《娇妾(穿书)》 1、第 1 章 永嘉二十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过路的枝叶飒飒作响,细细听来竟似呜咽之感,时值黄昏,正是天光蒙昧之际,竟是越发冷了起来。 而保定府柳树村的一户人家却烧的暖乎乎的。 这户人家屋里很是简陋,无甚摆设,却都归拢的整整齐齐,炕上摞着厚实的棉被,一旁放了个掉了漆的方桌,方桌上燃着只剩半截的蜡烛,烛火晃动,映亮了倚在炕上的女子。 这女子生的极美,肌肤如玉一般白皙,一头乌沉沉的发挽起一半,双眸水润,眉眼间带了几分艳色,清灵逼人。 这姑娘名唤桑桑,她手里拿着把鸾花纹的铜镜,竟然是在照镜子。 桑桑又看了一眼,然后无奈的放下了铜镜,没错,这镜中的样貌与她一般无二,名字也相同,可却已经不是她了。 桑桑穿到这个同名同貌的人身上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最开始她还盼着穿回去,可现在已经不抱希望了,整个人都变得心如止水。 桑桑长叹了一口气,想她在现代活的好好的,睡了一觉竟莫名穿越了,变成了个古代小娘子。 变成个农家小娘子也就算了,眼下竟然要被卖做丫鬟了,简直是凄惨至极! 这口郁气憋在心里,桑桑心中难受的紧,正在这时,棉布帘子外头响起了一道颇苍老的声音:“桑桑,你大伯娘来了,收拾妥当便出来见客吧。” 桑桑坐直了身子,这是陈婆婆的声音,正是原身的祖母,她一面穿鞋下炕一面道:“诶,这就来了。” 桑桑动作利索,很快便撩开帘子,堂屋中间摆了个不知道年份的桌子,痕迹斑驳,桌上放着刚刚滚沸的茶水,椅子上坐了两个人,正是她的祖母陈婆婆和大伯娘蒋氏。 蒋氏坐在椅子上,正在同陈婆婆说话的样子,她的面相有些刻薄,典型的吊梢眼,笑起来时尤甚,她一见桑桑就道:“快过来坐。” 陈婆婆年岁大了,头发花白,此时正用袖子擦着眼角,应该正在哭。 桑桑见陈婆婆这样心里一酸,乖巧的坐在了椅子上:“大伯娘,”天知道她有多不情愿叫这声大伯娘,因为就是蒋氏把她卖了的,可看在陈婆婆的面子上也没办法,只能忍了。 屋子里的灯光昏暗,只能隐约照亮轮廓,正是这朦朦胧胧的光,越发显得桑桑绝色天成,蒋氏都看愣了片刻,然后才赞道:“咱们家桑桑真是生的好相貌,跟九天上的玄女似的。” 桑桑却忍不住开口:“任凭是生的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卖做丫鬟了。” 蒋氏的话一下子就被憋回去了,她讪讪道:“你这孩子,”好在她脸皮厚,不计较这些个,她又转过头看着陈婆婆:“婆母,方才的话你也都听我说了,现在你同桑桑说吧。” 浑浊的眼泪从陈婆婆的眼睛里流出来,她苍老的手握住了桑桑:“桑桑,是祖母对不住你……”然后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她抿紧了嘴唇,问蒋氏:“什么时候?”看着模样应该是牙婆要过来拉人了。 桑桑的眼睛黑白分明,蒋氏看了心里竟有些打鼓,她总觉得桑桑有哪里不一样了,定了定神才道:“牙婆明日就拉了马车来点人,你今晚早些收拾收拾。”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桑桑心里苦笑,原主的命还真是惨。 原来原主并不是陈婆婆亲生的孙女,只是一个孤女,这话说来就有些话长了。 陈婆婆早年丧夫,只有一个亲生的儿子陈山,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陈山拉拔大,可陈山是个混不吝的,总是犯事惹麻烦,好不容易成了亲,又染上了赌钱的恶习,家里早就被掏空了。 也是巧了,那时候陈山又一次惹事,陈婆婆半夜里走到柳树村村口哭,竟然就看见了一个被抛弃的小女娃,这女娃生的粉嫩,正是原主。 陈婆婆心肠软,心知这是哪家不要的孩子,她若是不捡回去养,这女娃娃怕是活不成了,她一咬牙,就把原主抱回了家,自此祖孙两人相互依靠。 原主是个省心的孩子,乖巧又文静,只除了陈山时不时的过来打秋风,日子过得倒也算和美,可前些日子,蒋氏忽然急匆匆的跑来,满脸泪痕,说是陈山要没命了。 这可怎么得了,到底是亲生的儿子,陈婆婆嘴上说不在意,心中还是惦记的紧,她强撑着问,原来是陈山赌钱输了个底儿空,蒋氏的娘家也再拿不出钱了,只能过来找陈婆婆。 当时蒋氏哭的哀戚,只道若是不按时还钱,赌坊就要了陈山的命。 陈婆婆当时就起不了炕了,她一大把年纪,怎生能眼见白发人送黑发人,整日是以泪洗面。 蒋氏是个心肠活络的,她一早就把主意打到了原主身上,原主过了年就十五了,花儿一样的年纪,又生的那般品貌,能卖个好价钱。 陈婆婆刚开始不同意,可到底不忍心自己儿子送死,无奈之下只得点头。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桑桑想到这无奈的舒了口气,她穿过来的时候木已成舟,那时候蒋氏已经把户籍给了牙婆,在这个时代,出入都要路引、户籍,她是跑不了的。 桑桑不说话,陈婆婆又一直在哀哀的哭,蒋氏见状劝慰道:“婆母啊,桑桑这是去过好日子了,留在村子里能有什么大出息,无非是嫁给什么张三李四,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可是做丫鬟就不一样了,那去的可都是好地方,过神仙一样的日子,总是比在村子好。” 蒋氏还有话没说,她心道凭着桑桑的相貌,指不定就被主家看上眼了,到时候抬为姨娘可就真是走了大运了。 蒋氏嘴巴翕动,说个不停,桑桑看的生气,真要像蒋氏说的这么好,那人人都去做丫鬟了,她知道,做丫鬟便是入了贱籍,从此要打要杀都随主子,没一点自由可言,随时都能丢了性命。 可陈婆婆却听的入神,眼泪也止住了,她苍老的手紧握着桑桑,似乎这样,桑桑就真的去过那神仙一样的好日子去了。 桑桑知道陈婆婆心里难受,眼下的结果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原主还活着,想必也会同意的。 蒋氏见事成的差不多了,就转身告辞,屋子里剩了陈婆婆和桑桑俩人。 第二天一早,陈婆婆就开始给桑桑收拾行李,一点活计都不叫桑桑做,又给桑桑梳了双环髻,她笑了下,脸上的皱纹似是沟壑一般:“我的桑桑生的真是好。” 陈婆婆知道,被卖为奴仆便是没了踪迹了,天南海北哪里都有可能,她想再多看桑桑几眼。 桑桑也笑了下,露出浅浅的梨涡,她抱住了陈婆婆的腰,鼻息间尽是皂荚的清香味道,她知道陈婆婆的为难,陈婆婆养了原主十四年,没有陈婆婆,原主是活不下去的,此次也算是报恩了。 桑桑身无长物,她拿着仅有的洗干净的两个袄子上了牙婆的马车,身后是陈婆婆呜咽的哭声。 桑桑先前一直在想自己会被卖到哪里,可没想到她竟然就被卖到了大齐的都城建康,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 桑桑穿过来有一段时日了,她也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晓了这个时代的事,这个时代并不是统一的国家,而是一分为二,鼎足而立,一为齐国,一为魏国。 齐国和魏国二分天下,早些年也是打过仗的,现在则是两国交好,互通有无,算是太平的日子。 而桑桑所在的就是齐国,柳树村在保定府,保定府离都城建康较近,她与陈婆婆以后也算是还能见面,桑桑站在台阶上看着镇国公府的匾额想道。 至于这镇国公府,则是都城建康里顶有名的存在,据传闻镇国公府乃是两朝而立,当今圣上都要依靠的存在,真可谓是顶级勋贵世家。 那日牙婆买了许多小姑娘,年岁从大到小不一而足,可随桑桑一起被卖到镇国公府的只有隔壁村的秋桐,桑桑和秋桐对视了一眼,然后随着牙婆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朱红廊柱,飞雪檐脊,好一派富贵景象,秋桐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桑桑却很是镇定,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似的,前头的牙婆赞了桑桑一声。 三人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秋桐东张西望,很是好奇,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富贵,与此同时,她忽然大叫了一声,声音尖锐骇人,步子也被钉在原地。 桑桑眼尖,顺着秋桐的方向望过去,只瞧见暗门处几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像是两个人搀扶着一个人的样子,可这都不值得秋桐大叫。 桑桑再细瞧,就看见被搀扶着的那个女子的手腕流了血,顺着手臂到指尖,继而落到了地上,滴滴答答,那女子脚步虚浮,面色雪白,又那样流着血,晕在地上暗红一片,她忽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此次进镇国公府当丫鬟,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2、第 2 章 秋桐面色煞白,村里的老人最擅讲那些神鬼的故事,她听过不少,此时又见那女子那般骇然的手腕流血,登时就被吓得魂不附体。 牙婆走在前面,故而没有看见,她回头恶狠狠的看着秋桐:“你鬼叫什么,这可是镇国公府,若是惹恼了什么贵人,你的命留不留得住还要再说,”她可不想因着秋桐受罚。 好在这段路偏僻,往来没什么人,若不然可就惹了事了。 秋桐浑身颤抖,她还要说什么,桑桑忽然拽了下秋桐的袖角,她暗暗示意了下秋桐,在这样的地方,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一点错儿兴许就能要了命。 秋桐此时缓过劲儿来了,她咽了咽口水,握紧了双手:“是秋桐不庄重,还望婆婆不要见怪,”声音磕磕绊绊的。 那牙婆也不想惹事,毕竟这是国公府,因而吐了口恶气道:“给我老老实实的,”说罢就甩头走了。 桑桑和秋桐连忙跟了上去。 像是镇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只比皇室差一截儿,任是什么人进来都要老老实实的,牙婆更是要谨小慎微了,她面对着国公府里的嬷嬷,面上攒出了笑:“安嬷嬷,这便是这回来的丫鬟了,”恭敬的不得了。 安嬷嬷差不多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梳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发髻,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看着就很是严肃。 可那安嬷嬷却没有怎么仔细打量桑桑和秋桐,只是对牙婆道:“还是按先前的规矩吧?” 牙婆的背脊又弯下去几分,恭谨道:“嬷嬷放心,老奴办事自然是妥当的,都是按照您的吩咐买来的丫鬟,一点差错都没有。” 安嬷嬷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小丫鬟:“莺儿,领着这俩个走。” 唤做莺儿的小丫鬟过来领着桑桑和秋桐走,牙婆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背影,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打了个突儿。 这样的差事不是头一回了,她一向和镇国公府交好,许多采买丫鬟的事都是经由她手,可自打一年前,安嬷嬷却忽然提出了要求,她要固定生辰的小姑娘! 出生的年份和生辰要一模一样的,还要女子,这可当真是怪异至极,这桩生意难做,她隔了许久才又寻到桑桑和秋桐。 一波又一波的人送进去,牙婆忽然觉得有些冷,这到底是个什么由头?她不敢往深里想。 安嬷嬷见牙婆没动,就道:“怎么,可是还有什么事没办妥?”银钱也是给了的。 牙婆连忙笑道:“老奴忽然想起家里的孙儿来了,这才有些走神。” 安嬷嬷没多想,她知道牙婆的儿媳妇刚刚给牙婆生了个大胖孙子,牙婆向安嬷嬷告辞:“此间差事已了,老奴就先走了,”她暗暗祈祷桑桑秋桐俩个好运。 桑桑跟在莺儿的身后,走过了一道道的角门和抄手游廊,终于到了桃香居。 镇国公府雕梁画栋,即使是丫鬟住的地方也很是不错,比村子里好上不少,莺儿将桑桑和秋桐引进屋里:“这便是你们俩的住所了,你们先安心住着,待有事了就会有管事嬷嬷过来的。” 桑桑忽然笑了起来,像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的笑中带着怯怯不安:“莺儿姐姐,我们什么时候上值啊?” 莺儿的笑就带了几分僵硬,胡乱道:“约莫着得俩三天的光景,你们俩安心住着,这里什么都有,”她说完便合上了门走了。 一旁的秋桐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安顿下来了。” 桑桑却觉得这其中太怪异了,不只是莺儿,还有安嬷嬷,她秀美的眉毛微蹙。 秋桐连忙给自己倒了碗茶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然后支支吾吾道:“桑桑,你说刚刚咱们看见的……是什么啊?”她的神情中全然是害怕。 桑桑知道秋桐的性子简单,一点小事都会害怕,就安慰她:“兴许是那姑娘受了伤,这才被搀扶着过去呢。” 秋桐一想还真像,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方才是我想歪了,我还以为是这府里的阴私事呢。” 秋桐的脸默默红了,她打小听多了神鬼狐仙的故事,可现在却觉得桑桑说的颇对,果然是她想多了。 秋桐性子简单,这事在她那儿就翻篇了,可桑桑却知道这内里确实有古怪,可这古怪在哪儿,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通。 建康城很大,从保定府到建康虽然离的较近,但也要不少脚程,坐马车过来的时候又挤了那么多人,没一刻能安心合眼的时候,秋桐早已经困极了,她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桑桑,咱们先睡会儿吧,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说完就合衣躺在床上。 桑桑的身子也很是疲惫,她把外裳脱下来,躺进了温暖的棉絮里,她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日子,她怎么就穿越了,还进了这么个怪异的镇国公府! 没错,这府里处处透露着怪异,且不说先前秋桐看见的流血的女子,就说安嬷嬷,安嬷嬷竟连看她和秋桐一眼都没有…… 这时代虽说丫鬟不值钱,可好歹也是买来伺候主子的,怎能连相看都未曾,再说莺儿,莺儿面色僵硬,当她问及上值时,竟支支吾吾,按说这时候都会给她们讲些需要注意的事,到底是来服侍主子的。 最后一点,她和秋桐过了年就要十五了,哪有大户人家买这么大的丫鬟的,除非是买来做通房丫鬟。 桑桑又摇了摇头,不对,都不对。 这般胡思乱想,桑桑终于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是秋桐将她唤醒的,秋桐坐在床边笑:“没看出来你是个能睡的,竟睡到了晚膳时候。” 桑桑蝶翼一般的眼睫微眨,全然是醒来的迷茫,秋桐却看红了脸,明明她和桑桑待在一处好几天了,怎么还没习惯桑桑惊人的美貌。 桑桑笑了笑,然后起身下地,她披上了袄子,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应当是秋桐在等她一起,就道:“快来一起吃吧,等会儿凉了。” 桑桑和秋桐安安静静的用完了一顿放,两个人都吃的肚皮圆圆,毕竟这儿的菜色可比村子里的好多了。 吃完饭,就有一个小丫鬟过来取碗筷,没吭声就走了。 桑桑面色越发不好,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古怪,这一点也不像是来做丫鬟的,她不想吓秋桐,就不经意问道:“下午是我贪睡了,那些过来的姐姐可有说什么话?” 秋桐一点没觉出不对,她给桑桑和自己各倒了一碗热热的茶:“确实是有些话,姐姐们说叫咱们俩在院子里住上几天,说是要看看咱们的性情,然后才好当值。”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她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选丫鬟的方式,自古选丫鬟都是要服侍人的,哪里能白白叫丫鬟休息,不过她转念一想,秋桐是土生土长的女子,大字不识一个,再加上镇国公府森严的模样,怕是发现不了这其间的奇怪之处。 秋桐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傻愣愣的笑:“桑桑,咱们这是过好日子来了,在这样的主家还能凭白待几天,真是不苛待下人的。” 秋桐想起那姐姐的说辞,说是要看看性情,她想了想,丫鬟还是要勤快为主,她表现的越勤快就越能得主子的青眼。 再加上桑桑生的纤细娇弱,秋桐就一力承担了洒扫屋子的活计,将里里外外洒扫的十分干净,又将袄子挂好。 桑桑心知她们不会在这里住长久,可她没有出声阻止秋桐,就让秋桐这般快活吧。 镇国公府,大房。 弦丝雕花的架子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眉眼闭阖,安静极了。 那男子身上覆着一条绣着修竹的锦被,一旁的小厮十安过去帮忙掖了掖被角,若是外人见了,不得不惊呼一声,这男子生的委实俊秀。 床上的男子眉眼俊秀,眉毛漆黑,鼻梁挺拔,皮肤白皙的竟有一种病弱的透明感,当真是如玉一般的少年郎,清隽矜秀。 可惜他竟然闭着眼睛,也不知睁开眼睛会是什么情景。 床榻一旁坐了个银发的老夫人,她面容慈祥,戴了个檀色的眉勒,身上的衣裳也是顶好的料子,她正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而床上的人则是镇国公府世子陆珩。 范老夫人开了嗓:“十安,去给世子喂药,”她苍老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的孙儿已经躺了一年多了,却还没有醒转过来。 唤做十安的小厮应了声,然后端过一碗黑黑的药汁,一点点喂进了陆珩的口中。 喂完药又过了好半晌,床上人依旧没有动弹,范老夫人叹了口气,看来这药又无效了,可她还是固执的看向一旁的人:“这药可是无用了?” 那人点了点头,这次的药引还是不管用,还要再试。 范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良久都没有说话,然后才开口道:“十安,新来的小丫鬟到了吗?” 十安低下头:“回老夫人,这回来了两个新的,已经在桃香居住下了,还是安嬷嬷办的,您且放心。” 3、第 3 章 兴许是下午时睡得多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桑桑就醒了。 秋桐是做惯了活儿的,也早早随着桑桑一起起来,二人收拾好以后才出了桃香居,昨天太过疲惫,今儿才有精神仔细瞧瞧。 原主自幼长在保定府,一步都没踏出过柳树村,仅仅是听说过镇国公府的名头,可内里是个什么情况就全然不知了,桑桑想着趁此机会多同小丫鬟们聊聊。 桃香居附近都是内院丫鬟们的住处,桑桑走出去就看见好几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她转过头对秋桐说:“咱们去同姐姐们说说话。” 秋桐点了头,她到底知道些人情世故,眼下已经做了丫鬟了,早晚是要伺候人的,当然要更多的了解主家的事情。 另一头就有年长些的丫鬟瞧见了桑桑和秋桐,她问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吗?” 桑桑面上带了笑:“我们是桃香居的,昨儿进的府,这不一收拾停当就出来拜见姐姐们了。” 那丫鬟挑了挑眉头,声音颇有些高:“桃香居的?” 她话音刚落,就围过来了好些丫鬟:“桃香居的……”看着桑桑和秋桐的眼神隐隐带着同情。 还没等桑桑说话,秋桐就急急问道:“姐姐们,桃香居怎么了?” “桃香居的按例都是拨给大房的,伺候大房的难免就要吃力些,”这些小丫鬟私下里很能传消息,此刻见了桑桑秋桐两个就都说出来了。 桑桑不好意思道:“不瞒姐姐们,我们两个是外乡的,只晓得国公府的厉害,却不知府里是个什么情景……” “哦,原来是外乡来的,那便不奇怪了,”一众小丫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原来是镇国公府世子陆珩生了怪病,躺在床上足足一年多了,一直都没有醒转,他这一病,需要的人手就更多,这一年来桃香居来的丫鬟都拨去大房使唤了。 伺候久病之人,尤其是昏睡不醒之人,按说是轻松的活计,反正没有主子的要求,可陆珩却不同,他乃是世子,千尊百贵的身子,一点差池都出不得,这份差事可谓是难得很。 更难的是,因着陆珩久病不起,府上请了不少方士,说伺候的丫鬟要谨慎挑选,得合了八字才能过去,否则冲撞了陆珩怎么办。 桑桑听到这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古代着实是比较敬重鬼神,竟还有这种说法。 “所以说啊,这差事难得很,你们两个以后仔细着吧,”小丫鬟们说。 桑桑却有些好奇陆珩的病:“姐姐们,不知道世子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一年多都没有醒转过来?”这病莫说在古代了,就是在现代估摸着也是个疑难杂症。 小丫鬟们实则也很是好奇,私下里不知道议论过多少次,此时见桑桑这般问,话匣子都倒出来了。 “谁知道呢,只道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候世子忽然染了怪病,初时也没什么症状,只是昏睡,接下来昏睡的时间越发的长,到后来就是彻底昏睡过去,直到现在也没睁开眼。” 这病甚是怪异,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时宫里的御医来过,民间的方士也来过,可都没有办法,好在陆珩还吊着一口气,指不定以后会有神医出现。 众人齐齐吁了一口气,然后各自散去。 回到桃香居后,桑桑倚在床榻上不言不语,还没等她如何,昨天带她们来桃香居的丫鬟莺儿就出现了,莺儿把秋桐带走了,说是主家要考较一下秋桐的性情。 桑桑心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听小丫鬟们说大房那边不好伺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留下,若是不能留下,就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况了,桑桑实在是有些担心。 直到天色漆黑时秋桐才回来。 桑桑连忙给秋桐倒了碗滚沸的茶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可是主家为难你了,”她细细打量秋桐,就见秋桐面色发白,整个人看着颇有些虚弱,不似之前那般活泼。 秋桐喝了口茶,摇了摇头:“主子说我不合适,伺候不了世子。” 桑桑心里咯噔一下:“那怎么办,可是要赶你出府?” 秋桐接着道:“还好,主子说我虽然伺候不了世子,但可以拨去府里其他地方,”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伺候谁都成,只要能留在国公府。 桑桑听了也放心了:“那就好。” 秋桐和桑桑说完才起身:“莺儿姐姐叫我搬出去,说是明天就给我安排去处,我得收拾行李,”她说完就收拾起来。 桑桑看了看外头的夜色:“这么着急?” 秋桐压根就没有什么行李,不过是从家里带过来的两个棉袄,很快就收拾妥了:“莺儿姐姐在外头等着我呢,桑桑咱们以后见面再说。” 秋桐背起行李出了门,末了还是转身冲桑桑摆了摆手,示意以后再见。 桑桑却不经意瞧见秋桐摆手时露出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儿的纱布,那纱布上隐隐透出些血迹…… 桑桑忽的就想起初来宁国公府时看见的情景,那女子也是手腕流了血! 桑桑直觉这其中定有古怪,可恨她没来得及问秋桐,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总是要接受主家所谓的“考较”的,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想必很快就要知道了。 这一晚桑桑睡得很不好,做了好多光怪陆离的梦。 果然不出桑桑所料,第二天早上她刚用过早膳,莺儿就来接她了,还是昨天的说法,说是主家要考较她。 桑桑跟在莺儿后面,越走越僻静,心道府上总不能吃了她,因此放下了心。 最后到了一间厢房,厢房里用一扇落地屏风阻隔成两个空间,莺儿把人带到后就退下了,桑桑就看见了安嬷嬷。 安嬷嬷这回终于仔细瞧了桑桑,略有些惊讶道:“生的倒不错。” 桑桑腼腆的笑了下,安嬷嬷也不废话,直接问起了桑桑的生辰八字,桑桑据实以告,心道这就是那天丫鬟们说的看是否会冲撞陆珩了。 问完八字后,安嬷嬷领着桑桑绕进了屏风后:“昨儿你也到了一天了,想必也知晓了府里的事,咱们世子乃是尊贵之躯,就是伺候他的人也得小心对待,等会儿巫医会取一些你的血,看看你的血如何,会否冲撞到世子,不过是划个小口子罢了,不必害怕。” 桑桑可不是秋桐那等心思简单的,她先前只以为是古人敬重鬼神才合八字,可哪里有看血的说法! 屏风后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生的很是俊美,眼眸狭长,想来这就是安嬷嬷所说的巫医了,桑桑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巫医竟然如此年轻。 巫祁并没有抬头,只是拿起了桌案上的一把匕首:“姑娘请坐,不过是划个小小的口子,一会儿也便好了。” 桑桑想起了秋桐手腕上的伤痕,想来就是被眼前的巫医划的,她心中一凛,她只不过是想在古代混个日子,怎么就摊上了这事。 巫医……桑桑的脑海中还有原主的记忆,传说中巫乃大能,上通天意,下达地旨,与鬼神相沟通,而巫医更是有起死回生之能。 巫在这个时代乃是最神秘的所在,下至贩夫走卒,上达皇宫贵族,都崇敬祝祷巫,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看来之前来此的姑娘们一见巫医便信了所有说辞,真以为是瞧会否冲撞陆珩的,这才没有怀疑。 可桑桑不同,她猜想巫医取血应当有什么目的,但桑桑身板纤弱,外头又全是府上的人,她压根跑不了,只能认命任由巫祁取血,她想怕是之前的人都不合用,她安慰自己也不会合用的,她不由得咬唇,怎么就这么倒霉,穿越也就算了,还遇上这种事。 巫祁手里的匕首十分锋利,在日光下泛着湛然冷光,他像之前那样划破肌肤,血滴答流到下面的药碗里,却忽然听见浅浅的一声闷哼,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巫祁微楞,这双眼睛实在是过于清澈,轻灵逼人。 桑桑觉得很疼,任谁被划了这样一刀都受不住,她看着药碗中逐渐积聚的血,忍不住开口道:“这些血还不够吗,”她安慰自己就当献血了。 巫祁没有说话,他接着拿出药膏帮桑桑抹上,又轻轻包扎起来。 安嬷嬷从头至尾都没有吱声,见取血完才领着桑桑到了一旁的偏房:“刚刚取完血头会有些晕,不宜动弹,你就在这儿歇着,过会儿会有丫鬟端来饭菜的。” 桑桑的面色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她闷闷的点了点头,待用过膳后,她昏昏睡去。 似乎是心有所感,桑桑在梦里还劝自己没事,过后会像秋桐她们一样被遣走,可惜事与愿违,桑桑是被丫鬟叫醒的。 她没有回桃香居,她被引着去了另一处宅院。 桑桑面色煞白,她知道巫医能以祝祷治病救人,有鬼神莫测之能,其实她先前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可现在才确定。 没错,人血药引,她成了一味药引…… 4、第 4 章 桑桑猜的没错,她确实是成了一味人血药引,也只有她的血,能救陆珩的命。 此时,镇国公府的大房里。 十安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托盘,甜白瓷药碗里是刚刚熬制好的药,他如同往常一般给陆珩喂药,陆珩久病,喂药须得小心。 陆珩躺在床榻上,眉眼闭阖,肌肤在昏暗的烛火下几欲透明,毫无生气。 范老夫人靠在椅子上,一旁有麻利的小丫鬟给她递过去一个檀香色的软枕,然后垂首服侍在一旁。 范老夫人挪了挪身子,也好倚的更舒服些,她看着床榻上的陆珩,心里竟说不上什么感觉。 陆珩初染这怪病时,皇宫的御医来过,游历的江湖郎中来过,甚至是方士都来过,她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却都没能治好陆珩。 眼看着陆珩的身子日渐衰弱,范老夫人想起了避世的巫族,传闻巫医有大能,她费尽辛苦才将巫祁请来,巫祁也确实不愧巫族的盛名,他稳住了陆珩的性命,叫陆珩能吊着一口气。 可这只是暂时的法子,若是想要陆珩醒来康复,那还需要一味药引——人血药引。 范老夫人乍听之下心中大骇,谁都知道以人血为药引乃是伤天理的,巫族神秘,又出自远古,故而有这等神秘的手段。 纵然范老夫人心中不愿,但为了陆珩的命,还是遣人去寻能救陆珩命的血。 齐国势大,镇国公府更是其中勋贵,想寻一些固定出生时辰的女子还是颇容易的,可把她们接到府中取血之后却发现对陆珩的病无效。 巫祁只道要看命,冥冥之中定会有能救陆珩的血。 大齐向来以仁孝治天下,纵然是勋贵人家也不可随意伤害丫鬟的性命,更别提取血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所以才有了合八字取血看是否会冲撞陆珩的说辞。 于是,这一年下来,桃香居里多了许多这样的丫鬟,实则都是为了治陆珩的病,可没想到直到现在都没有寻到,那些买来的丫鬟要么拨去其他的地方,要么遣回牙婆处,倒也相安无事,无人发现。 可是现在已是一年后了,巫祁说若是还不能寻到合适的药引,陆珩必死无疑。 范老夫人想到这里握紧了手,这是她大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她无论如何都得保下来。 正在这时,十安惊讶的叫起来,声音颤抖着道:“老夫人,巫医,世子他……他的手指方才动了!”说到后来时已是流出了眼泪。 一时激动之下,范老夫人竟是起不了身,她的手握着椅柄:“巫祁,快,快看看珩哥儿……” 巫祁也颇惊讶,他连忙过去帮陆珩诊脉,屋里无人敢发出动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声音难得的带着一丝情绪:“老夫人,药引终于有效了,世子的病有希望了。” 巫祁的话让范老夫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连连哭道:“好,好……” 过了半晌,范老夫人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安嬷嬷,看好那味药引,切记,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她的神情也由方才的欢喜变的冷彻。 桑桑被带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偏院,这偏院里只有她一个人,门外还有护卫看守,丫鬟把她带到这里后就走了。 天寒地冻,桑桑又刚刚失了血,她也不想为难自己,就挑了偏院的次间。 这屋子的摆设显然比桃香居要好上百倍,入目便是整套的黑漆彭牙四方桌,乌木雕花的屏风隔做了里外间,绕过屏风则是黄花梨木的架子床,一旁还有百宝嵌柜,当真是精致的房间。 桑桑忍不住苦笑,这么好的房间,怎么可能让一个伺候人的丫鬟住,这越发印证了她的想法——她被当做了药引。 眼见着天色变黑,桑桑也不着急,她知道一会儿肯定会来人的。 果然不出桑桑所料,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安嬷嬷就领着一个小丫鬟过来了,这回安嬷嬷终于正眼看桑桑了。 桑桑请安嬷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却一声不吭。 安嬷嬷看了看镇定的桑桑,心中有些奇怪,寻常的小娘子若是遇上了这等事,早就又哭又闹了,哪里会像桑桑一般。 安嬷嬷想起桑桑过了年才十五岁,也就是说今年才十四岁,还是个小孩子,再一想她将来要面对的……她忍不住怜惜桑桑。 “桑桑,你也猜到了是不是?” 良久,桑桑才点了点头,她真的成了……药引了。 安嬷嬷看着桑桑纤细的身子骨,心道这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儿,如今却成了药引,她怜爱之情顿生:“咱们府上的世子染了怪病,你的血……能救世子的命,老夫人安排你住在这儿,你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等世子好了,老夫人一定会给你足够的金银财宝的。” 安嬷嬷知道不能吓坏了桑桑,故意挑好话说,屋子里一时间都是安嬷嬷的声音。 桑桑却没有听进去,她颤抖的手暴露了真实的想法,没错,她害怕,她好端端的在家里睡觉就穿越了,穿越后竟还被当成了陆珩的药引! 十四岁的原主可能不知道,桑桑却知道这事根本不似安嬷嬷说的那般。 是,若治好了陆珩的命,她一定少不了赏赐,可谁知道到那时候她还有没有命在,陆珩病重,谁知道需要多少血,长年累月下来,定会失血过多,到时候能不能活着还要再说,毕竟这儿可是医术不发达的古代。 安嬷嬷说的口都渴了,却发现桑桑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青瓷茶碗,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安嬷嬷舒了口气,转过了话头:“日后你就在这儿住着,”她指了指身后的丫鬟道:“宝珠是拨过来照顾你的,日后定有不方便的地方,宝珠做事麻利,定能照顾好你。” 宝珠向桑桑福了福身:“姑娘。”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用膳吧,”安嬷嬷说完便走了。 宝珠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姑娘,这些菜品都是小厨房专门为您做的,您也饿了吧,快些吃吧,省的凉了。” 宝珠把菜品摆好,桑桑却迟迟没有动弹,她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不合口?” 桌上摆着的都是清淡补血的菜,再就是补血的汤羹,桑桑嗤笑出声:“宝珠,我现在就只是一味药引了,”在范老夫人那些人眼里,她的命也不算命吧。 宝珠吓了一跳,她想了想还是安慰桑桑:“姑娘,怎么会呢,等世子好了,您的好日子就来了。” 桑桑站起身:“宝珠,你看见外面的护卫了吗,我再也走不出这里了,这叫什么好日子,谁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桑桑不再说话了,她没有胃口,她合衣躺在床上。 宝珠想的太过简单了,就说现在,她就出不去这座偏院,她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取血,成为陆珩的人血药罐,就算等陆珩好了,那时候这具被当做血库的身子还能活下去吗? 桑桑觉得好累,她想回到现代,不能做什么劳什子的药引,甚至不能自由的活着。 宝珠看着桌上的膳食逐渐变凉,桑桑都没有出来,她将原样的膳食收拾好,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是桑桑,她还会不会觉得这是好日子。 上一次取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巫祁就又来了。 既然已经成了药引,桑桑也不想为难自己,她穿了件月色绣折枝花的夹袄半倚在床榻上,身后是宝珠摞好的软枕,靠着舒服的紧。 桑桑将袖子撩起,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美的不可思议,只除了上次取血留下来的狰狞的伤痕,生生的破坏了这美感。 巫祁坐在桑桑对面,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越发显得俊美无匹,桑桑心不在焉的想巫祁这模样比一些小鲜肉都好看。 巫祁从药箱中取出匕首,精准的划在桑桑的手腕上。 皮肉翻开,鲜红的血涌出,桑桑的面色也越发苍白,她再没发出声音,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看着巫祁,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巫族的神秘以及巫医的强大,也知道了自己的血确实能救陆珩的命,可还是弄不清楚其中的道理,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每次取血都是一样,初时血流的很快,到后来就慢下来了,屋子里没人说话,只能听见血滴滴答答的声音,宝珠甚至不敢去看,她终于认识到了,这不是好日子,倒更像是地狱…… 接了大半碗的血,桑桑面白如纸,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当真是我见犹怜,可巫祁却像看不见似的,他细心的给桑桑包扎伤口。 “会留下疤痕吗?”桑桑问。 巫祁一愣,他抬眼就看见桑桑微蹙的眉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没有笑了。 他还以为这小姑娘不会痛,他想起日后桑桑会遭受的罪,竟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然后道:“我会给你用最好的药膏,”可伤口会日益增多,再好的药膏也无用。 “我知道了,”桑桑静静地道,“陆……世子,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巫祁缠着纱布的手一顿,他看着桑桑漆黑的眼睛,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 5、第 5 章 巫祁半垂了眼眸,继续为桑桑包扎伤口,然后才淡淡地道:“我是为救治世子而来,初见世子时他便已昏睡,故而未曾有机会与世子结识。” 桑桑“嗯”了一声表示回应,她有些遗憾,她想知道更多关于陆珩的事,可眼下只能慢慢等了,总会有机会的。 巫祁继续缠绕纱布,想了想还是道:“桑桑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桑桑额上泛出些许冷汗来,闻言笑道:“你也瞧见了,我的血成了世子的药引,我的血拢共就那么多,总是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若那世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亦或是仗势欺人的公孙,那她的血当真是浪费了。 巫祁不说话了,他身为巫医,自然知道血有多重要,也知道眼前的姑娘会越发虚弱,他向来无知无觉的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一样的情绪,然后硬邦邦的安慰她道:“待日后世子好了,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桑桑掀唇轻笑,眼前的巫医怕是醉心于巫术,不知世俗之事,她以后哪里会那么轻易出去,不过她也不打算说这个。 桑桑忽然想起巫祁是范老夫人极力请回来的巫医,想必医术相当高明,受人敬仰,按说给出诊疗方案也就罢了,怎会亲自来取血甚至包扎,这些应当是药童的活计,她这般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巫祁好半晌都没有说话,他终于包扎好了桑桑,也没有抬头,只是道:“我的医术是要稍好一些的,”不会浪费珍贵的血,也不会留下太过狰狞的疤痕。 巫祁说完便提着药箱走了,急匆匆的,像是有人在追赶着他似的。 桑桑一愣,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巫祁的耳朵竟然泛红了……她着实没想到,看上去妖异俊美的巫祁竟然如此羞涩。 这边宝珠端过来新熬好的乌鸡汤,一口口地喂给桑桑,收拾停当后又为桑桑掖好了被角:“姑娘,您好好睡着吧,养足精神。” 屋子里归于干净,紫檀座香炉燃出甜甜的香,桑桑想她是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她不能就这么认命,她才不要做陆珩的人血药引,她要逃走,要离开。 待在偏院里的日子似乎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又似乎度日如年,桑桑未曾踏出过一步偏院,更遑论逃走,因为她几乎躺在床榻上起不来了。 宝珠又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姑娘,喝了吧。” 桑桑缓缓地吞下这碗黑黑的药汁,这是巫祁为她新研制的药,能够增血补气,她失了太多的血,须得吃药了。 宝珠看的心酸,好容易喂完药,趁着把药碗端走的间隙,她连忙用袖角擦了擦眼角的泪,她看不下去了,桑桑太可怜了。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桑桑就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初见时那个笑起来时有梨涡的姑娘,现在眉宇间已然全是愁绪了。 “宝珠,还有梅子糖吗?” “诶,姑娘,还有呢,”宝珠快步走过去,自从喝药开始,桑桑总是嫌苦,屋子里就常备梅子糖了。 桑桑把糖含在口中,似乎身子骨都轻松了几分。 她原本打算逃走,现在想来当真是天方夜谭,这偏院时刻有人把守,她根本出不了门,而随着陆珩的逐渐康复,需要的血也越来越多,这一月来她几乎数不清巫祁来过多少次,到后来刀锋割破肌肤,几乎没有血淌出来。 桑桑问巫祁,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巫祁眉头紧锁,说要等陆珩彻底清醒后才可以,到那时就不必如此频繁的取血。 眼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桑桑觉得她的身子都被掏空了,她甚至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桑桑觉得她要死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死,她闭上了眼睛,纤细的只剩骨头的手甚至没有力气抬起来。 别人穿越都变成侯门贵女,天之骄女,为何她穿成一味药引,她还不想死,桑桑咬着唇瓣,她还是要活下去,说不定就有什么机会逃走。 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连串的鞭炮声,接着就是喧闹的人声,似乎是在庆祝什么的样子,桑桑侧过头:“宝珠,你出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宝珠步子很快,回来的时候面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姑娘,世子他……醒了!” 桑桑愣了好半晌,陆珩醒了,也就是说不会再需要如此多的血了,她可以趁此机会养好身子,说不准会有机会逃走,她又重拾了希望。 因为这个喜讯,桑桑破天荒的睡得有些晚,这个晚上,她做了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桑桑回到了现代的家中,好像没有穿越过一般,她有些奇怪,忽然瞧见书桌上多了一本书,她坐在椅子上,捧起书读了起来。 书的扉页上便是简介,桑桑一看之下便惊呼出声,因为这书的主角竟然叫陆珩,和她所熟悉的陆珩一般无二。 桑桑心下震惊,连忙读了下去。 书中主角陆珩,乃是大齐朝镇国公府的世子,出身显赫,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然而实际情况却非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母亲不疼,亲妹不爱,世子之位也摇摇欲坠,唯有一个年迈的祖母关心他。 桑桑看到这里很是不解,她穿过来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怎么不知道这些情况,她连忙读下去。 原来老国公爷早亡,将爵位传给了陆珩的父亲陆敬章,可一次出征,陆敬章意外战死,留下了尚年幼的陆珩兄妹,当时朝局不稳,就算是镇国公府也波及其中,陆珩太小,做不得国公的位子,为了阖府安危,范老夫人不得不上书将爵位传给陆珩的叔父,也就是陆敬章的亲弟陆敬彦。 镇国公府顺利度过危机,可爵位也让给二房了,老夫人自觉对不住大房血脉,又上书将世子之位传给陆珩,陆珩这才成了世子。 陆敬彦做了国公爷,自然想把爵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可陆珩却是世子,这可关系到身家爵位,自然是一番明争暗斗。 以上这些便是背景介绍了。 再之后故事继续,讲陆珩如何坐稳世子之位,后来又是怎样入朝为官,逐步成为手握大权的重臣,再往后更是谋夺天下,成为大齐的皇帝,成为皇帝后他也没有满足,甚至将目光放到了大魏国上。 文章的结尾,陆珩终于统一两国,成为举世的帝王。 除此之外更是有一些男主的感情故事,其中故事一波三折,波澜壮阔,读来只觉精彩异常,当真是一本无敌的打脸爽文。 桑桑读完心情很是复杂,因为这本书的中的陆珩确实是她遇见的陆珩,她也见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更是看见了自己,她会死—— 书中有一段提及男主曾身患怪病,一度危在旦夕,好在后来寻到了一味药引,那药引就是原主。 书中写道,原主这味药引治好了陆珩,但范老夫人担心男主的病会复发,所以将原主囚禁在偏院里,终生不得出。 原主身子骨本就弱,性格又纤细敏感,更是日日被困在偏院里,只有一个陪伴的小丫鬟,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自是不愿的,她想逃出去。 一哭二闹三上吊,原主想尽了各种法子,却都没踏出偏院一步,她终于放弃了,也因此而郁郁成疾,早早逝去。 读完了这些文字,桑桑好像看见了晦暗偏院里瘦成一把骨头的原主日日哀叹,流干了眼泪,最后含怨咽气。 桑桑清楚的意识到,她穿书了。 穿书也就罢了,还穿成了一个一笔带过的炮灰角色,穿成炮灰也就罢了,竟然还早早逝去,简直可以说是一个炮灰的悲惨人生。 惨,太惨! 清晨时天光大亮,宝珠叫醒了她。 桑桑的头有些疼,她拧着眉:“宝珠,现在是什么时候?” 经过一夜的休息,桑桑有力气抬手揉了揉额头,却忽然想起了昨晚上那个冗长的梦,她心里咯噔一声,这梦她现在还记得甚是清晰,一丝都没有忘记。 宝珠拿来刚刚拧干的帕子给桑桑擦脸:“现在时候还早呢,早膳要过一会儿才端来。” 桑桑看着床上的月色帷帐:“宝珠,巫医他……什么时候来?”因着取血,巫祁会定时来瞧一下她的身子。 宝珠想了片刻:“约莫两天后。” 桑桑想起了书中原主悲惨的命运,眼下,这命可是她的了,她不想那样含冤而去,所以她得想个法子。 这法子的突破口可能在巫祁身上…… 6、第 6 章 陆珩醒了。 日头浓烈,他睁开眼睛后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的寝榻,他觉得口很渴,然后下意识舔了舔唇,却仿佛尝到了一股血液的味道。 “十安……”陆珩发现自己的嗓音粗嘎难听,他些微有些惊诧。 十安正倚在燃涞睦戎蠡杌栌秀敝泻鋈惶寺界竦纳簦挂晕窃谧雒危撕靡换岫欧从床2皇窃谧雒巍 十安步子踉跄,奔到陆珩榻前,声音已然颤抖:“少爷,您可算是醒了,”一年来昏暗无光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陆珩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十安擦干眼泪,然后给陆珩倒了碗茶,又扶着陆珩靠在软塌上,接着就抹着眼泪说起一年来的事。 十安的声音犹带着哽咽:“自打一个月前,巫医他寻到了……”然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道:“寻到了治疗您的法子,您才醒来。” 陆珩思绪巨变,他从十安哽咽的哭音儿里知道了一切,他看着自己瘦削的手指,喃喃道:“竟然一年了……” 陆珩也想起来了之前的事。 一年前,他领兵出战,结果喜人,他带着兵士一路逼退敌人,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在最后一战中,他却意外受伤,一支冷箭将他的腿骨射了个对穿。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大伤,陆珩也并未在意,他还要率军来战,却忽然心神不稳,竟是直接昏迷过去,兵士无首,原本即将获胜的战役也随之失败。 那一次昏迷之后他就时常陷入昏睡,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回到府中,记忆中最后一次昏睡不过是前两日的事,可现下一听竟然已经一年了。 陆珩闭上了眼睛,他能清晰的察觉到自己身子的瘦弱无力,他现在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良久,他睁开眼睛:“巫医在哪里,请他过来吧,”他要早日恢复,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 十安应诺,然后快速奔去寻巫祁,顺道叫了小厮去正房唤老夫人过来,至于大夫人……十安想了想还是算了,那位虽然是世子的生母,但却一点都不记挂世子,叫来也是平白惹世子生气,还是等以后再说。 甭管陆珩私底下是怎么个情况,在面上他总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故而府里为着陆珩醒来热闹了好几天,就连桑桑所在的偏院里都能感受到府里欢喜的气氛。 宝珠乐滋滋的捧过来一匣子点心:“姑娘,这是小厨房今儿送过来的,她们说你能吃些糕点了。” 自打成为药引以后,桑桑的血就成了陆珩的救命良药,为了保持血的纯净,桑桑吃什么东西都是有讲究的,不能吃任何生冷油腻的东西,更别提点心了,今天能送来点心说明陆珩的身子是真的好了很多。 这一个月来桑桑的嘴巴一点味道都没有,好不容易能吃点有味道的东西,桑桑恨不能将这一匣子的点心都吃了,后来还是宝珠劝着拿了下去,说是吃多点心也不好。 桑桑忽然有些想笑,她现在过得委实不堪,竟连吃些点心都不能,她一想起以后的每天都要过这样的日子,那真是不如去死。 桑桑又喝了茶润润嗓子:“宝珠,世子他现在好全了吗?”宝珠不像她,还是可以出去的,因而宝珠是她能联系外界的唯一渠道。 宝珠就笑了起来:“奴婢是没机会见到世子的,不过听姐姐们说,世子已经全然清醒了,估摸着是好的差不多了。” 桑桑心想也是,先前巫祁总是来取血,自打陆珩醒来以后就很少来了,没有这样频繁的取血,她的身子都好了不少。 许是屋里的地龙烧的太热了,桑桑将夹袄上的盘扣解开了一个:“宝珠,前些日子我几乎一直在昏睡,也没时间同你说话,现在想想我竟然还不知道你原来在府里做什么活计呢。” 宝珠坐在床榻上,掰着指头说了起来:“奴婢是个小丫鬟,没伺候您以前都在厨房忙活,跟着灶上的李婆子学厨艺,”她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是学厨艺,但厨艺可是传家立命的本事,谁肯轻易教别人,所以基本上是在烧柴禾。” 桑桑懂了,宝珠的情况就类似于跟着师傅学习的徒工,得先做许多年白活,熬到后来年头到了才能学到真本事。 宝珠其实还挺开心来伺候桑桑的,在灶上每天烟熏火燎的,还学不到一点真本事,伺候桑桑的活计轻松,月奉却多很多。 桑桑想了想又问:“你也瞧见了,我一直在偏院里,闷也要闷死了,”她笑了笑:“宝珠你给我讲讲府里各院的位置吧,将来我出去了也省的迷路。” 桑桑自然不想重复书里原主的结局,她要逃出去,可她刚进镇国公府就被谴来了偏院,就算是逃跑也不知道从哪儿跑,书里也不会对这些细节进行描述,所以只能问别人了。 宝珠的脸皮红了,她期期艾艾地道:“奴婢来府上也有三年的时间了,可一直住在灶上,府里管得严,去哪里都是要报备的,所以奴婢……不知道。” 桑桑当真没想到镇国公府的管理竟然如此严格,她心道怪不得镇国公府是大齐顶有名的勋贵世家,家教如此之严。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只有另想办法了。 桑桑从榻上起身:“宝珠,陪我出去走走吧。” 想要逃跑一是要有路线,二则是要有力气,若总是病歪歪的身子,走两步就喘,她怕是刚出门就被人捉住了。 宝珠从迎门百宝嵌柜里取出一个大红色团花纹的斗篷给桑桑披上,又给桑桑戴上了镶兔毛的连帽:“姑娘,好了,咱们出去吧,”她看的眼睛都不想眨了,穿着艳丽的桑桑,美的就像一幅画。 桑桑虽然不知道古代的物价,但这斗篷的料子显然是极好的,摸上去犹如羽缎一般,范老夫人果然没有亏待她,类似这样的身外之物一直源源不断地送进偏院里。 桑桑的步子还有些不稳,她扶着宝珠的手,偏院里落了雪,踩上去吱吱格格的,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总算是能站起来走路了。 现下正是隆冬时节,屋外头冷得很,冷风泛进骨子里,生生的疼。 桑桑穿着暖和的斗篷,自是察觉不到什么,她看向院门口把守着的两个护卫,心下暗暗感叹,这俩人日夜看守,虽有人换班,但这样冷的天气也依然坚持,当真是了不得的心性。 又走了一会儿,桑桑觉得有些累了,她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桑桑无奈的叹气,她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些,日后还要多走走。 正待桑桑唤宝珠一起进屋的时候,偏院里忽然多了一个人,他一身玄色衣袍,眉眼俊美,不是巫祁是谁。 桑桑冲着巫祁笑了下:“您来了。” 桑桑穿着大红色的斗篷,乌发红唇,站在风雪里竟像是画中人,巫祁的心蓦地跳了一下,他忽然不知道同桑桑说些什么,只是抿着唇。 桑桑心道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巫祁长着一张风流多情的面孔,实则竟是个不识世物的青涩公子哥,她失笑道:“进屋吧,外面冷。” 进得屋内,暖气扑面而来,宝珠把斗篷挂在衣柜里,然后就去外间守着了,燃淅锞褪a松i:臀灼盍礁鋈恕 桑桑坐在椅子上,她如常掀开袖子,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这是巫祁来瞧她的日子,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巧,俩人在院子里就遇上了。 巫祁将手指搭在桑桑的腕上:“看起来桑桑姑娘的身子好了许多,竟能出去走动了,”他说着又示意桑桑换另一只手腕,好诊治的更准确些。 桑桑抬起胳膊:“我在偏院里都听说世子身子逐渐康复的好消息了,他既然好了,我便也会好。” 巫祁沉默了下,然后道:“世子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但已经好了许多,日后需要的血不会那么多了。” 桑桑懂了,心道这就是说日后还是会需要血了,她还要无偿献血! 巫祁刚要给桑桑诊脉,就发现她手腕上缠着的纱布竟然渗出了血来,他心下微惊,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些:“怎么回事,你的手腕怎么又流血了?” 不应当啊,上次取血已经是好几天以前了,按说伤口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会又渗血。 桑桑咬着唇,她的眼眸天生清澈,时刻都带着水雾的模样,说话时不自觉就带着楚楚之意:“怎么会,我明明有好好上药的啊?” 巫祁醉心医术,于医道上更是颇有建树,此时一见桑桑的伤就拧紧了眉头,他解开了桑桑手上的纱布:“有些疼,你忍着些。” 血迹斑驳的纱布被解开,露出模糊狰狞的伤口,那伤口还在流血,可怖的很,巫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疑惑道:“难道是我配制的药膏不管用了……” 桑桑蹙着眉毛:“巫医,是不是取血太多,我的伤口都愈合不了了?” 她说着就流下泪来,桑桑目光怔愣:“如果日后还要取血,我会死吗?” 听了桑桑的话,巫祁忍不住心疼这个苦命的姑娘,可他什么都不会说,只是道:“我会为你配制更好的药的,”相信我。 屋里沉默了好半晌,桑桑才道:“我在这儿待太久了,甚至忘了外面的日子了,”她看着巫祁道:“你可以和我说说府里的路怎么走吗,若是日后能出了这道门,我就不会迷路了,”她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让人无法不心疼。 巫祁抿紧了嘴唇,他忽然就明白了桑桑的用意,她想逃走,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这么笃定:“外面的世界很好,可人也很多,”他不想她做无谓的挣扎,他也帮不上她。 桑桑不笨,她知道巫祁是在告诉她外面时刻有人把守,告诉她若是被人发现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可是她不怕,所以她说:“总要试一试。” 巫祁此行为陆珩而来,他身负巫族的使命,可在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帮一下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于是他一面帮桑桑包扎伤口,一面说了府里的路线图。 临走前,巫祁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桑桑松了口气,她默记了巫祁刚刚的话,将府里的路线牢牢记在了脑子里,然后释然地笑了笑。 她想起那时说的突破口可能会是巫祁,眼下来看果然如此。 书中有一段描述,在这个偌大的府里,除了小丫鬟宝珠以外,就只有巫祁曾帮过原主,他在日后试图劝范老夫人放原主离开,但结果显然,他失败了。 所以今日,桑桑在院中见到巫祁的那一刻悄悄地撕裂了自己的伤口,她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她想用巫祁这一点点的善意,好在巫祁果然应承了她,告诉了她路线。 桑桑看着窗柩里透进来的天光,闭上了眼睛。 7、第 7 章 屋外檐铃叮当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桑桑从睡梦中醒来,她迷迷糊糊地想外面怕是又起风了。 宝珠进了屋以后先掸了掸衣裳上的风雪,然后才进来服侍桑桑穿衣洗漱,她冻得脸蛋通红:“姑娘,外面起风了,可还要出去散步?” 桑桑身子骨弱,若是被冷风呛到了可就不好了。 桑桑摇了摇头:“今天太冷了,还是不出去为好。” 前些日子她一直外出散步,眼下身子骨已经好了不少,至少逃走是没有问题的了,所以不必执着这一天了,省的着凉了,反而得不偿失。 宝珠用梳子给桑桑通头,动作轻柔:“奴婢想着也是,好容易世子那边儿需要的血少了,您正好趁此机会养好身子。” 早些日子桑桑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自打世子身子恢复,桑桑也有时间喘两口气了,身子长了些肉,虽然还是瘦的很,但没有那么吓人了。 俩人说说笑笑,正在此时,门口响起脚步声,宝珠连忙放下梳子去开门,她推开门就看见了安嬷嬷,然后恭敬地喊道:“安嬷嬷好。” 桑桑也从奁台前起身,见了安嬷嬷就福了身:“嬷嬷怎么一大清早就来了?” 安嬷嬷笑了下,刻板的脸显出几分慈祥来:“昨儿宝珠递话过来,说是你有事要说,正好我今儿得空,就早早过来了。” 桑桑叫宝珠上热茶,她亲自给安嬷嬷倒了茶以后才开口:“嬷嬷,桑桑此次确实是有事的。” “什么事,你尽管说罢,老夫人交代过,什么都可着你来。” “是这样的,奴婢在偏院里听说世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必日日吃药了,”桑桑吞吞吐吐地道:“嬷嬷,既然如此,可否放奴婢出去,奴婢想祖母了……” 桑桑说完就低下头,显得十分的乖顺。 安嬷嬷却愣住了,她转念一想桑桑已经在偏院里待了一个多月了,一步都未曾踏出过门口,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是个命苦的孩子。 可安嬷嬷也没办法,范老夫人曾交代过,桑桑是一步都不能离开的,安嬷嬷握住了桑桑的手:“好孩子,嬷嬷知道你想家了,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且再等等。” 桑桑抬起头,脖颈纤细欲折,她掉下泪来:“嬷嬷,难道桑桑要待在这里一辈子吗?” 美人掉泪,我见犹怜,安嬷嬷的心都软了,可她无法回答桑桑,只是道:“你再等等,等世子的身子好全了,老夫人会许你出门的。” 等安嬷嬷走后,桑桑还是呆愣愣地坐在桌子旁,一动不动。 宝珠看着心疼,她坐在一旁:“桑桑姑娘,你可别太伤心了,你的身子本来就差,这般哭下去说不得就要生病。” “宝珠,你信不信,老夫人是不会让我出去的,在她们那样的人眼里,我哪里算的上是个人呢,只不过是一味药引罢了,这味药引就是该待在偏院里一辈子的。” 宝珠的眼睛开始酸涩起来,她做惯了奴仆,自然懂得在主子眼里她们丫鬟不过是个物件儿罢了,想来为了世子的身子,老夫人说不得真的会把桑桑关起来一辈子。 桑桑面上的泪珍珠断了线一样的掉下来:“宝珠,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你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宝珠不明白:“奴婢能帮上你什么事啊?” 桑桑俯身在宝珠耳畔说了些话,宝珠听的不敢喘气,可她看着桑桑落泪的脸,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冬日寒冷,风雪天尤甚,譬如今天,简直是冷的出奇。 守在偏院外的两个护卫也有些受不住了,其中一个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雪,啐了一口道:“什么鬼天气。” 此时大雪扑簌而下,放眼望去简直是白茫茫一片,连路都看的不甚清楚。 另一个护卫骂道:“怎么还没到换班的时候,老子简直要冻死了,这帮龟孙子,见着冷就躲起来了。” 两个护卫相视一笑,苦中作乐。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尖锐喊声传来,凄厉至极,两个护卫心绪巨变,这附近偏僻,这道人声只能是……偏院里来的,然后齐齐奔至屋里。 进的屋内就看见一个丫鬟抱着床上人哭喊,连连嚷道:“姑娘,姑娘,你怎么就寻死了呢?” 这俩人被派来看守偏院,自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听得宝珠之言后惊骇不已,连忙上前,只瞧见床榻上躺着一个绝色少女,那少女眼睛闭阖,一动不动,脖颈处泛出血来,她竟然真的割了脖颈寻死! “糟了,”这俩人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寻死?” 宝珠像是被吓傻了,她后知后觉地哭着道:“二位官爷,奴婢早上过来伺候时就这样了,您二位快想想办法啊,若是再这样下去,姑娘真的会死的。” “你在这儿守着你家姑娘,我去寻巫医,”其中一个护卫道。 另一个护卫咬牙道:“我去禀告老夫人。” 这两个护卫的动作很快,说完话就不见人影了,宝珠的手抖得厉害,她叫醒桑桑:“姑娘,他们都走了,你快些吧。” 只见床上原本割了脖颈的桑桑完好无损地坐了起来,然后拿起帕子擦了擦脖颈上的血,这还是她先前偷偷存的血,眼下正好派上用场了。 临走前,桑桑看着宝珠道:“记得我和你说的话,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被我骗过去了,”安嬷嬷是个心善的,一定不会为难宝珠的。 宝珠哭着点了点头。 推门出去,桑桑就看见了漫天的风雪,她默记巫祁说过的路线,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镇国公府很大,路线也颇是复杂,桑桑扮作丫鬟的模样在其中走动,果然没什么人发现,她匆匆绕过几道抄手游廊,就听见了喧闹的人声。 来往的小丫鬟们也都好奇的讨论起来,桑桑听了一嘴,说是府里有贼跑出去了,大房的护卫都出去捉贼了。 其中一个小丫鬟道:“这贼胆子也够大的,竟敢来咱们国公府偷东西,旁的不说,咱们府上的护卫便是数也数不清的,前头一吩咐,大门和偏门就都戒严了,我看他要怎么逃出去。” “可不是,任凭他有三头六臂,也是逃不出去的。” 没错,此时府上的门都已戒严,一个苍蝇都跑不出去,可桑桑却一点都不着急,还是那般低着头往前走。 风雪迷人眼,桑桑卷翘的睫毛上盈满了雪,她擦了擦脸,心中吁了口气,终于到了,只见眼前是个极阔气的院子,匾额上书:“听松院”三个大字,正是世子陆珩的居所。 没错,桑桑本就打算来寻陆珩,这里才是唯一的生机,她从来就没想过逃走。 书中曾经写过,原主不愿终生被囚,使出了各种的法子逃走,有时候会逃到偏院外,有时候是逃出大房,更有一次竟是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可无论逃到哪里,原主最后都被捉了回来。 故而,桑桑知道仅凭她一个人是绝无可能逃走的,到时候反而会落得和原主一样的下场,既然她逃不出去,倒不如另想办法,所以她选择逃到陆珩这里,果不其然,所有人都以为她要逃出镇国公府,却没有一个人料到他竟会来听松院去寻陆珩,这段路也意料之中的顺畅。 一个守门的小童看着桑桑:“你是哪里来的丫鬟,可是有什么事?”他说完跺了跺脚,这天儿太冷了,都没有人愿意看门,只有他这么个新来的被谴来这里。 桑桑抿着唇:“奴婢是巫医那边儿来的,有关世子的病。” 若是旁人就知道桑桑说的是假话了,可这小童才刚上值,听了桑桑的话便信了,他搓了搓手:“姐姐快进去吧,天儿冷着呢。” 桑桑低眉敛目,她的心跳的异常的快,她知道外面兴许能蒙混过去,可在陆珩的院子里却不能了。 不过走了几步,果然有人发现不对:“你是哪里来的丫鬟?” 桑桑闻言拔足狂奔,她的胸腔里全是风雪和血腥的味道,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对自己说,眼看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她也终于到了。 长期以来的失血,让桑桑的身子破败不堪,不过只剩几步之遥,她却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她看着前面的人。 重重风雪中,眼前人立在二十四骨的竹伞下,眉眼俊秀,鼻梁挺拔,他像是拢在光影当中,清贵矜秀。 几乎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桑桑就确定他是本书的男主——陆珩,他确实如同书中描绘,是翩翩如玉的郎君,俊美异常。 十安给陆珩撑着伞,他看见桑桑后十分惊讶:“你是哪里来的丫鬟,见了世子还不跪拜。” 桑桑往前走了几步,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下一瞬她就趴在了陆珩脚下,然后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液的味道传来,陆珩却忽然觉得这味道熟悉的很,他好像在哪里闻见过一般,他薄唇轻启:“你是谁?” 桑桑挣扎着向前,她纤细的手指拽住陆珩的袍角:“世子,我是桑桑,”她在赌一个可能,赌她能自由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我是你的药引……” 下一瞬,桑桑昏迷过去,恍惚间好像闻见了一股雨夜的味道。 8、第 8 章 十安心神震骇,他原本以为桑桑是哪个不懂事的小丫鬟乱闯进来,谁知道她竟然就是陆珩的那味药引! 十安握着竹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不由得看向一语不发的陆珩,这件事老夫人交代过,所以世子还不知道,可现在这个叫桑桑的小丫鬟竟然逃出来了,还到了世子的跟前说了这一切,十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方才追着桑桑的小厮也赶到了,他看着陆珩脚下晕倒的桑桑:“世子,这小丫鬟蒙混进门,奴才把她交给安嬷嬷处置了吧。” 安嬷嬷是陆珩的奶嬷嬷,算是听松院里的大嬷嬷,掌管庶务。 十安连忙道:“这丫鬟发了昏了,在世子面前胡言乱语的,快拖下去,”他心道等会儿自己还是向安嬷嬷替这个叫桑桑的小丫鬟求个情吧,总归是个命苦的。 一直沉默的陆珩终于开口了,他的侧脸几乎与风雪同色:“等等,将她抬到厢房里。” 十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事到底是瞒不住了。 桑桑又做梦了。 她梦见书中所描绘的场景,她看到陆珩一路披荆斩棘,扶摇而上,最后登基称帝,成了举世的帝王。 能做得皇上的人,心性自不必提,那是舍得下一切的冷漠性子,陆珩就是如此,他少时困苦,一颗心也磨砺地越发冷彻,除了女主外,对谁都是毫不在乎的冷厉模样。 可有一次下朝,陆珩竟然去了一间少有人至的偏殿,那偏殿里无甚摆设,只有一个三尺见长的灵台,灵台两侧摆着鲜花幔帐,长明灯也在燃着。 灵台上摆着一个牌位,上书“桑桑”两字,向来冷漠的帝王竟然给这灵位烧了一炷香,然后才转身离去。 梦至此时,桑桑也幽幽醒转,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屋子,她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赌对了。 没错,方才她梦见的就是书中写过的一段内容,原主是陆珩的药引,可这事被范老夫人瞒的死死的,陆珩向来筹谋大事,哪里会注意到原主,他也是在原主死后许多年才偶尔得知原主是他的药引,这才有了他上香的一幕。 桑桑缓缓地舒了口气,陆珩到底对原主有些许感恩,若不然才不会为原主上香,所以桑桑逃到了陆珩这里,她果然猜对了,若不然现在早被送回偏院了。 喉间又泛起血腥的味道,桑桑舔了舔唇,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正在此时,扇被轻轻推开,十安绷紧着脸走了进来:“你可醒了,世子要见你。” 十安内心十分不安,他打小就跟在陆珩的身边,自然万事都以陆珩为先,而桑桑拼了命从偏院里出来,又一路来到世子面前说了她是药引的事,她所图谋的事再明显不过,她定是不想再当世子的药引了! 十安冷言道:“等会儿到了世子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清楚,若是当面求世子……就算是世子同意了,老夫人也绝不会同意的,”可惜世子非要见桑桑,若不然就没这些事了。 桑桑刚刚吐血,又倒在雪地上,面色十分苍白,唇上也一点血色都没有,可她听见了十安的话立时就下了地:“我知道了。” 桑桑觉得有些好笑,她心道十安虽然是陆珩的近侍,却一点也不了解陆珩,陆珩是何等人也,他可是本书的男主,向来以心肠冷硬著称,哪里会因为求情就松口。 确实,书中陆珩称帝后祭拜过原主,有几分感恩,可那是建立在他身子已经好全的基础上,眼下他还需要药引,不用范老夫人,他自己就不会放她走的。 所以说,桑桑才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她若是当面求陆珩放她走,那结局定然是陆珩亲自把她关回偏院,到那时陆珩连那一丝的感恩之情也没有了。 十安看见桑桑这般病弱模样,又想起世子服下的一碗碗药里都是她的血,桑桑这般瘦弱,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血,他想想就觉得骨头缝儿冷。 十安绷紧的脸放松下来:“你多穿些衣裳,外面冷,”他有些可怜桑桑。 到陆珩的正房不远,走得半晌时间也便到了,十安把她领到了屋里:“世子,奴才带桑桑过来了。” 桑桑知道陆珩的脾气秉性,所以进屋后哪里也不敢看,只是乖顺地跪在地上,露出一段纤白的脖颈:“桑桑拜见世子。” 陆珩语气淡淡:“起来吧。” 桑桑闻言站起身子,她才瞧见陆珩是坐在椅子上的,方才陆珩在外头赏雪的时候也是坐在廊下,她忽然想起来,陆珩现在双腿有疾,站不起来,相当于是个残废!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陆珩现在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当初他昏睡不醒的诱因是腿骨被射了个对穿,现在腿也没有恢复好,只能坐轮椅,不过这只是短暂的,好好修养几个月就好了。 还没等陆珩问话,外面就传来喧闹声,桑桑听的分明,应该是范老夫人派来找她的人,她有些紧张,陆珩不会就这么把她交出去吧。 桑桑抬眼看着陆珩,他眉眼俊秀,肤色白皙的几欲透明,就算坐在轮椅上,也掩盖不了他的绝世风姿。 桑桑不禁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书中迷倒万千少女的男主,生的实在是好,比现代那些明星还要好看不少。 好在,陆珩并没有把桑桑交出去,他吩咐十安:“出去把他们打发走。” 十安有些踌躇:“世子,用什么由头啊,”这可是范老夫人的人。 陆珩冷冷道:“什么时候我做事还需要理由了。” 十安心中一凛,陆珩躺了一年了,久不服侍,他几乎忘了陆珩的性子了,然后就出去按陆珩的吩咐办事了。 过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院子里就恢复了安静,十安回来复命。 陆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桑桑的身上,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桑桑纤白的脖颈,那脖颈上隐约几分血红的痕迹,他想起了那股熟悉的血液的味道,然后沉声道:“我方才已经知晓了,你的血是我的药引。” 陆珩话音刚落,就继续道:“我曾听闻过以人血为药引之事,没想到如今竟然亲身体会了下,”他想起了药汁中那股殊异的味道,原来就是她的血的味道。 桑桑愣在了原地,然后才叹道,不愧是男主,不愧是后期以冷血著称的帝王,现在就表现出几分了。 陆珩眉梢微挑:“我并非良善之人,如今我需你的血,”换而言之,他不会放走她。 桑桑跪下来:“世子,奴婢前来并非为了此事。” “哦,那是为了什么,”陆珩忽然生出了几分兴趣。 “奴婢想跟在世子身边,做世子的丫鬟,”桑桑一字一句道。 十安很是好奇,他还以为这小丫鬟是来求情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做世子的丫鬟,他看着桑桑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桑桑的心跳的有些快:“奴婢是您的药引,自然是跟在您身边为好,若是日后有人想谋害您,第一个便可以通过桑桑来害您,”毕竟唯一能治好陆珩的病的就是她的血。 陆珩眉目一敛,他先前不知道药引的事,如今听桑桑一说确实如此。 陆珩的手指轻轻瞧着轮椅上的木柄:“还有呢?” 桑桑苦笑一下,果然瞒不住陆珩,在这样聪明的人面前是不能说假话的,她期期艾艾地道:“奴婢不想一辈子待在偏院里,做您的丫鬟,奴婢能自由些。” 说话最重要便是半真半假,成了陆珩的丫鬟确实会自由些,可她真正的目的还另有其他,她想凭此而逃走。 没错,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一直被范老夫人管辖,她会像原主一样被囚禁在偏院里一辈子。 可若是跟在陆珩身边做他的丫鬟,至少陆珩不会囚禁她,那么说不定就会有机会逃走,这也是桑桑最开始的打算,也是唯一的可能。 陆珩一听桑桑的话便明白了,他知道自家祖母的性子,是当真能做出来囚禁桑桑一辈子的事,他看着桑桑,这丫鬟倒是个聪明的。 可这事,到底还要细细说来,陆珩颔首:“我知道了,”他说着吩咐十安:“十安,带她去厢房。” 桑桑小嘴微张,她的手不自觉地握起,陆珩这意思便是留下她了? 可下一瞬,陆珩却道:“先叫她住下,明日再说。” 桑桑的心又落在地上,忽然间经历大喜大悲,谁也受不住,她猜陆珩是要同范老夫人商量一下。 毕竟现在陆珩只是名义上的世子,府上几股势力掺杂,他还不是日后那个说一不二的帝王,还要再成长几年才能做主。 十安应诺,然后领着桑桑回了厢房。 十安心情颇复杂,他向来是个温和的性子,看不得人吃苦,他觉得桑桑可怜,可也心疼自家世子,无奈之下,十安道:“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为你说情的,”他说完便走了。 桑桑想起书中对十安的描述,这个陆珩身边第一得意的随侍十安,确实是温和的性子,她想若是日后想在听松院站稳脚跟,少不得要同十安交好。 经历了这么一天的惊心动魄,桑桑也是累的很了,她的喉间又涌起了几分血腥的味道,她连忙帮自己顺了顺气,然后才躺在床榻上休息。 桑桑闭着眼睛,她忍不住可怜自己。 若是放在现代,她这般无偿献血,受助人肯定会将她视作救命恩人,可在这天杀的以贵族为尊的古代,她非但没有得到陆珩的珍视,还要求着做他的丫鬟! 惨,可真是太惨了! 桑桑多希望一觉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可惜并不是,这是真实发生的。 桑桑在一阵郁卒中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醒得颇有些晚,直到天大亮时才醒来。 这厢房中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是没有陆珩的命令,听松院的人不知道如何对待她,索性就叫她一个人在这儿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面生的小丫鬟给她端来饭菜,桑桑刚用完膳就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巫祁。 “你怎么来了?”桑桑惊讶的问。 巫祁眉目依然,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是世子叫我过来给你诊脉。” 桑桑恍然,这是巫祁该瞧她的时候了,她如常一般撩开袖子由巫祁诊脉。 巫祁心里不如面上那般淡定,他最初还以为桑桑是要逃走,可没想到她竟然是来了陆珩这里,她比他想的要聪明很多。 可是,能不能留下来是一个问题,巫祁有些担心她,他不由得问:“若是最后还是回了偏院,你要如何?” 桑桑想,陆珩既然能成为本书的男主,自有其道理,她赌的就是书中陆珩祭拜原主的那几分香火情,她赌陆珩会因着这几份香火情而留下她。 桑桑笑了起来,梨涡隐隐:“不管怎么样,明日就会有分晓了。” 到底是留,还是……不留。 9、第 9 章 范老夫人的正房摆设古朴大气,一旁的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里燃出细细的香,很厚重的味道。 她看着陆珩,叹了口气:“这样的风雪天儿里,你来做什么,可别平白糟践了身子。” 陆珩的面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来瞧瞧祖母。” 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二房的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的世子之位,他生身母亲和嫡亲的胞妹向来只把他当做外人,只有范老夫人一人真心待他,他自然敬重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看了看陆珩的腿:“现在可还能动弹?巫医说什么时候会好?” 自打陆珩醒来以后就不良于行,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走路了,虽然巫祁说过日后会好,但范老夫人还是担心,若是她的孙儿真的残疾了可要怎么办。 陆珩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巫祁的话您还不信,”巫祁既然能将他救醒,自然也能为他治好腿。 提起巫祁,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桑桑的身上。 范老夫人无奈地笑了下:“祖母本打算将那个丫头拘在偏院里,一直到你身子好全,没成想她倒是聪明,竟跑到你那儿去了,”她看着陆珩:“你可有什么打算?” 陆珩做事向来周全,他道:“祖母,若是哪日有人想暗害于我,只要给她下毒,那孙儿怕是也……”他定了定神:“孙儿想亲自看着她。” 范老夫人深感欣慰,她还以为陆珩是心软了,若是如此陆珩便心软,那便不是她的孙儿了,她自然支持陆珩,不过还是交待了他一句:“那丫鬟是个聪明的,既然知道跑到你那里去,自然就有别的想头,你可要记住。” 陆珩点了点头。 桑桑已经习惯了等待,自打她穿越之后,时常在偏院里等着取血,所以她很耐得住性子等陆珩的回应。 桑桑并不是那么笃定,陆珩是书中男主,文韬武略,她这点小心思在陆珩面前怕是不够瞒的,她一会儿这样一会那样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又过了好长时间,桑桑终于等来了人影,是十安来了,十安见了桑桑就道:“世子说要见你。” 桑桑的心停拍了一瞬,连忙点头。 十安领着桑桑往套间走:“世子现在在书房练字呢,一会儿才会回东套间,你到了后安静等着。” 桑桑心里清楚,这是上位者的权利,不就是等吗,她不怕,桑桑到了套间以后发现屋里果然空无一人,她就站在屋里等着。 屋里安静的很,只能听见外面风雪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桑桑才听见轮椅“咯吱”的声音,她估摸着是陆珩来了。 果不其然,十安推着陆珩走进来,纵然是坐在轮椅上,陆珩依旧眉眼俊秀,气蕴天成。 还没等桑桑拜见陆珩,她就听见外面传来尖锐的女声,这女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到了屋里,她进屋便劈头盖脸嚷道:“这样冷的天儿,竟也要累我过来一趟,”说罢就极自在地坐到了椅子上。 那女子上了些年岁的模样,她穿了大红遍地金妆花通袖袄,同色系的马面裙,眉眼秀丽,能看出些许与陆珩相似的地方,但隐隐带着几分戾气。 桑桑看的心一跳,她不由得看了看陆珩的脸色,心道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这不会是陆珩的母亲秦氏吧…… 下一瞬,桑桑就听陆珩极清冷的声音:“母亲怎么来了。” 桑桑苦笑,这还真是陆珩的母亲秦氏,书中写的“愚蠢的毒妇”,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这样关键的时候遇上秦氏搅局! 秦氏冷冷一笑:“还不是老夫人,说什么世子久病,叫我这个母亲来看看你,”她的语调微微拔高:“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反倒要母亲来看儿子的,”言语间对陆珩毫不关心的样子。 十安听的十分来气,额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对待自己的儿子比陌生人还不如。 桑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她读了本书,自然知道秦氏愚蠢又恶毒,对陆珩犹如仇人一般,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眼下陆珩生死之遭走了一年,秦氏竟这般态度,连问都不问。 秦氏嘴里又开始嘟囔起来:“你倒还活的好好的,可怜你父亲同你出去一遭就丢了命,我也连国公夫人都做不成了。” 这几乎成了秦氏的口头语,逢人便说。 桑桑知道这其中的缘故,秦氏与陆敬章向来恩爱,那年陆敬章出战是带了陆珩的,他本打算让陆珩见见世面,毕竟是从武之家,可没想到陆敬章竟然在战场上身亡,独剩了陆珩一人回来,自此,秦氏就待陆珩如仇人一般,认为是陆珩克死了陆敬章。 桑桑看着陆珩都觉得他可怜了,遇上了这么一个母亲,而且因着是母亲,生恩养恩皆在,要顾及世人的看法,就算是陆珩也说不得什么,真是憋屈的很。 秦氏说了半天,她觉得有些累了,然后白了桑桑一眼:“还不快上茶。” 桑桑愣了一下,估摸着秦氏是把她当成屋里伺候的小丫鬟了,然后过去给秦氏倒茶。 直到秦氏说完,陆珩才开口道:“母亲说让儿子去拜见您,可您进屋这么久了还没瞧见儿子如今不良于行吗?”他说这话时口吻淡淡,但听来十足的讽刺。 秦氏一愣,这才发现陆珩坐在轮椅上,她丝毫没有顾虑到自己儿子的病,反而觉得在桑桑这等丫鬟面前下不来台,她不由得把气撒在桑桑身上:“你这黑了心的丫鬟,竟敢倒这么热的茶水给我!” 桑桑真心觉得冤枉啊,她倒茶时感受的分明,那茶不过温热而已,而且秦氏先前已经喝了好几口茶了,这是拿她做筏子。 下一刻,秦氏就把茶杯掷向了桑桑,也是巧了,正打在桑桑的脸上,茶碗碎裂,划得桑桑的面颊流下血来。 陆珩周身的气压都低了起来,秦氏也心知陆珩这是不满她向他屋里人撒气了,她不服气的道:“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我可是你母亲,”她说完就走了。 陆珩的声音低沉:“十安,去拿伤药过来。” 十安走后,桑桑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砸的蒙了,下一瞬,她就感到一阵冰凉,原来是陆珩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正在打量她的伤口。 陆珩抬起了桑桑的下巴,她的右脸颊上划破了一个口子,这才流了血,也是这时候,陆珩才发现桑桑的肤色真是白皙,衬着这血色倒显得十分动人。 桑桑知道陆珩并非可怜她,只是因为她被秦氏牵累他才会如此。 桑桑觉得她和陆珩离的太近了,她几乎能闻见陆珩身上那股清冷的雨夜一般的味道,她想了想还是道:“世子,您到底留不留下奴婢啊,”她今儿来可是有正事的。 陆珩捏着桑桑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你猜呢?” 桑桑的呼吸滞了滞,这是……留下了? 10、第 10 章 桑桑的眼睛清澈明润,欢喜时尤甚。 陆珩不喜欢这样的眼睛,他松开了手:“出去吧,有事就找安嬷嬷。” 桑桑没发觉她脸上的梨涡隐隐:“那奴婢告退。” 直到离开套间,桑桑还像是踩在云雾上一般,她原本以为陆珩会因为秦氏的捣乱而心情不好,没成想自己因祸得福,反倒被陆珩留下了,这一茶杯砸的好。 桑桑一想起日后不必被囚禁在偏院里一生,就乐的合不拢嘴,她笑的太开心,以至于撕扯到了右脸颊上的伤口,桑桑又“嘶”了一声,然后才往回走。 安嬷嬷过来的时候桑桑正在为自己上药,听松院里可没人伺候她,自然什么事都要自己来了。 桑桑的动作笨拙,药敷在脸上疼的她不住咋舌。 安嬷嬷看了好笑:“桑桑,你快放下吧,嬷嬷帮你,”她说罢就净手替桑桑敷药。 桑桑生的美,肌肤也像瓷一样细腻皎白,现在平白多了这么一道口子真是美玉微瑕,安嬷嬷看了颇是挂心:“好在这伤口小,若是留了疤就不美了。” 待上完了药,安嬷嬷才说:“我都听十安说了,大夫人她向来如此,你且忍着吧。” 桑桑点头应是:“嬷嬷放心,眼下我是世子的丫鬟了,自然万事都以世子为主,”她自然不会惹不痛快。 安嬷嬷颇有些意外,若是旁人早都忍不住要问秦氏的事了,桑桑倒是个嘴严的。 安嬷嬷忍不住叹气:“可怜世子了,摊上这么个娘亲。” 桑桑心道确实是,虽然陆珩后期会成为杀伐决断的帝王,但现在尚还籍籍无名,无权无势,整个国公府里只有范老夫人一人记挂他,何况秦氏还是陆珩的生母,大齐向来以孝治天下,任凭秦氏再过分,陆珩目前也只得受着。 桑桑问起了正事:“嬷嬷,眼下我是世子的丫鬟了,可有什么活计做?” 桑桑大致明白些,在古代丫鬟还分等级,有打扫院子的粗使丫鬟,也有伺候主子的一等丫鬟,不一而足。 安嬷嬷给桑桑解释:“世子他打小就不喜人多,所以咱们听松院清净的很,总共也没多少丫鬟,而且,世子身边有十安贴身伺候了。” 桑桑懂了,意思是像她们这种小丫鬟根本凑不到陆珩跟前。 “而且,日后巫医还是要过来取血的,待那时你身子虚弱,也伺候不了世子,你且在听松院里住着,没事搭把手便可。” 安嬷嬷想了想又道:“甭说伺候世子了,到取血时还要另找人照顾你呢。” 桑桑确实是把这茬给忘了,她本打算混到陆珩身边呢,没先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根本没有名义凑上去。 安嬷嬷问桑桑:“我再拨给你一个丫鬟吧,平日里就算做是听松院的丫鬟,待你取血时再照顾你,”她说着就寻思起来,这得找个嘴严的丫鬟。 桑桑想起了宝珠:“嬷嬷,先前在偏院照顾我的宝珠就很好,左右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何不如把她唤过来,她的嘴巴也严。” 安嬷嬷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待明日就把她拨过来。” 待安嬷嬷走后,桑桑洗漱一番便躺下了,她有些郁闷,如果就这样待在听松院里,那她岂不是和在偏院里没有区别? 在偏院里是范老夫人囚着她,不许她踏出门一步,现在这般则是能在听松院里走动,也不能出府。 桑桑烦躁地翻了翻身,她得想法子跟在陆珩身边,然后让陆珩逐步信任她,待陆珩腿好了以后肯定会出府办事,似陆珩这般优渥长大的世子,定是要人妥善伺候的,到时她要是能跟着伺候陆珩,一回生二回熟的,不就能出府了。 到得那时,她才有机会逃走。 桑桑看着月色的幔帐,然后缓缓吐了口气,她决定了,她要成为让陆珩信任的大丫鬟,那便要好生照顾陆珩,讨好陆珩! 这般迷糊地想着,桑桑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宝珠就背着好几个包袱过来了,她一见到桑桑就哭了出来:“桑桑姑娘……” 桑桑拿出帕子帮宝珠擦了泪:“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宝珠哭的声噎气短,她没想到桑桑真的逃出来了,她为桑桑高兴,她又哭了好一会儿才停歇。 宝珠把背着的包袱接下来:“桑桑,这是你这些日子攒下来的,我都拿过来了。” 这还是做昨天桑桑特意去拜托十安带口信给宝珠,说将这些日子的行囊一并收拾过来,一件也不要落。 宝珠一听就明白了,她把这些日子范老夫人给的赏赐都带过来了。 桑桑的心定了定,范老夫人很是大方,给了她不少金银首饰,虽然对于贵女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桑桑来说,这些东西可都是逃跑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桑桑又和宝珠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各自歇下。 桑桑在听松院里待了好几天了,也知道了听松院里的规矩,这里基本都是安嬷嬷说了算,在丫鬟方面,果然如安嬷嬷所言,大多是粗使的,根本近不了陆珩的身。 桑桑有些着急,这些天她一次都没见过陆珩,这可怎么实施计划! 桑桑努力回想书中的内容,看陆珩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她好讨好陆珩,可书中哪会写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想了半天竟只有女主,但她又不能把女主提前弄过来! 桑桑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决定去灶上找宝珠说说话,宝珠最上手的便是灶上的活计,故而又被拨去了灶上。 俩人正说着话,正巧提膳的小丫鬟忽然肚子疼,桑桑眼睛亮了一下,她连忙凑过去:“姐姐,我帮你端到世子屋里去吧。” 那小丫鬟也是疼的有些受不住了,就把食盒交给桑桑:“世子喜静,你到了后不要说话,可别惹恼了世子。” 桑桑嘴上应承,心里美滋滋的往套间走,她终于有机会见陆珩了。 等到了东套间,桑桑就瞧见陆珩正坐在椅子上练字,她把食盒放到书案上:“世子,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药膳。” 陆珩听到这声音顿了下,他放下笔:“你怎么在此,”他说这话时眉眼低垂,根本没有看桑桑。 桑桑的心跳的很快:“是提膳的姐姐有事,正巧奴婢在那儿就搭了把手。” 陆珩“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出去吧。” 桑桑愣在原地,这就完了?陆珩怎么连一句话都不多说,她好歹是他的药引啊! 桑桑失望的应声,然后退了出去,是她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以为留在听松院就能跟在陆珩身边了,简直是大错特错,桑桑心想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得另想法子。 只不过桑桑没想到,机会来的那么快。 11、第 11 章 所谓学茶,第一件事便是认茶。 桑桑捻起茶叶,仔细看了后又嗅了嗅,然后在心里默记,没错,她正是在学茶。 这事还要从前两天说起,当时安嬷嬷顾忌到桑桑会因为取血而身子虚弱,就让她随便搭把手,可听松院里丫鬟小厮颇多,这么些眼睛瞧着,若是桑桑整日里不做活自然有人心生怀疑,所以安嬷嬷就给桑桑安排了奉茶这门活计。 茶房的活清闲,只需要认茶,偶有几日休息也没人关注,再适合桑桑不过,桑桑也很喜欢这项活计。 这厢孙德全乐滋滋地瞧着桑桑:“可记妥了,过会儿我可要考较了。” 桑桑点了点头,孙德全是茶房的管事,五十多岁的年纪,慈眉善目,又乐于教底下的人,在茶上浸淫了有几十年了,是有真本事的,她现在就在跟孙德全学认茶。 正说话间安嬷嬷就过来了,她和孙德全是老相识了,见了面也不客套:“这小丫鬟如何?” 孙德全捋了把胡子:“桑桑聪明的很,要我看呐,继承我的衣钵都成,”他说这话确实是真心的,桑桑聪慧,嘴又甜,若是没有这些糟心事,他当真想把衣钵传给桑桑。 安嬷嬷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桑桑这么得孙德全的喜欢,她还要说什么,就见一个小丫鬟抱着毯子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嬷嬷,方才世子出门出的急,忘了带毯子了。” 安嬷嬷脸色巨变:“你这个糊涂的,眼下世子的腿受不得凉,正是需要毯子的时候,这么大的事你竟给忘了!” 小丫鬟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世子时隔一年后清醒,又是第一次出门,何况世子不喜丫鬟接近,她只是远远伺候着,一时间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桑桑听明白了,陆珩如今不良于行,腿不能受凉,可这小丫鬟忘了给陆珩盖毯子,也就是说,眼下需要人过去送毯子! 安嬷嬷是陆珩的奶嬷嬷,最是心疼陆珩,她急的不得了,陆珩向来不喜丫鬟服侍,她得寻个小厮送过去。 桑桑忽然上前道:“嬷嬷,让奴婢过去吧,奴婢脚程快,”她要抓住任何一个能接近陆珩的机会。 安嬷嬷愣了下,她想陆珩既然留下桑桑,定是对桑桑有些不一般,眼下再寻小厮还要耽误时间,不如就叫桑桑去:“成,你快些过去。” 桑桑接过毯子往正房走。 桑桑不由得感叹,这还要多亏陆珩不喜丫鬟服侍了,若不然那小丫鬟早自己过去送了,哪能过来禀告安嬷嬷,也好在安嬷嬷觉得陆珩因为她是药引对她不一样,当真是因缘巧合。 桑桑吐了一口气,她加快步子往正房走,这次是陆珩病后第一次出门参加家宴,地点就定在范老夫人所在的正房。 镇国公府很大,好在桑桑之前记得所有路线,若不然此时早迷路了。 雪地路滑,十安又推着轮椅,故而走的有些慢,桑桑正好在半路上追上他们。 十安推着轮椅的手停住了,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桑桑:“你怎么过来了。” 桑桑就看见陆珩清隽的侧脸,他的目光中也带着探究之意,她连忙福下身:“是安嬷嬷遣奴婢过来送毯子的。” 十安恍然,他也是糊涂了,竟把这事给忘了。 桑桑见陆珩没说话,就自作主张半跪下身帮陆珩盖好毯子。 从陆珩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桑桑鸦羽一般的发髻和卷翘的睫毛,他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桑桑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陆珩除了同意她留在听松院,其他的时候根本不准她近身,她得好好想个法子。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大哥!”很是惊讶的样子。 这人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袍子,生的英挺俊朗,正是二房的嫡次子陆承,他的眼睛瞪的很大:“早前就听说你身子好了,如今才见到。” 陆承这震惊不是作伪,陆珩躺了一年多,谁都以为陆珩要死了,哪成想忽然就好起来了。 陆珩的神情淡淡:“多谢三弟挂怀。” “大哥,那咱们一起过去吧,”陆承说。 陆珩点了点头,十安推着轮椅向前,桑桑则跟在陆珩身侧,俨然一个丫鬟的模样。 前头陆珩和陆承交谈,后面桑桑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她刚刚还在想怎么跟着陆珩混进去,正巧陆承就来了,陆珩这才没工夫搭理她,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路上的小丫鬟就多起来了。 桑桑看着前面的陆珩和陆承,眼下陆珩和二房众人还没撕破脸,还有面子情在,但私下里已经暗潮汹涌了。 过得一会儿便到了正房,原本笑意融融、喧嚣吵闹的正房在陆珩到来的这一刻变的异常寂静。 还是范老夫人打破的僵局,她笑着道:“都愣着做什么,快些坐下。” 镇国公陆敬彦身穿墨色袍子,他生的端正,很有上位者的气息,他面上带着笑:“珩哥儿能醒过来真是上天庇佑啊,正好这家宴就当为珩哥儿庆祝了。” “父亲所言甚是,大哥一年后才醒来,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子这就去吩咐厨房多加几道菜来,”站在陆敬彦身边的一个男子道。 桑桑估摸着这应该就是二房的嫡长子陆晋了,在书中正是他与陆珩争夺世子之位,也算得上是一个阻碍。 陆珩一贯冷清的面上终于带了笑:“那就有劳二弟了。” 范老夫人在一旁看的满意,她年岁大了,就希望府里一团和气,众人又说起话来,似乎每个人都真的为陆珩担心。 桑桑站在陆珩身侧,她不由得感慨,这里的人当真会演戏,若是他们真的关心陆珩,哪能对陆珩的腿不闻不问,要知道陆珩可是坐着轮椅进来的,她估计二房的人心里都在盼着陆珩是真的残疾了。 离开宴还早,众人都各自散开说话去了。 尽管外面是寒冬,可范老夫人的正房里却温暖如春,屋子里甚至摆了不少反季的花,陆珩就坐在轮椅上赏花。 陆珩一贯话少,又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向来没什么人敢凑在他身边说话,所以显得十分冷清。 忽然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就见一个娇艳的小娘子过来惊讶的道:“大哥,你怎的坐在轮椅上?” 这小娘子穿金戴银,脂粉敷面,很是娇艳,正是陆珩的嫡亲胞妹陆静婉,桑桑被陆静婉身上的香气熏得鼻子有些痒,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陆珩神情淡淡:“没什么大碍,过些日子也便好了。” 陆静婉放心了,若是她嫡亲的兄长残疾了,她以后哪里还能见人,会被那帮手帕交嘲笑的,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桑桑看的瞠目结舌,不愧是秦氏养出来的,陆静婉简直是和秦氏如出一辙,对陆珩毫不关心,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她替陆珩觉得憋屈,要忍受这样的亲人,偏你还拿她们没办法,只能忍着,书中陆珩也是登基后才收拾她们的。 陆静婉眼珠一转就看见了陆珩身后的桑桑,桑桑生的貌美,而陆珩身边又向来不带女子,她指着桑桑大叫道:“大哥,这是你新纳的通房不成?”她越想越对,就这般问出了口,偏忘记了这里是正房,所有人都在…… 果不其然,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陆珩和桑桑,暧昧至极,众人心里也略有嘀咕,陆珩身边甚少有女子出现,而桑桑又生的绝色容颜,确实值得怀疑。 桑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陆静婉实在是太蠢了,她相信陆静婉又惹到了陆珩,陆静婉仗着自己是陆珩的胞妹可以这般不顾及,她若是惹到陆珩可就真完了。 桑桑立刻跪在地上,神情楚楚:“二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奴婢是世子的贴身丫鬟,眼下大行皇后刚丧不久,正是国丧,您说话可要仔细着点儿。” 桑桑怕的就是这点,她记得书中这段时间皇后新丧,举国哀悼,世家之子都得守规矩,若是被人抓住这一点做筏子可就不得了了。 陆静婉也知自己失言,她拂袖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 一场风波终于消弭,可接下来的家宴却因着方才的事而草草结束。 直到回了听松院,桑桑还在感慨,她觉得陆珩有些可怜,他现在无权无势,又摊上了这样的母亲和妹妹,就连唯一疼爱他的范老夫人心里也记挂着二房,不过她想到后来陆珩手握天下,所有得罪过他的人都下场凄惨,她就不这么觉得了,还是自己比较惨。 陆珩进了屋后便叫十安退下,他静静地看着桑桑。 桑桑后心一凉,她怎么给忘了,若不是她跟着混进去,陆珩何至于遭此难堪,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现在她也算是得罪陆珩了吧? 桑桑跪在陆珩膝前:“世子……” 陆珩生的一副好相貌,漆黑的眉,挺拔的鼻梁,看上去矜贵清隽,他如玉的指节轻轻敲击在轮椅的椅柄上:“贴身丫鬟,你可知道贴身丫鬟都要做些什么?” 幢幢灯火下,陆珩抬手捏住了桑桑的下巴:“嗯?” 桑桑不敢直视陆珩的眼睛,她有些害怕,贴身丫鬟,所谓贴身,贴的便是主子的身! 桑桑一愣,难道是……暖床? 12、第 12 章 昏黄的宫灯燃的正好,将这一方天地映的蒙昧。 桑桑听了陆珩的话后半晌没有出声,她被迫仰着头,掩在衣袖里的手止不住颤抖,难道当真是暖床? 陆珩此人,向来心肠冷硬,所谋所求都是立业之大事,对男女之事上并不大在意,虽然前期不喜女子接近,但后来成了皇帝,自然有些许妃嫔,他说不准真的能干出这事! 桑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难道真的要献身? 陆珩觉得指腹的触感异常的柔软,他能清晰的看见桑桑清澈的眸子,那其中情绪闪动,纠结不已,最后则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陆珩放下手,道:“去给我泡壶茶。” 撑着的一口气散去,桑桑半倚在地上,她有些茫然,脸色忽白忽红,原来是她想歪了……陆珩只是想让她泡壶茶而已。 桑桑松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道:“奴婢这就过去泡茶。” 陆珩坐在轮椅上,松松地倚着椅背,手里握着一卷书,他薄唇微抿,方才桑桑的模样……有些可爱。 桑桑转出身去拿茶,她好歹在孙德全那里学了几天的茶,也有了基本的了解,此时看着案几上放着的茶叶取了一包。 这点桑桑倒是知道,原书中女主时常为陆珩泡茶,其中陆珩最喜的是庐山云雾茶,桑桑想泡这味茶总是没错的。 桑桑拿来煮茶的器具,先是烫杯,然后倒了半杯开水,这是云雾茶的泡制方法。 桑桑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加了适量的茶叶,然后才缓缓注水,过一会儿就出了香,她又接连冲出三道茶。 大抵美人做事都是赏心悦目的,桑桑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隔着袅袅的茶雾看过去,桑桑的半侧脸像是拢在云雾当中。 “世子,请喝茶,”桑桑端着茶碗道。 陆珩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端过茶碗,他定定地看了桑桑半晌,然后才喝了口茶,慢慢回味之下,味道竟还过得去,他将茶碗放到一旁的案几上。 桑桑有些忐忑不安,纵然她看过原书,知道陆珩将来的遭遇,但还是猜不透陆珩的心思,她纤细的手指纠缠在一起。 陆珩指节分明的手又握起了书卷:“茶泡的还不错,明儿贴身伺候吧。” 骤然听见陆珩这样的话,桑桑只觉欢喜异常:“多谢世子。” 陆珩的面上却没什么神情,宫灯将他的脸映的半明半暗:“你可记住了,今日的一切皆是你所求。” 桑桑有些不明白陆珩的意思,但她还是以首扣地:“奴婢记得。” 走在回厢房的路上,桑桑只觉得胸臆间很是开阔,她终于有正当的名目跟在陆珩身边了,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她对将来成功逃走充满了信心。 桑桑以为她会兴奋的睡不着觉,没想到竟然一觉到了天亮。 一番洗漱之后,桑桑连忙过去东套间上值,陆珩的穿衣洗漱皆有十安伺候,她不过在旁边端水打下手而已。 可饶是如此,也在听松院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要知道陆珩先前并无贴身伺候的丫鬟,眼下忽然间多了个桑桑,听松院上上下下都好奇极了,俨然把桑桑看作听松院的大丫鬟,桑桑走哪儿都有人喊姑娘。 就连安嬷嬷也颇好奇,桑桑只道能伺候在陆珩身边是天大的缘分,将来放出府去也有脸面,安嬷嬷信了,从此对桑桑更是推心置腹。 至于陆珩,每日里安安静静的,除了读书便是写字,屋子里显得异常的安静,她只需要裁纸研墨,日子过得相安无事。 东套间开始忙活起来,原来是巫祁过来替陆珩诊治身子了。 安嬷嬷在架子床上摞了厚厚的软枕,然后和十安一起把陆珩扶到床上,说着便要将陆珩的中裤挽起来。 没错,眼下陆珩昏睡不醒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腿,巫祁过来瞧的便是他的腿。 桑桑站在后头,她不大了解这时代的男女大防,她在想她要不要出去,若是陆珩见她还在生气了怎么办。 下一句,安嬷嬷就喊道:“桑桑,过来伺候。” 得了,桑桑心道这由不得她选择,十安到底是个男子,于这事上头照顾的不精细,安嬷嬷年纪又大了,照顾不及,桑桑倒成了最合适的。 桑桑过去同安嬷嬷一起将陆珩的裤脚挽起,陆珩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先前的伤口成了疤,然后又拿起锦被盖上省的着凉。 巫祁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桑桑,她站在榻脚,低眉垂目,他有些惊讶,他是知道她来了听松院,但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在陆珩身边伺候了。 下一瞬,巫祁就恢复如常,他开始给陆珩诊脉。 过了好半晌,巫祁才道:“世子,我再给你针灸几日,你闲暇时可以练习走路,时日长了自然有益,但初时可能会有磕绊。” 陆珩点了头:“那就劳烦巫医了,”巫族向来神秘,巫祁自然不比寻常大夫,需要好生敬重。 巫祁拿出药箱里的银针给陆珩针灸,待针灸完已是半刻钟以后了,巫祁的额上出了细汗,安嬷嬷照料陆珩,然后吩咐桑桑道:“桑桑出去送客。” 桑桑应诺,她带着巫祁去了偏厅,偏厅里安静,巫祁才问出心中所惑:“桑桑姑娘怎么?” 桑桑给巫祁倒了碗茶水:“桑桑能来听松院都是劳了您,现在桑桑这般也是有自己的计较。” 巫祁想也是,桑桑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姑娘,既然她决定做的就应当没错,他想了想道:“那希望桑桑姑娘达成所愿。” 桑桑办完差事便回了东套间,东套间里已经燃上了陆珩喜欢的香,陆珩躺在床榻上睡着,安嬷嬷悄声对桑桑说:“你在此候着,世子有什么事也好照料。” 桑桑点头,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了她和陆珩二人。 桑桑坐在脚踏上,她站了一天也有了累了,难得轻松的弯弯腰,她用一只手托着腮,然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做丫鬟也累得很。 床上陆珩似乎是睡着了,他俊秀的脸很是安静,桑桑看着他发呆,她下意识地咬着唇瓣,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珩。 书中写道陆珩有仇必报,所有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现在只是暂时隐忍而已,陆珩的性子也扭曲病态,还是后来在女主的劝诫下改了不少。 可桑桑现在还没感觉到陆珩似书中那般病态,看着像个寻常的公子哥。 桑桑这般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半梦半醒间听见了陆珩的声音,似乎是要水,她立时就惊醒了,然后过去倒了碗茶水给陆珩。 桑桑把陆珩扶起来:“世子,喝水。” 正是傍晚的光景,暮光昏暗,将陆珩的肌肤映的几欲透明,好看的很,桑桑看着心里叹了一声,美色惑人啊。 陆珩喝了茶润嗓子,他的嗓音有些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桑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酉时一刻了。” 陆珩问完后道:“去外面叫十安过来,”顿了顿又道:“出去收拾收拾。” 桑桑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诺,待出去后才瞧见自己右脸颊上深浅不一的纹路,竟然是她睡着时印上去的! 好在事后陆珩并没有说什么,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桑桑打定主意日后要更加精心,再不能发生先前的事了。 比如现在,桑桑就认真的为陆珩煮茶。 陆珩已经开始练习走路了,听松院的管事拿来了新造的拐杖,陆珩拄着拐杖尝试走路,他现在已经进步了许多,能自己走上几步了。 这让安嬷嬷和十安欢喜的很,虽然现在只能走几步路,但日后就能走的多了,再往后就会恢复如常了。 陆珩喜静,只有十安和桑桑俩人伺候着,正巧方才十安被院里的小厮叫了出去,只剩桑桑和陆珩二人。 桑桑一面煮茶一面看着陆珩,他拄着拐杖在东西阔间里来回走路,虽然走的很是缓慢,但额上也已经泛出汗来。 纵然如此狼狈的情况下,陆珩依旧俊秀如玉,仿若谪仙般的风姿,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 桑桑想了想拿了条帕子,她打算给陆珩擦擦汗,她刚到陆珩身前,变故就发生了,陆珩竟然一时不稳要摔倒,桑桑连忙扑了过去抱住陆珩,可她人小身子弱,两个人还是倒在了地上。 桑桑被陆珩压在地上,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是先问:“世子没事吧。” 陆珩倒在了她身上,他好看的眉毛微皱,没有回应桑桑的问话。 桑桑以为陆珩是受伤了,她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世子您没事吧?” 陆珩却忽然问道:“你和巫祁很熟?”他并没有起来的意思,而是认真的看着桑桑。 桑桑身上一冷,她想起了和巫祁在套间见过面,她有些害怕,难道是陆珩发现了什么,她卷翘的睫毛微颤:“先前巫医为奴婢取过血,这才有了一面之缘。” 地上铺着金丝织锦珊瑚毯,陆珩的一只手撑在毯子上,另一只手却放在了桑桑纤细欲折的脖颈上,他冷冷地道:“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人,”他稍一用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桑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有些害怕。 此刻,她终于认识到,陆珩不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他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是后来能将所有得罪他的人通通杀光的狠厉角色,并且铲除所有异己,甚至有些病态扭曲的陆珩。 桑桑能感受到陆珩的手的温度,她想陆珩真像书中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13、第 13 章 金丝织锦珊瑚毯上铺了一地乌发。 陆珩俊秀无比,就连下巴的弧度都精致的很,他指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桑桑的脖颈上,却似有千钧之力。 桑桑猜她现在的面色一定很白,她咬着唇瓣道:“世子,奴婢记得。” 桑桑生的美,水润的眸子,不涂胭脂也红艳艳的嘴唇,还有瓷一样白腻的肌肤,此时因着害怕而显得楚楚之姿,更是动人心魄。 陆珩却似没看见一般,他这才将手松开,然后坐直身子。 直到陆珩起来,桑桑才松了一口气,袖袍里的手指死死地抓着珊瑚毯,她刚才是真的怕,只要陆珩稍一用力,她就会死。 屋里地龙烧的温暖如春,桑桑却觉得好似身处冰窖,她撑着身子起来。 桑桑的额上渗出冷汗,她将陆珩搀起来扶到了椅子上,远处的茶雾袅袅,应当是茶好了,桑桑又过去给倒了一碗茶给陆珩。 陆珩的腿还没好全,骤然摔倒,虽有桑桑搀扶,但到底碰到了些许,虽然疼的很,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分一毫的痕迹。 桑桑站在陆珩身侧,此时她才意识到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不再是个局外人,而是同陆珩一样的当局人,不是什么事都会照着她想的方向进行,她太天真了。 十安回来的时候就瞧见散在地上的拐杖,他面色一变:“世子可是摔了?” 桑桑点了点头,十安将地上的拐杖捡起来:“桑桑,正巧快要到用膳的时候了,你去小厨房候着吧。” 桑桑应是,转身出了东套间。 听松院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桑桑直到到了小厨房的灶间才松了口气,一时撑不住,她腿脚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灶间里是宝珠的活计,只有宝珠一人,宝珠一见就惊呼出声,连忙扶起桑桑:“怎么了,可是身子骨不舒服?”她瞧着桑桑面色不对,像是生了病一般的惨白。 桑桑觉得她浑身都有些软,她知道陆珩不会杀了她,因为她是他的药引,可就算知道,当面对方才那种境况时她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过了半晌,桑桑才缓过来:“没事,只是有些累。” 宝珠不疑有他,桑桑的身子一向有些弱,她想了想道:“我去冲碗红糖水给你,等你喝完世子的膳食就应当好了,左右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你且在这儿等着。” 宝珠说完就匆匆出了灶间,只剩下了桑桑一个人。 桑桑此刻才明白,她也入了局,现实中的情况不可能如同书中一般,陆珩也是真的似书中那般心狠手辣,纵使她看过原书,也代表不了什么。 最开始她想着跟在陆珩身边得到他的信任,然后再伺机跑出去,现在想来真是天真的可笑,因为陆珩不只是个纸片人。 桑桑明白,似陆珩这般性子的人,已经因为她是他的药引而有几分香火情了,这才允了她跟在他身边,不过这点情分也就仅止于此,多的再也没有了。 是她太天真,她忘记了陆珩的习惯秉性,书中所写的那些狠辣的手段都是陆珩所为,现在没有女主出现劝诫陆珩,而她是陆珩的丫鬟,若是一时不察,她怕是会落得书中反派一般的下场。 桑桑觉得兴许陆珩一直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静静看着而已,想到这里桑桑打了个寒颤,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那晚陆珩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记住了,今日的一切皆是你所求,”陆珩曾经说。 桑桑苦笑,是了,今日的一切皆是她所求,反不了悔,枉她自诩聪慧,竟被这几日的相安无事所麻痹,忘了陆珩是这样的一个人。 “吱呀”一声门响,是宝珠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甜白瓷的碗,里面是热腾腾的红糖水:“桑桑,你快些喝吧。” 桑桑接过来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她定了定神,现在别提逃走了,第一紧要的应当是保命,温热的糖水缓缓流下,她向宝珠辞别:“我去候膳了。” 走在风雪天里,桑桑半闭着眼睛,她要打起一百二十个小心,至于逃走,只怕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不过纵使如此也比拘在偏院里一生强,好歹是有希望的。 这件事就像是投在湖水中的一粒小石子,很快就不见痕迹了。 桑桑也摸出了一些陆珩的秉性,只要不似那日一般引起陆珩的怀疑,那陆珩就还是个好相与的。 时日渐长,桑桑也算在听松院里站稳了脚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贴身丫鬟了。 年关将近,整个听松院都热闹了起来,安嬷嬷一力张罗着置办新年的物事,院子里难得喜庆。 厢房里,安嬷嬷领着桑桑和宝珠一起剪窗花,外头那些采买鸡鸭鱼肉、糖饵果品的活计则交由十安。 安嬷嬷的手很巧,拿着把小银剪,随意比划几下就成了好看的窗花,案几上燃了灯,桑桑和宝珠在一旁跟着学。 也是接触久了,桑桑才知道安嬷嬷并不似面上那般严厉,反而很是心善柔软。 桑桑的手很巧,跟着学几眼就会了,倒是苦了宝珠,剪了好半晌都不成样子,桑桑和安嬷嬷被逗得乐不可支,屋子里的气氛温暖的很。 安嬷嬷这才提起陆珩来:“桑桑,你伺候世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其实他就是这个性子,人并不坏,我是自打世子出生就看着他长大的,若非是……”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幼时是个极可爱的性子,大了才这般执拗。” 桑桑面上听的认真,心里却止不住叹气,她心道怕是正因为安嬷嬷是陆珩的奶嬷嬷,安嬷嬷才看不清陆珩的性子。 陆珩此生对安嬷嬷和十安那是犹如家人一般,可对待旁人就是另一个模样了,至少,对她就并非如此。 安嬷嬷叹了口气:“嬷嬷老了,也不知还能陪世子几年,十安又到底是个男子,心不如女子细,这么些年世子也就把你看进眼里去了,你日后可要好好照顾世子。” 桑桑一愣,然后才回道:“是,嬷嬷。” 桑桑哭笑不得,明明上次陆珩差点就扭断了她的脖子,可在外人眼里她却成了陆珩跟前的第一得意人了,偏她还有口难言。 安嬷嬷心满意足,她自觉两全其美,既替桑桑安排好了后路,又照顾好了陆珩,她理了理剪好的窗花:“明儿年节你就去贴窗花吧。” 桑桑:“……”,然后回道:“是,嬷嬷。” 除夕那天热闹的紧,桑桑在院里都能听见外头街上的欢呼声,她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有些可怜,穿越这么久了竟也未出去走过。 叹了一声后,桑桑进了东套间贴窗花。 纵使这样热闹的日子也对陆珩没有丝毫影响,他仍旧坐在那里伏案读书写字。 桑桑摸准了些陆珩的脾气,她轻手轻脚的拿出浆糊贴窗花,待贴的差不多了,屋子里也显得喜气的很。 陆珩难得开口,他声音清冷:“是安嬷嬷叫你来的?” 桑桑连忙回道:“正是安嬷嬷唤奴婢过来贴窗花的,”她心里琢磨起来,难不成这是什么紧要的事不成,可万万别惹恼了陆珩,若是再发生上次的事可就完了。 陆珩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嗯。” 桑桑在心里吁了一口气,平安无事就好。 按照镇国公府的规矩,除夕这天阖家都是要聚在一起用膳的,十安和桑桑一起伺候着陆珩去了范老夫人的正堂用膳,满堂欢喜,之后才各自回了屋。 夜里燃起了灯笼,听松院里里外外都红通通的。 桑桑在屋里给陆珩研墨,盈盈灯火下陆珩依旧在读书写字,她心想虽然陆珩性情古怪,但其文韬武略确实是应当的。 桑桑坐在书案旁的小凳上,若是陆珩有什么事她也来得及伺候。 陆珩生的俊秀,伏案读书时更显得毓秀风流,外人瞧见了都要叹一句如玉的郎君,桑桑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她深知陆珩实则是个占有欲极强,甚至阴郁狠辣的人。 枉她当初还想得到陆珩的信任,桑桑一直在怀疑她是否走错了路,可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般胡思乱想,桑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是在新年守岁,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她却忽然觉得右脸颊冰凉,甚至还有些疼。 下意识出声:“疼……”桑桑惊醒时脱口而出道,这声音带着骤然醒来的甜糯,原来是陆珩用指腹按着她的脸颊。 桑桑从瞌睡中惊醒,还没清醒过来,她水润的眼睛楚楚,娇弱又可怜,看着陆珩的神情迷茫又委屈。 陆珩不自觉加大了力气,他竟然有些喜欢桑桑这样可怜又委屈的看着他的模样。 桑桑这才清醒过来,她觉得陆珩简直是变态,她不过是不小心瞌睡了,陆珩何至于此,可她又不敢吱声,只是委屈的看着陆珩。 “墨汁,”陆珩简短地说了这俩字,他才松开手。 桑桑果然瞧见陆珩指腹上的墨汁,她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墨汁,怕是他刚刚瞌睡事不小心沾到的。 可她还是觉得憋屈,陆珩何必如此用力,她估摸着她的脸都红了。 陆珩拿来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指腹上的墨汁,他忽然觉得欺负她好像还……颇有意思。 14、第 14 章 直到回屋以后,桑桑还在郁闷。 桑桑拿过铜镜仔细瞧了瞧,右脸颊上果然有红痕,她的肌肤本就娇嫩,稍不小心就会留下痕迹,何况陆珩方才确实是用了力的。 桑桑捂着脸颊叹了口气,她发现陆珩这人有点恶趣味,竟然喜欢看她出糗的样子,她实在是吃不准陆珩的性子,简直是阴晴不定。 可没办法,谁叫她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以第二天一早,桑桑就去东套间上值去了,她过去的时候安嬷嬷已经在屋里了,桑桑连忙过去伺候陆珩洗漱穿衣。 因为陆珩现下还不能走路,所以这些日常的活计都需要人专门伺候。 桑桑拧过一个湿帕子,刚走到陆珩身边就听他问道:“可还疼吗?” 桑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珩问的是她的脸颊,她有些惊讶,虽然隔了一晚上陆珩才提起此事,但好歹也算是问了,她回道:“世子,早不疼了,”废话,就算是疼她敢说吗。 安嬷嬷在一旁收拾衣裳,闻言就好奇地看着陆珩和桑桑:“世子,可是桑桑伤到哪儿了,”言语间颇是关怀。 桑桑连忙回道:“是奴婢昨晚上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上,”她可不能说她是被陆珩捏的,这要是让安嬷嬷知道了不定怎么想呢。 可说完桑桑就后悔了,安嬷嬷是不怀疑了,陆珩呢! 好在陆珩并未出声,桑桑胆战心惊的服侍完陆珩穿衣用膳才松了口气,她真是思虑太不周全了。 全都收拾妥当后,安嬷嬷才道:“桑桑,你先回屋吧,今儿是世子该用药的时候了。” 桑桑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天巫祁要过来取血了,这是她来听松院以后第一次取血,现在陆珩的病症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了,只需每半个月服一次药就可以,她福了身道:“是,嬷嬷。” 桑桑又走到陆珩跟前:“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陆珩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桑桑回到厢房的时候巫祁和宝珠都已经到了,还是照老规矩,巫祁取了一碗血,纵使这样取血多次,桑桑还是觉得很疼。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狰狞的疤痕,自嘲的想这又是要添一道了。 巫祁此次又研制了新的药膏,止血的效果比以前好了许多,桑桑安静的任由巫祁包扎,她想了想问道:“巫医,您可知道世子何时能好全?” 桑桑是看过书的,可书中只写了陆珩曾经为药引所救,并没确凿说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好,她只隐约知道个模糊的年头。 巫祁眉梢微挑:“世子之病甚是罕见,眼下虽然见好但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还需缓缓诊治,”他想了想道:“总是需要大半年的功夫的。” 桑桑点了点头,还好,时间不算太长,反正她一时半会也逃不出去,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想办法。 巫祁将纱布打了个结:“你放心,我会再研制祛疤痕的药膏的,”他说这话时眉眼坚定。 桑桑很是感激巫祁的善心,她笑着道:“那我就等着您的药膏了,”她说着皱了皱鼻子:“若是日后这些伤疤一直留着,那可当真不好看。” 桑桑都快有些忘了曾经的她了,她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可自打穿书以来就经历重重危险,只想能保住命,她想着自嘲一笑。 巫祁见了桑桑的笑却觉得心里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只能整理药箱。 桑桑心里忽然泛出个疑问,巫祁为何会一直留在镇国公府? 巫族向来神秘,在齐魏两国间亦能自处,相当强大,巫祁又是医术精湛的巫医,就是在巫族也是受人尊敬的所在,就算陆珩是镇国公府世子,也不值得巫祁一直留在此处。 桑桑仔细回想了书中的剧情,可书中剧情大多以陆珩的视角展开,关于巫祁也只是寥寥数语,并未多加赘述。 现在想来更觉神秘异常,桑桑忽然好奇的很,可她转念一想这定然是秘密,她怎么可能问的出来,桑桑就把这疑问压在了心底。 正说话间宝珠就回来了,宝珠将手里的食盒放下,先是送走了巫祁,然后才回来照应桑桑。 宝珠的面上带着担忧:“桑桑,你现在觉得如何,头晕吗,恶心吗?”她说着帮桑桑掖紧了被角,还拿手背试了试桑桑额头的温度。 也不怪宝珠担心,每每取完血后桑桑的面色都煞白的吓人,就连一贯红艳艳的嘴唇都没了血色,精神的小脸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桑桑已经习惯了,她冲着宝珠笑了笑:“我好的很呢。” 其实主要是前段时间她的身子几乎被掏空了,就算养了些时日,现在再取血也有些受不住。 宝珠和桑桑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早已经把她看作好友了,她将食盒里熬好的乌鸡汤拿出来:“喝些汤羹吧,”也好补补血。 桑桑吃腻了这些子补血的汤羹了,可不得不吃,她咬唇道:“这些东西我几乎是天天在吃,嘴巴一点味道都没有,”她自然不能吃旁的食物。 宝珠忽然动作了起来,的,接着就从她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块桂花糕,她紧张地道:“喏,我从小厨房偷偷拿来的,你快些吃了,别叫人发现。” 桑桑眼睛一亮,她尝了一口桂花糕,笑了起来:“宝珠,桂花糕很甜。” 桑桑养了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第三天上她就过去东套间候着了。 两日未见,东套间丝毫没有变化,就连案几上青釉瓶子里插着的腊梅也依旧娇艳,桑桑定定地看了插花好一会儿,还能闻见清幽的香气。 这天是陆珩练习走路的日子,十安在一旁看顾着,桑桑则是端茶倒水,陆珩进步的很快,他能拄着拐杖走上好几步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将陆珩服侍睡着以后,十安和桑桑一起退了出去。 听松院里的日子过得眨眼一样的快,转眼间就到了春天,上上下下的人都换上了单薄的春衫,屋里的一应器具也换上了春天的物事。 早先说过,当朝皇后大丧,举国哀悼,一连就是半年的时间,建康城里不闻喜讯,生怕犯了错儿被谏到朝上去。 城里的勋贵们早就憋得不耐烦了,眼下一除了丧,纷纷热闹起来,正巧春天也到了,就由皇太后做主,邀了城里的勋贵子弟和姑娘们一齐到建康城城郊的皇庄去游玩。 此次的宴会乃是由皇太后的名目举办的,场所又在华美庄重的皇庄,邀请的不是勋贵世家就是诗书人家,可谓是难得的宴会。 镇国公府自然收到了邀请,这其中就包括陆珩,想来是听闻陆珩病重初愈才有了帖子。 安嬷嬷早就拾掇起来了,此次宴会是要待上一段时日的,衣裳鞋袜,还有日常要用的器具都是要准备的。 桑桑给陆珩拿了件鸦青色绣竹叶的直缀,衬的陆珩俊秀无比,桑桑心里暗叹了一声,没错,就这么出去,到了那皇庄定能惹来好多小娘子的相思。 一切收拾停当后,桑桑退到了后面去,她想外面的马车应该都准备好了,十安推着轮椅打算往外走,却被陆珩喊住了。 屋里陷入了安静当中,所有人都狐疑的看着陆珩,心想是否落下了什么东西,却见陆珩看着桑桑,皱了眉毛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桑桑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然后才反应过来陆珩竟是要带她一起去庄子,她从没想过陆珩竟然会带她出府,以至于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安嬷嬷却笑得合不拢嘴,她拽了拽桑桑的衣袖:“你这孩子是不是欢喜的傻了,还不快跟过去,”她向来觉得陆珩过于孤僻,这么些年只许十安跟在身旁,眼下多了个桑桑,安嬷嬷觉得陆珩兴许能开心些。 陆珩的手指敲着椅柄:“怎么,不愿意?” “奴婢愿意,自然是愿意的,”桑桑才回道。 桑桑总归也没几身衣裳,她连忙回屋收拾了两件春衫就跟着去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不想惹陆珩一丝不痛快。 直到坐在马车上,桑桑还犹如在梦中,她终于离了镇国公府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城郊的庄子走,路途颇遥远,安嬷嬷事先准备了茶水点心,可陆珩上了马车就闭眼休息,这些东西一点用场都没派上。 桑桑虽然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可没有陆珩的吩咐,她不敢掀开帘子,只能老实地坐在马车里发呆,她瞧着陆珩好像是睡着了,也是此时,桑桑才发现陆珩的睫毛又长又翘,比好些女子还要好看,当真是钟灵毓秀。 可此时,马车突然一晃,像是骤然停下一般,这般大的冲击下,桑桑控制不住的扑向陆珩的方向。 避之不及,桑桑正好扑到了陆珩的腿上,她的脸颊被撞得生疼,眼泪汪汪的,可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来,她在想陆珩会如何处置她…… 下一刻,桑桑的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眼睛对上了陆珩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桑桑的心跳的很快,她眼睛含着泪,水雾蒙蒙的:“世子……” 桑桑不敢动,她觉得她就要哭了,陆珩好凶。 15、第 15 章 陆珩生的清冷俊秀,不笑时尤甚,简直是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凉意。 桑桑的脸颊撞到了陆珩的腿骨上,又是那么大的力道,她的脸颊生疼,可她不敢吭声,桑桑努力地把眼眶里的泪逼回去,生怕惹恼了陆珩。 陆珩并未言语,只是抬手将桑桑的脸推开些。 桑桑直起身以后立马用手揉了揉脸颊,她觉得一定撞红了,可下一瞬,她才反应过来是她把陆珩给撞了! 桑桑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然后才把揉着脸的手放下,换上了担忧的表情:“世子,都是奴婢的错,您的腿没事吧?” 桑桑心里已经哀叹了好几声,她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总是记不住身为丫鬟的本分。 桑桑的表情堪称是生动,先是痛苦,又转脸换上了担忧的神情,也亏得她生的美,才能瞧的下去。 陆珩淡淡道:“无事,”他发现他还挺喜欢看桑桑做戏的。 外面铃音阵阵,想是路上的马车停下了,十安的声音传过来:“世子,您没事吧?” 桑桑连忙撩开了车帘:“世子无事,十安,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十安的脸皱成了一团:“这不是到了皇庄脚下了,路上的马车也就多了,山路陡滑,一时不察就同旁的马车起了摩擦,”他说着舒了口气:“世子无事就好。” 桑桑放下了帘子,她心道这时节来皇庄的都是世家子弟,家世显赫,定是追究不了什么的,果然,下一刻十安就道:“遇上的是宁远侯府的三公子周绍南。” 桑桑有些惊讶,这周绍南她是知道的,在原书中他算作是男主陆珩一党的人,与陆珩素来交好,这位周三公子是宁远侯的嫡幼子,自幼备受宠爱,书中写道周绍南性子天真和善,且自幼习武,后来随着男主一起征战四方。 那边周绍南已经欢喜的喊道:“陆兄,时隔一年不见,你可算是出来了。” 陆珩难得的带了笑:“眼下人多事杂,咱们到了再谈。” 短短两句话以后,就各自进了皇庄,桑桑看出陆珩的心情不算差,方才竟还笑了下,不过这都是因着周绍南的缘故吧。 要知道现在陆珩无权无势,不仅无兄弟母家相助,世子之位也摇摇欲坠,许多人根本不与陆珩结交,周绍南算是个异类了。 马车缓缓,终于到了皇庄里面,桑桑跟着陆珩一路往住处走,一行人赶了大半天的路,自然是要好好歇上一晚的。 皇庄里的住处自也不一般,甚至赶得上京中的宅子,处处雕梁画栋,精致无比,且山中景色极佳,青山绿水俱全,芳菲尽绽,当真是漂亮的紧。 桑桑看着都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等到了屋里以后自然是一番拾掇,将全部事情整理妥帖以后就已经是晚上了。 桑桑将屋里的蜡烛一一点燃,然后才松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临行前不久才取过血,她手腕上的伤口还没好全,这一番动作之下就觉得隐隐发疼。 那边十安正在关窗扇,虽说到了春天的时节,但山上风大且冷硬,一不小心就会着凉,桑桑就觉得有些冷,可她出来的太匆忙,只带了两身春衫,并未带厚的,桑桑想等会儿她得去跟同行的小丫鬟借一身衣裳穿。 正寻思着十安就叫桑桑去小厨房端汤羹过来,桑桑应了声儿就过去了。 路上桑桑先是去同行的小丫鬟那里借了件厚实的外裳,然后才端着汤羹往回走,一路上花灯盈盈,煞是漂亮。 刚进了院子的门,桑桑还没反应的及就被迎面的黑影撞上了,这人身量很高,力气又大,两个人避之不及,一齐摔在了地上。 桑桑手里端着的汤羹和衣裳全都洒在了地上,叮当碰撞声接二连三,在这寂静的傍晚里显得尤为清晰。 桑桑被撞得狠了,一时间竟然起不来,尤其是她的手腕被那人狠狠地撞在了甬道凸起的石头上,要知道上次的伤口还没愈合! 周绍南走的急,压根没注意到角门这里的人影,他连忙从地上起来去扶桑桑:“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桑桑身量纤弱,一下子就被周绍南给扶起来了,她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角门的上空悬着一盏花灯,清浅斑驳的花灯映在桑桑的脸上,衬的她的眉眼精致如画,尤其她肤色雪白,看上去竟如画中仙子。 周绍南愣了下,他觉得他好像是第一次瞧见如此漂亮的姑娘,一时间竟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位姑娘,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吧。” 桑桑这才有了力气站起来,她的手腕疼的很,像是皮开肉绽一样,就连取血时也未曾这样疼痛,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含在了眼眶。 周绍南十分忧心,桑桑面色雪白,就连唇瓣都没了血色,竟像是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一样,他转念一想,他自幼习武,这一身的力气怕是能把娇滴滴的小姑娘撞得不轻,他连忙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伤到哪里了。” 桑桑心想能过来同陆珩说话的自然都是世家子弟,她惹不起,只能道:“奴婢无事,多谢公子挂怀。” 周绍南却不信,他眼尖的发现桑桑的右手腕有些不自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弹,他一把就握住了桑桑的手腕:“可是伤到了这里?” 桑桑的手腕上新伤旧伤俱全,留下了不少疤痕,见之触目惊心,周绍南一见之下就惊呼:“这是谁做的?” 实在不怪周绍南多想,桑桑这手腕上的伤像极了被人虐待后的模样,尤其建康城中确实有许多子弟喜欢虐待奴仆,周绍南觉得他几乎不敢看桑桑了,他觉得桑桑实在是太可怜了。 桑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面色一变,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位公子,我这是不小心伤到的,并无大碍。” 桑桑用衣袖掩紧了她的伤疤,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取血的端倪,若是被人发现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桑桑低了头:“这位公子,奴婢先告退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可周绍南却不同意,他生平最恨那般虐待人的纨绔子弟,他一把拉住了桑桑的手:“这位姑娘,我是宁远侯府的三公子,你不要怕,你且和我说你家主子是谁,我定替你讨个公道。” 桑桑想走又走不了,她心想这个人怎么那么固执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要找的人……可是我?” 周绍南转过头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陆珩,他心念百转:“陆兄,你是说你是这位姑娘的主子?这怎么可能!” 趁周绍南不注意,桑桑连忙甩开了周绍南的手跑到了陆珩的身边,低声道:“世子。” 黑夜中陆珩相貌如谪仙一般:“怎么不可能,我就是她的主子。” 周绍南不相信陆珩是这样的人,他与陆珩相识多年,陆珩如何会做出这样残害下人之事,他站定原地:“陆兄,那我先带这位姑娘去看看大夫吧,庄子里有御医。” 陆珩眉眼低垂,精致的眉梢微挑:“这与你何干?” 这样的陆珩简直是杀气全开,周绍南与陆珩相识多年,自然知道陆珩是生气了,可他又不能不管桑桑,一时间为难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桑桑的心跳的很快,她想她又惹到陆珩了,还有这个周绍南怎么回事,他和陆珩这么多年的交情竟还不知道陆珩是何等样人,他这般为她好简直是在害她! 果然,下一刻陆珩冷冷地道:“十安,送客。” 这客送的自然是周绍南了,周绍南也是此时才意识到他误会陆珩了,可眼下又不好细细分说,只能无奈地出了角门。 屋子的气氛安静的很,十安率着奴仆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了陆珩和桑桑两人。 一旁的案几上放了一个天青瓷的插瓶,里面斜斜倚着一枝花,陆珩看着插花,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手腕上的疼痛还时不时地传来,桑桑咬着牙挺着:“世子,方才的事是奴婢不小心,尽顾着瞧花灯了,这才撞到了周三公子,”顿了顿又道:“至于奴婢的手腕,奴婢明日会去同他解释的。” 陆珩看着桑桑,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你倒是好本事,就见了周绍南一面,就惹得他为你出头。”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她想起那日陆珩作势要扭断她的脖子的时候就是这般,她连忙摇头:“不是的,是周三公子见他撞了奴婢,这才如此。” “把衣裳脱了,”陆珩忽然道。 桑桑愣了片刻,她脱衣服做什么,陆珩显然对她不是那种想法,他难道是想折辱于她? 地毯是万事如意的绣样,桑桑咬唇忍着疼,她想为何她却不能万事如意呢,可为了活下去,她只能遵循陆珩的命令。 桑桑用完好的那只手脱了外裳,她里面只穿了件中衣,在寒冷的春夜里如同一枝摇曳的花儿,她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桑桑已经十五了,身子骨如同枝头亭亭的花儿一般盛放,她的肌肤瓷一样细白,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可陆珩却似没看见一般,他倚在轮椅上,斑驳的光影下落在他的面庞上,越发衬的他俊秀无比,美玉生辉。 桑桑垂首,眼眶中不自觉盈满了泪水,她到底不是真的奴婢,她告诉自己陆珩就是这样的,她只能认命。 料峭的春风吹过,桑桑纤细的身子骨微颤。 下一瞬,她就闻见了那股清冷的味道,原来是陆珩俯身抬起了她受伤的手腕,“疼吗,”陆珩问。 桑桑错愕地仰起了头。 16、第 16 章 落在陆珩面上的阴影斑驳,半掩不掩,像是暗夜中的海棠花,若是城中的小娘子见了怕是都要晕红了脸。 桑桑却没心思注意到这些事,陆珩竟然问她疼不疼,还握了她的手腕去看!这简直不像是陆珩。 桑桑惊讶的忘了回话,陆珩这般到底是为何,若是真的可怜她又何须叫她脱衣裳羞辱她。 等等,难不成是因为刚刚周绍南碰到了她?! 桑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想起陆珩曾说过她是他的人,既然是他的人,那就不可沾染任何旁的人,哪怕是不小心也不成。 桑桑睫毛微眨,可她只是他的丫鬟而已啊,陆珩你占有欲这么强别人知道吗? 桑桑越想越觉得对,陆珩就是占有欲这么强的人。 书中写道,陆珩幼时家中巨变,从此性情大变,阴郁而占有欲很强,到了后期他对女主亦是如此。 只不过桑桑没想到陆珩对下面的一个小丫鬟也会这般,不过是因为方才周绍南碰到了她而已就叫她脱了衣裳。 陆珩矜秀的手握着桑桑的手腕,似乎是在看他最珍视的人一般,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道阴影,实在俊秀。 桑桑的手腕新旧伤疤掺杂,有的成了暗褐色的,有的则是粉嫩的肉芽色,这样的伤疤在一个如此漂亮的小姑娘身上显得尤为可怖。 陆珩用手指摸了摸渗出血丝的那道疤痕:“疼吗,嗯?” 桑桑猜不透陆珩这样的温情下到底是怎样的意图,她怕陆珩这样的温情转瞬即逝,马上又会变成那个令人惧怕的陆珩,她怕陆珩会像之前那本处置她。 可是是真的疼,桑桑感觉她从未如此疼过,好像从穿书以来这么多天的疼痛都在一处了一般,她也是个寻常的小姑娘,却要遭受这么多苦楚。 桑桑的唇都被她咬的绯红:“疼的,世子,”顿了顿道:“很疼。” 桑桑原本悬在眼眶的眼泪倏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桑桑清澈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她纤细的身子伶仃,越发显得她娇弱不已,任谁看见了都想呵护。 陆珩从一旁的案几上取过了伤药,他动作轻柔,不仅将药上好了,甚至还替桑桑重新包扎了,最后系上了一个漂亮的结。 “这样的手,不应该留下疤痕的,”陆珩似乎是有些遗憾的道。 桑桑觉得她很委屈,她这都是为了陆珩才留下的疤痕啊,他以为她愿意吗!实在是居于人下,不得不如此啊。 陆珩俯下身给桑桑披了一件宽大的披风,他看着她的眼睛:“记得这疼就好。” 桑桑流泪时无声无息,闻言道:“世子,桑桑记得的,桑桑永远是你的人,”她猜得果然没错,陆珩并非是担心她,只是想用这疼来让她记得教训。 她会记得的,因为陆珩这样奇葩的占有欲,她会离旁人远远的。 陆珩用指腹擦了桑桑脸上的泪:“这就对了。” 翌日一早,桑桑在屋里给自己细细地抹了药,经过一晚上的歇息也好了些,至少不那么疼了。 桑桑看着自己的伤疤叹了口气,然后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陆珩几句,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眼下却是她求着陆珩,这天杀的古代! 熄了怒火后,桑桑又收拾一番才去正屋上值。 昨天的事就像是泛了春水的池子,眨眼就安静了,桑桑和十安一起服侍陆珩,因着手伤只做了些轻松的活计,陆珩倒也没全失了良心。 今天天色上好,春光明媚,山中还能听见清越的鸟鸣声,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今天也是宴会开始的第一日。 虽说这宴会是由太后的名目办起来的,但太后哪能亲自前来,到底是年轻人一处自在些,故而太后只遣了一个主事的宫女过来打点。 桑桑在来的路上被十安科普过,这宴会一连几日,纵是什么活动都是不拘的,原本邀请的都是公子姑娘们大多都是熟识的,也不必多加介绍,桑桑看了眼天色,再过一会儿就得出发了。 正这时候周绍南就过来了,他一进屋就是一叠声的赔罪:“陆兄,昨晚的事都是我昏了头了,脑子竟转不过弯来,你可莫要怪我,”他说这话确是真心的,昨晚确实是一时走进死胡同了,这才误会了陆珩。 周绍南与陆珩多年交好,自然知道陆珩的性子,昨晚只是头脑转不过弯来,这不一想通了就过来找陆珩道歉了。 周绍南和陆珩又是好一番说话,这才平息了昨晚的荒唐事。 周绍南特意先到一步,想着同陆珩一起出发,陆珩就从善如流的回屋换衣裳,这种贴身的衣裳都是由十安服侍的,桑桑就没跟着进去。 现在只剩下桑桑和周绍南大眼瞪小眼,桑桑想了想还是给周绍南倒了碗茶,这样总说不出错儿来。 屋外的檐铃被春风带过,一串清脆的声音,周绍南忍不住看向桑桑,昨夜灯光模糊,只是隐约瞧见,今儿再见之下仍旧觉得桑桑生的绝色。 桑桑生的既清且艳,又身量窈窕,难得的清艳之色,当真令人心折。 周绍南想了想还是问道:“昨天的事是我误会你家世子了,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撞的你,姑娘现在可没事了吧,”他原想问问桑桑究竟因何伤成这般,后来还是没有开口,免得戳了桑桑的伤疤。 这伤疤背后的故事不肖细说,定是伤人至深的,否则谁愿意留下如此伤痕。 桑桑可不敢再与任何人有纠缠,前后两次的教训她可算记住了,因此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周三公子说笑了,昨儿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什么都没有的。” 旁的桑桑再也不说了,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 周绍南想起桑桑手腕上的伤疤,心中不由得十分可怜桑桑,他想起他自幼认识的那些小娘子们个个都养的金贵,莫说是这样深的伤疤了,便是划破个皮也要流泪哭喊的,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却什么都不说。 周绍南不禁苦笑,这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害怕了,也罢,自己就不给她添麻烦了。 刚喝过一盏茶,陆珩就从里间出来了,一行人往外走,一路顺畅,很快便到了,桑桑看了不禁感叹一声,当真是衣香鬓影啊。 满院子郎君和小娘子,俱都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当真是赏心悦目。 桑桑知道,时下男女虽然大防不甚严重,但若是私下见面也是不可的,眼下的宴会是难得的交际场所,小娘子们俱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说不准就遇上喜欢的郎君了呢。 场上不乏王公子弟,原本热热闹闹的氛围在随着陆珩到场后冷了几分,所有人都颇惊讶的看着陆珩,原因无他,陆珩乃是坐着轮椅过来的。 “陆世子久病初愈,当真是可喜可贺,”一个穿着富贵的男子道。 接着陆陆续续地不少人向陆珩道贺,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桑桑就跟在陆珩身后充当安静的小丫鬟。 陆珩乃是国公府世子,就算现在位子岌岌可危,可是有不少人看着的,他重病又醒来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且他如今不良于行,这些人不免就好奇了些。 好容易叙完旧,场上就开始打起马球,不拘是男女皆可,一时间热闹的很,可陆珩却因着腿疾而无法下场,只能坐在树荫下看着。 桑桑跟在后面叹了口气,原因无他,好多人在偷偷摸摸地瞧陆珩,并窃窃私语,这其中最多的就是小娘子。 这都不用想,定是那帮小娘子在八卦,要知道陆珩原本乃是建康城出了名的世家公子,可眼下却坐着轮椅,这议论之声自然多了起来。 桑桑耳聪目明,她听见好些人在说什么可惜,言语间似乎陆珩全然残废,再也站不起来了似的。 桑桑心道陆珩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就能好起来了,怎么这些人都以为陆珩真的残废了,她想到这里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书中自然不会什么琐碎事都写,但曾经写过与陆珩争世子之位的陆承曾趁着陆珩重病散播陆珩不好的传言。 譬如说什么陆珩确实残废,再也站不起来,且陆珩身无依仗,保不住世子之位,还有什么陆珩因着残废而变得性情阴郁,整日以虐待奴仆为乐等种种诋毁陆珩的传闻。 桑桑抚了抚额头,想必这时候陆承早已经散布完了谣言,她竟给忘了,且瞧这模样,怕是许多人已经信了。 要知道三人成虎,何况眼下这消息已经遍布了京城,怕是再难改回来了,书中就写道陆珩确实因此事而名声受损,到了后期还有不少人相信。 这不,已经有人指指点点起来了,说什么残废了的人就是心思阴暗,以虐待奴仆为乐,谁跟在陆珩身边真是倒了霉。 旁边周绍南听的脸色漆黑:“陆兄,这些话你不必听,都是胡说八道,”显然,他先前也听过了这消息,可见这消息传播的多么广泛。 面对这些非议,陆珩就像没听见似的,一直相安无事地回了屋,桑桑都有些可怜陆珩了,在重病的时候被人散布这样毁名声的谣言,且当真有许多人相信,真是百口莫辩。 屋里气氛十分的凝重,桑桑越发小心。 天色将晚的时候,院子里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小娘子生的颇是明艳,明月一般的容色,穿戴打扮都精致的很,无一处不透露着金贵,她一进屋就定定地看着陆珩。 十安原本垂首侍立,此时就惊讶出声道:“赵小姐,你怎的来了?” 这姑娘名唤赵明珠,她蹙了精致的眉梢:“陆珩,一年多未见,你竟残废了,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言语间十分嫌恶的模样。 陆珩的声音淡淡的:“赵姑娘这话是何意思,我却不懂了。” 一旁的桑桑心里咯噔一声,她看着眼前这明艳的姑娘,心道这不会是书中的女炮灰赵明珠吧。 下一刻,赵明珠甩了甩帕子,十分骄矜的模样:“眼下你已经残废了,还整日以虐待奴仆为乐,你这样的人当真配我不起,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不要像从前那般痴心妄想了。” 桑桑垂下眉眼,看来这确实是书中的赵明珠了,说起赵明珠和陆珩,他们二人确实是有一番缘由。 书中写道,赵明珠是大齐国宰辅赵大人的嫡长孙女,家世出众,自幼千尊百贵的长大,是建康城中有名的贵女。 陆珩的祖父老镇国公和宰辅赵大人一向交好,他们在陆珩和赵明珠尚年幼时曾玩笑道说让两个小辈结娃娃亲,这便成了口头的婚约。 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以至于陆珩不再是从前的天之骄子,反而变成了现在这般在外人看来“双腿残疾”又保不住世子之位的无用之人。 赵明珠是个势利眼的,她只爱慕权势,早些年她还对陆珩殷情切切,可自打陆珩父亲战死后就对陆珩爱答不理了,可她若无端端说出退婚之言的话会被众人说三道四,无奈之下,只能暗暗忍着。 正在此时,陆承趁着陆珩病重向京中散布陆珩残废暴虐的消息,赵明珠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她立马就过来退婚,很怕甩不掉陆珩。 书中,赵明珠趁此机会羞辱了陆珩一番,并且如愿退婚。 可后来陆珩一路扶摇而上,登基为帝,成为了世上最有权势之人,赵明珠悔恨不已,竟然直接后悔的吐血了,她厚着脸皮过去找陆珩,可惜陆珩连见都不见她。 一个最爱慕权势的女子发现曾经被自己拒绝的人成了最有权势的人,不用陆珩做什么,赵明珠的后半生就活在悔恨当中了。 以上,赵明珠就是个诱使男主黑化的原因之一,十足的炮灰。 桑桑想起这些之后不着声色的退后了半步,显然可见,赵明珠等会儿会狠狠羞辱陆珩并退婚,如此屈辱之下,陆珩定会生气,她可不想被殃及到! 陆珩半抬起眉眼,唇角挑起了一抹笑:“哦,我怎么不知道我虐待奴仆?”他说这话是眉眼带笑,十分俊秀。 赵明珠心里一跳,陆珩生的实在是太好了,可她转念一想,只脸好又有什么用,她赵明珠喜欢的是这世上顶顶尊贵的人。 赵明珠忽然指了指桑桑:“喏,这个便是人证了,”她顿了顿又道:“我可不是见你如今残废了才不要你的。” 赵明珠心里有些发虚,她确实是一早就想退亲,可她转念一想,他陆珩确实如传言那般啊,她退婚可是有正当理由的,这可不怪她。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赵姑娘你想自己炮灰就炮灰好了,干嘛连累她啊! 下一刻,陆珩淡淡道:“桑桑,你过来。” 桑桑:“……”世子,我没有,我不是。 17、第 17 章 桑桑纵然再不愿意,可既然陆珩已发了话,她就不得不上前了,桑桑硬着头皮上前几步:“世子。” 桑桑行完礼后才转过头看向赵明珠:“赵姑娘此话是何意,奴婢当是第一次见到您。” 赵明珠着实吃了一惊,眼前的桑桑生的轻灵,偏眉眼间又带着几分艳色,在温润的灯光下无一处不精致,当真是美貌无双。 赵明珠可没料到桑桑生的如此好看,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眼下建康城中已经传遍了,陆珩他久病醒来,偏又残了双腿,性子就越发阴郁暴虐,甚至以虐待奴仆为乐,实在不堪。” 桑桑听到这里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她之前被周绍南不小心撞到,以至于叫他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疤,她细细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角门那里确实有不少奴仆,想来当是看见了的。 桑桑想到这里心里一凉,怪不得说她是人证…… 果然,赵明珠嘴角挑起了一抹笑:“这小丫鬟便遭过你的毒打虐待,不信咱们可以当众来瞧。” 桑桑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她着实没想到她会给陆珩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眼下可不只是赵明珠退婚一事了,更关系到陆珩的名声! 山庄就这么大,这里的奴仆又不归陆珩管束,她手腕上的伤才被传了出去,要知道陆珩本就被造谣虐待奴仆,眼下她就成了人证了…… 桑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小脸苍白,不敢看陆珩,这事确实错在她,等会儿陆珩不定要怎么收拾她呢。 美人蹙眉也是极美的,赵明珠看了更加生气,她急吼吼地道:“你这小丫鬟可不是怕了,眼下是你受了欺负,你倒是张口说话啊。” 赵明珠说着就要上前去拉桑桑的手腕来看,眼看着她就要到跟前了,陆珩却忽然抬手握住了桑桑的手腕。 陆珩力气不小,桑桑一下子就被扯到了陆珩身旁,赵明珠动作落空,十分生气:“陆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把她拉过去不叫我看见,这事就当没发生了吗?” 赵明珠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桑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去,她看着自己手腕上陆珩指节分明的手,他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密不可分。 陆珩侧脸俊秀无比,鼻梁高挺,桑桑却不敢看着他,只是低着头。 满屋子都是赵明珠的声音,大意无非是陆珩配不上她要退婚之类的,赵明珠好像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全然忘了她最先想攀附权贵。 这时,陆珩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一丝波澜都没有,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赵姑娘,听你说了如此多的话,我想起来一件事……” 赵明珠的声音戛然而止,屋里的人都看着陆珩,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我怎的记得,我并未曾与你有婚约啊,”陆珩淡淡道。 陆珩的声音虽低,却不亚于雷霆之声,桑桑也听明白了,陆珩说的对啊,这所谓的婚约不过是早年两位大人间的玩笑而已,且这么多年来陆珩并未曾搭理赵明珠,一直是赵明珠主动和陆珩献殷勤来着。 赵明珠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一想确实是,明明这婚约算不得数,赵明珠却巴巴地跑过来说要退婚,不就是瞧不上现在的陆珩,生怕陆珩黏上她。 陆珩微挑眉梢:“所以赵姑娘也不必说如此不着边际的话。” 这话听得桑桑想为陆珩鼓掌,这脸打得好,实在是妙,直接戳破了赵明珠攀龙附凤的心思,且十分有理有据。 赵明珠果然臊的说不出话来,她“你,你,你……”了半天,最后红着脸道:“陆珩,你可记住了你今日的话,我与你什么干系都没有!” 赵明珠说完话就走了,桑桑看的十分解气,可下一刻才想起来要紧的事,她转过头:“世子……” 这下可糟糕了,既然赵明珠都知道了,也就是说几乎旁的人也都知道了,怕是更多人以为陆珩确实如传闻中所言了。 桑桑胆战心惊,她几乎可以想见陆珩会怎么处置她,可她等了半晌也没见陆珩说话,她不由得悄悄抬眼看陆珩。 桑桑的眼睛黑白分明,时刻都水雾蒙蒙的,尤其是她小心窥视的时候,那双眼睛尤其可爱,她长长的睫毛像是羽翼,精致地像是瓷一般。 陆珩觉得桑桑这模样甚有意思,他松开了桑桑的手:“去泡盏茶来,”说完便叫十安推回了书案旁。 桑桑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陆珩并没有处置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她什么事都没有了,桑桑简直是喜出望外,她连忙过去泡了茶,待给陆珩上茶后她发现陆珩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也真的放下了心。 退婚的事对陆珩来说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他甚至好心情地写了一幅字。 可这漫天的谣言确实是传了开来,私下里有不少人议论此事,就连一直在屋里伺候的桑桑都听说了,可见陆珩必然也是知道的,但陆珩却如往常一般,桑桑不禁叹了一句,不愧是男主,这些事压根影响不了他。 宴会一连几天,陆珩往往都是出去半天,另半天在屋里休息,那些人瞧见陆珩照旧出席活动,议论声反倒小了些,心下不禁嘀咕起来,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 此刻,桑桑在屋里收拾行囊,宴会已经结束了,也是时候打道回府了,好容易整理完,已经是下午光景了。 桑桑刚坐下喘两口气,屋里又迎来了一个客人,这客人正是陆静婉,她今日穿了件大红色绣芙蓉花的襟子,面上敷了细细的脂粉,娇艳的很。 桑桑有些意外,陆静婉和陆珩关系一向不怎么样,此时又嫌弃陆珩不良于行给她丢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她心中疑惑,但还是迎上前:“姑娘怎么过来了?” 陆静婉往里走:“我来瞧瞧我哥哥还不行?”一副不想搭理桑桑的样子。 桑桑听了以后满脸黑线,以前在府里的时候都不过来一趟,何况在这儿,她想陆静婉过来定是有事。 陆静婉进去的时候陆珩正在读书,他瞧见陆静婉也没有吭声,反而是继续翻了页。 陆静婉其实一向有些怕这个哥哥,但她想了想来意,还是硬着脸皮坐下了:“大哥,”然后看着桑桑:“还不给我上茶。” 桑桑无奈之下只得上茶,陆静婉就和喝什么琼酿一般小口地喝茶,也不说话,桑桑心中嘀咕起来,她瞧着陆静婉怎么像是想赖在这儿一般。 桑桑忽的想起一件事来,陆静婉身为男主的妹妹,在书中也算是有些描述,书中写道陆静婉性子愚鲁,早被秦氏给养歪了,且她爱慕虚荣,最喜那些家世好的男子,周绍南就是其中之一。 桑桑越想越对,周绍南与陆珩交好,每日傍晚时分会过来小坐一会儿,陆静婉分明是想在这儿等着偶遇周绍南。 要知道周绍南乃是侯府嫡子,且他姑母贤妃是当今皇上的宠妃,自打皇后逝去,便是头一份的,十分的炙手可热,符合陆静婉的要求。 桑桑都能想到,陆珩亦然,他低着头:“周绍南身世贵重,甚得贤妃喜欢,听闻贤妃已有意为他挑选身世贵重的女子为妻,你在这儿等着也无用。” 陆静婉瞪大了眼睛:“哥哥,哪有你这样瞧不起自家妹妹的,我可也是国公府贵女。” 她说完这话就没出声了,她转念一想,自家父亲已亡,哥哥又坐不稳世子之位,她确实配不起周绍南。 陆静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一看见陆珩便不敢说了,无奈之下闷闷地转身出屋,桑桑身为丫鬟,自然是要送陆静婉出门的。 陆静婉走到门口还觉得愤愤不平,凭着她的品貌有什么配不起周绍南的,可她又不敢顶撞陆珩,她气的跺了跺脚,忽然转身递给桑桑一个东西:“既然我那哥哥不叫我在这儿等周公子,那你把这个东西给他吧。” 陆静婉走的很快,桑桑想把东西还给她都不能,只能无奈回屋,等到了屋里她才看清陆静婉塞给她的东西,这是个香囊,绣工精致,上头还绣了个南字。 桑桑直觉拿了个烫手山芋,这陆静婉也是的,与周绍南自是不可能的,怎么还想送香囊过去,这要是让旁人瞧见了不定怎么想呢。 桑桑叹了口气,她想着还是把这香囊给陆珩交由他处置吧,也是巧了,这时候周绍南过来了,他与桑桑也算是熟悉了,一见面就笑道:“桑桑姑娘怎么在门口站着,现在风有些大。” 桑桑福了身:“劳烦周少爷挂心了。” 周绍南眼尖,他一打眼就瞧见了桑桑手中的香囊,并且瞧见了上面的绣字,他顿时吃了一惊:“这上面为何会有我的名字?” 周绍南自幼在金玉堆里长大,家世出众,品貌亦然,自然少不了姑娘喜欢他,他心下微惊,难道桑桑也喜欢……他? 桑桑看着周绍南的神色一凛,难不成他以为她对他有意思? 桑桑连忙澄清道:“这个香囊是我捡到的,”她又不能说出陆静婉来,只能如此解释,可周绍南显然有些疑惑。 两个人相对无言,陆珩这才出来,他看着桑桑:“你过来,”桑桑连忙一叠步跑过去,她知道她又惹陆珩生气了,桑桑都想拜个佛转运了! 陆珩拿过香囊:“这香囊确实是她捡到的。” 有了陆珩这话,周绍南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正好我此行是来向陆兄告辞的,这便走了。” 周绍南走后,桑桑连忙解释:“这是姑娘留下的,”她可不想再因为陆珩奇葩的占有欲而受牵连了。 陆珩什么也没说,只是要桑桑研磨,他要练字。 这一练就是大半个晚上,桑桑睡眼惺忪,她坐在圆凳上,头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听见了梆子声,该是子时了,可陆珩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能继续陪着,陪着陪着就睡着了。 头顶的走马灯微转,昏暗的灯光从美人图里透出来,继而打在了桑桑的身上。 她衣领微松,露出白皙的脖颈,还有些许精致的锁骨,正如仕女图中的美人海棠春睡。 陆珩垂下了眼眸,也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18、第 18 章 桑桑是惊醒的,她在梦中似乎是走在万丈悬崖上,步步惊心,然后一不小心就踩空了。 桑桑倏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起的太急,竟然一不小心撞到了书案摆着的石制烛台上,只听闷闷的一声,桑桑被撞得彻底清醒了。 这一下撞得着实严重,桑桑抬手揉额头,口中忍不住轻哼出声。 这一系列变故太快,之后桑桑才想起陆珩还在写字,她连忙请罪:“世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瞌睡了。” 陆珩放下笔,他侧过脸去看一旁的桑桑,她的脸睡得红扑扑的,像是滴了水一般的明媚娇艳,尤其是她的肌肤,白里透红,像是莲花瓣一般,让人恨不得去破坏。 外面又想起梆子声声,已然是夜深了。 陆珩忽然觉得一阵说不出的烦躁,他合上书:“可以了,你回吧,叫十安过来伺候。” 简直是如闻仙音,桑桑立刻就起了身:“那奴婢就告退了,”终于可以睡觉了,她都要累死了。 桑桑步伐轻快地走了,直到十安进来,陆珩还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路舟车劳顿,终是回了府。 桑桑一回去便好好躺在自己床上歇了起来,昨晚上睡得太晚,严重睡眠不足,就连上值时她都瞌睡连连,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她自然要抓住机会。 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是宝珠叫她起来的:“快些起来,若是迟了世子可就生气了。” 桑桑拥着被坐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过去了。 这一天下来相安无事,桑桑却觉得陆珩很不对劲,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看样子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般,她又不敢问,只能越发小心伺候。 直到用完晚膳,陆珩的脸色才好了一些,桑桑也松了口气,每天面对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处处都得小心,她觉得她能折寿! 刚刚收拾妥当,秦氏就过来了,她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急匆匆地过来,眉毛皱起,像是生了气的模样。 桑桑一看就知道秦氏要过来找茬,那也就是说她会惹陆珩生气,主子都生了气了,下人难免不受牵累,桑桑想到这里就想跑,免得战火蔓延到她身上。 可惜已经晚了,陆珩一见到秦氏就对桑桑道:“去把房门关上,再给母亲上碗茶,”他心下冷笑,这回又要过来闹哪样呢。 得了,跑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桑桑认命的关了门又上了茶。 秦氏怒气冲冲,一副兴师问罪的派头:“你这个兄长是如何当的,静婉想嫁个如意郎君你都要阻拦,她可是你嫡亲的妹妹,你拦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桑桑在一旁听的真切,怕是秦氏来为陆静婉“讨公道”来了,她心下不住叹气,果真是个蠢的,陆珩都说的那般明白了,这母女俩竟然还不懂。 正如陆珩所言,周绍南家世出众,他的姑母贤妃有意为他挑个家世出众的妻子,自然瞧不上陆静婉这等品貌的,就算陆静婉凑上去也只是自讨苦吃罢了,甚至还会遭到羞辱,怎么秦氏母女俩偏就不明白呢,还以为陆珩有意阻拦。 由此,桑桑清楚意识到猪队友的可怕。 陆珩面不改色,甚至道:“母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莫不是口渴了,不如喝口茶润润嗓子。” 秦氏再蠢也知道陆珩这意思是不想搭理她,她一怒之下摔了茶碗,茶碗滚在地上当时就碎了,满地的碎片。 桑桑又一次叹气,得,这活儿又是她的。 秦氏怒不可遏:“陆珩,这些年你不帮我们就算了,还这般推三阻四的,你可有把我当成是你母亲!” “原本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偏你要跟着你父亲出去,累的他战死,如今我就剩下了静婉,你还要同她过不去,”秦氏哭喊道,“你可有把我当做是你的母亲?” 陆珩的手忽的握紧,青筋毕露,他冷笑道:“难道我就不是母亲的孩子了吗,你可有为我想过一次?” 自打陆敬章死后,秦氏就待他如仇人一般,明明那时他也只是个孩子,这么多年未曾有过一句关切,张口闭口就是埋怨憎恨,在他重病垂危之际也没有来过一次,甚至未曾发现他不良于行,世上哪里有这样的母亲。 秦氏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她恨恨地道:“若是当年你替了你父亲去死就好了!” 说罢,秦氏自觉在此处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能恨恨地转身走了。 待秦氏走后,屋子里就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 桑桑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人家母子说这般私密的话,她一个小丫鬟却全听到了,还见到了陆珩如此狼狈的时刻,她觉得自己运道十分不好…… 地上满地的碎片,桑桑想着她还是先收拾收拾碎片吧,她怕划伤手,动作就有些慢,过了一会儿才收拾到陆珩脚下。 也是在此时,桑桑才发现陆珩的手上竟然流了血,原来他竟然捏碎了茶杯! 陆珩的手修长白皙,此时沾了血十分可怜,桑桑忽然想起陆珩丧父时也不过是个孩子,那般幼小却遭了生母的厌弃,一般人怕是都受不住的。 陆珩最开始也不似现在这般吧,他也只是个渴望母爱的孩子,却一步一步到了现在这等局面,她想他若是陆珩会否承受得了呢? 桑桑忽然觉得陆珩十分可怜,她放下碎片,转进内室取了药箱出来:“世子,奴婢先帮您把碎瓷挑出来。” 桑桑动作轻柔认真,她轻轻地吹着陆珩的伤口:“过一会儿便好了。” 陆珩这时才有了知觉,手掌传来阵阵疼痛,他垂眸看着桑桑,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了一道长长的阴影,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焦急认真,像是真的心疼他一般。 陆珩忽然反手握住了桑桑,这些年来几乎所有人对他的好都是有目的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般飘渺,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 “所以,你又是为了什么呢?”陆珩喃喃道。 19、第 19 章 桑桑原本正在为陆珩清理碎瓷,可陆珩突然反手握住她,以至于那片碎瓷不仅没有清理出来,反而更深地嵌了进去。 紧接着,她就听见了陆珩的话,陆珩的声音很轻,偏偏她离的很近,听的分外清晰。 陆珩在喃喃出口之后就意识到他说了怎样的话,竟问了如此愚蠢的问题,陆珩想及此甚至笑了下,她能为了什么? 桑桑的心跳停拍了一瞬,她抿着嘴唇,难不成陆珩是发现了什么? 桑桑心中慌乱,只能低下头装傻:“世子,您这是做什么,这碎瓷又进了肉里几分,奴婢帮您挑出来吧,再耽搁一会儿可就严重了。” 陆珩松开了手,声音恢复了从前的冷彻:“不必了,你出去吧。” 他的声音里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桑桑听的心惊,虽然她和陆珩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改善,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漠啊,她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听话退了出去。 待出了门,桑桑想着还是告诉安嬷嬷一声吧,若不然陆珩没有处理伤口就又是她的错儿了。 这一夜的闹剧终于结束,可她和陆珩之间的相处又恢复到了最开始那般的状态,桑桑几乎想仰天长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转眼间又到了取血的日子,桑桑回到了厢房等待。 巫祁照旧背了药箱进来,他今日穿了件绣祥云暗纹的袍子,越发衬的他俊美不凡,桑桑在心里赞了一句。 桑桑笑了下:“又见面了,这回你可千万划的轻些,那样伤疤就能浅一些了,”可惜这时代没有针管,她就只能这样生生遭罪了。 桑桑和巫祁因着取血而多次相见,彼此间算是熟悉,已经能开两句玩笑了。 巫祁生性严谨,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神色严肃:“桑桑姑娘放心,我会尽量轻一些的。” 桑桑瞧了巫祁这模样有些想笑,巫祁倒是她认识的难得的好人呢:“那就多谢巫祁大夫了。” 巫祁拿出匕首轻轻划破了桑桑的肌肤,随着细嫩的肌肤绽出血线,巫祁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桑桑看的分明,巫祁真的在关心她。 桑桑一直有些好奇,这回终于问出口了:“向来说巫族神秘,我一直没瞧见过,你们巫族是什么样的啊?” 在原主的记忆中就有巫族的存在,那是无上神秘的古族,相传巫族有大能,甚至可以逆天改命,可除了这些,旁的原主就不知道了。 桑桑见识了巫祁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心中也隐隐钦佩,但她却不觉得巫族会像原主以为的那样强大,再怎么说都是人。 巫祁听到这话挑了眉:“巫族……”他摇了摇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桑桑听后沉默了片刻,她想她猜得果然没错,不过巫族也定然有神秘之处。 桑桑叹了口气:“世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全然康复,你不会离开吧,若是你离开了,那我想我手腕上的伤疤定然会更深。” 眼下陆珩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巫祁并不需要留在此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了。 巫祁取来药膏帮桑桑抹上:“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 桑桑顺口问道:“你留在此处可是有什么事要办?”她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嘴太快了,巫祁怎么会告诉她。 巫祁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继续:“我留在此处是为了找一个人,”这事说与桑桑听也没有什么。 桑桑果然好奇:“你要找的人,那定然也是巫族之人,”她有些纳闷,这时代巫族之人向来受尊敬,怎会刻意逃跑,既非如此,那就是被人陷害了。 桑桑越想越觉得对,不过这原因巫祁定然不会再告诉她了,她安慰巫祁道:“不必着急,总会找到的。” “若不然你可以告诉我,日后兴许我就见着了。” 巫祁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知道她的相貌,她自幼失踪,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吧。” 桑桑愣了下,这要到哪里找去,不过她猜巫祁要找的人一定有别的特征,她只能点了点头。 待巫祁走后,桑桑还在胡思乱想,能叫巫祁找人,那看来失踪之人定是巫族里身份高贵的人,她细细地回想书中的剧情,似乎并没有提及到,看来她是帮不到巫祁了。 宝珠过来就瞧见桑桑神思不属的模样,她端过一碗热汤:“桑桑,你可累了吧,喝些汤之后便睡吧。” 桑桑一口气咽下了补血的汤药。 宝珠在灶上的活计越发的得心应手,还能时不时地跟着灶上的师傅学两道菜,她十分开心,可自己过得快活了,她就越发惦记桑桑。 听松院不大,拢共就那么些人,谁不知道陆珩的脾气,宝珠担忧地道:“方才我听说了院里的动静,像是世子生气了,你没有受到牵累吧。” 桑桑闷闷地点了点头,说到这里,她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在最开始的预想中,桑桑想接近陆珩,然后伺机逃跑,可现在她倒是跟在陆珩的身边了,却完全看不到希望。 陆珩此人,冷漠阴鸷,除了十安和安嬷嬷两个,压根就不信任她,还欺负她,桑桑觉得她根本逃不了。 桑桑咬着唇:“世子他那样的人,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宝珠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她握住了桑桑的手:“再铁石心肠的人,他的心终究也是肉做的,你对他好,他自然会感觉到的。” 宝珠知道,明明桑桑才是受苦的那个,陆珩不仅不疼惜,反而要桑桑主动示好,可在这个奴仆不算人的时候,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桑桑沉默了好半晌,她明白宝珠的意思,可为了能自由的活下去,她别无他法。 桑桑休养了些时日,很快便到了上值的时候。 屋里,陆珩正在十安的看护下练习走路,他现在又进步了许多,能不用拐杖走几步路了,十安乐的脸都红了。 桑桑行礼之后就去给陆珩煮茶,茶雾袅袅而起,桑桑努力地回想书中的内容,有没有什么陆珩喜欢的东西。 终于,桑桑想到了一个陆珩喜欢的,书中写道陆珩喜欢一道名唤海棠糕的点心,只不过他向来不怎么吃甜食,院里也就很少上点心,桑桑想正可以做这个给陆珩。 说做就做,到了傍晚桑桑就过去寻宝珠了,她的厨艺一向不怎么样,这事只能求助宝珠了,她回忆做法,糕点则交由宝珠来做。 宝珠于厨艺一项上很有天分,她听过桑桑的话就动手做糕点,没几下便成功了,味道竟还不错。 桑桑看着海棠糕发呆,明明是她救了陆珩,却还要她上赶着讨好陆珩,她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桑桑的指尖狠狠地掐住了掌心,她讨厌陆珩,她讨厌讨好别人,可为了活下去,为了逃走,她只能这么做。 桑桑深吸了一口气,端着糕点去了东套间。 桑桑挤出了一丝笑,她将食盒端上去:“世子,晚上饿了吧,这是海棠糕,您尝尝味道喜不喜欢?” 食盒里的海棠糕像是花瓣一样,闻着有一股甜糯的香气,倒是十足好吃的模样。 陆珩拿过一旁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自己的手:“小厨房做的?” 桑桑回道:“是奴婢瞧着世子最近有些瘦了,就想着做些您喜欢的糕点,”她将海棠糕拿出来:“这是奴婢央着宝珠做的,您放心,什么问题都没有。” 自从上次秦氏闹过之后,陆珩突然对她越发冷漠,桑桑不知道她又哪里惹到陆珩不顺眼了,只能这般委曲求全。 陆珩坐在椅子上,他将帕子放回原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的颀长,映在绘了山水的屏风上,忽然起了风,烛火摇曳,屏风上他的身影也跟着晃动。 桑桑觉得有些不安,她越发低垂了眉眼。 陆珩看着她的手腕:“不是才取了血,现在手腕可还疼?” 不过几天的时间休养,自然是疼的,可桑桑又不敢对陆珩那么说,只是道:“不是很疼,世子。” 陆珩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眉头微皱道:“这手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一道嫩粉色的伤痕显眼,若是稍大了力气怕是就要流血。 桑桑的心跳快了起来,陆珩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讨好陆珩还错了不成,或许是,陆珩看出了她的心思? 陆珩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桑桑手腕上的伤疤:“怎么如此着急讨好于我,嗯?”他说这话时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却更让桑桑害怕。 桑桑只是否认道:“没有……” 桑桑更加没有办法了,这也是错,那也是错,陆珩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到底她做什么才不是错呢。 桑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大颗大颗地砸在脸上,眼尾都红了,看着可怜极了,她是真的委屈。 宫灯蒙昧,陆珩用指腹轻轻抹去了桑桑脸上的泪水。 陆珩知道桑桑在骗他,他更知道桑桑打的是什么主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喜欢她骗他的样子。 其实,若能骗他长久也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被她骗过去了。 20、第 20 章 桑桑半坐在一盏燃的正好的宫灯下,宫灯内的烛火透过剪纸的光影拢在她皎白的脸上,像是描绘的画一般。 大颗大颗的泪划过脸颊,从下巴落到地上铺着的织锦毯上,无声无息。 直到陆珩的指腹抚在她的脸上,桑桑的睫毛微颤,她抬眼看着陆珩。 陆珩的动作极其的温柔,像是在抚着什么珍视的宝物一般,可他那双冷清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感情,甚至还有一丝戏谑和自嘲。 桑桑从陆珩透明的指节看到他的脸,她不知道陆珩此刻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她更怕陆珩现在已经生气了。 于是,桑桑只能侧过了脸,用袖袍擦了擦脸上的泪:“是桑桑糊涂了,还望世子见谅,”她可是再也不想惹陆珩不痛快了,要不然受苦的就是她自己。 陆珩的指骨微顿,然后收回了手,松松地倚在椅背上,似乎是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桑桑下意识地咬着唇,她越发觉得陆珩深不可测了,眼下她竟连他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桑桑后悔今儿做糕点送来了,没准这步又走错了。 案几上摆着的海棠糕状似海棠花,鲜嫩香甜,陆珩微微沉了下颌,下首半坐着的桑桑精致的眼尾泛红,竟带了几分艳色。 陆珩的指腹微碾,生的倒是不错。 桑桑有些傻眼,怎么她这么一哭陆珩反而不说话了,若是往常的话,怕是陆珩已经要赶她出去了,现在虽然没赶她出去,可姿态又这般暧昧不明,桑桑忽然想到了一句俗语“伴君如伴虎,”她瞧着伴着陆珩也差不离儿了。 也是巧了,这时候扇轻轻“吱呀”一声,原来是安嬷嬷推门进来了。 眼下日头越来越暖和了,该是换上单衣的时候了,安嬷嬷一早就吩咐针线房为陆珩缝制了单衣,绣娘连夜赶工,终是先缝了几套过来,可她一进来就瞧见了这么个诡异的场景。 陆珩坐在上首,下颌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桑桑则是半坐在地上,如花的裙裾迤逦一地,偏眼眶泛红,面上还有眼泪的痕迹,瞧着委屈又可怜。 安嬷嬷把衣裳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这是怎么了?”她心道怕不是陆珩又欺负桑桑了。 桑桑如蒙大赦,她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此时安嬷嬷就像是救星一般,她连忙站起来:“安嬷嬷,是奴婢送来的海棠糕,似是不合世子的口味。” 安嬷嬷其实很喜欢年轻鲜嫩的小姑娘,她此时见了桑桑这幅模样就心疼了:“这有什么的,左不过端下去就是,可万万不要哭了,伤了眼睛怎么办。” 桑桑吐了口气,感谢安嬷嬷! 安嬷嬷嗔怪道:“世子也是,有什么事好好说便是,瞧把桑桑吓得。” 安嬷嬷是陆珩的奶嬷嬷,几乎是自幼抚养陆珩长大,似是他的亲人一般,陆珩就顺着道:“是。” 眼瞧着这一劫躲过,安嬷嬷把衣裳端过来:“十安正好忙完了,老婆子叫他进屋来服侍世子,”停了半晌又道:“桑桑老婆子就带走了,正好也给她做了几件衣裳。” 桑桑就这么顺利地跟着安嬷嬷走了,屋里只剩了陆珩一个人。 案几上的海棠糕却还在放着,陆珩垂眸,然后取了一块放在口中,这糕点已经有些凉了,但好歹还有些余温在,味道还不错。 待回到屋里后,安嬷嬷连忙叫桑桑坐下:“嬷嬷都瞧见了,定是世子他冷言冷语,叫你伤心了,你可万勿记在心上。” 桑桑可都记在心上了,一笔一笔的,可她当然不能说了,只是露出笑来:“嬷嬷说的是,桑桑明白的。” 安嬷嬷向来板着的脸也柔和了几分:“其实世子最开始不是这样的,他幼时也是个淘气的性子,自打国公爷没了,他就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这般冷清的性子。” “不过世子虽然面上冷,但心里还是软和的,谁对他好他都明白的,”安嬷嬷握着桑桑的手:“你且慢慢跟在他身边,世子会明白的。” 桑桑继续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安嬷嬷心里明白,桑桑是陆珩的救命恩人,可眼下却要这般委曲求全,她虽看不过,但也只是个嬷嬷,不好说什么,不过她相信只要时间久了,陆珩会改变的。 安嬷嬷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嬷嬷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又道:“对了,这是我前些日子叫着给你做的春衫,你且穿上试试。” 桑桑自然喜欢了,她一连换了好几身衣裳,安嬷嬷的眼睛都亮了,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似桑桑这般美貌的姑娘。 其实,有时候安嬷嬷想着若是桑桑能一直陪着陆珩就好了,她年纪大了,看的也清楚,似陆珩那般冷清的性子,就需要桑桑这样的姑娘陪着,如此,等她百年之后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事急不得,还得慢慢来。 桑桑隔天就换上了一件烟水青的对襟衣衫,穿在她身上格外轻灵通透,到了东套间后十安都额外瞧了她好几眼。 当然,陆珩对此什么反应都没有。 桑桑照旧煮茶,她偷偷打量了陆珩好几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她心下就松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哭有时候也挺有用的,至少昨儿陆珩就没再欺负她了。 因为陆珩读书处理公文时最需安静,十安特意把桑桑叫出去才说话。 十安性子软和,桑桑和他处的很是不错,说话也比较随意:“怎么忽然叫我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外头的日光十分的好,十安笑着道:“府里的国公夫人要过生辰了,就在三天后,眼下府里已经布置起来了,因着不是整寿,并没有大办,但也邀了许多亲朋好友,咱们世子自然也是要去的。” 桑桑懂了,这场合自然不能少了陆珩,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世子,她接着道:“那我这就准备准备。” 参加宴会的衣裳都有规矩,她自然是要提前准备的,可不能在人前丢脸。 十安点了点头:“那就成了。” 转眼就到了宴会,镇国公府的回廊上都挂了红布绸子,十分的喜庆,府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 陆珩今天穿了鸦青色暗纹西番莲的袍子,他本就眉眼俊秀,鼻梁高挺,肌肤也隐隐透出一股子白,越发显得他俊秀无比。 桑桑赞了一句,这厮皮相生的委实不错,定然迷了不少小娘子去,果然她没猜错,一到了宴会现场,就有小娘子频频看着陆珩了。 其中一个还过来搭话,这小娘子生的温婉可人,看着像个十分心善的,她见了陆珩就脸红:“表哥,咱们许久不见了,瞧着你大好了。” 桑桑不禁感叹,其实这时候京里已经传了陆珩残废暴虐的谣言了,但还是有许多小娘子上赶着,看来脸果然重要。 陆珩对女子向来没什么表示,只是略点了点头:“表妹。” 陆珩这毫不掩饰的不想搭理的态度,谁都能觉出来,那小娘子当即就红了眼眶,正巧陆静婉过来:“雅娴表姐,走,咱们去那边儿赏花,”府里新运进来了好些时兴的花儿,她正想过去瞧瞧呢。 桑桑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才想起眼前的这小娘子应当名唤范雅娴,是范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一向喜欢陆珩,可惜陆珩一直不怎么喜欢她,书中关于范雅娴的描述不多,只是个略有提及的喜欢男主的女配。 不过倒是因着她是范老夫人的侄孙女,陆珩待她还算可以。 范雅娴柔柔福身:“表哥,那雅娴就先过去了。” 其实赏花的地方离的不远,过了一个转角就是,桑桑看着她们远去,她忽然想起来那个香囊:“世子,姑娘的香囊还在我这儿呢,要不要送过去。” 这边儿陆珩已经被一个公子拉过去说话了,他分不开身,倒是十安叫桑桑赶快过去,也好快些回来。 桑桑走了几步就到了,她冲着陆静婉和范雅娴福了福身:“姑娘,这是您那日落下的香囊,”说着将香囊递给陆静婉。 陆静婉一愣,她气道:“你没把这个给周三公子?” 桑桑低着头:“世子没许,奴婢自然是听他的,”她把陆珩拖出来,想必陆静婉就说不了什么了。 果然,陆静婉虽然气的很,但也无奈的将香囊扯了回来。 一旁的范雅娴却盯着桑桑,这还是陆珩身边第一次有侍女,而且这名唤桑桑的生的倒真碍眼,她忽然用胳膊碰了一下陆静婉:“表妹,那这香囊岂不是白费了。” 陆静婉本就炮仗脾气,她一听就怒了:“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丫鬟,”说着挥了胳膊狠狠地扇了桑桑一巴掌。 这巴掌实在来的太快,桑桑都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脸已经疼的发麻了。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陆静婉犹自不解气,还要再动手,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原来是陆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陆静婉跺脚:“哥哥,我如今打个丫鬟都不成了,我还是不是你的妹妹?” 范雅娴惊呼:“静婉,你快放手,”一派柔弱的样子。 陆珩淡淡道:“够了。” 21、第 21 章 陆珩话音落下,陆静婉就不敢再动手了,她到底还是有些怕陆珩的。 范雅娴连忙拉过陆静婉的手,忧愁道:“表妹,你这性子也太急躁了些,怎么就动手了呢,若是将这姑娘的脸划破了可要怎么办?”言语间全然关心桑桑的模样。 因着是宴会,陆静婉今日穿戴的格外精致,手上戴了好几个缀了宝石的戒指,那戒指的边缘锋利的很,她又用了这么大的力气,若是一个运气不好,怕是桑桑就要破相了。 陆静婉的力气很大,桑桑只觉得她的脸疼的发麻,都快要没有知觉了,她闻言将手松开,只见手上竟然有斑驳的血迹,她的脸果然被划破了。 这边陆静婉看了后心里阵阵冒寒气,她的手颤抖起来,犹自强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找娘说去,”对,只要找到秦氏,哥哥就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转角处的人也越发多了,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范雅娴连忙道:“这位姑娘快些回去抹些药膏吧。” 陆珩没有再说什么,就这般散了。 桑桑一路愣着回了屋,宝珠见了当即就惊呼出声,眼泪都掉下来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个宴会便伤成这样?”她一面说一面拿干净的帕子。 桑桑没有回答,她只是拿了镜子,左脸颊果然有一道口子,此刻还在留着血,她心里一沉,难不成真的破相了? 刚刚擦干净伤口,陆珩就坐着轮椅过来了,宝珠擦了擦眼泪,还是退下了。 桑桑呆呆地坐着,见了陆珩也没有参拜,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范雅娴是故意的。 离的近了,陆珩看的也越发清晰了,桑桑的脸本就娇嫩白皙,寻常稍微用些力就要留下痕迹,眼下她的左脸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上面还有一道口子,些微泛着血迹。 任是谁见了都要惊呼,那般精致的脸却成了如今的模样。 屋子里静默的针落可闻,陆珩想抬起桑桑的下巴仔细看看,可手指刚刚触碰到了她的下颌尖儿,桑桑便侧过了脸。 陆珩的手指硬生生顿在半空:“你要如何?”声音依旧没有一丝起伏。 桑桑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伪装,她冷笑地看着陆珩,她都能瞧出来的事,陆珩自然也能,他明明知道是范雅娴诱使陆静婉做的,他却只除了一句“够了”外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是不是在他这样冷漠的人眼里,她压根儿就不是个人啊,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儿?她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桑桑侧过了脸:“世子还是出去吧,桑桑眼下这模样,若是害的世子做噩梦了多不好,”她不无讥诮地道,事到如今,她只想安静地待着。 陆珩的手落下,他看着桑桑眼睛里从没出现过的情绪,忽然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兴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陆珩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出去,然后吩咐十安请大夫过来。 “嘶,”桑桑忍不住抽气道。 宝珠越发轻了力气帮桑桑抹药,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桑桑,你且忍着些,过一会儿便好了。” 末了,宝珠轻轻敷上纱布,她叹了口气:“还好这伤口浅,按时敷了药就能痊愈,不会留下疤痕,刚刚可是把我吓坏了。” 宝珠又道:“若不然咱们还是请巫祁瞧瞧吧,他的医术自是更好些,”寻常时候除了取血以外用的都是旁的大夫。 桑桑摇了头:“不必,用这个药就好。” 桑桑揽镜细照,她精致的眉眼很是落寞:“先前秦夫人用茶杯划破了我的脸,眼下陆姑娘又用戒指弄伤了我的脸。” 宝珠在一旁收拾药膏纱布,舒了口气道:“谁叫咱们是小丫鬟呢,这样的事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也没别的法子,”她被陆珩一家祸害惨了。 一口郁气积在心里,桑桑看的清楚,这事分明是范雅娴嫉妒她在陆珩身边伺候,才使了这等毒计,说起来她全是因着陆珩才受了这无妄之灾,可陆珩却毫无表示,更不会为她出头。 桑桑忽然笑了一下,是她想多了,陆珩怎么会为她出头呢,她不过是个下人丫鬟而已。 许是郁气积心又着了凉的缘故,到了晚上桑桑就发起热来,这事还是宝珠第一个发现的。 宝珠特意熬了汤想给桑桑补养身子,可等她进了屋却发现黑黢黢的,她原以为是桑桑贪睡,可到了近前却发现桑桑脸红的不正常,用手一摸更觉得滚烫,竟然是烧的厉害! 宝珠当即就去找了安嬷嬷请大夫,一整个晚上都不得安歇。 可第二天桑桑也没有好转,原来正因为她是陆珩的药引,未免血液不纯净,范老夫人特意交代过,大夫不敢用药性太烈的药,只用了些温和的药,药效也就更慢。 这期间桑桑昏昏沉沉的,她觉得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梦魇中。 这梦里光怪陆离,为了生存,她成了丫鬟,还要违背心意去讨好陆珩,更要忍受种种的委屈,她觉得她要坚持不下去了,她不想醒来。 梦里似乎是一个雅致的房间,床榻不远处悬了个绘了海棠花图样的走马灯,昏黄的烛影里海棠花轻转,像是正在开花的模样,玉壶光转,妙不可言。 桑桑觉得她身子发软,像是被火烤着一般。 她侧过脸,忽然瞧见床榻旁多了个身影,这人身姿挺拔,半坐于床榻上,他的侧脸在如月的光辉里更显矜秀清隽,竟然是陆珩。 桑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她看着陆珩疑惑地道:“怎么在梦里都有你?” 想及此,桑桑更加确定这是个梦,因为陆珩是不会来的,好歹是在她的梦里,想做些什么都可以了。 桑桑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陆珩,做梦你都不放过我!” 她抛却了从前的那些伪装,将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诉之于口,桑桑的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隐于软枕间,她太委屈了:“陆珩,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桑桑没看到,陆珩掩在袖袍里的手指动了下。 22、第 22 章 走马灯照旧在转,海棠花开了又败。 桑桑整个人躺在温暖的棉被里,她周身热的似火炉,分明一丝力气都没有,可说出了这话之后却异常的轻松。 桑桑哭的时候向来没有声音,就那样睁着一双清澈明润的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谁见了都要心软。 陆珩坐在床榻上,他半侧脸在昏黄的烛光下俊秀无比,声音微冷道:“胆子还挺大。” 桑桑闻言更是生气,她大了声音道:“平日里叫你欺负我也就算了,如今可是在我倒梦里,我若还叫你欺负可也太惨了。” 她自觉声音颇大,气势厉人,可实则烧的厉害,嗓音软绵绵的,如今大了几分劲儿,更加显得软糯,一点都不吓人。 陆珩勾唇:“也罢,既在你梦里,那就都听你的。” 桑桑觉得她的头又昏沉了几分,她强撑着道:“等哪天的,我也要这般欺负你,叫你尝尝我这般的滋味。” “陆珩,我讨厌你,”桑桑说完就觉得眼皮沉重。 桑桑的声音像是羽毛一般,既轻又软,陆珩俯下身,用清冷的指节碰了碰桑桑的脸:“你烧的厉害,该睡了。” 桑桑想推开他的手,可无奈没有丝毫力气,又过得几瞬,她就沉沉睡去。 借着走马灯的光,一切都分外清晰,桑桑原本白皙的小脸通红,像是染了胭脂一般,面上还挂着泪,花瓣一般的嘴唇翕动,似乎是在喃喃,可也究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陆珩用指腹抹去了她的泪,此时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竟敢说讨厌他。 陆珩看了看指尖晶莹的泪,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他慢慢地将指尖的泪碾去。 “十安,药拿过来了吗?”陆珩道。 十安悄步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甜白瓷大碗,里面装的浓黑的药汁,他面带纠结道:“世子,老夫人交代过的,不许桑桑用药性烈的药,到时候难免耽误你的药性。” 十安自然是挂心桑桑的,可范老夫人早就交代,他又不能违抗。 陆珩没有言语,他将药碗端过来,又用汤匙舀了一勺药缓缓喂进桑桑的口中,她的嘴唇微动,很快便将药咽下去了。 十安的心跟着松快了些,他就知道,自家世子不会那般冷漠的。 一碗药喂完,陆珩起身:“回吧,今儿晚上的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他不想搅扰了祖母范老夫人。 至于桑桑,留着她倒也颇有趣。 除了十安,谁也没有瞧见陆珩竟是自己走了回去,毫无障碍,十安小声道:“世子您慢着点儿走,免得伤了腿。” 好不容易从火炉中脱身,桑桑在第二天早上睁开了眼。 宝珠刚好推门而进,一见桑桑醒来面上就带了笑,她连忙过去摸了摸桑桑的额头脖颈,确认不再发热以后才掉了眼泪:“老天保佑,可算是不再烧了。” 桑桑的身子发虚,她强撑着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 宝珠连忙扶了桑桑靠在软枕上:“眼下都是你烧的第三天了,你可不知道,你把我吓坏了,这一烧就是这么长时间,一直昏睡着,我还以为你要烧糊涂了呢。” 桑桑舔了舔嘴唇,她的神色有些恍惚:“宝珠,昨儿晚上世子是不是来了?”她脑海里莫名有个陆珩坐在床榻边儿的景象。 宝珠拿过一旁熬好的白粥:“你可不是糊涂了,世子怎么会过来。” 桑桑一想也是,她是真的烧糊涂了,陆珩怎么会过来,她侧过脸去看,房中果然没有那盏走马灯,她不禁扶了扶额。 桑桑又一想,陆珩不能走路,更不可能过来了,她这是做梦了,梦中似乎还说了些讨厌陆珩的话,好在只是个梦,要是真叫陆珩听见了,可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宝珠喂了桑桑一口白粥:“范老夫人真是好狠的心,竟不给你用药性强些的退烧药,好在你自己挺了过来。” 白粥暖胃,吞下后果然舒坦了许多,桑桑想起范老夫人就叹了口气,这更是个心狠的,她只能受着了。 得了安嬷嬷的令,桑桑可以在房里养身子,这一蹉跎就是好几天过去,桑桑的烧终于褪去,脸上的伤也只剩了条淡淡的红痕,约莫再养个把日子就能好全了。 这一日桑桑换了衣裳下地走路,躺的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备懒,她一面散步一面问宝珠:“世子这段时间可在忙什么?” 这倒是知道,宝珠就道:“世子这些天竟时常带着十安出门,也不知忙些什么去了,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套了马车出门。” 桑桑有些疑惑,自打她伺候在陆珩身边,他整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便是处理公文,倒还未曾出去过,怎么这些天一直出去。 正巧此时院里进来了个二十出头的丫鬟,她穿戴的极整齐:“这位是桑桑姑娘吧,咱们老夫人邀您过去一趟。” 桑桑揽着宝珠胳膊的手顿了下,范老夫人? 桑桑看了眼宝珠:“我一会儿就回来,”她说完便跟着那丫鬟走了,心里不住嘀咕,范老夫人找她做什么。 一路无话,把桑桑带到正房后,那丫鬟就退下了,屋里只剩了范老夫人和桑桑两人。 范老夫人穿了一身檀色的袍子,头上戴了一个眉勒,头发花白,看着像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实则并不然,桑桑一进来便福了身:“老夫人。” “起来吧,”范老夫人道。 这还是范老夫人第一次见桑桑,她的眼睛眯了眯,眼前的桑桑清艳至极,虽左脸上还有道浅浅的红痕,却丝毫不影响其美貌,怪不得。 桑桑心里打起鼓来,这范老夫人什么也不说,到底找她来要做什么。 范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屋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我就敞开说了,”她摸了摸手里的念珠,发出混沌的碰撞声:“你是世子的药引,救他于危难之中,国公府阖府上下都是要感谢你的,等日后珩哥儿身子好全,金银财帛自然是少不了的。” 桑桑心里打了个突儿,这是先礼后兵啊:“老夫人说笑了,奴婢自当尽心竭力,”她可不想再被这老夫人捉回去关在偏院。 果然,范老夫人叹息道:“我是不愿你跟在珩哥儿身边的,他自幼是个冷清的性子,却三番两次因你改了主意,”她的孙儿自是要顶天立地的,岂能因为一个小小女子而心软,就算这女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行。 “下午,你便搬回偏院去吧,在那儿有人照顾你,”她又道。 桑桑当即就跪下了,她可不想被关在偏院里终身,再者说了,似陆珩那般冷漠无情之人,几时因她心软了,她只能搬出陆珩来:“老夫人,桑桑是世子的丫鬟,自然是要听他的话的,世子不让桑桑走,桑桑是不敢的。” 念珠拍在案几上,声响颇大:“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范老夫人道。 桑桑的心乱成了一团,她心里清楚陆珩很敬重范老夫人,也向来听范老夫人的话,陆珩怕是不能为了她去违拗范老夫人,难道她真的要似原书女主一般被囚禁终生? 桑桑如花的裙裾铺在地上,范老夫人垂眼就瞧见她纤长白皙的脖颈,还有那一张绝色的脸,她又缓缓地摸了摸念珠:“来人,将这丫鬟带到偏院里去。” 桑桑心里快速的想了许多办法,可竟没有一个能用的! 下一刻,陆珩掀帘而入:“祖母,她是我的人。” 23、第 23 章 桑桑的额头抵在地上,正是无可奈何之际,陆珩的忽然到来简直让她如闻仙音。 帘子下透进些许日光,陆珩由十安推着轮椅进来,然后坐在了下首。 没有范老夫人的命令,桑桑不敢起来,她开始胡思乱想,陆珩怎么会来这,他说的她是他的人又是什么意思,是想留下她还是单纯因为他的占有欲? 范老夫人着实没想到陆珩会过来,她抚着念珠:“珩哥儿,你过来做什么,不是出去有事要忙吗?”她说罢不经意地看了眼桑桑,心道莫不是为着她来的吧。 想到这里,范老夫人更生起将桑桑关在偏院里的想法。 陆珩从案几上端过了茶碗:“也是巧了,今儿散的早,孙儿就想着过来祖母这瞧瞧。” 范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来了,那祖母也就说了,这丫头是你的药引,合该是好好休息的,哪能伺候你,还是留在偏院里为好,到时候祖母吩咐几个丫鬟照顾她,于她也好。” 听到范老夫人的话,桑桑心里咯噔一声,这老夫人的话说的倒漂亮,实则还不是想把她囚在偏院里,她该怎么办,眼下她的生死全在陆珩的一念之间了。 陆珩看着茶碗里晃荡的水雾,隔着这袅袅水雾,他看见了伏在地上的桑桑,她的身子纤弱,这般跪在地上就像是春日里枝头的杏花,单薄又伶仃。 陆珩放下茶碗:“桑桑,你先起来吧。” 桑桑顺从的起来,然后像以往一样站在陆珩的身后,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陆珩的半侧脸,日光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道不明的俊秀清隽。 就在此刻,桑桑不得不承认,陆珩到底还是比范老夫人好一点儿的,至少在他身边还有希望。 范老夫人摸着念珠的手一顿:“珩哥儿,你这是何意思?” 陆珩转过头:“十安,你先带桑桑下去。” 十安微楞,但还是听了陆珩的话,他领着桑桑下去了,直到出门的那一刻,桑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十安:“世子这是留下我了?” 十安也跟着笑了,他和桑桑一起处事很长时间了,自然希望桑桑留下:“嗯,世子承诺过的自然作数。” 屋里,陆珩向范老夫人告罪:“祖母,孙儿并非有意顶撞您,桑桑是我的人,她要如何自然也是孙儿说了算。” 陆珩肖似其父,范老夫人见了心就软了几分:“祖母也并非为难于你,只是你年纪轻,不懂得男女间的情爱,若是你一步行差踏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咱们国公府上不可能迎一个丫鬟进门。” 陆珩弯唇:“祖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桑桑是孙儿的丫鬟,仅此而已。” 范老夫人皱起眉头:“那你怎会为了这小丫鬟去作弄静婉和你雅娴表妹。” 范老夫人身为一府主母,她的消息自然灵通,那天生辰宴上陆静婉打了桑桑一巴掌的事一早就有丫鬟报上来了,不过她没料到陆珩会为了桑桑出头。 范老夫人回忆起了那天的事,宴会上的风波过后,范雅娴和陆静婉一起吃了茶后又去扑蝶,玩的很是尽兴,待到了晚上,两个小姐妹却不小心掉进了院子的池子里,她们两人虽会游水,但到底受了惊,尤其那池子里怪石颇多,俩人身上划了许多伤痕。 这事看似只是普通落水,可范老夫人若是察觉不出来是陆珩做的也就枉为一府主母了。 面对范老夫人的诘问,陆珩轻松承认道:“这事是孙儿吩咐人做的。” 范老夫人急道:“那你还说你不是为了那小丫鬟?” 陆珩看着一旁摆着的紫檀座香炉:“祖母,桑桑是我的人,”他只这么回应。 范老夫人却忽然放了心,她原本以为陆珩喜欢桑桑,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而是因为他一贯的占有欲,陆珩性子冷清,对自己的东西或人一贯有很强的占有欲,看来桑桑亦是如此。 范老夫人松了口气:“你有分寸就行。” 她的孙儿该是顶天立地,建功立业的,不能为儿女之情所烦扰,既然他只把桑桑看作是他的人或物件,那就没有什么大碍。 范老夫人换了个语气:“快到晚膳时间了,就留在这儿用膳吧。” 陆珩点了点头。 外头,得了十安的肯定,桑桑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十安面上也带了笑:“想来世子会待一会儿,我便先送你回听松院吧。” 一路穿花拂柳,桑桑在前面的夹道上好像看见了秋桐,等她再想仔细看时,秋桐已经没了踪影。 十安微楞:“桑桑,可是你瞧见了什么?” 桑桑回过神来:“没事,咱们回去吧。” 桑桑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索性就留在东套间里等陆珩回来,也好表表忠心,虽然陆珩此人甚是可恶,但也好歹把她留下了,她身为丫鬟自然是要讨好的。 桑桑坐在进门处的小圆凳上等着,一直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她起身点灯,在点亮最后一盏宫灯的时候,陆珩回来了。 放下烛台,桑桑迎过去:“世子。” 十安一回来就有事要忙,马上便出去了,桑桑站过去推着陆珩进来,直到收拾停当后,桑桑摆出自以为最真诚的神情:“今天的事多谢世子。” 陆珩看着桑桑的眼睛,却莫名想起了她发烧那晚奶凶奶凶的模样,口中说着讨厌他,偏声音绵软无力,不过那模样看着倒比现在顺眼许多,至少那时的她是真正的她。 陆珩忽然道:“身子可好全了吗?” 听闻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桑桑认真思考了一番,自打发烧以后,她养了好一段时间的身子了,因而道:“已经好全了,”翻译一下,能伺候世子您了。 陆珩又问:“其实祖母也是一番心意,你若是留在偏院里定能得人好好照顾,不必在我这儿端茶倒水了。” 桑桑连忙急道:“世子您说的哪里的话,能伺候您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更何况待在那偏院里轻易出不得门,还是留在听松院里好。” 她急急忙忙说了一大堆,却不见陆珩有丝毫反应,瞬间,桑桑明白过来了,陆珩这是在逗她! 桑桑的脸红了,像是染了三月的桃花一般,声音细若蚊蝇:“世子……”其实吧,不管怎么说,陆珩能留下她便已是不错了,人还是要有比较啊。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外面细碎的风声。 一旁的宫灯昏黄,陆珩低眸就瞧见了桑桑左脸上的那道细痕,他抬手摸上去。 陆珩的指腹微凉,桑桑的身子轻微的颤了一下,她心想陆珩估计是把她当做了一幅画,一个瓷器,留下疤痕就不美了,她且忍着。 陆珩又想起那晚她发热时说的话,他的指腹顺着往下:“感激我?”尾音微挑道。 还未等桑桑回话,陆珩又道:“不是讨厌我?” 桑桑愣了,怎么说的像听见她心里话似的,她立马道:“桑桑哪儿敢呢,自然是感激世子您的。” 一旁的灯花“噼啪”了一下,桑桑的肌肤细腻皎白,陆珩竟觉得有些爱不释手,他的指腹继续往下,最后捏住她的下巴,他看见了她水雾蒙蒙的眼睛。 又在骗他。 24、第 24 章 透过剪纸的烛光斑驳地打在陆珩的脸上,越发衬的他俊秀无比。 桑桑的目光从陆珩如玉的指节移到他绣着斓边的袖角,她尽量忽视下巴上传来的触感,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珩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松开手:“下去吧。” 桑桑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忍不住暗暗嘀咕起来,陆珩看起来像是又生气了的模样,这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她可摸不透。 桑桑领命退下去,她回去的时候宝珠正靠在门槛上等她,宝珠见了她才放下心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进屋。” 屋里有些暗,宝珠又特意燃了一盏蜡烛,她给桑桑倒了碗茶:“怎么样,老夫人可有为难你?” 自打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带走桑桑以后,宝珠就开始担心起来,眼下桑桑虽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但难保不会有苛责。 桑桑很是感动,宝珠是镇国公府里最关心她的人,她握住了宝珠的手:“你放心,老夫人没给我苦头吃,只是略说了几句话而已。” 无人可诉心事,桑桑就同宝珠说起下午的事,宝珠听的气愤不已,待听到最后陆珩出面留下桑桑后才平息下来。 一旁的灯火摇晃,看着桑桑纤弱的身子,宝珠不住的心疼,她低低地道:“老夫人当真好狠的心,你到底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没有丝毫报答也就算了,还这般对你,”说罢又道:“好在世子还有些心,把你留下了。” 屋子里一时静默不语。 桑桑看着透过烛光的素绢,她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自打穿书以后,她知道了原主的命运,就想着自己能自由地活下去,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竟如此渺茫。 她是陆珩的药引,是他的救命恩人,却还要被如此猜忌怀疑,她委屈求全,在陆珩面前端茶倒水,可范老夫人的一句话就能定夺她的未来。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她真如一棵草般,随意践踏。 桑桑觉得她的心堵得慌,她能忍受这些委屈,可她最怕的是,在忍受这些委屈后,她的状况依旧不变,她永远不会有逃走的那一天。 桑桑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宝珠的眼泪跟着也掉下来了,她没有什么法子,只是道:“桑桑,若你的血不能救世子就好了,那你也不用遭受这些了。” 在这深宅大院里,她们这些小丫鬟的命不过主子的一句话,当真无奈。 桑桑喃喃道:“我该怎么办呢?”她认清了现状,有范老夫人压在上头,她是不可能离开的,除非她能想到新的法子,她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可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又过了几天,桑桑左脸颊上的那道伤痕彻底消失了,一丝痕迹都看不到,十安见了后替桑桑高兴:“可算是好了,若是脸上真的留下痕迹就不好了。” 桑桑还是愿意同十安交好的,闻言就道:“可不是,日后我可得好好照看着这张脸,要再伤到,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十安回道:“应当的,”似桑桑这般美的脸,是不应有半分瑕疵的。 刚用完晚膳的时候,十安就照例推着陆珩要出府,桑桑乖顺地候在一旁,这几天几乎每晚陆珩都要出府见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桑桑想起后来陆珩扫清一切障碍,登基为帝,但现在却困顿寥落,想来他应当是去见朝中大臣的,如此才有能力上位。 眼见着要出门口了,陆珩忽然示意十安停下来,他转过头:“过来。” 桑桑愣了:“世子是叫奴婢?”她指着自己道。 陆珩的声音淡淡的:“这屋里还有谁,今日你跟着一起去。” 直到坐在出府的马车上,桑桑还处在震惊当中,陆珩竟然带她出府了,严格说起来,这是自打她穿书以来第一次出府逛街。 桑桑坐在马车里,虽然不能掀开帘子去看,但也听见了外头的喧闹叫卖声,这一路走来,她就听到卖花灯、卖糕点的小摊贩的声音,这一刻,她才感觉她是真实地在活着,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 据十安说,陆珩此次在城中最热闹的酒楼约人见面,一早就定了雅间,但她们这些丫鬟是不必跟着去的,所以桑桑和十安被准许在外头候着,换言之,可以逛街! 桑桑站在街上不敢走路,呼吸间就是隔壁小摊的糕点的甜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各处也挑满了灯笼,将这黑夜照的明晃晃的。 十安在一旁笑了:“桑桑,这是你第一次出门吧,我带着你好好走走。” 桑桑笑了,这回是真心的:“好,那就多谢十安了。” 桑桑安心的逛起街来,她一早就发现了一旁陆珩带着的侍卫,她是跑不了的,索性就安心逛街。 说起来,这古代的街景是她从未见过的,但是和现代的一样热闹。 一会儿便走到了一个卖花灯的小摊,这摊子上有各式各样的花灯,镇国公府上大多是精美的宫灯,摊贩上的花灯倒颇有野趣儿。 十安一向把桑桑当做妹妹,见她喜欢就道:“挑一盏喜欢的,我今儿带足了银角子。” 桑桑很是开心,她挑花了眼,最后挑中了一盏兔子灯,这兔子灯憨态可掬,她喜欢的很,她提起来想同十安说就这盏吧,可还未及她说话,一旁就有人声惊讶道:“桑桑姑娘?” 周绍南觉得他的心跳的似是有些快,花灯莹润的光下,桑桑的肌肤如玉一般剔透,她的脸好看的说不出话,他莫名想起那天她拿着绣着他的名字的香囊时窘迫的眼神。 桑桑转过头去,只见对面是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他生的英挺,不是周绍南是谁,她福了身:“周三公子好。” 周绍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换上笑容:“可巧,我今晚出来吃茶,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桑桑姑娘了,你是同陆兄来的?他现下在哪儿。” 桑桑捏着兔子灯的竹木柄:“世子正在酒楼里,我是闲着无聊才出来玩儿的。” 俩人正说着话儿,花灯的摊贩主就道:“这位姑娘,这兔子灯你还要不要了?” 还没等桑桑说话,周绍南就道:“要,自然是要的,”他说着就从身后的仆人手里接过银角子递给摊贩主。 这摊贩主见了银角子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遇上阔绰的客人了。 周绍南的这一番动作实在太快,桑桑都来不及制止,她当然不能接受周绍南的好意,若不然这成什么了,她随身也带了银钱:“周三公子,这花灯还是桑桑自己买吧,这样平白无故叫您付钱实在不妥。” 周绍南笑了,看着更加英俊:“不过是个花灯,送给你又不算什么,”他一向觉得桑桑有些可怜。 桑桑拗不过周绍南,只能作罢,她寻思着还是回酒楼等着吧,免得再惹出什么旁的事来,奈何天公不作巧,陆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桑桑是我的侍女,这花灯自然用不着旁人。” 周绍南一向与陆珩交好,知道他的脾性,也知道他对身边的人或物不一样,他心道他这是又给桑桑惹麻烦了。 桑桑捏着花灯竹木柄的指节已经泛白了,她不用想,陆珩一定生气了。 回府的路上格外安静,桑桑低着头,不敢看陆珩,方才上马车时匆匆一瞥,陆珩俊秀的面庞就冷了下来,看着生人勿近的模样。 桑桑看着手里的花灯,这花灯现在简直成了烫手的山芋,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马车摇摇晃晃的,将外界的叫卖声逐渐甩开,陆珩原本正在闭眼休息,他忽然张口道:“倒碗茶来。” 桑桑趁机把兔子灯放下,茶一直是温着的,她给陆珩倒了一碗,然后递给陆珩:“世子,茶好了。” 陆珩抬眼,他看见了桑桑如玉的手指,然后接过茶来。 朦胧的花灯下,桑桑身量虽然纤细,但已经有了明显的起伏,她的乌发如鸦羽,顺着襟口往下是如玉细腻的肌肤。 她的眉眼间带了几分艳色,叫男人看来,竟然是带着色气的香艳。 怪不得,周绍南看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周绍南眼睛里隐晦的情绪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陆珩将茶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案几上,他顺着握住了桑桑的手,桑桑的手指纤细,他的指节清透,相互交缠,却没有分毫暧昧,似乎他只是在把玩什么赏玩之物一般。 陆珩俯下身:“桑桑,你要乖一点。” 25、入v公告 陆珩离的太近,以至于桑桑闻见了他身上那股清冷的犹如雨夜一般的味道。 下一瞬,桑桑的耳廓一阵酥麻,原来是陆珩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朵上,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地颤了一下。 角落里的兔子灯光芒明润,桑桑不敢动弹,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世子,桑桑会记住的。” 桑桑松了口气,幸好陆珩没有发作,她原本还以为陆珩饶不了她。 陆珩继续把玩着桑桑的手指,只觉触感温润如玉,滑腻的很。 半明半暗的光打在陆珩的脸上,俊秀中带了几分冷厉,桑桑不敢抽出手来,她忽然觉得此时的陆珩就是个变态。 她还要怎样才能算是乖,她真是弄不懂了。 外面传来悠然的铃声,原来是到了府上,陆珩这才放开手,然后叫着十安服侍他下去,看着陆珩的背影,桑桑才叹了口气,看来她以后还要更加谨慎才行。 天气一日渐一日的暖和,这天就到了陆珩的生辰。 不管怎么说陆珩都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这生辰宴必定少不了,且要一番折腾。 听松院上上下下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待给陆珩收拾停当后,十安就推着陆珩去了正房,这样的时候自然是要到范老夫人的正院去的,估计一天下来得要晚上才能回来。 因为桑桑前些日子才被范老夫人叫去,陆珩这次特意叫她留下,省的面对范老夫人。 桑桑知道后直舒了一口气,还算陆珩有些良心,那范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就留在院里正好,落得轻松。 因着生辰这样的喜事,陆珩给院里上上下下都放了假,明日再上值,宝珠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无事可做,桑桑索性回屋睡了一整个白天,补足了精力,待她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宝珠见她醒来连连惊呼:“你这可真够能睡的。” 说话间外面就有一个小丫鬟敲门,那小丫鬟嘴儿很甜,她手里拿了好几壶酒:“桑桑姑娘,这是安嬷嬷吩咐奴婢拿过来的,嬷嬷说这样的好日子咱们丫鬟也可以尽情乐呵乐呵,”她把就递给了宝珠:“两位姐姐今儿想吃酒也成。” 对着这两壶酒,宝珠特意去整治了几碟小菜,她把菜品和酒放在了院里石榴树下面的石桌上:“桑桑,今儿晚上咱们两个且好好乐呵乐呵。” 桑桑其实没喝过酒,她闻了闻酒香,又想了穿书以来的这些糟心日子,一连就喝了好几杯下去,把宝珠惊得说不出话来。 酒过三巡,宝珠已然醉倒了,桑桑还能稳稳地坐着,就是整个人已经迷糊了,好在她还有一丝清醒,央了一个小丫鬟把宝珠扶回屋去,她则继续留下来喝酒。 桑桑又喝了一杯酒,她觉得眼前的石凳已经重影了,变成了两个。 桑桑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后来却蹙了眉,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桩桩件件的事,只觉得满身疲惫。 眼下陆珩是不可能放她走的,她难道要这样活一辈子吗,她不想。 桑桑以手托腮,眨眼间又喝下了一碗酒,原来这酒壶已然空了,与此同时,她觉得身边似是多了一道黑影,她转过头去,那人影模模糊糊的,像是坐在轮椅上,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那是陆珩。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桑桑挣扎着起来给陆珩行礼,可她喝得太醉了,走路歪歪斜斜的,待走到陆珩跟前行礼时一个不稳竟然扑在了陆珩的膝上。 桑桑没有力气起来,她软着声音道:“世子,是奴婢失礼了。” 桑桑觉得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她想撑着身子起来,可只能抬起头,她看着陆珩纳闷道:“世子,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啊?” 明晃晃的花灯下,陆珩俊秀的脸却似遮掩了起来一般。 酒气醉人,陆珩闻得清楚,他看了看膝盖上面色晕红的桑桑:“你喝醉了。” 桑桑迷糊着点了头:“是了,我喝醉了,我喝了两壶酒呢。” 陆珩知道桑桑这是醉的不轻了,他用手背试了试桑桑脸颊的温度:“我叫十安送你回去休息吧。” 休息?桑桑听到后摇了摇头,她不要休息,休息后会醒来,醒来就还要面对这个让人无望的世界,这样醉着很好,她哼唧道:“我不去休息……” 和醉鬼说话并没有什么用处,陆珩打算直接叫十安过来送桑桑去房里,他松开了放在桑桑脸颊上的手。 可下一刻,桑桑却用手反握住了他的手,贴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陆珩没有动弹,他低眸看着桑桑,他的手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原来是桑桑的眼泪,她流泪了。 晶莹的眼泪划过脸颊,流进了陆珩的手心,桑桑的声音哽咽:“我觉得好累啊。” 是啊,她太累了,她活的这般小心,可是生活却仍旧没有一丝改变,她所有的赌注,所有的希望都在陆珩身上。 桑桑的眼泪扑簌而下,润湿了陆珩的手心,她抬起下颌看陆珩,他生的真是精致极了,眉眼俊秀,鼻梁挺直,就连下巴的弧线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的好看。 他生的如此好,可他的心却那么冷漠无情。 陆珩的手依旧贴在桑桑的脸上,他没有说话。 桑桑的睫毛微眨:“世子,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呀?”她那样委屈的说道。 又落下了眼泪,桑桑知道她这时不是在说胡话了,就在方才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新的法子,她可不可以勾引陆珩呢?让陆珩喜欢她。 人皆言情爱难懂,谁先爱便输了,若陆珩喜欢上了她,她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从陆珩的角度看过去,恰好看到桑桑纤长的脖颈,起伏的胸脯,她委身曳地,裙裾如花,再往上移,则是她清艳的眉眼,还有嫣红如花的唇瓣,道不尽的娇媚。 桑桑小声道:“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呀?能不能……”她的声音软绵,像是小奶猫一般哼唧。 陆珩用指腹抹去了她的眼泪,他面无表情:“你醉了。” 可他的声音却带着说不清的嘶哑。 26、二合一 桑桑用手拽住了陆珩的袖角, 他的袖角上绣了斓边, 是折枝纹的图样。 桑桑用手指摸上去,她摇了摇头:“我才没醉呢。” 桑桑的嘴唇分明没有涂胭脂, 看着却红艳艳的,陆珩用指腹轻轻地捻上去,拭去了酒渍:“睡吧。” 本就喝得醉了, 桑桑已然坚持不下去了,她原还想挣扎着再说话,可眼皮越发沉重, 她就这样伏在陆珩膝上睡着了。 夜里的风吹起,暖和的很。 陆珩忽然起身将桑桑抱了起来,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胸膛处, 然后向桑桑的小院里走, 后头的十安惊得满脑门的汗:“世子, 还是让我抱桑桑进去吧。” 现在还没人知道陆珩的腿疾已然好了,若是叫人瞧见了那世子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陆珩的脚步一顿,他看了看桑桑红扑扑的脸:“无妨,这里向来没有人, ”他说罢就抱着桑桑往里走。 十安纵使着急也无用, 只能推着轮椅一起跟了过去。 屋里, 陆珩将桑桑放在床榻上,屋里面没有燃灯,只有外面月亮透进来的光,桑桑睡的不安稳, 像是惊到了一般。 桑桑的眉毛微皱,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什么东西。 陆珩将锦被覆在桑桑的身上,又帮她掖严实了被角,他想起方才她默默流泪的样子,忽而转身走了。 外头十安松了口气:“世子,您日后得小心些,这回是运气好。” 陆珩点了点头,方才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是鬼迷心窍一般,良久,他道:“回吧。” 桑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宿醉之人醒来往往是头疼欲裂,桑桑也是如此,她揉着额头,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清醒之后,桑桑就想起来昨晚上的事,她常听人说喝醉之人不记得之前的事,可她却记得分外清晰,一幕不忘。 昨晚上的那个念头此时愈演愈烈,这也是她唯一的办法了,可陆珩的性情向来如书中所写般冷漠清冷,不近女色,她能让陆珩喜欢上她吗? 桑桑不知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桑桑穿戴好便往东套间去,她已然迟了一上午了,若是再迟到的话说不定就触到陆珩的逆鳞了。 桑桑进屋的时候陆珩正在写字,他端坐在书案前,眉目不动,颇是认真,她悄步过去煮了茶,然后端了一碗放到书案上。 陆珩写了一上午的字了,也确实有些累了,他放下笔,然后端过茶碗喝了一口:“昨晚睡得可好?” 桑桑愣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奴婢睡得很好,一夜无梦,”还睡到了中午。 不过她有些奇怪,陆珩可素来不是会问她的人,下一刻,陆珩就把茶碗放到案几上,他清冷的眉眼依旧:“我对你不好吗?” 开玩笑,岂止是不好,还很恶劣,若是叫她列出来,估计能写满一大张纸。 然后桑桑怂了:“世子对奴婢自然是好的,如今奴婢能安稳地留在听松院,全是仰仗着您呢,”她又说违心话了。 陆珩侧过脸,只见桑桑一脸认真,恨不能以手捧心来证明,他就知道,她又在骗他。 桑桑此时也回过味儿来了,看来陆珩是想起了昨晚上她说的话才有了这问题,她寻思着得好好回答。 陆珩道:“研墨吧。” 桑桑心里吐了口气,还好陆珩没有再为难她,她开始给陆珩研墨,一边研墨一边神游天外。 原书中陆珩后来成了帝王,自然有不只一个女人,但大多是政治联姻,其中唯有女主最得他心,说起女主,相貌美是第一要点,而女主的性情,则是温柔大方,解语花一般的存在,后来一直伴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桑桑叹了口气,她一点也不温柔大方,更不是解语花,看来她只能另辟蹊径了。 桑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安嬷嬷,安嬷嬷正指派着小丫鬟库房里的采买事宜,桑桑给安嬷嬷福了福身。 安嬷嬷一贯喜欢桑桑,她一见到桑桑就笑了:“世子可还是在读书?” 桑桑往夹道的里侧靠了靠:“正是呢,世子每晚都要读书,里头有十安照顾着,嬷嬷你放心。” 安嬷嬷拉过桑桑的手:“那就好,你也是,快些回屋歇着吧,”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和嬷嬷我说。” 这回还真有事,桑桑不好意思地笑道:“嬷嬷,桑桑来府里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还从没回过家呢,桑桑想祖母了……” “这事嬷嬷可做不了主,老夫人是决计不许叫你回去的,”安嬷嬷无奈道。 “桑桑自然知道老夫人是不会准许的,”桑桑回道:“是这么回事,当初桑桑是和隔壁村的秋桐一起被卖进来的,桑桑想着,或许秋桐会知道家里的情况。” 桑桑继续道:“桑桑是想求嬷嬷准许我明日出去寻秋桐,很快就会回来的,”安嬷嬷算是听松院的管事嬷嬷,这样的事自然都是要告诉她的。 安嬷嬷听了就笑了:“这事嬷嬷能做主,明儿一早你便过去吧。” 桑桑福了福身:“那就多谢安嬷嬷了。” 第二天一早,桑桑就候在二房的花园处,她早就和宝珠打听过了,秋桐如今在二房伺候,而花园这里人来人往,是必经之地,她等在这一定能遇见秋桐。 先前是无暇打听,如今她一在听松院站稳了脚跟,就立刻过来寻秋桐了。 桑桑站在花树下,她想起了陈婆婆,原主在书中尚且只是个略有提及的炮灰,更不必提陈婆婆了,她着实不知陈婆婆未来的命运。 想起这里,桑桑就很是担心,陈婆婆性子软又体弱多病,把她卖做丫鬟定然不好受,陈山夫妇俩也定会烦扰陈婆婆,陈婆婆的年纪又那么大了…… “桑桑,”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桑桑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对面的人不是秋桐是谁,她笑着道:“秋桐,我可等到你了。” 秋桐有些不敢认桑桑了,她上前几步:“桑桑,你不是在世子院里当差吗,怎的瘦成了这样?” 桑桑把秋桐带过来往里走了几步,她含混道:“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秋桐向来想的不多,闻言就不再多心,她这才道:“你怎的过来了,你可不知道,听松院规矩大得很,我多次想去见你都没有门路,哪成想你今儿竟过来寻我了。” 桑桑自然是拉着秋桐好一番叙旧,交代完近况后才提起自己的来意:“秋桐,这听松院的规矩大,我又说不上话,你可知道我祖母现下如何了?” 秋桐就住在柳树村的隔壁村,两个村子间交互有无,自是熟悉的,她面带苦色道:“说起陈婆婆,唉,你也知道你家的那些烂摊子事,陈婆婆年纪大了,身子又有些病,再加上惦记你,身子骨不大好。” 桑桑面色一白,她最担心的就是陈婆婆积忧成疾。 看着桑桑的面色,秋桐连忙道:“桑桑你先别担心,正巧再过两日我要出府给家里寄信,可以捎带着你的,到时候陈婆婆收了你的信,身子定会见好的。” 桑桑连忙道:“那两天后我还来这里找你。” 秋桐笑着道:“嗯,你且放宽心。” 正说着话呢,桑桑却感觉好似有人正在看着她,她顺着遮挡的花树看过去,只见一道穿着宝蓝直缀的身影,瞧着像是个男子,可一转眼就不见了。 秋桐好奇道:“桑桑,怎么了?” 桑桑压下心底的怪异感:“没事,那我就先回了。” 一回了听松院,桑桑就取了纸笔央着安嬷嬷帮她写了家信,说起来羞耻的很,她不会写这时候的字,只能去求旁人了,她下定决心要练字,成为文盲的感觉好难受! 过了两天桑桑把家信交给了秋桐,她盼着陈婆婆收到这信后身子能好转些。 春风和暖,天朗日清,院子里又忙活起来。 原来这天是忠勤伯府老夫人的生辰,请柬一早就送到了镇国公府上,陆珩也在受邀之列,故而上午就忙活了起来。 安嬷嬷指派着小丫鬟们往上端早点,十安则是伺候着陆珩洗漱,桑桑跟在十安后头,以防有什么需要。 说起今天的生辰宴,安嬷嬷不解地同陆珩道:“世子,这忠勤伯府向来与二房交好,你的腿又不方便,何不留在府里头。” 十安在一旁就笑了:“嬷嬷这就不明白了吧,正因为那忠勤伯府与二房交好,咱们世子才要去呢,如此才能显出咱们世子的身份来。” 桑桑在一旁听懂了,自打陆珩重病以来,除了那次去太后举办的皇庄外几乎再没去过旁的宴会,在京里人的眼里陆珩已然残废失势,世子之位不保了。 这传闻当然少不了二房的推波助澜,在这种情况下,陆珩自然是要出门的,若是再不出门怕是旁人真要信了那传闻了。 安嬷嬷此时也明白过来,她笑道:“那今儿世子可要好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安嬷嬷特意为陆珩挑了件天水青绣着竹叶纹的直缀,陆珩本就相貌俊秀,如此一衬越发了不得。 今天的宴会安嬷嬷嘱咐桑桑跟着,也好有人贴身照顾陆珩,桑桑就跟着陆珩出了门。 到了影壁处,正好与二房的人撞上了,二房的陆承见了陆珩很是惊讶:“大哥怎的出府了,难道是去那忠勤伯府的寿宴?” 陆珩坐在轮椅上:“请柬都送来了,我去不得吗?” 陆承干笑了一声:“自然是去得的,只不过大哥前些日子一直没有出府,三弟这才没料到大哥这次会出席。” 陆珩挑了眉:“十安,推我上马车吧。” 十安连忙推了陆珩过去,桑桑也要跟过去,只不过还未及她转身,就瞧见了陆承垂涎的目光,陆承的视线紧紧地盯在她身上,令人作呕。 桑桑连忙跟上陆珩,她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这陆承虽然生的英俊,但书中写道陆承最是好色,除了与陆珩作对外便是寻欢作乐,端的是好色之人,只不过她没想到陆承竟然会打量她,真是一个生的好看的都不放过。 一口气跟了上去,桑桑就放松了精神,陆珩气场强大,跟在他身边安全的很。 马车晃晃悠悠地就到了忠勤伯府,忠勤伯府热闹的很,门口挂了红绸布,到处都是宾客,十安推着陆珩进了内院,这才安静了许多。 待到了宴会之处,人们瞧见陆珩都吃了一惊,要知道陆珩此时已经谣言满天飞,所有人都以为陆珩坐不稳世子之位了,没成想他这时竟然光明正大的亮相了。 在场的人心中都暗暗嘀咕起来,原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陆珩这么一出现就又说不准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众人面上都做出了欢喜的模样,一个个拉着陆珩东说西道,好不热闹。 宴会无非是吃酒聊天,要么就是出去赏景游玩,吟诗作对,此时宴会厅上已经三三两两地坐在了一处,各自叙起闲话儿了。 陆珩也同一些世家公子说话,场面很是和谐。 十安就退后了几步同桑桑说悄悄话:“幸亏咱们世子来了,若不然又是二房那起子人在这儿耀武扬威,咱们世子这么一出现,他们心里也有杆秤,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桑桑点头应是,陆珩可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会处理不好这点小事,这世子之位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正说着话呢,十安的面色一变:“糟了,桑桑,这贺礼我给落在马车里了。” 这时节的贺礼都是入府后再给的,会登记造册,可不能误了时辰,十安着急道:“也是我久不出门,竟连这个都忘了。” 桑桑回道:“那你在这儿伺候世子,我将贺礼取来,”这种场合她只是在一旁站着,不如十安得力,正好她过去取。 十安就松了一口气:“幸亏安嬷嬷叫你过来了,”寻常时候都只他一个人伺候陆珩,难免不周到。 桑桑笑了下:“那你过会儿和世子说一声,我很快就回来。” 宴会处人多的很,她和十安只是站在角落里,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里,桑桑悄步走了出去。 桑桑认路的本领一向很强,虽只方才进来一次,但她也牢牢地记住了路,出了门后她就一路往马车处走。 忠勤伯府很大,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马车那儿,桑桑取了贺礼捧在手里,又一路往回走,一路穿花拂柳,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正巧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豆绿色比甲的丫鬟,那丫鬟走的匆忙,一时不察竟撞在了桑桑身上,把装着生辰礼的匣子撞到了地上。 那丫鬟连忙蹲下身捡起来,桑桑也跟着俯身,那丫鬟把匣子还给桑桑,怯怯地道:“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了,方才是我走的太急了。” 那小丫鬟的表情委实可怜,桑桑见匣子并无损坏就道:“无妨。” 桑桑笑着抬头道,接着她就瞧见那丫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下一刻,那丫鬟拿出一个棉布帕子狠狠地捂在了她的口上。 瞬间天旋地转,桑桑失了力气,手中的匣子落地,她看着那丫鬟阴恻恻地笑,就知道她中招了,还未等她再多思考一下,就彻底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良久,桑桑才睁开眼,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过了好半晌才醒转过来。 桑桑揉着额头起来,她正躺在一张绣榻之上,这绣榻上垂了海棠红的帷幔,好不暧昧,她想下地去走走,却发现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她想起了昏迷前那丫鬟古怪的笑,她这是被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 怪不得她身上没有绳索捆绑,原来那蒙汗药后劲儿如此之大,竟叫她身上失了力气,所以捆走了她的人才不担心她会逃跑。 日光从窗柩里透进来,桑桑估计着距离她被绑过来应该没过多少时间,她咬着唇瓣,争取多恢复一些力气,也好撑到有人发现。 “吱呀——”一声轻响,原来是槅扇被推开,门口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宝蓝的直缀,面目英挺,竟然是陆承! 隔着朦胧的帐幔,露出桑桑清艳的脸。 陆承咽了口水,缓步往前走,他面上带着得逞的笑:“美人儿,爷可算逮到你了,你可知道爷每晚梦里都是你?” 桑桑咬着唇:“三少爷,你把我抓到这儿做什么?”她的神色中全是慌乱,方才在影壁前遇见陆承时她就感受到了陆承的视线,可她没想到陆承竟然这么大胆,竟敢公然在宴会上迷昏她。 桑桑的唇瓣嫣红,说话时一张一合,几乎要了陆承的魂儿,他又往前几步,脸上是垂涎的笑,生生地将他英挺的脸衬的猥琐不堪。 陆承想起这些日子的渴望:“自打几个月前在正房见了你,爷的魂儿就丢你身上了,可惜我那好大哥将你看的紧,这么长时间都没叫你露面,眼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爷非得到你不成。” 原来竟然那么早,桑桑真的没想到陆承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连日来的渴望,早就把陆承的魂儿烧成了一团火,他上前一把握住了桑桑的手腕,只觉触手温热,细腻不已,几乎是瞬间,他的身下就硬了。 桑桑甩不脱陆承的手,简直是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桑桑挣扎着道:“我是世子的婢女,你若是欺负了我,世子他饶不了你的。” 沉溺在温柔乡里,陆承笑道:“我那大哥?”他继续道:“我那大哥如今虽捡回了一条命,可眼下身患残疾,在京里的名声也完了,你以为他还能坐稳这世子之位。” 陆承不欲再废话,他早就忍不了了,他一把扯开了桑桑的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脖颈,然后将桑桑抵在床榻上吻了上去。 像是毒蛇一般阴冷恶心,桑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可恨她身上没有力气,就算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撕扯间,桑桑忽然想起发上簪着的发钗,她拔下发钗狠狠地刺了陆承的脖颈。 陆承正沉溺于欢乐,一时没有防备,竟然被桑桑刺中,剧痛袭来,陆承离开了桑桑的身子,他用手摸了一下,果然是满手的血。 “你这个贱人,”陆承连忙下榻去了帕子捂住脖颈止血。 桑桑咬着唇,她的力气太小了,虽然刺中了陆承,却没能要了他的命,她手里紧紧握着发钗:“陆承,等世子发现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陆承气的狠了,他一面用手捂住脖颈,一面冷笑道:“你随意说罢,我那大哥是个残废,我就不信他能找到这儿来,就算事后他发现了,他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我可是国公府嫡子,你不过是个下人丫头,孰轻孰重他还是懂得的。” 陆承狠狠把帕子甩在地上,又上前夺了桑桑手里的发钗:“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陆承的手又开始撕扯桑桑的衣裳,桑桑再没力气挣扎,她哭喊着道:“你放开我,不要碰我,”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陆承一巴掌甩在了桑桑的脸上:“你再叫啊,你再叫我那大哥也不会听见的。” 桑桑被扇的眼冒金星,她只觉得心如死灰,她该怎么办,她不能就这样认命。 陆承看见了桑桑脖颈处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他的心头又热了几分:“你这般香艳的女子,我那大哥不会还没碰过你吧,爷今儿就让你尝尝做女人的滋味儿。” 就算是死,桑桑也不会受此屈辱,她也不想活了。 与此同时,槅扇发出破碎的声音,原来是有人闯进来,桑桑哭着道:“世子……” 原本伏在桑桑身上的陆承停了动作:“就算是我那好大哥来了,他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残废,爷就要当着他的面儿办了你。” 可等陆承回头,却看见了屋子里长身玉立的陆珩,他面容俊秀,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而且,他好好地站在地上。 陆承几乎是瞬间就吓傻了:“你不是残废了,怎么会?” 下一刻,一个带着雨夜般清冷的味道的外袍落到了桑桑身上。 陆珩俯下身,系紧了外袍的衣带。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二合一的章节,下一章在晚上~ ps:评论掉落红包哦~ 27、二更 陆珩如玉的指节抵在桑桑的下颌处, 动作流畅又优美, 然后系紧了衣带。 桑桑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世子,你怎么?你的腿竟然好了?”她一直伺候在陆珩身边, 却从未察觉过此事。 一滴泪打在陆珩的手指上,他垂眸看了眼:“不过是小事而已。” 陆珩拢紧了披在桑桑身上的外袍,可他却怎么也忘不了方才见到的那幕场景—— 桑桑的衣襟被扯破, 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还有条斜斜松在肌肤上的鹅黄色系带,应当是她的肚兜, 她的头发早在撕扯中凌乱,半侧脸又红又肿,满面泪痕, 狼狈不堪, 神情委顿, 可怜极了。 陆珩的眸子黑沉一片,似是有风雨涌动,他直起身:“坐在这儿等我,”说罢就从床榻上起来, 转过去看着陆承。 脖颈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还在不时流血, 可陆承丝毫注意不到,他只是震惊的看着陆珩,陆珩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地上,他根本没有残废! 陆珩并未言语, 只是看了陆承一眼,陆承便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陆承强撑着气势道:“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加大,却透着一股子软弱:“这丫头不过是个婢女而已,你难道要因为她为难我,我父亲和兄长不会放过你的。” 陆珩上前了一步,挑唇笑了下:“哦,是吗?” 还没等陆承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轰然倒在后面的屏风上,巨大的疼痛袭来,陆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陆珩踢了陆承一脚,陆承咳嗽了好一会儿,他想要直起身,可那条被踢中的腿却没有丝毫力气,软趴趴地躺在地上,他尖叫出声:“我的腿,我的腿……” 陆珩俯下身,他看着陆承笑了下:“你不是说我是个残废吗,如今就叫你尝尝这滋味儿如何?” 陆承喃喃道:“陆珩,你疯了,”他咆哮出声:“你把我害成这样,我父兄不会放过你的!” 陆承满脸是汗,不只是巨大的疼痛,更多的是恐惧,他怕自己真的会残废,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那是他不敢想象的噩梦。 陆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承。 陆承喃喃道:“陆珩,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这事就算说给一向疼爱你的祖母,她也不会再帮你的,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陆珩眉眼冷寂,像是地狱来的修罗:“陆承,我是不是个疯子,难道时间久了,你竟不记得了吗?” 是了,是陆珩重病太久,醒来后又以残废的形象示人,他才忘了从前的陆珩,那是个什么事都敢做出来的陆珩,那真的是个疯子。 陆承不敢再说话了,他怕陆珩再废了他另一条腿,他一面后退,一面流了满身的冷汗,他要去找大夫,对,他要去找大夫。 眼见着陆承如丧家之犬一样往后退,陆珩才压下眼底的戾气,他唤来十安:“十安,去,把他扔回二房去。” 十安面色为难,但还是应是,他心知这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待十安把陆承带走后,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陆珩回过身,看着桑桑:“走吧。” 桑桑还没有反应过来场间的变故,她愣愣地道:“我没有力气……”那药的后劲儿太大。 下一瞬,陆珩将桑桑抱在了怀中,怀中人轻的像一片羽毛,他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大步往外走。 陆珩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强大,仿佛在这一方怀抱里她就什么都不会再怕了一般,桑桑想起方才修罗一般的陆珩,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珩。 桑桑闭上眼睛,毫无防备的躺在陆珩怀里,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也不知道那丫鬟给桑桑用的什么蒙汗药,她浑身酸软无力,在宝珠的帮助下洗漱过后竟然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宝珠听见桑桑醒来的动静连忙迎上来:“可算醒了,”她把眼泪咽了回去,桑桑这般遭遇,她还是不要多说什么为好。 桑桑的嗓子干涩,好半晌才出声:“宝珠,世子呢?” 陆珩把她放下后就走了,想来应该是去二房了,就算他是未来的皇帝,可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么强大,他废了陆承的腿,不定要怎么样呢。 宝珠叹了口气:“院儿里还没得到消息呢,不过世子一定能平安而退的。” 正说话间,槅扇响起“吱呀”的声音,原来是十安过来送药:“这是世子特意吩咐我的,我特意盯着药童熬的,一点都没差火候。” 十安很是愧疚,若不是今天是他把贺礼忘在马车上,就不必劳烦桑桑去取了,更不必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熬药了。 桑桑见了十安很是吃惊:“世子是自己过去二房的?” 十安把药放下:“世子不叫我跟着,”说罢,他安慰桑桑:“世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世子什么都能办到。 宝珠心思玲珑,也瞧出来十安是有话和桑桑说,她借口说出去煮茶离了屋子,然后把槅扇关的严实。 桑桑的头还有些痛,她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又含了梅子糖。 桑桑问起陆珩的腿:“世子的腿?”顿了顿又道:“是不是好了有段时间了,今日之事于他无碍吧。” 她也不笨,事后一想便清楚了,陆珩的腿好了,却没有宣之于众,定然是有他的筹谋在,可今次因她提前暴露了,她会不会扰乱陆珩的计策? 桑桑的面色还有些白,她的秀眉微蹙,看着可怜极了。 十安见了就叹了口气,他想起世子今天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世子是把桑桑放在心上的,他也就没有隐瞒道:“世子的腿确实已经好了有些日子了。” “不过世子一直没叫我透露给旁人,你也在府上有一段时间了,想必心中也有数,现在咱们世子身边可以说是危机四伏,”十安道。 “府里头,就只老夫人还向着世子,要不然这世子之位早拱手让人了,至于二房那一伙人更不必提了,他们全都虎视眈眈地要夺这世子之位,咱们世子更要小心了。” 梅子糖在口中转了几转,一股子甜味蔓延开来,桑桑听明白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陆珩自身还没有强大到不惧怕任何人的地步,所以他要示弱,他假装一个残疾示弱,让二房诸人掉以轻心,他才好从中筹谋,做事也方便。 桑桑喃喃道:“那现在怎么办?”众人现在都知道陆珩的腿已经好了,怕是他所有的计划都会因此而打乱,二房的人更会加派人手看着他。 十安倒是对陆珩十分放心:“咱们世子不是普通人,这点子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桑桑愕然地抬头,那十安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桑桑,你也瞧出来了,世子对你到底是不一样的,”十安看着一旁的药碗道。 对她不一样?直到十安走后,桑桑还躺在床上想个不停。 桑桑枕在软和的枕头上,十安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陆珩对她不一样,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陆珩一贯的占有欲?她知道那是因为占有欲。 可此刻,桑桑希望那是因为喜欢。 宝珠吹熄了蜡烛,只余清亮的月光,桑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桑桑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好似又在重复白日发生的事,还有陆承那让人作呕的嘴脸,几乎喘不过气,她嫣红的唇瓣微动,睡得极不踏实。 而正在她熟睡的时候,屋子进来了一个人,这人坐的端正,眉眼俊秀又带着几分冷寂,不是陆珩是谁。 陆珩看着床榻上的桑桑,他想起白天的事来。 那时候他正与桌上的世家公子们闲聊,宴会这样的好时候,自然都喝起酒,又说起闲话来。 他就听见隔壁桌上一个公子笑道:“我听说陆三又看上了一个姑娘,听他说那姑娘生的极好,清艳的很,身段也好,身上的肌肤白的像玉一样,叫他心里和猫挠的一样,恨不能立刻办了那姑娘。” 旁人听的来了兴致:“就陆三那急色的性子,怎么还能忍得住,放这等美人不吃?岂不是要馋死他。” 那公子喝了口酒:“听陆三说那姑娘叫人藏得严实,他不好弄到手,”说罢,一群人大笑起来。 接着就有人接话道:“就陆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敢摸到他父亲屋里的丫鬟身上,他还有什么不敢的,若是按照往常啊,他怕是早就弄到手了。” “可不是,那姑娘到底叫什么人藏住了,连陆三都不能得手,我真是好奇的紧,”一群人调侃起来。 陆珩听的分明,他转过去一看,那桌上的公子向来都是与陆承厮混的,陆承又行三,心思电转间,他莫名想起了桑桑,等他转过头,果然不见桑桑。 之后的事就不必细说了,他借口出了忠勤伯府,又拷问了跟着陆珩的小厮,这才找到了地方,好在他到的算是及时。 床榻上,桑桑的眼角落了一滴泪,她在睡梦中哭了,陆珩微微俯下身,用指腹抹去了他眼角的那滴泪。 桑桑本就睡得不实,睡梦中她还以为是陆承,下意识用手拂去脸上的手,接着她便醒来了,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陆珩。 桑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世子?” 陆珩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桑桑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屋子里还是只有月光的清辉,这时的夜色该是很浓了,陆珩竟然悄无声息地坐在她的床榻上,难道是担心她?可她又觉得这不可能。 陆珩半侧脸映在月光里,俊秀不似凡人,他暗沉沉的眸子里遮掩了数不清的情绪。 桑桑觉得此时的情状十分怪异,陆珩深夜到了她的闺房,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榻上,她呆愣愣地拥被坐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月光洒进屋子里,一室清亮,映的分外明晰。 经过大半天的休息,桑桑脸上肿起来的部分已经消退了许多,只余些许痕迹,并无什么妨碍。 骤然从睡梦中醒来,桑桑的脸红扑扑的,像是粉嫩的莲花瓣一般,她的下巴颌尖尖,眉眼清艳,丰盈的胸线微微起伏,像是枝头的花儿般妖娆,怪不得陆承肖想了她几个月。 陆珩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中隐约带着丝戾气:“他都碰你哪里了?” 桑桑有些迷茫,然后才弱弱回道:“只是右脖颈那里……”当时陆承扯烂了她的衣襟,露出了右边的肌肤,并未碰到旁的地方,好在陆珩到的早,她算是幸运。 等等,陆珩问这个做什么? 下一刻,陆珩抬起手,指节分明的手挑开了她的衣襟,露出小半片肩膀和胸脯,那肌肤真如羊脂美玉一般,无一丝瑕疵。 这样暖和的天儿,就是在半夜里也是不冷的,可桑桑忽然打了个寒颤,陆珩这是要做什么? 挑落衣襟后,便露出来一条斜斜的细带,那细带是海棠红的颜色,衬着美玉一般的肌肤就像是一枝灼灼盛开的花一般,那是带着色香的好看,足以让人沉迷疯狂。 陆珩的眸子暗了暗,上午时瞧见的是鹅黄色的,他瞧着倒是这海棠红的颜色更好看。 桑桑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陆珩这是要做什么! 可惜,桑桑的动作太慢,她的腰肢已然被陆珩揽住,来不及挣扎,陆珩就已将她抵在床榻上,另一只手则放在了她露出来的右半边肌肤上。 陆珩如玉的指节微移,划在她的肌肤上引起一连片的颤栗。 桑桑真的害怕了,她喃喃出声:“世子……”他向来不近女色,如何会如此?她不知道,她的声音像是小奶猫一般,可怜又无助。 最后,陆珩的指腹落到了她的锁骨上,那锁骨分外明晰,精致的说不出话,男人的手指按在这样的锁骨上,无端端生出一股暧昧来。 他用手指细细地摩挲桑桑的锁骨,像是在逡巡他的领土一般。 下一刻,陆珩就俯下身,他竟然含住了桑桑的锁骨,然后细细地啃出痕迹来。 疼,桑桑漂亮的眉毛皱起来,她用力推开陆珩:“你做什么,放开我……” 尝到了血液的味道,这味道如此熟悉,他的身体里就有她的血,陆珩才住手,他离了桑桑的身子。 陆珩的嘴角沾上了血迹,衬着他俊秀的脸,在这暗夜月光里像是话本中的妖魅一般。 桑桑看着陆珩,她忽然觉得她的身子有些软,她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九点更新哦~ 感谢以下读者灌溉的营养液,比心心,开心 读者“飞舞2012”,灌溉营养液 +2 读者“和璨w”,灌溉营养液 +1 读者“苗苗”,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舒然”,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团团圆圆的球球”,灌溉营养液 +1 28、第 28 章 桑桑直接被吓傻了, 眼泪像珍珠断了线一般往下掉。 不只是因为疼, 更多的是害怕,她纤弱的身子微微颤动, 像是轻薄漂亮的蝶翼一般,让人恨不能捧在手心。 她向来知道陆珩阴郁冷漠,却未曾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珩精致的眉毛微挑, 唇角染血,活脱脱话本子里的妖孽出世,他这模样估摸着能叫那些女子疯狂, 可现在桑桑见了却只剩害怕。 桑桑露出了小半片肩膀和胸脯,她的皮肤白的晃眼,偏生纤细玲珑的锁骨上现出细细的痕迹和鲜血, 生出一股子妖娆来。 陆珩重新用手指探索被他咬出痕迹的锁骨, 漂亮的眉眼里竟然隐隐含着一股子满意和欣赏。 变态!桑桑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狠狠骂道。 欣赏完自己的成就, 陆珩极致温柔的帮桑桑拢好肚兜的细带,又帮桑桑穿好衣裳,系紧衣襟,他道:“害怕了?” 桑桑下意识地点头, 想了想又摇头, 委屈巴巴的。 陆珩用指腹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只要你乖乖的。” 桑桑哭的抽抽噎噎的, 你大爷的,她还不够乖吗? “好了,你睡吧,”陆珩说完便转身走了。 “嘶, ”桑桑这才敢发出声儿来,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襟,只见锁骨处一个细细的伤口,不会留疤吧! 桑桑哭的打了个嗝儿,实在是有些疼,陆珩这个变态。 她也想明白了,陆珩这是见陆承碰了她脖子,心生不满,他的占有欲又作祟了,这才过来咬了她一口,如果说先前她还希望陆珩是因为喜欢她才如此,现在她算看明白了,陆珩这就是占有欲,对她压根没有一丝喜欢! 桑桑默默地躺回了床上,原本她还以为陆珩就像十安说的那般对她有些不同,若不然为何会因为她如此大动干戈,现在看来,只是因为她是他的人,仅此而已。 桑桑叹了口气,重新盖上被子。 想了想,桑桑还是觉得郁郁不平,她又不是书画字帖,值得陆珩特地过来咬一口盖章吗! 桑桑擦干了眼泪,重新睡了过去。 桑桑被获准留在屋里,不必去上值,宝珠听了连连叹道世子还算是个可托付的人,至少会给桑桑出头。 桑桑想起了昨晚上变态的陆珩,心道宝珠还是不知道陆珩的真面目为好。 宝珠端过来小厨房熬得汤羹:“趁热喝吧,压压惊。” 其实桑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昨天那药的后劲儿也过去了,只是想起来昨天陆承的那幅嘴脸觉得恶心而已。 桑桑小口小口的喝起汤羹,说起陆承,桑桑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她把汤匙放下:“宝珠,世子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不好的?” 昨儿陆珩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陆承定会回去告状的,陆承的父亲是现任国公,他那兄弟又是毒蛇一样的性子,陆珩可会因此而受到责罚? 说起这件事来,宝珠有一箩筐的话要讲:“正是昨天你昏睡时候闹出的事,热闹的紧,满府的下人都巴巴地过去看。” “昨儿先是十安把三公子给扔回来,阖府的人都瞧见了,二房的人自然受不了这口气,就叫嚷着要让世子爷出来。” 宝珠喝口茶润了润嗓子:“世子爷也是不怕,竟独身一人便过去了,屋里面具体说了什么没人听见,但都听见了二夫人的叫嚷声和三公子的哭喊声。” 听到这里,桑桑就知道定是二房母子示弱要求老夫人惩罚陆珩。 宝珠继续道:“后来还是老夫人下了定论,说是三公子私德有亏,怨不得旁人,但世子爷如此不顾忌兄弟手足,也是有错的,老夫人叫了家法罚了世子,这事便算是了了。” 桑桑听的气愤不已,这事完全是陆承的错,怎么累的陆珩也要受罚。 宝珠知道桑桑生气,特意笑着对她道:“你可不知道,咱们三公子的腿真的被废了,残疾了,”言语间也是解气的意思。 “那二房的人怎会轻易放过世子?”桑桑不解道,怎么可能家法一顿便了事。 “自是老夫人出马了,她请来了巫医,说是定能医好三公子的腿,叫他不会残废,”宝珠又道。 原来如此,这事也算是揭过去了,桑桑清楚,在旁人眼里,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如此处置便已很是宽容了,此时,桑桑不由得叹了口气,还好陆珩替她出了气,要不然她就要委屈死了。 桑桑想起昨晚上的陆珩,她完全没察觉到他受了家法啊,还有力气咬她呢。 这个疑惑等第二天桑桑上值时得到了解答,原来是伤到了陆珩的背,据说抽了得有十下,伤的不如何重,但也不轻。 见状,桑桑就乖顺地在一旁为陆珩煮茶,陆珩到底是帮了她,她就不计较那晚上陆珩咬她的事了。 陆珩除了面色些微有些苍白以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此刻正专心地读着公文。 十安把药碗放在案几上:“世子,您先用了这服药,我再出去候着第二服药。” 十安既然出门了,接下来自然要桑桑伺候,她端过一旁的梅子糖,若是药苦的话尽可以含着。 桑桑吹了吹药:“世子,您喝药吧。” 陆珩放下笔:“陆承的腿是好不全的,”他淡淡地道。 桑桑瞪大了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巫祁过去医治陆承了吗,她知道巫祁的医术,堪称出神入化,怎会治不好断腿? 陆珩精致的眉头拧起来,他喝了口药:“腿骨虽能接上,但日后少不了疼痛。” 桑桑懂了,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陆承说不得要躺个半年的时间,然而这断腿重接,日后阴雨天定会疼痛难忍。 这对于陆承来说确实算是惩罚了,桑桑的眼睛都亮了,她一想到陆承那个好色之徒日后会为腿疾而困扰就想拍手称快。 桑桑把糖端过去:“世子,您吃糖,”虽然陆珩阴鸷变态,但确实帮了她。 陆珩拧着眉头,他捡起一颗糖,然后塞进了桑桑的嘴里:“吃吧。” 酸甜的味道蔓延,桑桑口齿不清地含混道:“谢谢世子……”如果能放她走,她定然会更加感谢陆珩的。 桑桑看着眼前盘子里的梅子糖,陷入了沉思。 虽然陆承受到了惩罚,但陆珩同时也暴露了。 陆珩的双腿已然好全的事为人所知,二房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 桑桑虽不懂这其中的复杂,但她也知道,之前陆珩故意装残疾示弱就是想麻痹二房的人,让二房的人放松警惕,并且在其中谋划一些事情。 可现在二房的人全都知道了,再加上陆承的事,他们定不会轻易放过陆珩的,还会更加针对陆珩。 面对此种局面,陆珩决定大大方方的上朝去,叫众人都知道他这个世子已经好了。 在大齐国,似陆珩这种世家子弟,都是在朝上领了职的,尤其镇国公府这等世家豪门,在陆珩昏睡前,他就曾领兵作战,手握一些权柄了。 这天早上,陆珩就被十安伺候着穿上了绯红色的官袍。 陆珩本就生的俊秀,此时戴了冠,又穿了绯红色的官袍,更显出几分高高在上来,回首间已然能看出日后权倾天下的霸气模样。 桑桑却在忧愁另一件事情。 陆珩废了陆承的腿,此事虽然范老夫人已经下了定论,但想也知道二房诸人肯定记恨上了陆珩和她,这时候陆承等人估摸着该是在暗暗咒骂她。 陆珩到底是世子,二房的人不敢动他,可桑桑就不同了,她只是个小丫鬟,二房的人不会放过她的。 桑桑怕等陆珩一出府,二房的人就悄悄过来把她绑了去,只有跟在陆珩身边是安全的,可她又不能跟着陆珩上朝。 临走前,陆珩却忽然指了她要她跟着! 此刻,桑桑坐在皇宫的暗室里坐着,她竟然真的跟着陆珩上朝了,本朝颇为臣下考虑,准许官员的小厮常随候在宫内的暗室里,陆珩就把扮作小厮的桑桑带过来了。 桑桑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子她就安全了,她难掩复杂的想,其实陆珩也并没有那么坏,至少他认定了的人或物,都会拼力保全的,现在,她在陆珩的眼里怕是就已经盖了戳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桑桑等陆珩下朝后一起套了马车回府。 天色已经暗了,桑桑就在马车的案几上燃了灯,昏黄的灯光映亮了这一方小世界。 陆珩衣冠整齐,正靠在马车壁上休息,桑桑估摸着他是有些累了,就倒了碗热茶放在一旁候着。 马车晃晃悠悠的,陆珩本要端起茶碗喝茶,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暗沉沉的眸子看着桑桑。 桑桑不敢动了,她细细地回想着,没有什么事惹到陆珩啊,她抿了抿唇,开口道:“世子……” 话还没说完,桑桑就被陆珩抵在了马车壁上,她的身子微仰,露出一截纤白的颈子,上面还有淡青色的血管,美丽又脆弱,让人生出想摧毁的欲望。 桑桑的眼睛里噙出了泪花,她小声道:“世子……”陆珩这是又哪里不对劲儿啊。 陆珩的身子堪堪覆在桑桑身上,他抬手解开了桑桑衣襟上的盘扣,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肌肤,他半侧过脸,贴近了桑桑的脖颈,暧昧至极。 桑桑咬唇,陆珩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还想再咬她一口?她下意识地侧过脸想避开。 桑桑的肤色白里透红,眉眼玲珑清艳,整个人生出一种极度脆弱的美丽。 陆珩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了好多营养液,开心的转圈圈,爱你们: 读者“小太阳”灌溉营养液 +15 “萱草无忧” +1 “琴” +1 “茉蕖” +9 “我最可爱(?v?v?)”+1 “valkyrie”+8 29、第 29 章 陆珩的呼吸拂在桑桑的脸颊上, 一片温热, 桑桑就不敢动弹了。 桑桑纤细的手指撑在陆珩的胸膛上,她稍微用了些力气, 声音细弱:“世子……”她真怕陆珩再咬她一口,是真的疼。 陆珩却并未顾及桑桑的想法,他抬手向桑桑的脖颈深处探索, 触手就是温热细腻的肌肤,像是美玉一般滑腻,让人爱不释手。 再往下, 则到了纤细玲珑的锁骨,陆珩剥开桑桑的中衣,就看见了那晚他留下的伤口, 细细的痕迹, 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用丹笔描绘的工笔画, 意外的好看。 顺着陆珩的视线,桑桑也看向那伤口,那晚陆珩咬的颇重,流了些血, 现在伤口还没好全, 成了细细的痕迹, 但时日久了,应当是能消退的。 陆珩用指腹轻轻地按上去,他意味不明地道:“这样很好。” 桑桑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陆珩又要咬她一口, 现在看来应该只是来看她的伤口的,桑桑想,这伤口怕是成了陆珩的章,盖上了便算是他的人了。 看完伤口后,陆珩满意地起身,又坐回原处,接着便拿起茶碗喝茶,神情自在的模样,像是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桑桑咽了咽口水,然后直起身子,她重新穿好衣裳,又系上盘扣,整理好仪容。 陆珩总是这样时不时的发疯,她也只能这样陪着了,还好陆珩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桑桑安慰自己这样想。 清越的铃音响起,该是到府上了,外面早有小厮叫马停下。 陆珩起身,然后下了马车,桑桑在车厢里看着陆珩的背影,先前大多时候见到的是坐着轮椅的背影,现在他忽然如常人般行动,桑桑才发现陆珩其实长得很高,他的背脊又挺直,远远看去真是琼枝玉树一般的俊秀。 想到这里,桑桑也准备下马车了,可临下马车前,她忽然瞧见了在马车地毯后头掩着的兔子灯,那晚周绍南要送给她的兔子灯! 这兔子灯已然不亮了,只是堆在角落里,寻常时候并不容易瞧见,所以这也是桑桑自上马车后头一次瞧见。 福至心灵,几乎是瞬间,桑桑就想明白了方才陆珩为什么那样,原来是瞧见了这兔子灯。 桑桑无语扶额,陆珩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还好那晚的事只是个小插曲,之后并未发生什么。 这之后陆珩照旧是每天上朝,桑桑也是每日扮作小厮跟着陆珩。 皇宫内的暗室是在朱墙根儿上,离宫门很近,轻易不能出门,只能在屋里待上一天,这时间颇长,桑桑就想了一个法子打发时间。 那就是写字! 原主自幼被抱养,陈婆婆家里又没钱,自然识不得几个字,其实这时代的大多数丫鬟都不识字,原来不算什么,但桑桑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些字她都认识,只是不会写而已,只要稍加练习就可以了。 趁着这些时日,桑桑进步了许多,与此同时,听松院内也安全了,二房的人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这事还是十安同她说的。 桑桑早就料到了,毕竟她是陆珩的药引,这事隐秘,若是二房的人一直寻她的麻烦,难免不会发现,范老夫人为了陆珩着想,就出面平了这事。 桑桑也能松了口气,不必日日跟着陆珩去上朝了,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 这天天气很好,惠风和畅,虽然要取血,但桑桑的心情依旧不错,因为她收到了陈婆婆的来信。 先前她托付秋桐给陈婆婆寄了一封信,现在这回信就收到了。 陈婆婆一生不识字,她特意求了村子里的老秀才帮着写了这封信,信中说她过的很好,不必桑桑担心,陈山已经被赎出来了,虽然人还是有些浑,但没有以前那么胆大了,家里总算还有些薄田,过日子是不必担心的。 信的前半段陈婆婆都是安慰桑桑她过的很好,叫桑桑千万不必担心。 后半段则是说她十分担心桑桑,虽然被卖到了国公府,但为人奴仆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吃苦受累是必然的,陈婆婆还说,她不再给陈山钱了,她想把钱攒起来,然后赎桑桑出来。 末尾,陈婆婆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桑桑,让桑桑万勿保重,等她来赎。 读信的时候,桑桑就想起来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陈婆婆年纪大了,身子也佝偻了,可就算如此,也还在攒钱想着赎她出去。 桑桑先前多少有些不自在,因为陈婆婆为了陈山卖了她做丫鬟,可现在看来,陈婆婆一片慈爱之情,对她这么个抱养的小姑娘如此已是极大的不易,卖了她,于陈婆婆来说何尝不是剜心之痛,实属无可奈何之举。 其实桑桑是个孤儿,在现代时就是,似陈婆婆这般挂念她的很少很少,真正的祖母也就是如此了吧。 巫祁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桑桑眼睛通红,满面泪痕。 桑桑坐在床榻上,一头乌发只用了一根簪子松松的挽起来,清艳的眉眼水雾蒙蒙,红唇娇艳,我见犹怜。 巫祁忽然有些不敢上前,他踟蹰了半刻才道:“桑桑姑娘。” 桑桑读的认真,竟没发现巫祁的到来,她连忙擦了擦眼泪:“你来了,快坐。” 巫祁像往常那般坐在床榻前的小凳上,他抬眼看着桑桑,桑桑的眼角还有遮掩不住的泪痕,他忍不住开口问:“桑桑姑娘这是怎么了?” 桑桑把信放进信封里,她回道:“是我家里祖母的来信,”她把信封放进床榻里:“我进国公府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来信,不免有些失态。” 巫祁虽身处巫族当中,但也同寻常人一般长大,自然见过许多同龄的小娘子,那些小娘子若是油皮破了一块都要哭天喊地,可似桑桑这般被人当做药引的却从来都是笑着面对,这是他甚少见过的她哭的一面。 在这一刻,巫祁忽然觉得他的心有些疼,有些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巫祁很是缺乏经验,他绞尽脑汁道:“桑桑姑娘不必挂怀,你祖母知道你过得好应该会好过不少的。” 桑桑有些好奇,巫族在这个时代几乎要被神话了,竟也会有这等困扰吗? 巫祁回忆起往事:“说来我也并无什么亲缘,父母皆是巫医,寻常都是天南海北的寻药材,一年也不多见几回,习惯了便也好了。” 他说这话时态度认真,就像是在讲医书一般。 桑桑忍不住笑了出来,哪有这么安慰人的,怪不得巫祁成了如此性子,沉默寡言又不染世事。 桑桑把手腕露出来:“谢谢你,我确实开心了不少。” 巫祁的脸诡异的红了起来,他磕磕绊绊地道:“那就好。” 桑桑发现了巫祁晕红的脸,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巫祁这性子也太可爱了吧,若是陆珩有他性子的一分,她也不必胆战心惊的了,说不定巫祁会亲自放她走呢。 俗语云礼尚往来,桑桑也关心地问道:“你要寻的人可寻到了?”巫祁在这儿待了不少时间了,难道会一直蹉跎下去。 巫祁敛了眉眼:“尚未,若是今年还不能寻到,我也不能久留了,我到底是要回巫族的。” 巫祁说到这里心竟然像被针刺了一般,若是他回了巫族,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小姑娘了。 桑桑并没猜到巫祁的心事,她安慰巫祁:“尽人事听天命,寻不到也没有什么遗憾的,等你回了巫族,就能潜心研究医术了,说不得到时候真的研制出了能祛除我手上伤疤的药膏呢。” 巫祁抿唇道:“好,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研制出那种药膏,一定会回来给你的。” 他到底也清楚,有范老夫人在一日,便不会放桑桑走,纵然他向范老夫人解释过多次,陆珩若是好全便可以不再用药了,也不需要桑桑了,可似范老夫人那般沉浮半世的人,却永远担心那个万一,她是不想放桑桑走的。 巫祁垂下了眼眸,若是他能帮到桑桑就好了。 安嬷嬷带着小丫鬟整理箱笼以及出行的准备,原来是陆珩要去登州办差了。 桑桑站在一旁有些迷茫,书里是没有这段剧情的,因为在书里此时陆珩还在伪装残废,可现在陆珩已然因为暴露而上朝了,这才出现了这个新的差事。 陆珩这一走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前路未卜,十安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桑桑身为侍女则是可以不跟着去的。 其实桑桑不愿跟着去,现在留在院里边有范老夫人的照拂,她不必担忧了,可若是跟着陆珩出去,他那个阴鸷变态的性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到他了,而且陆珩身为男主,时常遇险,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跟着去不如在府里待着安全。 以上,桑桑决定在府里待着,反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等着陆珩回来便成了。 可惜,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她是说不了不字的。 陆珩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日光打在他的半侧脸上,俊秀的很:“明日早晨,你跟着我一起去。” 桑桑瞪大了眼睛,她不想去,她软着声音道:“世子,奴婢还是留下吧,若是跟过去难免会耽误您的事,给您添麻烦……” 陆珩捏住了她的下巴:“不想去,嗯?” 桑桑弱弱地点了点头,她再做一次挣扎。 “那也得去,”陆珩道。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要上夹子,今天提前更了,晚上就没有了哦。 以及,又收到了许多营养液,快乐!这让我有一种我有很多小天使的错觉,哈哈: 读者“和璨w”,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七七”,灌溉营养液+3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太阳”,灌溉营养液+1 读者“我最可爱(?v?v?)”,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佳肴的小肥鹤”,灌溉营养液+10 30、第 30 章 好吧, 既然陆珩都发话了, 桑桑……桑桑哪敢说个不字。 桑桑弱弱地点了点头:“是,世子。” 陆珩的眼睛微眯, 他身量高大,自然瞧得见桑桑面上的不乐意,她白生生的脸颊微皱, 漂亮的眼睛里也很是不满,偏嘴上还要满口应承,又在骗他。 他发现他很喜欢桑桑这模样。 “好了, 那便回去收拾行囊吧,”陆珩说完便出去忙了。 桑桑垂下头看着脚尖,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陆珩这厮, 想起一出是一出, 偏她还不得不听命,算了,就这样吧。 安嬷嬷原在一旁指派小丫鬟们收拾箱笼,自是听见了陆珩和桑桑之间的对话。 瞧见桑桑闷闷不乐, 安嬷嬷特意把她拉过一旁:“桑桑, 怎么了?” 桑桑自然不能说是因为不想跟着陆珩一起去, 她想了想道:“桑桑是想着世子要去登州办差,那定是公务繁忙的,且这一去山高水长,桑桑怕给世子添麻烦。” 她说这话时目光泫然, 叫安嬷嬷看来只觉桑桑一片真心。 安嬷嬷握住了桑桑的手:“你说的有理,此去路途遥远,定是艰辛些的,但你陪在世子身边,嬷嬷我也放心些。” “世子他是个冷清的性子,不习惯旁人,你心细,照顾的也妥帖些,再者说了,此行久长,你说不定能更得世子欢心些,”安嬷嬷笑着道。 安嬷嬷看的清楚,世子对桑桑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桑桑又是这么个可怜身份,老夫人不放她走的话,她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丫鬟,那还不如给世子做姨娘,好歹过的舒坦些。 安嬷嬷虽是陆珩的奶嬷嬷,但也心疼桑桑,这是她现在能为桑桑想到的一条出路了,世子是个好的,这样对桑桑也好。 面对着安嬷嬷有深意的笑,桑桑觉得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直到回屋里收拾行李,桑桑还没回过神儿来,她在琢磨着安嬷嬷的话。 宝珠特意从灶上回来帮着桑桑整理行李,眼见着就要到夏天了,此行至多不过两个月,她就给桑桑带了好些夏季的衣衫,一回头却发现桑桑正在迷迷糊糊地坐着。 也是有些累了,宝珠坐下来歇息:“桑桑,你可是在担心?” 桑桑放下衣裳:“没事,世子他是受皇命办差,自然不会有事的,”陆珩可是男主,就算剧情有变动也会无事的,既然如此,她一直跟在陆珩身边应当也是无事的。 桑桑细细地琢磨了安嬷嬷的话,其实安嬷嬷说的很对,这次办差,亦是促进她和陆珩之间关系的有力途径。 她先前只想到与陆珩同行难以伺候,怕招惹到陆珩,可转过来一想,这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能让她在这段时间里和陆珩打好关系,甚至能叫陆珩喜欢上她。 那岂不是离她的目标越发近了! 桑桑想通了,她换上了笑容:“宝珠,咱们继续吧,”她得好好想想办法,能叫陆珩喜欢她的办法。 马车上,桑桑坐在软垫上煮茶,茶雾袅袅,茶香飘了一整个车厢。 现在已经在去登州的路上了,登州路远,要先走一段陆路,之后还要坐船才能到。 因为是受皇命调查,此行很是低调,陆珩除了十安和桑桑外就带了些许随侍,压根儿看不出来是官员去办案,反而像是富家少爷出游。 桑桑看着茶壶,开始神游天外。 正如本书所说,陆珩此人,向来不近女色,冷漠阴郁,桑桑其实很没信心叫陆珩喜欢上她,这着实是有些难啊。 桑桑想起了女主,按照原书的剧情线,陆珩此时应当还在伪装残疾,之后才遇见女主,可这下全部都扰乱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按照原来的剧情走。 想了半天,桑桑也没想出什么讨好陆珩的法子。 陆珩原本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他的嗓音微沉:“茶还没泡好?” 桑桑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给陆珩倒了一碗茶:“世子。” 新煮出来的茶有些热,陆珩并没有喝,他只淡淡闻了下,精致的眉头微拧:“倒掉重煮。” 桑桑的脸瞬间就红了,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茶就煮的过火了,她手忙脚乱的重新煮茶,又过了些时候才给陆珩重新倒了茶。 这回陆珩并未出声,喝过茶后又闭目养神了,桑桑才松了一口气。 桑桑看着陆珩,他正靠在车壁上,双目闭阖,面容俊秀,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道阴影,实在是玉一般的郎君。 可谁能想到这是刚刚那个挑剔的陆珩呢,桑桑又怂了,现在别说是让陆珩喜欢她,就算让陆珩对她好一点都不成,还是从长计议吧。 车厢内安静的很,只有外面清越的马蹄声,坐了许久的马车,桑桑也有些累了,她像陆珩那般小憩一会儿,可歇着歇着就睡着了。 听到车厢内均匀的呼吸声时,陆珩睁开了眼睛,对面的桑桑正是睡得熟,精致嫣红的嘴唇微张,天真又惑人。 陆珩勾唇,他发现桑桑总是喜欢打瞌睡,以前伺候笔墨的时候就时常打瞌睡,他闭上眼睛,开始筹划去登州的差事。 桑桑睡得并不好,她总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心口一般,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 这般挣扎着醒来,桑桑面色苍白,可那感觉似乎并不只是睡梦中的错觉,因为她现在竟也觉得心口沉闷闷的。 桑桑揉了揉心口,那感觉还在,而且身子竟然有种失了力的感觉,十分的难受。 这时候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陆珩也不在车内,还没等她出声询问,车帘就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清隽的脸:“下来吧,到驿站了。” 桑桑应了声:“世子,我这就下去,”她下马车时身子竟有些不稳,差点没摔倒,好在陆珩在一旁扶住了她。 桑桑咬了咬唇:“多谢世子。” 陆珩也瞧出了桑桑的不对劲儿,他的声音淡淡的:“连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如何做贴身丫鬟?” 桑桑的身子就有了点力气,在心里骂陆珩的力气,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听训的神情:“桑桑记住了。” 驿站的人不多,且有十安伺候陆珩,桑桑就获准回到屋子里休息去了,正好她身子不舒服,就想着多睡一会儿。 桑桑刚洗漱完,一同随行而来的大夫就进屋了:“桑桑姑娘,世子叫我过来瞧瞧你。” 似陆珩这等人物出行,自然是要随身带大夫的,这大夫医术颇是不错,桑桑愣了下,然后道:“那就劳烦大夫了。” 大夫诊了半天的脉,然后才斟酌道:“桑桑姑娘的脉象很好,应当没有问题。” 桑桑也松了口气,没事便好,她送了大夫出屋后就睡了起来,可到半夜的时候,她竟发起热来。 桑桑睡得迷糊,可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她觉得身子又热又轻,像是飘在空中一般,头也越发昏沉,桑桑终于睁开眼睛。 月光从窗柩里漏进来,床边坐着一个挺直的身影,竟然是陆珩。 桑桑惊讶道:“世子,您怎么在这里?”要是她没看错的话,这是半夜吧。 陆珩从一旁接过放凉的药:“你说呢?” 是了,桑桑这才发现她的声音干涩,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热的很,然后不可思议地道:“我发烧了?”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临睡之前大夫给她诊过脉,说是无事的呀,那大夫既然能被陆珩随身带着,定是医术精湛之人,他的诊断也不会出错的。 说起这个,陆珩的眉眼也蒙上一丝阴霾:“喝药吧,”他说罢竟然亲自喂了桑桑一汤匙的药。 药汁很苦,顺着口腔蔓延开来,桑桑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珩,他竟然会给她喂药,她不是在做梦吧! 陆珩皱了眉:“专心点,”喝药竟也能走神。 几乎是下意识的,桑桑就乖了起来,然后顺着陆珩的手喝药,他的手修长又好看,一碗药很快见底,她看着陆珩,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同她一般被换了个芯子。 桑桑却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陆珩是怎么进了她的屋子并且熬好了药喂给她的? 分明大夫已然诊治过说无事,屋子里又只有她自己,除了她自己以外是不会有人发现她发热的,所以说,是陆珩半夜过来的,他半夜过来要做什么? 桑桑又想起那晚他咬了她一口的事,变态! 桑桑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眨,陆珩就看懂她在想什么了,他嗤笑道:“你仔细看看这屋子。” 桑桑本就烧的迷糊,方才并未发现什么不同,此刻再见就觉得屋子十分陌生了,摆设也有些不同,竟然换屋子了。 “此行并不太平,一路有人跟踪,我特意嘱咐十安换了驿站,”陆珩道,这才发现她发热昏睡。 桑桑的脸越发红了,好在她本就在发热,遮掩了许多,原来是她误会了,她竟烧的这么沉,连换屋子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察觉到。 桑桑的白生生的脸染上桃红,她掩饰地从一旁的盘子里取了一颗糖含在口里:“今晚真是劳烦世子了,世子也快回去歇息吧。” 陆珩眉梢微挑:“你要乖一点。” 桑桑心道她够乖的了,可这发烧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啊,还未等她说话,忽然觉得那种心口沉甸甸的感觉又来了,这次不仅是喘不过气,还很疼,几乎是一瞬间,桑桑就昏了过去。 临昏倒前,床榻上向来冷静自持的陆珩终于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两位小可爱扔的地雷,开心~: 隔岸观火扔了1个地雷,慕言扔了1个地雷 ——————————-- 推荐基友初初十五的文文,超好看哒:《我不是恶毒女配》 儿子未来是阴狠反派, 女儿是白莲花大作精, 孩他爹总裁文高冷男主。 她则是歹毒的炮灰女配,费尽心机和女主抢男人。 秦溪眯了眯眼:谁说的?男主不需要她抢,主动要和她结婚好吗? 31、第 31 章 桑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空荡荡的小院儿, 院落的墙角处有几棵高大的树木, 葳蕤茂盛。 时值夏天,两个女子在树下乘凉, 其中一个就是宝珠,她捧过汤碗:“姑娘,喝些吧, 对身子骨好。” 桑桑顺着宝珠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对面那女子生的极美,举手投足间皆是气蕴, 只是瘦了些,看上去没有什么生气。 这是原主!桑桑想难道她现在看到的是书中的剧情? 原主在书中只是个略有提及的炮灰,关于她的描述实在少之又少, 至少桑桑看过书后, 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其余旁的一概不知。 桑桑想了想,接着看下去。 “喝这个做什么,又没什么用处,”原主蹙着眉道。 宝珠放下汤碗, 纳闷的说:“说来也怪, 明明姑娘每日服药和汤羹, 衣食住行都是顶精致的,怎生这身子骨越发不好。” 从原主和宝珠二人的对话中,桑桑得知原主此时已经被关在偏院里四年了,这四年中她想尽法子要逃跑, 可全都失败了,最后只能认命的在偏院里待着,身子也越发不好。 时光流逝,原主越发消瘦,她死在了落下第一片秋叶的那天。 画面结束,桑桑挣脱出来。 “呼——”桑桑大力地喘了几口气,然后醒了过来,入目便是床榻的承尘,还有一旁月色的帐幔,她还在客栈中。 刚才的梦浮现在眼前,一幕幕分外清晰。 桑桑从床榻上起身,她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梦见原主临死前的场景,桑桑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桑桑忽然想起她晕倒的事,那时候她正在同陆珩说话,可忽然一阵极致的心痛袭来,让她喘不过气来,继而便昏了过去。 想到这里,桑桑连忙用手揉了揉心口,她的心脏跳动的很正常,没有一丝的不舒服,身子的温度也正常,不再发热了,她整个人的状态很好,像是之前的昏倒没有发生过一样。 与此同时,槅扇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人声,原来是陆珩在和大夫说话。 大夫的声音有些紧张,像是在用袖子擦冷汗的模样:“世子,老夫刚刚诊了好半晌桑桑姑娘的脉,并未发生什么异常。” 陆珩的声音很冷:“好好的人怎么会晕倒?”话里话外就是在怀疑大夫的医术了。 那大夫的声音更低了些:“兴许是桑桑姑娘连夜发热,身子有些周济不开来,这才晕了过去,”顿了顿又道:“世子,其实常人偶尔会因高热而惊厥,只需喝些养身的汤药即可。” 外面没有声音了,想来是陆珩没有说话。 那大夫的声音越发低了:“就算世子您信不过老夫,可那些请来的大夫……也是如此说的啊,”他心里越发惶恐,但从脉象上来看那位姑娘确实没事啊。 脚步声响起,外面再没有声音了,该是出去说话了。 桑桑在屋里听的清楚,那大夫说她的身子没事,只略养养身子便可,她信得过大夫的话,毕竟那是国公府的府医,就算比不上巫祁,也不会差太多。 可她又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临昏倒前那种极致的心痛她记得分明,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桑桑想起了她昏睡时做的关于原主的梦。 她原以为只是无意间梦到,现在想来这梦或许有什么用处,桑桑仔细地回忆梦中的情景,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桑桑咬着唇瓣,到底是哪里呢,这些剧情虽然书中没有详细写过,但也都略有提及的啊,都是说原主抑郁而死。 对了,是时间,是原主死亡的时间! “那味药引是个可怜的,用血救了咱们新帝,可是早早逝去了,若是能活到现在,论功行赏她可是头一份呢。” 这段话是原书中的段落,假借她人之口叙述,只道原主早早逝去,却并未说她死去的时间,而方才的梦中说原主死在被囚禁的第四年。 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桑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那个梦告诉了她原主死亡的时间,而她忽然无故心痛晕倒,这两者之间或许有关联。 桑桑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难道说若是她不能逃离镇国公府的话,就会和原主一样在第四年死亡? 不对,桑桑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说不论如何书中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也不对,她分明已经改变了许多事啊,就譬如说这次登州的出行,这是书里没有的。 桑桑哀叹了一声,这些头绪纷乱不堪,她根本理不清,她无奈的躺下,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依旧一切正常,好的不能再好。 桑桑的眼神逐渐坚定,不管是哪种可能,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只有她逃走,才能解开所有的疑惑,她也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如果说先前想逃离的想法是她所希望的,现在在死亡的阴影下,逃走已然变成不得不了。 四年……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要抓紧一切的时间,离开镇国公府府,离开陆珩。 十安端过汤羹:“桑桑,你现在身子如何了?” 桑桑已经穿戴整齐:“好的不能更好,就像先前没生过病一样,”的确,她现在浑身充满活力,健康的很。 十安就松了口气:“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身子有什么隐疾,这样很好,大夫也说过了,并没有什么事。” 桑桑试探地问起陆珩:“我这一病耽搁了一天的时间,世子还要赴登州办差……” 十安安慰桑桑:“世子此次是秘密出行,稍微晚些日子也没什么的,”他想了想又道:“你不必担心,其实世子很关心你的……”他又说了许多陆珩关心桑桑的事,比如说喂药、寻大夫之类的。 桑桑心道这还不是因为她是陆珩的药引,要是她有个好歹,陆珩也别想好,不过她没打断十安,反正在十安心里陆珩是个极有人情味的。 叙过闲话,十安才道:“现下你的病也好了,世子也能放心了,一旁的净室里准备好了新衣裳,你换过衣裳咱们便走吧。” 这点桑桑明白,这时候的人是很迷信的,下人生了病都不好在主子面前出现,就是怕过了主子病气,她现在虽然好了,但也要收拾一番才能见陆珩,她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净室里是一大桶温水,映在屏风上袅袅的水汽,桑桑好好的泡了一个澡,洗过澡后浑身舒泰,可当她看见衣架上挂着的衣裳时却呆了片刻。 白春罗细堆纱花的上衫,元青半白的湘裙,还有一条月色的宫绦,这衣裳着实是好看的很,桑桑别别扭扭地穿上,嗯,衬的她越发好看。 可陆珩给她准备这身衣裳做什么? 直到坐上马车后桑桑还在想这件事,桑桑照旧坐在原来的软垫上,她暗暗地打量陆珩,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桑桑用手指去绕缠在腰间的宫绦,她该怎么才能让陆珩喜欢上她呢。 忽然,陆珩出声道:“身子好全了?” 桑桑松开手指:“都好全了,没一点不舒服,多谢世子挂怀。” 商业关怀吗,她也会,桑桑就道:“都是桑桑误了世子的事,不知现在赶去登州可还来得及?” 陆珩的目光落在案几的茶碗上:“来得及,不但来得及,还充裕的很,”他奉皇命远赴登州调查案件,怕是那些当地官员都卯着劲儿在路上等着杀他呢,这样耽搁一两天也好,能避开些暗杀。 桑桑回道:“那就好。” 陆珩的视线从案几的茶碗移到桑桑漂亮的眉眼上,他想起昨晚她昏倒时的模样。 在那一刻,陆珩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有些乱了,还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他不喜欢这种难以掌控的情绪。 陆珩的眼珠黑沉沉的,桑桑看了都不敢大声喘气,这位的心情着实是阴晴不定。 得,惹不起咱躲得起,桑桑低眉垂目,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她保持安静陆珩应该就能自己转换过心情来。 过了许久,桑桑的脖颈垂的都有些酸了,她悄悄地动了动身子,陆珩又闭上眼了,他的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她就松了口气。 马车的案几下面放着好些匣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点心糖果,这里面还放着桑桑买的一匣子蜜饯,桑桑取了一个含在口中,啧,真甜。 可还没等桑桑咽下蜜饯,她就发现陆珩已然醒了,桑桑抵了抵含在口中的蜜饯,露出一个笑来:“世子,您醒了……”明明她的动作很轻的,陆珩这厮耳力也太好了吧。 想了想,桑桑拿起蜜饯:“要不世子也尝一个,很甜的。” 桑桑只是客套一下,可陆珩竟然真的拿了蜜饯含在口中,他还道:“嗯,是很甜。” 桑桑惊了,嫣红的唇半张,然后才道:“世子喜欢就好。” 话音刚落,马车就是一阵剧烈摇晃,桑桑手里的一盘子蜜饯都洒在了毯子上,她整个人也控制不住的摔下去。 眼看着她就要狠狠地撞到马车壁上,桑桑吓得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她的腰肢被人揽住,她整个人也倒在了温热的怀里,原来是陆珩抱住了她。 桑桑心有余悸,抬眼就对上了陆珩暗沉的眸子,她咽了咽口水,这气氛不大对啊,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衣服也是陆珩吩咐着给她准备的,难道说他看上了她的脸? 怀中人腰肢纤软,眉眼清艳。 陆珩的舌尖抵了抵牙齿,嗯,是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情况咩,收到了这么多营养液,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开心~~ 读者“你微笑时很美”,灌溉营养液+48 读者“”,灌溉营养液+39 读者“桃之妖”,灌溉营养液+30 读者“紫烟流羽”,灌溉营养液+10 读者“balabala”,灌溉营养液+9 读者“蝎子酱酱”,灌溉营养液+1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1 读者“菜菜”,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1 false+5 读者“vowels”,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是妧吟釕。”,灌溉营养液+1 读者“福运来”,灌溉营养液+1 读者“和璨w”,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雨”,灌溉营养液+1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5 读者“叁丌”,灌溉营养液+1 读者“菜菜”,灌溉营养液+2 读者“番茄我是紫菜汤”,灌溉营养液+1 读者“v7v”,灌溉营养液+1 读者“青冘”,灌溉营养液+2 读者“黎明飘雪”,灌溉营养液+5 读者“啦啦啦。”,灌溉营养液+5 读者“小太阳”,灌溉营养液+5 读者“balabala”,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叔叔啊”,灌溉营养液+2 读者“和璨w”,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七七”,灌溉营养液+3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1 32、第 32 章 马车忽然间的动荡让陆珩和桑桑靠的很近。 陆珩垂下的发丝有几缕打在桑桑的脸颊上, 微痒, 桑桑的忽然跳的很快。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觉陆珩俊秀如玉, 就连他的眉毛都浓郁的好看,完全是她喜欢的模样,若是能睡了他, 她也不算吃亏。 似陆珩这般性情的人,是很难喜欢上一个人的,先前她一直想让陆珩喜欢上她, 这未免有些太难了。 桑桑一直陷入了死胡同里,也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还可以有别的方法, 比如说睡了陆珩, 就算生不出爱情, 也可以让自己在他的心里有些特殊,有的时候,就只这一分怜惜,足可以做很多事情。 桑桑的眼睛较之寻常人分外清澈, 时刻水雾蒙蒙, 让人见了便心软, 随之而来的,一旦她想了什么别的,也很容易就显露出来。 陆珩就知道这个小骗子又在想办法骗他了,他忽然有些好奇, 她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桑桑想通了之后只觉得豁然开朗,胸臆间都开阔了几分,她压低了声音:“多谢世子。” 陆珩这才起身,桑桑也跟着起来,她看着洒了满车厢的蜜饯,不禁叹了一声,这可怎么收拾呀。 外面开始传来吵嚷的声音,原来是打起来了,有闷哼的人声,也有刀剑凛冽的声音,看起来还颇严重。 桑桑的心跟着沉了几分,可不过半晌时间,动静就逐渐消失了,一片宁静。 十安的声音不慌不忙:“世子,刚刚是一群小蟊贼来袭,现在已然解决了,您方才没事吧?” 这地界并不太平,经常有蟊贼打劫,十安他们也是时刻防备着的,这才第一时间打退了蟊贼,但多少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这不就叫蟊贼们撞了马车一下。 陆珩的声音淡淡的:“无事,继续走吧。” 马车又开始前行,就好像方才的一场厮杀全然没存在过一般,桑桑有些心惊,就算她没出去看,但也听的出来方才来了不少蟊贼,寻常车队遇上怕是都挺不过去,但是陆珩的随侍们几下便将蟊贼给解决了。 桑桑一直知道陆珩的厉害,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桑桑在心里舒了口气,幸好她从没想过趁机逃跑,若不然怕是用不了片刻就将她给捉回来了。 天色将晚,桑桑将蜡烛燃上,蜡烛刚刚燃好,映亮了马车厢,马车就停了下来。 桑桑有些惊讶:“世子,怎么不走了?”这一路上除了那次她发热外再没有停过,怎么会忽然停在这里。 陆珩开口道:“你下去吧,十安会同你说的。” 虽然满腹疑问,但桑桑还是乖顺的下了马车,十安早就在一旁候着了,见了桑桑就道:“桑桑,咱们走吧。” 桑桑看了看周围,这不远处是一个小山村,颇有些偏僻,陆珩把她放下来做什么,还要十安领着她走,桑桑猜不透。 看着桑桑不解的模样,十安笑出了声:“桑桑,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再看看前面的村子?” 村子?这有什么好看的,她瞧着都一个模样,可再细看,心底忽然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再看远处夜里的山村,桑桑惊呼出声:“柳树村?” 没错,这就是柳树村,是她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地方,这里住着陈婆婆。 几乎是一瞬间,桑桑就想明白了,这是陆珩来让她瞧瞧陈婆婆的,所以才给她准备了好看的衣裳,为了让陈婆婆见了安心。 所以方才都是她想歪了,桑桑的脸一下就红了,好在天色暗,看不出来。 十安点了点头:“咱们路上会经过这儿,世子就说让你过来瞧瞧,不过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咱们还要赶路呢。” 因着是夜里,柳树村已经安静下来,这时节的人都歇的很早,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陈婆婆的房子在柳树村的边缘,走过去并没什么人发觉。 看到了熟悉的门,桑桑却有些近乡情怯了,十安提着灯笼:“桑桑,你进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记得时间,别误了时辰。” “好,”桑桑敲了敲门。 屋里燃着蜡烛,灯光很昏暗,陈婆婆推开门时还在想是谁,大晚上的过来敲门,可当她看见桑桑的时候直接呆愣了,好半晌都没出声。 眼前的陈婆婆较从前越发苍老了,头发已然全白,身子也佝偻了,她浑浊的眼睛逐渐聚拢了光,然后痛哭出声:“我这可不是在做梦吧。” 桑桑的眼泪也下来了:“祖母,您没做梦,是孙女回来了。” 两个人哭了一会儿才进屋,桑桑擦干了眼泪后发现屋子还是从前的模样,只除了陈婆婆越发苍老,她想起方才与陈婆婆说话时,陈婆婆就时常咳嗽,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 陈婆婆却顾不得这些:“桑桑,你怎么回来了,还走吗?” 桑桑摇了摇头:“我这次是跟着主子出门路过这儿,过会儿就要走的。” 陈婆婆还想哭,可一想孙女就回来这么会儿时间,她还是笑着的好,她佝偻着身子从一旁的立柜里拿出好些糖:“快吃,都是你喜欢的。” 一看就知道这是陈婆婆攒下来舍不得吃的,桑桑听话的含了一颗糖:“祖母,您怎么不听劝呢,桑桑过的很好,您不必挂心的。” 桑桑看的清楚,陈婆婆的身子越发不好,定是日日愧疚兼之想念才如此的,明明之前陈婆婆的身子还算硬朗的,若是此行她没有回来,说不定陈婆婆真会…… 陈婆婆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知道大户人家从来都是吃人的地方,是以从前并不相信桑桑的来信,只以为是宽慰她,可这回见了桑桑能被主子允许回来,又穿的这么好,定是得了主子的欢心,她也终于放下了心。 桑桑又道:“祖母,您在这儿好好养身子,等以后孙女被放出来了,就回来寻你。” 陈婆婆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主子这般说了,准你回来?” 桑桑骗陈婆婆:“可不是呢,再过个几年,桑桑就会放回来的,您可一定养好身子等桑桑回来,”就算是骗陈婆婆也好,如此才能叫陈婆婆有活下去的念头。 陈婆婆原本已经不想活了,她日日后悔卖了桑桑,后悔当初的决定,可就算她哭瞎了眼睛桑桑也回不来了,如今桑桑这么一说,她又决定要好好活下去等桑桑回来了。 祖孙两人叙过话,桑桑又将随身带着的银子给陈婆婆,这些银子在国公府里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柳树村足以够陈婆婆好好过上几年了。 陈婆婆自是不肯要的,这些银钱还是留给桑桑好,她一个老婆子省俭些便能过活下去,可在大户人家里还是有钱傍身才好。 说起银子,桑桑才问起陈山的事,要是陈山还来骚扰陈婆婆朝陈婆婆要钱,那她做什么都无用了,那陈山着实无赖,就算是她也说不动陈山。 说起陈山,陈婆婆对他是彻底寒了心:“他说要出去做活,离了柳树村了,”这样也好,陈山能靠自己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桑桑有些惊讶,然后便是欢喜,这样陈婆婆就不必受陈山拖累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桑桑就要离开了,她笑的很甜,脸上两个梨涡隐隐:“祖母,你等我回来,”她已经趁陈婆婆不注意时将银子放在匣子里了,这样陈婆婆便能过的好好的。 陈婆婆低低地应了一声:“诶,”她得好好活着等孙女回来呢。 出了柳树村,国公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灯火通明,桑桑问十安:“我那大伯……陈山?”陈山可是个泼皮无赖的性子,怎么会自己做活。 十安就道:“是世子吩咐的。” 桑桑叹了口气,陆珩还算有点良心,如果他能再好一点,放她离开就好了,可惜她知道这不可能。 入了夜,江水像墨一样深重,风声夹杂着水声,听来颇是震撼人心。 桑桑站在甲板上,她看着夜里江面上来往的客船,一旁过来一个婆子,她笑道:“桑桑姑娘,快往里靠一些,莫要掉下去。” 桑桑笑了下,其实她很会游水,跳下去也无妨,但还是感谢了婆子的好意,现在她们正在去登州的水路上,陆珩包了这整条船,再有两三天就要到了。 又站了片刻,桑桑才提着食盒进了船上的一间屋子。 水路平稳,陆珩终于能看书了,桑桑小步走过去,将食盒里放在一旁,然后给陆珩研磨。 过了会儿,桑桑发现陆珩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就坐在圆凳上打瞌睡,陆珩一般都要忙到很晚,她也练就了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的本事。 过了会儿桑桑便睡着了,可这次她睡的很不安稳,好像梦见了许多片段似的东西,桑桑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桑桑的身后有一个尖锐的条案,她这样醒来正好撞到了腰上,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陆珩停下笔,他侧过脸看着桑桑,睡着了竟也会撞成这样。 桑桑眼泪汪汪的,她用手轻轻摸了摸腰,疼,实在是好疼,她轻嘶出声,陆珩从匣子里拿出了一盒药膏:“府里带来的。” 那必然效果很好了,桑桑接过来,她想着出去寻同船上的婆子帮她涂,下一刻,她就改了主意:“世子,桑桑动弹不得,您帮桑桑涂吧。”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机会吗,怎能轻易放过。 况且这说来很合理,伤在腰上,她又碰不到,自然要劳烦别人了,桑桑又把药递了回去,她的睫毛扑闪闪地眨。 陆珩看着桑桑,他接过来,玩味的笑道:“好。” 桑桑整个人趴在小榻上,头半枕在软枕上,露出半侧脸来,她今日穿了樱色的上衫,陆珩掀开她的衣襟,露出了方才撞出的痕迹。 果然撞得颇重,淤青的痕迹明显,衬着桑桑细白的肌肤越发显眼,十分可怖。 陆珩用手掌揉了些药,然后缓缓地涂在桑桑的腰上,为了化开药力,都是要缓缓揉开的,陆珩些微用了力气。 桑桑忍着疼,过了一会儿便习惯了,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外面的江水声。 桑桑的腰肢不盈一握,肌肤细白,衬着昏黄的灯光生出几分妖娆来,若是旁的男子见了怕是早就受不住了。 陆珩挑了眉梢,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陆珩俯下身,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上移,触碰到了桑桑细白的肌肤,几乎是瞬间,陆珩就察觉到指尖肌肤的紧绷。 桑桑浑身都绷紧了,她听见了陆珩低哑的声音,含混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哇,又收到了这么多营养液,感谢大家,也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你们都是作者更新的动力!! 读者“啦啦啦。”,灌溉营养液+47 读者“march宁”,灌溉营养液+30 读者“紫烟流羽”,灌溉营养液+10 读者“霁昀”,灌溉营养液+10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柠檬百香果”,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看破不说po”,灌溉营养液+8 读者“鹿双生”,灌溉营养液+4 读者“小芋头酱”,灌溉营养液+5 读者“七月”,灌溉营养液+2 读者“青冘”,灌溉营养液+2 读者“手可摘星辰”,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明瞳”,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明月松间照”,灌溉营养液+1 读者“青青子衿”,灌溉营养液+1 读者“菜菜”,灌溉营养液+1 读者“憬然。”,灌溉营养液+1 33、第 33 章 案几上摆了个石制的烛台, 烛火摇摇欲坠, 将陆珩的身影拉的很长。 桑桑的心好像悬在了线上,这是她头一回这么做, 她的手心都浸出汗来了,她不敢动,也不敢去看陆珩。 陆珩半俯着身子, 他瞧见桑桑蝶翼一般的眼睫眨动,在脸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陆珩的指尖微凉,他顺着桑桑的腰向上, 然后触碰到了她的背脊,温热又滑腻,像极了人们说的温柔乡。 陌生的触感袭来, 桑桑的心跳的异常的快, 就连脚尖都绷紧了, 可她又不敢去看陆珩,只是鸵鸟一般的缩在软枕上。 生出了逗弄的心思,陆珩试探地向前,然后按在了桑桑的肌肤上, 像极了情人间的抚摸。 桑桑闭上了眼睛, 可良久陆珩都没有动作了, 正在她纳闷之际,陆珩的声音传来:“这里也撞到了,”接着便用药去涂抹。 一口气断在胸臆间,桑桑有一丝庆幸, 也有一丝失落。 其实桑桑那里也确实被撞到了,只不过没有腰间严重,待上好了药,桑桑才起身,她的脸红红的:“谢谢世子。” 陆珩的声音低低地,却又像带着几分笑意:“脸怎么这么红?” 桑桑抿紧了嘴唇,她用手扇了扇脸颊,假做纳闷道:“是吗?”然后才接着道:“兴许是方才埋在枕头里热的。” 陆珩的声音微微拉长:“哦。” 桑桑连忙下榻:“世子,天色很晚了,您也休息吧,”她说罢便出了房间。 屋里,陆珩的指尖还残留着浅浅的一层药膏,他想起方才桑桑皎白的肌肤,还有她染了桃花一样的脸颊。 唇角勾起,陆珩何尝不知道方才桑桑是什么意思,不过又是在骗他而已,不过就像他从前说的,若是她能骗过他,叫他被骗的心甘情愿,也好。 桑桑回了屋以后就躺在床上,不解气地翻来覆去。 方才的事是她临时起意的一丝试探,她知道自己生的美,身段也美,虽然陆珩一向不近女色,但说不定会对她生出什么意思,他这样的人喜欢什么都有可能。 可桑桑没想到,陆珩当真如书中所写一般清冷,没有生出一分旁的心思,她刚刚看的分明,陆珩脸不红心不跳,就像没有这么回事一般。 第一次勾搭失败! 桑桑哀叹了一声,路漫漫其修远兮,像陆珩这样的,只能慢慢来了,伴着江水流动的声音,桑桑缓缓睡着了。 水路走的很快,桑桑听船工说很快便要到登州的码头了。 桑桑听了很开心,毕竟这样在路上的生活委实有些困苦,就算陆珩包了整条船也如此,她想赶紧到登州好好的睡上一觉。 到了晚上,桑桑却有些睡不着了,这船再稳也是晃晃悠悠的,桑桑开了窗子去看江面。 江面上有不少船,大多灯火通明的点着,看样子有很多客船和货船,偶尔还能听见笑闹的人声,好不热闹。 夜里的风有些凉,桑桑把窗子关上了,继续睡觉,这回她很快就睡着了。 桑桑睡着睡着就听见了嘈杂的人声,尖叫哭喊,像是遭了什么了不得的难一样,桑桑被吵醒了,等她醒过来后,却发现真的有人在哭闹,且这声音简直要冲破水面,大极了。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连忙推开窗子,结果就瞧见来往的船只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有好些拿着尖刀的人在杀人,抢财物。 无数被杀死的人掉进水里,无数的财宝被抢走,整个一出人间地狱。 桑桑的身子瞬间就冷了,一个念头隐隐浮现,是水匪,不是明早就要到登州了吗,怎么会这时候遇上水匪。 来不及思考了,桑桑穿好衣裳和鞋,像她这样的遇上水匪肯定是活不了的,她得时刻准备好。 还未等桑桑出去,船夫就站在甲板上出声道:“诸位放心,咱们船上有随行的侍卫,这些个水匪不足为患,还是留在厢房里为好,定能保得大家安全。” 桑桑一听之下心里也逐渐安定下来了,这船夫说的对,陆珩带着的侍卫可全都是高手,这些水匪虽然凶悍,但决计是敌不过他们的,这条船也定然被保护的好好的,很是安全。 桑桑又重新坐了下来,就坐在房间里等着吧,省的出去添乱。 外面杀声震天,火光重重,唯独她们的这条船尚算安稳,时间过得久了,声嚣逐渐小了许多,应该是附近的官兵过来了。 桑桑吐了口气,这样就好。 可下一刻,船只剧烈的摇晃,桑桑没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被甩在了船厢上,这力道如此之大,桑桑的头都晕了,好半晌都没清醒过来。 身子骨都像散架一般的七零八碎,桑桑牢牢抓紧船壁,这是怎么了,不是快要没事了吗,怎么会如此。 这只是开始,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撞击,好在桑桑抓的紧,没有被甩开。 耳边的声音越发大,哭喊声,刀子捅进肉体的“噗嗤”声,就像是在耳边一样,这是自己船上的声音。 糟了,这一定不是寻常的水匪,否则船上的侍卫不会抵挡不住。 找陆珩,只有他身边才是安全的,是她想的太简单了,竟没有最开始就过去找陆珩,可此时懊悔也没用了,桑桑拼尽力气出去要找陆珩。 推开舱门,桑桑隔不远就看见了一具尸首,是船上的一个船夫,他的身上都是血,前面打斗声传来。 桑桑咬了唇,往后走去。 屋里,十安的额上都是汗:“世子,这水匪不对劲儿,”他们带来的都是高手,怎会敌不过一帮水匪,这伙水匪里定然混进了想要刺杀陆珩的人。 且先前他们已经打退了许多水匪,松懈了许多,谁知过了会儿竟然另有一伙人从水底翻进了船里,一时没有照看到,竟与那伙人厮杀的不分胜负,也死了好些船上的人。 “对了,桑桑,还有桑桑……”十安惊慌道,先前他以为没事,就没叫桑桑过来,眼下那伙人都杀了上来…… 陆珩负过手:“慌什么,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十安的心定了定,世子说得对,不过耗费些时辰而已。 陆珩的手骨握紧:“你过去看紧了,务必要留下一个活口,”好叫他查查幕后黑手是谁。 “世子……那您?”十安担心道,他还是守在陆珩身边为好,虽然陆珩武艺高超,但难免有顾不到的时候。 陆珩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十安一眼,十安立刻拱手道:“是,世子,”他只要听命就好。 陆珩看着火光冲天的外面,今日之事是他失算了,他没想到竟有人勾结了水匪,先让他掉以轻心,然后才使出真正的杀手。 待吩咐完后,陆珩推开门,他往桑桑的住所而去,路上路过许多尸首,陆珩越发加快了步伐,可当他推开门时,屋子里却已经不见人影了。 船舱里早已经不安全了,桑桑在逃命的路上遇见了船上的婆子,两个人结伴而行,船上到处都是尸体,从船上往水面上看,依旧是那些水匪作祟,到处都是一样的惨景。 那婆子浑身都哆嗦了,她咬着牙掐紧了桑桑的胳膊:“桑桑姑娘,咱们往哪儿去啊,这船上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了,”到处都是水匪,一刀落下就是一条人命。 桑桑被她掐的生疼,她忍着疼道:“咱们去仓房,”她早看出来了,这伙人是奔着陆珩去的,并非为财,在那里躲一躲兴许还有希望。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眼见着就要到地方了,可那婆子忽然尖叫了一声,原来她瞧见前面的水匪用刀挑破了一个人的肚子,血腥至极。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果然那水匪听到动静朝着她们来了。 退无可退,一时间又找不到陆珩,眼前已然是绝路了,那婆子已经哭喊着倒在地上了,桑桑的眼睛却忽然亮了亮,她是真的傻了,竟忘了跳水这条路,她是会游水的啊,她拽过那婆子:“跳水吧,这是唯一的活路了,”她已经顾不得那婆子了,下一瞬便跳进了水中。 江水寒凉,入水的那一刻桑桑就打了个激灵,好在她很快便适应了,此时水里有不少被劫杀的人。 闭着眼睛,桑桑拼命地往码头的方向游,她一向擅长游水,很快就将后面的一切都甩开了,她安全了。 而此时,桑桑心里忽然浮上另一个念头,她……可否趁此机会逃走呢? 是啊,此时陆珩他们自顾尚且不暇,定然顾及不到她,她正好趁着这场动乱逃走,况且码头很近,她可以游到,想到这里桑桑的心都热了几分。 逃走的希望就在眼前,无比真切,等逃走了,她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了。 桑桑尽力的向前游水,她要离开这里,身后的喧嚣逐渐远去,然而下一刻,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腰际。 桑桑转过头,当她看见陆珩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完了! 桑桑被陆珩扔到了床榻上,外面的声音已然消失殆尽,好像方才的祸事没有发生过一般,一片宁静,只有流水的声音。 桑桑的身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可却分毫不见狼狈,她面色雪白,眉眼殷红,竟像是从海里出来的女妖一般,勾魂夺魄。 桑桑的手紧紧地抓着锦被,是她方才太糊涂了,她怎么就以为陆珩对付不了那些水匪,她怎么就以为陆珩不会过来寻她,在能逃走的诱惑面前,她失了理智…… 现在细想想,只觉得她刚才的举止太傻了,就算她逃到码头也没有户籍路引,逃出去也是无用的,可那时就像鬼迷心窍一样,只想着逃走,什么都想不到。 “世子,我方才寻你不到,船上又到处都是水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跳进水里的,”桑桑弱着声音道。 她说的确实没错,之前是为了活命,可后来就是想要逃走了。 陆珩长身玉立地站在她前面,一言不发。 桑桑咬着唇,越是这样沉静,越叫人害怕。 下一刻,陆珩俯身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桑桑吃痛地闷哼出声,她想她的下巴一定红了。 眼泪扑簌而下,桑桑小声地哭着:“世子,我说的是真的,”对,哭着求他,他总会心软的。 面对着这样的陆珩,桑桑觉得她的身子都冷了。 陆珩面上带了几分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森然诡谲,他俯身贴到她的耳旁:“桑桑,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他想给桑桑打造一个巨大的、华美的囚牢。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啦!!! 看到有人问虐不虐,我保证,是个甜文!!! 34、第 34 章 滴答的水渍顺着桑桑的发丝落到锦被上, 无声无息, 晕成了暗沉的一片。 陆珩就贴在她耳边,桑桑不敢动, 她的身子僵硬,单薄的背脊像是拉紧了的弦,她的手指狠狠地抓着锦被, 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陆珩看着桑桑白皙的耳垂:“嗯?” 桑桑舔了舔唇:“世子待我很好,桑桑知足的,”她顺着陆珩道。 陆珩离开她的耳际, 他看着桑桑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还未等桑桑回话,陆珩就嘲讽一笑道:“你可还记得那天晚上你醉酒的事?” 记忆回笼,桑桑想起了那晚陆珩生辰礼的时候, 她和宝珠坐在石榴树下喝酒, 她们两个人都喝得很醉, 然后遇见了陆珩,她对着陆珩说了许多醉酒的话。 “那时候,你问我能不能对你好一点?”陆珩的声音很低,一下下却如擂鼓般敲击在桑桑的心上, 分外明晰。 桑桑眨了眼睛, 所以说这次陆珩叫她去看了陈婆婆, 还打发走了陈山,这都是对她好一点儿的表现。 可越是想到这里,桑桑的心就越发坠了下去,就像是沉入深深的谷底。 “可你呢, 你是怎么做的?”陆珩又说。 桑桑的下巴很痛,她甚至能看见陆珩掐着她下巴的指节都泛白了,他此时就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俊美又无情。 就像是烈风从胸膛呼啸而过,桑桑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承认,就像从前那样,骗的真了或许还有逃过一劫的可能,若是真的说了实话,她会永远被陆珩厌弃。 桑桑的声音带着哭腔儿:“世子,那时候水匪来袭,船只晃荡,桑桑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过去寻您,可路上已然有水匪作乱了,桑桑不得不择路逃跑,”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那些人一瞧着便不是为财而来,我想着去仓房躲躲或许会有生路,可路上遇到的婆子不慎出声惊动了一个贼人,桑桑不得已才跳了水。” 桑桑面颊上的眼泪流到了陆珩的手指上。 “夜里这样冷,后面又全是水匪,桑桑只有拼了命的跑才有活路啊,”她哽咽着道。 桑桑被迫仰着头,她的脖颈白皙又美丽,她的眉眼殷红,满面泪痕,美丽又脆弱,让人见了都生出一股子保护欲。 陆珩看着身下精致的像是瓷一样的桑桑,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要了她的命。 桑桑的哭相很美,明明满面泪痕却生出一股子凌虐的美感,她的眉眼真挚,就好像全都在说真心话一样。 陆珩松开了捏着桑桑下巴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天色晚了,你出去吧。” 陆珩无论何时面色都差不多,一概的没有表情,桑桑摸不准陆珩的心思,但她知道要听命,于是点了头便出去了。 外面依旧是墨一样深重的夜色,远处还有些火把照亮,应当是被劫掠过的人们在查点财物,再没有那样肆杀暴虐的场景,一切都安静了起来。 甲板上的尸首已经被拖走了,只不过血迹还留在上面,桑桑木然地走了过去,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躺到床上时,桑桑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断了,她软倒在床上,腿肚子都在发软,想起刚刚的场景,她实在是后怕的很。 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其他的,也想不起刚才的惨景,桑桑的头脑一片空白,她扯过被子便睡了。 这一觉,睡得极深重。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桑桑就醒了,她推开窗看,只见已经到码头了,终于来到了登州,可路上已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恍若隔世一般。 昨天实在是太过狼狈,甚至没来得及换衣裳,现在这衣裳穿在身上半干半湿的很难受,桑桑随意扯过一件衣裳换上,然后便出去同众人下船。 码头上一早便有马车来接,陆珩同十安上了一辆马车,不知道往哪儿去了,桑桑等人则是跟着其余的马车走。 马车行的很快,但也走了许多时间才到地方。 待下了马车,桑桑才发现她们竟然到了一处民宅,而并非客栈,想来该是陆珩提前吩咐的,桑桑也不多言,就跟着宅子的嬷嬷进去了。 嬷嬷给众人安排了房间,因着陆珩和十安出行,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们这些人也不必服侍在身旁,何况昨儿晚上又遭了那样的祸事,嬷嬷干脆让所有人先回屋歇着。 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桑桑回屋便好好地洗了个澡,因为昨儿是湿着头发睡得,她的头隐隐的有些疼,故而这回收拾好了以后又好好的睡了一觉,休养生息。 桑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府里各处都燃上了灯。 桑桑穿好衣裳出去看了看,正好瞧见了一起过来的嬷嬷,她抓住嬷嬷问道:“世子可回来了?” “世子爷说今晚有事不回了,桑桑,你就好好歇着吧,”嬷嬷道。 桑桑点了头回屋,她心想也是,陆珩来此可是为了办正事的,路上又耽搁了那么多时间,自然要抓紧时间办差的。 可不管怎么安慰自己,桑桑都还是在忧心昨晚上的事。 陆珩到底没有表示什么定论,他又会怎么处置她,都是未知数。 桑桑躺在软枕上,她从最开始的打算就是讨好陆珩,得了陆珩的欢心,以至于能让陆珩对她放松警惕,她好趁机逃跑。 可昨晚上的事直接与她的目的背道而驰,甚至是越推越远。 桑桑清楚,像陆珩这种性子的人,若是真的叫他厌弃了她,她再也不会有机会逃走的了,所以说,不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把这事扳回来,重新继续她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桑桑便收拾妥当去上值了。 桑桑过去的时候陆珩已经收拾好了,他今日穿了件鸦青色的袍子,头发梳的齐整,俊秀逼人,就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世家贵公子。 桑桑端过湿帕子:“世子,早饭已经备好了。” 陆珩轻轻地颔首:“知道了,”他擦过手后便过去前厅用膳。 桑桑叫住十安:“世子今日还出去吗?” 十安回道:“可不是呢,这才刚到了登州,世子从一下马车就开始忙起来,昨天还没忙完,今日也要出去,得傍晚时分才能回来呢。” 桑桑吐了口气,那她就等着,等到晚上。 桑桑跪坐在案几旁的软垫上,她看着案几上摆着的食盒,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她足足在这儿等了一天了,若是陆珩还不回来,糕点就该凉了。 下一刻,陆珩推门而入,他进门就看见裙裾如花的桑桑。 桑桑跪坐的有些久了,她的腿有些麻了,但还是撑着身子起来,她走的跌跌撞撞地:“世子回来了。” 陆珩坐到了案几旁,他看着食盒。 桑桑重新坐下来:“这是奴婢叫厨房特意做的,您一路奔波,想必一定累了,这糕点是您吃过的海棠糕,味道还不错。” 海棠糕,陆珩想起之前有次桑桑就是做这个糕点讨好他,这么久了,竟连招数都没变一变。 不过,陆珩还是拿出一块吃了起来,嗯,很甜,味道不错。 桑桑见陆珩吃了东西就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这就是没事了吧,船上那晚的事应该就能翻篇了吧。 陆珩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放到了一旁:“等了多久了?” 桑桑愣了一下,然后道:“没多久,这都是应该的。” 桑桑说话时面上带了甜甜的笑,脸上的梨涡隐隐,眉眼也明媚起来,看起来一派真心实意的样子。 真是个小骗子,装的那么像。 陆珩忽然抬手按到了桑桑的唇角上,他做这动作时风流蕴藉,赏心悦目极了。 桑桑不敢动了,也不敢说话,她看着陆珩,这是什么意思。 陆珩看着桑桑,这张脸生的好,样样都是他喜欢的,他的指腹按着桑桑的唇角,睁眼说瞎话的道:“口脂花了。” 桑桑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就见陆珩慢条斯理的擦拭她的唇角,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的目光竟然也是一派温柔。 擦干净唇角,陆珩用手摸着桑桑的脸颊:“好,我相信你的话,”不管她是不是在骗他,他现在愿意相信。 他说话时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桑桑听来却只觉得肌骨森然,不过好歹,他说相信她了。 桑桑彻底松了气,如此便好。 “还有件事……”陆珩又道。 过了片刻,桑桑看着自己的裙裾被掀开,露出一小截白皙如玉的小腿,陆珩弯着身子绕过桑桑的脚踝,给她戴上了一个精致的脚链。 这脚链极为精致,细细的一条链子,上面还雕了花,衬着桑桑玲珑纤瘦的脚踝浑然天成。 桑桑看着脚踝上精致的链条,她知道,就好像是之前陆珩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一口盖个章一样,这脚链是另一种形式的章,表示她属于陆珩。 变态,大变态! 陆珩问她:“喜欢吗?” 桑桑做出她以为最真挚的表情:“喜欢,很漂亮,”才不是,一点都不喜欢,反正违心话她说多了,也不差这一句。 一旁吊了一盏花灯,斑驳的光影落在桑桑的脸上,深浅不一。 既然现在造不成巨大、华美的囚牢,那就用这个替代。 陆珩发现他很喜欢桑桑这模样,喜欢到他想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啦!!! 给以下的读者小可爱们比心心,爱你们~~~ 读者“莫名的笑点呀”,灌溉营养液+20 读者“挚爱火锅烤肉”,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蝎子酱酱”,灌溉营养液+6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4 读者“望君心”,灌溉营养液+3 读者“未卿baby”,灌溉营养液+2 读者“我最可爱(?v?v?)”,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风中的尤娜”,灌溉营养液+1 读者“我最可爱(?v?v?)”,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七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明月松间照”,灌溉营养液+1 读者“anny”,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sail”,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望君心”,灌溉营养液+1 35、第 35 章 桑桑把蜡烛移到了床榻前的小几上, 以便将屋子照的更亮堂。 因着已经准备睡觉了, 桑桑只穿了中衣,她撩开裤脚, 就瞧见了脚踝上精致的脚链。 第一眼看上去,绝对是一种视觉享受,桑桑的脚踝生的极好看, 分外白皙,透出一股子精致的劲儿,陆珩给她的那条脚链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但瞧着十分的华美,两者相衬,在烛光下相映生辉。 浑然一体般剔透精致。 可再怎么好看, 也掩盖不了这是陆珩给她的脚链的事实! 桑桑原以为上次陆珩暗夜前来咬了她一口的事情, 她连忙解开衣襟, 发现锁骨处完好无损,没有他留下的痕迹了。 难道说,正因为疤痕难以永存,陆珩才送了这么个脚链过来? 桑桑越想越可能, 这脚链会永远存在, 永远不变, 想到这里,桑桑生生地打了个寒噤,陆珩这厮委实不愧他变态偏执狂的称呼。 桑桑无奈地躺在床上,好了, 她是别想摘下这脚链了,说不准陆珩那厮什么时候想起来还要查看一番呢,若是发现她没戴,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无论她当时再如何违心地说这脚链很漂亮,她很喜欢,她实则都是在说假话,她一点都不喜欢,可没有办法,她只能接受。 桑桑舒了一口气,往好处想,幸亏陆珩给她的这东西她可以摘下来,若不然那才叫惨呢。 如此无奈的安慰自己,桑桑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桑桑服侍着陆珩吃了早膳,之后陆珩便去书案旁写字看书了。 桑桑在一旁煮茶,她心里暗暗纳闷,陆珩怎么不出去了,他此行不是奉皇命办差的吗,怎么到了登州后反而窝在宅子里。 茶雾袅袅升起,桑桑的心思却飞远了。 到现在为止,其实剧情已经有些改变了,就比如说这次的登州出行,原本书中是没有这段剧情的,如此说来,这次的登州出行也不在陆珩的计划内,难道正是因此,他才不敢贸然出去,而是留在宅子里。 “吱呀——”槅扇的门声响起,十安推门而入。 十安的面情颇是严肃:“世子,外头有些事,您请过去一趟吧。” 陆珩放下了手中的笔,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桑桑连忙低下头,看样子这事还颇要紧,她身为贴身丫鬟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什么都不问最好。 十安带着陆珩穿过重重回廊,最后来到了一间大半处于黑暗中的屋子。 走得近了,就越发听见这屋子里的寂静,除了有人喘着粗气的声音,竟再无其他动静,直让人毛骨悚然。 越往里走,屋里越暗,到最后燃上了蜡烛,明明外面是个大晴天,这里面却只有阴森的黑暗。 说起这屋子,其实倒不像个屋子,更像是刑堂,里面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上面还带着黑沉沉的痕迹,似乎是积年的血迹。 而屋子正中央,则是捆着两个男人,两个浑身血迹,已然在半昏边缘的男人。 终于到了,陆珩施施然坐在椅子上,他斜斜地倚在椅背上,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没看见一般。 十安弯下身子:“世子,这就是江上那晚您吩咐留下的活口,已经审了两天了,应该就在这时候了,”这便是那晚上扮成水匪的贼寇了,他特意叫了侍卫注意点轻重,别都杀光。 所谓留下活口,那便是留下能说话的就成,是以这两天日夜都有人审问拷打他们,为了防止他们寻死,还特意在他们口中塞了布团,只不过那布团也已沾了血,狼狈不已。 十安跟在陆珩身边,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小厮,这样的场景他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在意的。 陆珩没说话,只用手指敲了敲椅背。 十安厉声道:“你们两个,若是说了或许还能留个全尸,若是一直咬死了不说,那便一直在这儿待着吧,这墙上还有几十样刑具没试呢。” “哦,对了,你们且放心,外头时刻有大夫候着,你们是死不了的,”十安阴森地道。 那两人本已在昏倒的边缘了,这两日受尽了酷刑,早已承受不住了,此时一听这酷刑还要无尽的下去,连忙呜咽出声。 一旁就有侍卫拿下他们口中的布团,那人终于开口,声音粗嘎难听:“是二少爷……” 听到这里,陆珩起身便走了,其余的不用再问了,能被称之为二少爷的还能有谁,只有二房的陆晋了。 先前陆珩想过很多可能,毕竟他树敌不少,他本怀疑是登州不想他查案的官员在路上暗杀他,没想到竟然是陆晋。 好,好样的,没想到他差点就中了陆晋的暗算,倒是他小瞧陆晋了。 陆珩一进来桑桑就闻见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这味道冲的很,桑桑甚至差点吐出来。 桑桑偷偷去看陆珩,只见他面色如惜,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她过去小心翼翼地给陆珩倒茶,生怕触了雷。 陆珩看着茶雾,忽然开口道:“记得那晚上的水匪吗?” 桑桑愣了下,然后道:“自然是记得的,”陆珩怎么忽然说起来这个。 “是陆晋做的,”陆珩的声音清冷至极。 陆晋……桑桑听到这里就回想起了书中的内容,原书中陆晋确实算是陆珩路上一个不小的绊子,他使了不少坏,但好在陆珩全都解决了。 桑桑就小心地道:“那世子打算怎么办?” 陆珩勾唇,笑意森然。 桑桑的心里就激灵一下,她想她知道陆珩刚刚是做什么去了,他怕不是去拷问那伙水匪去了,他的身上这才染了浓重的血腥味。 此时,桑桑就想起书中写过的陆珩的心狠手辣,以及冷漠无情,他是实实在在杀过不少人的,尤其是在后来成了皇帝以后,更是伏尸百里,血流无数,如此看来,陆珩待她还算是可以…… 桑桑抿紧了嘴唇,脸色也有些发白。 陆珩问她:“害怕了?”他看见她的脸色微微泛白,漂亮的眉毛也蹙了起来。 桑桑想了想,弱弱地点了头:“是,桑桑没想到二少爷竟有如此手段,世子您以后要加倍小心才是,”她当然不能说她害怕他了,只能推给陆晋。 陆珩半垂了眼睛:“去吩咐下人备水,晚上出去。” 登州的晚上也很是热闹,这是桑桑的第一感受。 说起来她来登州也有段时间了,但都在宅子里待着,并未出去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呢。 今儿晚上不知道怎么了,陆珩忽然道她可以跟着出去,免得在府里边儿无聊,桑桑听了后简直大吃所惊,陆珩这厮怎么忽然有良心了,竟然想着带她一起出来。 桑桑心道难道是陆珩怕她在船上那晚受惊了,这才准她出去转转? 不管怎么说,桑桑还是蛮开心的,出来玩儿总比在宅子里无聊好,因而,桑桑向陆珩福了福身:“世子,您过去忙吧。” 陆珩出来自然是要办正事的,这就不可能带着她了,桑桑反倒可以出去自己逛街,她其实很开心。 陆珩把十安和几个侍卫留了下来,然后便去了登州最大的酒楼。 桑桑看了眼这酒楼,的确装修的很是豪华,单只从外面看就让人觉得里面是个销金窟,听说这酒楼里来往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豪绅富商。 也不知道陆珩来这里做什么,不管他了,桑桑准备好好的去玩一玩儿。 登州的街市虽然不如京城热闹,但也另有一番滋味,桑桑逛得很开心。 这沿路上有各种的糕点摊子,桑桑叫着十安帮忙买了桂花糕、云片糕、枣泥糕等等,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桑桑索性边买边吃,直撑得肚皮圆圆。 除了糕点摊子,桑桑还买了许多小玩意儿,比如说姑娘家的梳篦等,都叫十安给拿着了,幸好十安是个好性儿的,这一买就耽搁了好多时间。 等桑桑察觉时发现离约定的时间竟晚了有半刻钟了,桑桑连忙叫十安一起往回赶。 走到半路时,桑桑和十安就遇见了陆珩,只不过,此时的陆珩被人缠住了! 登州街道两岸的树上都绑了花灯,十分的漂亮,陆珩就恰好立在一盏花灯下,枝叶透过花灯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道浅浅的阴影,越发显得他俊秀不凡,气度逼人。 至少他眼前的姑娘就被迷过去了。 陆珩身前站了个姑娘,那姑娘上身是一件大红色绣芙蓉花的对襟襟子,下身则是百蝶穿花的湘裙,她梳了个堕马髻,满头珠翠,堪称是艳丽逼人。 那姑娘脸红的不像话,她的声音都要掐出水来一般:“多谢这位公子,若不然小女怕是就要摔倒了。” 陆珩神色清冷,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原来是方才那姑娘行至此处时不慎摔倒,幸而她家小丫鬟扶住了,可正巧赶上陆珩路过,这姑娘一见倾心,竟然非说是多亏陆珩在此处,若不然她就要被人流给撞倒了。 桑桑看到这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姑娘也太胆大了吧,见到个俊秀公子就如此睁眼说瞎话,非说是陆珩帮了她,说不定等会儿就要说以身相许来报答呢。 桑桑心道这登州女子果然比京城女子开放多了,那陆静婉也是个混的,却还要央着她帮送香囊给周绍南呢,登州这姑娘竟然自己路上就抓夫婿了。 陆珩心下不耐,刚要让侍卫喝退这姑娘,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了桑桑。 那姑娘低着头,面色晕红:“这位公子,您今晚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小女真是无以为报,不妨到小女家中喝一杯吧。” 桑桑在被陆珩看着的那一刻就头皮一紧,好了,估计陆珩此刻在想若非是她出来逛街,他就不必遇到那姑娘了。 桑桑连忙小步上前,她可不敢惹陆珩。 桑桑过去的时候,那姑娘还在说:“我家的厨子是登州颇有名的厨子,烧的一手好菜,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 桑桑就咳嗽了一声,她拽了拽陆珩的衣袖:“咱们回吧,”好吧,她也承认,若不是他,陆珩不必如此沾上这朵桃花,她就帮着陆珩解决了吧,省的过会儿回去陆珩找她麻烦,那她可受不起。 那姑娘终于意识到桑桑的存在了,她瞪着一双美目:“你是何人,怎么这么无礼,没瞧见我正和这位公子说话呢吗?” 桑桑:“……”姑娘,明明是你单方面说话好吧。 而且,姑娘你方才说话不还是娇滴滴的,怎么忽儿的一下就变脸了,桑桑心想这姑娘怕是个在家受宠的,颇有些跋扈。 那姑娘一眼就扫到了桑桑手里提着的糕点,有的糕点还透过油纸渗出油来,端低一副市井做派,浑然不似个大家闺秀,如何能配得上这位公子! 那姑娘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对着如此鲁直的人,软来是没用的,可硬来她也硬不过啊,桑桑竟然好半晌都没想出什么法子。 忽儿的,桑桑眼睛亮了下,她拽着陆珩的衣袖晃了晃:“相公,你怎么才来,我这些东西都要拿不住了呢。” 那姑娘的声音陡然尖锐,满是不可置信:“相公?” 陆珩终于有了表情,他眉梢微挑:“相公……” 反应过来刚才说的什么的桑桑想一锤子锤死自己,她当真是说话不过大脑,竟想出了这么个所谓的法子,她是自寻死路啊。 看着陆珩意味不明的笑,桑桑的腿肚子都软了,她怕是完了,她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感谢名单,么么啾~~~ 读者“瘾病?”,灌溉营养液+20 读者“柠檬百香果”,灌溉营养液+10 读者“guan”,灌溉营养液+5 读者“想不出名字的胖子”,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2 读者“七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黎芦黎芦”,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黎芦黎芦”,灌溉营养液+1 读者“挽云兮”,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就是青时啊”,灌溉营养液+1 36、第 36 章 远处的人声喧嚣、手中提着的糕点香气全都消散不见了。 桑桑真的觉得她的身子骨发虚, 她可能需要一张床榻, 她要好好躺着休息。 场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还是十安的一阵咳嗽声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桑桑听到后脸就越发红了,她真是用生命在作死啊!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如果有可能,桑桑想当个鹌鹑躲在地缝儿里。 下一刻,桑桑就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人揽住了, 她侧过脸,就看见俊秀如玉的陆珩。 纤腰如同柔软的杨柳,不盈一握, 陆珩将桑桑带到自己的身侧, 他看着桑桑, 声音笃定中带着一丝调侃:“娘子。” 桑桑身子直接一软,幸好有陆珩揽着她,要不然她当场就跪了。 桑桑内心爆哭:大佬,我错了。 眼瞧着陆珩和桑桑的亲密动作, 那姑娘看的眼睛都红了, 差点没滴出血来, 这俊美如同天人的郎君当真是这粗鄙的小娘子的相公! 那姑娘死死地盯着桑桑手中透出油纸的糕点的油渍,她着实不能接受,她的声音中都带了几丝哭腔儿:“公子,你竟娶了如此粗鄙的女子为妻, 你……”后半句话直接被气的没说出来。 桑桑一听就怒了,她哪里粗鄙,她瞧着眼前这姑娘才当真是“粗鄙”呢,这姑娘现在“以为”她和陆珩是夫妻,却还说如此挑拨离间之话,这才叫人不齿呢。 桑桑的手指捏紧了手中的提绳:“这位姑娘可要仔细着说话,免得日后祸从口出。” 那姑娘犹自不忿,还要再说些什么。 陆珩却低下头俯身在桑桑耳边道:“娘子,你要买的糕点可都全了,为夫等了你许久了,咱们回家吧。” 桑桑:“……”陆珩竟然如此同她说话!这是叫她把这出戏唱完吗? 揣摩不清楚陆珩的意思,桑桑只能顺着陆珩道:“都买完了。” 陆珩揽着桑桑的手稍稍用了力,唇角勾起:“夜色深了,咱们回吧。” 陆珩的气息拂在桑桑的耳朵上,她的耳垂当即红了,陆珩这厮委实勾人,她的声音低低地:“好。” 俩人说着话便往马车处走了,十安都看楞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简直是旁若无人,那姑娘只怕那两人把她当做了空气,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他们是没听见我说话吗?” 她身边的小丫鬟哭丧着脸,这话怎么接? 从马车回府的一路上,桑桑的身子一直处于僵硬当中。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陆珩的脸色,恨不能把头低到地底里去,好在陆珩并没开口问她,桑桑也乐的装死。 不过虽然没有抬头,桑桑也能隐隐感受到陆珩注视她的视线,他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好容易熬到回府,屋里的灯早有小丫鬟点亮了,桑桑吐出一口气,她终于能回去了,可还没等她步子迈开,就听见陆珩的声音:“进来。” 磨磨蹭蹭地,还是不得不从命,桑桑以赴刑场的状态进了屋。 照旧是陆珩坐在案几后,桑桑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比他稍稍矮了一截儿。 桑桑此时还在不住懊悔,她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就比如上次在船上鬼迷心窍的想逃跑一样,真是失了智了! 房间很安静,只有蜡烛燃烧的细碎声。 陆珩终于开口了:“都买了些什么糕点?” 桑桑就先松了口气,看来不太严重,她把手中提着的糕点都放到了案几上,心虚地道:“有桂花糕、云片糕、马蹄糕。” 想了想,桑桑又道:“都很甜的,世子你也尝尝,”她露出了笑。 陆珩还当真顺从地拿出了云片糕尝了尝:“嗯,确实是很甜。” 桑桑瞧着陆珩好像并没有太生气,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世子,桑桑还给你买了个礼物。” 她从一堆糕点袋子里寻到了一个匣子,这匣子颇为古朴,然后递给了陆珩。 陆珩当真没想到桑桑会真的给他买礼物,他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根玉簪,剔透的颜色,倒是颇为难得。 桑桑随身带了许多范老夫人之前赏赐的银钱,她方才特意给陆珩买了根玉簪,想着讨好于他,正好现在用上了:“世子,待日后你束发时便可用这个。” 陆珩把簪子放回匣子里:“下回束发便用这个。” 话音刚落,他就抓住了桑桑的手,手指交缠,好不暧昧,桑桑立时就结巴了:“世子……” 陆珩挑起眉梢:“怎么?相公握娘子的手不是应当的吗。” 桑桑闭上了眼睛,好,终于说起这个事儿了,她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呢。 桑桑白皙如玉的指头上竟有几条细细的红痕,想来该是刚才提着糕点压出来的痕迹,陆珩摸着那细痕道:“日后还是该当心些的。” 桑桑就“嗯”了一声,她实在是不敢接话。 陆珩的手指勾住了桑桑的手指,这动作如斯暧昧,偏他做来却如清风明月一般:“嗯,娘子?” 桑桑怂了,她都要哭了:“我错了,世子……” 陆珩终于不逗桑桑了,他道:“好了,回去吧,夜深了。” 桑桑一愣,然后如蒙大赦的出去了,感谢上苍,陆珩没有生气发疯。 待桑桑走后,陆珩竟然笑了出来,他唇角微勾,不知道为什么,陆珩看到这样的桑桑,竟然觉得很喜欢。 这样香香软软的、哭着求他的桑桑。 第二天一早,桑桑就过来上值了。 虽然昨晚上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桑桑怕陆珩翻旧账,就越发恭敬的伺候陆珩,好在陆珩并没有提起,桑桑终于放下了心。 待陆珩都收拾停当后,陆珩像之前一般出门了,想来是去办差了。 陆珩走后,桑桑又不用伺候人,自然是无所事事,她选择回去睡觉,天知道她昨晚担惊受怕一整晚都没睡好。 可这觉没睡多久,桑桑迷迷糊糊地就被人拉起来了。 来人是一起来的嬷嬷,这嬷嬷姓方,是听松院里仅次于安嬷嬷的大嬷嬷,只不过方嬷嬷平素不怎么管事,桑桑没怎么见过她,也是这次出行登州才与方嬷嬷接触的多些。 见到是方嬷嬷,桑桑就坐起身子,她眼睛还没睁开呢:“嬷嬷,这是要做什么,世子不是出去了,府里该是没什么事的吧。” 方嬷嬷生性严谨:“是世子吩咐下来的,老奴也不知道是为何。” 好吧,既然陆珩发话了,她只能起来了。 桑桑心里打着鼓,这是又要做什么,她一路跟着方嬷嬷走,没想到竟然走进了一间净室。 净室里的浴桶装满了水,伺候的小丫鬟见了桑桑就把她按到水里,水里还撒着好些玫瑰花,桑桑被这阵势弄懵了,可她又问不出来什么,只能任由这些小丫鬟摆弄。 这些小丫鬟是做惯了活的,她们仔仔细细地给桑桑洗了澡,绞了头发,末了又给桑桑换上了华美的衣裳。 这还不算完,换完衣裳又过来一个化妆的娘子,那娘子一双巧手,快速地给桑桑搽胭脂,一面动作一面叹道:“姑娘这皮肤可真是好,一点瑕疵都没有,”末了还赞道:“姑娘这样的就应当少抹些脂粉,如此才叫好看呢。” 等桑桑收拾完,她看着镜子里的人都不敢认了。 众人都赞了起来:“姑娘这容色实在是罕见。” 桑桑的心越发虚了起来,把她收拾的这么美做什么呀? 桑桑压下心底的疑问,跟着方嬷嬷上了马车,方嬷嬷说陆珩有吩咐,让她过去有事。 熬了一路,在桑桑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陆珩出现了,他一撩帘子便进了马车,然后施施然地坐好。 可算逮到人了,桑桑揪着自己的衣裳:“世子,这是要做什么啊?” 她今日穿了茜红色月季妆花襟子,玉色的烟柳长裙,脸上薄薄搽了些脂粉,分外清艳动人,难得的颜色。 陆珩的目光滞了滞:“十安,叫人走吧。” 马车就吱吱呀呀地走了起来。 桑桑很不自在,她不由得捋了捋头发,那娘子梳的发髻确实好看,可也有些沉重,她轻轻地吐着气。 陆珩放下车帘:“桑桑,你可知此行我为何而来。” 桑桑停下了作怪的手,她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了,陆珩又从不对她说起这些事,书中更没有这段剧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登州的知府刚刚走马上任,不过三月有余,”陆珩的声音淡淡的。 桑桑的眉头皱了皱:“难道皇上是派世子查上任知府的事?” 陆珩有些意外,他点头道:“不错,上任知府三月前暴毙而亡,虽然对外称病,但甚是蹊跷,皇上就遣了我过来查探此事。” 桑桑好像懂了些,这差事是个难办的差事,知府身亡定有蹊跷在,而登州路远偏僻,此地的官员怕是早就官官相护,这真相不是好查的。 果然,陆珩接着道:“前面来查案的人已然死了。” 桑桑被吓得咽了咽口水,这登州的人真是胆大包天啊,她都看的明白,定是他们刺杀了皇上派来的人,真是天高皇帝远啊。 桑桑就道:“世子,那你可得小心啊。” 说完这句话,桑桑就明白了陆珩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他明明是奉皇命过来查案的,却像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也没有显露出身份,想来就是怕那些人再行刺他吧。 然后,陆珩道:“现在,我对外的身份是京城来的富商,来登州做生意。” 桑桑就了然地道:“因为商人信息灵活?”商人善钻营,可结识不少官商,也易于打探消息,还可以保护陆珩的安全。 桑桑心里赞了一句,陆珩筹谋如此周全,想来这几日他就是在铺路,她估计没几天陆珩就能查明真相,不愧是男主。 待捋明白这些事后,桑桑才意识到她被陆珩带偏了,她方才问的明明是为何陆珩叫人打扮她还把她带到此处,怎么忽然说起了前任知府身亡的事。 两个人坐的很近,陆珩就又握住了桑桑的手,十指交缠,好在桑桑已经习惯了陆珩的变态行为,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陆珩。 陆珩眉梢微挑:“今日我去登州一户官宦人家做客……” 桑桑点了点头,她想挣脱开陆珩的手,却又不敢,估计他是去打听消息,和登州的人打好关系去了,不过这又怎么了? “说来也是巧了,那官宦人家的女儿恰好见过我,还问我娘子在哪儿,想邀你做客,”陆珩的声音无波无澜地道。 桑桑刚想点头,就惊了,什么,好半天她才想清楚:“昨晚上遇到的那姑娘就是这家女儿……”这也太巧了吧! 陆珩没有说话,只摸着桑桑的手。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桑桑心道这是在玩她,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所以她才会被打扮送过来,因为这是她惹的祸。 完了,桑桑这回是真的要哭了:“世子,这麻烦大不大?” 陆珩笑吟吟地看着桑桑,其实这根本算不得麻烦,也不必叫桑桑出来,他自己就能解决,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姑娘问他之后,他鬼使神差地应了。 “那现在走吧,娘子,”陆珩握紧了桑桑的手。 桑桑不敢动,这回是真的不敢动,她不知道陆珩到底生没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求饶还是硬着头皮装作他的妻子? 于是,桑桑只能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陆珩。 又见这样香软的,甜美的,求饶的桑桑,这样的桑桑实在是太可爱了。 勾得他心痒。 作者有话要说:假扮夫妻副本已开启,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每天都收到这么多营养液,好开心好幸福,作者君在转圈圈~~~ 读者“girlsweet”,灌溉营养液+40 读者“思思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天舞”,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偷偷喜欢你”,灌溉营养液+5 读者“pppaula”,灌溉营养液+2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我最可爱(?v?v?)”,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憬然。”,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37、第 37 章 桑桑舔了舔唇:“世子, 我怕是不行吧……” 其实她更怕的是惹陆珩生气, 要是她耽误了陆珩的事,那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而且, 再怎么说,装作他的妻子,这难度委实太大了吧, 她要是做的不好怎么办,总之,细细数来, 她不行的。 陆珩却并不在意:“你去应个景儿就行,我不过是个外地来的富商,不会有什么人关注你的。” 桑桑觉得她手心都出汗了, 她咬着唇, 半晌没吭声。 桑桑还是想拒绝, 可还没等她说话,就瞧见了陆珩的眼神,那眼神并没什么特别的,只静静地看着她。 桑桑当即就怂了:“我去……”她能不去吗, 不能! 陆珩的手稍稍用了力:“到了, 咱们快下去吧, 别叫人久等了。” 桑桑给自己鼓气,然后跟着陆珩下了马车,她打量了下四周,这府邸的匾额写着冯府, 想来该是某位官宦人家。 可没走几步,桑桑就停了下来,她看着陆珩:“世子,这第一次就叫我见那么多女眷,我要是出错儿了怎么办?” 听陆珩所言,来的不是官员夫人和女儿便是富商人家,这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复杂的很,她要是一个说不好就露馅了,她好歹得跟陆珩对对台词吧。 陆珩难得见到如此小心的桑桑,手心里桑桑的手柔软温暖,他道:“今日去的是新任知府的府邸,并不是什么宴会。” 桑桑一听就松了口气,这就好,不是那种人很多的宴会就好,那样她肯定应付不来的。 等等,陆珩说要去新任知府的府邸,难道说…… “这冯知府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不必怕,”陆珩解释道。 桑桑舒了口气,她就说嘛,陆珩怎会孤身调查,估计着这新上任的冯知府是陆珩的人,她不由得赞了下,不愧是男主。 书中就写道陆珩一直都没有放松,就算是生病时也日日忙着公务,暗地里自有许多跟随他的人,只不过桑桑没想到还只这个时候就有知府这等级别的人跟着陆珩了。 既然是陆珩的人,那她就不担心了。 一路进了冯府,陆珩被引着去了前院的书房,桑桑则是被小丫鬟领去了后院,陆珩说可以叫冯夫人给她讲讲登州的事。 冯府布置的颇是华美,桑桑一进内室就有一个丽装妇人迎上来,这妇人看着将近三十的模样,眉目温婉秀丽,穿戴也华美中不失庄重,看着就是个好说话的人,桑桑想这应该就是冯夫人。 冯夫人一见桑桑就握住了桑桑的手:“桑桑妹妹过来了,快坐下,”她忙不迭地吩咐小丫鬟:“快过去煮茶。” 桑桑甜甜地笑了下,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当然就是笑了。 桑桑本就生的美,如今这一打扮更是说不出的好看,冯夫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妹妹真是好人品,不愧叫世子都如此爱重你。” 桑桑刚要笑,就听见了冯夫人的话,她错愕的抬起头。 冯夫人以为桑桑年纪轻面皮薄,就掩唇笑道:“你年纪轻,听不得这个也是有的,”顿了顿又道:“我家大人可是吩咐过了,世子待你好,虽不是正头夫人,但也是差不离儿的。” 桑桑:“……” 等等,桑桑好像听明白了,听冯夫人这话的意思是真以为她是陆珩的小妾! 看见桑桑这神情,冯夫人以为她说错话了,她连忙解释道:“妹妹可别想歪了,咱们都知道,像世子那样的身份地位,要娶的人自是他做不得主的,再说凭着妹妹这样的人品相貌,就算世子日后有了正头夫人,也会待你一如往昔的。” 桑桑足足消化了好半晌冯夫人的话,她又不能解释,只是低头道:“多谢姐姐开解,桑桑明白的。” 其实这冯夫人也是好意,话里话外都是劝她就算陆珩以后有了妻子也会待她好,不过冯夫人这是全然误会了啊,她跟陆珩压根就不是这种关系。 冯夫人自觉话说的多了,她这个人就是有些直肠子,这不一见了桑桑就把话篓子给倒出来了,只能尽力找补,两个人才又逐渐相谈甚欢。 一会儿茶就上来了,桑桑喝了口润润嗓子。 之后才说起正事来,这正事自然就是几日后的宴会了。 冯夫人带了笑:“说来登州自是比不上京城的规矩重,只要认好人别说错话就成,待那日我在你身旁,照顾着你些,该是没什么人敢惹你麻烦的。” 冯夫人可是登州知府的正头妻子,几乎是当地最大的官儿,自是没什么人敢惹她,桑桑跟在她身边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听到这里桑桑就放了心,其实不过是一场宴会,那些所谓的涵养仪态她自然是不会出错的,怕的就是她弄不清这里头的人情关系闹出笑话来。 冯夫人接着又说了许多事情,桑桑都一一记下了,通过这一番交谈,冯夫人倒是对桑桑颇是喜欢,她原以为世子爷的爱妾会是个脾性大的,没成想桑桑不仅生的美,人也好说话,竟是个好相处的。 待说完话时天色已经黑了,冯夫人索性留了桑桑用膳,满满一桌子的菜,陆珩自然是在前院同冯大人一起了。 宾客尽欢,月上柳梢的时候桑桑就跟着陆珩回府了,马车晃晃悠悠地走,陆珩问起了她在后院同冯夫人聊得如何。 桑桑想了想道:“冯夫人是个爽快的人,说话也通透,同我讲了不少登州的事,想来日后的宴会应该不会出错了。” 陆珩听完后微微颔首。 想了想,桑桑还是忍不住问陆珩,她咬着唇:“世子,桑桑听着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真以为我是你的妾室呢?” 昏黄的烛光下桑桑的眼睛像秋水一般,几乎要将人的心给透出来。 陆珩笑了,他的身子微微向前:“你猜呢?” 灯光蒙昧,陆珩锦衣玉带,钟灵毓秀,他的五官都生的极好,如今这么一笑颇有几分风流的味道,竟像是能蛊惑人的心一般。 桑桑的呼吸就滞了一下,她的脸竟然有些红了,好在灯光暗,看不出来,她心里暗暗叹道陆珩这人生的实在太好,完全是她喜欢的模样。 就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府邸。 十安已经出声儿询问了,陆珩就顺势下车,桑桑的脚步却迟疑了一下,她猜应该是省的麻烦吧。 冯大人虽是一方父母官,但在陆珩眼里就不算什么了,更何况冯大人的夫人,想必陆珩懒得解释说明,就这么让他们误会反倒省事,也不必他们胡思乱想。 想清楚这一节后,桑桑也跟着下了马车。 宴会那天很快就到了,是个晴朗的日子。 陆珩带着桑桑乘了马车到了陈府,据说这也是当地的一家富户,今日举办这宴会邀请了不少富商和官员,官商结合嘛,这个桑桑懂的。 等到了宅门,出示了请帖,就有下人迎他们进门。 男子和女子自然是不能同席的,陆珩在前院,桑桑则是要去后院,桑桑被一个小丫鬟引着去了后院。 一路走过去桑桑确实是有些震惊的,这府邸建造的委实不错,处处雕梁画栋的,果真是富户之家。 “陆夫人,到了,”小丫鬟恭敬地道。 场间已然到了好些妇人和姑娘,花团锦簇的,好不热闹,桑桑点了头,然后便上前寻冯夫人去了。 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跟着冯夫人好,还没等她瞧见冯夫人呢,冯夫人就先迎过来了:“桑桑妹妹,你可来了。” 桑桑笑着道:“路上有些堵,这才晚了些,”来陈府的路上确实很多马车。 两个人又叙起闲话来。 渐渐地,桑桑就感觉到注视到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她想装作不在意都不成了。 其实登州地界不大,数得上的夫人和姑娘都是有数的,今日忽然来了个眼生的娘子,这娘子不但与知府夫人交好,更是生的绝色容颜,这就不得不引人注意了。 桑桑面上笑的越发甜,心里却暗暗嘀咕,明明陆珩说不会有什么人在乎她的。 冯夫人想着也到了引荐桑桑的时候,就把桑桑引过去介绍给那些夫人,离的近了,那些夫人不禁连连暗叹,这娘子生的实在太美了,那眉眼,那身段,只消一眼就能迷人的魂儿。 听着这些溢美之词,桑桑的脸都要挂不住了,这些人可真会夸人啊。 说完才问起桑桑的夫君来,见说起正事,桑桑才道:“我家相公是京城来的布商,平素里就买卖些绸缎布匹,”这自然也是编的了。 哦,原来是商户家的夫人,这身份算不得什么,但一听是来自京城的布商,这些夫人心头就又火热起来了,原因无他,布商有钱啊。 说了许多的官话,桑桑的脸都要笑僵了,好在冯夫人一直照顾着她,就算有什么人想刺她两句,也都被冯夫人给堵回去了。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直到罗素云的到来,她就是那晚上桑桑和陆珩遇见的姑娘。 罗素云今日穿了大红遍地金妆花的襟子,十二幅的罗裙,尤其的是她戴了满头珠翠,端的是十分艳丽。 桑桑一见她就知道找茬的来了,不过她着实暗暗惊了一番,那晚上见的时候只觉得罗素云生的艳丽,没注意到旁的,今日一见只觉得她几乎是将宝石珠翠都戴在头上了,日光下闪闪发光,让人不能直视。 桑桑看完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这姑娘真有钱啊。 那边罗素云也攒了一肚子的气,她一过来就瞧见那边夫人围着桑桑说话,十分热闹,这股气自然就上来了。 待罗素云看清桑桑的模样之后,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原来那晚上罗素云只顾着看陆珩来着,一颗心早被陆珩迷得七荤八素,自然顾不上看别人,后来听说桑桑是陆珩的妻子后她倒是匆匆看了一眼,但很快又看到了桑桑手里提着的糕点,倒是没怎么注意到桑桑的容貌。 如今这一见,只觉桑桑生的貌美无双,站在那不动便能引得人神魂颠倒,当真是皎皎光华,乌云不掩。 本来罗素云还自恃容貌,又仗着自己的家境,想敲打桑桑一番,好叫桑桑知难而退,自请下堂,对于陆珩那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她不介意做个填房。 如此这番,气的罗素云好半晌都没动弹,她运足了气,才走上前。 罗素云姿态高高的:“这位便是陆夫人吧,咱们登州地小人微,你这京城来的娘子可还习惯?” 桑桑心道还真过来找茬了,话里话外说她看不上登州,这可真是给她拉仇恨,她就笑道:“罗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不过一介商人妇而已,来此还见识了一番呢,”说场面话,她也会。 对了,她之前听陆珩说过,这位罗姑娘是登州盐运使的女儿,不愧这么有钱,自古盐运使都富得流油,怪不得罗素云恨不得将珠翠都戴在头上。 这话轻轻巧巧地就被揭过去了,罗素云气的半死,她没看出来桑桑是个伶牙俐齿的。 冯夫人早就知道罗素云的跋扈之名,她当即笑起来:“听说席面备好了,咱们站了半晌了,都过去吃茶用膳吧,”她本就得了陆珩的命,要看顾桑桑,自然要出头了。 知府夫人的面子罗素云还是要卖的,只能吞下气。 众人便过去吃茶用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连诗,或作画,冯夫人到底是要过去应酬的,桑桑索性就坐在桌上吃茶。 没想到那个罗素云又凑过来了,她下巴微扬,很是骄傲,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桑桑:“想来那陆先生也是被你狐媚子给迷过去了,真不要脸。” 桑桑都气笑了,原本她没当回事,可没想到这罗素云纠缠不放,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她有些忍不了:“罗姑娘不过见了我相公两面吧,怎么就知他因何娶我了。” 桑桑原还想着别和罗素云闹翻了,罗素云到底是盐运使的女儿,以免坏了陆珩的事,可她转过味儿来一想,陆珩把她带过来定是有理由的,不如随心所做。 她故意气罗素云:“我相公爱我爱的紧呢,”反正陆珩又听不到。 罗素云果然被气的一佛升天,她扬起手来就想打桑桑一耳光,可转念一想这些夫人都在这儿呢,她要是这么做就没好名声了。 冯夫人抽空看了一眼,只见罗素云气的鼓鼓的,桑桑却笑语嫣然,就知道桑桑没事,她也就放心同那些夫人说话了。 罗素云越想越气,她是被捧着长大的,性子早就跋扈惯了,她忍不下这口气,眼珠微转,她就想了个主意,她端起茶碗:“陆夫人,方才是我说话鲁莽了,万勿见怪啊。” 桑桑直觉有诈,可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又不好不应,只能端起茶碗:“哪里哪里。” 桑桑话音刚落,罗素云茶碗里的水就洒了,眼见着就要洒到桑桑身上,桑桑一下子就躲了开来,这茶水反而全洒在了罗素云的裙子上。 躲过一劫的桑桑吁了口气,她就知道罗素云没安好心,好在她躲得快,她猜罗素云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仪。 罗素云的脸都红了,她指着桑桑:“你……” 桑桑无辜地指着自己:“我怎么了?罗姑娘还是快去换条裙子吧,让夫人们瞧见就不好了。” 罗素云再也翻不出浪来了,她放下茶碗就匆匆过去换裙子了。 此战桑桑大获全胜,接下来的宴会也平稳的度过,冯夫人还赞了她两句,桑桑心道就罗素云这个炮仗脾气,她解决还是小菜一碟。 前院的宴席撤了,后面自然也散了,桑桑出府去寻自家的马车。 正好在路上遇到了陆珩,她刚要叫世子就想起不对了,然后生生地噎了回去,她此刻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既然这罗素云盯着她不放,冷言冷语地嘲讽她,想必在前头也没少纠缠陆珩吧,还得是牛皮糖那种纠缠,应该没少让陆珩烦扰。 陆珩现在对外只是个无官无爵的商人,不好与盐运使罗大人对着干,他身为男子又不好拒绝罗素云,这才叫她扮作他的妻子吧! 陆珩停下来等桑桑,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气蕴无双。 桑桑走了过去,她刚要问陆珩到底是什么意思,眼角余光就看见了罗素云,看样子罗素云也是刚出府要上马车,不过瞧见了她们,又站在原地看着。 陆珩凑近了去闻她脖颈间的味道:“娘子此行没吃酒吗?” 此刻两个人离的极近,在外人看来只觉得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想来那罗素云气的眼睛都红了。 做戏嘛,谁不会。 桑桑就假意摔在陆珩怀里,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陆珩的腰:“相公……”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陆珩,水雾蒙蒙。 没想到比不要脸她还是输了。 陆珩直接将她横抱在怀里,怀中人腰肢柔软的像一汪水,他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这次很乖。”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收到的营养液,香吻么么哒~ 读者“……”,灌溉营养液 +20 读者“请勿打扰”,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saya”,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陌上烟雨.w.”,灌溉营养液 +5 读者“余七情”,灌溉营养液 +3 读者“维客99.”,灌溉营养液 +2 读者“云帆”,灌溉营养液 +2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大人w”,灌溉营养液 +1 读者“望君心”,灌溉营养液 +1 38、第 38 章 身体腾空, 桑桑下意识地抓住陆珩的衣角。 桑桑顺势躺进了陆珩的怀里, 耳垂旁全是陆珩清浅的呼吸,隐约有一股雨夜般清冷的味道, 她抬起头看着陆珩:“我一直都很乖啊。” 桑桑的眼睛分外明晰清澈,就像是一汪水。 陆珩抱住她往前走,她才不乖呢, 一点都不乖。 是的,桑桑平素做什么都是从命的,可他就是知道, 她心里根本不是那么想的,也不想那么做,一切不过是她在骗他而已, 十足的小骗子。 “抱紧我, 上马车了, ”陆珩低声道。 陆珩的怀抱很稳,可上马车时也略有颠簸,桑桑吓得闭紧了眼睛,也紧紧地抓住了陆珩的衣袖, 她实在怕陆珩一个不开心就把她给扔在地上, 陆珩绝对干的出来这事。 因着闭上了眼睛, 桑桑没有看见罗素云的表情。 陈府的宴会散了,罗素云自然也是要出门乘马车回府的,也是巧了,正正叫她瞧见方才的一幕。 罗素云的眼睛都变成了红色, 她的手骨握紧,发出“吱格”的声音,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都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出声了。 罗素云的眼前不住的出现刚刚的一幕,桑桑倒在陆珩怀里,陆珩把她抱了起来,两个人面贴着面私语,好一对恩爱夫妻的模样。 “我相公爱我爱的紧呢……”那时候桑桑如是说道。 罗素云心中好似存了一团火,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陆珩也不例外。 她转过头看着小丫鬟,阴森森地问:“我比不上那个狐媚子吗?” 那小丫鬟都快哭了,她想了想回道:“比得上,自然是比得上的,那娘子不过是寻常人家出身,哪比得上姑娘你出身名门,陆先生日后定会想通的。” 小丫鬟这话说的正好对了罗素云的心思。 罗素云一想也觉得如此,她或许在容色上比不上桑桑,可比家世出身她却远远甩过桑桑,她爹是盐运使,万贯家财在身,都说商人逐利,她倒要看看这陆先生能不能抵得住金银的诱惑。 罗素云笑了起来,到时候她再把陆珩的心给拢过来。 上了马车,戏自然就不必演了。 不过桑桑的脸还有些红,她上马车后就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碗茶水,然后一饮而尽,这时候就松快多了。 桑桑自然改掉了对陆珩相公的称呼,她问陆珩:“世子,这位罗姑娘今儿特意过来找我的茬,想必日后的宴会上也会遇到,桑桑该如何……” 她得先摸准陆珩的心思啊。 陆珩捧着茶碗:“就像这次一般就行。” 桑桑明白了,那就是继续刺激罗素云呗,她不住咂舌,这可真是男色祸水,陆珩不过见过罗素云两面就把她的魂儿都给勾住了。 “在想什么?”陆珩的声音清冷。 桑桑扯了个谎:“桑桑是想日后这样的宴会还多不多?”毕竟参加这种宴会就要折腾起来,不只梳妆打扮,更要八面玲珑,着实是有些累。 陆珩放下茶碗:“不多。” 桑桑心道这就好,参加这种宴会还不如在家睡觉呢,省心。 一路无话,到了府邸,这之后的几天就是陆珩独自出去办事了,并不需要桑桑,桑桑也乐的清闲。 这期间陆珩还道若是她想出去的话,可以领几个人出去逛街,桑桑立即就给拒绝了,上次船上的事好不容易才过去,这次她坚决不能作死。 不过很快又有了一个宴会,这次是登州一个姓刘的富户举办的宴会,听说邀请的人和上次相差无几,大概也是为了打好关系,好做生意赚钱。 这回陆珩把桑桑给带上了。 这次的宴会设在登州郊外的庄子里,一来一回路上就要消耗很多时间,故而当天不能往返,要在庄子里住上一晚。 到了庄子上,桑桑就被女眷们拉去赏景吃茶了。 现在已经到了夏天的光景,山庄周遭有山有水,处处清幽,不知名的花儿盛放,竟然有几丝凉爽之气,实在是怡人的很。 桑桑进来后也松快了几分,她想在这庄子里避暑该是很好的。 冯夫人比桑桑先到一步,她见了桑桑就把桑桑拉过来说话,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见知府夫人都与桑桑说说笑笑的,自然也乐的过去当陪客,一时间好不热闹。 好容易同这些夫人说的开心了,桑桑的唇都干了,她喝了碗酸梅汁解渴。 闲下来以后桑桑就看了看场间,然后在一棵树下看见了罗素云,她今日照旧穿的明艳,满头珠翠,趾高气扬的样子。 树下满是阴凉,罗素云正在同她的小丫鬟说话,不一会儿那小丫鬟就走了,然后罗素云也跟了过去。 桑桑有些纳闷,她原本还想着要是罗素云再过来找茬,她该说些什么把罗素云给堵回去,没成想罗素云竟然改了性儿。 这样更好,省的桑桑心累,她又转过去同冯夫人说话。 前院,男宾们畅快酣饮,三三两两的连诗叙话,联络人情关系。 陆珩也执了碗酒,他已然从这些商贾官员中边边角角地打听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正暗暗思考的时候,过来了一个小丫鬟。 这小丫鬟生的老实可亲,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位爷,贵府的夫人好似在后院同女眷拌了嘴,您快过去看看吧。” 几乎是第一时间,陆珩就知道这小丫鬟在说谎。 小丫鬟面色慌张,声音磕绊,显然是心虚,再者说了,桑桑绝不会在这等宴会上惹麻烦,不过他忽然生了兴致,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 陆珩把茶碗放在案几上:“那便带路吧。” 小丫鬟松了口气,方才她们姑娘就说用这招定能将陆珩骗过去,如今一看果然没错,她领着路,带陆珩穿花拂柳,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 这地方绿荫围绕,少有人至,确是个能说话的所在。 小丫鬟见事已变成,就悄悄地溜走了。 罗素云从树后走出来,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如玉般俊秀的陆珩,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她按了按自己的发髻,确定没有出错后才到了陆珩跟前。 罗素云的面颊不用胭脂便红了:“陆先生,自打上日一别已有许久未见了,”她的声音中都有一丝颤抖。 陆珩没有吭声,他看着罗素云的目光有些陌生。 罗素云心里一跳:“如此把您叫来实属无奈,陆先生万勿见怪。” “你是谁?”陆珩的声音平稳问道。 罗素云:“……”她几乎是当场石化了,似乎从未如此丢人过,她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努力露出笑来:“我是登州盐运使的嫡女啊。” 陆珩这才想了起来,他确实是不记得罗素云的模样。 罗素云见到了陆珩的一脸不耐烦,她估计若是她再拖拉陆珩就要走了,这样千载难逢的一个好机会,她不能放过。 因而她开口就道:“我是知道你已有妻子了的,可她身份家世样样都不如我,你不如休了她,娶我过门,”她说这话时鼓足了勇气。 “我虽是家中嫡女,千娇百宠的养大,可我也能操持家计,叫您出去办事的时候不必担心后宅。” 罗素云是真心这么想的:“我知道陆先生是做布匹生意的,可我父亲也是一方官员,你若是娶了我,自有源源不断的好处。” 陆珩冷笑,他不欲在此浪费时间,故而转身就要走,方才他过来时还以为是不是钓上了什么鱼饵。 见陆珩如此,罗素云不得不使出底牌,把罗家的秘密说出来:“陆先生,你也知道,我父亲是盐运使,只要你娶了我,你便有数不尽的盐引!” 陆珩的脚步停了停,盐引…… 世人皆知,官盐每年为国赚钱无数,一本万利,乃是国本之重。 各地分设了盐运使,将国家颁发的盐引按了给商户,商户购买之后才能做盐的生意。 可听罗素云的意思,罗大人竟然私售盐引,私售超过国家颁布的盐引,这可是数不清的银钱,是能杀头的罪过,有趣。 此行不虚,陆珩还是转身走了。 可罗素云却没有失落,她注意到了陆珩脚步的停滞,她猜陆珩以后一定会回来找她的,有这么大的好处等着陆珩,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她且等着。 后院,冯夫人给桑桑倒了碗酒:“姐姐同你说句知心的话,眼下世子宠爱你,可也要有孩子傍身才好,需知这大家世族变化无常,有个孩子才是真正有了依靠,今晚上你便努努力,”她鼓励桑桑道。 一口酒呛在了喉间,桑桑咳嗽了起来,她满面通红,什么孩子,冯夫人连忙给桑桑顺气,她心道桑桑的面皮实在是太薄了,说了几句便羞成这样。 等等,桑桑忽然想起如今她和陆珩是名义上的夫妻,在这山庄里自然是要住一间房一张床的! 桑桑咳嗽个不停,冯夫人就想着还是别打趣桑桑了,让她自己想明白最好,她说的也是真心实意的,妾室总是要有个孩子傍身为好。 清净了下来,桑桑反而在思考刚刚冯夫人的话,她忽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之前她一直想着要努力扮演好陆珩的妻子,不给陆珩惹麻烦,可她从没往另一个方向想过,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今晚上就是一个机会,她与陆珩独处的一个机会,先前她想了那么多方法要睡了陆珩,可都没有进展,如今这机会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她自然要抓住了。 睡了陆珩! 想通了这一关节,桑桑立刻给自己倒了碗酒,然后一口饮下,她还从没做过这种事,俗话说酒壮人胆,她多喝些酒,今晚一鼓作气成了这事。 于是,接下来一碗接一碗的酒,桑桑喝得满面通红。 散了宴会,桑桑被小丫鬟引着回了厢房,走在路上,桑桑就觉得脚下的青石板好像重影了,她都不知道走哪儿好了。 再抬头,桑桑就看见前面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是陆珩。 桑桑也不用那小丫鬟了,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可正是因为喝醉了,她竟然一个不小心撞到了陆珩的背上。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桑桑半晌没反应过来。 眼泪噙在眼眶里,桑桑的声音又甜又软:“好疼,”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陆珩转过头,就看见桑桑面色红扑扑的,她的眼睛此刻更像水了,鼻头也些微有些发红,整个人在暮色里竟有一股子媚意,勾得他的心有些痒。 未及说话,陆珩就闻见了一股酒气:“你喝醉了?” 桑桑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声音瓮瓮的:“我才没醉呢,”她今晚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说着便要往屋里走。 可这两步走的东歪西倒,陆珩一把抱起了桑桑,然后一路进了内室,他把桑桑放在床榻上。 还没等陆珩松手,桑桑就抱紧了陆珩的脖颈,她看着眼前的陆珩,只觉得他生的真是好极了,俊秀的眼睛,浓郁的眉毛,挺直的鼻梁,下颌线也好看的很,真是样样都生在了她的心坎上。 “我没醉,”她说着就打了个酒嗝出来。 两个人离的太近了,陆珩甚至能看清桑桑面颊上柔软的绒毛,她的肌肤通透如玉,白里透红,就像是瓷娃娃一般精致。 酒真的壮了胆,至少以前的桑桑是不敢这样抱着陆珩的。 桑桑隐约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她迷糊地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陆珩的脸,细细的摩挲,只觉得陆珩的脸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她的声音是酒后的甜糯:“世子……” 陆珩的身子一下子就绷紧了,他揽着桑桑腰肢的手也越发用力。 本就时值夏日,又喝了许多酒,桑桑觉得她快要热死了,她在他耳边吐气:“我好热。” 桑桑说完就松开了手,她胡乱地解自己的衣裳带子,可这时候的衣裳繁复的很,她越解越乱,最后全都打结了。 桑桑白生生的脸皱成了一团,声音像是水一般软:“怎么办呐?” 这样柔软的,撒娇的桑桑是陆珩很少见到的,他解开了桑桑的衣裳,桑桑今日穿了月色的中衣,他把桑桑扶到床上:“你该睡了。” 桑桑的眼皮其实早就在打架了,她的脑子也越发糊涂,可她总是隐隐约约地记得她好像有什么事要办,可此刻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枕头柔软,桑桑几乎是一躺上去就睡着了,她心道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 桑桑很快就睡熟了,她的呼吸开始均匀起来,她长长的睫毛在素白的小脸上投下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陆珩起身熄灭了蜡烛,灯光消散,屋子里就暗了起来,好在今晚的月色还算是明亮,能隐隐约约地照亮。 月光清亮,陆珩看见了桑桑露出的小半片胸脯,她的肌肤白皙,没有一丝瑕疵,他的目光逐渐变暗。 陆珩坐在床榻上,他看着床榻上熟睡的桑桑,莫名想起了那晚她烧的糊涂时哭着说讨厌她,十足的委屈模样。 陆珩抬手,轻轻地碰了碰桑桑的脸颊,温热滑腻的触感。 可逐渐,那眸子的暗光变的黑沉沉,陆珩看着桑桑,你会不会永远这样,还是有朝一日,你也会背叛我。 陆珩的手下移,握住了桑桑的下巴,然后稍稍用力。 睡着了的桑桑似乎也觉得不舒服,她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小奶猫一般。 陆珩松开了手,桑桑的下巴已然红了,他忽然俯下身,吻上了桑桑的唇角,嗯,甜甜的酒香,还有独属于她的味道。 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哇,今天收到了一个手榴弹和两个地雷,炒鸡开心的说,爱你们: 27531117扔了1个手榴弹 lalala扔了1个地雷 看破不说po扔了1个地雷 39、第 39 章 桑桑这觉睡得极沉, 直到天大亮时才起来。 透过窗柩的日光十分浓烈, 桑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醒过来。 一般醉酒醒来都觉头痛欲裂, 桑桑也不例外,她坐在床上缓了半晌才觉得头没那么晕了,看着陌生的床围幔帐, 桑桑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下一瞬,桑桑就都想起来了,昨晚上的醉酒, 以及打算着睡了陆珩,可她竟然不争气的睡着了! 想到这里,桑桑忍不住扶额, 她本想着多喝些酒壮胆子, 可没想到这酒喝得太多了, 以至于她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桑桑又重新躺倒在床上,无奈的叹了口气,昨晚上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竟然叫她这样就给错失了。 再后悔也没办法了, 桑桑只得下床收拾, 毕竟过会儿就要走了。 桑桑下了床便给自己倒了碗茶, 可茶水刚入口就觉得唇角有些疼,细细碎碎的,她连忙过去妆奁前照了照镜子。 她的唇角竟然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桑桑用指腹轻轻摸了下,不算多严重, 但多少有些疼,她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她昨晚上没伤到唇角啊。 福至心灵,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想起那晚上咬了她锁骨的陆珩。 难不成这次唇角上的伤也是陆珩咬的?桑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酒品还算不错,醉酒之后也记得发生过的事,她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弄伤嘴角,那就只能是陆珩了。 桑桑细细地打量了那伤口,陆珩这厮的变态占有欲是越发强了,没什么事就咬她两口。 桑桑仔细回忆了一番书中的剧情,陆珩作为男主是有绝对的戏份的,整本书几乎都是以他为中心转移,涉及朝堂整治的剧情很多,但感情方面着墨要相对少一些。 她记得女主是个极温柔大方的性子,陆珩和女主之间也没这样啊,也是正常的恋人之间的相处,但并没有动不动就又咬又啃的。 桑桑苦笑,她这还真算是另辟蹊径了。 桑桑看着铜镜中的人,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既然这次不成,那就下次。 桑桑穿戴好衣裳出去就看见了陆珩,他正站在院子里同十安说话,她想着陆珩该是有什么正事,就站在原地等陆珩。 过了一会儿陆珩和十安便说完话了,十安行色匆匆地走了。 陆珩过来:“醒了?去用膳吧。” 桑桑点点头,今早上她就喝了一碗粥,还特别小口,每次抿进去一点点,姿势倒是十分的优雅。 陆珩放下汤碗:“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 桑桑就有些生气了,她放下汤匙,用指腹轻轻地点了点自己嘴角上的伤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嘴角上竟多了个伤口,略略沾到汤水就很疼呢。” 陆珩没有接话。 桑桑继续道:“到底庄子上这点不好,夏日里蚊虫多,这伤口估摸着就是什么小虫子咬的,”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倒要看看陆珩怎么回她。 陆珩喝了口汤:“哦?那下次还是小心些为好,明日叫下人多做两个香包带在身上便可。” 桑桑:“……” 好吧,她是说不过陆珩的,她低下头闷闷地喝粥。 这早上的饭桑桑用的十分不开心,她想赶紧回府,毕竟昨儿晚上她喝得太醉了,现在头还有些晕。 偏陆珩又同人说起来了,看那架势还有的说。 桑桑索性站在马车旁边等陆珩,她一面等一面想,陆珩对她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呢,毕竟就是在原书中,陆珩也没这么对过别的女性角色。 虽然咬她不算是好事,可这也是别人没有的。 桑桑陷入了纠结当中,这时她就感受到了一阵色眯眯的视线,她抬起头,只见身旁是一个年轻的公子,他生的颇高大,样貌也算是英俊,就是人看着有些猥琐。 怪不得猥琐,就是他正色眯眯的打量着桑桑。 这人名唤罗安,正是罗素云的兄长,他自幼被捧着长大,家财万贯,自然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起来,他最喜美色,家里有七个姨娘不说,就是府里的小丫鬟他也几乎都碰遍了。 可饶是看过许多美色,罗安也从没见过像桑桑这样又清纯又妩媚的女子,只消一眼,他的魂儿就被勾住了。 要说起来,他最会看美人,一看容色,一看身段,桑桑的容色自不必说,天真中带着魅惑,她的身段也是一等一的,胸脯鼓鼓,腰臀惑人,若是能睡了这么一个女人,真是不虚此生。 这视线来回上下,桑桑一阵恶心,她想着直接上马车算了,省的面对这样色的人。 马车边都是自己的人,桑桑转身就上了马车,还将帘子拉的严实,她也算是见惯这种猥琐男了,并不奇怪。 她前世就生的这个模样,自然走哪儿都有许多人盯着她看,好在那会儿是现代社会,没什么人越线,可在这时候就要保护好自己了。 桑桑在马车上待了一会儿陆珩就回来了,俩人打道回府。 而山庄的路上,罗安还在色眯眯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他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成婚了,不过这不算什么,他偷香偷惯了,方才陆珩经过时他甚至还躲了过去,不叫小娘子的夫君发现。 他身边的小厮习惯的问道:“少爷,要不要将那小娘子给绑过来?” 以前罗安看上有夫之妇的时候,都是趁她们的相公不在偷偷绑过来,之后便是春风一度,女人家往往都不敢出声,只好忍气吞声,这事反而压下去了,他也借此得了好些女子的身子。 还没等罗安回话,罗素云就过来了:“哥,你在看什么?”她顺着罗安的视线就看见了陆府的马车。 罗素云皱着眉毛:“哥,你不是也看上了那个狐媚子吧?” 罗安微惊:“你认识那娘子?” “我怎么不认识,”罗素云恨恨道,她还恨极了桑桑呢,可惜这狐媚子就是能勾搭人,连她哥都给勾搭过去了。 罗安反而笑了下,他看着罗素云:“那妹妹可要帮哥哥一个忙了。” 其实桑桑总共也只参加了两次宴会,旁的时候就不需出席了。 这几天陆珩日日都出去忙,每天到晚上才能回来,桑桑就清闲的待在府里,陆珩还道若是她什么时候想出去都可以,只要带了侍卫就可。 桑桑不想出去,安稳的待在府里就很好,不过她这些日子倒是接了不少人的帖子,有诗会的,有花会的,也有打马球的,不一而足,桑桑都给拒了。 出去不免应酬,说不定还会碰上罗素云,她才不愿意呢。 不过这天,她接到了冯夫人的帖子,帖子上道桑桑日日拘在府里不免无聊,想邀她到登州的明月楼一聚,说话吃酒解闷。 面对着这个帖子,桑桑就有些犯愁了。 说实话,冯夫人对桑桑很好,处处都关心她,如今也是为了怕她无聊才邀她去酒楼,她还真没办法拒绝,若是拒绝的话她成什么人了。 所以,桑桑准备赴宴。 明月楼并不远,走一刻钟就能到,明月楼是登州出名的酒楼,那里的茶点菜色都很好,冯夫人此番也是费了心的。 可到了明月楼的时候,桑桑暗叹了一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她竟然遇上了罗素云,她瞧着罗素云进了另一间包厢。 幸好只是偶尔遇见,桑桑就上了冯夫人越好的雅间,她到的时候冯夫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冯夫人一见桑桑就笑了:“可算是来了,今儿我特意点了一桌儿的菜,尽够咱们俩吃了。” 桑桑笑着道:“多谢姐姐挂怀。”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全了,两人吃菜喝酒,这酒是新进的梨花白,味道好着呢,一旁冯夫人的丫鬟斟酒。 冯夫人冲着桑桑挑了挑眉:“我说桑桑妹妹,你可想清楚我那天的话没有?” 那天冯夫人劝她还是有一个孩子为好,想起这话,桑桑的脸红了,她掩饰地喝了口酒:“桑桑记得呢,可这事急不来,”哼,她才不会和陆珩有孩子的呢。 俩人继续吃酒说话,冯夫人却道头有些晕,像是不胜酒力的模样,桑桑也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她心道难不成是这酒酒劲儿太大了? 可她分明没喝多少啊,她还记得上次喝太多错失良机的事,方才也只喝了几杯而已。 冯夫人按着头,昏昏沉沉的模样:“这酒也太醉人了,”她说着竟然倒在了桌上,昏睡了过去。 桑桑推了推冯夫人的身子,却发现她竟睡得很沉,半点没有清醒的意思。 此时,桑桑身上不适的感觉也愈发严重,她的头脑昏沉,身子酸软无力,还有一些热,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桑桑意识到事情不对了,这酒有问题,她一把拿过酒壶,只见这酒壶是有暗门的,只要倒酒时按一下,便能倒出两种酒。 所以冯夫人直接昏睡过去,她则浑身燥热无力。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桑桑用力撑住自己的身子,对那小丫鬟道。 桑桑不明白,这小丫鬟是冯夫人的贴身丫鬟,怎会如此行事,她是受了谁的指使?又是谁要害她。 那小丫鬟此刻也不掩饰了,她的面色有些白,显然也是害怕的,她小声道:“陆夫人,奴婢也是没办法的……”她的身家性命都被人捏在手里,她不得不这么做。 身子越来越热,桑桑直觉不好,她要下楼,楼下的门口是陆珩的人,只要见到他们她就安全了,都怪她大意了,竟然叫侍卫们在楼下守着。 可还没等她出门,槅扇就被推开了,来人竟然是罗素云,她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一见桑桑就捂住了她的嘴,叫桑桑不能发出声音,然后把桑桑带到了另一个雅间。 桑桑身上没有力气,自然无法抵抗,她喘着气:“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她极力压抑身子的异样感受。 罗素云笑了:“我做什么?你挡了我的路,我自然要除掉你了。” 那日她的哥哥看上了桑桑,然后便同她说了这个计谋,她本不想坏了桑桑的身子名声,可左等右等,陆珩也没有过来寻她,陆珩竟然真的不把盐引这么大的利润当回事,那她只能从桑桑身上下手了。 罗素云虽还未出阁,但也知道没有男人能受得了绿帽子,她毁了桑桑的身子,她看陆珩还怎么受得了桑桑,到那时她就能趁机上位了。 桑桑此时已经隐隐猜到她怕是中了所谓的春.药,她估摸着外面应该还有个男人等着。 这剧情真是老套极了,可还真防不住有用,桑桑掐紧了自己的手心:“罗姑娘,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我家相公不会放过你的。” 这段剧情是书中从未有过的,自然也不会有罗素云,桑桑没想到罗素云竟然会狠到这个地步,她原以为罗素云不过是拌嘴嫉妒而已。 罗素云得意地笑了:“你家相公也只是个布匹商人,而我爹爹却是盐运使大人,更是拥有家财万贯,就算陆先生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罗素云原还等着陆珩自己回头,可眼下陆珩不为所动,她就主动出手除了桑桑,到那时候她不信陆珩还不为财帛动心。 罗素云说够了,就推开门走了,临走前她阴冷地笑道:“不要着急,等会儿就有人好好伺候你了。” 桑桑环顾四周,门她是显然出不去的了,而且她现在没有力气,叫喊的声音也不大,根本吸引不过来别人。 怎么办,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罗安推门进来了,他眯着眼笑道:“我的乖乖,你可来了,”自打上次一别,他就对桑桑朝思暮想,一刻都不曾忘。 桑桑喘着气,她的身子越来越热了,还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脑子也越发昏沉,她只是想道,这人不是那天在山庄遇见的吗,怎会这么巧出现在此。 罗安的下身几乎是立刻就硬了,他舔着唇,许是看见了桑桑眼底的疑惑,他道:“我是素云的哥哥。” 这可真是蛇鼠一窝,桑桑恶心坏了。 桑桑想起那天陆承要强迫她,眼下又来了个罗安,她穿书就是来遭罪的不成! 罗安一步步靠近,面容因为迫切而变得扭曲,他眼中的桑桑已经软成了一滩水,面色酡红,等着她采撷。 他的手碰到了桑桑的肩膀,他俯身要去吻桑桑的脸,可还没等吻落下,他就觉得脖颈一阵疼痛,尖锐的疼痛。 他捂着脖颈,不可置信的看着桑桑,血不断往下流,他捂都捂不住,然后瘫软在地。 桑桑喘了口气,她的右手鲜血淋漓,不只是罗安的,还有她手掌的血,上次被陆承强迫的事她永远都记得,所以这次,她用簪子刺破了自己的手心,好保持力气,狠狠地刺进罗安的脖颈,让他不能再动手。 罗安躺在地上,血不断的从脖颈里流出来,他感觉他真的要死了。 好在还有些力气,桑桑打算握着簪子下楼,只要看见那些侍卫就好了,她就彻底安全了。 可还没等她起身,屋里就多了一道脚步声,陆珩蹲下身,他拿走了桑桑手心里的簪子:“能走吗?” 桑桑想,陆珩来的迟了一步,她都自己解决罗安了,可她还是摇了摇头,声音甜糯又委屈地扑倒他的怀里:“走不动了……” 药劲儿上来,桑桑能感受到她体内的热流涌动,还有那种奇异的感觉。 她抱着陆珩,用脸颊贴住了他的胸膛,他的身上凉凉的,好舒服。 可这还不够,桑桑迎着陆珩吻上了他的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了地雷和营养液,感谢大家,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的动力呀!! 娣扔了1个地雷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2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5 读者“风从南到北”,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灼灼”,灌溉营养液+1 读者“娣”,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望君心”,灌溉营养液+1 读者“绿檀香”,灌溉营养液+3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2 读者“绿檀香”,灌溉营养液+3 40、第 40 章 桑桑的唇温热中带着一股甜香。 陆珩的身子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 他这才意识到桑桑的不对劲儿, 她面色酡红,眼若春水, 十足的媚态模样,就像是勾人魂儿的女妖。 桑桑却只觉得陆珩的下巴微凉,很舒服, 她喜欢的很,待还要继续的时候,陆珩掐住了她的下巴:“他给你下药了?” 不用桑桑回答, 她这副模样已然坐实了中了春.药的事。 桑桑已经有些有些不清醒了,她还想凑上前,却被陆珩一把捏住了她的穴位, 然后桑桑便晕了过去。 陆珩是习武的, 似桑桑这般情况自然只有服用解药才能好, 可现在解药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只能先让桑桑睡过去拖延一会儿时间。 陆珩把桑桑抱在怀里,桑桑双眼闭阖,已然睡着了, 他抬步往外走, 一点都没看旁边血流如注的罗安。 待走到门口时, 陆珩冷冷地道:“十安,用凉水把罗安浇醒,问出解药来。” 十安低下头,拱手道:“是, 世子。” 药性太强,桑桑没睡多久便醒来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在床榻边儿的陆珩,她开口道:“世子,”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简直像水一样娇媚。 陆珩回道:“你的手已经包好了,好在伤口不深,”顿了顿又道:“解药正在熬着呢,一会儿便好。” 药性复苏,桑桑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软,也越来越热,就像有一团火在烧,她下意识地咬着自己娇艳的唇瓣,一举一动,动人心魄。 趁着自己还有几分神智,桑桑起身去吻陆珩的唇。 桑桑还从未亲过人,她只会将自己的唇印在陆珩的唇上,她不住地吻陆珩的唇,气息浅浅:“世子,你帮帮桑桑吧。” 这机会实在难得,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了,她要抓住。 说来桑桑的举止实在青涩,半点不懂男女之间的事,可越是这样青涩,却又显得妖娆,一颦一笑都勾住了男人的魂儿。 陆珩的声音变的沙哑:“外面解药正在熬着,再过一刻钟便好了。” 桑桑揽住陆珩的脖颈,仰头看着他,她吐着香甜的气息,然后吻住了陆珩的唇瓣,又轻轻地舔了下,她看着陆珩:“我不要解药,我想要你。” 陆珩挑起桑桑的下巴:“你确定?” 桑桑凑过去吻陆珩的下巴:“我确定的,世子,”她不能更确定了。 桑桑被陆珩推倒在床上,一旁的烛火燃的正好,映着桑桑的脸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陆珩甚至生出想把她藏起来,再也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想法。 下一瞬,陆珩便吻上了桑桑的唇,他抵开桑桑的唇齿,与她的舌交融,暧昧的声息响动,足以令人耳红。 桑桑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趁着陆珩离开她唇的片刻,她狠狠地喘了口气。 陆珩解开她的衣服,今天桑桑穿了件水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支并蒂莲,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活色生香。 陆珩的手勾住了桑桑的肚兜细带,他看着桑桑的眼睛,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欲望:“你确定以后都不会后悔?” 桑桑点了头,她做什么事,从来都不后悔的。 肚兜带子被挑开,露出了桑桑白皙又粉嫩的身体,在灯火下几乎像是发着光,似乎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桑桑满头乌沉沉的发散落在锦被上,她白嫩的娇躯染了桃红,像一枝正在灼灼盛开的花,等人采撷。 陆珩用手捏住了桑桑的柔软,变化出各种形状,然后含住吮吸。 桑桑只觉得那种奇异的,空虚的感觉又来了,从脚尖到心底,她有些受不住,却好像还期待着更多。 这一夜她的求饶声都没有停止,哭哭啼啼,一声声都敲在了陆珩的心上。 桑桑从不知道陆珩的体力这么好,这一晚上都没有消停过,她的身子被陆珩翻过来覆过去,各处都被他吻过了。 她的腿心也酸的不像话,陆珩一直乐此不疲的抽动,到后来她的腿都直不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桑睡了过去,可隐约还能感觉到陆珩在自己的身上起伏,响动不歇。 外面,端着药碗的方嬷嬷出了房门,饶是她一把年纪了,听到这样的动静也忍不住臊了脸,她打算把这药给扔了,反正也用不上了。 十安在院门口守着,却见方嬷嬷端着满满的药碗出来,他顿时皱紧了眉头:“嬷嬷,怎么没用药,是不是这药药性不对,解不了毒?” 可是不对啊,他可是亲自拷问了罗安,那小子是不敢说假话的。 方嬷嬷解释道:“这药性自然是对的,可里面已经不需要了,”解毒就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服下解药,二则是男女交合。 所以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世子帮桑桑解毒了。 十安却呆愣愣的,他没明白方嬷嬷这话儿的意思。 方嬷嬷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十安,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个娘子进门了,到时候你就懂这其中的门道了。” 十安的脸顿时就臊红了,他这回听明白了,可刚弄明白,他就不懂了,明明桑桑和世子不过是主仆关系,怎么忽然就……就那个了。 方嬷嬷笑骂了十安一句,还能是因为什么,这样好看的男女,干柴烈火,发生些什么都是可能的。 方嬷嬷走后,十安还愣在原地,他看着灯火明亮的屋子,心道世子和桑桑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怎么半点没有发现。 十安仔细地搜索自己的记忆,他一直在世子身边,竟连这个都没发现! 第二天是个极晴朗的日子,阳光浓烈。 桑桑在这一阵刺眼的日光中醒来了,她卷翘的睫毛微眨,然后才发现自己身子光裸,和陆珩抱在一起,对了,昨天晚上她们两个睡了。 昨晚上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桑桑的脸红的几乎都要滴血了,她稍微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就觉得一阵酸痛,尤其是腿根处,就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她不由得轻哼出声。 陆珩也醒了,他的手还抱着桑桑,刚起床时的声音尤为性感:“醒了?” 桑桑觉得现在简直是羞耻爆表,她扭捏着道:“刚刚醒的,”她现在有些好奇,她昨晚上的胆子怎么那么大,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两个人现在浑身赤条条的,桑桑觉得她不能直视陆珩了,她又不晓得现在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和陆珩闲聊。 “昨天你是怎么发现罗安和罗素云的企图的?”桑桑问。 桑桑也确实有些不解,她昨天出行是带了好几个侍卫的,按说是安全无虞了,可谁能想到罗素云竟然买通了冯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做出这等事来。 这事别说她猜不到,就算陆珩身为男主,聪明无比,料事如神,也猜不到罗素云的心思吧,而且他出现的特别快,就算她没用簪子刺伤罗安,陆珩也能及时赶过来救了她。 陆珩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这两天正好在调查罗家的事,就顺带叫人看着罗安和罗素云,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接下来的事便好说了,罗家兄妹出去酒楼用膳自是正常的,可偏巧和桑桑在同一家酒楼,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陆珩得知消息后就立刻赶了过去救了桑桑,这便是全部了。 桑桑听完不由得感慨,真不愧是男主,什么都查得到,想了片刻,桑桑好奇道:“罗家?你怎么忽然调查起了罗家?” “和盐引有关,罗大人用盐引谋取重利,”陆珩淡淡道。 桑桑有些惊讶,她虽不知道什么,但关于官盐的事还是颇有了解的,在任何时代,盐都是国家获利的重要手段之一,这才叫官府掌握着盐引,罗大人犯了这事,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干巴巴地说完了这番话,场面又有些尴尬了。 桑桑心道早晚是要下床的,她刚要出声,陆珩就说话了,他的手指按到了她的背脊上方:“这个胎记……是你自小便有的吗?” 昨晚上欢爱的时候陆珩就发现了,在桑桑的后背上方有一个胎记,这胎记不大不小,是一朵红色的莲花,惟妙惟肖,不像是胎记,反倒像是有人用画笔描绘而成,精致无端。 这个桑桑倒是知道,她穿书前后的两具身子都有这个胎记,她就应了声儿:“自小便有的,”说来这胎记还真好看,比寻常那种一大片的胎记简直好看太多了,更像是纹身,她以前的朋友还问她这莲花在哪儿纹的,也想去纹一个。 陆珩用指尖细细地描绘这朵盛开的红色莲花,这莲花真是灼灼其华,惊人的漂亮,昨晚上他就忍不住吻了一遍又一遍。 桑桑觉得自己的肌肤一阵战栗,她想起昨晚上的事,深切希望不要再来了,再来几次她的身子骨就真的散架了。 桑桑有些慌,她现在和陆珩算是什么关系,她知道,陆珩压根就不喜欢她,但现在她们之间多少有些不一样了吧。 桑桑试探着道:“世子,你日后会对我好一些嘛?” 陆珩几乎是瞬间就猜透了桑桑的心思,她到底为什么愿意把身子给了他,原来不过是有所求而已。 无妨,反正他一直都是知晓的,她总是在骗他。 陆珩压下眼底的情绪,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你呢,你会离开我吗?” 桑桑道:“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才不是,她早晚是要离开的,桑桑垂下了眼眸。 陆珩的下巴抵在桑桑的发心,他的眸子暗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了大手笔的营养液,比心么么哒: 读者“桃之妖”,灌溉营养液+40 读者“guan”,灌溉营养液+22 读者“saya”,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想不出名字的胖子”,灌溉营养液+5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5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阿愚xi”,灌溉营养液+3 读者“南岭晚凉”,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哲士铿”,灌溉营养液+1 41、第 41 章 陆珩出府办事了。 桑桑叫小丫鬟烧了好大一桶热水, 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陆珩这厮的战斗力着实太强, 她都要被他榨干了,浑身酸痛难当, 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好在洗过澡后身子松快了些。 方嬷嬷特意叫了一桌菜给桑桑用,桑桑的脸都红了, 她心道这才刚刚睡了陆珩而已,方嬷嬷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转变。 桑桑起的晚,用完膳后就已经到中午了, 她想着继续回房歇息,正巧这时候门房就有帖子,原来是冯夫人上门了。 一听是冯夫人, 桑桑连忙叫门房的人放她进来。 冯夫人一见桑桑眼圈儿就红了, 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桑桑妹子, 都是我对不住你,若非是我,你何至于遭此劫难,都是我管教下人无方……” 冯夫人哭的声噎气短, 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大, 可见来之前在府上也是哭过了的。 她抽噎地道:“我家官人已经狠狠地训斥了我, 桑桑妹子,我……我当真是……” 冯夫人性子直爽,她对桑桑好虽有些冯大人的示意,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喜欢桑桑, 她把桑桑当做妹妹看待,岂知到头来竟是自己的丫鬟害了桑桑,她内心真的过不去。 桑桑连忙安慰冯夫人:“昨天的事谁能料到,也怪不得你,再者说了,世子已然把我救了,我是半点没受到伤害的,姐姐可别再内疚了。” 又是一番劝说,冯夫人才止住了眼泪。 此时她也是心有余悸,幸亏是桑桑没事,若不然不光她害惨了桑桑,怕是世子也会迁怒于她夫君,此刻她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怕。 两人说着话题就转到了罗素云和罗安的身上。 冯夫人咬牙切齿地说:“我竟真不知这对兄妹如此狠毒,想出了这种法子害人,怕是平素里也害了不少姑娘,就仗着罗大人作威作福,一家子没个好东西!” 桑桑点了头,实在是罗素云兄妹太恶毒了。 “不过,他们没好果子吃了,桑桑妹妹你就等着瞧吧,”冯夫人道。 桑桑也知道这个,陆珩说过罗大人身为盐运使却滥用职权,贪污无数的事,这算是大案,罗大人只怕砍头还不够,他的子女也定没有个好下场。 不过这才是对的,罗大人一家平素贪污了数不尽的银子,又在登州城里作威作福,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 说到这里,冯夫人就悄悄地道:“我还听我相公说,上任知府身亡,似乎就是罗大人做的。” 桑桑惊呼出声,陆珩此行就是为了调查上任知府身亡的原因,没想到竟和罗大人有关,这还真是巧了。 这几天陆珩忙的不可开交。 正如冯夫人所言,罗大人就是杀害上任知府的凶手,这事说来就有些漫长了。 登州自古便设了盐运使这一官职,这可是著名的肥差,罗大人能捞到这个职位证明他还是有些能力门道的,可接任官职几年后,他就开始不满足了。 于是他私发盐引,卖给各处的盐商,从中谋取了无数的财富,这样的事自然拦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上任知府就发现了。 无奈之下,怕上任知府将此事抖露出去,罗大人只能和他合作,俩人分了这利润,可随着时间推移,上任知府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开口要了更高的比例。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他不断的勒索,一不做二不休,罗大人杀了他。 登州路远,罗大人和上任知府几乎一手遮天,罗大人杀了知府也没什么人发现,他将证据都掩藏好了,上个来调查的人就莫名死掉,如果陆珩没来,这事几乎就彻底掩埋了。 可惜,陆珩不仅来了,还查清了所有的事,细究起来,这都要多亏了罗素云呢,要不是她那天对他说盐引的事,就凭他在登州的这些时日还发现不了呢。 待收集齐了证据,陆珩带着人手悄悄地围了罗府,又叫弓箭手准备,以防万一。 宅子里,尚还一无所知的罗素云正在咒骂桑桑,明明她和哥哥想出了那么天衣无缝的法子,竟然还叫桑桑给逃脱了。 她自小长到大,比什么都没有输过,想要什么不用开口就有人捧过来,可唯独陆珩,唯独桑桑,尤其是她哥哥还伤的颇严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床榻上,罗安的脖颈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纱布,他暗骂:“待我伤势再好几分,我便带足了人马杀过去报仇!” 他的伤确实有些严重,稍一动弹便流血不止,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他没想到像桑桑那么柔弱的小娘子竟然使出如此狠手,他更恨陆珩,竟然叫人拷问了他,可碍于当时的情势,他不得不哭喊求饶,真是奇耻大辱。 罗素云在一旁听着就道:“哥哥,你好歹留下他的一条命,”她打小看的多了,罗安没少杀人,可她到底舍不得杀了陆珩。 罗素云恨恨地道:“要杀,就杀那狐媚子一个。” 罗安冷笑:“我的好妹妹,你竟还念着他?” 俩人正说着话呢,府中忽然一阵喧闹,像是被人劫掠了一般,房门很快被打开,是陆珩进来了:“把他们俩也捆起来,”罪臣家属,也是少不了一个流放的。 罗素云先是惊喜,然后迷茫:“陆先生,你怎么来了,你这是作甚?” 罗素云本以为陆珩回心转意了,可后来又觉得这架势不对,后边的罗安脸色都白了:“你这是擅闯私宅,我要告官。” 陆珩冷笑:“报官?你们父亲犯了死罪,”他说着吩咐了身后的官吏:“把他们压到牢里去。” 罗素云失声尖叫:“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陆珩不只不是个布匹商人,更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他缉拿父亲归案,也绑了她。 罗安惊呆在原地,罗素云疯了一般的哭喊,她不信,她不信。 登州的事终于结束了,在冯夫人的送别下,陆珩和桑桑踏上了返程的路。 依旧是先走水路,再走陆路,一连好些天的路程,陆珩不是在看书写字,就是在处理公文,似乎比来之前还要努力。 桑桑也就每天给陆珩送些糕点茶水之类的。 后知后觉的,桑桑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味儿,她和陆珩已经那个了,按说就算不如胶似漆,也该有些不同的,可她们俩的相处模式竟然和之前一般无二! 桑桑开始忧虑起来,她寻思陆珩这么快就厌弃她了,不应该啊,于是乎,桑桑每天揣测陆珩的心思,可怎么也没察觉出来不对的地方。 在桑桑琢磨的时候,已经到了京城,为期一月有余的登州之行终于结束了,陆珩是不能先回府的,他要进宫述职。 桑桑和方嬷嬷等人先回了府,大包小裹的进了听松院,宝珠一把抱住了桑桑:“桑桑,都要两个月了,你终于回来了。” 这段时间少了能说话的人,宝珠多少有些寂寞,此刻一见桑桑就乐的合不拢嘴了。 桑桑也很开心,她和安嬷嬷交代完陆珩的吩咐后就获了准许回房休息,她和宝珠说了一下午的话,到最后口舌都干了。 宝珠得了桑桑给她买的礼物后回房了。 桑桑就浅浅地睡了一个觉,她是被院里欢笑的声音给吵醒的,显然是陆珩回来了,院里的下人们都很高兴,她拢了拢头发,去了东套间。 目前为止,她的身份还是丫鬟,自然要过去伺候陆珩,若是被人瞧见旁的,估摸着她要被人说嘴。 桑桑过去的时候陆珩已经洗漱好了,看样子是要再看一卷书就歇息了。 桑桑轻声煮好了茶水端过去:“世子,今天在宫里的事可还顺利吗?”她想着先跟陆珩说说话缓和一下气氛。 陆珩捧过茶碗,却并没有喝茶:“很顺利,”皇上还说要给他加官进爵呢。 桑桑坐在圆凳上,她今晚特意穿了新裁的衣裳,据说是登州制衣局里新出的款式,还是冯夫人特意送给她的,说女人家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冯夫人还偷偷地告诉她要趁着年轻抓紧陆珩,再不济也要生下个孩子。 桑桑有些紧张地铺了铺裙裾,她心想陆珩也素了那么些天了,可现在陆珩却完全不为所动,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君子。 勾引失败,有些丧气,桑桑拿了一块蜜饯含在嘴里。 下一刻,她的唇就被陆珩含住了,陆珩抱住她的腰,不断地舔舐她的唇舌,桑桑被吻得喘不过气,她拽紧了陆珩的衣襟,七荤八素的。 桑桑有些失神,她面色酡红,红唇娇艳,活脱脱一个女妖精。 桑桑的睫毛微眨,陆珩这厮怎么忽然换主意了,明明刚刚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会儿却对着她又摸又啃的,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不管怎么样,陆珩还碰她就说明他没有厌弃她,桑桑松了口气。 陆珩喘着气,其实他早就猜到桑桑的意图了,她想离开,所以才愿意和他在一起,从而让他信任她,失掉警惕,她这回骗了个大的。 先前陆珩冷着桑桑就是有这层原因在,可现在想来却是他转不过弯了。 想到这里,陆珩细细地去啃桑桑的唇角,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不放她离开,她就是跑不掉的,她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细细碎碎的疼痛从唇上传来,桑桑都怕陆珩给她咬出血来,可桑桑又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忍着,她觉得陆珩越来越像个变态了,床上也是。 还没上床呢,她的腿就已经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读到这里,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收藏下作者专栏哦!!! 读者“譩·光年”,灌溉营养液+16 读者“唯空”,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君颜”,灌溉营养液+5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5 读者“维客99.”,灌溉营养液+2 读者“明月松间照”,灌溉营养液+1 读者“安之若素”,灌溉营养液+1 读者“山蒜”,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42、第 42 章 陆珩的眸子黑沉沉的, 感觉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剥掉的模样。 桑桑抿了抿唇, 她的心跳的有些快,她心道她还是劝着陆珩缓些来吧, 她有些受不住,可还没等她开口,陆珩就吻住了她, 然后把她扔到了床上。 果然,桑桑的衣服被陆珩给剥光了,她的腰被陆珩掐的发疼, 她被陆珩撞得呜呜咽咽的。 桑桑咬着唇,争取不要哭出声儿来,这样也太没出息了。 于是, 桑桑忍了一晚上, 最后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但她总觉着好像忘了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阳光甚好,桑桑起来的时候床榻的另一侧已经空了,想来陆珩是去上朝了, 桑桑揉了揉脸颊, 终于清醒过来, 她打算下床洗漱一番。 可刚动了动,桑桑就觉得身子一阵发软,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心里骂道禽兽啊禽兽。 正在这时, 槅扇轻响,原来是安嬷嬷进来了,她一贯严肃的面庞终于透出些喜气:“桑桑,后头已经备好水了,你起来梳洗一番吧。” 桑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早知道瞒不住身为陆珩奶嬷嬷的安嬷嬷,可她没想到安嬷嬷这么早就发现了,估计是方嬷嬷告诉她的。 安嬷嬷笑道:“你这孩子羞什么,”她叹了口气欣慰道:“早前嬷嬷还劝你,做了世子的姨娘,你的后半生就有着落了,眼下可不就是好了。” 安嬷嬷是真心这么想的,她早前就觉得桑桑是个苦命的,能同世子在一起再好不过的,后半生怎么说也能过得顺遂。 再说陆珩,安嬷嬷知晓他自幼是个冷酷的,寻常人难以动摇,这么些年了,他也就对桑桑有些不一样,眼下两个人在一处了,是再好不过的。 安嬷嬷都这么说了,桑桑还能怎么办呀,当然是低头微笑了,反正笑的越羞涩越对。 好容易说完了话,桑桑才问安嬷嬷:“嬷嬷,院里的人还不知道吧?” 她和陆珩的这件事,她是不想叫旁的人知道的,毕竟那样会生出很多传言来,而且若是她真的成了陆珩的姨娘,入了陆家的族谱的话,她更逃不掉了。 桑桑一直就不想做陆珩的妾室,她有自己的筹划。 安嬷嬷听了后愣了片刻,然后道:“外面人还不知道的,你且放心,”安嬷嬷以为桑桑年纪轻,应该是害怕了。 到底陆珩是世子,成了他的姨娘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外面有数不尽的人眼红呢,况且范老夫人一贯不喜欢桑桑,桑桑怕也是情有可原的,安嬷嬷想。 安嬷嬷劝桑桑道:“你先用膳,嬷嬷会同世子交代的。” 桑桑点了点头,她起来梳洗一番用了膳。 她心想幸亏陆珩院里的下人丫鬟少,且陆珩不要旁人在屋内伺候,要不然这事肯定瞒不住。 都收拾好后,桑桑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正陆珩上朝去了,不到晚上不回来,她也不必在那儿待着,不如回去同宝珠说话。 等走在路上的时候,桑桑的脑海中又浮现了昨晚上的那种感觉,她总觉得她好像忘了些什么东西,可到底忘了什么呢? 桑桑停下了步子,她想起来了,是孩子! 她和陆珩那个了,但她不能有孩子,桑桑咬着唇,她该怎么办,对,对了,巫祁,只有巫祁能帮她了。 巫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时隔两月不见,巫祁竟有些不敢面对桑桑了,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的手放在槅扇处,好半晌都没有勇气推开。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还在他犹豫的时候,槅扇被推开了,那人乌发红唇,正对他盈盈而笑:“你来了,好久不见了。” 这人自然是桑桑了,她想起孩子的事后,就立刻去寻了安嬷嬷,说她从前惯有的身子诊脉许久未进行了,想叫巫祁过来切一下脉。 涉及到这样要紧的事,安嬷嬷立刻就找人去寻巫祁,桑桑已经等了半刻钟了。 巫祁的耳根处不知不觉的红了,他假装不在意,身后的手却握的很紧:“好久不见,我来了。” 桑桑把巫祁迎进去:“进来说吧。” 桑桑一面走一面说道:“我这次去了登州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之前还在府里时隔几天你便过来诊一次我的身子,眼下一回了府就想着麻烦你再帮我切切脉。” 巫祁的脸几乎是瞬间就苍白了,她果然是因为这个找他的,下一瞬,巫祁就自嘲一笑,是啊,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呢,是他想多了。 巫祁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把诊疗箱放下:“我帮你诊脉吧。” 桑桑刚坐在床榻上,她刚要露出手腕就笑了:“是我糊涂了,竟忘了把东西给你,”她说着就去一旁的百宝嵌柜里去寻匣子了。 东西,什么东西? 巫祁看着手里的玉簪,他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是送给我的?”手中的这玉簪质地颇为不错,看着古朴大方,他很喜欢。 桑桑笑了下:“自然是送给你的礼物了,还能送给谁,这是我在登州的街巷上看见的,我想着你应该喜欢,就买来送给你。” 外出旅游当然要给朋友带礼物了,安嬷嬷、宝珠、十安都是有的,巫祁自然也有,至于这玉簪,就是遇见罗素云的那天晚上她买的,陆珩一根,巫祁一根,两个人的玉簪稍有些不同。 巫祁的耳根又不争气的红了:“谢谢,我很喜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礼物。 这样一看巫祁更俊美了,桑桑连连感慨,生的这么好就算了,性子也这么好,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送完礼物之后,巫祁就给桑桑诊脉了。 每到这时候,巫祁的面色就很严肃,他的眉头拧的紧紧的:“放心,你的身子很好,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巫祁的脸色忽然就白了,他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你和世子……你们两个?” 话说出口后,巫祁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干涩、怪异。 桑桑没注意到巫祁的不正常,她咬着唇点了点头,她知道巫祁的医术高明,定会发现的,她不自觉地低了头。 巫祁的胸膛好像一瞬间就空了,烈风呼啸而过,他痛彻心扉,却又觉得已经疼痛的无知无觉了。 于是,他平静的问:“那你……”叫他来又是因为什么呢。 桑桑的手指缠在一起,她到底还是个现代人,她不喜欢这样近乎囚禁一样的生活,她向往自由,她要离开,所以她不能有陆珩的孩子。 可她自己做不到这些事情,想来想去,她只能向巫祁寻求帮助了,她知道,巫祁是个心软善良的人,也只有巫祁能帮她了。 所以,桑桑缓缓开口道:“我想你帮我研制出避子药,我不能有他的孩子。” 巫祁抿紧了嘴唇,他有些想不明白了,她分明已经和陆珩在一起了,怎么会不想要陆珩的孩子,还这样隐秘的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桑桑咬着唇:“像世子那样的人,我做什么他都会发现的,只有你,他不会怀疑你。” 眼泪扑簌而下,她能求人的资本好像也只有哭泣了,她盼着巫祁能帮她,就像很久之前巫祁告诉了她府里的路线。 满面泪痕、眼尾泛红的桑桑更漂亮了,巫祁慢慢地点了头:“好。” 桑桑错愕的抬起头,他就这样答应了,没有问她为什么,也不求任何的回报,巫祁实在是对她太好了。 “我……”桑桑不知道说什么好。 巫祁整理好手中装着玉簪的匣子:“你不要担心,不过随手而为的一件小事。” 桑桑擦了擦眼角的泪:“谢谢。” 巫祁笑了:“好。” 巫祁转身出门,看着外面明亮的太阳,他闭上了眼睛,身后负着的手握紧。 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帮她的。 陆珩回府后的路上遇见了安嬷嬷,安嬷嬷低头:“世子,嬷嬷有话要同你说。” 屋里,安嬷嬷奉上一盏热茶:“世子,你爱喝这个茶,多喝几口吧,”她自幼照顾陆珩,自然知道陆珩的喜好。 想到这里,安嬷嬷寻思着她可以告诉桑桑关于世子的喜好,这样也是对桑桑好,她能帮一份便是一分吧。 陆珩捧起茶碗:“嬷嬷有什么事便说吧。” 安嬷嬷开口道:“桑桑……世子打算怎么办?她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待在府里吗?” 陆珩的手顿了一下,他敛了眉眼。 安嬷嬷继续道:“桑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自然不能这样白白跟了世子,要嬷嬷看,世子你摆上几桌好酒,叫来些亲近之人吃酒,也把桑桑正正经经地迎进门。” 安嬷嬷是真心为桑桑考虑的,她不能眼见着桑桑这样的好姑娘就这么被人作践,一个名分总是要有的。 陆珩把茶碗放在案几上,闷闷的一声:“嬷嬷,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先回吧。” 安嬷嬷走后,陆珩去了桑桑的房间。 桑桑刚绞完头发,一头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眉眼清艳,活色生香,在昏黄的烛光下漂亮极了。 看见陆珩,桑桑连忙迎过去:“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桑桑准备去倒茶,可还没等她动作,陆珩就拉住了桑桑的手让她坐下,桑桑不解其意:“世子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见陆珩没有搭腔的意思,桑桑以为他是不想说话。 桑桑就掰着指头给陆珩数她今天都做了什么事:“今早我起来时就已经很晚了,收拾好以后就中午了,下午时安嬷嬷请了巫医过来给我诊脉……”她还要继续往下说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陆珩终于开口了:“巫医怎么说?” 桑桑愣了下:“巫医说我的身子好的很,没半点问题,”她说完才意识到不对,陆珩这是在关心她? 她没听错吧。 陆珩道:“今天安嬷嬷过来寻我了,她说让我迎你过门,正经的摆了酒做姨娘。” 桑桑顿时就愣了,安嬷嬷怎么过去同陆珩说这话了,她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姨娘,她该怎么对陆珩说? 陆珩看着灯火下眉眼盈盈的桑桑,声音近似呢喃:“你是怎么想的?” 陆珩越是这样,桑桑越是心慌,她咽了咽口水,若是一般小娘子怕是要欢喜的不得了,可她半分都不愿意。 桑桑小心道:“世子,桑桑觉得现在提这个事还不合适……” 陆珩唇角微勾,十足的风流模样:“哦?” 桑桑捋了捋思路:“世子,你也知道,桑桑是你的药引,这事范老夫人一直是知道的,她一向不喜欢我,若是我成了你的姨娘,那定会连累了你,眼下你正是困难的时候,二房的人虎视眈眈,桑桑不能拖你的后腿啊。” 桑桑自觉她这番话说的不错,全是站在陆珩的角度上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为了陆珩着想,他应该会同意的吧,何况她说的也在理,陆珩要是真娶了桑桑做姨娘,范老夫人一定气的不行。 一缕发丝飘落脸颊上,陆珩抬手帮桑桑掖到耳后:“你是这么想的?” 桑桑弱弱地点了点头。 陆珩握住了桑桑的手,十指交缠,好不暧昧,他看着桑桑纤细修长的手指,真是说的一腔肺腑之言。 看似全在为他考虑,结果却是她的私心而已,不想当他的姨娘,是吗? 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骗他。 桑桑觉得她的手腕有些疼,原来是陆珩顺着她的手指移到了她的手腕,然后紧紧捏住了,桑桑心道这是又哪儿惹到陆珩了,可她又不敢问。 桑桑委屈地看着陆珩:“疼……你弄疼我了。” 她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就要过年啦!!以及,感谢以下扔雷和营养液的小可爱们,爱你们哦~~~ 娣扔了1个地雷 读者“娣”,灌溉营养液+11 读者“瘾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努力赚钱求发财”,灌溉营养液+5 读者“沐溪妍”,灌溉营养液+5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3 读者“维客99.”,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2 读者“anny”,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43、第 43 章 桑桑生的清纯中带着美艳, 她委屈时眉眼波光潋滟, 几乎戳到了人的心窝里。 陆珩松开了手,烛光下露出桑桑皓白的腕子。 桑桑的手腕纤细又白皙, 嫩的像一块豆腐,可此刻手腕的一圈儿却有些发红,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陆珩用手指细细地摸了下桑桑手腕上的红痕:“很疼?” 桑桑松了口气, 她不自觉的泪光点点:“也没有很疼,大概是一点点疼……”陆珩刚用力的时候,她就说出来了, 她现在到底比从前有些底气了。 陆珩的抿着唇:“过会儿用热帕子敷一下吧,”这种程度还用不上敷药。 桑桑连忙道:“其实也用不上热敷,睡一晚上, 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好了。” 她能看出来, 陆珩还是生气的, 只不过因为弄疼了她的手腕而对她说话软了些,并没有消气。 现在的夜色已经深了,桑桑就道:“要不桑桑去端水来吧,世子也好洗漱安置, ”陆珩能歇在她这儿自然是好的。 可惜, 陆珩拒绝了:“我先回了, ”他身材高大,不过几步就走远了。 桑桑看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常言道君心难测, 陆珩虽然现在还没成为皇帝,但已然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桑桑换好衣裳准备睡觉,不过这觉她睡的不怎么安稳,好像连在睡梦中都在想陆珩到底为什么生气,这人真心难懂啊。 镇国公府的一处院子里。 巫祁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的面容在烛光里更加俊美。 一旁服侍的药童研好了墨:“巫医,纸墨都裁好了,您用吧。” 巫祁睁开眼睛:“你先下去吧,”他说罢坐直了身子。 那药童恭敬的应声下去了,巫医在当世乃是大能,就是他这样过来帮着熬药已然是天大的运气了,巫医的一点本事就够他学上几年了,他怎么敢不用心不听话。 巫祁用狼毫笔蘸了墨,然后提笔写就了一副药方,这药方自然是他为桑桑配制的避子药了,其实不少大夫手里都有避子汤的方子,不过那些药方多有伤身,早些年不觉如何,年纪大了些便都要显露出问题了。 对待桑桑,巫祁是认真的,他为桑桑配制了最好的避子药,半点不会伤身。 可写完了这药方后,巫祁却愣了神,他还在想她为什么要避子汤,明明她现在已经是陆珩的人了。 既然如此,不应该是要孩子的吗,桑桑为何会反其道而行。 巫祁想起了他最开始见桑桑的时候,那时节是冬天,她被拘在偏院里日日取血,身体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衰败下去,怕是旁人经此劫难都会崩溃,可她熬了下来,依旧那样充满信心的面对生活。 而且还问他要了府里的路线图,逃了出来,现在她的境况就比从前要好多了。 巫祁的眼睛忽然亮了下,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她那样努力的活下去,没有人比她更好了,她和陆珩这样也定有她的原因在。 巫祁把写好的药方拿下去,然后提笔写了一封信,用信封封好后叫来了药童:“将这封信寄回巫族……” 那药童点了头,巫医是时常与巫族联系的,他习以为常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的。 巫祁看着那副避子药,叹了口气。 因为昨晚上想的太多,桑桑没有睡好,这就导致她第二天早上睡迟了,她醒来的时候陆珩已经上朝去了。 桑桑烦恼的叹了口气,她还想着今天早上同陆珩说说话,也好让他别再气她了,要不然再好的情分都消磨没了。 无奈之下,桑桑只得起床梳洗,又用了早膳。 因为她和陆珩的事,安嬷嬷决计不许桑桑再服侍陆珩了,只需在闺房里端些茶点汤羹就好,桑桑就听命了,反正她又不愿意伺候人。 刚刚收拾停当,就有丫鬟端药上来了。 巫祁昨日给她诊治过就同安嬷嬷说,桑桑虽然身子很好,但终究还是亏损了的,需要日日服药补身子,安嬷嬷没有怀疑。 这碗汤药下头就藏着另一幅药末,只需用热水冲服即可。 桑桑叹了口气,巫祁的心思真是剔透,竟考虑的如此周到,这样就不会被陆珩发现了。 桑桑闭上了眼睛,她想起向来沉默腼腆却又如此心善的巫祁。 正房里,老嬷嬷燃了上好的香,香炉里袅袅香烟,范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欢些闻着厚重的香。 范老夫人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念佛珠,声声佛号从口间逸出,屋里服侍的下人更加小心了,免得打扰到她。 良久,范老夫人才睁开眼:“世子回来了吗?” 老嬷嬷福身:“老夫人放心,奴婢叫了人在影壁那儿候着呢,世子一回府就会过来的。” 范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是巧了,她们刚说完话陆珩就过来了,陆珩向范老夫人行了礼:“孙儿拜见祖母。” 范老夫人放下手里的佛珠:“快坐下,”她对老嬷嬷道:“饭菜不是已经好了吗,快摆上来。” 陆珩也道:“许久未同祖母一起用膳了,”先是登州将近两个月的出行,回来后又一直在朝上忙碌,只那日匆忙的用了一顿膳。 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儿,范老夫人给陆珩挟了许多菜,一顿饭用的很是安静,连碗碟碰撞的声音都未曾发出。 撤下了饭菜后,范老夫人才提起话头:“听说你把你房里的丫鬟给收用了,那个叫桑桑的?” 陆珩喝了口茶:“是,祖母。” 范老夫人的目光滞了滞:“你倒是承认的爽快,”她道。 陆珩笑了,眉眼俊秀:“这都是祖母关心孙儿,孙儿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过是些家事罢了,若是祖母不问,孙儿也要过来同你说的。” 陆珩并没有故意隐瞒范老夫人,他知道范老夫人对他是一腔慈爱之情,或许有时候方式不对,但那也是为了他着想,范老夫人也是为数不多关心他的人,他很珍惜。 陆珩虽然一贯冷漠,但对范老夫人还是很好的,此时范老夫人一听陆珩的话心里就舒坦多了,她也笑:“你这小泼皮,就会哄祖母。” 范老夫人在心里舒了口气,这个大孙子是她长子的孙儿,是整个镇国公府的嫡长孙,向来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是个让她骄傲的孙儿。 范老夫人示意老嬷嬷给陆珩续了一杯茶:“那个叫桑桑的,可是你的药引,你如今与她有了这样的牵扯……” 那叫桑桑是生的讨男人喜欢,可她到底只是一味药引,她这样的身份跟了陆珩,说不定心里有什么筹谋,范老夫人放心不下啊。 陆珩半垂下眉眼,没有应声。 范老夫人又拿起念珠,缓缓地道:“珩哥儿,只有祖母是永远为你着想的,那个叫桑桑的从偏院里到了听松院,如今她又成了你的人,你别只瞧着她生的好就迷了神智,被她蒙骗过去。” 陆珩这才道:“祖母觉得孙儿是那等为美色所迷之人?” 范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是该相信她的孙儿,这么些年都没出过错儿:“就算如此,你也不许纳她为姨娘,”保不住桑桑有什么打算,她总要保护她的孙儿。 范老夫人这话说的铿锵有力,一派决不许桑桑过门的样子。 陆珩知道范老夫人说一不二,要是他真的决意纳桑桑为姨娘,范老夫人也会同意的,不过那样终究伤了情份,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陆珩道:“祖母放心,待几个月后再说此事。” 范老夫人叹了口气,陆珩这也算是让步了,她心道几个月后看清楚那丫鬟的想头再说也可以:“好,回去忙吧。” 陆珩行了礼便走了。 桑桑特意一早在东套间等候,她帮着整理好书案上的书和信,分门别类,又把陆珩惯用的东西都收拾好,看着很是整齐。 待都收拾完后,桑桑托腮坐着,她觉得她好像知道陆珩昨天为什么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她昨天表现的太过于善解人意了? 她昨晚一直说如果她做了姨娘的话会对陆珩怎么怎么不好,全都在替陆珩着想,可却没有她自己的想法。 会否在陆珩看来,她不愿意做他的姨娘,伤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 桑桑越想越对,她怕是说错话了,男人总是喜欢女人依赖他们的,可她昨晚的行为全都是在推他出去。 桑桑忍不住扶了扶额,她咬住唇,她该怎么补救啊。 等陆珩回来了,桑桑笑道:“世子回来了。” 陆珩坐到书案旁:“你可用膳了?” 桑桑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吃过了,多谢世子挂怀。” 桑桑过去煮茶回来,端到陆珩旁边:“世子,喝茶,”顿了顿道:“世子,昨天晚上的事……”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说。 陆珩端起茶碗:“就像你说的那般吧,祖母那边到底有些不好交代。” 桑桑愣了愣,这意思是同意她不做姨娘了,看来是范老夫人找过陆珩了,他肯定要顾及范老夫人的,桑桑就道:“我都听世子的。” 说着话,桑桑就被陆珩弄到了床上。 陆珩狠狠地撞进了桑桑的体内,桑桑迷迷糊糊地,忍不住喘息出声,她的声音又软又媚:“世子,你慢点儿……”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明明刚刚还说着话呢,桑桑想。 陆珩吻了吻桑桑的唇:“喜欢吗?” 桑桑委屈道:“喜欢……”就是能再轻点就好了。 陆珩轻轻地咬了口桑桑的唇,反正他不会放她走了,她想做什么便依着她吧,都听她的,他倒要看看她都要干些什么。 “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陆珩道。 桑桑被撞得迷迷瞪瞪的,她愣了:“……” 她没听错吧,陆珩要带她出去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了,祝大家除夕快乐呀!!! 收到了大手笔的营养液,么么哒,开心: 读者“孑诺”,灌溉营养液+30 读者“川木香”,灌溉营养液+30 读者“陌上烟雨.w.”,灌溉营养液+5 读者“维客99.”,灌溉营养液+3 读者“阿愚xi”,灌溉营养液+3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未卿baby”,灌溉营养液+1 读者“晴桐”,灌溉营养液+1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1 读者“槿笙”,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44、第 44 章 奁台前的铜镜上映出了一张清艳的脸。 桑桑今日特意梳了好看的发髻, 又穿上了前几日刚裁好的衣裳, 整个人分外明艳好看,几乎让人挪不开目光。 待收拾好后, 早膳也摆上了,桑桑坐在桌子前等陆珩。 陆珩自幼读书,也习得一身好武艺, 故而每天早上都要去打一套拳,又过了一会儿,陆珩就回来了, 他也换好了衣裳。 桑桑迎过去,她心里不住嘀咕,陆珩这厮的体力实在太好了, 晚上做了那样激烈的运动, 早上还能神采奕奕的打拳, 果真不一般。 今天早上的膳食是小笼包、水晶虾饺、一些小菜和各色粥羹,桑桑给陆珩挟了一个虾饺:“世子今儿打算带我去哪儿转转啊。” 说实话,桑桑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之前一直被拘在府里,至于在登州也不过是参加了两个宴会而已, 上街逛逛的次数实在很少。 桑桑今早上就一直在琢磨陆珩会带她去哪儿, 是胭脂铺子还是成衣铺子, 身为姑娘家,总是喜欢这些东西的。 陆珩喝了口粥:“去庄子上住两天。” 一说起庄子,桑桑就知道陆珩定是去同他那帮交际的圈子议事去了,名为散心, 实则与旁人交流,是去做正事的。 桑桑的头登时就低下去了,脸上也难掩失望,果然是她想多了,陆珩怎么可能会带她出去玩儿,他每天忙都来不及呢。 陆珩放下汤匙:“怎么?” 桑桑连忙换上了笑:“没什么,那桑桑过会儿收拾下衣裳,总归是要住上两天的。” “好,”陆珩道。 这回去的庄子约莫也是哪位世家公子的,十分的气派。 一到了庄子上,立马就有小厮引着陆珩和桑桑进了正院,院子里的景色很好,到处都是花树绿草,假山流水,十分的清幽。 陆珩他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许多人了,应该都是先到一步的。 桑桑扫了一眼,就见其中大多是穿着华贵的男女,一瞧着便都是千尊玉贵的养大的世家子弟。 桑桑想起了之前同陆珩去皇庄的时候,那次也来了许多世家子弟,不过那时候陆珩还处于低谷中,并没什么人瞧得起。 这群人生下来便是大齐国的贵公子,有着非一般的家族势力,如无意外他们将也会在朝堂上大放光彩,据桑桑所知,这群人时常聚在一处,互相联络感情,早前陆珩也是时常参加这种聚会的,自打他重病后就很少去了,这回应该也是病好后的头一次。 难道陆珩在朝上得力了?甚至是压过了二房,桑桑纳闷地想。 不管怎样,桑桑心想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陆珩身边的好,只要不惹事就成。 这群人也都看着陆珩笑起来:“陆世子也来了,时候正是巧,咱们过会儿便去喝酒乐一乐。” 桑桑躲在陆珩身后,她看着陆珩精致的半侧脸,心道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一瞧着她便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一众人说笑起来,就有一个公子看着陆珩身后的桑桑笑了起来:“哟,怎么这次竟还带了人过来,从前你可是谁都不带的啊?” 众人也都跟着好奇起来,从前这种时候陆珩都是孤身一人来的,不管别人带了多少小妾女人,外面都传他不喜女子呢,谁成想今儿竟带了个女人过来。 一时间人人都往桑桑那里看,桑桑的脸都烧起来了。 陆珩揽住了桑桑的腰,低声道:“都别闹了。” 就这么一句话,声音并不高,却足以引起当场人的惊骇,要知道这意思可就是承认桑桑的身份了,甭管是姨娘还是同房丫头,那可都是在陆珩身边挂了号的人了,似陆珩这般厌恶女子的,如今竟承认了一个小娘子,这可不是令人惊讶。 众人看着桑桑的眼神又别有深意了,这可是陆珩的第一个女人。 桑桑也越发不解起来,她知道她跟了陆珩的事早晚是瞒不住的,她也只是不想被他正式迎过门而已,可这次带她出来难道就是单纯的亮亮相? 一旁走出来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他生的英俊:“好了,去喝酒吧,叫女眷们回去休息吧。” 陆珩握了握桑桑的手:“你先回去。” 桑桑点了头,她被引着去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桑桑回了屋以后叫人收拾了箱笼,这时候刚是下午时分,阳光正好,她刚要睡一觉,就听见了外面喧闹欢笑的声音,似乎是那些女眷们。 见桑桑正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屋里的小丫鬟就凑过来道:“夫人,似乎是外头的夫人们正在宴饮呢,您要不也出去?” 桑桑摇了摇头,她又不傻,她跟在陆珩身边没名没分的,外面那些眼高于顶的夫人小姐们怎会看得上她,再者说了,也没人给她帖子,她贸贸然出去岂不是尴尬。 桑桑看的清楚,这宴饮聚会也是有说法的,后头的夫人小姐们也定有派别,她算是个新来的,且要适应呢,自然该坐冷板凳的。 那小丫鬟愣了:“可是夫人,独独您不去……”她面色犹豫道。 桑桑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去外间候着吧,我要睡个午觉。” 那小丫鬟不敢造次了,连忙退了下去。 桑桑就真的脱了衣裳上床睡觉,陆珩带她过来也肯定不是要她来交际的,他也不会指望她交际的,她猜着陆珩就单纯有事出来忙,顺手把她带过来而已,既然如此,她干脆就随意所欲。 这一觉睡到了要到傍晚的时候,桑桑醒来时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她坐了半晌才清醒过来,醒来后又叫小丫鬟准备了笔墨,她正好有时间练字。 前院,男人们三三两两的分坐一桌,喝起酒来。 陆珩和方才出头说话的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正喝着酒,这男子名唤赵煜,他给陆珩倒了一碗酒:“这酒有些年头了,喝着正好。” 陆珩喝了一口,果然唇齿生香。 赵煜笑了下:“这些人呐,如今一见你得了势,就给你递了信儿过来,先前他们那副嘴脸我可还记得。” 那时候陆珩重病,醒来后又双腿残疾,当时京中留言满天飞,人人都觉得陆珩必败无疑,保不住世子之位,可眼下陆珩一朝得势,这些人便围了上来。 没错,正是因为之前的登州事件,陆珩办的极其出色,不仅抓住了真凶,还揪出了私售盐引的重案,当今圣上龙颜大悦,对陆珩也是多加礼遇,众人的心思也就变了,开始巴结陆珩。 陆珩轻笑:“无妨,人之常情而已,总也免不了的,若不然我何必要来,”他过来自然是有理由的。 他先前沉寂太久,朝中人都以为他保不住世子之位,二房的人也踩到了他的头上,如今他不能躲着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出来,也好叫旁人知道些他的厉害。 俩人说过正事,就闲聊起来。 赵煜提起了桑桑,他蹙着眉道:“那姑娘……你可是认真的?”他与陆珩多年相识,确实第一次见陆珩带女人出来,他这才出头说了话。 陆珩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继而饮下,并未回话。 赵煜就懂了,他暗暗心惊,陆珩什么时候竟真的将一个女人看进眼里去了,他掩饰道:“喝酒,喝酒。” 夜里,屋子里燃上了灯。 桑桑还在练字,这练字可非朝夕之功,她现在也就是能把字囫囵写下的程度,若说起形来,实在是难看的很。 正在她练字的时候,陆珩带着满身的酒气回来了。 桑桑连忙给他倒了茶,她摸了摸陆珩的脸:“喝了这么多酒?”陆珩喝酒一般不上脸,可这次脸颊上竟然染上了一丝红,可见真的喝了不少。 陆珩握住她的手:“我没事,”醉不醉他还是知道的。 陆珩进来的太快,桑桑没来得及把练字的纸张收拾走,只见陆珩捡起一张,他看了半晌:“这是你写的?” 桑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把陆珩手里的纸扯过来:“字写的有点不好看,我得多练练,”被他看见实在丢脸。 桑桑把那些纸放在一旁,转移话题道:“世子带桑桑来这里……可是世子有什么事?” 陆珩眉梢微挑:“你倒看出来了,”然后同桑桑说皇上因为登州之事嘉奖了他,这才有了这次聚会。 桑桑好像明白了:“因为二房的人?”若是还在府里的话,二房的人定会假借道贺而给陆珩不痛快,陆珩不如避出来。 陆珩从一旁拿过裁好的纸,不只如此,他且要给陆承一个教训呢,他可还记得江上的水匪之祸。 “拿笔,”陆珩对桑桑道。 桑桑愣了:“啊?”陆珩是要教她写字? 桑桑晕乎乎的,陆珩坐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带她写字,两个人靠的极近,桑桑的耳根都红了,她甚至能听见陆珩的呼吸声,清浅带着酒香。 纸张上跃然而出一个个好看的字,桑桑却无心这些,陆珩怎么忽然变了个态度,对她这么温柔! 事若反常必有妖。 盈盈灯火下,陆珩俊秀的不似凡人,他的鼻梁挺直,眉毛浓郁,他生的实在很符合她的审美,桑桑觉得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下一刻,陆珩就吻住了桑桑的耳垂,咬了一口,显出牙印来,他发现桑桑真的又香又软,他想把她吞掉。 桑桑咽了咽口水,疼,他怎么这么喜欢咬她啊。 好吧,刚刚都是错觉,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偏执,是她想太多了!她有点害怕等会儿会发生些什么。 醉了的陆珩好像更变态了,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初一了,大家猪年快乐!!! 感谢四个小可爱的地雷,开心~ lalala扔了1个地雷 格林德沃扔了1个地雷 孑诺扔了1个地雷 徐徐图之扔了1个地雷 45、第 45 章 混乱的一夜过去, 第二天早上, 陆珩精神奕奕地出门了。 桑桑扶着腰叹气,这次数也太频繁了, 她有些受不住了,一旁的小丫鬟过来服侍桑桑梳洗,待一切收拾停当后, 桑桑照旧叫那小丫鬟出门候着。 显然,今天那些贵夫人们也不会邀她出门的,她何必过去贴人家的冷脸, 不如在屋里躺着,这才叫舒服呢。 那小丫鬟也知道了桑桑是个“不求上进”的,只能无奈走了。 直到小丫鬟的身影不见后, 桑桑才松了一口气, 她把巫祁给她的避子药拿出来, 又兑了热水喝下去,她这才真的放了心。 感谢巫祁,若不然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吃完药后,桑桑又含了两块蜜饯, 口中弥漫了一股子甜意, 冲谈了原先的苦涩味道, 皱着的眉头也松了,桑桑舒服地叹了口气。 屋外阳光正好,还有清越的鸟啼声,桑桑开始想起自己要逃离的计划。 很明显, 现在陆珩还不信任她,她都离不了他的眼皮底下,更遑论逃走了,她要做的,就是让陆珩一步步喜欢她,相信她,到那时她才有可以逃离的希望。 可是他们两个睡也睡了,感情却没见有什么变化,还从之前那般,她得想法子。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 桑桑想的头都晕了,最后灵光一闪,她好像抓住了些什么,要让陆珩喜欢上她,首先她也得表现出喜欢陆珩的意思啊! 什么示弱、讨好、温柔全都用上,一步步来,总会见效的。 梳理完这些,桑桑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除了陆珩这方面需要她攻略,逃走还需要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户籍路引。 没有这个东西,她寸步难行啊,桑桑又开始犯愁起来,她该怎么弄到这个呢。 正在此时,內间的穿珠帘被掀起,小丫鬟福了福身:“夫人,外头程夫人等着呢,说是来看看您。” 程夫人?桑桑有些迷茫,然后道:“快请进来,”她原以为这些夫人没一个看得上她的身份呢,不过人既已来了,她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外头的程夫人走了进来,她穿了件银红的妆花襟子,生的十分好看,英气中带着几分妩媚,见了就让人生出一股子想亲近的好感。 桑桑连忙迎过去,程夫人笑道:“快别起来,咱们坐下说。” 原来这位程夫人的丈夫姓赵,名唤赵煜,至于这赵煜,则是陆珩的好友,在原书中是陆珩麾下的得力大将,理清这些后,就不难想见程夫人为何来见她了。 程夫人性子十分爽利:“你唤我锦茵便可,我就叫你桑桑,”她的闺名正是程锦茵。 桑桑对她生出一股好感:“那就听锦茵的,”明明这位程夫人是奉了她相公的命才过来与自己说话的,偏程夫人还能做的这般自然,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喜欢。 两个人性情倒也算是相投,且这位程夫人比登州的冯夫人还要会说话,真如春风拂面一般,俩人一见如故,很快就相谈甚欢了。 程锦茵喝了口茶:“外头那些夫人们,你可万勿挂在心上,她们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谁也瞧不上。” 这是在安慰她呢,桑桑感激地笑道:“我可不在乎这些,自己一个人在这屋子反倒轻松呢,”她又不是真的陆珩的妾室,想着打理关系人脉什么的。 程锦茵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这性子好,对我的脾胃。” 不说这些让人扫兴的事,程锦茵就提起了陆珩受到嘉奖的事,原来陆珩不只升了官,而且还得到皇上的亲口赞誉,日后可以随侍身侧! 这赏赐最重要的便是随侍皇上身侧了,这可就是御前红人了,多少臣子求都求不来呢。 程锦茵就笑道:“原本陆世子在京城沉寂许久,多少人都以为他不成了,冷言冷语的,如今陆世子一朝得势,风向可就全都变了,日后只怕你家收礼都收不完呢。” 桑桑讶然,昨晚陆珩同她说时她还以为是普通的奖赏,没想到陆珩竟得了如此重的奖赏,她想起了原书中的剧情,看来剧情提前了。 在书中,陆珩此时还在假装有腿疾,又过了些日子,他才好起来,然后便同赵煜一起上朝办事,那时皇上给陆珩和赵煜派了个差事,然后陆珩便得了今次的奖赏。 也是在那次差事中,陆珩遇见了女主,桑桑咬着唇,既然这段剧情提前了,女主会不会也提前出场?现在剧情都被打乱了,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程锦茵微微吃惊:“怎么,陆世子没同你说嘛?” 桑桑摇了摇头:“说是说了,就是没想到这么……” 程锦茵掩唇笑道:“你们陆世子是个厉害的,要我看呐,满京城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桑桑就客气道:“赵大人也是青年才俊,”她记得在书中赵煜可是一路随着陆珩,到最后也是位极人臣。 程锦茵就跟着笑了:“难为你夸他。” 两人又说了些话,程锦茵才告辞退出去,桑桑却开始想起了女主,她细细地回忆了书中的剧情,女主首次出现该是三个月后,可现在陆珩定不会再去办之前的差事了,自然也不会遇见女主。 可女主作为书中的女主,自然是会出现的,她又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呢,会提前还是压后出现,还会不会与陆珩与交集,桑桑想的头都有些疼了。 她揉着额头,白皙光洁的额头微微泛红,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在此时,陆珩回来了,他问道:“怎么,不舒服吗?” 桑桑确实有些不舒服,从方才就有些头疼,小腹处也隐隐作痛:“无妨,就是有些不舒服而已,应该一会儿就会好。” 陆珩用手背试了试桑桑额头的温度,发现并没有发热,不过她的脸色着实有些苍白,看着不大健康。 桑桑说起程锦茵来:“是世子你……” 陆珩给桑桑倒了碗热茶:“我瞧着你一个人待在屋里,这才叫赵煜找了他媳妇过来同你说话,”顿了顿又道:“喝些热茶。” 桑桑接过茶碗:“多谢世子,”虽然她自己一个人待着也行,但同人说话也不错,可以解闷,还能了解外头的事情。 桑桑就道:“程夫人是个性子极爽利的,很叫人喜欢,”书中连赵煜都是个配角,关于他夫人的描写自然更少了,桑桑并不知道程锦茵的事。 陆珩解释道:“赵煜的岳丈大人是户部左侍郎,他夫人自幼被他岳丈大人养大,是个聪慧的。” 户部左侍郎?桑桑捧着茶碗的手一个不稳,茶水就洒了出来,这户部不就是管户籍路引的吗,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不就是一条路吗。 茶水洒到了桌子上,陆珩的声音很低:“怎么了?” 桑桑心下一惊,她决不能叫陆珩瞧出端倪来,她连忙抽气:“肚子疼,很疼……” 桑桑也没有撒谎,她确实肚子疼,方才同陆珩说话时就觉得小腹坠痛,现在这痛感越来越明显了,她咬着唇忍着。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桑桑的面色就白了,她额角都渗出汗来,陆珩心下一紧,难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他要起来叫大夫,桑桑摆了摆手:“不用了,世子,”她咬着唇道:“好像是葵水来了……” 说起来,她的这具身子先前一直被取血,身子都破败了,月事也开始不调,时间不定,偶来一次葵水时也疼的不得了。 陆珩把她抱到了床榻上,给桑桑盖上了被子,又吩咐下人去熬红糖水。 桑桑疼的直抽气,身子都蜷缩起来,自打取血以后,每次来月事都这么疼,真是要人命。 桑桑的面色煞白,唇却被她咬的通红,她面上冷汗淋漓,发丝都湿了,她喃喃道:“好疼……” 桑桑疼的不行,她在心里开始骂起陆珩来,要不是因为他,她何至于要受这个罪,她可真是倒了霉才穿书成为药引,还要违心的讨好他,她越想越气。 陆珩神情依旧,他抬手要将桑桑的发丝掖到耳后,可他的手刚触及到桑桑的脸颊,她的脸就侧了过去。 “怎么?”陆珩冷冷地道。 桑桑赌气:“没事,我想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陆珩这次罕见的没有欺负她,他也上了榻,然后抱住了桑桑:“那你睡吧。” 说实在的,陆珩的怀抱很暖,抱着他也很舒服,桑桑不想委屈自己,她抱住了陆珩,幔帐里的世界昏暗无光,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很是安静。 最初剧烈的疼痛开始缓解,桑桑的脑子也清明起来,她有些后悔了,刚刚那样对陆珩,幸亏他没像之前那般。 桑桑靠在陆珩怀里,她抬眼便能瞧见陆珩的下颌,他的侧脸精致,她鬼使神差地问道:“世子,若是日后出现了别的你喜欢的女子,我……”她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她该怎么办呢。 为了逃走,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若是陆珩照旧喜欢上了女主,她该怎么办呢。 照陆珩的性子和变态的占有欲,就算他日后喜欢上了女主,对于自己这么个和他有过牵扯的、属于他的人,怕是也不会放她离开,估计他会把她放在院里养着,她再也别想离开。 陆珩的眸子暗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怎么忽然问这个?” 桑桑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胡思乱想的。” 陆珩抱住了桑桑,他闭上了眼睛。 不会再有他喜欢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初二了,年过的好快!!! 感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祝大家开心愉快啊~~~ 娣扔了1个地雷 读者“青梧”,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娣”,灌溉营养液+9 读者“贝贝”,灌溉营养液+6 读者“徐徐图之”,灌溉营养液+6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6 读者“”,灌溉营养液+5 false+5 读者“维客99.”,灌溉营养液+2 读者“晓晴”,灌溉营养液+2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读者“ヴ做你て盖世美少女°”,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明月松间照”,灌溉营养液+1 读者“回来的某只”,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明月松间照”,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挽云兮”,灌溉营养液+1 46、第 46 章 帐幔中的世界昏暗却又温暖, 自成一方小世界。 桑桑的发丝不小心拂在了陆珩的脸上, 微痒,却有一种草木的清香, 仿佛是独属于桑桑的味道,陆珩的声音低低地:“不要乱想。” 桑桑已经有些后悔问出这话了,好在陆珩没有怀疑别的, 她闻言抱紧了陆珩:“嗯,我记住了。” 正巧这时候红糖水已经熬好了,外头的小丫鬟端进来后, 陆珩就着药碗喂了桑桑,一整碗红糖水下去,桑桑的腹痛缓解了许多。 桑桑的面色也不那么白了, 陆珩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继续睡一觉吧。” 桑桑躺在床榻上:“那世子你去忙吧, 桑桑自己休息就成, ”陆珩不是整日里都忙得很吗,她可不敢耽误他。 岂料陆珩脱了衣裳上榻:“外头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正好最近我也有些累,一起睡吧。” 桑桑愣了愣:“嗯, 那好。” 陆珩抱住了桑桑, 他的身量高大又温暖, 桑桑不自觉地抬眼看他,就瞧见了他长长的睫毛,她心道陆珩的睫毛好像比她的还长,真是生的得天独厚。 桑桑隐隐觉得陆珩好像对她好了一点儿, 至少从前他是没有这样温柔的,她越发放松下来,睡意袭来,桑桑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起来。 桑桑还隐约记得昨晚上她被热醒好几次,陆珩的怀抱果真很暖,就像个火炉一样,她的腹痛和发冷都解决了。 一晚上没吃饭,桑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她收拾好后早膳也摆好了,正好陆珩打完一套拳回来,两个人一起用了早膳。 陆珩看桑桑面色红润了不少,他给桑桑盛了一碗粥:“好些了吗?” 香甜的梗米粥,桑桑一口便吞了下去,她含混地道:“好多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她来月事时往往第一天特别疼,熬过了第一天就会好很多,其余几天只是轻微的腹痛发冷,她能撑得住。 见桑桑这模样,陆珩也放心了:“那过会儿咱们便回府吧。” 桑桑点了点头,陆珩的休沐结束了,自然要上朝了,反正在这庄子里也不怎么有趣,还不如回府里待着。 用完了早膳,陆珩和桑桑就乘了马车回府。 镇国公府很大,大房和二房分别占了一个院子,但不论如何,要是想回大房或二房,都是要经过影壁和垂花门的,这条路算是必经之路。 桑桑下马车之后就听见了喧闹和哭喊声,闹得颇大的样子,听这动静好像还是从二房传过来的,桑桑看着陆珩:“世子,没事吧?” 虽然陆珩现在起来了,但二房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可小觑,陆珩说不得就会吃些亏。 陆珩叫来十安送桑桑回去:“能有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我去书房处理公文,”他毫不在意的模样。 在桑桑心里,陆珩和万能的也差不多了,她听着陆珩这样说也就放心了,然后和十安一起回了听松院。 到底是还在月事中,桑桑身子不济,她一到了听松院就回屋歇着。 可昨晚睡得太多,桑桑竟一时间睡不着了,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心里不可避免的就想起了二房的动静。 可这些剧情都是书中没有的,桑桑无从得知,她心道难道是陆珩搞的鬼? “吱呀——”一声轻响,原来是宝珠推门进来了,她还端来了一个很大的汤碗,宝珠还没走近,桑桑就闻见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气。 馋虫被勾起来,桑桑立马就从床榻上起来了,她眉眼弯弯:“宝珠,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先前说过,宝珠在灶上做活,听松院的灶间很是和谐,并没有什么欺压的事件,掌勺的老师傅喜欢宝珠的麻利劲儿,也不藏私,偶尔会教宝珠一两道菜,宝珠本就喜欢下厨,如此更是天天地钻进灶间里,学得了一手好厨艺。 如此下来,宝珠时常给桑桑端过她新学的菜色,桑桑也跟着大饱口福。 “这回是什么?”桑桑兴奋地问道。 宝珠把盖子掀起来:“这回是八宝鸡,你尝尝,”她的身上还沾着八宝鸡的香气。 这道八宝鸡颜色金黄,皮酥肉嫩,桑桑吃的赞不绝口:“我们宝珠实在是太厉害了,再这样下去,我估计就要被你给养胖了,”她逗趣儿道。 宝珠听的很是满足:“好吃就好。” 桑桑感慨,有这么一个好厨艺的小伙伴实在是太棒了,她俩边吃边聊起了闲话,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二房的事。 桑桑疑惑道:“宝珠,二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回府时听见了那边的吵嚷声,好像闹得不小呢。” 说起这个来,宝珠也来了兴趣,她连忙道:“也是巧了,这几日你和世子不在府上,正错过了这桩大事。” 桑桑放下了汤匙,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宝珠详细地说了起来:“这还是昨天的事儿呢,这不是到了休沐日,府上的二少爷就应了同僚的邀约去西山跑马,”她说到这儿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可谁知二少爷昨儿竟被抬了回来,而且浑身是血!” 宝珠着重描述了一下陆晋伤的有多严重,听说他整个右臂都折了,这可不比腿,毕竟右手可是要写字的,这可就要了二房诸人的命,整个府也闹了起来。 桑桑听的一愣一愣的,她知道陆晋是个狠角色,十足十的有心计,他怎么会伤到自己的右手? 宝珠接着道:“至于二房那边的吵嚷,应该是国公爷说这事有蹊跷,他要找出真凶,把那真凶抽皮剥筋呢。” “哦,对了,还有国公夫人,死皮赖脸地来咱们院里要请巫医医治二少爷,”宝珠说到这里就生气了:“巫医哪是一般的大夫,那可是要被供起来的,偏他们还一派命令的态度,真叫人瞧着生气。” 自然,因为范老夫人出面,巫祁还是过去医治陆晋了,毕竟那也是范老夫人的嫡亲孙儿,她总是心疼的。 宝珠犹自气愤不平,桑桑却想起了陆珩,这事应该是他做的吧? 这几天下来,二房一直在闹腾,就没有一刻停下来的,一会儿说巫医虽然医术高明,但终究还是多几个太医为好,又上宫里请了好些太医。 一会儿又说有人暗害陆晋,若是抓到了真凶定会把真凶绑上金銮殿,求皇上赐罪,种种不一而足。 这事几乎闹遍了整个国公府,全国公府怕是没人不知道的,桑桑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儿来了,二房闹这么大是为什么呀,难道是专门惹人笑话,这显然不可能,依桑桑看来,这怕是为的陆珩。 没错,这几天府里也有传闻甚嚣尘上了,说陆珩之前寥落,如今一朝得势,为了稳固自己的世子之位,特意暗害了陆晋,这传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府里的下人们也都隐隐责怪起了陆珩。 因此,桑桑特意叫厨房熬了汤羹,她送到了东套间。 夜里已经点上了灯,烛光明亮,陆珩伏案处理公文,他的身姿挺拔如松,看着十分的俊秀,桑桑悄步走了过去。 见陆珩还有忙的意思,桑桑把汤碗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然后帮着陆珩整理书案,之前她就帮着陆珩整理过书案,这次更是驾轻就熟了。 桑桑把公文整理好了,却发现了一摞书信,这书信是先前没有的,她刚要拿起来整理,陆珩就按住了她的手:“怎么还不歇着?” 眼下桑桑不需要再伺候陆珩了,可以提前休息。 桑桑就顺势坐在了书案旁的圆凳上,她斟酌着道:“世子,你听到了府里的传闻没有?” 顶着陆珩黑沉沉的目光,桑桑缓缓道:“都说是世子你害的二少爷呢,瞧着这架势,下一步就该是国公爷把你绑起来送上金銮殿了呢,”她觉得这是二房人的计谋,估计就是想营造舆论。 陆珩勾唇:“他们说的也没错。” 桑桑愣了,这是直接承认陆晋的胳膊是他叫人弄断的了,她听陆珩继续道:“你还记得在登州路上的水匪吗?既然陆晋想要我的命,难道我还要手下留情?” 桑桑咽了咽口水,这操作实在很大佬,不愧是男主…… 陆珩这么一说,桑桑就想明白了,事情是陆珩做的,但显而易见,二房的人没找出证据,纵使他们知道是陆珩干的,没证据也没办法,估摸着现在正在找证据呢,这才营造了舆论,先将罪名扣在陆珩身上。 不过陆珩最不在意的就是旁人的看法,而且桑桑笃定这事二房肯定找不着证据,真要是叫二房的人找到了证据,这男主陆珩也就不用当了。 以上,结论就是陆珩废了陆晋的胳膊,还安然无恙的退了下来,叫别人都拿他没办法。 桑桑在心底赞了一句,男主果然是大佬,算无遗策,同时她也告诫自己,在事情没有绝对成功前,千万不能被陆珩察觉。 说完话后桑桑也放心多了,她把一旁放着的汤羹端过来:“世子,你尝尝这个,现在应该没那么烫了。” 桑桑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一道极怒的声音:“吃什么吃,你现在还有脸吃?” 说罢,一个穿着极华贵的女人走进来了,她的发髻梳的整齐,镶金嵌玉,不是秦氏是谁。 桑桑几乎是在看见秦氏的一刹那就知道等会儿肯定没好事,她又没算准时辰,赶上了这对冤家母子相见的时候,可此刻退也退不出去了,桑桑只能假装自己不存在。 秦氏仿佛是怒极了,她的面色涨红,声音粗粗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不说孝敬你母亲也就算了,你还到处去惹事,你可曾想过会连累我和你妹妹,”她指着陆珩骂道。 这嗓门儿太大了,桑桑只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纳闷起来,这秦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八百年也未见能想起陆珩一次,这回怎么来了? 陆珩习以为常,他甚至还浅浅地尝了尝汤羹:“母亲有事何不坐下说。” 看着陆珩这幅悠闲的模样,秦氏只觉得满腔力气打在了棉花上,她气的心窝疼,她指着陆珩半晌没说出话来。 桑桑知道,陆珩只是看似不在乎秦氏而已,他无论遇上什么事都风轻云淡,偏偏在秦氏的事情上,他会失控,桑桑想起原主中的一段描述,写小小的陆珩因为秦氏的冷言冷语而伤心,最后在夜里做了噩梦,口中还喃喃道母亲,孩子终究对母亲是有渴望的。 桑桑叹气,这微薄的亲情由着秦氏这样一次一次的消磨,到最后又能剩多少呢。 秦氏站在书案前:“府里都传遍了,都说是你害了晋哥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二叔是国公爷,你现在得罪了他,我和你妹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顿了顿,她又道:“你自己要如何都行,就是别连累了我和你妹妹。” “现在,立刻去二房向你二叔求情,不关你是跪地求饶,还是哭着求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要求得他原谅,别连累了我和你妹妹,”秦氏道。 其实秦氏已经担惊受怕好几天了,在她心里,她这个儿子除了是个扫把星以外,还是个无用的草包,她觉得世子之位早晚是要落到陆晋手里的,何必开罪陆晋父子,她只求自己和陆静婉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桑桑在一旁听的都快气吐血了,这秦氏真是上赶着送人头,没瞧见这么些天了二房什么动静都没有,可见是拿陆珩没办法,这事肯定会安稳的过去,偏秦氏这个蠢的,上赶着要让陆珩求情,这不是变相承认是陆珩做的,真没见过这样蠢及祸害亲儿子的了。 陆珩仿佛没听见秦氏的话,他又尝了口汤羹。 当时在去登州的船上,陆晋的人伪装水匪想要他的命,而今他不过是要了陆晋的一条胳膊而已,他的母亲就来这样逼迫为难他,真是可笑。 气急了,陆珩反倒什么都不想说了:“母亲说的什么浑话,儿子听不懂,想来二叔总会寻到真凶的,与我有何干系,”他冷冷地道:“母亲且放心待着,二房的人不会去找您的,也妨碍不到您和妹妹。” 秦氏被气了个仰倒,她指着陆珩的鼻子骂了一通,可陆珩半点反应都没有,她知道陆珩不会听她的。 于是,秦氏又使出她惯用的一招儿,她把书案上放着的汤碗给摔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响儿,碎瓷片砰溅了一地。 这之后,秦氏又有点害怕了,她扯着裙子就跑了。 桑桑在旁边看的一头黑线,好像秦氏来来去去就这两招儿,秦氏明知道陆珩不会答应,还要过来撩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算了,桑桑想她理解不了秦氏的脑回路。 现在重要的是陆珩,他应该又伤心了。 桑桑刚要说她去收拾,就瞧见了陆珩手背上一道刚刚刮破的伤痕,现在已经流血了,她连忙道:“世子,你没事吧?” 想来这应该是方才弹起来的碎瓷片割伤的,秦氏这次作妖又成功了。 陆珩的面色依旧,看不出来什么:“无事。” 桑桑提起裙摆:“世子,你先等一会儿,桑桑去取药来,”药箱一般放在外间的柜子里,她得去找找然后给陆珩上药,毕竟这么不光彩的事陆珩也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桑桑去外间了,陆珩看着手背上的伤默然无语,他的唇角微勾,是一抹嘲讽的笑意,从前他还会为秦氏伤心,现在却只觉疲累。 书案上摆着的公文都被洒了的汤羹给溅湿了,陆珩把公文拿过一旁,然后就发现了搁着的书信,他想起之前忙着公文把这书信给忘了,然后便展开信封读了起来,可越读他的面色越冷。 桑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陆珩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她心里咯噔一声,刚才陆珩还没这么生气呢。 桑桑小心地走过去,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陆珩把信放进信封里,难道是因为那封信? 桑桑的声音越发温柔了,她把伤药和纱布放在一旁:“世子,桑桑帮你上药吧。” 陆珩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坐在那儿。 桑桑也不敢吭声,她小心地把伤药涂在陆珩的伤口上,好在这次只是轻轻地划了一道,伤的并不怎么深,而且也不像上次那般进了碎瓷片。 这伤口处理的还算轻松,桑桑都处理完后给陆珩包上了纱布:“好了,世子。” 桑桑直起身子:“世子,您要不回屋换件衣裳,桑桑把这儿收拾一下。”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迈步子就被陆珩扯到了怀里,正好坐在了他的腿上,桑桑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抱住了陆珩的脖颈:“世子……” 看着陆珩清隽又冷厉的眉眼,桑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是不是她错过了什么,这事和她没有关系啊? 桑桑的眉眼清艳,看人时目光楚楚,足以让任何男人失去理智。 陆珩眉梢微挑,他用指腹按住了桑桑的唇瓣,轻轻地摩挲,将她的唇瓣碾地嫣红,桑桑的身子跟着颤栗起来,这是又怎么了? 下一刻,陆珩就吻上了桑桑的眼睛,他吻得很重,却又暧昧极了。 桑桑有些害怕,她不知道陆珩这又是怎么了,她刚要挣扎,陆珩就握紧了她的腰:“别动,”他的气息拂在桑桑的脸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他的语气冷冷地。 桑桑眨了眨眼睛,就听陆珩低沉的声音:“你要乖一点。” 桑桑确信,她一定错过了什么,这中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儿,这之后,陆珩就吻上了她的唇,吻着吻着就变了味儿,他咬了下她的唇瓣。 细密的血珠溢出,衬着这血,她的唇瓣越发娇艳了,就像是枝头盛开的灼灼的花儿。 陆珩轻轻地舔干净,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的行云流水,却更显出十足的变态。 桑桑这回真不敢动了,她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有点点长哦!! 47、第 47 章 桑桑感觉到她唇上细密的疼痛。 可她依旧不敢动, 只是安稳地坐在陆珩怀里, 她的手还揽着陆珩的脖颈,这整个情况都显得怪异极了。 眼前的陆珩俊秀无比, 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透露着一股子气蕴,可他竟然在细细地舔舐桑桑唇瓣上的血! 桑桑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握紧,她忽然想起了话本子里各种奇怪的妖怪, 尤其是那种嗜血为生的妖怪。 陆珩就好比那种吸血的妖怪,而且他还生的好,给人以蛊惑性, 毕竟谁能想到陆珩私底下是这样一个人呢。 唇上又传来温热感,原来是陆珩轻咬了一下她的唇,这次并不大痛, 桑桑就回过神来了, 她小声地道:“世子, 桑桑已经很乖了啊。” 她每天都待在陆珩身边,端茶倒水不说,哪那儿都很听话啊,毕竟都是为了她的生命着想, 陆珩上哪儿找第二个她这样的。 陆珩的唇舌离开了桑桑的唇, 他并没有回答桑桑的问题, 只是看着她的唇,方才他咬过的伤口又溢出一丝血迹。 陆珩用指腹碾上去,低声道:“哦?” 得,看陆珩这个样子, 她确实是不知道哪儿又惹到他了,这种情况下,她最应该做的就是闭嘴,等之后陆珩气消了再说。 一旁燃着烛火“噼啪”地绽出灯花,灯火摇摇欲坠。 陆珩松开手:“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桑桑离开陆珩的怀抱,她知道陆珩这是要自己看书了,只不过她瞧着满地的狼藉蹙了眉:“世子,那桑桑叫十安进来收拾。” 陆珩微微颔首,桑桑就退了下去。 待桑桑走后,陆珩斜斜地倚在椅背上,他白皙的指腹还有一抹鲜红,是方才桑桑的血留下的,陆珩拿过帕子,轻轻地擦干净。 离了东套间,桑桑第一个就是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用看也知道唇上肯定留下伤口了,而且,从东套间回房的路不算近,来来往往的都是仆妇下人,这要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能传出什么来。 桑桑甚至还有闲心想,会不会传陆珩是个大变态,把她的唇都给咬破了,算了,为着陆珩的声誉着想,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捂着唇回去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回去的路上,桑桑碰见了外间伺候的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手里捧着浣洗干净的衣裳,见了桑桑就福了身:“桑桑姑娘。” 现在整个听松院都知道桑桑是陆珩的人,虽然没有正经的名分,但见了面还是要行礼的,那小丫鬟身子福的干脆,但还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桑桑。 桑桑捂着唇艰难道:“我这吃上火了,嘴上起了个燎泡,不便见人,你也先回去吧,”她说完就匆匆走了。 小丫鬟直起身子,夜里黑看的不大清楚,并没太瞧清楚桑桑的脸色,只看见桑桑捂着嘴,声音含混不轻,看着竟像是哭了的模样。 于是,听松院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桑桑被陆珩训斥,然后哭着跑出来的传闻。 桑桑此时自然还不知道,她回去后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 铜镜中的唇瓣已经肿了一些,细细的伤口隐约可见,尤其是上面还残余着一丝血迹,看着有些可怖。 桑桑连忙把帕子沾了水擦干净了唇,可这轻微动作之下她也觉得唇痛的很。 桑桑用帕子按着唇,她心道陆珩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啊,真下得去嘴咬她,怪不得刚刚她那么疼。 而且这伤痕估计得两天才能好,想来在好之前吃饭都会疼。 越想越委屈,桑桑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唾骂陆珩,这人真是够了,想怎样就怎样,她还半点不能违抗。 陆珩心情一会阴一会晴的,就比如刚刚,她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陆珩了。 桑桑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委屈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桑桑醒来的时候陆珩已经去朝上了,她这是醒的有些迟了,反正也不用伺候陆珩了,桑桑就又接着睡了一觉。 一天下来无所事事,桑桑就在屋里用了膳,之后便是看书写字,对了,这书自然是话本子,她托宝珠出府时帮她买的。 很快就到晚上了,结果陆珩竟然没有回来,十安特意回来报了信儿,说是朝上事务繁忙,陆珩一时间走不开,这两天就先住在外头,然后再回府。 桑桑知道这世上最能诱惑陆珩的就是权力了,书中他当皇帝以后更是日夜处理公务,十足的勤奋。 既然陆珩不回来,她就干脆在屋里待着好了。 过了一会儿,宝珠推门进来了,因为在厨房里做活,她身上的味道十分的香甜,只不过这次她的手上空空的,什么都没带。 桑桑让宝珠坐下:“今天没有糕点吗?” 宝珠气的用手指点了一下桑桑的额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吃,你怎么都没同我说昨天晚上的事儿啊?”十分着急的模样。 昨天晚上什么事?桑桑茫然不知。 宝珠说罢后桑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昨晚上好像没什么事啊,除了陆珩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不过陆珩时常这样,她都习惯了。 宝珠疑惑问道:“昨晚上世子不是把你骂哭了吗?” 桑桑:“……”等等,什么情况。 宝珠就跟桑桑解释起来:“咱们听松院上上下下都已经传遍了,说你惹了世子的厌弃,被世子骂哭了跑出来,”顿了顿又道:“还听说世子气急了,竟把汤碗都给摔碎了,你可真的惹世子生气了?” 桑桑捋顺了宝珠说的话,她好像明白这传闻是怎么回事了。 外头伺候的人都离屋子远,听不大见屋里的动静,故而没听见秦氏的吵闹,只听见了摔碗的动静,而且她昨晚捂着唇出来了,估计那小丫鬟看花眼了,以为她哭了。 于是,桑桑跟宝珠这般解释了。 宝珠听后真的放了不少心,她叹气道:“你是不知道,院里都把你说成什么样儿了。” 其实是这样的,桑桑成了陆珩的人这事到底是瞒不住的,渐渐地院里的人就都知道了,但知道后就在疑惑为什么陆珩没把桑桑纳为姨娘,一点名分都没有,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是。 于是,人们就猜陆珩对桑桑只是一时的兴趣,指不定哪天就要把她抛弃,昨晚上的误会更让人确信了,尤其是陆珩正好外出有事不回府,这一切都暗示着桑桑被厌弃了,故而宝珠才如此担心。 宝珠握住桑桑的手:“没事就好,你可要把世子给抓住了,要不然那起子看热闹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桑桑笑道:“你放心,”她自然感怀宝珠对她的关心。 可等宝珠走后,桑桑却陷入了沉思中。 没错,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她也没想明白她到底哪里惹陆珩生气了,他这人总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生气,况且昨晚上她确实很乖,除了站在一旁几乎没吱声儿啊。 先前陆珩无故生气的时候,无论她到底错没错,都第一个先认错,这样才好说话,可这次错过了早上见面的机会,陆珩竟然出去办事了,这也无从解释啊。 桑桑想,她还是等陆珩一回府就去找他问清楚吧,说不定那时候他的气已经消了。 第三天傍晚,桑桑唇上的伤好全的时候,陆珩回府了,她一早就等在东套间里,见陆珩回来就迎上去:“世子回来啦。” 陆珩身边本就只有十安伺候,十安又被方嬷嬷教过,此时一见就悄步退了出去,还顺手帮着带上了门。 桑桑面上带了笑,梨涡隐隐:“世子这两天在外面吃的可好,睡的又怎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可陆珩还是没说话,桑桑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还没消气吧。 终于,陆珩开口了:“倒碗热茶过来,”声音依旧冷冷清清,不带一丝起伏。 警报解除,桑桑吐了口气,她转身去倒茶了,这茶是她先前就煮好备着的,正好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桑桑把茶端过去:“世子手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她问道。 然后陆珩又不吭声了,桑桑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问出来。 桑桑咬着唇,委屈地道:“世子,院里的人都说你厌弃了我,不要我了呢,”她接着就把宝珠的话给说了一遍,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那种。 然后,桑桑委屈巴巴地:“世子,所以你还生气嘛?”虽然她不知道陆珩在气什么,但事情一定要解决就是了,不如她先服输。 陆珩放下茶碗,他从一旁的公文堆里抽出了一封信,然后将信从信封里取了出来。 桑桑忽然想起来一个画面,就是那晚她拿着药回来时陆珩把信放进去,难道他生气就是因为这信,可这信和她有什么关系啊,桑桑不解的看着陆珩。 陆珩把信递给桑桑:“自己看。” 桑桑接过来,这信上的字迹十分的隽秀好看,颇有风骨,这是她的第一感受,这之后才读起信来。 这信上开头两字就是“桑桑”,这信还真是有人写给她的,桑桑心想,顺着读下去,越读她脸色越白,最后都渗出汗来了。 这信的落款是“陈景明”,是和原主有关系的一个人,竟然是写给她要帮她赎身的。 记忆回溯,这名唤陈景明的人是和原主自幼长大的青梅竹马,陈景明年少俊秀,书又念得好,原主又生的貌美,自不必说,陈景明喜欢上了原主,也就仅限于此而已。 后来陈景明搬来了京城读书,又科考中第,如今已然是进士了,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如此之下,他就写信回柳树村,可这一打听就知道桑桑被卖做丫鬟了,陈景明着急之下亲自回了柳树村,问清楚了桑桑的下落,然后才写了这封信给桑桑。 信上大意就是说他可以出面把她赎出来,并且如果她愿意的话,他想娶她为妻。 桑桑读完信心跳都快了,她东算细算,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回事,就凭着陆珩这变态的占有欲,看见有人写了这样的信想要把她赎出去,还要娶她,陆珩不生气才怪呢。 陆珩把信纸抽出来:“看完了?” 桑桑弱弱地点了头,她开始思考她该说些什么好让陆珩别那么生气,说来这陈景明和原主也没什么干系,偏生写了这么一封信来叫人误会,这简直是害了她,虽然陈景明是好心,可这好心办了坏事啊。 陆珩眉梢微挑:“陈景明……”顿了顿继续道:“我听闻他中了进士,眼下已经入朝为官了啊,确实是个人才,不失为良配。” 桑桑抿紧了唇:“世子,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他写信来我也全然不知。” 桑桑知道,陆珩肯定知道这信和她没关系,可这信一寄过来,陆珩一读之下肯定会知道从前陈景明和原主的过往,譬如说从小一起长大什么的,这才是真正叫陆珩受不了的。 可桑桑冤呐,这和陈景明一起长大的又不是她,而是原主,可这话又没法同陆珩说,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桑桑漂亮的眉眼都失了色彩,陆珩把信纸放下,他抬起桑桑的脸,然后捏住了桑桑的下巴,语气低沉:“怎么,读完之后可想跟他走?” 桑桑摇头,眼泪含在眼眶里:“没有,”她这样一哭就显得十分的委屈,叫人的心都碎了。 陆珩松开了捏住桑桑下巴的手,眉眼冷寂。 桑桑深深地喘了口气,她心知要是这关过不去,让陆珩以为她有别的心思就全完了,就凭着陆珩这样的占有欲,她都怕她被陆珩给关起来,上次就送了她一个脚链,这次指不定有什么等着她呢。 于是,桑桑上前抱住了陆珩的脖颈,然后迎着他的目光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哇哦,收到手榴弹了,好开心~~ 雪雪无敌大帅比扔了1个手榴弹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5 读者“酒笙”,灌溉营养液+3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2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世俗人乐”,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世俗人乐”,灌溉营养液+2 读者“苗苗”,灌溉营养液+1 48、第 48 章 桑桑心跳如擂鼓, 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她的手紧紧地揽着陆珩的脖颈, 呼吸间能闻见陆珩身上那股清冷的味道,这动作可谓是大胆极了。 桑桑有些怕, 所以她闭着眼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陆珩唇瓣的温度,微热, 又很软,同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像。 其实算起来,除了第一次桑桑主动吻过陆珩, 这才是第二次而已,平素她都是被动接受的,这次她鼓足了勇气才如此做。 良久, 屋子里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 桑桑才离开陆珩的唇, 她心道这招儿好像是有用了,至少陆珩不再那么生气了。 桑桑的声音很低:“世子,桑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在此之前也从未联系过, ”她抿着唇:“何况桑桑已经是世子你的人了, 怎么还会有旁的想法。” 桑桑说完这番话后便不再吭声了,她低垂着眉眼。 陆珩没有说话,桑桑的心越发七上八下了,刚才她怎么就那么大胆, 竟敢主动吻陆珩,可除了这个以外好像也没有旁的办法。 桑桑咬着唇,娇艳的唇瓣被她咬的嫣红,越发动人了。 陆珩终于开口了:“坐下吧。” 桑桑在心里吁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看陆珩这样子,他的怒气好像减低些了。 想来想去,桑桑觉得她还是再同陆珩仔细解释一番才好,要是日后留下了误会就不好了,那可就耽误她的计划了。 桑桑轻声道:“世子,在你给桑桑看这封信之前,桑桑是全然不知道的,而且我与陈景明之间也是清清白白的。” 桑桑说完看了一眼陆珩,看他那意思是想继续听下去,桑桑又说了下去。 “世子你也知道,桑桑打小和祖母一起生活,日子过得较常人艰难些,陈景明一家就住在柳树村,他父母都是热心肠的,三不五时就过来帮我和祖母的忙,他也就跟着一起帮忙,如此下来,两家算是有些交情,”桑桑回忆道。 “但这也就是全部了,自打陈景明一家搬走后桑桑再未和他们联系过,只当邻居而已,没想到他会写这封信来,”桑桑继续道。 其实桑桑说的确实是真的,在原主的记忆中,陈景明是个热心肠的邻家哥哥,两人说话交往也从未逾矩,陈景明写信要娶原主,这着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桑桑深知陆珩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所以她这番话重点就在她和陈景明确实不熟,没什么深交上,只要说明这点就好了。 果然,陆珩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他甚至还拿出帕子擦了擦桑桑眼角的泪。 陆珩的动作很轻很慢,竟生出了一股子温柔的感觉,桑桑就知道这事过去了,她抬手握住了陆珩的手。 桑桑明润清澈的眼睛看着陆珩:“世子,桑桑保证,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声音娇娇软软,格外的甜糯。 桑桑的眼睛生的最为好看,她的眼睛较寻常人更为清澈分明,当她看着一个人说话时,显得格外的诚挚,几乎要透进人心里去。 至少,陆珩就好像被她蛊惑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那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他说这话时分外的随意,可声音中却有一股子道不明的情愫。 桑桑并没有听出来,她甜笑:“桑桑永远记得。” 现在她也算是随意就能撒谎的人了,桑桑自己都纳闷,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么多甜言蜜语。 好在陆珩终究是个喜欢美色的男人,是个喜欢甜言蜜语的男人。 陆珩的指腹抚摸着桑桑的眼尾,轻轻落下一字:“好。” 终于雨过天晴,桑桑就把这信从陆珩那边给取了过来铺平,陆珩问道:“你要写什么回信?” 桑桑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写回信了,”她把信铺平后重新叠好放进信封里,这样的信,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做没看见,回了的话说不定陈景明那边又要误会了。 桑桑知道陈景明是好心,可现在这份好心却会给她带来坏处,她不如不接受。 更何况,若是陈景明再寄信过来,怕是陆珩真的就要打翻醋坛子了,凭着陆珩那般势力人脉,他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说不定会怎么对陈景明,她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了。 “呼,”桑桑吐出一口气,她把信封放回原处,剩下的一切就都交由陆珩处置了。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应该是雨滴拍在青石板上。 桑桑隔着窗子往外看,院中的树木被雨滴一洗如空,满庭院都是水,她算了算时间,陆珩应该快要回来了。 自打那天陈景明的信件事件过后,陆珩就又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公务当中,一连好些天没回府,这天傍晚应该就是他回府的时间,偏巧赶上了雨天,真是天公不作美。 忽然间一股凉风吹来,桑桑被吹的咳嗽了几声。 宝珠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桑桑的咳嗽声,她连忙把开着的窗子关上:“眼瞅着就要入秋了,现在这时节的雨天可冷的很呢,你还敢开着窗子站在冷风下,真是不要命了。” 宝珠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十足的关心模样。 桑桑没忍住笑出声:“宝珠,你如今可像是个爱说教的姐姐了,再说,我又不是那瓷做的,你用不上这么担心。” 宝珠叹气:“怎么能不担心,你这小身子骨……” 她可是亲眼见过桑桑被取血时候的破败身子的,如今虽用不上取血了,可那病根儿到底落下了,桑桑的身子骨到底比寻常人弱些,自然是要上心些的。 说到这里,宝珠也意识到这是个不愉快的话题,她连忙转了个话头。 “桑桑你整日在屋里,还不知道外面传些什么呢,”宝珠逗趣儿地道:“她们还以为你被世子厌弃了呢。” 桑桑心道这也是可能的,那天陆珩生气的事传遍了听松院上下,虽然她们两个已经和好了,但旁人不知道啊,尤其打那天以后陆珩又出去办公了,一直没回府,她们就更以为这是桑桑遭到厌弃的证据了。 宝珠又道:“你可是不知道,外头有好些人跃跃欲试呢。” 原本陆珩不近女色,可后来有了桑桑,众人也就都知道陆珩还是喜欢女子的,这回桑桑“失宠”了,自然有好些小丫鬟起心思了,跃跃欲试想着勾搭陆珩,毕竟陆珩是世子,无上尊贵。 桑桑一愣,然后笑了出来,陆珩果然是个香饽饽。 见桑桑这么没心没肺的,宝珠被气了个仰倒,算了算了,反正她总也说不过桑桑。 桑桑顺道问起了二房的事,二房这些天倒是消停了许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宝珠知道的很清楚:“二房的人嚷嚷了好些天,总也没揪出真凶,只能这么撂下,至于二少爷的胳膊,虽然由巫医接好了,但听说以后会妨碍写字,怕是日后只能用左手了。” 桑桑心道这又是原书没有的情节了,她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打消陆晋的心思,免得他总刺杀陆珩。 正说着话,桑桑就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些冷,她就同宝珠道想歇个午觉,宝珠一听就出门了。 桑桑扯过被子睡了起来。 这觉越睡越不舒服,桑桑在梦里都觉出自己的身子冷热交替,酸软不已,尤其是额头又热又晕,难受极了。 可偏又醒不过来,她还是听见了细碎的说话声才醒来。 睁开眼时已经是夜里了,屋里燃着灯,依稀还能听见雨声,想来是外面还在下雨,桑桑睁开沉重的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巫祁。 他坐在床榻边儿,修长好看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俊美的脸有些严肃。 桑桑第一个就要开口喊巫祁,可紧接着就瞧见了一旁鸦青色的衣袍的边儿,是陆珩,桑桑心里一个激灵,哑着嗓子道:“世子……” 陆珩俯下身摸了摸桑桑的脸颊:“不要说话,专心等巫医。” 他下朝回来就到了桑桑的屋里,想着先看看她,可没想到一进屋就瞧见了她晕红的脸颊以及发热的身子,她这是又发烧了,故而他立马请了巫祁过来。 桑桑点了点头,她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幸好她刚才反应快,要是她开口就叫巫祁,陆珩肯定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同时,桑桑也彻底清醒过来了,那种熟悉的难受的感觉涌来,她知道她这是又发热了,哪哪儿都疼,此时最好就是歇着。 巫祁的眼睫轻颤,他的手指从桑桑的手腕下落下。 陆珩就道:“巫医,咱们去外面说吧。” 巫祁点了点头,然后随着陆珩一起出了门,宝珠这才过来帮桑桑掖紧了被角:“你看你,定是那时候被风吹到了。” 桑桑无奈一笑,她这身子真成纸糊的了。 外头,雨幕从房檐落下,陆珩和巫祁站在了廊庑下,正好被遮的严实。 巫祁开口就道:“桑桑姑娘只是普通的发热,并不要紧,不过还得养上些日子。” 陆珩先是谢过巫祁,毕竟就是他也极尊重巫族的人,巫祁亦不是他的大夫或是下属,而是他们府上请着回来的,自然要在方方面面都礼数周到。 这之后,陆珩才说起桑桑的病情:“巫医说的是,可她一旦生病,总是像比寻常人严重一些……” 陆珩也亲眼见过桑桑的病,说来都是些发热的小毛病,旁人可能几剂药下去就会好,可桑桑的病势却会拖得很久,且好起来也要比旁人难些。 巫祁看着外面连天的雨幕,轻轻地道:“世子。” 陆珩侧过脸,表示认真。 巫祁俊美的容颜露出几分冷来:“你可是忘了,桑桑姑娘她……曾被取血数月啊。” 陆珩握紧了手骨,是啊,他竟给忘了。 “寻常人任谁被取血数月,身子都会破败,桑桑姑娘亦如此,”巫祁叹道:“所以这之后我隔几天便帮她诊脉,帮她开药服下,稳固身子。” 巫祁继续道:“可再怎么说,她的身子也不比从前了,普普通通的发热对她来说,就要慢上些日子才能好全。” 巫祁说的确实是事实,虽然现在桑桑的身子骨已然好全了,可这隐疾到底落下了。 良久,陆珩才道:“那她……无碍吧。” 雨滴拍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声音,巫祁道:“只要日后注意,都是无碍的,并不会对桑桑姑娘的身子造成什么影响,只不过她要比寻常人好的慢些,多受些苦而已。” 巫祁看着陆珩,这些都是因为陆珩,可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帮桑桑说话,仅此而已。 陆珩向巫祁拱手:“多谢巫医,”他又道:“不知巫医要做的事可完成了,用不用我派下属去做?” 巫祁摇了摇头:“不必劳烦世子,”此间事已差不多了。 陆珩回屋的时候桑桑靠在软枕上,她的脸显出不正常的红晕,被子把她裹得紧紧地,她还对这一切懵然不知。 桑桑的声音有些干涩:“世子,怎么说这么久,”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了,巫医可是大能,大齐国都寻不到几个,他替我诊脉可不是大材小用了……” 她话还没说完,陆珩就吻上了她的唇,他吻得很用力,桑桑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之后,桑桑才推开陆珩的脸:“世子,你不怕被我过了病气啊?”她看着陆珩的脸格外的不解。 陆珩抱住了桑桑,没有说话。 桑桑能听见陆珩的心跳声,和着外面的雨滴声,竟然让桑桑十分安心。 桑桑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自打那封信以后,他们俩先是冷战,后来陆珩又一直去外头办事,一连好些天都没回府来,难道是他素了这些天忍不住了? 不会吧,陆珩不会这么衣冠禽兽吧。 陆珩用手碰了碰桑桑的脸:“想什么呢?” 桑桑咽了咽口水:“没,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以下四位小可爱的营养液,么么哒: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仙女的日常”,灌溉营养液+3 读者“时光”,灌溉营养液+4 49、第 49 章 陆珩的指腹能清晰地感觉到桑桑脸上的温度, 他扶着桑桑躺下:“过会儿药就煎好了, 你且再等一等。” 桑桑应了一声,她的身子还是很难受, 还是躺着休息为好。 陆珩帮桑桑把被角掖好:“快要入秋了,你日后还是要小心些,切不可再站在窗子下吹风了。” 正说着话呢, 宝珠就端药过来了:“世子,药好了,是按照巫医吩咐的药方熬的。” 陆珩接过来, 然后用汤匙舀了一勺吹凉喂桑桑喝下。 桑桑烧的迷迷糊糊地,脑子都不够转,她顺着陆珩的手喝了药, 抬眼就瞧见陆珩俊秀的半张脸, 他的睫毛长长的, 看不出情绪来。 桑桑隐约觉得陆珩有些不对劲儿,他这晚上对她也太温柔了吧,好的都快要让她以为陆珩爱上她了,难不成这就是生病的待遇。 陆珩又喂了桑桑一勺药:“喝药都不专心。” 桑桑白生生的脸颊皱了起来:“苦……”这药也太苦了, 她实在不喜欢。 陆珩从一旁的盘子里取了一个蜜饯放在桑桑嘴里, 他把空了的药碗放回案几上, 然后帮桑桑把头发掖到耳后:“好了,现下睡吧。” 蜜饯的甜味蔓延开来,桑桑本就难受,如今又用了药, 不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外面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屋内灯火盈盈,躺在床上的桑桑已然睡熟了,她的面颊上显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可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陆珩抬手抚上桑桑的脸,她卷翘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也许就这样,她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吧。 想起巫祁的话,陆珩的手顿了一下,从前他从未觉得如何,可今天竟会心痛,因为他,桑桑才会留下那么多的疤痕,更因为他,她的身子才会弱于寻常人。 这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自然也要由他自己去品尝。 陆珩俯下身,他吻上桑桑的唇,没关系,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会在他身边,他会照顾好她的。 唇齿间,蜜饯的甜意蔓延。 巫祁果然医术精湛,第二天早上,桑桑身上的温度就退了下来,不再发烧了,只是身子有些软而已。 宝珠把白粥端过来:“今儿世子一大早就过来看你了,要上朝时才走呢,”她唇角含笑道。 这下宝珠可算是放心了,先前听松院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听了也是有些担心的,可这回看着陆珩对桑桑的关心重视程度,她就知道陆珩是真心待桑桑的,外头的那些谣言自就不必顾忌了,桑桑也会安安稳稳的。 桑桑咽下白粥,她腹内空虚,自然是喝白粥最佳。 听着宝珠的话,桑桑也想起了昨天晚上陆珩不经意间流露的在意,以及他细致的照顾,他帮她捋发,帮她喂药,还那么着急她……陆珩终究有所松动了吧,她想。 “世子待你是真心的,桑桑,你可要抓住世子的心,”宝珠道。 桑桑愣了,宝珠也是这么以为的吗,陆珩待她终于有些真心了,不再是为皮相所惑? 宝珠看着桑桑的模样忍不住劝道:“眼下世子与你两情相悦,可这到底并不长久,等日后世子娶了正妻,那时候苦日子才来了呢,你还是趁早怀个孩子。” 宝珠在府里待得久了,自然见识了这种世家大族的方方面面,就说这娶妻一事上头吧,陆珩几乎就做不大得主,等日后陆珩娶了正妻,若是那正妻不是个好相与的,桑桑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早几年或许还有恩爱,可年岁久了,色衰而爱驰,那才叫人绝望,故而宝珠才劝着桑桑在这时候怀个孩子。 桑桑听后沉默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宝珠说的不全对,可也是真心为她考虑的,书中的女主家世地位就可以匹配男主,桑桑叹了口气,还不够,陆珩对她的喜欢还不够,她还要更加努力。 这之后的几天桑桑一直在屋里养病。 虽然她早就不发热了,但身子骨还是酸软无力,直休息了好几日才彻底好全,在这期间,陆珩每天下朝都会回来看她,两个人倒真似一对小夫妻。 现在是上午的光景,日光很好,从窗柩透进来,外头安嬷嬷引着巫祁进来,因为还要再帮桑桑诊过脉以后才算是好全。 安嬷嬷把门带上,然后去外面伺候了,毕竟现在桑桑也算是主子了,她自然要恭敬些。 巫祁替桑桑诊脉,每当他诊脉时会比从前严肃些,与他俊美邪气的脸有种反差,反倒更吸引人,桑桑敢说,若是叫旁的小娘子见了肯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待诊完脉,桑桑才道:“我这病都好全了,可安嬷嬷非说要叫你来再替我看一下,真是麻烦了,”她知道巫祁忙得很,何况她这是小病,请巫祁过来确实是大题小做。 巫祁道:“不妨事,”更何况,他是愿意的,他愿意为桑桑做所有的事。 巫祁又道:“你的身子确实好全了,”他说着话,忽然间把一张纸塞进了桑桑的手里:“尽可以放心了。” 桑桑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多谢巫医,”巫祁这是怕被安嬷嬷听见吧。 巫祁放心了:“那桑桑姑娘保重身子,我先走了,”他利落地收拾起药箱。 自打他隐约猜到桑桑的心思后,他就知道,他离桑桑越远越好,表现的像不认识一般更好,只有这样,才是真的帮了她,所以他会尽可能的离桑桑远一些。 桑桑把那纸塞进锦被里,然后才出声道:“安嬷嬷,巫医已经看诊好了,你送他出去吧。” 外面安嬷嬷听了后就领着巫祁出去了,桑桑连忙关好门窗,她拿出了刚刚巫祁给她的纸,只见这纸上写的是一味味药材,桑桑虽然看不懂,但也隐约猜到这是避子药。 因为桑桑不好出府,买药也引人注目,所以这避子药一般都是巫祁遣人帮她送补身子的药的时候一路送过来的,反而没人怀疑。 桑桑看着这药方发呆,现在巫祁把这药方给她做什么,难道是他要走了? 桑桑连忙回忆起书中的时间线,书中对巫祁的描写并不多,只是作为一个治好陆珩的病的角色出现,书中写道巫祁在陆珩的病好后不久就走了。 眼下陆珩的病几乎已经大好了……桑桑可以确定,巫祁这是要回巫族了,可他为什么不当面和她说? 桑桑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他到现在还在替她考虑。 桑桑想巫祁应该是再过些日子便要走了,到时候她和陆珩说一下,想来陆珩也会同意她去送送巫祁的吧,毕竟巫祁也替她看诊了这么久。 与此同时,桑桑猜巫祁到底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 桑桑舒了一口气,像巫祁这样待她好的,世上再难寻第二个了吧。 陆珩下了朝便去了桑桑的屋子,他见了桑桑就摸了摸桑桑的额头:“嗯,今天也没有发热,”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桑桑甜甜地笑:“今儿安嬷嬷请了巫医帮我看诊,他说我都好全了。” 巫祁的医术陆珩自然是放心的过的,他揽着桑桑的腰肢往里走:“他说好全便应当是好全了。”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一病,桑桑觉得陆珩好像待她又好了几分。 她随意地坐在陆珩的腿上,嘟着嘴道:“世子,我这些日子在屋里待的闷极了,我想上街去玩玩儿。” 桑桑这样做自然是在试探陆珩了,试一下现在陆珩会同意到什么地步。 什么事情都是要一步步来的,她若是想要逃走,自然要先可以随意的出门,现在她可是镇日被拘在屋里呢。 从陆珩的角度看过去,低头便是桑桑鸦羽一般的乌发,还有她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唇。 桑桑见陆珩没吭声,就道:“世子,实在是桑桑太久没出去了,我在屋里闷的都要发霉了,”她握住陆珩的手,与他十指相缠,娇娇软软地道:“就像之前在登州那般就好,我想买糕点还有些小玩意儿,好不好?” 陆珩蓦地就想起了登州的事,她大着胆子叫他相公。 陆珩凑近了去看桑桑:“想去也可以,只不过要先付些利息,”他说这话时气息暧昧,声音低沉。 桑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凑过去亲了下陆珩的唇,然后又觉得不够,接连亲了好几下。 陆珩唇角微勾,都这么久了,她还是就这两招儿,他咬住桑桑的耳垂,气息浅浅:“这些还不够。” 好吧,陆珩这个大色胚,就是想那个了,还非得这么逗她。 晚饭也没吃,陆珩就把桑桑给拐到床上去了,海棠色的幔帐一拉,世界都变得暧昧了,桑桑光洁的身躯都染上了海棠红的颜色,娇媚动人。 陆珩分开桑桑的双腿,然后顺着便抵了进去,他闷哼出声,桑桑也喘息起来。 陆珩掐住桑桑的腰肢,狠狠地撞着桑桑的身子,桑桑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陆珩这厮今晚上也太来劲儿了吧。 最后,陆珩拥着桑桑入眠,他会照顾好她的,永远不放她离开。 第二天一早,桑桑腰酸腿疼,但一想到等会儿就能出门了,她还是忍不住地兴奋。 现在她可以带着侍卫随意出门,日后再进一步便可以不带侍卫出门,再往后更加得了陆珩的信任,她便可以只身出门了,那时候逃走岂不就容易了。 桑桑好好地洗漱了一番,又挑了件银红的对襟襟子和雪青色的挑线裙,之后又细细地上了妆,整个人看上去清纯又妖艳。 陆珩起来后定定地看着桑桑,桑桑有些紧张,难道她哪儿不对劲儿吗。 陆珩上前,抬手抚上桑桑的半侧脸,然后便用指腹抹去了桑桑的口脂:“这个颜色不好看,换一个。” 陆珩指腹上是娇艳的红色,桑桑心道哪里不好看了,然后还是乖乖地换了个浅色的口脂。 可陆珩还是不满意:“还是叫赵煜的妻子跟你一起出门吧,”这样他也放心些。 他的桑桑实在是生的太好看了,不打扮时就够美了,一旦收拾下便诱人惑命,他都有些不想叫她见外面的人了。 桑桑一听愣了下,其实也很好,程锦茵的父亲可是在户部做事,从她哪儿打听户籍的事岂不更容易,她点了点头:“都听世子的。” 吃完早饭,桑桑便乘了马车走了。 好在陆珩与赵煜交好,知会一声程锦茵就到了,她和桑桑在城里的一家脂粉铺子见了面。 程锦茵见了桑桑一时间都没挪开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可算知道陆世子为何这么放心不下你,特意叫我过来陪你一起逛街了,”桑桑实在生的太好了,她一个女子都要动心了,莫说男子了。 桑桑的脸都被打趣红了:“快别说笑了,咱们俩看看脂粉吧。” 除开户籍一事,桑桑也是真心喜欢和程锦茵说话聊天儿的,她们两个一相聊得投契,何况脂粉又是自古至今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这一说起来便停不下来。 桑桑和程锦茵两个买了好些脂粉,把脂粉铺子的老板乐的眉开眼笑的,还道她们以后再来。 这之后两人又去了好些铺子,桑桑买的很尽兴,她还给陆珩带了些物件儿回去,走了这么久自然是累了,桑桑和程锦茵去了城中的酒楼。 很快,一桌好酒好菜摆上,桑桑和程锦茵大吃了一顿,左右闲暇无事,俩人用完膳便在雅间里歇了下来。 程锦茵时常在外面走动,就和桑桑逗趣儿道:“你可不知道,自打那日山庄一聚,外头的人可都听闻了你的名字。” 桑桑有些惊讶:“我?”那时候不是没人搭理她吗,她可是一直在屋里待着。 程锦茵就笑:“架不住咱们陆世子啊,他可是为了你连酒都不吃了,这场宴的主角可就是他,偏他在你屋里歇下,连门都没出呢,”她喝了口茶:“人都说你是陆世子心尖尖上的人呢。” 桑桑明白过来了,那天她来了月事,整个人很不舒服,陆珩就留下来陪她,还说他没什么要紧的事,当时她真的信了,没想到他竟是推了重要的事才陪在她身边的。 桑桑有些没想到,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迷茫的神色,心里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这边程锦茵没注意到,她还同桑桑说:“那些人也就是嫉妒罢了,在我看来,你当得起。” 桑桑回过神来,冲着程锦茵笑了下:“多谢姐姐看得上桑桑。” 桑桑原想着同程锦茵说些户籍路引的事,可刚认识不久就问起这个,难免有些让人怀疑,她也就把这心思压了下去:“咱们再出去逛逛吧。”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也有些摊贩酒楼燃上花灯了,很是漂亮。 桑桑和程锦茵就在一条街上走动,桑桑走着走着便碰上了一个算命的摊子,算命的道士年纪有些大了,须发皆白,他穿了件破破烂烂的道袍,前面也没有顾客,看着就生意不好的样子。 桑桑想过去找程锦茵,程锦茵正在前头看梳篦呢,正看的有趣儿,她刚要走过去,那道士就开口拦住了她:“这位夫人不算算命吗?” 自打穿越以来遇上算命倒是也是头一遭,桑桑生出了些兴趣,她走过去:“那先生便瞧瞧吧。” 她又问:“先生是要问生辰八字还是看手相?” 那道士摇了摇头:“都不必。” 桑桑心道那就是看相了,这道士也是有些奇怪,什么都不问,也没问她要求的是什么,就这么干巴巴地。 时间有些久了,桑桑想这道士怕是在想该说些什么来忽悠她,她有些想走了,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那道士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夫人是年岁不永、早夭之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了两个地雷和大手笔的营养液,今天也是快乐的一天呀!!! 安得自乐扔了1个地雷 晓晴扔了1个地雷 读者“吾名大肥肥”,灌溉营养液+25 读者“ynsluarb”,灌溉营养液+20 读者“晓晴”,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小白”,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2 读者“棠糖”,灌溉营养液+1 50、第 50 章 街市上依旧喧闹不已。 桑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年岁不永、早夭之相”这八个字她个个都认识, 可合在一起却有些理解不了了,这分明是在说她会早死啊。 桑桑的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个道士是个神棍, 试想谁空口白牙地被说会早死都不会相信,她看着道士:“你……你怎么能乱说话呢?” 桑桑见惯了各种骗术,她猜这道士应该就是坑蒙拐骗那一类的, 先说你会遇上什么劫数,若是想度过此劫,须得由他破解, 自然,这破解的过程中就会骗去许多银钱。 这套路桑桑都见惯了,她转身就要走:“您还是找别人说去吧, 我可不信。” 桑桑刚转过身, 那道士的声音就又传来:“夫人, 此事你心中自是清楚的,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听到这里,桑桑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道士说她不属于这里, 难道他知道她穿书的事? 桑桑忽然想起陆珩和她同去登州时的事, 那时她心口一阵刺痛, 然后晕了过去,当时她就怀疑和这本书有关,可当时她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尽快逃走, 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现在这道士也如此说了,难道她终究改变不了剧情,要和原主一般死去? 桑桑浑浑噩噩地,她感觉她陷入了一个死圈儿,她应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前头的程锦茵买完了首饰,冲着桑桑喊:“桑桑,快过来瞧瞧,这里的东西都不错。” 桑桑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正在摆手的程锦茵,她想跟程锦茵说先等等,她得再问问那道士,可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那道士竟然不见了! 现在已经到晚上了,街上人流不息,几乎是摩肩擦踵,桑桑努力地看向四周,竟然再也没瞧见那道士的身影。 桑桑站在原地,她忽然想起那道士连个摊子都没有,只人坐在那儿,穿了件道袍而已。 桑桑抿着唇,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或许这道士就是专门来同她说她会早死这件事的,说完便走了,不留一片衣角。 那边程锦茵见桑桑迟迟不来,只好把首饰装起来过来寻桑桑:“怎么没过去,可是这里有什么事要办?” 说着话,程锦茵就发现桑桑面色苍白,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一紧:“是不是你身子不舒服?” 桑桑这才回过神来,她勉强一笑:“没什么事,只是略有些不舒坦,”想了想她道:“锦茵,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走了也有一天了,程锦茵自然有些累了,更何况瞧着桑桑这模样,她连忙应和:“可不是,快回府歇着吧,”她挽着桑桑的胳膊:“瞧你这小身板,还是快回去歇着吧,若是把你累坏了我可就是罪人了。” 桑桑连忙道:“我着都是小事,不要紧的,歇一晚上就好了,你别担心。” 程锦茵跟着放心了:“好,那咱们改日再约。” 桑桑笑着回应,然后上了陆府的马车,马车里一盏燃的正好的蜡烛,烛光昏黄,桑桑却顾不上看这些,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道士。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道士定不是个招摇撞骗的,瞧他说的那番话,肯定是知道内情的,所以说她会早死。 桑桑握紧了手,指节分明,她真的会死吗? 是因为剧情无法改变才会死,亦或是身子有问题?桑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道士说话也不说个明白,就说这么一句话。 桑桑咬着唇瓣,她应该怎么办,就这么等死吗。 院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燃了蜡烛,灯火通明。 桑桑看了看东套间,那里面烛火闪烁,应该是陆珩在处理公务,每天这时候她都会过去看看陆珩,同他说说话,可今天她却不想了,谁得知了自己会早死的消息都会心情差的。 桑桑决定她还是回自己的小屋好了,任性一天吧。 回到屋子第一件事就是把今天买回来的东西放进柜子里,本来她还想着一一拆开,可现在都没有心情了。 桑桑机械地洗漱,又换了衣裳,然后上床躺着。 蜡烛早已经被她熄灭了,可桑桑却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脑子却清明的很,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道士说她年岁不永,她还不想死,天杀的穿书,要不然她还在现代好好待着呢,何必像现在这样担心。 忽然间一声轻响,原来是槅扇被推开,陆珩推门而入。 桑桑听见动静就坐起来了,她借着月光看清了陆珩的脸,惊讶道:“世子,你怎么过来了?” 其实一般时候都是桑桑在东套间陪着陆珩的,也就她生病的时候陆珩才过来陪她一起住了几天,故而桑桑有些惊讶。 陆珩把蜡烛点亮:“今晚睡得这么早?” 桑桑穿了鞋下地,陆珩都过来了,她也不可能在床上躺着了,她随口道:“今天走了一天有些累了,就想着早点歇息,可没成想竟没睡着。” 蜡烛被点燃,屋子一瞬间就亮了。 陆珩摸了摸桑桑的脸:“怎么了?”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桑桑的脸色有些苍白。 桑桑愣了下,然后道:“许是身子骨有些弱,”她自然是担心的,可这话又不能跟陆珩说,只能推说是因为身子的问题了。 陆珩想起巫祁的话,他道:“日后还是要多注意身子。” 两个人说起今天逛街的事,陆珩自然发现了桑桑的反常,寻常这种时候她应该是欢喜的不得了,把买来的糕点一一尝过,还会把买来的物件都拆开,可今天却早早地上榻睡觉。 陆珩难得的问她:“心情不好?” 桑桑靠在陆珩的怀里:“嗯,有些累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忽然很想依靠陆珩,可能是因为她身边只有陆珩。 陆珩见桑桑果然没有兴致,他想起女子喜怒无常,就把她抱上了榻:“好,那就歇息吧,”他说着也脱了衣裳洗漱和桑桑睡在一起。 桑桑躺在陆珩怀里,她能听见陆珩的心跳声,一声声极其有力,他应该是睡着了。 桑桑抬眼就看见了陆珩挺拔的鼻梁和浓郁的眉毛,桑桑叹了口气,她不笨,她能看出陆珩对她的心思,他待她越来越好了。 这不就是她要的嘛,桑桑想她不能心软,尤其那道士刚刚说过那番话。 是的,她不能再纠结于此,不管是因为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陆珩,这样才会改变剧情,她才有可能活下去。 桑桑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陆珩又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听闻他又升了官,一时间朝野内外都热闹极了。 桑桑想这应该就是前些日子陆珩在忙的差事办成了,桑桑想了想书中的剧情,虽然时间线不一样了,但大体应该是没变的,这之后陆珩几乎就是一路开挂般的存在了。 镇国公府上下也都知道陆珩又升官了,赫赫名声,权柄在握。 秦氏那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关心的是自家女儿的夫君问题,陆静婉可以议亲了,可她却怎么也寻不到合适的女婿,秦氏就在愁这个。 伺候秦氏的房嬷嬷看不过去眼了,她给秦氏倒了碗茶:“夫人,听说世子的官位又升了,极得皇上的青眼,想来将来是要平步青云的。” 秦氏把茶碗放下,她冷笑:“他要如何关我何事,只要不连累我和静婉就成,”她可是恨毒了陆珩,心里认定都是因为陆珩才害的她没了丈夫。 房嬷嬷恨铁不成钢:“那夫人您也该给世子送分贺礼,这才好叫世子孝敬你啊,您平素多少伤了世子的心。” 秦氏却道:“他本就是我的儿子,我对他如何都是天经地义的,他敢不孝顺我。” 说来说去,秦氏就是不想搭理陆珩。 房嬷嬷看不过去了,她另辟蹊径道:“夫人,眼下世子是越来越厉害了,二房不敌,他将来定会坐了国公爷之位,到时候您可就是国公爷的母亲了,”她知道秦氏一向爱权势,从前就是因为陆珩势弱而变本加厉地对他冷言冷语。 秦氏有些没想到:“他如今竟如此厉害了?”她以为陆珩就是些小打小闹,就算听说他升官也不以为然,她以为这世子之位还是二房的,可现在看来竟变了。 “可不是呢,就不说这个,静婉姑娘的婚事如今也该着急了,这可都仰仗着世子爷啊,”房嬷嬷又道。 秦氏着急了,她从前就没以为陆珩会成为国公爷,从不把他当回事,她心里多少也知道她对陆珩不好,陆珩从不听她的话,可现在这般,她该怎么做呢? 房嬷嬷又添了把火:“您得叫世子爷听您的话,这样您将来的日子才会舒坦。” 秦氏看着房嬷嬷:“你也知道,他从来就不听我的,还敢跟我叫嚣,”她多少次去陆珩那里,都是无功而返,她是知道的。 秦氏暗暗咒骂起来,早知道陆珩有这个本事,她就不如此了,谁能想到陆珩还会翻身呢,可她又想成为国公爷的娘,那时候她不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房嬷嬷笑了:“夫人,现在还来得及,世子爷还没娶妻,若是世子爷的妻子听您的话,那不就等于把世子爷攥在手里了。” 秦氏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啊,陆珩不听她的话,可总得听他未来媳妇的话吧,她给陆珩选定一个和她一条心的妻子,那时候整个镇国公府不就都听她的了。 秋叶一片片落下,天气逐渐变冷。 桑桑和宝珠一起在院子里看落叶,总在屋里坐着也不好,总归是要出去走走的,这地界离陆珩的书房近,景色也好看。 一片落叶落到桑桑的手心,桑桑捏住了落叶的叶柄。 桑桑咬着唇,事情进展的很不顺利,先不说户籍路引了,就说陆珩对她,也远没有到能信任的让她独自出行的地步。 陆珩待她确实比从前好上一些,可也就那样,没有再进一步,她现在该怎么做呢? 正在这时,院子里进来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为首的是陆静婉和一个穿着气派的女子,后面则跟着一大堆的丫鬟仆妇。 陆静婉笑着同旁边的女子说话,眉眼弯弯,很是亲近的样子。 那女子则穿了件大红遍地撒花襟子,发髻上簪了不少贵重的首饰,人生的也不错,很是秀丽,通身的气派逼人,十足的富贵模样,看着就知道是个大家士族娇养的女儿。 宝珠有些惊讶,她拽了拽桑桑的衣襟,悄声道:“桑桑,这是谁啊?” 要知道这院子可是陆珩的院子,府里等闲人都不敢过来,可这一行人却大摇大摆的过来,恨不能更招摇,府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宝珠很是好奇。 桑桑也不知道,她看着来人,依着陆静婉的性子,想来陆静婉会说出来的,果然,刚刚走近,陆静婉就冲着桑桑笑道:“雅宁表姐,这儿就是我哥哥的书房了,他这儿的书是府里最全的,你好不容易来我家住些日子,尽可以去挑。” 言语间当桑桑和宝珠不存在一般,桑桑心想她还说早走为好,有陆静婉在准没好事,而且这“雅宁表姐”,她总觉这称呼很熟悉,应该是在原书里出现过。 还没等走,那个被陆静婉叫做雅宁表姐的女子就出声道:“你就是桑桑?”她说这话时下巴微扬,很是骄矜的模样。 桑桑想起来了,她看着范雅宁。 哦豁,原书中男主陆珩的一号备选妻子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女主也快出现了,都安排上了!!! 感谢地雷和营养液,谢谢大家支持呀~~ 山蒜扔了1个地雷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ヴ做你て盖世美少女°”,灌溉营养液+1 读者“青梧”,灌溉营养液+5 51、第 51 章 人都问到跟前了, 桑桑自然是回应了一声:“我就是。” 看着范雅宁秀丽骄矜的面孔, 关于原书的剧情不断向桑桑的脑海中涌来,说起来, 这个范雅宁确实是原书中第一个有可能成为陆珩妻子的人物。 书中的剧情写到陆珩一路加官进爵,一时间势头无量,朝野内外声名鹊起, 人人都知道他得了皇上的喜欢,这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也定然能保得住了,陆珩自然成了香饽饽。 秦氏也知道了陆珩的势头, 她之前不把陆珩当回事,对陆珩各种辱骂,可现在风向转换, 她又想巴住陆珩, 好叫陆珩听她的话, 这般情况下,她就琢磨着给陆珩安排妻子。 范雅宁这时候出现了,她是范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更是家中的嫡女, 出声高贵, 从身份上来说确实匹配陆珩, 而且这范雅宁与秦氏的关系一贯还算不错,秦氏就把主意打到了范雅宁的头上。 而且范雅宁也对陆珩有意,俩人一合计便同意了。 秦氏连忙把范雅宁接到府里,为范雅宁和陆珩制造了各种见面的机会, 可惜,最后陆珩还是没有娶范雅宁,不过因为范雅宁是范老夫人的侄孙女,陆珩也是给了她面子的,略施了一番手段才让范雅宁知难而退。 想到这里,桑桑就放了心,左右这范雅宁也是个失败的,她不必放在心上。 范雅宁却微微失了神,眼前的桑桑不过一身家常衣裳,却依然雪肤花貌,身段窈窕,站在那儿不动便是一道景色,怪不得一向冷清的表哥也被她迷了魂儿。 一旁的陆静婉有些着急了,她一直就不喜欢桑桑,如今桑桑又成了她哥哥的人,她对桑桑更加厌恶:“表姐,就是因为她,雅娴表姐才受了伤。” 桑桑一愣,之前府上的一次宴会上,陆静婉受了范雅娴的挑唆打了她,她竟给忘了,范雅宁和范雅娴是叔伯姐妹,不过范雅宁的父亲袭了爵,身份更高贵一些。 可是范雅娴因为她受伤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可记得她是被打的那个,当时的她怎么敢向范雅娴报复。 范雅宁不是个蠢的,她不会被陆静婉三言两语挑唆,不过她也是有些瞧不上桑桑,因而笑道:“说来确实是,我那堂妹那天竟衰落在水池里,被里头的怪石给刮破了肌肤。” 桑桑想难道是陆珩替她报的仇?她有些愣神,原来是当时是她误会了陆珩,他真的替自己出气了。 瞧见桑桑走神的模样,范雅宁的心口窝了一股气。 满大齐国那么多高门贵女,她表哥一个都没瞧上,偏偏看上了眼前这么个妖妖娆娆的,桑桑这张脸像极了府里头那些不要脸的姨娘,凭着一张脸勾引主子。 陆静婉先忍不住了:“我表姐同你说话你还敢走神,真是没教养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她说着对范雅宁道:“表姐,她可是咱们府里买进来的丫鬟,”言语间极其鄙视桑桑的身份的模样。 范雅宁拦住了陆静婉,她端庄地道:“静婉妹妹一向嘴快,姑娘可别放在心上。” 桑桑就道:“桑桑自然是不会放在心里的,”她可明白着呢,她这身份足够叫人看不上的,她怎么敢顶嘴。 范雅宁就笑了:“早听说表哥身边的桑桑姑娘不仅生的花容月貌,人也是伶俐听话的,如今看来很是本分。” 接着,她又道:“桑桑姑娘生的美,确实招人喜欢,日后你可要好好伺候表哥才是,照顾好表哥才是你的职责,”言语间一派当家主母的样子。 一旁的宝珠早听不下去了,谁听不明白范雅宁话里的机锋,表面上夸桑桑,实际则把桑桑比作那以色侍人的丫头,十足的轻贱桑桑。 要知道范雅宁还没成为陆珩的妻子呢,眼下就一副主母训斥姨娘的派头了,宝珠气不过,她刚要回嘴,桑桑就拉住了宝珠:“范姑娘说的是,”很是顺从的模样。 桑桑这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范雅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能笑道:“桑桑姑娘知道就好,”然后领着陆静婉走了。 待范雅宁一行人不见身影,宝珠才跺着脚气道:“你方才怎么拦着我,她这是把巴掌都扇到你跟前儿来了,半点不留脸面。” 桑桑反过来劝宝珠:“她说她的,咱们又不能拦着,就当听不见好了,”反正她知道陆珩对范雅宁没半点意思,那也就是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范雅宁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宝珠虽然生气,可也无奈。 说完这番话,桑桑就继续回去琢磨逃走的事了,她这幅样子就显得心事重重,像是忧愁的模样,回来的陆珩见了桑桑就问她:“怎么了?” 桑桑一惊:“世子怎么过来了?”这天是府上的家宴日子,陆珩一般会直接去正房陪范老夫人用膳,他怎么过来这儿了。 陆珩道:“一会儿过去也来得及,”他说着就取了干净的衣裳。 桑桑明白了,陆珩这人有些洁癖,每天回府都会换衣裳,她就在外边等着:“那世子快些,别叫老夫人等急了。” 陆珩换完衣裳就出去了,他刚出院门就碰见了宝珠,宝珠福身行礼:“世子。” 陆珩的步子停了下来:“桑桑可是有什么事不开心,”他也算了解桑桑,刚才桑桑确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珩这么一问,宝珠就忍不住了,她以为桑桑是因为范雅宁的轻贱伤心了,于是一字一句的把范雅宁说的话都同陆珩说了一遍,她没添油加醋,可言语间少不了愤慨,她也是想着替桑桑告状,要是世子将来真的娶了范雅宁,桑桑可就没活路了。 陆珩沉吟了一番:“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陆珩说完便一路去了正房,他到的时候饭菜已经开始往上摆了,他刚坐定,果然就发现了范雅宁,秦氏正满脸带着笑和范雅宁说话,和乐融融的样子。 那边范雅宁一发现陆珩就忍不住红了脸,她冲着陆珩抿唇笑了下,像陆珩这样有才有貌的实属少见,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范老夫人脸上带着笑:“今儿人倒是齐全,雅宁也过来了,我特意央了厨房多做了几道菜,大家多吃些。” 镇国公府是积年士族之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安安静静地用完了,这之后,众人才各自散开说话。 秦氏就碰了碰范雅宁的手:“你这孩子,在这儿傻坐着干什么,快过去呀,”她笑着道。 范雅宁的脸红红的,她鼓足了勇气过去:“表哥,老夫人说新到了一批茶,我方才已经泡好了,你尝尝,”她说着就拿过茶壶给陆珩倒了一碗茶。 范雅宁把茶碗递给陆珩,其实她自小就觉得陆珩格外出色,随着年纪的增长,自然对陆珩起了心思,可惜陆珩一直冷冷清清的,谁都不当一回事,但是现在她年岁足了,两家的大人也都乐见这门亲事成了,她这才过来镇国公府。 陆珩接过茶碗,轻轻尝了一口:“茶确实是好茶。” 范雅宁面上的喜意还在,却听陆珩继续道:“十安,把这茶叶包上一些,桑桑也喜欢喝这个茶。” 范雅宁的面孔一下子就白了,眼圈儿也红了,陆珩这是什么意思。 陆珩自然知道秦氏打得主意,他本就不喜欢范雅宁嫁过来,如今又有了秦氏的掺和,更是有了丝道不明的厌恶,先前他还想着温和地同范雅宁说,可现在看却没这个必要了。 范雅宁死死地咬着唇,这意思是她比不过那个桑桑了,陆珩这是把她的脸往地上扇,她自幼就是千尊百贵养大的,哪儿遭过这种事。 她可是贵女啊,她原以为陆珩会清醒地知道两家联姻的好处,可现在却发现陆珩根本没有娶她的打算,她甚至想摇着陆珩的肩膀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她到底要面子,只是忍了下去。 家宴很快便散场了,范雅宁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乘了马车回府。 这在府里上下引起了不大不小的热闹,谁不清楚秦氏邀范雅宁过来的意思,都等着看两家人是否会联姻呢,哪能想到第二天范雅宁就走了。 于是,就有人道范雅宁曾见过桑桑一面,再然后,大家就把这顶帽子扣到了桑桑的头上,说她向世子哭诉,世子被她迷了心智,把范雅宁给说跑了。 最后,桑桑得知的时候,这事已经传的板上钉钉了,她的身上几乎就刻着四个字“妖颜祸水。” 桑桑哭笑不得,这关她什么事啊,不过这剧情确实又有变化了,在书中范雅宁可是足足在府里待了一个多月,各种偶遇陆珩,才失望而归,这才第二天就走了。 想到这个,桑桑就同情地看着陆珩,走了一个范雅宁,之后秦氏还能弄来一个又一个的备选妻子,直到最后女主出现,碾压一众女配。 想起女主,桑桑的脸一下又落寞下来了,现在距离女主出现的时间可是越来越近了,她现在对逃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呢,她对女主也拿不准了。 陆珩正在看书,就看着桑桑的表情一会儿一变,他把书放下:“还在想范雅宁?” 桑桑回过神来:“没什么,”她此时自然知道宝珠偷偷告状的事,想来陆珩还以为她受了委屈。 陆珩就道:“可有什么想要的,这些日子忙,顾不上陪你,”他是想补偿下桑桑。 桑桑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才意识到陆珩是在担心她,她咽了咽口水:“那桑桑确实有想要的。” 陆珩看着桑桑,示意她继续说,女孩子家应该喜欢些首饰之类的,他可以叫人去买些回来。 桑桑却道:“世子,你不如给桑桑些银两吧,”她讨好地道。 不管是逃跑还是什么,总归是要钱的,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她确实有不少贵重的首饰,但又不能变现,她觉得去当铺当首饰第一个就会被陆珩发现,所以她还是要些银两吧,然后再兑换成通用的银票,这才方便。 陆珩眉梢微挑:“银两?” 桑桑就道:“就是银两啊,之前老夫人和你都给了我好些首饰,戴也戴不完,不如要些银两,这才有真实感,”她装作一副财迷的样子。 “好,”陆珩道。 桑桑开心地笑弯了眼睛,她没有发现陆珩眸中的疑虑。 这一天是陆珩休沐的日子,桑桑就陪陆珩在书房看书。 刚刚泡好茶,十安就面色复杂的进来了,他先向陆珩行了礼,然后才对桑桑道:“外头有人想见你,如今在门房等着呢。” 桑桑听到后愣了好一会儿,有人来看她?这怎么可能,也就一个陈婆婆算得上与她有些关联,可陈婆婆也不可能过来啊。 一旁的陆珩把笔也放下了,他看着桑桑:“一起去?” 桑桑的眉心跳个不停,她觉得今儿准没好事,尤其是十安那欲言又止的脸,她想说还是别去了,能有谁找她,可陆珩一副非去不可的架势,她只能认命地过去。 门房为了接待客人都是有收拾好的厅房的,来人就在一间厅房里等着。 桑桑在陆珩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推开门就看见了椅子上坐着的一个人,那人穿了件青色的袍子,发髻梳的整齐,面如冠玉,十足的温润公子,生的十分俊朗。 桑桑的心就咯噔一声,来之前她就隐隐猜到,可看到眼前这人时她就确定了,果然是陈景明,和记忆中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桑桑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景明怎么会找过来?天知道上次的寄信事件好不容易才揭过去,现在他竟然亲自来了! 陈景明的眼睛几乎是在看见桑桑的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难掩激动道:“上次一别,已是许久未见了,桑桑。” 眼前的桑桑仍旧如记忆中那般好看,眉眼精致的令人心折,只除了瘦了些,可更添了几分楚楚之感,又美上了几分。 陈景明的心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桑桑,我终于等到你了,你可知道我寻了你多久。” 桑桑心如死灰,好了,这下陆珩见了,她没好果子吃了。 桑桑试图和陈景明说说她的近况,可陈景明早就控制不住了,他上前几步:“桑桑,现在我已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了,我再不是从前柳树村的穷小子了,我知道,你在国公府里做丫鬟定是不愿意的,你只要说愿意,我马上就把你赎走,不叫你吃苦。” 末了,他还深情款款地加了一句:“桑桑,不论多久,我的心意总是不变的,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娶你过门。” 桑桑听的头都大了,她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愿意。” 陈景明当时就愣了,他从没想过桑桑会说出不愿意来,他本以为桑桑是没看见那封信,可现在想来是没回复他吧。 其实陈景明生的很俊朗,如今这模样叫人看来颇觉心疼。 桑桑知道,陈景明一颗心都是为了她考虑的,这才查探她被卖去了哪里,又特意过来准备银钱想要赎她,他都是为了她好。 可她不能害了陈景明,陆珩是什么样的人自不必说,若是陈景明再敢往前几步,陈景明说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 桑桑抿着唇道:“我现在在府上过的很好,你不必再担心了,等日后,你还是娶个可心的人为妻,好好过日子。” 其实原主也没喜欢陈景明,这番感情说来都是陈景明一厢情愿。 但陈景明听后都呆了,他不敢相信。 桑桑咬了咬唇,看来不说完陈景明是不会死心的:“我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就让陈景明把她当成爱慕权势的女子好了。 也是这时,陈景明才注意到门口的陆珩,陆珩仅仅是站在那里,可那姿容气派就足以让陈景明自愧不如了,就这一瞬间,他就知道桑桑口中喜欢的人是谁了,他确实不如陆珩。 陆珩眉眼半垂,然后退至院中,像是想让陈景明和桑桑说话的样子。 见状,桑桑心中一跳,她对陈景明说:“你也看见了,现在就是这样的,你回去吧,也别再来了,”她不想陈景明因为她而受到伤害,她说完就出了门。 屋内,仅余陈景明一人。 桑桑连忙追上陆珩,她都不敢想象等会儿陆珩会如何对她,先前仅仅是一封信就那样,这回陈景明直接找上门来了,他又会怎样? 像陆珩这样偏执又占有欲强的,桑桑都不敢想了。 前面陆珩身量高大,他的背影宽阔,可不知道怎么的,桑桑就觉得她看出了一股肃杀之气,她怕的眼泪都含在眼圈儿了。 如此分心之下,桑桑一不小心就扭了脚摔倒在地,脚踝处的疼痛传来,桑桑轻嘶出声。 前头,陆珩的步子终于停下来了,他回过身走到桑桑跟前,然后握住了桑桑的脚踝,他俊秀的眉眼在日光越发令人心醉,一举一动都显得有气蕴极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轻声道。 桑桑不敢看陆珩,她觉得她的腿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点长哦,感谢这位小可爱~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52、第 52 章 陆珩修长的手握住桑桑的脚踝, 他的指节分明, 似在画中。 脚踝处的疼痛分明,可桑桑不敢回话, 她觉得她再多说一个字陆珩就能吃了她,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她还是闭嘴吧。 可桑桑这幅模样看在陆珩眼里却可怜极了, 她清澈的眸子里含了圈儿眼泪,嫣红如花的唇瓣抿着,看也不敢看陆珩, 当真是想让人把她捧在手心里。 陆珩看着桑桑:“怎么不说话,嗯?” 见着陆珩这眼神,桑桑浑身一激灵, 她慢慢地道:“方才走路时有些分心了, 不妨事, 只有一点疼而已。” 瞧瞧,说话时都有哭声了,真是可怜极了,像嗷呜的小奶猫似的。 陆珩清冷的眉眼看不出旁的情绪:“就这么怕我?”他说到末尾时话音儿微挑。 桑桑又一愣, 连忙道:“没有……是我自己胆子小。” 不是!就是害怕, 陆珩在她心里就跟话本子里活到最后的大反派似的, 稍有一点不如意,就能置人于死地。 说话间,桑桑就感觉视线转换,她的身子腾空, 然后被陆珩抱在怀里,她吓得抱紧了陆珩的脖子,吞吐道:“世子……” 陆珩抱着桑桑往前走:“不是扭伤脚了吗,我抱你回去,”言罢就不再说了。 裙摆在空中荡出涟漪,桑桑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抬眼就能看见陆珩精致的下巴弧线和喉结,然后她半垂了眉眼,陆珩怎么回事? 她以为陆珩会像从前那样,可陆珩不仅什么表示都没有,连问都不问她,还抱她回去,言语间十分温柔的样子,这样的陆珩太不真实了,桑桑觉得这好像是在做梦,可脚踝处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的。 过来一会儿便到了地方,陆珩把桑桑放在床榻上,然后去取伤药。 罗袜被掀开,露出桑桑扭伤的脚踝。 其实桑桑就连脚踝都生的极好看,透出那么一股子精致劲儿,可现在脚踝处却红肿一片,看着很吓人。 陆珩拿出药轻轻地涂在桑桑的脚踝上,饶是他用力再轻,桑桑还是没忍住轻嘶了一声,她平白走路还受了伤,真心委屈。 “很疼?”陆珩一面帮她上药一面说道。 桑桑点了点头,她咬着唇,她猜陆珩下句话肯定是“你要乖一点”,毕竟从前这种时候陆珩都是这么说的。 可陆珩竟然说:“日后还是该小心些的。” 桑桑瞪大了眼睛,陆珩不是被魂穿了吧,一点都不像他! 上完药,陆珩过去用清水洗手,桑桑听着水花声,越发纳闷,怎么这次连质问都没有,直觉告诉她等会儿肯定有她好看的。 果然,等晚上安寝时,陆珩抱住了她。 陆珩吻了吻桑桑的唇:“那个陈景明确实不错,人生的俊朗,而且已然上朝为官,假以时日,定能在朝上站稳脚跟。” 桑桑脱口而出道:“世子,上次寄信的事你也是清楚知道的,今日陈景明过来我是全然不知的,我在府里过的很好,不会跟他走的。” 陆珩懒懒地应了一声“哦,”然后顺着桑桑的脸颊吮住她白白嫩嫩的耳垂。 果然,接下来桑桑白玉一样的耳垂就泛红了,玲珑娇嫩,煞是可爱,陆珩弯了弯唇角,自打他发现桑桑的敏感点以后就喜欢吻她耳垂。 桑桑的手指拽紧了陆珩的衣裳,她最怕别人碰她耳垂了。 桑桑的声音都软了:“世子,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陈景明哪有你好看,你在桑桑心里是最好看的,桑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她说了一连串的话。 现在她只盼这事早些过去,说些软话算什么,而且她越是这样说,陈景明就越安全,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陆珩的眉梢微挑,然后顺势吻住桑桑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无妨,他也知道她对那个陈景明不感兴趣,他还是该缓着些来,以免吓到她。 桑桑被吻得喘不上来气,头都晕了,然后才发现陆珩在解她的衣带,她的声音软的像水:“世子,可是我的脚踝……” 陆珩继续手上的动作:“只要不碰到就好了。” 于是,这一夜都没停息,桑桑被陆珩翻来覆去,都快要被他榨干了,到最后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陆珩履行了他的承诺,没有碰到她的伤处。 一夜无梦,桑桑醒来时床上已经没有陆珩的身影了,他应该是去上朝了,桑桑拥着被坐起来,想起昨夜的胡闹还是没忍住红了脸,陆珩这回可真是把她拆穿入腹了。 桑桑脸上犹存着红晕,她想陆珩这回应该不生气了吧。 终于,这事平稳过去,陆珩回来时也没再说什么,日子恢复了从前的宁静。 陆珩又忙着朝事,有时候直到深夜才回来,桑桑则是在屋子里养伤,毕竟她脚伤了也动不了。 宝珠陪桑桑在屋里说话,免的桑桑无聊。 两人正说着话,就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送药过来的,桑桑笑道:“今天的药苦不苦?”她喝得这药自然是巫祁给她开的补身的汤药了,桑桑也觉得她的身子有些虚弱,是该补补的。 那药童也笑道:“不苦不苦,姑娘放心喝,”他说着把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然后便要退出去,只不过他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脚步,道:“忘了同姑娘说了,巫医已然走了,不过日后的汤药巫医也留下方子了,姑娘放心用吧。” 好半晌没反应过来,桑桑惊讶道:“巫祁走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药童见了桑桑这模样很是诧异,桑桑也觉出她刚才的反应太激烈了,她掩饰地撩了撩头发:“巫医走了这么大的事,我竟半点不知道,”然后作出担忧的神情:“我是怕巫医走了,没人瞧我的病了。” 药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怕巫医走了没人治病了,他就道:“姑娘放心,府里还有旁的大夫呢,再者说了,巫医走之前已经留下了药方,姑娘尽管放心。” 桑桑又道:“有劳你了,下去忙吧。” 等药童走后,桑桑才拽住宝珠的手:“巫医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原本还想着至少要跟巫祁好好道个别。 宝珠先前在偏院里照顾桑桑,知道桑桑和巫祁多少有些熟悉,这才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听说是巫族来信,他便立刻赶回去了,连场临别宴都没吃上,不过也是,像巫医这样的世外之人,是不在乎这些的。” 桑桑看着药碗有些失神,她没想到巫祁就这样安静地走了,也是,原书中巫祁也是这样离开。 桑桑没有言语,她想起了书中的剧情,自打巫祁离开镇国公府后,几乎就是再也没有戏份了,他帮了她这么多,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希望巫祁能在巫族过的好好的,能一直研究他喜欢的医术。 桑桑的心里就像堵了什么似的,她觉得她对不起巫祁待她的好,如果有可能,将来她一定会报答巫祁的。 好在陆珩每天都很忙,并没发觉桑桑的不正常。 天气越来越冷了,桑桑已经穿上了刻丝的夹袄,估计没多久就要下雪了,桑桑看着窗外零落的庭院叹气。 陆珩回来时就瞧见桑桑的小脸:“怎么站在窗下,这里的寒气重。” 桑桑听了马上往后退:“屋里烧的暖和,一点也不冷的,”好吧,陆珩确实是很关心她的身子。 桑桑帮陆珩倒了碗热茶去寒气:“世子喝茶。” 其实吧,陆珩这些日子有些忙,具体表现在他每天下了朝或休沐的时候就会被拉去正房“相亲。” 咳咳,之前说过秦氏不死心地想要给陆珩找个听话的媳妇,好把整个国公府给攥在手里,到现在秦氏也没死心,毕竟除了范雅宁还有旁的姑娘,京里最不缺的就是世家贵女了。 陆珩自然不听秦氏的话,一次都不去,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范老夫人也加入了秦氏的行列,邀陆珩过去。 桑桑猜范老夫人是有些着急了,毕竟陆珩早到了娶亲的年纪了,二房的陆晋可是早早的就有孩子了,可陆珩却迟迟拖着,她盼着陆珩传宗接代,故而也邀了许多贵女进门。 陆珩到底敬重范老夫人,对于范老夫人的邀约,他多少是要去的,故而每天都很忙。 桑桑想问陆珩有没有相中的,不过她知道她要是问出来肯定没好果子吃,左右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屋里就好了。 陆珩喝过了茶,忽然道:“明日我带你出去吧,就和赵煜一家一起。” “好,”桑桑下意识道,明天就又是陆珩休沐的日子了,他应该是在躲避范老夫人安排的相亲吧。 桑桑心道陆珩对范老夫人确实是很敬重,他这样的人都这么听范老夫人的话。 第二天一早,门房处就套好了马车,陆珩带着桑桑坐了马车便往城里走。 这次的行程很简单,先是两家人一起逛了些铺子,又用了膳,没多久就到晚上了,瞧那样子陆珩和赵煜是又要商议起朝廷的事了,桑桑就和程锦茵下去玩儿了。 一出了酒楼的门,程锦茵就握住了桑桑的手,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我可都听说了,近日国公府里可是来了不少贵女,你也该小心些,”她真切地关怀桑桑道:“要我看呐,你还是先怀上一个孩子再说,这样才算是彻底站稳脚跟。” 程锦茵心里清楚,桑桑再好,也因为出身的问题只能是个妾,待日后真正的主母进门可是有不少麻烦,不如趁早怀个孩子,这样才算是有了后半生的依靠。 桑桑回道:“我晓得的,不过我放心世子,”她知道程锦茵和宝珠一样关心她,不过有的事终究不能说出来。 程锦茵一愣,然后叹道:“也是,如今你们正是情浓。” 她说着看了眼桑桑,因为天气转冷,桑桑穿了件大红色折枝纹的斗篷,外面是兔毛镶嵌的滚毛边,她乌发红唇,在这夜色里简直漂亮的挪不开眼。 程锦茵也就不再劝了:“你心里有数就成,”她说完便拉着桑桑逛街去了。 虽然天气转冷,可街上的摊贩却一点没少,程锦茵说着就要给她刚四岁的儿子去买物件儿,桑桑便独自去赏玩。 在此之前,桑桑叫跟着她的侍卫离的远些,她可不想叫旁人围观,虽然离得远些,但凭着那些侍卫的身手,是半点没差别的,这样反倒省心。 如此看来,就觉得是桑桑一个人在逛街了,桑桑松了口气。 一连看了好些摊子,桑桑走到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她捡起一个好看的面具戴在脸上,正玩得开心,忽然听见了旁边一行人的说话声。 “公子,您吩咐的路引属下已经弄来了,过会儿回府就能看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公子,您弄来路引也无用啊。” 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闭嘴,我自有我的用处。” 桑桑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们在说路引? 桑桑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怎么才反应过来,是啊,古代肯定也有作假的,这路引也能用这种手段弄来,她是不是也可以…… 正想到紧要的时候,桑桑就感觉她的面具被人握住了,她抬头:“你这人干嘛?”她连忙扣紧,不叫那人揭下面具。 那人的声音很有少年气:“你偷听我说话,”他笃定地道。 面具下,桑桑的脸也红了,这都能被发现,她又怕被远处的侍卫发现,只能放下手。 顺理成章,桑桑的面具就被对面那人揭下去了,打眼一看,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他的五官分明,很有棱角,是一种凌厉的俊朗。 桑桑连忙解释:“我只是在挑面具而已,”她扯清关系道。 桑桑的乌发披在肩上,红唇嫣然,当真是雪肤花貌,动人心魄。 对面那人嗤笑一声:“哦。”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呀,以及,身为单身狗的我们也要快乐!!! 感谢地雷和营养液,谢谢大家的支持啊~~ 山蒜扔了1个地雷 读者“简”,灌溉营养液+2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苏 唏?”,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夏时小姐姐”,灌溉营养液+1 读者“夏时小姐姐”,灌溉营养液+1 读者“焚香独语”,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柠檬百香果”,灌溉营养液+1 53、第 53 章 这略带嘲讽、又笃定的嗤笑声让桑桑听来只觉得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似的, 明明她也是偶然听到他说话, 又不是故意偷听的。 桑桑瞪大眼睛:“我就站在这面具摊旁边,你想说什么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明明她不想闹出动静来, 偏对面这人不依不饶的,她又不是泥捏的,自然有些小气性。 可桑桑这发怒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吓人, 也没有力度,看上去更像是急了的小奶猫,伸出爪子呜嗷, 奶凶奶凶的。 赵询这回真笑了:“那好吧,就算你没偷听。” 桑桑腹诽,什么叫算她没偷听, 她是真的没偷听, 这因缘巧合之下叫她听到还能算是她的错, 她顶多是没避开而已。 看桑桑这模样就知道小姑娘心里还嘀咕着呢,指定在心里说他些什么,赵询想了想还是不与她计较了,毕竟小姑娘年纪小。 赵询的手指捏着桑桑的面具, 他弯起唇角:“那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说着抬了抬下颌:“要是你敢说出去, 你就等着好果子吃吧。” 眼前这人生的极有少年气,却又是很凌厉的帅气,倒像是现代说的小狼狗的长相,桑桑心里感慨, 这人竟是个混不吝的,还敢威胁她,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相貌。 心里蹿上几丝火气,桑桑扯着嘴角冷笑:“这你放心,左右我又不认识你,整个建康城这么大,咱们下次能不能再见还是回事呢,你也不必担心我宣扬出去,”她眉眼弯弯:“自然了,我也是不会报官的。” 她到底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低,看着眼前这人应该是个家境好的,还是别惹他了,要不然最后倒霉的只是自己。 赵询也笑:“那你可得记住了,说不定咱们时候就再见了呢,建康城说大也大,可说小也小。” 桑桑斜睨了赵询一眼,没有回应。 眼前这两人聊得火热,好不容易停下来,一旁的面具摊子的摊主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他看着赵询手里的面具:“姑娘,这面具你还买不买啊?” 做生意的最怕就是遇见不讲理的客人了,尤其是有钱有势还不讲理的客人,眼前这二位穿戴无一不精,看着就知道是家世好的,摊主可惹不起,只能这样小心问道。 面具还在赵询手里,桑桑微微探身然后一把抢了过来:“买,自然是要买的,”她说着把面具放在摊子上,然后又从荷包里取了银子给摊主。 摊主登时就笑了,这姑娘出手大方,这余下的银角子可就是他的了。 桑桑拿过面具后看也没看赵询一眼就走了,那背影极其潇洒。 指腹间面具的触感消失,赵询看着眼前逐渐消失的背影,大红色折枝纹的斗篷、长长的乌发,好看极了,他莫名笑了一下,倒是个脾气暴躁的。 赵询叫过一旁的小厮:“这姑娘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他在建康城里可是混迹多年,多少豪绅贵族的姑娘家都见过了,可唯独没见过眼前这姑娘,方才这姑娘生的那般品貌,按说早该在城里扬名了。 一旁的小厮挠了挠脑袋:“公子,这应该是个小门户家的。” 赵询敲了敲小厮的脑袋:“愚不可及。” 就看着桑桑的穿戴也知道她定是出身自世家贵族,小门户家可养不出这等女儿,他心道难不成是养在深闺里少见人的? 街边的吆喝声传来,赵询道:“走了,回府吧。” 其余的小厮们连忙跟上去,方才被敲脑袋的小厮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心道公子的心思如今是越发难猜了。 桑桑拿着面具就往回走,想起方才的事还有些生气。 她平素在陆珩面前做低伏小也就罢了,那是为了逃走,可在这不认识的陌生人面前就不必忍着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 走了不一会儿就瞧见了程锦茵,她刚从一家铺子里出来,身后跟着的婢女手里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一看就是买的开心了。 程锦茵连忙问桑桑,面上还带着一丝羞赫:“方才是我买的入神了,你在外面可没冻到吧。” 桑桑摇了摇头:“没有,我也买了,”她说着给程锦茵看了看手里的面具:“这是我刚刚相中的。” 说着,桑桑看了看程锦茵婢女手中的东西,她笑道:“这都是给小侄子买的?” 程锦茵有些不好意思:“他年纪小,正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见了就总是想着给他买些小玩意儿。” 桑桑心道程锦茵当真是个好母亲。 程锦茵却有些担心自己说错话了,毕竟桑桑同陆珩这么长时间一儿半女都没有,她连忙转移了话题,桑桑也并未发现旁的,她说着就跟程锦茵往回走。 也是巧了,刚到了酒楼,陆珩和赵煜就出来了,这应该是谈完事该回府了,两家人索性就各自乘了马车回府。 马车上拢了炭盆,烧的很暖和,桑桑一进来就舒了口气,刚刚还没觉得如何,现在却觉得有些冷了。 陆珩握住桑桑的手:“怎么这么凉?一直在外面待着吗。” 陆珩的手掌很大也很暖,桑桑反握住他的手:“没事,就一点点冷,”她嘴上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用力握了握陆珩的手。 陆珩矜秀的眉毛微皱,掌心处桑桑的手确实很冷,他紧紧地包裹住她的手:“下次再这样就不许出门了。” 桑桑的身子终究比寻常人弱一些,竟还敢这样在冷天里站着,他是该好好管管了。 桑桑立马就精神了,她连忙道:“没什么的,就是今儿有点小意外而已,世子,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桑桑的眼睛很是清澈,瞳仁尤其明晰,这样看着人时很难让人不答应她。 终于捂暖了桑桑的手,陆珩低头看了一眼,桑桑的指尖还有些白:“什么小意外?” 桑桑就把一旁放着的面具拿过来给陆珩看:“方才我在摊子上瞧中了一个面具,喏,你瞧瞧。” 陆珩果然把面具拿在手里,这面具很精美,坠着长长的珠串,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趁着陆珩看这面具的时候,桑桑就讲了她遇见赵询的事,当然,她是省略了一些说的,只说不小心与他因为这面具争执了一下。 先前说了,桑桑出门时都让侍卫离她远些,可虽然离得远,听不见桑桑说什么,终究是能瞧见桑桑的,刚才那些侍卫定然也瞧见了她和赵询说话,想来回去后侍卫说不定会跟陆珩说起此事。 桑桑就决定自己跟陆珩先说完,免得让陆珩误会,先把这事给定性了。 陆珩果然没有怀疑,他听过就把这事撂在了一边儿,然后把这面具给桑桑戴上了。 银箔的精美面具将桑桑的脸遮的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饶是如此陆珩也一眼就认出来了,无他,桑桑的眼睛当真是格外的清澈,谁瞧见了都会心折的。 桑桑心道陆珩这是想看她戴上面具什么样? 陆珩又把面具揭下来,然后吻了吻桑桑的眼睛。 温热的唇落在眼睛上,轻轻巧巧的,桑桑的眼睫控制不住的轻颤了下,像是飞舞的蝶翼,她半倚在陆珩怀里,那些触感被无限的放大。 不知道为什么,桑桑的心跳的有些快,她咬住唇,静静地等着心跳平稳下去。 好在夜里哒哒的马蹄声明显,陆珩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桑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梦里梦见的内容都忘记了,可却莫名觉得很温暖幸福,就好像在那梦里有青山绿水,还有她一直向往的自由。 唇角不自觉弯起,桑桑反应了一阵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候陆珩早上朝去了,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是她自己说了算,毕竟她也不是陆珩正经的妻子,需要外出交际或是侍奉长辈,只需待在自己屋里就成。 桑桑不习惯有人服侍她,故而白日里她都是自己待着,除了宝珠过来时屋子都是很安静的。 桑桑先是用热水兑了避子药喝下去,这些避子药是之前巫祁留下的,她每天攒攒也有不少了,应该能对付一阵时间,等药用完了,她就得想法子托人出去买了。 思来想去,桑桑觉得她能信赖的也只有宝珠一个人,毕竟宝珠同她亲如姐妹,又因着宝珠如今在灶上混的很好,已经可以出府采买了,到时候让宝珠去买药再合理不过,也不会引人怀疑。 待处理完这些事后,桑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细细算来,她如今真的是个富婆了,就说原来范老夫人给的那些首饰头面,拿一样出去都能换不少钱,可是她不敢去当铺换,这肯定会被陆珩发觉,所以这些首饰都是死的了。 失望的叹了口气,桑桑转过来数了数自己攒下的银子,这些日子她没少磨着陆珩给她些散碎银子,可到底有些少,实在不够用。 是了,自打昨天听完赵询的话后,桑桑就把心思转到了假路引上,现代社会的假证都层出不穷的,何况古代了,这时候肯定也有不少办路引的,她得留出一大笔钱办路引。 说起路引,这个桑桑还需要慢慢地打听,找一家价格公道又能以假乱真的,可惜她谁都不认识,也没有可托付的人,又有些一筹莫展。 桑桑咬着唇,早知道她昨晚上和赵询说话时温柔些好了,当时火气一上来她就没控制住,现在想想让赵询帮她介绍可不是最好的。 听那话的意思,赵询弄来的路引肯定是能以假乱真的,桑桑现在很是后悔,果然生气没好事,她现在就盼着以后再能见到赵询,那样路引就有门了。 这一天,陆珩照旧要带桑桑出去玩儿。 桑桑笑道:“世子,是不是老夫人又往府里邀姑娘了?” 虽然陆珩很不配合,可范老夫人却一点没放弃,弄出一副势必要给陆珩娶来合适的妻子的意思。 其实桑桑也理解,陆珩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了,在古代这个年岁的男子可都有几个孩子了,陆珩却半点没着落,也怪不得范老夫人着急。 陆珩正在穿衣裳,闻言就停下了动作,然后转过来看桑桑:“怎么,你竟然很开心?”他说这话时就有些冷了。 桑桑这才反应过来她说错话了:“没有,没有。” 她是知道书中的剧情的,也知道陆珩一贯就是个不近女色的主儿,书中范老夫人也曾这么着急,不过那时候女主出现了,碾压一众贵女,自然不需范老夫人为陆珩“相亲了。” 可这话又不能跟陆珩说,桑桑绞尽脑汁地跟陆珩甜言蜜语了一番,可惜陆珩听后脸色也没怎么好转,依旧冷冰冰的。 桑桑知道陆珩这是不开心了,可她好话都说尽了,也没见陆珩面色好转,俩人就这样干巴巴地坐着马车往前走。 今天照旧是和赵煜一家见面,现在陆珩已经是位高权重了,肯定有不少人等着巴结陆珩,可这些日子却只见赵煜过来,想来陆珩和他的关系当真是好。 快到了地方,马车先停下了,桑桑跟在陆珩后头,她甜笑着哄陆珩:“世子,左右咱们到的早,不如先在街上走走吧,若是有什么可心的小玩意儿,尽可以买来。” 陆珩没应声,但还是往前走过去了,桑桑就松了一口气。 一旦桑桑和陆珩一起出门时,侍卫们几乎就很少跟着了,毕竟陆珩的武功很好,故而这次就只是桑桑和陆珩一起走。 细细想来,其实桑桑还真没给陆珩买过什么东西,也就是那次的玉簪最值钱了,这回桑桑就想着给陆珩买个好的。 两人就进了玉器店,桑桑瞧了半晌,就瞧见了一个适合陆珩的,可这玉的价格太高了,她根本没带那么多钱。 若是朝陆珩要钱给他买东西那成什么了,所以桑桑决定去下一家看看。 转过帷幔,桑桑就瞧见了陆珩和一个男子说话,那男子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想来是想巴结陆珩的。 陆珩见到桑桑俏生生地站着,就问她:“怎么了?” 桑桑过去小声道:“你先在这儿说着,我去下家店看看。” 陆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桑桑转身就出去了,刚出了店门她就瞧见了一个卖海棠糕的摊子,她心想陆珩最喜欢海棠糕了,她给他买些海棠糕吧。 摊子前人不多,甜腻的香味传来,桑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吃了这糕点陆珩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很快就到了她的顺序,桑桑对摊主道:“帮我包一匣子。” 很快就处理好,桑桑接过来转身要走,可没走几步她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姑娘,桑桑连忙道:“对不住,”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不小心就撞到人了。 那姑娘身后又有一个姑娘连忙围了上来,着急的道:“姐姐,你没事吧?” 桑桑的身子骨那么纤瘦,哪里能有什么力气,那姑娘就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不小心碰到罢了,”她温温婉婉地对着桑桑笑。 原来是姐妹两个,桑桑心道。 后头的妹妹生的娇艳,看着就知道是个骄矜的脾气,前头的姐姐则是典型的小白花长相,眉眼细弱,温温柔柔的,看上去却并不胆怯,反而很大方,比妹妹更胜一筹,当真是很美。 而且很巧的是,桑桑和这姑娘竟都穿了大红色的斗篷,也都梳着差不多的发髻,远远看去两个人倒很像。 桑桑又说了好些话道歉,可话还没说完呢,街上忽然喧闹起来,清越的马蹄声,男人女人的尖叫,还有小孩的哭声,方才还热闹的街上陡然就生了变故。 桑桑连忙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一匹发了性儿的马正在狂奔,那马儿跑的极快,一路撞翻了不少摊子,物品散落了一地,骑着马的人面色慌张,显然也是控制不住马儿了。 街上的人们都奔跑躲藏起来,其中交杂着尖叫哭喊声,害怕被马蹄掀翻。 桑桑连忙和对面的姑娘道:“咱们也快躲起来,”她说着就往里退。 毕竟那马可是发了性的,速度又那样快,说不准真的会踢死人。 桑桑刚往后退了两步,那马儿就狂奔而来了,又沿路踢翻了好些摊子,也有不少人被不小心带倒。 嘶鸣一声,那马儿竟向桑桑这边的方向跑过来了,骑马人面色通红,额角都是汗,显然是控制不住了,桑桑看了失声尖叫,因为前面就是方才那好看的小白花姑娘。 桑桑心里一惊,就那姑娘那纤弱的模样若是被马踢到了可要怎么办,说不准一条命就要没了,可周围的人也都吓傻了,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眼见着就要踢到那姑娘了,人们都吓得闭上了眼睛,忽然间一个极俊挺的男子冲了出来,他抱着那姑娘从飞跃的马蹄下穿过,然后滚到了一旁,竟堪堪避过了马儿。 围观的人们惊呼出声,桑桑也跟着看过去,那人竟然是陆珩。 一连翻了好几圈儿,陆珩的衣裳都弄脏了,他这才看见这人的长相,他微微一愣,然后才起身站起来。 环顾一周,终于看到了桑桑,被陆珩的眼神一扫到,桑桑连忙过去了,可千万别再惹到这位大爷了。 那姑娘也被她吓坏了的妹妹扶起来了。 那姑娘的面色酡红,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多谢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若非是你,现在我已不能在这站着了。” 陆珩看了桑桑一眼,然后道:“无妨,顺手而为而已。” 那姑娘坚定地道:“敢问公子名姓,我也好过去道谢,”她说着就低下了头,微微害羞道:“我名唤巫瑶。” 陆珩还没说什么,桑桑却呆立当场了,巫瑶,这竟然就是巫瑶,她就是女主!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说起来这还是第一场雪,桑桑看着雪花掩映下的巫瑶,书中的一段描述自动从脑海中跳出来———— “天空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到陆珩的眉眼上,他没有拂落,刚从一场恶战中获胜,他受了不少伤,尤其手臂上的伤流了不少血,就在这时候,巫瑶出现了,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雪谷:‘我帮你上药吧’。” 没错,这就是陆珩和巫瑶的初遇,书中的剧情是陆珩外出办差,然后受了伤,巫瑶就是这时候出现并救了陆珩还给她上了药。 现在,桑桑看着空中浩荡的雪花,又转过来看了看温柔漂亮的巫瑶,心道剧情果然诚不欺我,该出现的还是出现了。 对了,巫瑶来自巫族,是巫族长老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同尘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也感谢大家,么么哒~ 同尘扔了1个地雷 读者“同尘”,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同尘”,灌溉营养液+20 读者“guan”,灌溉营养液+5 读者“小仙女爱吃肉”,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槿笙”,灌溉营养液+1 54、第 54 章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落在了桑桑的眼睫上。 她轻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才感觉世界重新喧嚣起来,又听见了街上的喧闹和犹存的哭喊声。 一旁的陆珩长身玉立, 在这风雪天理俊秀不似凡人,他的声音也是清冷的:“此事不过是巧合而已,若是换了旁人, 我也会出手相救的,姑娘不必挂怀。” 巫瑶晕红的脸蛋就有些苍白了,一旁生的娇艳的姑娘挽着巫瑶的胳膊, 不开心地看着陆珩:“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你可知我姐姐是……” 她话还没说话,巫瑶就摇了摇头并制止了她:“巫琴, 这儿是建康城, 而且眼前之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休得无礼。” 巫琴虽然有些不忿,但还是听了话转过头,生硬地应了一声:“嗯。” 一旁的桑桑甚至还有心情看戏,看来这次的初见不如书中那般梦幻, 在书中男女主第一次相见俩人就隐约有了好感, 可现在看却有些冷冰冰的。 再一个, 巫琴也提前出场了,在书中她是后期才出现,戏份不重,但现在却陪着女主一起来建康城了, 看来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化。 巫瑶笑的温婉:“不管如何,多谢公子了,方才你救我也废了力气,还是快些回府找大夫瞧瞧吧。” 她说完就向陆珩点头示意,然后拉着巫琴走了。 看着巫瑶纤细的背影,桑桑叹了口气,不愧是书中温柔大方又解语花的女主,处理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现在街上已经恢复了热闹,被无辜掀翻的摊子也有人帮着摊主收拾,疯了的马儿也被人制住了,一切都恢复了秩序。 冷不防的,桑桑的手被人握住,她转头一看果然是陆珩,她这才说话:“世子,你刚才没受伤吧,”其实方才那场景实在是凶险极了,一个不稳真的会要了命。 桑桑的指尖雪白,已然没有了血色,陆珩的眉梢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直接回府吧。” 桑桑愣了:“那锦茵她们怎么办?” 陆珩握紧了桑桑的手:“叫十安去告诉她们一下就好了。” 桑桑“哦”了一声,然后跟着陆珩上了马车,马车里照旧拢了炭盆,温暖的和屋子里没什么差别。 两人坐下来,桑桑才发现陆珩的衣裳上染了不少灰尘,而且他方才抱着巫瑶从马蹄下逃生,也十足的危险,现在该是累了。 桑桑就给陆珩倒了茶:“世子喝茶暖暖身子吧。” 桑桑知道陆珩多少受了些伤,她此时能做的也就是不打扰陆珩,然后尽快回府找大夫给陆珩瞧瞧了。 马车里一片宁静,桑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巫瑶。 说起巫瑶,她基本拥有所有女主都具备的各种美好品质,相貌美、性格好、而且能在后期的政事上帮助男主,尤其,她拥有极其高贵的出身。 巫族能在齐魏两国中生存,足以证明其超然脱俗的地位,故而,巫族人向来受尊敬,何况巫瑶的父亲是巫族的长老,其身份更是不一般,所以说巫瑶这身份几乎连公主都比不过,更别说建康城中的贵女了。 而在原书中,正是这样的巫瑶嫁给了陆珩。 思及此,桑桑无奈的笑了一下,她哪有一样能比得上巫瑶啊,何况如今巫瑶出现了,会不会剧情重新走上正途,可若是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呢。 走远了的巫琴还是有些生气,她停下步子,然后生气道:“姐姐,刚才那男子实在太无礼了,在咱们巫族有多少儿郎排着队都见不到你一面呢,偏他那么冷漠!” 在巫琴的心里,她姐姐巫瑶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没有谁会不喜欢她,可刚刚那男子竟那样一幅拒绝的态度,她见了如何不气。 巫瑶看着巫琴:“来之前我和你说什么了,改掉你的脾气,这儿不是巫族了。” 她这样一说,巫琴就老实了,可见是个极听姐姐话的。 巫瑶见到妹妹落寞的样子也有些心疼,然后软了口气道:“那公子可是救了我的命,合该是我们感谢他的,而且那公子也是心善的,不过是不求回报而已。” 想起方才陆珩抱着她从马蹄下逃生,她睁开眼就瞧见了那样一张俊秀的脸,巫瑶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她转身往前走。 巫琴不以为然,她们巫族就算是在这建康城也是顶顶尊贵的,姐姐就是性子好,她可不是。 说着,姐妹两人就往前走了。 回了府上,府医第一时间就过来诊了陆珩的脉。 好在陆珩只是有些轻微擦伤,并不要紧,只需涂些药便好,等府医出门后,桑桑就帮着陆珩把纸笔准备好。 现在因故不能出门,陆珩定然是会处理公文的,桑桑又帮着陆珩磨好了墨,又给陆珩泡了一壶茶,然后道:“世子您忙吧,桑桑到一旁看书去。” 当然,她要看的书不是书,而且话本子。 这话本子有许多都是桑桑央着陆珩帮她买的,她平日里无事,又得打发时间,就把闲情寄托在话本子上。 两人的日常相处模式就是陆珩认真的批改公文,桑桑在一旁悠然地看话本子吃茶果。 一旁摆着的紫檀座兽耳炉里燃了细细的香,屋子里安静极了,陆珩已然开始处理公文了。 可桑桑却没了看话本子的心思,就连往日里最喜欢的蜜饯都不爱吃了,桑桑看着话本子,神思早已经飘远了。 巫瑶的出现是桑桑一直担心的事,她怕巫瑶出现后陆珩会像原书中一般和巫瑶在一起,那样的话,自己自然就成了炮灰了。 就凭着陆珩这样变态的占有欲,对于自己这么个曾经属于他而现在不爱了的女人来说,他是肯定不会放她走的,他最有可能的就是把自己关在后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再也不许自己出去。 一想到这个结局,桑桑就忍不住害怕,她可不想永远被关在后院里,那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陆珩喜欢上巫瑶,感情里还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呢,她好歹跟了陆珩这么长时间,他不会那么快就喜新忘旧的吧。 当然,如果陆珩还是按照书里那般不可逆转的和巫瑶相爱,那她就一定要在这之前想法子逃走,这样她才能自由的活着。 不管怎么样,时间都越来越紧迫了,只能越快离开越好。 桑桑转过头,一旁的陆珩正伏案处理公文,从她这里看过去,只觉得陆珩浓眉毓秀,鼻梁挺直,下巴的弧线都让人沉沦,她有些失神。 陆珩正写着字,就发现了一道视线,他侧过脸就看见了桑桑:“怎么了,话本子不好看?”他说着放下了笔。 桑桑把话本子放下,然后坐到了陆珩身边的圆凳上。 “世子,你今天为什么拼了命救那个姑娘啊,因为她生的好看?”桑桑问陆珩,她没发觉,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发酸。 放下的狼毫笔吸足了墨汁,在纸上晕染上一大片墨色。 看陆珩没有回应,桑桑越发着急了,她嘟着唇:“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总是喜新忘旧,见了人家那么好看的就丢了魂儿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对,像陆珩那般冷清的人,怎么会第一次见巫瑶的面就拼命相救,这一点都不像陆珩的性子,想当初她刚接近陆珩时陆珩那般冷漠的态度。 桑桑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不只是因为害怕陆珩喜欢上巫瑶而导致她离不开,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越想越委屈,桑桑就用手掌打了陆珩,抽抽噎噎的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的。”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遭了这么多罪熬到这一步,到现在她连个男人都守不住,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呜呜。 眼泪像珍珠断了线一样掉下来,陆珩捉住了桑桑的手,眉梢弯弯,竟然带了笑意:“好了,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别胡思乱想了。” 桑桑这小奶猫一样的力气,打在陆珩身上就跟瘙痒似的,陆珩放下了桑桑的手,又抹去了桑桑脸颊上的泪水。 她这是真伤心了,因为别的女人而吃醋,莫名的,陆珩竟然很开心,她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只是嘴上哄他了,原来她也会为他而担心。 看着哭成小花猫的桑桑,陆珩吻了吻桑桑的唇,又吮去了桑桑脸上的泪。 桑桑见状更生气了,她哭的抽噎:“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陆珩一面吻她一面道。 桑桑愣了:“因为我?”怎么就因为她了,不是在骗她吧。 陆珩抱住了桑桑,把下巴抵在桑桑的发心上:“我今天认错人了。” 原来当时陆珩被一个下属给拖住了,好不容易脱身,一出门就瞧见了那发疯的马儿,再仔细一看,竟然往桑桑的方向狂奔,而巫瑶和桑桑生的身形仿佛,又都穿了大红色的斗篷,发型也类似,他又看的不仔细,着急之下就以为受到危险的是桑桑了。 桑桑靠在陆珩怀里,她听陆珩一说也想起来了,她今天和巫瑶穿的确实挺像的,只看背影很容易弄混。 眼泪终于不吧嗒吧嗒地掉了,桑桑抬头:“真的?” “真的,”陆珩吻了吻桑桑的发心。 好吧,听陆珩这么一说桑桑确实放下了不少心,她抱住陆珩的腰,勉强信了他吧。 巫瑶的事告一段落,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 桑桑想可能巫瑶就只是偶然出现在建康城里,现在可和书中的剧情不一样了,什么都说不准,说不定过段时间巫瑶就走了。 如此安慰之下,桑桑逐渐放了心。 这天是镇国公府的家宴的日子,照旧是阖府人团聚,陆珩下了朝便换衣裳准备过去,桑桑就帮陆珩系腰带。 正在这时,老太太房里的丫鬟过来了,她敲了门后站在一旁。 桑桑刚服侍陆珩穿好衣裳,陆珩道:“我一会儿便过去了,你回吧。” 那丫鬟却笑了下:“世子,奴婢这次来是奉了老夫人的命的,”她说着看了看桑桑:“老夫人邀了桑桑姑娘一同前往。” 话音落下,屋子里就陷入了安静当中。 桑桑也着实楞了一下,要知道范老夫人很是看不上她,从前的家宴更是没她的事,当然她也不愿意过去找气受,可这次范老夫人怎么一改常性了? 下意识,桑桑看向陆珩求助,陆珩握住桑桑的手:“你不愿去便不去。” 想了想,桑桑摇了摇头:“世子,桑桑还是过去吧,左右也没什么事,”她知道陆珩能做主,可这在范老夫人心里不就又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吗,要知道这位范老夫人的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她还是乖乖听话好了。 陆珩牵着桑桑的手:“那走吧。” 去正房的路不陌生,走了一刻钟就到了,进门前桑桑暗暗地吐了口气,上次见范老夫人的时候她还要把自己给关回偏院呢,这次可万万不能再惹到她。 正房里烧了地龙,室内温暖如春,一进门陆珩和桑桑就把斗篷给摘下来了,桑桑打眼一看,屋子里已经摆了不少果盘,也来了不少人了,很是热闹。 自然,二房的人也来了,除了腿不方便的陆承以外,虽然陆珩和二房已经结下了仇,可大家在范老夫人面前还是不约而同地假装友好,没有撕破脸。 有时候桑桑挺佩服他们的,私底下都闹成那样了,面上还一团和气,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呐。 陆珩自然要过去同男人们说话,桑桑就谨慎地坐在了一旁的小几旁,这个角落很隐蔽,她就在这安生坐着,肯定不会惹事。 可是她不惹事,事自己找上门儿了。 陆静婉趾高气扬地走过来,高抬着下巴,满满的优越感:“哟,今儿你怎么竟过来了?”她今天穿的很华丽,看着很漂亮。 桑桑喝了口茶,有时候她觉得陆静婉和秦氏这对母女挺像打不死的小强的,天天的各种作妖,偏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够恶心人的。 见桑桑不理她,陆静婉更生气了,她气的两颊鼓鼓,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陆静婉一直就讨厌桑桑,又嫉妒桑桑的美貌,如今见桑桑这么不把她当回事恨不能把桑桑给撕了,她恶狠狠地道:“你等着,我过会儿就告诉母亲,你没好果子吃。” 桑桑拿出帕子擦了擦唇,笑靥如花:“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世子,”她拖长了声音道:“说你欺负我……” 她说这话时故作娇弱,偏生又生的清艳惑人,叫人看来真真儿那么回事似的,可把陆静婉给气的不行。 桑桑有时候都疑惑,这陆静婉天天地跟她过不去做什么,她半点都没惹到陆静婉啊,好在陆静婉性子急,一般都说不过她。 陆静婉连灌了两碗茶才把这气给咽下去,她喝完茶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冷冷地对着桑桑笑了下:“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霸着我哥哥?” 桑桑心里一动,听陆静婉这意思话里有话啊。 果然,桑桑不问陆静婉也倒豆子一样说出来了:“你以为祖母现在还没出现是做什么,咱们府里来了个身为地位极尊贵的客人,听说还要长住咱们府呢。” “我远远瞧了一眼,那客人生的可美,有这样的美人在侧,哪儿还有你的位子,”陆静婉冷笑道。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一种莫名的预感浮现,不会是…… 下一刻,槅扇被人推开,戴着眉勒的范老夫人领了两个姑娘进门,前头的姑娘生的温婉,后头的则是娇艳型的,她朗声笑道:“这就是咱们府上来的客人了。” 那两位姑娘的相貌极其熟悉,正是巫瑶姐妹。 很好,果然原书的姻缘线还是牵的很好的,巫瑶不仅出现了,还要长住在镇国公府,离陆珩这么近! 桑桑第一时间就去看陆珩,他正低头喝茶,并未看巫瑶,可桑桑莫名就有些生气。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自己的预收,大家喜欢的可以收藏下~ 《将军家的小娇妻》 文案 男主篇: 萧珩自幼随父兄出战,南征北伐,冷厉果决,世人皆称之为萧小将军。 然而一朝联姻,萧珩娶了个娇滴滴的妻子回来。 这女人像朵娇花,动不动就泪眼蒙蒙。 萧珩不喜,将其放置一旁。 后来,床笫之间,萧珩听着自家小娇妻的求饶声,心道娇软些也不错。 萧珩:嗯,真香。 女主篇: 穿越而来的姚芙看见萧珩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迫于无奈才娶了她,听闻其心中还有一个白月光。 无所谓,不过一起搭伙过日子。 岂料后来,萧珩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姚芙笑问萧珩:脸疼不疼。 55、第 55 章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状态。 巫瑶、巫琴这两个名字一出,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巫族来人了, 且地位不低,就算是于国公府来说也是贵客了。 正房中的人都心思各异, 但毋庸置疑的一点,那就是要好好招待巫族来人。 巫族独立两国而存在,地位超然, 从前也有巫族使人来访两国或办其他事的时候,不过大多数都住在皇宫,这次却住在了镇国公府上, 这对国公府上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尤其是一旁的陆静婉,桑桑几乎可以感觉到陆静婉对巫瑶姐妹的崇敬和羡慕,桑桑心道这巫族人的地位当真是高啊。 陆静婉回过神来, 她看着前头的巫瑶姐妹, 冲桑桑冷笑:“喏, 你瞧见了吧,巫族女来了,莫说是咱们府里,就是整个建康城也没几个比得上的, 你风光的日子到头了。” 其实陆静婉最嫉妒的就是桑桑的美貌, 从一个小小的卑微丫鬟, 到如今她哥哥的身边人,风光无限,这一切都让陆静婉生气极了,是的, 之前陆珩带过桑桑出门几次,京中早就传遍了桑桑的美名,她竟连一个下贱的丫鬟都比不上。 而新来的巫瑶姐妹俩却打破了这个现状,她们来了,出风头的自然没有桑桑了,所有人都要退居一步,不过这样陆静婉就很开心了,终于有人能压制住桑桑了。 一旁的桑桑听的无奈,这陆静婉真是不放过她了,什么事都能扯到她头上去,巫瑶姐妹俩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儿。 陆静婉见桑桑没有回应,不由得侧过脸看了眼桑桑,然后就瞧见了那已然熟悉了的,但却仍然让人惊讶的美貌。 是的,巫瑶也没有桑桑好看,可那又怎么样,在这个时候身份地位是最重要的,巫族长老之女的出身,足以弥补相貌上的差距。 前头,范老夫人领着巫瑶姐妹俩与众人见礼。 待见到陆珩时,巫瑶眼底升起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压了下去,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咱们又见面了,公子。” 陆珩点头示意:“那日之事不过是顺手而为,姑娘不必在意。” 范老夫人惊讶地“哦”了一声:“怎么,你们两个竟见过面不成?” 巫瑶一贯都是知礼的,她笑着对范老夫人道:“之前刚到城中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发了性的马,多亏了陆世子才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巫瑶是不敢忘的,总归还是要报答了才好。” 短短一句话,却引人深思,这可是救了巫族长老之女的性命啊,一时间二房的人看着陆珩的目光都有些嫉妒了,这小子是什么好运气。 倒是陆珩安安稳稳的,很是冷静自持。 范老夫人的笑更慈祥了,她拍了拍巫瑶的手:“那可真就是缘分了,既有了这层关系,又何必谈什么救命之恩,就像珩哥儿说的,不过是小事而已,你们呀,就安心住在府上,等什么时候想回巫族再回。” 巫瑶笑着应了一声:“好,那就多谢范老夫人了。” 正说话间,就有鱼贯而入的仆妇摆膳了,一个丫鬟走到桑桑跟前儿:“姑娘,外头有事要忙,劳您出去一下。” 桑桑认出来了,这是方才邀她过来的范老夫人的丫鬟,她微微笑了下:“好。” 一旁的陆静婉不乐意了,她叫住那丫鬟:“有什么事要她去做啊,不过是个下贱的丫头。” 那丫鬟只说:“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好吧,陆静婉瘪瘪嘴,可还是恨恨地瞪了眼桑桑,桑桑没管她,直接跟那丫鬟出去了,桑桑本来就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出去也没人发现。 等出了门,桑桑拢紧了斗篷:“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直到现在,也就陆静婉没看出来了,范老夫人压根儿就是把她诓出来,不想让她在席面上见巫瑶而已。 至于理由就更是简单了,就是想叫她过来见巫瑶一面,想让她见到巫瑶这般高贵的女子之后知难而退,又或者说,离开陆珩身边。 桑桑一直都知道范老夫人看不上她,只不过她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那丫鬟有些惊讶,但还是道:“那姑娘便回吧,”好了,这下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屋内,桌子上已然摆好了菜,一桌儿人吃的开心,时不时地低谈两句。 陆珩面无表情的用膳,陆珩早就发现桑桑不见了,略一细想,他就知道这是范老夫人的主意,可他不能当众砸了范老夫人的摊子,只能忍过这顿饭。 也算是宾主尽欢,用过膳后范老夫人特意送巫瑶姐妹去了一个清幽的院落:“这儿是府里一处空置的院子,如今打扫干净,你们姐妹住正合适。” 想了想,范老夫人又道:“我那孙儿一贯是个冷清的脾性,你们可别见怪。” 巫瑶摇了头:“自然不会。” 待招待好巫瑶姐妹后,范老夫人回了屋就问陆珩:“世子哪去了?” 老嬷嬷一瞧就知道范老夫人是生气了,她连忙回道:“用过膳没一会儿就走了,老夫人您有什么事等两天再说,”那时候气也就能消下去了。 范老夫人“嗯”了一声,她闭上眼睛握紧手中的佛珠。 她一直就知道自家孙儿不是池中物,可年岁大了,身边竟只有那个药引,再无第二个女子,所以她才着急给陆珩寻一个家世地位都相配的姑娘为妻。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巫瑶来了,早年间老国公曾与巫族人有些缘法,巫瑶这才住到了镇国公府,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她简直再适合陆珩不过。 无论是相貌、人品还是地位,都是百里难寻,范老夫人第一个想法就是撮合巫瑶与陆珩,试想若是陆珩能娶了巫瑶,那将来的助力自不必说,她年纪大了,见的事也多,自然瞧出巫瑶对陆珩是有些好感的。 可一向让她引以为傲的孙儿竟然这般不上道,都是因为桑桑! 范老夫人睁开眼,她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陆珩回去的时候桑桑已然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嫣红的唇微微张着,天真又惑人。 陆珩上榻抱住她,桑桑睡梦间就觉得一股凉气,她睁开眼睛,声音软糯地道:“世子,你回来了。” “嗯,”陆珩掖好桑桑耳后的发:“没生气?” 桑桑眨了眨眼睛,她这才清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自然没有,我是知道世子的心的。” 现在陆珩身上也暖和了,桑桑抱住陆珩的腰,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躺好。 陆珩倒有些意外了,他捧着桑桑的半侧脸:“真的?”他说这话时目光沉沉。 “当然是真的,我知道世子你的不容易,”桑桑这回是真心这么说的,陆珩一贯爱重范老夫人,何况范老夫人这么些年为了陆珩竭尽心血,他是该报答的。 只不过她确实是松了口气,原本桑桑很担心陆珩和巫瑶如同书中那般在一起,可这回有了范老夫人的插手,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陆珩和巫瑶再不是从前自然而然的接近了,有了范老夫人在其中的撮合,陆珩说不定反而会生出些逆反心理,这倒意外地合了桑桑的心。 陆珩揽住桑桑的腰,他的声音低沉:“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桑桑唇角弯起,原来是在关心她,她就一一说了起来:“宝珠给我做了鸡丝面,汤底很浓,味道又鲜,很好吃,还有好多小菜。” 陆珩吻了吻桑桑的眉心:“好了,睡吧。” 桑桑本来就是被陆珩唤醒的,此刻闻言就睡了,呼吸均匀起来,陆珩看着桑桑的睡颜,眼睛一眨不眨。 他感受的很明显,桑桑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若是说之前是满嘴谎言的小骗子,最近好似自然了些,不管她是不是还在骗他,陆珩承认他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陆珩抱紧了桑桑,逐渐睡去。 巫瑶姐妹到来的事很快便传开了,不只是府里,整个建康城都知道了,桑桑还听说有些府里的丫鬟甚至去巫瑶姐妹的院子外跪拜祈祷。 听宝珠这么说的时候,桑桑没忍住惊讶了一下,她还是低估了人们对于巫族的信仰,就连宝珠都一派崇敬的样子。 听宝珠说巫瑶姐妹来是有巫族的任务的,顺带着来访一下齐国,可这任务是什么就没人得知了,当然也没有人问。 听到这儿的时候桑桑莫名想起了巫祁来的目的,她心想是不是巫瑶姐妹来也是为了找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桑桑只关心巫瑶和陆珩的关系,好在这些天内他们俩人没有任何相处过,桑桑又放了些心。 除了这些外,府里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开宴宴请建康城中的贵族。 原因无他,巫族长老之女来了,还住在镇国公府,城中的人们自然是都想见一下巫瑶姐妹的,范老夫人就想着办个宴会大宴几天。 一时间整个城中的人们都将目光放在了这次宴会上,府里热闹的很。 就现在在听松院里,都能听见外面下人仆妇劳累的声音,听说府上还特意为了这次宴请从花匠那儿买了好些反季的花儿来,以请客人观赏。 而此时的正房内,巫瑶姐妹俩陪着范老夫人:“老夫人您这可就是破费了,何必办这样大的宴会。” 巫琴却觉得这样正合适,也就这样的宴会才能配得起她们姐妹俩的身份,若是规格低了些那可就丢面了,何况她们代表着巫族,再大也是不为过的。 好容易等巫瑶和范老夫人寒暄完,巫琴赶紧就拉了巫瑶回屋,在人后巫瑶也是那样温婉,她捧着茶碗喝茶。 巫琴帮着巫瑶满上了一杯茶,她放下茶壶:“姐姐,等这宴会完咱们便去皇宫住吧。” “在这就很好,”巫瑶道,还是不要太张扬为好。 巫琴的眉毛皱的紧紧的:“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那陆世子已经有妾室了!他不是你的良人,还是趁早脱身为好。” 巫琴自幼随着巫瑶长大,没人比她更了解巫瑶了,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对陆珩有好感,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在镇国公府上住了也有些日子了,自然就知道了陆珩身边有个妾室的消息,巫琴有些愤愤不平,莫说巫族,就是全部儿郎都是要求着才能见巫瑶一面的,巫瑶何须为了这么个已经有了妾室的人挂心。 巫瑶的声音冷了下来:“巫琴,你胡说些什么,”她的面色有些泛白,但只有那么一点点。 巫琴不敢说话了,她咬着唇:“姐姐,我知错了。” 她是知道姐姐的,姐姐是这世上最聪明也最美的人,姐姐是不会放任自己的,何况姐姐对那陆珩也不过一点点的好感而已,她需要做的,只是陪在姐姐身边。 听松院里都能听见外头宾客的热闹声,这天就是府上举办宴会的日子了,从上午到现在都没消停。 宝珠同桑桑道:“现在也是傍晚了,人应该都来全了,我听说老夫人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先是把园子里的梅花都修剪了下,又在花房里买了反季的花儿,还请了城里最出名的戏曲班子,外面灯火通明的。” 桑桑点了点头,在这儿都能隐约听见外头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宝珠开始撺掇桑桑:“要不咱们也出去听听曲儿,赏赏花,左右世子也说准了咱们出去玩儿,”其实这机会还挺难得的。 桑桑看着宝珠期待的脸,心想反正她们就在外围看看,应该不会出事,就点了头,两人穿戴好便出去了。 镇国公府极大,花园亭台样样不少,宝珠想去戏台子那听戏,桑桑想她还是别露面为好,就在外头的梅树林里等宝珠,这里人少又安静。 府里各处的树梢上都挂了灯,去哪儿都是亮堂的,在冬夜里煞是好看。 桑桑在一棵老梅树下站定,清幽的香味扑鼻而来,她不由得想起了逃跑的计划,现在看是越快越好,稍晚一些都会有变数。 过了一会儿,桑桑就听见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这声音离的越来越近了。 “公子,这好好的您出来吹冷风干嘛,巫女不是在屋内吗,这机会多难得啊,你来之前不是老爷不是说让您多接触接触巫女吗?” 桑桑这才发现她正好被老梅树遮住了身形,无意间听见这话,桑桑心想巫瑶果然比陆珩更是个香饽饽,怕是满建康的公子哥都想娶她入门,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被动听了人家私底下讲话,桑桑有些尴尬,可这时候她要是出去的话估计又会被人家误会故意偷听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闷闷的敲击声响起,原来是那少爷敲了小厮:“愚不可及。” 她听着忽然觉得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可到底在哪儿听过她又想不起来。 小厮更纳闷了,他揉着脑袋,反正他一直猜不透公子的心思,又道:“公子,那不说这个,就是上次的路引被老爷发现了,他给撕碎了,您要不要再弄一个?” “自然要,改天你便着手去办。” 小厮呆愣的声音传来:“公子,您忘了,老爷把银钱都给收上去了,眼下您身边一个铜子儿都没有啊。” 听到这里,桑桑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买面具那晚上遇到的人了,她心下有些激动,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吗,可她现在该怎么出去。 可惜,还没等她出去,赵询先发现了她。 席上无聊,赵询出来透气,正和小厮说话的时候,他发现身后的老梅树下有一抹红色的衣角,他摆手示意小厮住嘴,然后自己悄悄走了过去。 绕过树后,赵询一把掀开了桑桑戴着的嵌了兔毛边儿的连帽:“你偷听我说话!”他一字一字道。 帽子落下,又见熟悉的乌发红唇,赵询甚少见的愣了下:“又是你?” 桑桑只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十分尴尬,她娇嫩的脸泛了红晕:“这次真的是巧合,”她想了想道:“对,而且我是先来的,你们才是后来的,你们要说什么我也管不住啊。” 赵询看了看梅林,确定桑桑说的是真话,他静静地看着桑桑。 通过方才赵询的话,桑桑已经确定他能弄来路引了,现在缺的只是钱,她应该怎么说才能让他告诉自己方法呢。 何况她也不知道赵询是什么人,要是赵询最后把她的意图给说出去怎么办,那她可真是完了,但她又莫名其妙的觉得赵询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赵询自然能看出桑桑眼底的纠结,他倒要看看她能说些什么。 最后,桑桑决定还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要是靠她自己那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了,她嫣红的唇瓣吐出几个字:“你很缺钱吗?” 赵询看着眼前的桑桑,眼前的小姑娘生的真是好看极了,眉眼都精致的不像话,可听了这话之后,赵询扣上了桑桑的帽子:“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 读者“嘉谣”,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2 读者“南婘”,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夏时小姐姐”,灌溉营养液+1 读者“槿笙”,灌溉营养液+1 56、第 56 章 桑桑今晚出来时穿了那件大红色折枝纹的斗篷, 斗篷上带着镶了兔毛边儿的帽子, 这帽子很大也很暖。 所以当赵询把帽子扣在桑桑头上的时候,桑桑的视线就全被帽子给遮挡住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场间静了好几秒,后面赵询的小厮都纳闷了,自家少爷什么时候这样过啊。 桑桑喘了几口气, 她抬手撩开帽子,没想到竟不小心撞到了赵询的手,她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然后道:“我不是小姑娘。” 手上传来滑腻温热的触感,赵询罕见的愣了下,他不动声色的放下手, 在听见桑桑的话后没忍住笑了出声。 眼前的姑娘眉目如画, 肤白玲珑, 周身上下都写着娇嫩二字,怎么看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还说不是小姑娘。 赵询道:“好,好, 你不是, ”他心道眼前这小姑娘定是哪家跑出来的, 一派天真不知事的样子。 想了想,桑桑决定换一个说法。 桑桑随意地问道:“不说这个,你怎么出来了啊,里面坐着的可是难得一见的巫族女啊, 几乎满建康的贵族都来了,你怎么还偷溜出来了。” 通过刚才赵询和他小厮的对话,自然不难猜出赵询是个家里富贵的公子哥,因为路引或是旁的行径惹了他父亲不满意,这才撕碎了他的路引,又断了他的钱财来源。 赵询反问她:“那你呢,你为什么溜出来,那些贵女可都捧着巫族女呢?” 反被问住,桑桑噎了一句,然后撒谎道:“屋子里人太多,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桑桑看着赵询,他依旧是吊儿郎当的公子模样,她舔了舔唇:“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了,这两次遇见,你都在说什么路引,你要那个做什么?” 赵询没想到桑桑会这么直接问出来,他唇角勾起:“原来你不认识我。” 桑桑的眼睛一瞬间有些迷茫,她哪儿认识眼前的人是谁啊,难不成他还名满建康城?可她之前随着陆珩几次赴宴也没瞧见这么个人啊。 赵询自然看明白了桑桑眸中的意思,他直接道:“你说要那个做什么,自然是溜出去玩儿了。” 因为这时代是齐魏两国并存,虽然现在两国间尚算和平,但也少不了细作,所以在各个城池间行走都需要检查户籍路引,查的算很严格。 桑桑猜定是赵询的父亲不同意他出去乱走,怕有危险,她转了转眼珠:“刚才你不是说你缺钱吗,我给你钱,你帮我也弄一个吧。” 赵询嗤笑:“你一个小姑娘要这个做什么?” 桑桑道:“自然是和你一样了。” 赵询忽而笑了一下,神情极其复杂:“不一样,不一样的。” 这一瞬间,桑桑忽然觉得赵询像是背负了什么似的,可下一瞬,赵询就又是从前的模样了:“再者说,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多危险啊。” 桑桑很急切:“你不是缺钱吗,我可以给你啊,两全其美,而且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只是想出去玩玩儿。” 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再也没有了,而且桑桑莫名觉得赵询可以托付,她赌一把,输了也不要紧,反正陆珩不认识她。 赵询没有说话,其实私底下做这种生意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大部分都是假借身份逃出城的,眼前这小姑娘锦衣玉食,显然不是想逃出去,可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就猜不到了。 跟在赵询身后的小厮突然开口道:“公子,左右就是一句话的事,您就帮了这姑娘吧,”这姑娘生的多好啊,他再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好看的,屋里的巫族女也不如眼前的姑娘。 赵询敲了敲他的脑袋:“闭嘴。” 然后看着桑桑:“我考虑考虑,你要是做坏事怎么办。” 桑桑泄了气,然后很快镇定过来:“那你考虑考虑,我等你回复。” 桑桑的眼睛太过清澈,就像是能透到人心底里去似的,一般很难让人生出拒绝之心,赵询亦如此,他鬼使神差地道:“那好吧。” 桑桑笑了下,梨涡隐隐:“那好,”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道:“那你叫什么,我下次好找你啊。” 姑娘家名讳不宜说出,赵询身后的小厮又说话了:“咱们公子名讳赵询。” 赵询瞪了他一眼,那小厮把嘴给捂上了,桑桑点点头:“那好,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桑桑说完便沿路走了,看着桑桑的背影,赵询冷冷地看着自家小厮:“见色眼开。” 赵询忽然道:“去打听打听,她叫什么,”他发现眼前这小姑娘倒是很有趣,和旁的小姑娘不一样。 可直到回府了,也没打听出来,小厮哭着脸道:“公子,奴才查遍了,也没见有这么个人呐。” “哦?”赵询疑惑地道,就桑桑的容色,竟会找不出她是谁,这事倒是有趣了。 桑桑和宝珠一起回了屋子,然后脱下衣裳暖和身子,宝珠开心极了:“桑桑,我这次终于见到巫女了,果然同常人不一样,而且今天府里请的戏班子好好听。” 宝珠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桑桑就一直笑听着。 等宝珠说完,桑桑才不经意问起:“宝珠,你可知道有谁叫赵询的?”宝珠长在建康城,对京城贵族知道的很多。 宝珠愣了:“你怎么忽然问起赵公子了,”然后才回道:“这是咱们大齐国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小儿子。” 宝珠开始给桑桑介绍起赵询的事,而此时,桑桑也终于想起来了,原书中确实有赵询这么个人物,虽然只有很少的篇幅! 书中写道,赵询是赵王的小儿子,他和赵王的关系极其恶劣,父子二人见面就是一顿吵闹,赵询也成了建康城中顶出名的纨绔,闹出了不少事。 想到这里,桑桑就明白了,正因为赵询父子二人关系极差,所以在外都不许小厮唤他父亲为王爷,而是叫老爷,所以赵王才撕碎了赵询的路引。 至于赵询这个角色,也是为女主角服务的,没错,他是书中想要求娶巫瑶的人之一,那时候巫瑶在京城出尽了风头,满城的公子都想娶了巫瑶,自然,巫瑶选择了陆珩,在这之后,就没有再提起赵询了,也没有提起他的结局,毕竟只是一个和原主一样的小炮灰。 宝珠终于说完了:“也怪不得你不认识他,正巧这之前他被赵王送去参军习武了,刚回京城。” 好,一切都对上了,不过桑桑想不通,刚刚看赵询的模样他对巫瑶一点意思都没有啊,她猜想说不定是赵王逼的,毕竟这对父子关系那么差。 说完话宝珠便走了,桑桑也洗漱了一番,然后躺在榻上。 现在看样子赵询是一定能弄来路引的,就看他想不想帮她,从宝珠和书中的话可以得知,赵询是个不服管的,这类人做事最出人意料了,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这样他帮她的可能就又加大了一分。 而且,就算他不想帮她也没什么,桑桑敢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赵询不知道她是谁,她自打穿书以后就跟在陆珩身边,偶有参加宴会的时候也是待在房里,连那些夫人都没见过,这么久了,也就一个程锦茵见过她,所以说,就算赵询身份高,也查不出她是谁。 捋清这些,桑桑安然睡去了。 宴会举办的很成功,巫琴很是开心,她最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快感。 可她却发现巫瑶并不怎么开心,她走过去,眉毛蹙起:“怎么了,姐姐你不开心吗,是不是今儿人太多了,吵到你了?” 巫琴想起姐姐平素喜欢安静,今儿的气氛或许令她不喜。 巫瑶摇了摇头:“没事,”她们巫族女既出来了,自然就是要经受这些的,她对巫琴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月华如水,巫瑶闭上眼睛,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陆珩。 心跳有些快,她这些日子闭上眼就会想起初见那天陆珩抱着她从马蹄下逃生,巫瑶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像巫琴所说的那般,她喜欢上陆珩了,不,他已经有妾室了。 巫瑶强迫自己闭上眼,她终于睡着了。 可是她梦里也梦见陆珩了,在梦里她和陆珩在一起了,两个人相依相偎,携手度过了许多事,她很开心,以至于醒来时嘴角都翘着。 真正清醒后,巫瑶终于意识到她都梦见了些什么,那梦太真实了,就像是真的存在一般,她和陆珩仿佛真的在一起了一样。 巫瑶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她蹙起秀美的眉毛。 用早膳的时候巫琴就发现巫瑶的面色有些苍白,她紧张道:“姐姐,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巫瑶笑了下:“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 巫琴愣了愣,她隐隐觉得这事和陆珩有关,莫非姐姐还喜欢陆珩? 桑桑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再遇到巫瑶,她看着梅林里的巫瑶姐妹和陆静婉,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早她去给陆珩整理书房的时候发先插瓶里的梅花有些枯了,她就想着过来梅林采几枝梅花,没想到刚到梅林就遇见她们了。 巫瑶也有瞬间没反应过来,然后道:“这不是那日的姑娘吗?”巫琴也看着桑桑,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再见。 当日因为马蹄下逃生,整条街都很乱,巫瑶姐妹俩也没发现桑桑是跟着陆珩的,只以为是偶然遇见的姑娘,今日再见就有些意外了。 陆静婉正陪着巫瑶姐妹俩赏景,闻言就解释道:“巫瑶姐姐,这就是我那哥哥的妾室了,她叫桑桑,”她说这话时隐隐带着些瞧不起。 陆静婉话音一落,巫瑶的唇色就有些苍白了,原来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她静静地看着桑桑。 那日遇见桑桑时巫瑶就感慨世间竟有如此容色的姑娘,比起巫族女郎也毫不逊色,她很欣赏桑桑的美貌,可今日以这种身份再见,这份心情就变的苦涩了。 最后一丝的幻想也被打破,巫瑶弯起唇:“桑桑姑娘。” 桑桑见状也笑了笑:“巫瑶姑娘好,”她说着福了福身,然后道:“那桑桑先告退了,”在这个时候,像她这种身份的都不够格和巫瑶姐妹说话,她转身退出了梅林。 陆静婉看着桑桑远去的背影直舒了一口气,简直是从没这么痛快过,桑桑都没有身份在这儿说话,她却能在这儿陪着巫瑶姐妹! 陆静婉趁机道:“巫瑶姐姐,那丫头顶不懂事,是个乡下来的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就蛊惑了我哥哥,当真是个狐媚子。” 巫瑶的声音有些清冷:“咱们再去旁的地方转转吧。” 倒是巫琴更确定了,她那一向高贵的、受人崇敬的姐姐真的对陆珩有意。 陆珩回来时发现书房里的插瓶的梅花还是枯的,他问桑桑:“不是说去梅林折花吗,怎么了?” 桑桑把枯了的梅花取出来:“今儿正巧遇上巫瑶巫琴两位姑娘了,我就先避开了。” 陆珩应了声儿,然后拿了一本新的话本子出来:“这儿是新买的。” 桑桑的眼睛亮了亮,她接过来:“谢谢世子,”这之后她便拿过去看话本子了,免得打扰陆珩处理公文。 等忙完之后,陆珩才和桑桑就寝。 桑桑撂下了床幔,她在里面换衣裳,曼妙的身影透过床幔显现出来,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陆珩把外裳放下,他发现桑桑的妆奁匣子有些乱,他顺手帮着桑桑整理了一下,然后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对,是银子。 桑桑之前很喜欢朝他要银子,她攒了不少,就放在这些匣子里,她说每天看着心情好,现在这些银子已经堆了不少了。 里头桑桑已经换好衣裳了:“世子,我好了,”虽然两人已经坦诚相见了,但她还是害羞让陆珩看着她换衣裳。 陆珩敛了眉眼,他上了榻。 桑桑还没等说话,陆珩就把她压在身下,他修长的手指抚着桑桑的眼尾,桑桑的眼尾像桃花瓣一般微挑,精致又勾人。 这双眼睛这么清澈,又有多少东西瞒着他呢?不过他不在乎,左右他不会放她离开。 桑桑直觉事情有些不对,陆珩好像又生气了,声音也低了起来:“世子,怎么了?”她说着回想了一下,没发觉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陆珩的手指带给她的肌肤一阵战栗,他看着身下的桑桑,还有她嫣红的唇。 然后低头咬了口桑桑的唇瓣。 桑桑没忍住“唔”了一声,她的腿肚子有些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莫慌,已经安排上了,桑桑小可爱会成功的!! 57、第 57 章 说实话, 陆珩时常这样咬她。 每当这时候, 陆珩基本就是莫名其妙的生气了,次数多了, 桑桑也就熟悉了一二,她只需示弱就好。 所以,桑桑并没有理会唇瓣的疼痛, 她气息浅浅:“世子,”她纤细的手指缠绕着陆珩绣了云纹的衣襟。 身下的人依旧是那般清澈的眸子,那张嫣红的唇瓣。 一股暗火自体内燃烧起来, 陆珩嘴角扯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是了,她就是这样, 他早该习惯的。 还没等桑桑反应过来, 她就被陆珩给拆穿入腹了, 刚换的衣裳算是白换了。 陆珩这晚上特别来劲儿,力气好像用不完似的,把她都给弄哭了,到最后她哀哀求饶才算停止。 第二天一早, 桑桑熟悉的感知床榻的另一侧空了, 陆珩应该去上朝了, 她起身给自己灌了好几杯的茶才解渴,嗓子也舒服多了。 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桑桑气闷地咬了咬唇,行吧, 上个床陆珩应该就好了,这次还算是好哄。 不过她多少也有些怀疑,之前这种时候怎么说也要她哄好长一段时间陆珩才会好,可这次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过去了,这都有些不像陆珩了。 于是桑桑一直着急的等着陆珩,陆珩下朝回来后的表现还和之前一样,桑桑小心地试探了下,他应该是不生气了,桑桑松了口气,应该是她多想了,陆珩就是寻常的心情不好而已。 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直到这天陆珩才带回来一个新的消息,那就是太后娘娘要为巫瑶姐妹举办一个欢迎宴会,就在之前去过的皇庄。 陆珩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定然也是要去的,桑桑一想就知道这次宴会肯定会比上次的更盛大,她随口问道:“世子,那这宴会要办几天?” 现在年关将近,朝中的官员也相继休沐了,尤其有太后娘娘做主办宴会,这宴会定是一桩盛事。 “三四天的时间总是会有的,”陆珩回道。 话音刚落,他又道:“你若是嫌弃烦闷,可以留在府里,左右时间也不长,”之前他带了桑桑去了不少宴会,桑桑几乎一直都是待在屋子里的。 这事说来几乎无解,虽然陆珩的身份很高,可桑桑终究是个妾,那些夫人都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了,不乐意与桑桑结交,而且陆珩去了庄子上也不得闲,还要同旁人交际,几乎是晚上才能回。 桑桑刚想说那她就不去了,左右也是自己在屋子里待着,可转瞬一想,她就满口应了:“世子,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反正我在府里也是整日待在房间里,在庄子上起码景致好呢,”桑桑又说,“到时候你出去忙,我就在庄子里转转,总比一直在院里看雪强。” 当然,桑桑不只是想换换环境欣赏下景色,她真正的目的是赵询,她想这样的聚会赵询是一定会去的,说不定他就答应帮她了。 陆珩摸了摸桑桑的发:“好。” 就算是只去三四天的时间,安嬷嬷也整理出了好几箱笼的衣裳,尤其是帮桑桑准备了各色华美的衣裳,桑桑不好意思告诉安嬷嬷她压根儿就不受别人待见,只是待在屋子里。 这一清早,院里上上下下就忙起来了,桑桑帮着给陆珩穿衣裳,刚穿好两只袖子,安嬷嬷就走过来:“桑桑,你过来,这点活计叫十安做不就成了。” 一旁的十安愣愣地:“是。” 桑桑一听就明白安嬷嬷这是有话跟她说了,她放下手,然后跟着安嬷嬷转过了槅扇后:“嬷嬷,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世子的。” 安嬷嬷笑了下,拍了拍桑桑的手:“我哪儿能不放心世子,你定会照顾好他的,嬷嬷是有贴心话要跟你说。” 桑桑拧了眉头,不解道:“嬷嬷尽管说,”安嬷嬷能有什么话跟她说啊。 安嬷嬷就叹了口气:“这些天你也见识到了,咱们府上可是来了那样一个耀眼的姑娘,嬷嬷都听说了,老夫人想让世子娶了巫瑶姑娘的……” “要嬷嬷看,你还是赶快怀上个孩子,没有巫瑶姑娘,也还有旁的姑娘,有了孩子才是真的站稳了脚跟儿,正好要去皇庄好几天,你和世子好好培养感情,一举怀上个孩子,”安嬷嬷贴心地道。 细细算来,桑桑跟了世子也有好长的时间了,肚子里竟然没有一点动静,她当真为桑桑着急。 桑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没想到安嬷嬷竟然是要跟她说这事,怎么每个人都要她怀孩子,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羞涩的笑。 安嬷嬷自觉把话带到了:“这几天你要加把劲儿。”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直到坐到了马车上桑桑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陆珩问她:“安嬷嬷说了些什么,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 桑桑含混道:“就是女儿家的那些事。” 马车很快就到了,又见熟悉的皇庄,时间似乎回到了一年前,那时候她还是陆珩身边的小丫鬟,桑桑忍不住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 照旧是分了屋子,桑桑里里外外的忙活开,交代下人把屋子摆成陆珩喜欢的样子,又把拿来的衣裳箱笼放好,这一通忙活就到晚上了。 陆珩喜静,不喜欢太多人服侍,故而只留下了桑桑一个人。 桑桑拿出银剪子剪了剪灯芯,又帮陆珩研磨,然后就坐在圆凳上看他,那时候他还坐在轮椅上,因为她打了瞌睡,他生生地按她的脸颊把她弄醒了。 想到这里,桑桑摇了摇头,她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陆珩临走前还同桑桑说她可以带着下人去庄子里转一转,这庄子可是皇庄,冬日里也是不同寻常的漂亮,而且正因着是皇庄,里面都有侍卫把守,各处都是大人物,安全的很。 桑桑帮陆珩系好玉带:“好,那你少喝一些酒。” 桑桑知道,这时候陆珩还不是书中叱咤的帝王,他还是需要被迫做很多他不喜欢的事。 陆珩吻了吻桑桑的眉心:“好,等我回来。” 陆珩走后屋子就空下来了,桑桑坐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的热闹声,听小丫鬟说这场宴会遍邀了城中名门,而且太后真的来了,每日都有各种宴会和活动,热闹的不得了。 桑桑裁了好些纸开始练字,等时候差不多了她才穿戴好出去。 桑桑很庆幸,因为宴会在皇庄举办,不许有私人的侍卫进来,也就是说在这里没人看着桑桑,她可以随心地走动。 皇庄上加了一个皇字,足以说明这庄子的气派,桑桑还是问了沿路的小丫鬟才知道了各处的景致。 桑桑想了想,然后走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赵询一定会来,而且依照他的性子定会厌烦宴会的吵嚷,上次他就是偷溜到了梅林里,桑桑想着她应该会在这些地方遇上赵询。 她虽然知道了赵询的名字,可想要贸贸然找他也是很难的,毕竟她可以说是全天候都有人跟着,只有这时候才有空闲,而且若是她在皇庄里主动去寻赵询,那去的路上定会有很多丫鬟仆妇伺候,很容易走漏风声,只能这样等着偶遇。 可惜皇庄太大了,桑桑晃悠了好长时间也没等到赵询,她咬着唇,心道这里要是遇不见就等以后出去再说吧,左右不急在一时。 第三天上,眼见着就要回去了,桑桑还是没遇上赵询,她有些灰心丧气了。 这里是一处梅林,桑桑站在一棵老梅树下,这几天她几乎转遍了各处安静的地方,总也没遇上赵询。 梅花瓣簌簌落下,桑桑的鼻尖都被冻红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唔,受不了了,她得回去了。 她刚要转身,就有一道声音响起:“哟,好巧,又遇见了。” 桑桑心中狂喜,她转过身就看见了赵询,他穿着一身竹叶青的袍子,在冬日花树下面目疏朗,玉带风流。 “是啊,好巧,”桑桑撒谎道,这可不是好巧,是她一直在等着。 桑桑刚说完话,就见赵询忽然俯身看着他,目光很是专注,桑桑忍不住后退,声音低低地道:“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赵询忽而笑了:“没有,干净的很,就是你的鼻尖都被冻红了,怎么,溜出来很久了,说起来,我怎么没在宴会上瞧见你。” 桑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在怀疑她的身份了,不行,绝不能被他发现。 桑桑翘起唇角:“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在宴会里待着,闷,”她转移话题道:“你不是也是?” 赵询勾唇:“我是被迫来的,谁叫我家的断了我所有的银钱来源,我不听他的能怎么办,”他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忽悠过去:“可是这宴会也进行好几天了,竟一次不见你。” 赵询说这话时尾音微挑,满满地疑惑。 桑桑只能撒谎道:“实话跟你说,我不喜欢看见比我美的姑娘,我才不去见巫瑶呢。” 她话说完,赵询就是一阵的哈哈大笑,到最后连眼泪都出来了,他擦了擦眼角:“我倒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末了,他还颇认真地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比那个什么巫瑶还是好看许多的。” 桑桑已经不想跟他扯皮了,她上前一小步:“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她说着从袖袍里取出银票:“喏,钱我都准备好了。” 这银两还是她拜托宝珠去折换的,宝珠时常能出去采买,算是自由。 赵询负过手,哟,这钱还挺多,两张银票都很大额,他古怪地看着桑桑:“你不会是从家里偷出来的吧,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哪有小姑娘有这么多银钱的。 桑桑把银票交到赵询手里:“我还能偷抢不成,自然是我攒下来的,你不知道,我们姑娘家自小就有许多金银头面,这些东西折换一下就有不少钱了。” 这话倒也是,不过赵询还是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帮你?” 桑桑愣了,她道:“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你缺钱,我缺路引,两相便宜,而且你也没理由拒绝我啊,”她看着赵询:“方才你不是还说你父亲断了你所有银钱的来源。” 赵询看着银票:“你就确定我不会拿着钱跑了?” 这回轮到桑桑笑了,赵询可是有名有姓的赵王的儿子,跑到哪里去,而且说起来她这回真是沾了赵王和赵询不合的光,要不赵询怎么会缺钱。 一锤定音,赵询道:“事成之后我把东西放在甜水巷的李家绸缎铺,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去取,绝对安全。” 心事放下,桑桑忍不住弯起唇角:“好,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赵询被桑桑的笑晃花了眼睛,这丫头生的委实是好,这么一笑说不出的动人,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脸,然后把一张银票放回去:“我是讲究诚信的,这些便够了。” 赵询说完便回了,桑桑把银票收回去,在回去的路上她觉得世界都灿烂了,这件压在她心头的事就这样解决了,她可以离开了! 一直积压的郁闷一扫而空,桑桑笑着回了屋子,她一回就瞧见了陆珩。 “怎么笑的这么开心?”陆珩帮着桑桑解开了她的斗篷,然后握住她的手取暖,他的语气淡淡的,但也看出不开心了:“怎么出去这么久,指尖都冻红了。” 桑桑解释道:“这不是庄子里的景致好,我这两天都走了个遍,日后回府就又在府里待着了,就想着趁这两天多逛逛。” 在外头待得久了,桑桑的鼻尖也是红红的,陆珩用手摸了摸:“急在这两日做什么,日后我闲下来多带你出去走走。” 桑桑下意识应道:“好。” 可下一瞬她就想起她要离开了,离开建康城,离开镇国公府,也离开……陆珩。 曾经期盼了那么久的事,眼见着就要成功了,桑桑竟然觉得心口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珩发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儿:“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挺开心的?” 桑桑靠在陆珩的怀里:“是太冷了,现在才缓过劲儿来。” 陆珩抱着桑桑放在床榻上,然后又解下自己的衣裳,两个人一起躺在床榻上:“这样就不冷了。” 桑桑低低地应了一声:“谢谢世子。” 可这取暖取着取着就变了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桑发觉屋子里的温暖变的好高,紧接着陆珩就把手探进了桑桑的衣襟里。 白嫩的、柔软的被他握在手里,几乎晃花人的眼,桑桑身子都泛着红晕,她咬着唇瓣,还是忍不住溢出喘息的声音。 这些天陆珩喜欢从后面的姿势,他把桑桑平稳地放在床榻上,然后挤进她的腿间,他希望能永远这样下去,希望这个小骗子能永远这样骗着他。 他垂眸就看见了桑桑雪白的背脊,没有半点瑕疵,还有她后背上方那灼灼如莲的胎记,他俯身吻住,描绘它的形状。 这晚上俩人的兴致都很高,之闹到后半夜才睡去,一夜好眠后,桑桑才醒来。 陆珩吻了吻她的唇:“你在这儿好好歇着吧,我还是得晚上才能回来,”不过明天就可以回府了。 桑桑睡眼惺忪地应了句好,她等陆珩走后好长时间才起来,然后梳洗穿戴好。 她也不喜丫鬟伺候,所以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桑桑先是用过了早膳,然后才把随身带着的避子药拿出来。 照巫祁说的,把药兑进滚沸的热水里,然后服下便好。 药剂冲下便是一股浓浓的药味,桑桑皱着鼻子从一旁取来了蜜饯果子,等吃完药在吃这些便缓过来了。 等药剂混匀的功夫,桑桑又想起了赵询的承诺,甜水巷的李家绸缎铺,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可还未等她服下药,就听见一道问询声:“桑桑,我之前落下了一折公文,你帮我找找,”陆珩一边走进屋子一边道。 陆珩的步子很大,他眨眼间就到了屋子里,然后闻见了浓浓的药味,他迟疑道:“你在服什么药?” 巫祁给桑桑开了药方,恰好这几日不用服药,陆珩就没嘱咐下人带药过来,那么说,桑桑面前的这碗药哪里来的? 桑桑甚至没反应过来,陆珩进来的太快了,她连喝下去或是倒掉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她呆愣当场。 陆珩快步走近,药味越发浓烈,他却转过脸,直直看向桑桑,声音中冷意涟涟:“说话啊?” 桑桑的心跳的很快,思绪也转不过来了,她在想她该说些什么,可不管哪一个理由都不成立,她甚至不敢看陆珩。 桑桑想起去登州的水路上她被陆珩捉回来的场景,只不过,这次她还能不能骗过他呢。 “怎么不说话?”陆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几乎是瞬间,陆珩就猜到了那是什么药,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他早就知道她在骗他,却没想到她竟做到这个程度,竟然偷偷服下避子药! “咔嚓”一声脆响,药碗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片,药汁也全都洒落在地,这声音犹如山崩地裂一般,桑桑忽然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陆珩用手捏住了桑桑的下巴,一字一句道:“说话。” 然后他才发现身下的桑桑已经泪流满面,珍珠一样的泪划过脸颊,划到他的手指上,这是害怕……的泪水吗? 下巴处传来疼痛,桑桑想她的下巴一定被捏红了,此刻的陆珩就犹如地狱里来的修罗,俊美又骇人。 桑桑哭着道:“我……”她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隐隐预见到她怕是再逃不了了。 陆珩想起他曾想给桑桑建造一个巨大的、华美的囚牢,当时却只以送给她脚链便罢了,现在想来他确实是错了。 陆珩笑了,可那笑意森然诡谲:“我确实是对你太好了。” 以至于,连他自己也不愿醒来。 现在,这层纸,终于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临时出去玩儿了才没更新,我的锅,呜呜,今天多更了些!! 以及,收到了大手笔的营养液,开心心~~ 读者“”,灌溉营养液+56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青梧”,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身高两米八的小仙女”,灌溉营养液+9 读者“balabala”,灌溉营养液+5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2 读者“南岭晚凉”,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58、第 58 章 陆珩的声音一字一字传到桑桑的耳朵里, 彻骨寒冷。 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 桑桑甚至无端端生出一种身处冰天雪地的感觉,她跋涉其中, 瘦削的身子不禁颤抖。 下巴处的疼痛越发明晰,桑桑甚至能看见陆珩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他是这样的……恨她。 可此时此刻, 桑桑想不出只言片语再去欺瞒陆珩,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再说什么也只是枉然。 陆珩稍微用力,抬起桑桑的下巴,她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 露出一张如诗如画的面孔, 此刻这面孔上泪水涟涟, 更显娇弱楚楚。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她甜言蜜语地骗他,那些无伤大雅的事陆珩从来不在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没想到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竟然敢偷偷服下避子药。 怪不得, 这么长时间了她肚子也没有一点动静,若非今天的偶然,他竟然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陆珩勾唇,精致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我要听你说, 一字一句,仔细说。” 眼泪噼啪落下,颗颗晶莹,桑桑咬着唇,娇嫩的唇瓣几乎被她咬出血来,她抬眼:“我刚刚服下的确实是避子药。”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事情她确实做了,也被陆珩发现了,她再也编不出谎话来了。 桑桑穿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她也知道了不少东西,在镇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里,像她这样背着主子偷偷服下避子药的,往小了说是私下行事,往大了说却是不听上命,藐视主子,甚至可以拖出去一顿乱棍打死,好在她是他的药引,纵然他的病现在好了,也还是需要她,她还能留下一条命。 至此,终于尘埃落定,陆珩的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快,反而更加沉重了,她果然承认了。 陆珩闭上眼睛,然后松开了钳住桑桑下巴的手:“你很好……”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仿佛刚才的事情都不存在一样,桑桑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她下意识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现在陆珩已经发现她偷偷服下避子药了,摆明着说她不想要他的孩子,这些都已经成既定的事实了,此刻重要的是她服下避子药的原因! 若是让陆珩知道她是想逃跑才服下避子药,那她才是真的会被囚禁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所以现在桑桑努力地去编她服下避子药的原因,说些什么好呢,说些什么才能叫陆珩不那么生气,才能让这件事渐渐过去。 空气中仿佛还有着药汁的苦涩味道,桑桑半垂着眉眼,长长的眼睫像是飞舞的蝶翼一般,生出一种脆弱的美丽。 陆珩看着她,心里嗤笑出声。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骗了他这么久,还有这次的避子药,不都是一个原因吗,她想离开他。 这绝不可能,他是不会放她走的,陆珩起身,然后去案几旁去取落下的公文,声音又恢复了从前的冷静,他对门口的小丫鬟说:“看好她,哪里也不准去。” 小丫鬟诚惶诚恐的,声音都颤儿了:“是,世子爷。” 陆珩带着公文走了,连看桑桑一眼也未曾,桑桑愣在原地,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陆珩竟然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服下避子药。 她都已经编好理由了,说她害怕范老夫人,怕范老夫人随时会发落了她,更怕陆珩娶了正头妻子后不要她了,怕她生下孩子后会被正头妻子抢走,她有那么多的理由,可陆珩竟然连问都没问。 一个念头隐隐浮现出来,陆珩不会是猜到她想要逃走了吧,可这念头刚生出来就被桑桑给否定了,她一直都表现的很好,只有这次因为避子药才稍稍露了端倪,可这也有许多的可能,他是不会发现的。 桑桑想陆珩应该只是在气头上,他太生气了,以至于忘了问她。 正在这时,小丫鬟慢慢走进来,她小心地道:“姑娘,奴婢把碎瓷片收拾下去吧,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人。” “嗯,你收拾吧,”桑桑哑着嗓音道。 小丫鬟捡起碎片带走,又拿了帕子把地上擦干净,眨眼间屋子里就恢复如常,安静温暖,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发生过那样的事。 小丫鬟走后,桑桑才发现她竟然还在不知不觉地流泪,她拿过一旁放着的蜜饯放在口中,甜甜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桑桑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就算天塌下来了,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 山庄外照旧是银装素裹,陆珩捏着公文的指节泛白,他舒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她种种行为之后的目的,他知道她一直想逃走,可他竟然不敢问出来,不敢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服避子药,他怕真的得到那个答案,到那时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终于有了害怕的东西。 陆珩苦笑,他从未预见过这一天,他一败涂地的这一天,直到现在,他还在试着挽回,只要她不亲口说出她想离开,他就还能装作……不知道。 正巧十安过来了:“世子,奴才现在就把花送进去吗?”十安手里捧着好些折好的花枝,有枝头正好的梅花,还有花厅里养着的花儿,花香四溢。 这花枝自然是陆珩吩咐十安做的了,他先前瞧着桑桑无聊,便叫十安折来花枝,好让桑桑在屋里插花来消磨时间。 见陆珩没有说话,十安又试探着道:“世子?” 陆珩挑了挑眉梢,他把花枝接过来,然后扔在了地上:“不必了,你去院门口守着,不许进也不许出,记得。” 十安心惊肉跳,世子这个模样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他向来习惯了陆珩的命令,此刻什么都不敢问,只是低头俯身:“是,世子,十安这就过去。” 陆珩裹挟着漫天风雪走了。 于此同时,赵询在屋子里看着银票不说话。 小厮不解道:“公子,这银票您都看了大半日了,又不能看出花儿来,可别累到了眼睛,”自打少爷偷溜出去后手里就多了这银票,还是好大一个数目。 小厮一直跟着赵询,自然知道赵王和赵询这对父子已经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老王爷是真的断了赵询的所有的银钱来源,还同当铺交代过不许做赵询的生意,自然,也不许赵询再见他的那些朋友,甚至不许赵询随意出门。 所以说,此时的这银票对赵询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至于这银票是怎么来的就不是小厮能问的了。 赵询把银票收好,下巴一挑:“查到了那姑娘是谁了吗?” 要赵询来说,桑桑有些像话本子说的精灵,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就比如他现在完全寻不到她的踪影。 小厮的脸皱成了苦瓜:“公子爷,您是不知道啊,奴才查遍了皇庄的来客,竟完全没发现那位姑娘的身影,”他都怀疑那美的和仙女似的姑娘真的是仙女了,要不怎么能找不到呢。 赵询也有些意外,他把银票交给小厮:“明天走时去弄两张路引,小心些,不要被人瞧见,”他说的自然是不要被赵王的人发现了。 接下来,赵询又同小厮说了桑桑那张路引的要求,以及放在甜水巷李家绸缎铺的事。 小厮一一记在心底,他跟了赵询这么多年了,别的没有,就一点忠心可取,他是能把事办稳妥的。 交代完小厮后,赵询给自己倒了碗酒。 直到吹熄了蜡烛,陆珩也没有回来,桑桑躺进被子里,她分明很累,可竟然睡不着,桑桑逼着自己睡觉,也不知道明天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一觉到天亮,陆珩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小丫鬟进来帮着桑桑收拾了箱笼行李,然后一一搬到了马车上,自然,马车上也没有陆珩。 桑桑一个人乘着马车回了府,马车走在夹道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她心里越来越没底,上次陆珩送了她一个脚链,现在这脚链还在她脚上呢,这次等着她的又是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府上,下人们帮着收拾了箱笼,桑桑则是直接被送回了屋子里,院门口的门扇一关,就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喧嚣了。 桑桑苦笑,也不知道这回她还能不能出去。 而外头,安嬷嬷原本喜色盈盈地等着桑桑和陆珩回来,结果就见桑桑被下人送着回了屋,陆珩则是冷着脸一路进了书房。 见了这些,安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俩人是闹别扭了。 等到晚膳时候,安嬷嬷特意给陆珩整治了一桌儿他喜欢的菜,她敲了门:“世子,该用膳了。” 陆珩的眉头拧的很紧:“嬷嬷,撤下去吧,”他没有胃口。 安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别扭闹得还挺大,她面上带了笑,小心地道:“世子,桑桑年纪还小呢,许多事都不懂,她要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你,你可不要挂怀啊,这不就伤了你们俩的情分了吗?” 陆珩呵的一笑:“情分?” 见了陆珩这一笑安嬷嬷知道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了,她低下头:“那老奴把饭菜撤下去,不过世子您还是喝些粥,免得伤了胃。” 她想着还是等过两天再给桑桑求情,现在陆珩一瞧着就是在气头上,就算开口也没用,还是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好些天。 因着临近了年关,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又是出府采买又是布置上下,还要同正房的人一一交代,好容易才把年办妥当。 这天是除夕,府里各处的热闹的不得了,只有一座小院儿安静的很。 宝珠在灶间做了好些菜色,然后一一拿来桑桑的屋子里,接着又摆盘,她还拿了一瓮酒过来,将菜色凑齐,宝珠才笑道:“桑桑,过来吃年夜饭吧,虽然只有咱们两个,但也要郑重些的,等晚上还要守岁呢。” 桑桑最近又清减了许多,她不想让宝珠担心,就笑着道:“好啊。” 眼前的人几乎瘦成了纸片,宝珠看着都有些心惊,她莫名想起之前桑桑被关在偏院里取血的时候,那段日子过得生不如死,而今却又…… 宝珠的眼眶湿了,她掩饰地拿起酒:“我得去灶间把酒热一下,要是凉着入腹说不定会伤了胃,你等着我。” 宝珠几乎是落荒而逃,等到了灶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来世子是真的厌弃桑桑了,就和院里的那些丫鬟说的一样,事情还要从那天从皇庄上回来说起。 自打那天起,世子就再没踏过桑桑的院子了,虽然一应物件供给都没变,但世子再没来过了,整日里不是在书房处理公文,就是去正房忙正事。 于此随之而来的就是桑桑的失宠,原本宝珠以为世子会回来,可都这么些天过去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加上桑桑逐日的消瘦,她就知道桑桑和世子之间怕是真的有事。 宝珠最知道这些后宅的事了,若是一个女子没了丈夫的宠爱,那是真的会被人踩到头顶上去的,尤其是桑桑还是这么一个身份,她不由得为桑桑的后半生担心。 这时候酒也热好了,宝珠定了定神才回去:“酒热好了,一起用膳吧。” 宝珠的手艺没的说,桑桑吃的很开心,她也喝了些酒,这酒都是果子酒,并不醉人,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 酒汁香甜,桑桑的心事却还积压在心头,半点没有放松。 她原本以为陆珩会像从前那样处置她,可他没有,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再也没进过她的屋子,她知道陆珩是真的生气了。 她也不知道这事究竟会怎样下去,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过得很快,年已经过去了,眼见着陆珩就要上朝了,可他还是没再进过门,宝珠很是担心,她劝桑桑道:“桑桑,要不你去世子那好好说说,要是再这样下去你怎么办啊。” 桑桑拍了拍宝珠的手:“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先前不是没想过去找陆珩好好说说,再同陆珩说一下她编的理由,说不定陆珩就会像从前那样信了她,不再追究,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宝珠离开后,桑桑就吹熄了蜡烛,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很是嗜睡,白天里也觉得十分困倦,现在也只是刚到晚上而已,她就哈欠连天了,眼眶都有了泪意,竟然是困极了。 桑桑盖好被子,她想她可能是最近太担忧了,以至于这般渴睡,果然,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这觉睡得并不踏实,桑桑总觉得有些细碎的动静,像是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她好像还觉得脚踝处凉凉的。 桑桑一下子就惊醒了,她下意识抬起半边身子,床榻边儿果然坐了个人影,这人影身形挺拔,总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也俊秀不凡。 借着外头清亮的月光,桑桑看清了那人浓郁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还有俊秀的眉眼,她惊讶道:“世子……” 好些日子未见,陆珩没有丝毫变化,就像从前那般。 桑桑没想到陆珩会这般深夜而来,不过她转念一想之前陆珩确实这么晚来过,眼前人俊秀如斯,就像中间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桑桑的心跳有些快,她这才想到陆珩时隔这么久终于过来了。 陆珩握住桑桑的小腿,然后把她的裤脚掀开,露出桑桑一小截如同美玉般的小腿,就连脚踝都生的格外精致,她的脚踝处则是系着一条细细的脚链。 紧接着,陆珩便挑起了桑桑脚踝上的脚链,他的手指修长,在月色中更显清透。 桑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世子,你是有什么……事吗?” 陆珩没回应,他只是把桑桑的脚链给解了下来,桑桑更加不解了,陆珩这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来干这个的? 袖侧一翻,陆珩又拿出一个新的脚链,他的声音低沉:“喜欢吗?” 桑桑直起身子,她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很好看。” 这条新的脚链是一条细细的银链,花纹更加古朴,一瞧着就比从前的更加精致,这银链在月色下竟然熠熠生辉,当真是好看。 只不过这脚链同先前的也没什么差别啊,这是要做什么? 陆珩握住桑桑的脚踝,然后细致地帮桑桑戴好,“咔哒”一声锁死,他才松了口气,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嗯,果然很好看。” 此刻,桑桑终于看出哪儿不对了,先前的脚链是那种寻常的链条,可以随手解下,而眼前的这条脚链则是需要钥匙才能解开的! 不用想,这脚链的钥匙定然在陆珩身上,以后若是他不愿意,她就得永永远远地戴着这脚链。 精致的脚踝上是古朴的细细银链,果然精美如壁画。 陆珩的声音很轻:“好了,这下永远都是我的了。” 桑桑咽了咽口水,陆珩真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桑桑:这个大变态,可吓坏我了,呜呜呜!! 今天的感谢名单,谢谢地雷和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雪雪无敌大帅比扔了1个地雷 读者“青梧”,灌溉营养液+14 读者“小白”,灌溉营养液+10 读者“仙女的日常”,灌溉营养液+6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身高两米八的小仙女”,灌溉营养液+3 读者“…”,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我怎么这么好看”,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59、第 59 章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深浅不一。 陆珩照旧俯身坐着, 清亮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他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一道浅浅的阴影,如玉一般俊秀。 可就是这样俊秀的一个人,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桑桑看着自己的脚踝, 那上面绑着一个细细的银链,银链细致,花纹古朴, 当真是好看极了,可也是这样一条银链,除非陆珩愿意, 否则将会永远绑在她的脚踝上, 再也取不下来, 无论她去到哪里。 想到这里,桑桑不禁颤了一下,她是真的害怕,她想她还是不够了解陆珩, 若是她再做错一步,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桑桑想起了书中那些得罪了陆珩的人的下场, 她心底生寒。 桑桑的眼神迷茫,眼睫像是蝶翼一样纤细脆弱,她瘦削的身子微颤,实在是可怜极了, 陆珩帮着桑桑掩好她的裤脚:“怎么了,害怕吗?” “有些冷……”桑桑缓缓地道。 陆珩这才想起来他是深夜而至,而桑桑被骤然唤醒,又只穿着中衣坐在床榻上,怕是真的会被冻到。 陆珩扶着桑桑躺下,只这么稍稍一触碰,陆珩就越发感觉到她身体的单薄,这些日子她又瘦了:“好了,睡吧,”他帮着桑桑盖好被子,又掖好被角,确定她再也不会被冷到。 桑桑怎么可能睡得着,她闭上眼睛都是脚踝处的银链以及书中那些人的下场,她怕有朝一日这下场也会落到她的身上。 而更多的,则是对陆珩的恐惧,他今日就能做出这样的事,将来呢? 桑桑的声音有些低,听来更觉娇弱:“世子,夜深了,你也回吧,明日还要上朝呢,可别因为这个而耽搁了。” 陆珩听明白了桑桑话里的意思,她是不想再跟他单独相处了,她害怕。 无妨,他在做之前就知道她会是什么态度,他等得起,时日长了,她就会像从前那般对他了,而不是像现在这么害怕。 陆珩的指腹轻轻抚了抚桑桑的脸颊:“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嗯,”桑桑无奈的应道。 明明陆珩还在床榻上,可桑桑的眼皮竟然有些沉重了,她想起她最近很是嗜睡,怕是困劲儿现在又上来了,没过一会儿,桑桑睡着了。 陆珩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桑桑会睡得这么快,床榻上桑桑已然睡熟,眉目宛然,唇瓣嫣红,他静静地看着桑桑。 一动不动,身影几成雕塑。 第二天一早,桑桑被窗柩里透进来的日光晒醒,她有一刻的晃神儿,然后才撩开被子,自己脚踝处还有那条银链,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吱呀”一声,槅扇被推开,原来是宝珠进来了。 宝珠端着熬好的白粥,满脸都是笑意:“桑桑,你可真是好样儿的,这事总算是过去了,我再也不用替你担心了,”她说着把白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我怎么了?”桑桑不解的问。 宝珠就暧昧地笑:“你怎么了你还问我,今儿早上可是满院子的人都瞧见了,世子是从你的屋子里出来的。” 宝珠听到这消息之后就放心了,她原以为桑桑真的被世子厌弃了,那等待桑桑的下场就太惨了,可这回陆珩从桑桑的屋里出来就证明没事了,世子对桑桑还是有情的。 “你说陆珩早上才出去?”桑桑抓着宝珠的手臂问。 宝珠有些奇怪:“自然是了,你怎么这么问,”难不成桑桑还不知道不成? 桑桑有些失神,她放开宝珠的手臂,她没想到陆珩竟然在屋子里直直坐了一晚! 宝珠看的奇怪,但还是没问,她最近瞧着桑桑瘦了不少,总觉得是她的身子骨弱,她从一旁取过放温了的白粥:“桑桑,喝些粥吧,然后再说别的。” “你不是最近总是胃不舒服,闻见些油星儿就恶心,这白粥是我特意熬得,又香又糯,还没味道,你快吃些吧,总是不吃饭也不成,身子骨都熬坏了,”宝珠皱眉道。 桑桑十分感动,她接过粥碗:“多谢宝珠。” 这白粥果然熬得很好,吃着味道正正好,吃下后桑桑的胃也觉得舒服多了,自打前几日起她就有些不舒服,吃饭的时候闻见菜的味道总是恶心,她想应该是她最近太过忧心了。 桑桑没在乎这个,然后把一碗白粥喝得干净。 许是年关积压了太多的朝务,陆珩开了年上朝以后就忙的不可开交,甚至忙的没有回家的时间,听松院上下也因此而空寂了许久。 不过这回倒是没人嘴碎地盯着桑桑了,因为陆珩时常交代下人给桑桑送回外头的物件儿回来,彰显宠爱,所幸,并没人踩到桑桑头顶上来,日子过得也算是相安无事。 直到十余天后,陆珩才算轻松下来,他回了府。 夜里外头又下了雪,纷纷扬扬的,桑桑站在窗前往外看,宝珠跟着担心,她试探着道:“桑桑,世子都回来好几天了,你怎么也不过去看看世子啊。” 这态度太不对劲儿了,桑桑竟然一直待在屋里,也不去见世子,世子那边的礼物倒是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可他人也没来。 宝珠实在是有些担心,她怕这俩人之间有隔阂,再深再浓的爱有着这样那样的阻隔,到后来也磨灭的没多少了。 桑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对宝珠说她害怕陆珩,不敢去见他吗,她不能,所以只是笑着道:“你别担心,总会好的。” 她知道这事在陆珩那儿就算是过去了,可她莫名地过不去,现在她看见陆珩就觉得有些害怕,这样的她要如何与陆珩相处呢。 见状,宝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刚要开口,就看见门口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陆珩,她惊喜道:“世子,您过来了。” 宝珠说完就悄悄地退下了,给陆珩和桑桑留下空间。 看着熟悉的陆珩,桑桑却觉得有些仿若隔世,她舔了舔唇:“世子。” 又是十几天没见,陆珩发现桑桑更瘦了,他走过去揽住桑桑的肩:“怎么,最近没休息好,还是吃的不好,怎么瘦了这么多。” 桑桑本来就很瘦了,如今这样看着竟像是纸片一般。 桑桑不经意地侧过身子,离陆珩稍有一段距离:“最近胃口有些不好,吃什么都不香,”她也发觉这个问题了,可这也控制不住。 陆珩见到桑桑抵触的模样心里一沉,他带着桑桑坐到了床榻上:“晚膳都吃了些什么?” 桑桑只能一一回答:“都是宝珠亲手做的,有水晶虾饺、八宝鸡、冬笋还有梗米粥,”她又陆陆续续地说了几道菜,荤素皆有。 陆珩帮桑桑掖过耳后的碎发:“明日我叫安嬷嬷再去寻两个厨子过来,让他们为你整治新的菜色。” 桑桑想说不用了,可到底没有开口,她知道她说什么陆珩也不会听的,只能说谢谢世子。 说完后,屋子就又很安静。 一旁的烛火盈盈,陆珩挑了挑眉梢:“好了,现在夜色也深了,睡吧,早些睡对身子也好。” 桑桑脱掉家常穿着的刻丝夹袄,露出一小片脖颈,还有她精致的锁骨,她的红唇半张,下巴颌尖尖,坐在那儿也透出一股子惊心动魄的美。 桑桑与陆珩处的久了,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他现在是想那个了,可她完全没有心情,桑桑只能先躺在床榻上,然后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脸来。 陆珩顺着躺下,然后如同往常一般抱住桑桑纤软的腰,可这次他的手刚触及到桑桑的腰就发现她身子的僵硬。 陆珩抿紧唇,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抗拒和不愿,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想到这里,陆珩仍旧固执地揽住了桑桑的腰,他的声音似从前那般冷淡,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发现的痛苦:“好了,我不碰你,你睡吧。” 他再给她两天时间,让她好好适应一下。 听到陆珩的承诺,桑桑才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她和陆珩也有一个多月没那个了,他有些想也是正常的,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 陆珩的身量很高,怀抱也很温暖,在这样的温暖下,桑桑睡着了。 听见身侧桑桑均匀的呼吸声,陆珩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桑桑,只有他先认输,谁叫他先爱上了。 陆珩向来一往无阻的人生中,终于有了在乎的人,偏偏这个人不喜欢他,他只能等着。 陆珩做事的速度实在是快,他刚说要帮桑桑再寻两个厨子,到第二天晚上厨子就被接进来了,还做了一桌丰富的菜。 这厨子果然很有技艺,桑桑闻着竟然不觉得恶心,她吃的格外开心,用了足足一碗的饭,陆珩见了也放心了,桑桑应该就是前些日子担忧导致的,并没有什么大事。 用完膳后,陆珩交代十安把公文拿进来,像往常一般处理公文,屋子里很安静,桑桑没有像从前那般坐在圆凳上帮陆珩研磨,而是收拾一番便上榻了。 她最近总是吃完晚膳就觉得昏昏沉沉的,眼眶中已然有了泪意,桑桑很快便睡着了。 睡梦中有人对她动手动脚的,桑桑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醒来后才发现原来是陆珩在吻她,好容易放开,桑桑狠狠地喘了口气,她目光如水:“世子……” 陆珩一面吻她一面解开她的小衣:“别乱动,”他说着就将大手放在了她的绵软上,然后用力揉搓了起来。 桑桑的脚尖一下子就绷紧了,她用手抵了抵陆珩的胸膛,她没想到这厮又来劲儿了。 对桑桑这么点小力气,陆珩毫不在意,他稍一用力就把她的力气卸去了,他素了一个多月了,自然是有些想的。 见着陆珩这模样,桑桑就知道她今晚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闭上眼睛。 得了桑桑的允许,陆珩就开始大胆了,他解开桑桑的亵裤,然后稍一用力就挺了进去,两个人紧密的结合,身下的桑桑面如桃花,周身都泛着粉嫩嫩的光晕,可口极了。 于是乎,一晚上胡闹。 第二天一早,桑桑醒来时陆珩就不见了,她浑身酸涩,然后无奈的骂了陆珩两句,结果等吃早膳的时候她又恶心了。 安嬷嬷在一旁照顾着,看见了就有些着急:“桑桑,这可是怎么了,是不是肠胃有些不好,明明昨晚儿上吃的还是很好的。” 安嬷嬷想了想道:“要不嬷嬷去请大夫过来瞧瞧,也好放心。” 桑桑摇了摇头:“嬷嬷,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者说今日是府医回家休沐的日子,再把人请来就有些劳动了,还是等日后府医回来再说,左右也就两三天的功夫。” 安嬷嬷同意了,若是在府医不在的时候去请大夫,那可就真是惹眼了,本来范老夫人就看不上桑桑,这样做更会引起范老夫人的反感,以为桑桑是个娇惯的。 “那等府医回来后嬷嬷再唤他过来,”安嬷嬷道。 其实安嬷嬷隐隐觉得桑桑是有了,她也算经过不少事了,自然也见过许多女子怀孕,恶心嗜睡都符合症状,不过安嬷嬷也不敢叫准,毕竟桑桑曾经被当过药引,身子殊异。 而且桑桑的月事从来不准,这些都要大夫细细诊断一下,安嬷嬷想着等陆珩回来后还是告诉他一下为好,若是真的,那世子就有后了,想到这里,安嬷嬷的心头一片火热。 夜里桑桑穿了件月色的斗篷,又细细地穿戴好,陆珩则是在一旁等着她。 原来今天府里采买了许多花灯进来,挂在树枝和房檐下,漂亮的恍若仙境,自然,这些都是为巫瑶姐妹准备的,现在桑桑等人都算是沾光了,可以趁此机会一起赏灯。 等出了门,陆珩只是带着桑桑往听松院里的树下赏灯,树上的树枝上都挂了花灯,溢彩琉璃。 桑桑还以为陆珩会带她一起去正院,毕竟那是和巫瑶姐妹一起相处的好机会,可没想到陆珩竟然没去,她问陆珩:“世子,你不去好嘛?” 陆珩揽着桑桑的腰肢:“自然可以。” 桑桑心道看来这模样陆珩和巫瑶是没有什么旁的关系了,她原本很担心这件事,没成想陆珩竟然不喜欢巫瑶。 正说着话,十安吩咐下人拿了好些花灯过来:“世子,都在这儿了。” 陆珩看着桑桑:“你随意选个喜欢的,提在手里也好看。” 桑桑一愣,陆珩对她竟然……还算可以,那看来避子药的事真的过去了,她可以筹谋让陆珩对她放心,继续逃跑计划了。 桑桑有些走神,然后选了一盏竹木做的走马灯,这走马灯的各面上绘了不一样的工笔画,在光晕中微微转动,好看极了。 桑桑握着灯柄,她想起许久之前她发烧的时候,那时候她就好像隐约见过一盏好看的走马灯。 陆珩握住桑桑的另一只手:“好,咱们继续赏灯吧。” 走在院里,桑桑才感慨今冬实在是下了许多的雪,之前就总见漫天的雪,院里的下人自然是勤快的,早早把地面上的雪给扫干净了,但树枝上可还压着不少雪。 正说着话,十安就过来同陆珩说话,像是有什么正事的样子,桑桑就独自走了过去,她走到了一棵树下。 桑桑又想起了逃跑的事,这都过了这么久了,她想甜水巷的李家绸缎铺应该早就放好路引了,只等着她过去取。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桑桑,小心!” 什么小心,桑桑才感觉到头上细雪纷纷落下,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那被厚雪压弯的树枝越发弯了,还发出清脆的响声,原来是那树枝禁不住了,已然折了,在往下掉。 桑桑赶紧往后跑,可这树枝折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竟然跑不过去,眼见着就要被树枝砸中,桑桑认命的闭上眼睛,而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紧紧地抱住她,把她护在了身下,安然无恙。 走马灯早就丢开了,世界一片昏暗,她在陆珩的胸膛里安安稳稳,却听到了摧枯拉朽的声音,还有陆珩的闷哼声,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世子?” 桑桑还闻见了属于陆珩的那股清冷的味道,眼泪晕湿脸颊,陆珩不会死吧。 十安等人这才赶过来,院里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然后合力把粗壮的树枝移走,听着树枝摩擦雪地的声音,陆珩还是抱紧桑桑:“不要怕,不会伤到你的。” 在这一刻,桑桑奇迹般的什么都不怕了,她只怕陆珩因为她而受伤,她刚刚才瞧见了那粗壮的树枝,陆珩为了保护她而正正被树枝砸中,她却半分伤害都没受到。 听见了桑桑的哭泣声,陆珩的声音难得带了温柔:“我不会有事的。” 良久,陆珩和桑桑才被救起来,这之后的事情很乱,桑桑只记得陆珩被抬进了屋子里,他白皙的面上染了血,很是虚弱,然后大夫就被十安带着急匆匆的过来了。 这应该是特意从府外请来的大夫。 桑桑手心一片冰凉,她握住陆珩的手,不管怎么说,陆珩都是为了救她才受了伤,她现在只想着他能好起来,别的她什么都顾不了了。 大夫的胡子都白了,他诊了好半晌陆珩的脉象,然后才开口道:“世子放心,您的内脏肺腑都没受伤,只是肌骨受了些伤,这并不要紧,只要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屋里的人听到后都松了一口气,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若是陆珩真的因此而受伤,他们万次难辞其咎。 桑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刚刚一直在想被重物砸中而导致的内出血,好在陆珩幸运,她徐徐地吐出了一口气。 大夫开始给陆珩琢磨着药方和膏药,陆珩则是握了一下桑桑的手:“早就说了我没事,现在你放心了吧。” 陆珩这才发觉桑桑的手心冰凉,他对大夫道:“劳烦大夫帮内子也诊一下脉吧,刚刚她虽被我护在身下,但难免受到惊吓,”他怕桑桑被吓到,若是惊厥焦虑也是不好的,还是看一下为好。 桑桑本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儿还是停下了,她把手递给了大夫。 大夫的白胡子微动,他闭着眼睛诊了许久的脉都没开口,吓得桑桑都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病了。 终于,大夫开口了,不过他的面上竟然带着笑:“夫人,您这脉象乃是喜脉啊,”他接着对陆珩道:“恭贺世子。” 屋子里的下人都欢喜出声,没成想没诊出病,反而是个这么好的消息,纵是陆珩也呆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桑桑怀孕了,他紧握着桑桑的手,她竟然有他的孩子了。 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而身为当事人的桑桑却久久都没有回过神,她第一反应是荒唐,明明她都喝过了避子药,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怀孕呢?” 话音落下,然后她才想到那天在皇庄被陆珩打碎的那碗药,是了,她那天没有吃药! 桑桑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真的怀孕了。 一个意外出现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有点点长的一章哦!! 么么哒亲们的营养液~~ 读者“追文少女”,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8 读者“guan”,灌溉营养液+5 读者“咔咔咔”,灌溉营养液+2 读者“ヴ做你て盖世美少女°”,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60、第 60 章 即使想通了这一关窍, 桑桑还是不敢相信, 这世界怎么会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只有那么一次而已, 她竟然真的有了。 桑桑精致的眉毛微蹙,漂亮的眼睛里很是迷茫,就连身边下人们的贺喜声都听不见了。 原本靠在床上的陆珩忽然有了力气, 他握住了桑桑冰凉的一只手,然后问大夫:“劳烦大夫仔细说一下内子的情况,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大夫把药箱放在一旁, 缓缓地道:“世子不必担心,从方才的诊脉情况来看,夫人的怀相还算不错, 只不过身子有些虚弱而已, 加以补养就好。” 陆珩听后就放心多了, 桑桑的身子可是经过巫医的诊治,较寻常人要弱上许多,他一听到桑桑怀孕的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桑桑的身子,好在并无大碍。 这之后陆珩又细细地问了大夫关于桑桑的情况, 然后才遣了十安把大夫恭敬地送走, 又嘱咐十安给了大夫足够分量的酬劳。 等桑桑回过神来的时候, 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她和陆珩两人了,她惊讶地道:“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一会儿了,”陆珩道。 陆珩握了好半晌桑桑的手了,他发现桑桑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捏了捏桑桑的手:“很紧张吗?” “……”桑桑想她主要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事情太突然了。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我就是还没缓过来,”桑桑道,她不知道该拿着孩子怎么办,这压根儿就是个计划之外的产物。 陆珩想起了那碗被打碎的避子药,他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是接受不来的:“好了,别想这个了,天色也晚了,还是早些睡吧,这样也是对孩子好。” 现在他不想再追究之前的事了,只要从今往后能过得好就行了,有桑桑,有他们的孩子,他们一家子永远在一起。 桑桑想陆珩说的也是,不管将来她打算对这孩子如何,现在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免得伤了孩子。 两人收拾了一番就睡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桑桑和陆珩一起醒来,陆珩到底被那么粗壮的树枝砸伤,虽然没伤了肺腑,但还是受了些皮肉伤,总是要养上几天的,陆珩自然不用去上朝了。 看着一桌子早膳,桑桑有些感慨她许久没和陆珩一起用早膳了,毕竟之前将近一个多月没怎么见面。 可桑桑刚坐下,闻见菜的味道就恶心了。 她的面色苍白,连忙退了好几步,陆珩见了连忙握住桑桑的手:“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了吗,怎么又恶心了?” 之前他还特意换了两个厨子,没想到桑桑又恶心了。 安嬷嬷在一旁伺候,闻言就劝道:“世子放心,这女子怀了孕都是这般的,早期几个月难免受折磨,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陆珩扶着桑桑坐下:“那现在该怎么办?” 饶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对女子怀孕束手无策,安嬷嬷见了一阵心软,果然,自家这般冷酷的世子爷有了孩子后也有了温情的一面了,她失笑道:“等会儿嬷嬷就交代厨房煲汤熬粥,做些味道轻的,这样桑桑便能吃下去了,也不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等过了孕吐的这段时间就好了,到那时就能用下饭了。” 陆珩听完后就放了心,桑桑也莫名放下了心,可转念一想她竟然现在就为这孩子考虑了,还担心会不会伤到孩子。 桑桑咬紧了唇瓣,她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小腹,难道她也是想留下这孩子的吗? 很快小厨房便送上来了白粥和熬好的汤,桑桑闻着果然没那么恶心了,然后吃了一些,大家看见也放心了许多。 虽然陆珩不用上朝,可等着他的朝务也多的很,陆珩原想把公文带进来批阅,可又怕打扰到桑桑,只好把公文都放在书房里,以便让桑桑好好养胎。 打陆珩走后,桑桑就把丫鬟都遣了出去,只余自己一个人在屋子歇着。 只剩自己一个人时,桑桑卸去了所有的防备,她躺在床上,外面的日光明亮,今天没有下雪,是个晴朗的一天。 可桑桑心底却是一大片的阴霾,现在多了这个孩子,把她的一切计划都给打乱了。 她到底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可若是留下这个孩子,她以后该怎么办呢,但要是让她舍弃这个孩子,舍弃这个活生生的生命,她又舍不得。 桑桑叹了一口气,老天给了她一个大难题,一个无解的难题。 桑桑烦躁的扔掉了枕头,然后翻来覆去,可翻着翻着身她就不敢再动作了,她怕伤到孩子,想到这里后,桑桑苦笑出声,她的潜意识就是想留下孩子。 可理智上,她又不想留在镇国公府。 桑桑觉得她的一颗心都分成了两瓣儿,她现在能选择的只有逃避,桑桑想她还是等等再做决定吧。 于是乎,桑桑就继续了这种养胎生活,每天都喝各种汤羹,可身上的肉却一点没多,还是那么瘦。 这一天安嬷嬷正在陪着桑桑说话:“桑桑啊,眼下你终于有了世子的孩子了,这回就算是日后世子娶了正头妻子,你也不用担心了,嬷嬷替你高兴。” “世子也不是个薄情的人,你且安心养胎,好日子都在后头等你呢,”安嬷嬷又道,先前她就怀疑桑桑是怀孕了,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就有丫鬟来请桑桑了:“姑娘,咱们老夫人请你去正房一叙呢。” 桑桑有些惊讶,她怀孕的事府里也该传遍了,可她没想到范老夫人会请她过去,范老夫人不是一向最厌恶她的吗,桑桑有些着急:“安嬷嬷,老夫人她不会是想……” 安嬷嬷握紧了桑桑的手:“你放心,这到底是世子爷的血脉,老夫人不会怎么样的,老夫人应该只是想同你说说话,而且世子爷也在府里,老夫人就是发难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桑桑觉得安嬷嬷说的有道理,她摸了摸肚子然后跟着小丫鬟走了。 正房还是从前的模样,端正严实,香炉里也燃了香。 桑桑进去的时候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正闭着眼睛念佛珠,她见了桑桑才睁开眼睛:“坐下吧。” 范老夫人语气淡淡,但这也令桑桑惊讶了一番,要知道范老夫人从前可都是直接让她跪下的,各种冷言冷语,还要把她关在偏院里一辈子,这回让她坐下已然是很不容易了。 桑桑行了礼,然后坐在椅子上:“谢谢老夫人。” 范老夫人看着桑桑的眼神极其复杂,就是这个女人勾得她的孙儿神不守舍,还生生放弃了巫族这一门极有力的姻亲关系,她看的分明,那巫瑶是对陆珩有意的,可这些陆珩全都放弃了,全都是因为桑桑。 可现在桑桑怀孕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她们陆家的血脉。 范老夫人问桑桑:“几个月了?” 桑桑愣了一下,然后恭敬道:“现在有一个多月了,大夫前两天刚刚诊过脉,说是一切都妥当,没有差错。” 她是怕极了范老夫人了,这可真是个硬手腕儿的女人,书中就是范老夫人把原主关了一辈子,她可怕又惹到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回道:“这就好,日后你多听大夫的嘱咐,府里不差这些药材,务必把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桑桑点了点头,她心道果然母凭子贵啊,就连范老夫人都对她温言软语了,可她不在乎。 “等生下孩子后,你就好好地待在府里,就算日后珩哥儿娶了大房,你这孩子也会好好的养着,”范老夫人顿了顿又道:“当然,你万不可闹出事来,否则就算是有了孩子,珩哥儿也保不住你。” 这不就是怕她搅得陆珩和他未来的大夫人不和吗,明摆着的给了巴掌又给糖,桑桑就装作柔顺的样子应了。 范老夫人又交代了几句话桑桑才走,也是巧了,刚出了门,桑桑就碰见了陆静婉和巫瑶姐妹。 桑桑有些惊讶,然后行了礼:“巫瑶姑娘好。” 陆静婉早就忍不住了,她气愤地道:“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竟勾得我的哥哥,又有了孩子,真是个狐狸精。” 这些日子她也看清楚了,巫瑶是喜欢哥哥陆珩的,那可是巫族长老之女啊,结果就因为桑桑,这桩婚事才受到了阻碍,如今桑桑又怀孕了,这婚事岂不是更不成了。 巫瑶蹙了眉:“静婉胡说些什么。” 陆静婉登时就不敢说话了,巫瑶又冲着桑桑笑:“早前就听闻你有孕的消息了,这不是最近有些忙,没抽开身,你可不要怪罪啊。” 桑桑摇了摇头:“我这等身份怎敢劳累巫瑶姑娘,您这说的哪里的话,”她可是知道这时候巫族多受人信重的。 巫琴冷了脸:“姐姐,外面有些冷,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桑桑连忙道:“那桑桑就先告退了。” 巫瑶看了眼桑桑的背影,然后才转过身去。 桑桑则是一路回了听松院,在回去的路上,桑桑苦笑出声,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把这孩子生下来,可她却还没决定好。 眼下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可她却没有半点头绪,许是这孩子在她肚子里待得久了,她竟然不舍得放弃这孩子。 很快便到了院里,桑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争取让自己看着开心些,她撩开门帘就看见了坐在床榻上的陆珩。 陆珩的衣裳全都脱了下来,背上伤痕很重,血红的一道痕迹,还夹杂着些擦伤,药童正帮着陆珩换药,看着很是可怖。 桑桑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有些不敢走进去了。 那天晚上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陆珩拼了命的把她护在身下,帮她抵挡住了所有的伤害,他受了那样重的伤,而她却安然无恙。 这些天桑桑一直选择忘记这件事,可这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陆珩他,待她确实是好的,她的心又不是木头做的,总是有感情的,可越是这样,她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纵使陆珩对她好,可他的性子却永远都是那样的阴郁霸道,他是改不了的。 正好陆珩已经换好了药,他见了桑桑就迎过来:“怎么不进屋,门口这里风硬,吹到了身子怎么办?” 桑桑随着陆珩坐回了床榻上,陆珩又问她最近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桑桑就说一切都正常。 桑桑不由得想道,陆珩应该会是一个好父亲吧。 忽然间一阵恶心,桑桑的面色一瞬间就苍白了,她捂住唇,泪花都出来了,陆珩的眉头拧了起来,声音中也带着慌乱:“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桑桑顺了口气,她迟疑着道:“许是你这药膏味道太浓了,我闻着有些不舒服。” 明明前几天这味道闻着还好好的,可这会儿闻着却不舒服了,陆珩这几天也了解了不少关于孕妇的知识,知道孕妇的心情喜好是最善变的,他连忙退开几步:“你在这儿待着,我去换件衣裳再过来。” 瞧着陆珩这紧张的模样,桑桑失笑。 等陆珩出去后,桑桑捧着肚子坐下,她肚子里的小生命活的很好,陆珩看着也很喜欢孩子,留下这孩子是不是也不错呢? 她实在舍不得杀掉这条小生命,这是她血浓于水的孩子,是这个世上和她最亲近的人。 其实这些天桑桑想了很多,她是喜欢这孩子的,最开始的迷茫过后,她想着的就是好好保住这孩子,每天为了孩子拧着鼻子吃饭,为了孩子早睡早起,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她开始期待这个孩子,孩子是男是女呢,等生出来后她一定把孩子都打扮的很好看。 桑桑摸了摸肚子,她的神色变的坚毅,是的,她要留下这孩子,这是她的孩子,至于逃跑,她也是不会放弃的! 陆珩的伤终于养的差不多了,眼见着就要上朝了,陆珩打算带着桑桑出去走走。 毕竟自打桑桑被发现怀孕后就不敢让她多动弹,终日都待在屋子里,难免有些闷,正巧今晚上城中有庙会,很是热闹。 桑桑听了也很开心:“那我可要好好收拾收拾。” 桑桑叫人帮她找了好看的衣裳,又细细地梳了发髻,虽然她没有涂脂粉,可照样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陆珩看了后都不想让桑桑出去了,真想把她永远藏在屋子里,只给他自己一个人看。 桑桑挽住陆珩的胳膊:“那咱们走吧。” 陆珩吻了吻桑桑的眉心:“好,”他也看出来了,桑桑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这就好,有了孩子后,她对他也会慢慢敞开心扉的吧。 桑桑还从没来过建康城的庙会,如今一见之下果然觉得十分热闹。 街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有卖糕点的、卖首饰的,什么都有,尤其多的是青年男女,俱都走在一起,含情脉脉。 桑桑看着也就跟着心情舒畅了,果然出去玩儿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桑桑一路买了不少糕点,又花了陆珩的钱买了好些精致的首饰,足足好几大包,陆珩都提不过来了,最后都叫人拿回马车上了。 两人走着走着陆珩就被拦住了,原来是陆珩好长时间没上朝,被同朝的官员给拦住了,陆珩贴耳对桑桑道:“你自己先去走走,我过会儿就道。” “嗯,那我去看看花灯,”桑桑说着便往一旁的小摊走了过去。 桑桑尤其喜欢花灯,各式各样的花灯,精致的很,提在手中漂亮的很,这摊子上的动物花灯尤其精致,桑桑看上了一盏兔子花灯,可爱的很。 她的手指还没落下,那花灯就被提起来了,一道惊讶中难掩喜悦的声音传来:“桑桑姑娘,好久不见。” 这声音甚是熟悉,桑桑抬眼一眼,竟然是周绍南。 桑桑收回手指:“好巧,当真是许久不见了。” 说来她与周绍南真的是许久未见了,当初好像就是在一个兔子花灯前遇见的,他还要买给她,结果被陆珩给看见了,陆珩还跟她说要她乖一点。 周绍南近乎痴痴地看着桑桑,这么些时日未见,他却从没忘记过桑桑,每一日都在记忆里描绘桑桑的脸。 桑桑瘦了些,但比从前更加好看,清艳的眉眼在暗夜里犹如话本子的仙女,勾人心魄。 周绍南抿唇道:“你最近过的……好吗?” 桑桑笑道:“很好,你呢?” 看着桑桑的笑,周绍南就知道桑桑过的确实不错,他的心口一阵疼痛,像是针扎一样:“我也很好。” 这样就很好,她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他不该生出奢望。 “你喜欢这兔子灯?”周绍南问道,之前她就是看上了一盏兔子灯,可他下一句话还没问出口,陆珩就过来了:“这盏灯我要了。” 他说着把银子递给了摊主,然后把花灯送给了桑桑:“喏,拿着。” 桑桑接过了兔子灯,好吧,又被陆珩给遇见了,这也太巧了吧。 周绍南神色一敛,恢复如常:“陆兄的身子都好全了?” “好全了,明日便能上朝了,”陆珩说着拢了拢桑桑的衣襟:“外面风大,我带着桑桑先回去了。” 周绍南点头:“那陆兄先过去吧,以免桑桑姑娘……被冻到。”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桑桑的身影,直至消失。 陆珩带着桑桑回了马车,桑桑把兔子灯放回去:“怎么不多逛一会儿,”她还没逛够呢。 陆珩没说话,看着陆珩俊秀的脸,桑桑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候陆珩就因为这个咬了她的锁骨,都咬出血了,好些天才好。 桑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世子……” 她的声音软糯,又有些害怕,简直可怜极了,桑桑想她现在可是有了身孕了,陆珩不会那么禽兽吧。 陆珩捧着桑桑的半张脸:“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过陆珩确实没料到过了这么久周绍南还喜欢桑桑,他看着眼前清艳的桑桑,这样难得的好颜色,实在招人惦记。 陆珩实在想把桑桑关在金屋里,只让他一个人瞧得见。 陆珩把这心思压在心底,他看着桑桑嫣红娇艳的唇,然后吻了上去,案几上的烛火盈盈,照的分外清晰,他甚至能看见桑桑脸上的绒毛,实在是勾人极了。 这一吻好长时间才结束,桑桑喘着气平复,她的脸红红的,小声骂陆珩臭流氓。 桑桑想陆珩这段日子果然是为了孩子在忍耐,其实还是那么强的占有欲,这不偶然遇见周绍南就这么做了。 陆珩自然听见桑桑说什么了,他抱住桑桑,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竟是从未有过的美好。 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好了,回府吧,外头到底冷,等日后天头暖了咱们再出来,”陆珩道。 桑桑回应她:“好,”她面上这么应了,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起逃走的事了,等熬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了应该就没事了。 可忽然间,桑桑觉得小腹一阵坠痛,这实在是太疼了,桑桑的额头上一下子就浸出了冷汗,断断续续道:“世子,我肚子疼……” 眼前一黑,桑桑晕了过去,晕倒前的桑桑莫名想起了一句话。 “夫人是年岁不永、早夭之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到了手榴弹,好开心,谢谢各位小可爱,亲亲抱抱举高高,爱你们~~ 隔岸观火扔了1个手榴弹 读者“weiiewiiiii”,灌溉营养液+5 读者“guan”,灌溉营养液+5 读者“夏时小姐姐”,灌溉营养液+5 读者“身高两米八的小仙女”,灌溉营养液+3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2 读者“”,灌溉营养液+2 读者“*^o^*”,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ヴ做你て盖世美少女°”,灌溉营养液+1 61、第 61 章 桑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熟悉的小院, 院子中坐着一个极美的姑娘, 只不过她眉尖微蹙,身形消瘦, 很忧愁的模样。 原主,竟然又梦见了她! 这回的梦和从前的并无什么差别,刚开始原主只是身子略瘦弱了些, 但看起来也同常人差不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子却忽然严重了, 日渐消瘦,直至死亡。 忽而画面一转,桑桑又见到了那个老道士, 他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字道:“夫人是年岁不永、早夭之相啊。” 到这里画面全部结束, 桑桑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获救一般, 她大口地喘着气,然后醒了过来。 入目是熟悉的承尘,桑桑侧过脸就看见了坐在床榻上的陆珩,她刚想动弹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大夫诊着, 那大夫神色平静, 倒看不来什么。 桑桑的声音有些沙哑:“世子……”看这样子她应该昏迷没多久。 陆珩看见桑桑醒来才松了一口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肚子还疼吗?”他的手握的很紧,骨节都突出来了。 明明上一刻还在红着脸亲吻,下一刻就面色苍白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晕倒,陆珩只觉得世界颠倒, 现在看见桑桑醒过来他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桑桑摇了摇头:“现在不疼了,”现在她觉得很好,哪里都很舒服,可分明刚才还腹痛如绞,疼的直接晕倒。 说到这里,桑桑才想起来,她面色苍白:“对了,世子,孩子怎么样,孩子没事吧?”她刚刚都那么疼了,孩子还那么弱小…… 陆珩握紧桑桑的手:“别着急,孩子没事,你先安安稳稳的躺着,大夫诊脉呢。” 桑桑放了心,她乖顺的躺下去,又换了另一只手给大夫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大夫才松开手,陆珩握住了桑桑的手,问大夫:“大夫,桑桑的身子现在如何?” 大夫点了头:“从刚才的脉象来看,孩子算是保住了,但还需要喝上几服保胎药,好好观察几天才是。” 桑桑的手心已然出了一层汗了,她这才舒了口气,孩子没事就好,这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不能失去孩子。 陆珩捏了捏桑桑的手,他沉吟道:“大夫,怎么会突然腹痛,明明之前桑桑的怀相都很好,”这腹痛来的确实太过突然。 先前桑桑就是被这位大夫诊出的有孕,明明那时候一切都很好。 大夫的眉头拧在一起,闻言不解道:“这个也是老夫不明白的了,从方才的脉象上来看,似乎是母体太弱,有些养不住孩子。” 母体太弱,桑桑心里咯噔一声,是因为她的身子太弱了吗? 大夫也不叫准,只是怀疑道:“是有这样的情况的,若是孕妇身子太弱,孩子很难保住,许是夫人的身子有些弱。” 陆珩抿紧了唇,难道是因为桑桑曾经被取血? 之前桑桑是他的药引,被取了数不清的血,而且巫祁也说过她的身子比寻常人弱,竟然是因为这个吗? 桑桑也想到了这里,她又问:“大夫,只要日后按时服药便能保住孩子吧。” 大夫点了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不过夫人的身子太弱,日后需要好好保养,不能走动太多,也不可劳累。” 接着大夫又交代了许多的注意事项,桑桑听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遵医嘱的话她几乎都不能出门了。 正说话间,宝珠就端过药来了:“世子,先前交代的药熬好了。” 陆珩摸了摸桑桑的脸:“你先喝药,喝过药便睡吧,我再去外面同大夫细说一番,看有没有什么忘记的。” 桑桑点了头:“好,你快去快回,天色也不早了。” 等陆珩走后,宝珠扶着桑桑靠在软枕上,她喂了桑桑一汤匙药:“你方才那面色苍白的样子可吓坏我了,你都不知道,那会儿世子也吓人的很。”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宝珠现在都心有余悸,那时陆珩不要命一般抱着桑桑往回走,而陆珩怀里的桑桑面色雪白,竟像是死过去一般,好在现在桑桑醒转了。 桑桑没想到陆珩这么在乎她,不过到底是在乎她,还是在乎孩子? 桑桑不想去想了,她喝过药后就觉得有些困了,她盖紧了被子,脑海中又想起大夫的话,若是想保住孩子的话,她就得好好仔细养胎了。 多的走动都不行,更别提长途跋涉了,也就是说,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桑桑早就想明白这点了,可她几乎连犹豫都没有,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住孩子,不管付出什么。 怀孕之前并不觉得什么,可有了孩子之后,桑桑却觉得这是她的全世界,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她的孩子。 这般之下,桑桑睡着了。 而在外面,陆珩将大夫请进了一旁的厢房里,又仔细地问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陆珩甚至提笔记下了,以确保不会忘记。 一旁的大夫啧啧称奇,他早先也是接触过陆珩的,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陆珩连叫喊出声都不会,这次竟然如此失态,可见他确实在乎屋里的那位姑娘。 陆珩请大夫坐下:“大夫,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您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 陆珩何等敏锐,自然瞧出来刚才大夫的欲言又止,不过他担心桑桑,这才把大夫请出来细说,若是叫桑桑听见了全部实情,那后果不敢想象。 大夫这才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世子,从脉象上来看,尊夫人的情况这次比上次竟然差了不少。” 明明诊断出怀孕的时候还好好的,脉象同常人一般,可这次再诊竟然差了不少,腹中的孩子也有流产的迹象。 陆珩的眉心一跳:“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摇了摇头:“夫人的脉象实在复杂,我也有些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孩子似是吞噬了夫人的生机……” 大夫有着积年的从医经验,也没见过这样的脉象,这胎儿的脉息甚弱,很不康健,随时都会流掉的模样,而更重要的是,似乎桑桑的身子也跟着衰弱了下去。 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了陆珩的心上,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从没想过这样的情况,他的声音都变得不像他自己的了:“您的意思是,这孩子会危及到桑桑的生命?” 大夫点了点头:“是,”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也只是有可能,只怪我医术不精。” 陆珩握紧了手,发出“吱嘎”的声音,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夫,您现在只说还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可能保住她和孩子两个人。” 陆珩看的清楚,桑桑是真的疼爱这个孩子,她绝不想失去孩子。 大夫沉吟道:“先看头三个月吧,若是这孩子能平安活过头三个月,兴许就有救,这段时间先好好保胎,至于夫人的身子骨,还需老夫再细细查探,这一切等三个月过去再说。” 陆珩点了头:“那就全凭大夫您了,”这大夫从前是宫里的御医,年岁大了才退下来,可以说有很高的医术造诣,值得相信。 话都说完了,大夫收拾了医箱要走。 陆珩闭上了眼睛,下颌线精致又凌厉:“大夫,若是有必须取舍的时候,务必保住桑桑。” 孩子和桑桑,他只要桑桑。 “好,”大夫苍老又坚定的声音道。 第二天起来,桑桑用过早膳就一连喝了好几碗药,这药实在是很苦,桑桑连忙吃了蜜饯才缓过来。 宝珠看着都有些可怜桑桑了:“桑桑,你可要熬住这头三个月,等到时候就好了。” 桑桑沉重的点了点头,为了孩子,再苦的药她都吃。 因为医嘱,桑桑连门都不敢出了,整日里就是在床榻上躺着养胎,就算是走路也不过是在外间走走而已,可谓是极听话的病人了。 如此之下,难免有些无聊,毕竟怕伤了眼睛,桑桑连话本子都不能多看了,于是桑桑就只能通过和宝珠说话来打发时间,为此,宝珠连灶间都去的少了。 宝珠很有奉献精神,她把最近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都跟桑桑说了个遍,这回说到了赵询:“前几天城里赵王府的事闹的可大了,听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赵询赵公子又惹了老王爷生气,老王爷提着剑满京城的揍他,最后还是赵公子的哥哥出面救了他,这之后赵公子则是被关在了府里,听说老王爷不准他再出门呢。” 桑桑听的有些忘了神,这赵询还真能闹啊,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和赵王的关系闹得那么僵,好在他还有个哥哥救了他,桑桑替赵询庆幸。 说到这里,桑桑想起了甜水巷李家绸缎铺的路引,她原本想自己去取的,可自打离了皇庄后她就不能独自出门,这事自然作罢了,至于托付给别人,桑桑也放心不下,谁知道那时候陆珩有没有派人跟着,这之后又是怀孕,她更不能出去了,这事也就一再搁置。 桑桑心道赵询应该是个靠谱的,这路引放在那儿多久应该都安全。 宝珠接着又说起来巫瑶姐妹:“也不知道她们来做什么的,总之是今儿一个宴会,明儿一个宴会,要么就是出去办事,我听说城里有不少人想求娶巫瑶姑娘,不过她都给拒了。” 并且,因着宴会的频繁,陆珩也不可奈何的跟着参加,如今陆珩春风得意,是朝中大臣,有不少小娘子都相中了陆珩,想要嫁过来。 说到这里,宝珠有些尴尬:“不过世子都给拒了,他这是心里有你呢,你也喜欢世子,这才是真正的好缘分。” 直到最后宝珠的口都渴了,才停止。 可就这么说话也太累嗓子了,宝珠就想出了一个新的项目,那就是给孩子缝肚兜,桑桑可是半点不会针线,她直作废了好几块布,缝的肚兜才终于有了模样。 这天陆珩回来的时候桑桑就在缝肚兜,陆珩又多燃了一盏蜡烛:“天色晚了,别伤到眼睛。” 桑桑闻言把肚兜放下,她给陆珩看了下肚兜:“喏,你瞧,这块布多鲜亮,等到时候孩子穿上一定很好看,”她说着有些羞赫:“虽然我的针脚不细密,但多练总是会好的,等孩子生出来之前一定能绣好。” 桑桑还选了好些图样叫绣娘帮着绣在肚兜上,毕竟这等活计她胜任不了。 桑桑说这些话时眼睛都在发亮,那是对未来的一种期待,美好的陆珩不忍去看,他想起了大夫的话,说桑桑的身子还是不好。 陆珩压下心底的思绪,他想老天不会对他和桑桑那么残忍的。 陆珩帮着桑桑挑选图样:“若是女孩的话,就在上面绣小兔子,要是男孩的话,就绣些小老虎什么的。” 一旁烛火盈盈,陆珩的面部轮廓精致极了,他的鼻梁那么挺,睫毛也很长,眉眼也好看,就连唇形都比寻常人好看多了。 桑桑忍不住想这孩子要是像陆珩的话,一定好看极了,她太期待这孩子的降生。 而她也确实很少见陆珩这么温情的模样,她想陆珩应该会是个好父亲的,桑桑甚至想就这样和陆珩和孩子一起生活下去,那样应该也会很好的吧,只要他的性子改进些。 和陆珩在一起,似乎也不错,桑桑想。 日子逐渐推移,桑桑越发觉得精力不济。 她终于不再恶心了,可睡意却越发明显,她每日都要睡上大半天,醒来时也迷迷瞪瞪的,这实在不像寻常的孕妇。 好在一副副保胎药下去,腹中的孩子很是安稳。 到后来就更严重了,桑桑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虚弱了,而在这期间,大夫也来了一个又一个。 桑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胎有问题,她的身子有问题。 桑桑不敢去想,这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的,她甚至为了孩子放弃离开,她是不会舍弃孩子的。 这天,桑桑昏沉沉的醒来,她记得她睡的时候还是上午的光景,可现在却已经夜色浓重了,屋里的蜡烛也都燃上了,而陆珩就坐在床榻上。 长久的睡眠让桑桑的声音都有些干涩:“现在什么时辰了?” 陆珩扶着桑桑起来:“刚入夜,你好久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桑桑想说不饿,可一想孩子也需要营养,只能道:“还是叫厨房送来些梗米粥吧,喝着暖暖胃。” 一股苦涩的药汁味道传来,原来案几上放着一碗药,桑桑抬头:“这是新开来的保胎药吗,我现在喝下吧。” 陆珩揽住了她,他甚至不敢看桑桑:“这是打胎药,”他一字一字道。 桑桑瞪圆了眼睛,她觉得她听不懂陆珩的话了:“打胎药……” 陆珩握住了桑桑的手:“桑桑,这个孩子不能要。” 这声音中带了无尽的苦楚,可却都掩于唇齿之间,叫人不能轻易发现。 桑桑听见了她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缥缈,甚至都不像她的声音了:“为什么?” 陆珩抱住了桑桑,她瘦削的身子几乎成了一片纸,他甚至不敢用力,他怕他一用力就会伤到桑桑。 之前说过,大夫说这孩子可能会危及到桑桑的生命,可后来随着胎儿的逐渐长大,桑桑的身子就越发差了下去,如果说之前只是可能,那之后则是确定了。 陆珩不死心,他请来了一个又一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话,都说桑桑身子太弱,且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们看不懂,可唯一确定的是,若是让孩子继续长大,那么孩子会完全吞噬桑桑的生机,桑桑会死。 在孩子和桑桑之间,陆珩当然选择桑桑,他只要桑桑。 听完了陆珩的话,桑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其实她早就隐约猜到了,她怀孩子的这段期间身子越来越差,可她以为只要她听大夫的话,每天喝喝不完的苦药就好了,她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孩子,现在想是她太天真了。 命运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所有她拼了命要的东西,都会被一样一样夺走。 桑桑靠在陆珩的怀里,可她却半点感觉不到温暖,她想她太冷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她想要的东西都会失去,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现在,她就连她的孩子也要失去了,她还会拥有什么。 陆珩紧紧地抱着桑桑,可桑桑却许久都没有声音,他松开手,才看见桑桑满脸的泪,她漂亮的眼睛盈满泪水,可面上却没有半分神情,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可越是这样,却越叫陆珩害怕。 现在的桑桑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娃娃,这样的桑桑离陆珩太远了,远的像是陆珩随时会失去他。 陆珩用指腹抹去桑桑脸颊上的泪:“桑桑,咱们还可以有下一个孩子,你不要这样。” 桑桑终于说话了,她嘴角扯开一抹笑,精致又颓靡:“孩子?我怎么可能还会有了,”她又不笨,既然这个孩子会危及到她的命,那么下个孩子也会,她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俩个好好在一起,”陆珩抱着桑桑说。 桑桑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陪伴了她两个多月的孩子,最终也要离她而去了,她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药汁很苦,陆珩一口口地喂桑桑喝下,他想如果要做这个恶人的话就由他来吧,纵使他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可是再痛他也要做,他只要桑桑。 陆珩把桑桑抱在怀里,用下巴抵住桑桑的发心:“桑桑,等过去了就好了,很快的。” 的确很快,这药的效果很强,喝下去没过一会儿桑桑就觉得小腹处一阵坠痛,之后便是锥心的疼痛,血液从身下流出来,染湿了桑桑的衣裙,显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可这整个过程,桑桑一言不发,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 这让陆珩心底越发害怕:“桑桑,如果痛你就喊出来,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桑桑咬住自己的唇瓣,即使咬出了血,她也没有出声,反正她的命也就是这样了,她什么都得不到,也什么都不会拥有。 最终,汗湿了桑桑的发,陆珩摸了摸桑桑的脸:“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眼前的陆珩终于失去了从前的淡漠,他俊秀的眉眼也会担心疼痛,可桑桑却都不在意了,她偏过脸,这一切都是因为陆珩。 如果不是他,她就会服下避子药,她也就不会经受这样的苦楚。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被无节制的取血,当一个没有尊严的药引,也就不会因此而败坏身子,甚至连怀个孩子都不能。 如果最初没有遇见陆珩就好了,那她的一切苦痛就都结束了,甚至没有开始。 陆珩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永远失去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过,他吻了吻桑桑苍白的唇:“一切都会好的,咱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桑桑静静地看着陆珩,刚刚怀孕时她甚至想就这样和陆珩还有孩子生活在一起,现在想来却只剩可笑。 如果说之前她对陆珩还有几分的喜欢,从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了,一切都被斩断了。 桑桑的声音很虚弱,她对陆珩道:“药太苦了,嘴巴也苦,还有蜜饯吗?” “有,”陆珩说完便从一旁的案几上取过一碟子蜜饯来,然后取了一颗放入桑桑的口中。 桑桑漂亮的眉眼都失去了生气,她苦笑,原来蜜饯都不甜了,好苦啊,吃了蜜饯也没有,实在是太苦了。 “我恨你,陆珩,”桑桑冷冷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先苦后甜,大家稳住,后续情节都展开了!!! 收到了大手笔的营养液,飞吻送上~~ 读者“南樾”,灌溉营养液+32 读者“追文少女”,灌溉营养液+10 读者“飞舞2012”,灌溉营养液+1 读者“以前”,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望君心”,灌溉营养液+1 读者“望君心”,灌溉营养液+1 62、第 62 章 好似刀割一般, 桑桑疼的蹙起眉尖, 直到说完这句话后,她才失了支撑的力气, 一下倒了下来。 好在陆珩眼疾手快,他一把抱住了桑桑的腰肢,将她揽进怀里:“别乱动了, 我抱你上床歇着,”他缓慢的一字一句道,声音中难掩痛意。 桑桑半倚在陆珩肩膀上, 她清晰地看到自己裙裾上的血,这是她的孩子啊。 浓重的血腥味中间杂着一股仿若雨夜般的味道,独属于陆珩的味道, 桑桑闭上眼睛, 眼泪滴答地往下掉, 她用手去推陆珩:“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可桑桑的力气那么小,对陆珩来说就像是瘙痒一般,陆珩抱紧桑桑, 一下都不肯松开。 眼泪模糊了视线, 桑桑的声音虚弱又可怜:“都怪你, 要不是你,孩子就不必受这个罪,她还那么小,甚至还没来到过这个世界, ”她哭的声噎气阻:“都怪你,都怪你……” “我甚至希望她从来没到来过……”桑桑抽泣道,那样孩子就不必受罪了。 陆珩抿紧了唇,向来冷漠的脸也显出了难言的悲恸,他怎么会不心痛,这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曾那么期待她的出生,可不行,为了桑桑,只能这样做。 杀掉孩子的罪人,就让他来做吧。 视线下是鸦羽一般的发髻,陆珩抚了抚桑桑的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他都受着,这是他应该的。 最后,桑桑哭累了,她在陆珩怀中睡着。 陆珩轻手轻脚地把桑桑放在床榻上,她娇嫩的面上全都是泪水,我见犹怜,陆珩擦干了桑桑脸上的泪,一语不发。 而外头伺候的安嬷嬷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屋里又哭又骂,定是发生了大事,所以她守在外面不叫旁人发现。 安嬷嬷定了定心:“世子,要不要嬷嬷进去帮忙收拾一下。” “不必了,”陆珩道。 接着他帮桑桑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衣裳,床榻上的桑桑又变成了之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小骗子模样。 陆珩俯身吻了吻桑桑苍白的唇:“睡吧,明天就会好的。” 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月光清亮,将屋子里的一切照的分外明晰,床榻上坐着的身影那么挺拔,却仿若一尊雕像,一动不动,那俊秀不似凡人的脸上也似是无悲无喜一般。 没人看见,陆珩眼角落下的那滴泪。 晶莹似琥珀。 桑桑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中,这梦做得太长,以至于她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她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做了陆珩的丫鬟,还成为了一味药引,她生生被禁锢在这四方的格子里。 偶尔又会梦见原主,梦中的桑桑想她将来难道也会这样虚弱而亡吗,她呆呆地看着瘦弱的原主。 原主冲她笑了下:“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在这里做什么,外面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做呢。” 哦,对,她还有孩子,不是的,孩子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了。 桑桑终于醒过来,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陆珩,她甚至认了好半晌才认出来,眼前人清隽的面孔上竟然有了胡茬,他发丝凌乱,眼睛通红,一点也不像陆珩,桑桑想她又做梦了,然后睡了过去。 而床榻前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一个大夫长舒了一口气:“世子,姑娘如今醒来便没事了,您放心吧。” 陆珩布满青筋的手松开,他闭上了眼睛:“那就好。” 等桑桑再次醒过来时,她是被哭泣声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宝珠,宝珠两只眼睛像兔子一样红,宝珠见了她醒来都不会说话了,宝珠张大嘴巴,好半晌只说出两个字:“桑桑……” 久睡醒来,桑桑的嗓子干涩的很,宝珠连忙擦了眼泪又给桑桑倒了热茶,同时欢天喜地的道:“桑桑,你终于醒了。” 从宝珠的叙述中,桑桑才知道她竟然昏睡了五六天,不只是建康城中出名的大夫,陆珩甚至请来了宫里的太医,这些太医一起帮桑桑诊脉治疗,这才好起来。 宝珠现在说起来都心有余悸:“桑桑,你不知道,世子那会儿就像是疯了一样,你睡了几天他就陪了几天,连朝都不上了,也不准别人碰你。” 那时候的陆珩真的像是疯了一样,再也没有从前的矜贵端方,放出去都叫人认不出来,也是那时候,宝珠才恍惚意识到陆珩是真的喜欢桑桑,拼了命的那种喜欢。 听到陆珩,桑桑难免想起那碗落胎药,她抿紧了嘴唇。 宝珠劝桑桑:“桑桑,这也不是世子爷的错,我当时就候在外面,大夫们都说你的身子不适受孕,否则会危及到自己的生命,”她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眼桑桑:“就比如说你这次昏睡了这么久,这都是好不容易救过来的呢。” “要是再让孩子长大几分,你的性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呢。” 宝珠说着都有些害怕,她没料到桑桑的体质竟然会这么差,这次怀孕可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幸好桑桑命大,挺了过来。 桑桑侧过脸,她看了看窗柩里透进来的日光。 她不是不明白宝珠的话,陆珩确实是为了救她才会选择放弃孩子,可她到底有些接受不了,如果这一切是一场梦就好了。 正房里,范老夫人捻着佛珠,她叫老嬷嬷给陆珩上了一碗补气血的汤羹:“这汤羹我叫厨房熬了大半天了,时候正好,熬得糯糯的,你尝尝。” 陆珩用汤匙舀了一勺,味道是他喜欢的:“谢谢祖母。” 范老夫人心上一阵刺痛,眼前的陆珩较之从前瘦了几分,脸上的棱角也更为突出,这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范老夫人数着佛珠:“珩哥儿,朝上积压了这许多天的朝务你可忙的过来,千万要量力而行,若是累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陆珩放下汤匙:“回祖母的话,孙儿都忙的过来,祖母也不必过分担心。” 说完了这些话,范老夫人半眯着眼:“她怎么样了?可起得来榻?” 范老夫人说的自然是桑桑了,桑桑流产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早就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了,她也一早收到了消息。 不过对外的原因都是胎儿保不住,没说是因为桑桑的身子太弱的缘故,就连范老夫人都不知道实情。 “桑桑最近好多了,已然能起来走路了,不过现在还在坐小月子,不敢让她出门,想来出了小月子就好了,”陆珩道。 范老夫人听着就把佛珠放下:“珩哥儿,你不觉得,你对她太过不同了吗?” 早前她要做主把桑桑关在偏院里时,陆珩掀帘而入,说他心中有数,不会被迷惑,可现在看来,他全都没有做到。 他真的对那个女人动了心,为了她不惜舍弃巫族这门大好的姻缘,为了她连续多天不上朝,为了她形销骨立,她的孙儿,为女人所迷。 陆珩旁若无事的喝了口汤:“祖母,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看你不知道,我看你被她全然迷惑了心肠,你心中可还有振兴家族的大计,你可还记得你的父亲?”范老夫人冷冷道。 陆珩郑重地点了头,他当然记得。 范老夫人却放心不下,她又捻起佛珠:“既然那丫头身子不好,还是移进偏院吧,那里照顾的也好。” 向来敬重范老夫人的陆珩第一次违背了范老夫人的意愿:“祖母,我不同意。” 佛珠掉在地上,范老夫人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她好像从没认识过这样的陆珩:“你说什么?” 陆珩起身:“祖母,我是这府中的世子,也是未来的国公爷,这府上的事最后还是我说了算,”他说着点了头:“对不住,祖母。” 范老夫人知道陆珩这是铁了心了,她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你出去吧。” 老嬷嬷看着掉在地上的佛珠,却不敢去捡。 掀开帘子,陆珩出了正房,他一路往听松院走,正巧在陆珩碰上了巫瑶姐妹,出于礼数,陆珩向巫瑶姐妹点了头。 巫瑶见了后心却忽然刺痛,不过些许几天,陆珩竟然瘦了这么多,她压下心底的酸涩:“听说桑桑姑娘身子不好,我已经叫人送去了百年的人参,吃些也养身子。” 到底是巫族长老之女,饶是陆珩也得仔细对待:“那我替桑桑谢过巫瑶姑娘。” 巫瑶浅笑,眉目生动:“我这也是盼着桑桑的身子早些好过来,不必挂心。” 巫瑶的心绪这段时间复杂的很,她最初得知桑桑怀孕的时候真的是放弃了所有的念头,可她没想到桑桑竟然会流产,她的心中又生起了希望,或许,只要她等着就会有希望的。 陆珩说完便走了,巫瑶看着陆珩的背影,她想她可以再等等,一切都还有变数。 许是近乡情怯,陆珩看着熟悉的槅扇,手都已经放在上面了,却不敢推开,因为那屋子里的人是桑桑。 桑桑小产,需要坐足一个月的小月子。 而陆珩,不管何时脑海中都会响起桑桑说过的那句话:“我恨你,陆珩,”她那时的神态不是作假,她是真的讨厌他。 陆珩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当初打碎那碗避子药,桑桑就不至于遭此一难,未出世的孩子也不必遭此伤害。 修长的手指微曲,陆珩还是不敢推开那扇门。 明月皎皎照在槅扇上,陆珩闭上眼睛,然后推开槅扇,他终于又看见桑桑了,桑桑正坐在美人榻上,像是在看着什么东西的模样。 桑桑没有什么变化,身子还是那样的瘦,但好在她的面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应该是吃了小厨房熬的补汤,面色开始红润起来了。 陆珩负过手,然后握紧,一步步走到桑桑跟前,他的声音微凝:“天色晚了,怎么还没睡觉?” 离的近了,陆珩才看清桑桑在看什么,原来是小娃娃的肚兜,鲜亮的红色,正中央绣了一个小兔子的图样,可爱极了,足以预见白胖娃娃穿上肚兜的模样。 陆珩的心一刺,他坐下来,然后听见桑桑道:“我一直觉得她会是个女孩,有白胖的脸颊,藕节一样的胳膊,”她说着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中带着苦涩。 陆珩握住桑桑的手:“好了,都过去了。” 桑桑把肚兜收进一旁的柜子里,现在提起孩子就是他们两个之间永远的痛,她在屋里养了这么些天了,也想通了很多事。 当时是一时意气,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在陆珩身上,现在想来这事只能怪命运太过巧合,这其中固然有陆珩的错,可还是所有的节点把她推到了这一步上来,她只是可惜那个未曾见面的孩子。 可虽然已经想通了,桑桑一时间还是有些过不去,她得慢慢适应习惯。 桑桑收拾完就道:“夜色深了,我也要睡了,世子就先回吧。” 这些日子许是不敢见面,陆珩未曾到过她的房间,桑桑倒是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她这个时候也困了。 没想到陆珩却拉着桑桑一起上了床榻:“不必了,今儿我留下。” 桑桑皱了皱鼻尖,但还是没说什么,毕竟他是世子,他说了算,他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陆珩撂下幔帐,把桑桑揽进怀里,又闻见了这样熟悉的甜香,陆珩觉得他的心满满的,他想他再也离不开桑桑了。 月光从幔帐中透进来,照的桑桑的肌肤如玉一般。 陆珩没忍住上去摩挲了几下,他的下巴抵在桑桑的发心上,手则是握着桑桑纤柳一般的腰肢:“这些日子你不宜见风,也没出门,是不是有些无聊了?” 陆珩都这么问了,桑桑也只得回答。 桑桑闷声道:“是有些,原本我想练着绣花来着,可没想到只会最粗浅的缝衣裳,总也学不会,还把手指给刺破了。” 陆珩弯起唇角,他心道桑桑是农家长大的,怎么会不会绣花,这时节的农家姑娘哪有不会女红的,不过他没细想,很快就把这念头给忘了。 “外面的草木都绿了,也有花儿开了,一切都很好,等你养好身子,我就带你出去走走,”陆珩抚着桑桑的发丝道。 桑桑只是从窗柩里看到,现在春天已经来了,伺候的丫鬟们也都换上了春衫,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 “好,”桑桑又应道,她的神色不明。 这天晚上陆珩反常的同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直到最后桑桑的眼皮沉重,然后睡着了。 陆珩又同桑桑说了一句话,发现没有回应,他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桑桑的呼吸均匀,嫣红的唇半张,就像从前的模样。 陆珩抱紧了桑桑,仿佛桑桑身上的热源是他所唯一能汲取的。 好在她终于想通了,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又可以像从前那样相处,至于孩子……孩子带来的伤痛总会消失的,等到时候他再延请医术好的大夫,好好地替桑桑诊脉,让她能再怀上孩子,弥补现在的伤痛。 陆珩看着桑桑精致的半张脸,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可没等多久,他听见了桑桑的梦话,桑桑的声音无助极了:“疼,我的肚子好疼……” 心里一跳,陆珩想桑桑应该是梦见了那晚上落胎时的情景,睡梦中的桑桑眉毛蹙起,他摸了摸桑桑的脸颊想安慰她。 好在桑桑只说了这句梦话就不再说了,陆珩帮她盖严实被子,又听见近乎呢喃的一声:“陆珩,我好累啊,你放我离开好不好。” 若不是陆珩离的这么近,他几乎听不见桑桑的声音,他的动作顿住,就像是瞬间被定格的雕塑一般,久久都没有动弹。 而后,桑桑睡熟了,她嘟起唇瓣,眉目宛然,不再动弹了。 陆珩一瞬间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是梦话,亦是真心话…… 连痛都感觉不到,陆珩只是抱紧了桑桑,犹如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他又恢复了从前的冷彻,低声道:“离开我?永远都别想。” 低声,却又郑重,犹如誓言。 第二天一早,桑桑发现陆珩有些怪怪的,似乎是心不在焉。 桑桑径自喝了一口粥:“世子,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些用膳,免得误了上朝的时辰,”她现在多少有些不愿意看见陆珩,难免会想起那个孩子。 陆珩帮桑桑挟了一个龙眼包子:“宝珠说你最近喜欢吃这个,喏,多吃些。” 桑桑看着碗里的包子,没吭声便吃下了,也没说再给陆珩夹一个。 一旁的安嬷嬷见了干着急,果然这对小夫妻一时间转换不过来,她连忙赔笑道:“世子,这粳米粥的粳米是进贡的,味道很好,嬷嬷给你盛一碗你尝尝。” 这顿早饭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过去了。 很快,桑桑便出了小月子,而这时候的建康城,已然春暖花开,一片生机。 安嬷嬷之前怕桑桑心情不好,都不敢说话,如今见桑桑出了小月子,人又恢复了从前那样,她也就敢说话了。 “桑桑,你最近又比从前瘦了几分,嬷嬷早就交代绣娘们你的尺寸了,眼下该是换春衫的时候了,那边的春衫也都做好了好几套,你要不要看看?” “好啊,嬷嬷你吩咐人拿过来吧。” 事情都是要朝前看的,桑桑想她还是得好好活下去,也不能太计较之前的事,正好可以换衣裳换换心情。 安嬷嬷果然不愧是伺候了多年的老嬷嬷,事情办得很是妥当,这次的衣裳都用了顶好的料子,什么颜色都有,又结合了城中最流行的式样,看着非常好看。 桑桑看着也觉得很开心,试问谁不喜欢这样好看的衣裳呢。 正巧陆珩回来的时候桑桑还在同安嬷嬷说着衣裳的事,安嬷嬷见了陆珩就道:“世子爷,您的衣裳也都做好了,要不您趁此机会也看看。” “好,”陆珩回道。 桑桑见陆珩回来就坐在一旁了,很是明显。 等陆珩新裁好的衣裳送过来,陆珩没等先看看自己的衣裳,反而是帮桑桑指了一套新衣服:“穿上这个,今晚上我带你出去走走。” 桑桑一愣:“去哪儿啊?” 陆珩帮桑桑把头发掖到耳后:“前些日子我不是说带你出去走走,正好你在府里也待得闷了,我已经邀了赵煜夫妇,你不是和他夫人很聊得来。” 桑桑摇了摇头:“我不想去,”主要是不想和陆珩一起出去。 陆珩忽然笑了一下,俊秀无匹:“嬷嬷你先出去。” 安嬷嬷担忧的退下了,然后带好了门,桑桑心里一跳,陆珩这会儿又像从前那股子阴郁变态儿的劲儿了。 没想到陆珩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脱了自己的衣裳,衣衫落下,露出一张结实的后背,他就连这后背都生的那样好看,只可惜现在留下了一道瑕疵,那就是那道红痕。 那道陆珩为了救她而被大树枝打中的痕迹,桑桑就想起了那晚上陆珩不顾一切的救她,她想她是不是…… 很快,陆珩换好了衣裳,然后向桑桑走过来,桑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世子,你要做什么?” 陆珩没说话,只是解开了桑桑的衣裳,桑桑腿一软,陆珩不会是想上床了吧。 没想到陆珩把旁边的那套衣裳拿过来:“快些换上,等会儿来不及了。” 桑桑咽了咽口水,好吧,既然如此,那她就去吧。 陆珩和赵煜夫妇约在了之前见过面的酒楼。 桑桑和程锦茵许久没见面,简直有说不完的话,两人用晚膳时便说个不停,一旁赵煜和陆珩已然谈上了事。 程锦茵笑着道:“我先和桑桑一起出去走走,过会儿再回来,”之前就是女人们出去逛街,男人们留下谈事。 等走到了街上,看见喧闹的摊子,桑桑直舒了一口气。 程锦茵这才提起桑桑小产的事:“眼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瞧着你心情也好多了,”之前她自然是去探望过桑桑的。 话音刚落,她就继续道:“可我瞧着,你和陆世子……你们俩好像有些不似从前。” 桑桑抿紧了唇,连程锦茵也看出来了。 程锦茵劝桑桑道:“我不知道你和世子你们俩之间的事,但我只晓得一点,那就是世子都是为了你好。” “我听赵煜说过,陆世子之前拼了命的救你,把你护在身下,这世上多少男儿都做不到呢,这次小产他也是担心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好好过下去才是。” 程锦茵说完,桑桑陷入了沉默当中,她不是不知道陆珩对她好,可这又不能解决一切,横亘在她和陆珩之间的事太多了。 于是乎,等再见到陆珩的时候,桑桑的心绪十分复杂,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只不过没想到陆珩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去了建康城中有名的河边,这时候已经春天了,河岸两侧都是摊贩,各处都挂着花灯,有许多年轻的男女说笑,热闹的很。 陆珩带着桑桑走到了一棵树下看花灯映照下的河水,河水中倒映着万千花灯和一轮明月,实在是很好看。 难得看见这样开阔疏朗的场景,桑桑放任自己欣赏景色,不去想那些乱糟糟的事。 从陆珩的角度看过去,第一眼就是桑桑鸦羽一样的发髻,然后就是玲珑清艳的眉眼,再往下就是她挺翘的鼻子,嫣红的唇瓣,在这样的美景下竟然显出一种殊异的美。 下一刻,桑桑就被陆珩拉到了他的怀里,然后陆珩吻上了桑桑的唇。 陆珩把桑桑的口脂吃的干干净净,和桑桑唇齿相依,缠绵又暧昧,桑桑推不开,只能由着陆珩为所欲为。 等后来桑桑脸色晕红时陆珩才松开,看着陆珩,桑桑想果然是这样,这样霸道又占有欲强的陆珩。 陆珩还时不时地吻上桑桑的唇,他每时每刻都想起那晚上桑桑的梦话,说想让他放她离开,就算那只是梦话,也绝对不可能。 桑桑方才纠结的心情一下子就淡去了,她就不该动摇,看,陆珩永远就是这个样子,她不能因为他短暂的改变就忘了他本来的模样,他是那样的阴郁、霸道、占有欲强,还变态! 桑桑气呼呼的,她不想理陆珩。 忽然间焰火的破空声响起,竟然是河边放起了烟花,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留下各种美丽的图案,惊艳了河边的一众人。 桑桑也惊呼出声,这样美的景色,配上这样的焰火,确实好看。 陆珩俯身在她耳边:“喜欢吗?” “你做的……”桑桑惊讶道。 陆珩看着桑桑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中落尽了万千烟花,无尽星空,让人移不开眼睛。 “桑桑,嫁给我吧,”陆珩如是说道。 还没等桑桑回应,他又低声说了起来,那声音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你必须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霸道陆珩,在线求婚,你不嫁也得嫁!! 今天是长长的一章哦~~ 63、第 63 章 陆珩话音落下, 桑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桑桑觉得她听错了, 她不敢相信地问道:“世子……你说你要娶我?” 说要娶她也就罢了,还跟着一句你必须同意, 她能拒绝吗,看这架势是不行,就像之前去登州那次, 他就命令她必须跟着,一模一样。 陆珩看着桑桑眼睛里倒映着的烟火,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要娶桑桑, 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再也逃不走, 也不会再生出想离开的心思。 半空中烟火绽放, 街上的人们都停下来欣赏。 桑桑却没了欣赏的心思, 她压根儿就不想嫁给陆珩,从一开始就不想,只除了怀孕时有过一丝犹豫,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桑桑的手指无意识地拽着自己的衣襟, 她咬着唇:“世子, 我不……”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 陆珩就又吻住了桑桑的唇,半晌才放开:“我说过的,你必须答应,”他之前就预料过她可能不会答应,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了。 桑桑细细地喘着气,她知道陆珩又那样霸道了,现在她只能答应,因为不答应也没办法,她半垂着眉眼,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如此之下,陆珩就当做桑桑答应了。 陆珩拥着桑桑:“天色晚了,回府吧,等回府细说,”正好此时烟火也放完了,正可以回府。 桑桑还处在迷茫当中,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一样被陆珩抱着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回了听松院。 回去后桑桑觉得头疼欲裂,她也不想跟陆珩多说一句话,陆珩一要跟她说话她就侧过脸装睡。 陆珩意外的不介意,他抱住桑桑的腰肢:“我知道你现在有些乱,不急,缓个一两天再说,你会想明白的。” 陆珩的声音很低沉:“桑桑,现在只能委屈你做妾,你能明白的吧。” 现在他还太弱小,只是一府的世子,就算在皇上那得些脸,但也算不上什么,若是他现在就娶了桑桑为正妻,那会在建康城中引起轩然大波,到那时会有多少人关注桑桑,甚至对她不利。 而且他将来要做许多事,那些事太危险,过早的把桑桑放在正妻的位子上,他怕将来有人因为他而暗害桑桑,他只是想保护桑桑。 况且,他想要许给桑桑的并非只是一个正妻之位,这只是暂时的,等日后他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位子,那么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再顾忌旁人的眼光,也可以更好的保护桑桑。 虽说不能扶妾室为正妻,可皇家却可封妃子为皇后。 他盼着日后给桑桑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位子,可现在,只能委屈桑桑。 桑桑又不是真的睡着了,她当然听见了陆珩的话,她并没意外,毕竟在这个时代她这么个身份想嫁给陆珩做正妻也是没可能的,何况陆珩又没有喜欢她到那个地步,她又不会自作多情,但她还是装作没听见,一动也不动。 陆珩知道桑桑听进去了,他放下心来。 可桑桑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成眠。 陆珩说要娶她这件事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桑桑的思绪顿时成了一团乱麻,若是真的叫陆珩娶了她,她才是真的别想再离开这儿了。 这一晚上,桑桑几乎只睡了后半夜,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昏昏沉沉的,和陆珩不情不愿的用了一段饭后,桑桑终于熬到陆珩上朝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桑桑都在思考她应该怎么办,等日光西斜,屋子里重新变得昏暗,桑桑的眼神也变得坚定,她最终还是做下了决定,那就是她还是选择逃走,离开这里。 若非怀孕这个小插曲,她早就拿着从赵询那里弄来的路引走了,也是因着这个孩子,她才犹豫不决,生出了一丝想要留下的意思。 可孩子也没了,那点心思也就消散了。 从一开始,她可悲的成为予取予夺的药引,甚至不可以有一丝反叛的意思,她因为陆珩的意愿而违心的做各种的事,她从来都不快乐。 陆珩是那样的霸道阴郁,她从来都得不到自由,摸着良心说话,她终究还是有些喜欢陆珩的,不过这喜欢和她所向往的自由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她更向往自由,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之前才为了逃走而付出那么多努力。 桑桑一想到未来的一辈子她都被陆珩束缚在身边,做听话的金丝雀,不可以有一丝自己的想法,桑桑就觉得不寒而栗,这次的求娶事件不更是如此吗,她从来就没有答应过,可陆珩已然一厢情愿的应承了。 她想要自由的活下去,桑桑闭上了眼睛。 不过陆珩要娶她这件事却很快的传出去了,开始只是听松院上下间流传着这消息,后来整个镇国公府都知道了。 不用想,这消息肯定是陆珩透出去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等陆珩回来的时候他跟桑桑说起了婚礼的事,他说下月初三是个黄道吉日,可以那天把她迎进门。 桑桑一听就愣了,下月初三,岂不是就剩十几天了,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陆珩接着又说起到那天应该怎么准备,该穿什么衣裳,可桑桑全没听进去,末了她只道:“都听你的好了。” 等这消息确凿以后,想要登门庆贺的人就很多了。 安嬷嬷眼睛都笑弯了:“桑桑啊,嬷嬷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之前嬷嬷就总想着什么时候叫世子能娶了你,你们两个好做个伴,日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在安嬷嬷看来,向来冷清的陆珩终于有了一个贴心人,而身世凄苦的桑桑也得了依靠,这便是两两相得,相配的很。 桑桑也跟着腼腆的笑:“嬷嬷说的是。” 安嬷嬷说着就跟桑桑讲起该准备的事,陆珩吩咐过要采买一应事宜,全都要最好的,半点都不能委屈桑桑。 这之后,安嬷嬷便小心起来:“只一点,桑桑你只能穿粉色的嫁衣,委屈你了。” 桑桑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她本来就没想嫁给陆珩,因此就道:“无妨。” 桑桑这般不在意的模样落在安嬷嬷眼里就更觉得她委屈,安嬷嬷心道桑桑真是个极好的姑娘,只可惜做不了正头妻子。 镇国公府到底是积年的世家贵族,而陆珩又是国公府的世子,他未来妻子的身份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一个丫鬟,定要堪以匹配。 桑桑样样皆好,也得世子的喜欢,只可惜输在了身份上,若桑桑是个小官之女也好,只可惜桑桑出身农家,单从身份上讲,她做正妻是绝无可能的。 安嬷嬷越发心疼桑桑,卯足了劲儿要替桑桑置办的妥妥当当,绝不叫旁人笑话。 安嬷嬷走后,又有同院的许多人要过来庆祝,虽然只是成为姨娘,但对于他们来说桑桑也是一步登天了,可桑桑一个都没见,她不想搭理这些人。 这一天,桑桑和宝珠在屋里说话,宝珠很是担心桑桑,怕她婚前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故而一直帮着桑桑筹划,桑桑又不好和宝珠说实情,只能应和宝珠。 正说着话,正房就来人了,原来是范老夫人要见她。 对于范老夫人要见她这件事,桑桑已经是熟悉了,她理了理衣裳就跟着小丫鬟去了正房,此时已然春暖花开。 正房里,范老夫人还是端坐在椅子上,然后捻着佛珠。 桑桑向范老夫人行礼:“老夫人好。” 范老夫人撩开眼皮:“坐吧,”不过那声音中很是不情愿。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吧,”范老夫人冷冷地道。 “知道的,应该是为了世子要纳我进门的事,”桑桑回。 “知道就好,你也应该知道你这么低贱的身份嫁给珩哥儿是天大的运气吧,”顿了顿又道:“何况你还是珩哥儿的药引,若非珩哥儿执拗,我绝不准他纳你进门。” 范老夫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陆珩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若是真的阻拦陆珩娶桑桑,那说不定会伤了他们之间祖孙的情分,所以范老夫人才捏着鼻子应了。 桑桑只能乖顺的道:“桑桑心里都明白。” 说起桑桑,范老夫人是相当不满意,不只是桑桑的出身,更是因为她当陆珩的药引时耍了心计。 那时候她想把桑桑关在偏院里,这样也好救治陆珩,偏桑桑是个有心思的,自己寻了门路跟在陆珩身边,后来更是搭上了陆珩,这一切落在范老夫人眼里都是心计深沉的表现。 其实若是桑桑知道了范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她肯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范老夫人这么想当真是无耻极了,她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就那样被当做血库无止尽的取血吗,这范老夫人可真是把她当做个物件儿了。 范老夫人捻了捻佛珠:“既然如此,你日后便守好心思,好好伺候珩哥儿,将他照顾的妥当也就好了。” “自然,你决不许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珩哥儿将来的正头妻子的身份定然是极其高贵的,你若是想教唆着珩哥儿,我绝饶不了你。” 在范老夫人心中,陆珩将来的妻子就该是巫瑶那样的,只可惜陆珩现在铁了心的喜欢桑桑,不过等着时日久了,桑桑的皮相没那么好了,陆珩早晚会回心转意的,在她眼里,桑桑只配伺候陆珩。 末了,范老夫人道:“行了,回去吧,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桑桑福身行礼:“是,老夫人。” 等出了正房,她才舒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刚才实在是被憋得很了,这范老夫人实在是讨人厌的很,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就忍了。 等陆珩回来后,第一时间就问了桑桑:“祖母没为难你吧。” 桑桑看着陆珩更来气了,越是这样,她的嘴角反而扯开一抹笑:“老夫人年纪大,德高望重的,她说什么我都听着就是了。 陆珩握住桑桑的手:“日后你少去见她就好了,”他是知道自家祖母的性子的。 陆珩问起桑桑婚礼的事:“虽然这事交由安嬷嬷管着,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到时候可别缺了什么短了什么。” “世子您这么说,桑桑还真的想起来一件事,桑桑想着去买些胭脂水粉和布匹,也好将来准备着用,”桑桑说。 桑桑的心跳的很快,她当然不是想单纯出去买胭脂水粉了,她是想去拿路引,那个从赵询那里得到的路引。 “叫安嬷嬷去不就好了。” “逛街这种事,当然是自己去最开心了,我还可以仔细挑选,毕竟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 “那好,你明日就带着丫鬟过去吧,账都记在我身上便好。” “是,世子。” 桑桑吐出了一口气,她也是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在这段筹备的时间里,她可以经常出府采买,还是正当的理由,就连陆珩也不会怀疑。 以前她出门还都要陆珩领着才可以,可现在她自己就能出去了,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第二天,桑桑就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门。 桑桑先是去逛了玉器店,又走了书画店,糕点铺子,后来才又去了脂粉铺子,东西买了一大堆,都叫着送到马车上去了。 这之后,桑桑才到了绸缎铺子,她恍若无事地走到门前。 看着匾额,桑桑咬住了唇瓣,这就是甜水巷的李家绸缎铺了,她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赵询应该是个靠谱的人吧,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桑桑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桑桑要开启身世副本之旅了,然后华丽转身归来!!! 感谢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读者“墨鸦”,灌溉营养液+5 读者“柠檬百香果”,灌溉营养液+10 读者“dan佳”,灌溉营养液+2 读者“以前”,灌溉营养液+5 读者“不眠”,灌溉营养液+5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心机”,灌溉营养液+5 读者“哈哈reenee”,灌溉营养液+2 读者“小白”,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笼包”,灌溉营养液+7 读者“以前”,灌溉营养液+2 读者“望君心”,灌溉营养液+1 读者“维客99.”,灌溉营养液+5 77、第 77 章 陆珩衣带风流, 眉眼俊秀, 若是旁的小娘子见了怕是要暗暗脸红,可在桑桑看来却只觉得叫人厌恶。 是的, 就是厌恶。 桑桑一向知道陆珩的性子,也知道他是个偏执且占有欲强的人,可她没想到, 在两年多以后,在她成为圣女之后,他竟然还刚对她做出这种事来。 桑桑的唇齿间还有血的残余味道, 是陆珩的血,桑桑狠狠地抹了抹自己的唇:“陆珩,你真的疯了, 我和你之间绝无可能, 现在甚至连寻常朋友都做不得了!” 听着桑桑的话, 陆珩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才想起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事,他竟然又强迫了桑桑,明明他知道桑桑最厌恶有人强迫她。 纤弱的背脊被树干抵的发疼, 桑桑轻嘶着气起身。 陆珩这时才觉得他刚才真的是疯了, 明明他和桑桑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和过往放不下, 如今她能和他好好说话已然不易,他也打定了主意要改过,好好对桑桑,让桑桑回心转意, 可他竟然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陆珩隐约觉得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他修长的手下意识地去拽桑桑的衣袖,他艰涩的声音道:“刚才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桑桑,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吗?” 桑桑拂了衣袖,甩开陆珩的手,她心头的火气半分没有消散:“陆珩,你说要强迫我便强迫我,说要我原谅就原谅,你果然一点没变,和之前的你一模一样。” 桑桑嗤笑:“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开心时逗一逗的玩物了。” 桑桑转身,然后回宫,再没转过头一次。 陆珩久久地站在树下,他之前说过要好好追求桑桑,要让桑桑知道他改了许多,可如今一看,他就像桑桑说的,还是那个他。 他刚刚的举动,应该彻底把他和桑桑之间的可能性给判了死刑。 陆珩闭上眼睛,他长久以来从无失手的人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劫难,桑桑就是他的劫,走不过,也不想走过。 不管怎样,不管桑桑再如何厌恶他,陆珩想,他都不能放弃桑桑,因为,这是他生命中唯一曾照射进来的光。 下人们提心吊胆地跟着桑桑。 圣女是个极好的脾气,别说打骂仆人了,甚是很少用仆人伺候,她们能在圣女身边伺候是极大的福气,可这回,圣女竟然罕见的发脾气了。 下人们不由得想起了摄政王,刚刚就是摄政王和她们说退下,难道这期间摄政王和圣女发生了摩擦,才导致而今的情况? 桑桑回了屋后就把房门紧紧地关上,谁也不许进来。 她几步就走到了奁台前,然后对着刻了鸾花纹的镜子看自己的唇,铜镜中唇瓣娇艳欲滴,微微肿起来,尤其是嫣红似血。 是,确实有陆珩的血。 桑桑用帕子使劲儿地擦了自己的唇,好半晌才停下来,她唇上的口脂也都被擦干净,桑桑这时候才松了口气。 桑桑倒在小榻上,她倚着软枕,只觉得陆珩实在是可恶至极。 如果可能,她想早些回巫族,这样就能彻底离开陆珩,可以畅快地活着,桑桑想她要好好地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桑桑神清气爽地起来。 唇瓣的红肿已经消失,一切都恢复如旧,桑桑洗漱后用膳,她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处理那天宴会上的事。 宴会上那么多人听见了陈山的话,当然,既然有人相信陈山的话,那一定也有人怀疑陈山是不是有心人派过去害她的,可这种声音虽然有,并起不了多大作用。 毕竟人们都喜欢捕风捉影,向来没什么影子的事都能编出许多谣言来,何况陈山红口白牙地在宴会上说了那样一番话,消息肯定飞满天了。 现在难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堵又堵不住。 桑桑怕再拖几天,这消息到时候人尽皆知,到那时,巫族的脸面都被她给拖累了,一想起这个,桑桑的眉毛就蹙了起来。 正用膳的时候,赵询过来了,他还穿着昨日穿的衣裳,显然是忙得很,没有时间换衣裳。 桑桑想起赵询为了她甚至舍下坚持求助了赵王,明明之前赵询伤重垂危时都没想着同找赵王说。 面对这样不计后果帮她的赵询,桑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询的眼睛很亮,他坐下就喝了好几碗茶:“桑桑,那天宴上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这么快?”桑桑不解道。 赵询平稳地喘了几口气:“陈山那家伙是个赖皮,仗着陈婆婆的关系,死活不肯说实话,这不是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使尽了办法,他才终于松口,顺着他的线索往下查,这才查到了幕后推手。” “是谁?” “巫琴,”赵询说。 桑桑喃喃道:“巫琴……竟然是她,”实话说,既然有人能找到陈山又嘱咐陈山做这些事,那必然是知道桑桑过去的人。 桑桑一向觉得自己不曾与人为敌,有谁会用那么大的心力去陷害她,可原来是巫琴,桑桑听到巫琴的名字竟然不意外。 几乎是一听到巫琴的名字,桑桑就猜到巫琴是想替巫瑶“报仇”的,想来以巫琴的视角看,就是她勾引陆珩,而巫瑶苦守陆珩不得,错儿都在她身上,这才替巫瑶打抱不平。 赵询拧着眉:“这巫琴也真是的,她可也是巫族人,若是这事真的闹大,那于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桑桑想了想道:“不对啊,就算查出来是巫琴,难道她会心甘情愿地承认,再者说了,就算她承认,大家也就信了?” 巫琴到底是巫族女,没有理由陷害她,毕竟别人不知道这事关巫瑶和陆珩,就算说出去都没人信,何况,若是说出去的话,那就更有人来探究这底下是个什么原因了。 赵询沉吟道:“除了巫琴,其实还有另一个人。” 桑桑挑眉:“另一个人?” 赵询想起这事也觉得奇怪,当时他只查到了巫琴一人,可后来竟然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那信上就写了参与该事件的另一个人,原来那人是大齐的一个宗室子弟。 因为前段日子传言说陆珩和桑桑之间有些暧昧的关系,虽然消息很快被压下去,但那宗室子弟也打听到了,他怕桑桑真的和陆珩在一起,那就是圣女和摄政王结合了,到那时陆珩的位子会更加稳固。 想要凭巫琴一人就把陈山弄进诚郡王府显然是不可能的,正是有了那人的推波助澜,这事才进行的如此顺利。 赵询和桑桑这般说了一遍,又说:“现在风已经放出去了,外面已经散播开那宗室子弟忌惮你和摄政王才如此陷害于你,你放心,现在事情已经安稳过去了。” 其实,赵询说罢还在疑惑到底是谁将那封信送了过来,否则只查到巫琴,那这事还真的解决不了,现在朝局复杂,也说不准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了桑桑,赵询想还是等日后查出那人是谁再告诉桑桑。 听赵询这样说,桑桑的心就彻底放下了,她肩上的胆子陡然松了下来。 “那巫琴……要怎么办?”赵询问,巫琴是巫族人,若是叫旁人知道是巫琴做的,那巫族的形象…… 桑桑正色起来:“既然她做了,那自然要承受代价,这是幸亏过去了,若不然整个巫族都会被她拖下水,”她抿了抿唇:“把巫琴送回巫族,让长老们处理,”她相信巫族长老们心里会有一杆秤,知道该怎么处理。 赵询点了点头:“那好,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几天。” 桑桑很感谢赵询,这些天为他忙里忙外,她小心地问道:“你和赵王你们两个……现在如何了?” 赵询难得的停滞了片刻:“就那样吧,”他含混地道。 和桑桑说完话后,赵询出了宫,到底还剩些事等着处理,这些日子他就住在客栈里,赵王自打知道他住在客栈后,倒是时常过来看他。 赵询这才发现,赵王好像待他……并没有那样坏,赵询想起赵王逐渐老迈的身子,还有他佝偻的背脊,记忆中那个高大如天的父亲老了,头发也斑白了。 可赵询转念又想起从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赵王对他动辄打骂,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叹了口气。 赵询走进客栈,小厮看见他就道:“公子,您父亲好像过来了,正在雅间等着您呢。” 赵询应了一声,然后就往上走,刚到了门前,就听见屋里传来谈话声:“王爷,二少爷宁愿在客栈里住着也不回去,不然等等老奴劝劝他?” 赵询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了,这是他父王身边的管家。 屋内,赵王摆了摆手:“他一贯就那个性子,咱们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他怕是在心里还恨着我呢,”他虽说的轻松,但言语间也能听出伤心来。 管家叹了口气:“王爷,您何不好好和二少爷说说,也好叫他不要这样误解您。” 赵王沉默了,他何尝不疼爱这个儿子,可一碰上俩人就跟冤家似的,说着就吵起来,现在细细想来,竟甚少有好好对话的时候。 管家又道:“您当年对二少爷用家法也是因着二少爷胡闹,盼着他成材,可在二少爷眼里却全是您不喜他,这是何苦啊。” 赵询愣了,难道赵王当真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而不是觉得他一无是处,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是的,这是他没有和桑桑说过的,他的身世。 原本赵王要娶的是他的母亲,他母亲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当时赵王的父亲不同意,僵持了许久,赵王还是娶了现任王妃。 其实若是如此,一切就好了,可偏偏赵王忘不了他母亲,竟然在婚后一年强纳了他母亲为妾,然后便有了他。 后来更是因为生他难产,落下了一身的病,那时候战事吃紧,赵王几乎常年在外征战,在小小的赵询的记忆里,就只是瘦弱的母亲日复一日的躺在冰冷的屋子里,然后在他六岁那年便走了,最后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赵询想这一切悲剧都是赵王造成的,小小的他的记忆里,父王更像是一个符号,他盼着父亲回来陪陪母亲,可没有,到母亲死的时候他都不在。 赵询想,他母亲那样的人是不会甘愿为人妾室的,都是赵王强纳了她,所以,自打母亲死后,赵询对赵王一直有一种隐隐的仇视,甚至是恨。 而且赵王也是个爆竹性子,父子两个一对在一起就吵的不得了,为了报复赵王,赵询甚至在年少时故意做出许多糊涂事来,更是成了所谓的纨绔,惹得赵王一见他就是家法处置。 十几年这样下来,父子间的关系更是差的不得了,几乎没有能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 可今日听来,赵王竟然是关心他的?赵询无声地嗤笑,他才不信,赵王就是那个自大的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屋内管家唏嘘道:“老奴看得出来,二少爷对您……”顿了顿又道:“您何不和二少爷说出实情,当年是夫人自愿嫁给您的,并非是您强迫。” 赵询愣了,他面上的神情僵住了,一寸一寸。 赵王沉默了许久:“说这些做什么,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赵询一时间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原来竟然是母亲愿意的吗?不可能的,明明赵王才是这一切悲剧的起始,在他的记忆里,那几年间他甚至只见过三面赵王,所以他才会恨了赵王这么多年。 他活到这么大的整个人生,都是在纪念母亲,还有……恨他的父亲,可一朝转变,竟然就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他弄错了,不,不是的,就算在他逐渐长大的那些年,赵王一旦出现就是管教他,严厉待他,他从来就不像个好父亲,好丈夫。 赵询的手落在门扇上,他想推开门,他想要直接问个清楚,是不是赵王在骗他,可最终,那只手没有落下去。 赵询飞快地下了楼,然后出了客栈,这一番话几乎是石破天惊,他现在已经不相信别人说的话了,他一定要自己查个清楚。 赵询的眼睛有些迷茫,当年母亲身边的婢女早就卖掉了,外祖父母也早就没了,还到哪儿去寻知情的人呢,赵询抿紧了唇。 良久,赵询才想起一个人来,是一直伺候母亲的嬷嬷,嬷嬷在母亲死后就被王妃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赵询当年只有六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嬷嬷走。 赵询想,只要找到嬷嬷,就一切都能水落石出了。 一刻也等不了了,这事关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他必须要弄清楚,趁着天色未晚,赵询骑了马就要往城门处走,他隐约记得嬷嬷的祖籍,他立刻就要过去。 陆珩和十安正从街角拐出来,然后就看见了赵询急匆匆地出了城门,十安不解道:“赵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啊,竟出了城门,难不成是圣女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陆珩皱着眉,之前宴会上的事已经解决了,赵询这个时候出城门做什么,但赵询时常在桑桑身边,他还是道:“你先在这儿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十安领命道:“是。” 没等多久,第二天下午,十安就打听到了消息,他过去的时候陆珩正在批阅公文,他拱手道:“世子,赵公子那儿有消息了。” “说,”陆珩头也不抬。 十安把信递了过去:“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这信是赵询写给桑桑的,托了一个送信的小哥想要寄给桑桑,赵询也是出了城门后才冷静下来,然后想起自己竟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走了,他在大齐并没有什么在意的人,唯有桑桑一人,所以在信上写道自己有事,可能要外出一个多月,让桑桑不要担心。 估摸着陆珩看完了信,十安才道:“世子,你说这赵公子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连和圣女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陆珩把信推了回去:“把这信送到她那儿去吧。” 十安当然明白陆珩的意思:“世子,等改日我一定准时送过去,”十安还在心里算了算,赵询出了城后行动匆忙,随意找了个寄信的。 如今还要把这信送到宫里去,想把东西送到宫里是很麻烦的,势必得个三两天的时间才能到,他想着等三天后再送进宫里去,也符合寄信的时间,不叫桑桑起疑。 与此同时,宫内,刚刚轻松下来的桑桑收到了一封信。 巫月在一旁帮桑桑煎茶,她一面看着茶一面看着桑桑,心里嘀咕道怎么圣女看了这短短的一封信这么长时间,整个人一动不动。 等茶煎好了,巫月发现桑桑竟然还没有动弹,她这才上前,可一见到桑桑的正脸,巫月就慌了,她害怕道:“圣女,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眼前的桑桑满脸泪痕,手上还握着那信纸,竟像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 信纸上白纸黑字,清晰明白,巫月跟着看了一眼,然后就知道了,原来是在圣女未被寻回前抚养圣女的陈婆婆没了。 巫月明白,若不是陈婆婆,圣女一个襁褓中的婴孩绝无可能活下来,圣女伤心也是难免的,巫月只好递给桑桑一条帕子:“圣女,你难受就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桑桑闭上眼睛,她想起她刚穿书过来时陈婆婆满面的沧桑皱纹,还有去登州途中时,她曾回去过一次,陈婆婆更老了,还因为担心她而身子变差,给她留着那些糕点吃食。 她虽穿书而来,但身体中终究留存着原主对陈婆婆的感情,此时一听这个消息就忍不住流眼泪。 桑桑一直就是个孤儿,但凡谁对她稍稍好一些,她都会记得,她心中也不舒服。 桑桑这晚想了很多事,好像她穿书以来就是各种各样的磨难,只有很少的温暖,她想起了宝珠。 宝珠是第一个那样纯粹的待她好的人,会为了她想逃出偏院而帮她,会给她做好吃的菜,还会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宝珠就像是她的姐妹一样,桑桑忽然很想宝珠,也不知道宝珠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因为陆珩的关系,桑桑一直没有去见宝珠,桑桑想安嬷嬷应该会善待宝珠的,而且在她逃走前,她在宝珠的屋子里偷偷藏了些银票,那些银两足够宝珠活的好好的了。 桑桑舒了口气。 第二天起来时桑桑就有些头疼,她喝了巫月给她熬得安神汤,睡了一上午才恢复过来,刚用完午膳,十安就过来了,说是要求见她。 桑桑放下汤勺:“不见,”上次陆珩在树下……的事她可还记得呢。 小丫鬟点了头转身出去,可没过一会儿,院中吵吵嚷嚷的,十安竟然直接冲进来了,桑桑想说这些守卫有什么用,竟然叫十安闯进来了。 十安面上是从所未有的慌乱:“桑桑,不,圣女,宝珠她……摔破了头,现在昏迷不醒。” 桑桑反应了片刻:“你说宝珠?”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宝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十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流了很多血,圣女你过去看看她吧,若是宝珠有个……”后面的话,十安哽住了。 桑桑觉得她的心疼的好像收缩了,像是被人攥在手里,她想起那个爱笑的宝珠,对她那么好的宝珠,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桑桑咬住唇,越到这个时候,她越不能慌:“巫月,我先跟着十安过去,你叫上巫祁,立刻去镇国公府,”巫祁的医术是最好的了,如今只能依靠巫祁。 桑桑乘了马车和十安一起赶往镇国公府,十安说起宝珠的事:“当时是宝珠非要换什么花灯,她说那个走马灯是你最喜欢的,不叫别人插手,可谁想到她竟然就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正巧碰到了柜角上。” 桑桑的双手不自觉地交缠,冷汗涔涔,原来竟然还是因为她……她最喜欢的花灯,是那盏陆珩送给她的走马灯吗,那盏在发烧梦里出现的走马灯?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陆珩就站在屋内,负手立着,桑桑顾不得陆珩,直接往床榻上去,宝珠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她的头被纱布包起来,可也能隐约见到其中血迹,宝珠的皮肤因为失血而白的下人,桑桑握住宝珠的手,轻轻唤她:“宝珠,是我回来晚了,我不该这么晚过来见你的,”都是她太忌惮和陆珩之间的关系。 眼泪大颗地砸在手背上,可宝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桑桑害怕,她哭着问:“宝珠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摇了头:“人怕是不行了。” 桑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虽然这样说,可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加重。 终于,巫祁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他连忙看了宝珠的伤势又给宝珠把了脉:“伤的很重,还是伤在头上,失了这么多血……” “巫祁,到底还能不能救回来。” “只能试一试,”巫祁说,他说罢就到一旁交代药童该煎什么药,又要给宝珠换药。 “圣女,你先出去等着吧,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巫祁说,他怕桑桑看到伤处会更加难受。 桑桑不想走,她怎么也要等着桑桑,场面僵持不下,还是陆珩出来,他握住了桑桑的手:“巫祁是大夫,最需要安静,你在这里他静不下心来,出去等着吧。” 桑桑沉默,最后还是出去了。 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陆珩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桑桑:“你之前的屋子……还留着,和从前一模一样,你去歇着吧。” 桑桑摇了摇头:“不必,我在偏房等着就好,”她甩开了陆珩的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 陆珩想,她这次真的厌恶了他,甚至不想再见到他。 陆珩知道桑桑难过,他默默地走了。 陆珩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眼珠黑沉沉地,好像没有了一丝希望,十安看的心惊,他道:“世子,现在圣女正是难过的时候,您怎么不过去安慰安慰圣女。” 陆珩自嘲一笑,他怕他出去桑桑会直接拂袖而走。 他知道,桑桑一向和宝珠关系很好,现在恐怕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可他却已经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他只会让桑桑更伤心,他只想让桑桑好过些,能不能换个方式安慰她呢? 陆珩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可半晌后,他忽然睁开眼睛:“十安,你觉得我和赵询像吗?” 十安愣了,世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仔细回忆了一下赵询,然后惊讶道:“别说,世子你和赵公子的身量还真差不多,不过脸一点都不一样,您问这个做什么啊?” 陆珩挺直了背脊:“去把擅奇淫技巧的人找过来。” 十安一直跟着陆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珩说的那人擅于做人.皮面具,可以做的惟妙惟肖,甚至假扮另一个人,世子这是要……假扮赵询赵公子! 十安想世子是不是疯了,可陆珩从来说一不二,他只好着手去办。 十安走后,陆珩还是那样僵直着身子坐着,他也觉得他疯了,他现在只想让桑桑好过些,让她不是一个人,为此,他甚至不惜假借赵询的脸,装作另一个人。 陆珩呵的一笑,他是真的疯了。 桑桑直接在偏房住下了,第二天一整个白天过去,巫祁也变得十分疲惫,他给宝珠用尽了法子,又喂了她一副药:“看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吧。” 听了巫祁的话,桑桑看了看苍白沉默的宝珠,然后点了点头。 桑桑没有回屋休息,她走到了那棵石榴树下,石榴树枝繁叶茂,一旁还挂着花灯,可桑桑还是觉得很孤寂。 这两天内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先是陈婆婆没了,现在又是宝珠生死不明。 桑桑觉得她就要受不住了,好像自从穿书以后,留给她的就只有数不清的磨难,她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好不容易离开,却又被冠上了圣女的头衔。 其实她压根不喜欢做这什么劳什子的圣女,她只是想一个人,有一个小院子,然后平平淡淡的度过下半辈子,可就连这些,都不行。 她一个人走过这么多漫长黑暗的路,可她也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陪着她、和她一起面对,至少不是她一个人。 桑桑觉得她好冷啊,好像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她抱紧了胳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前方,忽然响起脚步声,桑桑抬眼,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前方的花灯下,他穿着鸦青色的袍子,面容在花灯下斑驳不清,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离的近了,桑桑才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原来是赵询。 终于,那脚步停在了她面前,桑桑抬起头,眼眶湿润,她觉得今天的赵询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可又说不清楚。 桑桑眼尾泛红:“赵询?” 陆珩俯下身:“桑桑。”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了个新脑洞,唉,不知道下本宠幸哪个好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撄萤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琳琳 10瓶、柠檬百香果 5瓶、瘾病? 5瓶、自闭的yu漾 2瓶、然然 1瓶、吹梦到西州 1瓶、宝宝 1瓶、3413699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64、第 64 章 李家绸缎铺是个很寻常的铺子。 铺面的柜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布匹, 有杭绸、织锦缎等等, 店里都是客人,桑桑一进门就被一个小厮迎了上来:“这位姑娘想要买什么样儿的绸缎啊。” 小厮脸上带着恰当的笑, 引着桑桑去了柜台处,然后便逐一给桑桑介绍起这些缎子。 自然,纵然是现在桑桑出行也是要带足了人的, 比如这次陆珩就遣了两个小丫鬟跟着她,那两个小丫鬟笑盈盈的:“我们姑娘想要些海棠红、银红的缎子,你给搬到雅间里, 我们姑娘要仔细瞧瞧。” 小厮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这一听就是个大客户啊,他连忙引着桑桑一行人进了一个单独的雅间, 又把绸缎搬进来给桑桑瞧。 桑桑坐在椅子上, 她面上看着这绸缎, 心里面早已经跳个不停了。 她若是想取过路引,定然是要见老板的,可这贸贸然见老板难免会引起两个小丫鬟的怀疑,她得想个法子。 眼前两个小丫鬟正帮着桑桑展示缎子, 桑桑随意指了两匹, 叫小厮包好, 正在这功夫,心思电转间桑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之后桑桑佯装无事的挑了好几匹绸缎,然后付了钱,央着小厮和丫鬟把绸缎抱回马车上去。 好一通忙活才收拾完, 那小厮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这可真是个大客户:“姑娘,您看您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那好,日后还找你买缎子,”桑桑回道。 说着,她“诶呀”的惊呼了一声,手抚上自己的右耳垂:“我的耳坠不见了!” 这耳坠还是陆珩给桑桑的,据说很贵很值钱,当时陆珩送给她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两个小丫鬟一听就急了:“姑娘,这可怎么办,这要是丢了……” 桑桑抿紧了唇:“先不要急,咱们一路走过来说不定掉到哪儿去了,你们两个在路上找,我跟着这位小哥回绸缎铺看看。” 小丫鬟一听就点了头,这要是找不到可是她们的罪过,那小厮也急了:“姑娘,那您快些跟着我回去找找。” 等回了绸缎铺,小厮走到了老板跟前说了这事,又叫了两个小厮一同在绸缎铺里找,老板则是过来和桑桑赔不是:“姑娘,您千万别急,一定会找到的,”这东西要是在铺子里丢了那可就是他们铺子的错儿了。 这时候就剩了老板和桑桑俩人单独站着,桑桑握紧了手:“不急,一定会找到的,”她就知道这种情况下她会光明正大的和老板见面。 老板说着要亲自去给桑桑倒茶水,桑桑拦住了他,笑道:“老板,您这是不是存放着什么东西?” 老板先是迷茫了一阵,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惊讶道:“您就是……” 桑桑低声道:“就是赵询赵公子吩咐留下的。” 此时桑桑一说,老板就全想起来了,那时候赵询说的就是一个年轻的、特别漂亮的,一双眼睛尤其清澈的小姑娘,全都对上了。 “可算是等到姑娘你了,这细算得有几个月了吧,我还以为您不要这东西了呢,”老板说着走向柜台里,又取过钥匙打开匣子,然后才把信封取出来:“喏,姑娘,就是这个东西了。” 桑桑看着眼前这个信封,这就是能决定她逃走的一切前提了,她苦盼了那么多日夜的东西,她接过来后放在了袖子里:“那就多谢老板了。” 正说着话,两个小丫鬟就哭丧着脸过来了:“姑娘,这路上没有啊,这可怎么办。” 桑桑装作失而复得的样子,她伸开手掌:“原来是落在店里了,我刚刚找到的,”手掌心处耳坠莹然。 两个小丫鬟也笑起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那咱们回去吧姑娘。” “好,”桑桑一面给自己戴上耳坠一面道。 回了府以后,桑桑第一个就是把人都遣出去,然后拆开信封,里面装着的正是户籍路引,桑桑之前被卖做丫鬟时看过,就长这个模样,桑桑的心顿时就放下来了,看来赵询还是比较靠谱的。 只要有了这个路引,其余的一切都好说,这以后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了,至于找机会逃走,桑桑已经想好法子了,如无意外的话,她一定能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桑桑把路引贴身藏好,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里,桑桑每天都出去逛街,直到傍晚时才回来,这倒是惹得陆珩问了几句:“没几天就要成亲了,怎么这时候还往出走,一整天儿的不着家。” 其实若是大家闺秀,婚前半年便要拘在屋里,连二门都出不了,也就是陆珩这样惯着桑桑了,还准她出去玩儿。 桑桑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就是害怕,出去玩儿的时候我就不那么害怕了,”她撒谎道。 “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 “世子你也知道,老夫人前两天找过我,同我说了许多要改进的地方,我担心以后担不起你身边人的身份。” 陆珩沉默了,他想起范老夫人的强势:“不要放在心上,等日后久了就好了。” “那我以后还能出去坐坐吗?” “好吧,不过只可以再多玩儿两天。” “谢谢世子,”桑桑甜笑着道。 身旁的桑桑笑的眉眼弯弯,梨涡隐隐,就好像之前那时候的模样,陆珩一阵恍惚,他想等日后桑桑嫁给了他,时间久了,桑桑一定会忘记之前的不愉快的,他们两个会好好的在一起。 陆珩摸了摸桑桑的脸颊:“不过我还有件事,然后才算彻底闲下来。” 桑桑:“什么事啊。” “明天我得去西郊大营跟着练兵,得两三天才能回来,那时候也就快到日子了,你自己在府里好好待着,”陆珩说道。 “西郊大营?”桑桑有些不解,陆珩之前确实带过兵将出战,不过蹊跷重病战败了,这之后到现在则是在任文职,怎么忽然去西郊大营了,难不成他又进一步受了重用? “一时间也解释不了这么多,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的讯号,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你乖乖地在府里待着,”陆珩说。 说起来这时候齐魏两国二分天下,但也只是大体上而已,周遭依旧有许多小势力,打也打不尽,各方势力牵扯,所以这时候的武官还是比较受重用的。 桑桑点头:“好。” 桑桑心道这也正常,古时候哪有婚假这一说啊,陆珩也就成亲后三天有假期,何况他还不是成亲,不过是娶个小妾而已,更是连假都没有了。 等说完这些事,桑桑才恍然,陆珩此次出发去西郊大营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那时候没有陆珩在城中,她要是想逃走岂不是更方便! 桑桑越想越激动,但面上什么都不显露,她绝不能让陆珩发觉出她一丝的不对劲儿。 说过话陆珩就去整点去西郊大营要带的东西去了,桑桑则是留在房中,她软倒在床上继续核实自己的逃离计划,争取没一个地方出错儿或是遗漏。 等桑桑又核实了一遍,宝珠进来了,她端着补身的乌鸡汤:“桑桑,喝些汤羹吧。” 桑桑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喝汤,她就要离开了,日后能不能见到宝珠还是一回事,桑桑很珍惜现在。 宝珠继续发挥她的话匣子本性,和桑桑说了最近府里的要闻,其一是巫瑶姑娘似是心情不好,这几天竟然没有出府应酬,而是反常的待在院里休息。 其二则是陆珩已经把桑桑的户籍身契给收好了,手续办妥了,这意味着桑桑是陆珩名正言顺的妾室了。 这时候自然只有正房才能上族谱,似妾室的身份虽然不需上族谱,但也要经过些手续才算是正式的妾室。 桑桑愣了下,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她现在竟然就是陆珩的小妾了? 宝珠宽慰桑桑:“我听安嬷嬷说了,世子为你求的是贵妾之位呢,”她说着也跟着松了口气,这贵妾的身份就比姨娘等高出不少,就算陆珩娶了正妻,桑桑也能过的很好了。 桑桑不知道该怎么和宝珠说,她最不愿做妾了,贵妾不也是妾,可没想到陆珩已经提前将手续办好了,她现在可真就是陆珩的娇妾了,金屋藏娇的那种娇。 桑桑又和宝珠说了会儿话,然后才歇下。 桑桑睡得很快,她隐约察觉到半夜的时候陆珩回来了,他上了榻边揽住她的腰,然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用了早膳后,桑桑帮着陆珩践行。 陆珩今儿破天荒的穿了铠甲,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俊秀的面容在此刻竟然仿佛拢了一层光,让人不敢直视。 陆珩的身量高大,鼻梁挺直,这样穿着战甲的样子实在很帅,能让人觉出那种喋血的味道,桑桑想陆珩是个真正的男人,就像书中写道,陆珩日后亦会身穿战甲,横扫千军,然后成为一代帝王。 最后,桑桑帮陆珩扣好腰带:“世子,一路顺风。” 陆珩拉过桑桑,也不顾忌这么多人在屋里伺候着,他吻上桑桑的唇瓣,然后轻轻咬了一下:“怎么不说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就娶你,以后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陆珩又说。 就在这时,桑桑的心好似被什么拉扯着一样,那种酸涩的、痛楚的、不舍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桑桑想她终究是有些不舍的,可她还是更向往广阔的天地,想自由的活着,不想在活在陆珩的阴郁羽翼下,成为一只华丽的金丝雀。 桑桑踮起脚尖,然后吻住陆珩的唇:“那……我等你回来。” 桑桑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骗陆珩了。 陆珩刚出发不久,桑桑就照旧带着丫鬟出了门,这几天桑桑时常出去,何况又有陆珩的嘱咐,可以说是一路通畅。 这天天气很好,晴空碧云,桑桑先是买了些东西,然后才领着丫鬟去了酒楼,她对着侍卫道:“你们俩就守在酒楼外面好了。” 这些天以来,桑桑每天都是先去买东西,然后去酒楼用膳,再小憩一阵,待到傍晚时回去,侍卫们都习惯了,立刻应了诺。 又走到熟悉的雅间,桑桑要了一桌子的菜,等用过后刚过中午,她对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道:“你们两个把剩下的吃了吧,我去睡一觉,对了,那果子酒也剩下许多,喝几杯不贪醉,你们也用了吧。” 桑桑说着就走到了里间躺在床榻上。 两个小丫鬟很是开心,这些天以来这些菜都落到她们嘴里了。 桑桑用的压根儿就不多,菜大多都跟新的一样,何况在府里哪儿吃得着这么好的东西,闻言就都吃了起来,又喝了剩下的果子酒。 桑桑沉下心,她等了半晌,外间才终于没有动静了,她探头一看,两个小丫鬟果然已经迷倒了。 她松了口气,看来之前在集市上买的蒙汗药果然管用,她今日把药下在了果子酒里,能让人昏睡两三个时辰。 确定丫鬟们被迷倒后,桑桑连忙换上了之前藏在这里的衣裳,这是一套男式的衣衫,她换好之后又拿出脂粉来帮自己搽脸。 桑桑毕竟在现代过了那么些年,化妆自然不在话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脸涂黑,又改变了眉形,这样人看着便很不一样了,她又用脂粉修饰了脸型,那股子精致感瞬间就没了。 一番动作之下,桑桑成了个眉眼普通的年轻男子,身量中等,肤色不白不黑,脸型也普通,掉到人堆里也找不着那种。 没错,之前桑桑叫赵询帮她准备的就是男子的户籍路引,她虽然没多少生存经验,但也知道在古代她这样的美貌会招致灭顶之灾,所以她才决定扮作男子。 等一切收拾妥当,桑桑正大光明的出了酒楼,门口处陆珩给的那两个侍卫果然一左一后的候着,很是尽职守则。 桑桑的心悬在嗓子眼儿里,然后装作无事的出了门口,等走过了这条街,等将这一切甩在身后,桑桑才发现她浑身都湿透了。 她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没错,这计划是她很久之前就筹谋好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施,毕竟她不可能一连几天出门而不引起陆珩的怀疑,这次的成功竟然主要仰赖于几天后的成亲! 因为婚事将近,陆珩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她身边跟着的侍卫也从四个变成了两个,也才有了这次的成功。 桑桑定了定心神,然后租了一辆马车:“师傅,把我送到城外,脚程费自有你的。” 车夫接过钱,喜滋滋地:“咱们这就走。” 桑桑先前研究过了,城中有暂时租赁的马车夫,可以由他们送到城外不远的驿站处,然后可以再租赁马车或旁的法子往下一站走。 从马车窗往外看,现在正是中午时分,离傍晚还有两个多时辰,之前她都是傍晚才回府,估摸着那些人得等下午才会发现不对,这段时间尽够她离开的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桑桑照着前面人的模样,将户籍路引显示出来,守城的人压根就没怀疑:“好了,出城吧。” 桑桑对这一切的轻松感到怀疑,怎么会这么轻易,她甚至还幻想过被拦下的场景,看来赵询真的很靠谱。 出了建康城,车夫乐呵呵地问:“公子,你这出城做什么去啊?” “探亲,”桑桑并不想多谈。 好在那车夫没再问旁的,他拉着桑桑一路往前赶,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第一个驿站:“公子,成了,天也要黑了,我也得回城了,要不会被扣在外面,您就在这儿歇着,明天再走吧。” 桑桑点了头,又给了车夫一笔小费,算是奖励他,等车夫乐滋滋地走了,桑桑才舒了口气,这儿已经是建康城外了,她不能像车夫说的那样等着,她得立刻赶往下一个地方。 此时的城内,酒楼门口照旧两个侍卫守着。 “这会儿都已经到傍晚了,姑娘怎么还没出来?”一个侍卫疑惑地道。 “兴许是今儿睡得多了些?” “也是,那咱再等一会儿。” 先前桑桑都是很准时的下楼回府,今儿晚一会儿也不一定就有什么说法,兴许是有点事耽搁了,两个人又不死心的等了一会儿,可日头又暗了些,桑桑还没出来。 两人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对视一眼后连忙跑到了楼上的雅间,推开门一看就是两个趴在桌子上昏睡的丫鬟。 将丫鬟弄醒,两个小丫鬟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可等稍微清醒了一些后,眼泪登时就下来了:“是桑桑姑娘把我们迷晕的。” 那药药劲儿很大,等觉出不对劲儿以后她们已经没有力气出声了,就那样比迷倒,至于桑桑为什么那么做,两个丫鬟的脸刷一下的就白了。 另一个侍卫搜遍了全屋,面色如冰:“没有,姑娘不见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已然颤抖了,这可是陆珩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就这样活生生的把人弄丢了。 实在是想不通,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这不可能! 可瞧着这一系列的事情,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桑桑就是逃走了,该怎么办? “去……报告给世子吧,”其中一人咬着牙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必须得第一时间告诉陆珩了。 西郊大营。 月悬中天,已经是这样晚的时候,陆珩他们却才收兵往回走,刚到帐篷,还没等脱下盔甲,外面就传来喧嚣声。 十安皱着眉:“世子,奴才出去看看。” 等十安出了门,他心道这是什么地界儿,怎么有人敢深夜前来闯门,这可不是找死,可还没走几步,就有个人过来,低眉哈腰的:“十安哥哥,外面来求见的是世子爷的人,正等着呢。” 十安一愣,这回来西郊大营,该带的人都带了,怎么还有人要求见,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快,把他们带进来,”十安说。 那人立刻将人引了进来,他心道这也就是陆世子的人了,要不然别说进来,敢深夜闯门就是死罪了,直接打杀也不为过。 两个侍卫苦着脸进来,合该是巧了,正巧桑桑不见的这一天,世子爷竟然来西郊大营了,西郊大营可离城中心远多了,他们不要命地骑马过来也深夜了,这会儿子功夫桑桑指不定都逃到哪儿去了。 十安一见他们就劈头盖脸的问:“来的这么急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眉头就拧了起来:“你们……不是负责保护桑桑姑娘的人吗?”他心头狠狠一跳,难道是桑桑出事了? 侍卫们脸色煞白:“十安哥哥,等咱们见了世子一道说吧。” 四月初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帐篷外面点了火堆,他们过去的时候陆珩正坐在帐篷里。 盈盈的烛火映亮了陆珩的半侧脸,他眉目俊秀,正侧身坐着,用一只手解开另一只手上缠着的布带,他的身影投在帐篷上,让人不敢直视。 侍卫登时就跪下了,磕磕巴巴地道:“世子,出事了……” 陆珩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桑桑姑娘……她……她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哇,又收到了手榴弹,还有大手笔的营养液,给“一个橙子”小可爱比心心: 一个橙子扔了1个手榴弹 读者“一个橙子”,灌溉营养液+34 读者“strwaberry”,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回塘”,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墨鸦”,灌溉营养液+5 读者“维客99.”,灌溉营养液+4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橙汁怪”,灌溉营养液+1 读者“婆娑”,灌溉营养液+1 读者“我怎么这么好看”,灌溉营养液+1 78、第 78 章 离的近了, 陆珩才看清桑桑的脸。 她哭的很厉害, 清澈明润的眸子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眼尾都泛红了, 单薄的背脊在这暗夜里似乎随时会被压垮一般。 桑桑抬起头,下巴颔尖尖,还挂着泪水:“赵询, 你怎么来了?” 陆珩垂眸,想了想后道:“我……听说宝珠出事了,所以想着过来帮些忙。” 桑桑没有怀疑, 虽然赵询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外面,但和宫中也是随时保持着联系的,知道宝珠的事并不奇怪, 她只是疑惑陆珩怎么放赵询进来了, 想来陆珩是网开一面了吧。 “多谢你关心, 宝珠的情况还要等今晚过去才能知道,”桑桑说,然后苦笑道:“可惜我们现在谁都无能无力,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珩知道桑桑和宝珠的关系好, 可此时见到桑桑的伤心模样, 心中还是不由得一疼, 他微蹙了眉,好像是自打桑桑离开后养下的毛病,就算桑桑现在回来了,也没有改善。 桑桑的下巴抵在胳膊上, 她看着自己逶迤在地上的裙裾:“不过还是谢谢你。” 桑桑的声音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宝珠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是我来到这世界后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再没有别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桑桑没有说出来,可陆珩还是听懂了,陆珩不禁想起桑桑来镇国公府以后的事,她被日日取血,腕上伤痕斑驳,还有他……曾对桑桑做过的那些事。 当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想来,陆珩却只觉得心疼,就像桑桑说的,他从来都没有问过桑桑愿不愿意,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点,桑桑甚至连见他一面都不愿,他也只能戴着这张□□。 如今,陆珩只想好好陪着桑桑,让她顺遂地过下半生。 陆珩低声道:“我知道,”他看着桑桑:“所以我才会过来,这时候你需要人陪着。” 桑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暖流,是啊,幸好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而且以后,她也会好好的生活,彻底抛下曾经的苦痛,她会回到巫族,然后就像她从前想的那样,在一座小宅子里慢慢终老。 桑桑擦了擦眼泪:“赵询……”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出现。 陆珩温声道:“时候不早了,起来吧,夜里吹风对身子不好。” 看着陆珩鸦青色的衣角,桑桑点头:“好,”她蹲了有好半晌了,此时稍一动弹才发现腿麻了,桑桑只好慢慢地起来,免得摔倒。 半空中,一只手出现:“扶着我的胳膊会好些。” 桑桑没有出声,她紧紧地拽着陆珩的衣袖,然后才直起身子,夜里很静,桑桑这时才发现今天的月色很好。 陆珩看着桑桑的心情恢复了许多,他道:“若是明天宝珠姑娘醒过来,那更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你早些回去睡吧,我也得走了。” 桑桑知道,这里是镇国公府,时候又这么晚了,赵询当然是要走的。 “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桑桑说。 陆珩轻点头:“嗯,你放心。” 互相道别之后,桑桑才又鼓起勇气回去,她轻轻地推开门,房内宝珠照旧昏睡不醒,而巫祁则是坐在一旁写药方。 桑桑没有打扰巫祁,而是瞧瞧地过去看宝珠,因着失血,宝珠的脸白的有些吓人,唇瓣也干裂了。 桑桑握住宝珠的手:“等你养好身子,和我一起回巫族吧,那里景色好,人也好,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帮着理了理宝珠的额发后,桑桑才过去巫祁那里,巫祁眉头紧锁,嘴唇也紧紧抿着,看样子对方子的药量也有些拿不准。 巫祁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桑桑,他出声道:“圣女,你怎么过来了?” 桑桑很是愧疚,因为宝珠的事巫祁忙了这么久,连休息也未曾:“时辰已经晚了,你早些休息去吧。” 巫祁一愣,他这才发现桑桑的心情似乎是好了许多,没有之前那股子绝望了,他揉了揉眉心道:“现在反倒是你过来劝我了。” 桑桑失笑道:“刚才赵询来了,他劝了我许多,我这才想通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往前看。” 巫祁放下笔,把药方折好:“嗯,我们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过来就好。” 马上就要天亮了,时辰不多,这一天下来极累,桑桑躺在床榻上,她闭着眼睛,却想起了半在她跟前俯下身的赵询。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广袤无垠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束光,让她不再一个人。 桑桑咬着唇,可她又隐隐觉得刚才的赵询不像是赵询,像是另一个人一样,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桑桑带着疑惑睡着了。 东套间里,十安站在书案前。 “世子,您刚才没被发现吧?”十安小心地问。 人.皮面具自然是不会出差错的,看上去一模一样,可一个人的神态习惯却难以模仿,若是表现的有许多不同,自然叫人起疑。 这事好就好在陆珩和赵询的身量身材很相似,足够以假乱真。 陆珩把面具揭下去:“无事。” 十安的心跟着松了下来,他想了想道:“今儿是有事发生,您才冒了险假扮赵公子,以后还是该小心些。” 这也是赶了巧了,赵公子匆忙外出而无一人得知,世子才能这样假扮赵询,可等赵公子回来,这事可就瞒不住了,十安一想起日后那场景就头疼。 也幸好,只是今天格外特殊些,日后应当就再用不着这样了。 陆珩看着手中的面具,他想起方才伤心的桑桑,如今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实在……可笑。 可饶是如此,他也盼着能再多见桑桑几面。 桑桑睡得并不实,阳光一照进来她就醒了,桑桑清醒后连忙去了宝珠那儿。 屋子外头有两个小丫鬟在守着,看着她们的神情没什么异动,桑桑的心就松快了几分,她连忙到了宝珠跟前儿。 宝珠虽然依旧面色苍白,血色尽失,可却仍旧有一丝呼吸,尽管那呼吸是如此的微弱,这说明她熬过去了! 正好这时候巫祁也过来了,桑桑面上紧张:“巫祁,你快过来瞧瞧,宝珠现在怎么样了?” 巫祁坐下,然后将手指搭在宝珠的手腕上,半晌都没有动静,桑桑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好久,巫祁才睁开眼睛。 “宝珠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她伤的太重,怎么也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好,”巫祁说。 桑桑的眼泪早就下来了,命保住就好,只要能活着就是最重要的,至于身子可以日后慢慢养,她握着宝珠的手,心中很是欢喜,却不敢用力。 巫祁也跟着开心,如今这情况是皆大欢喜的了。 他递给桑桑一条帕子:“圣女,你别哭了,宝珠姑娘好起来只是时间的事,日后你就放下心吧。” 桑桑接过帕子:“谢谢你,巫祁。” 巫祁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桑桑擦干净眼泪,她摸了摸宝珠的额头:“巫祁,宝珠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宝珠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一直没醒过来。 巫祁蹙了眉:“宝珠姑娘伤的正是头的位置,最为紧要,她的大脑受到了严重损害,要是想醒过来,说不定得过上半个月左右。” 听巫祁这样说,桑桑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她刚才是怕宝珠会变成植物人,可听着巫祁的话,只是需要段时间就能醒过来,那便是无碍的了。 “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桑桑说。 宝珠的病已经稳住了,桑桑和巫祁这才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昨儿下午一直忙到今天早晨,一顿饭也未曾吃,桑桑这会儿才感受到饿劲儿来,好在这时候早膳已经摆上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丫鬟们服侍着桑桑和巫祁坐下用膳。 等看清楚早膳,桑桑才发现这竟然全是她爱吃的。 下一瞬,安嬷嬷走了过来,两年多过去,她一点都没变,目光激动地看着桑桑:“圣女,这些早点……您快些用吧。” 桑桑半张着嘴:“安嬷嬷……”可她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嬷嬷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圣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早年间刚知道桑桑逃走的时候,安嬷嬷几乎就知道了原因,她知道桑桑命苦,所以才想着撮合桑桑和世子,可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竟然闹出这么大的矛盾。 如今的局面是谁也不怪,只怪命运作弄,眼下世子爷当上了摄政王,桑桑也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成了圣女,安嬷嬷替桑桑高兴。 桑桑微楞,她以为安嬷嬷会帮陆珩说话,可安嬷嬷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帮着布菜,桑桑索性就好好地吃了早膳。 直到用完早膳后,桑桑才考虑起宝珠的事。 眼下宝珠的命虽然是保住了,可日后还需要人仔细照顾,不只是三餐,更有吃喝拉撒,还要照顾喂药,非得要好些人伺候不可。 桑桑的意思是把宝珠接到宫里,她也好就近照顾宝珠,可巫祁却摇了头:“圣女,现在还不能动宝珠姑娘,她的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挪到宫里去,那这途中说不定会伤到宝珠姑娘。” 桑桑这才想起她竟把这茬给忘了,可难道就把宝珠留在这儿吗?宝珠是个丫鬟,平时都是要去上工伺候人的,如今却要人照顾宝珠…… “就让宝珠先留下吧,”屋外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不是陆珩是谁。 桑桑面色一变,她起身:“王爷来了。” 几乎是瞬间,陆珩就能察觉到桑桑整个人的紧绷,似乎只要一看见他,桑桑就会调整出防御的状态,她拒绝一切和他的接触,如果今天不是因为宝珠的事,陆珩猜桑桑会立刻叫人把他轰出去。 陆珩心中一痛,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正如巫祁所言,现在挪动对于宝珠来说很危险,不如就把她留下,待日后能挪动的时候再说,你放心,府里我会安排好人照顾宝珠的。” 安嬷嬷适时地道:“桑……圣女,我老婆子你还放心不下吗,宝珠交在我手里,嬷嬷一定不会叫她出一点儿差错的。” 桑桑自然是放心安嬷嬷的,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接受:“那就劳烦安嬷嬷了。” 安嬷嬷看了看桑桑,又看了看陆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保证道:“圣女什么时候想过来见宝珠随时过来。” 桑桑想她可以趁着陆珩上朝的时候过来,这样就可以避免见面了。 “好,时辰也不早了,那嬷嬷我先回了,”桑桑说。 安嬷嬷“诶”了一声,桑桑说完便和巫祁一块走了,连看陆珩一眼也未曾。 看着桑桑决绝的背影,安嬷嬷叹了口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桑桑和世子怎么就闹到今天这模样。 十安在一旁看的更心塞了,他算是知道自家世子为什么要假扮成别人的脸去见桑桑了,原来这俩人如今连说句话都不成,关系如此之僵。 陆珩握紧了手,骨节分明:“上朝吧。” 兵荒马乱了好几天,才又重归从前的安稳。 这些天桑桑每隔一天会从镇国公府的小门进去,然后过去看看宝珠,确定她没事后才回来。 短短几天间,宝珠就恢复了许多,虽然人还没有醒过来,但血色已经慢慢恢复了,整个人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不再如之前那般苍白。 桑桑看着很是开心,想来再过些日子宝珠应该就会醒了。 巫月取过她刚刚做好的海棠糕:“圣女,您吃一些吧,”巫月一面说一面疑惑道:“圣女,怎么赵询好久没过来了,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也怪不得巫月疑惑,从前赵询几乎是一直跟在桑桑身边,不离开一步,这回出去办事也早该办完了,可这几天不单没有回来,更是连点音讯都没有。 听巫月这样说,桑桑才想起来,这几天都给她忙糊涂了,把这事给忘了,她想着想着忽然面色一白,不会是赵询在外面遇到什么情况了吧? 她可是直到赵询和赵王父子间关系很差,赵宣更曾经暗杀过赵询,桑桑赶紧到:“巫月,快,遣个人去赵询住的那家客栈看看。” 巫月点了头,然后就出去吩咐下人。 这厢,十安愁眉苦脸地道:“世子,怎么办,客栈那边儿来信了,说是圣女的人在找赵公子呢,”他自然是一直派人守着客栈那边,以防有什么紧要的消息。 先前那封信机缘巧合之下没有送出去,十安这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想了想道:“世子,现在我就把这信托人给圣女送过去吧,只让她以为赵公子是近日才外出办事的。” 这样桑桑就不会再找赵询了,一切都相安无事了。 陆珩原本正在批阅公文,他闻言停顿了下来:“不必,你去忙你的就好,这事你不必再管了。” 十安愣了,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陆珩这是还要效仿上次,去假扮赵询见桑桑! “世子,你不能再这样,”十安着急道,上次那事是世子担心桑桑,算是情有可原,可现在事情已经有了圆满解决的办法,世子怎么就非得冒险行事呢? 陆珩嘴角勾起:“十安,你觉得要是我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愿意见我吗?” 十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看着桑桑之前的态度,怕是不能了。 所以说,世子只是想单纯的……看看桑桑? 十安这才惊觉,原来世子爱桑桑爱的这样深。 陆珩换了赵询时常穿的衣裳的式样,然后才过去。 看着赵询平安过来,浑身上下也没有受伤的痕迹,桑桑才松了口气,吓得她还以为赵询是出事了。 陆珩撩开穿珠帘,然后才走进內间。 桑桑看着越来越近的赵询,却愣了神。 明明眼前这人和从前一般无二的长相,可怎么自打从那晚上起,他的一举一动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呢。 这是桑桑对从前的赵询从没有过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赋 10瓶、青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65、第 65 章 夜风习习, 烛火投映的陆珩的影子却一动不动。 侍卫说的话每个字他都认识, 可连在一起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逃走……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十安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不自觉加大了声音道:“你们是不是半夜吃酒吃醉了到这儿胡说八道,这可是西郊大营,不是说胡话的地方!” 在十安的印象里, 桑桑是一介弱质女流,平素里多走两步路都会喘,自打来了建康城以后几乎就没出过听松院的门, 就算偶有出去也是陪着世子,并不能乱走。 这样一个纤弱的姑娘,如何能在两个丫鬟两个侍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压根儿就不相信。 侍卫磕磕巴巴地说话, 舌头都拌在一起了:“奴才们怎么敢到世子面前胡说,这都是真的。” 十安回头看了眼陆珩,只见陆珩眉眼半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分明一句话都没说, 也让人觉出一股子肃杀的感觉来。 十安绷紧了脸:“你们仔细说说。” 侍卫提紧了心, 然后将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说罢伏身在地:“世子,事情就是这样的,等我们发现时桑桑姑娘已经不见了, 这才立刻就赶来了西郊大营,可惜这里离的有些远,咱们这时候才到。” 纵然听完,十安也想不明白,桑桑是怎么从酒楼里逃出去的? 陆珩手中的布带落地,毫无声音,却似有千钧之力。 他胸口中似乎有无法殆尽的怒气,即将燃烧,吞噬掉他整个人,可越是这样,他面上越平静,甚至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陆珩起身,走到侍卫跟前:“你们……回去领罚,”说罢,一个字再不肯多说了。 那两个侍卫额上的汗却越来越多了,领罚,只有他们才知道陆珩所为的领罚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几乎浑身瘫软。 很快,陆珩出了帐篷,此时月亮悬于中天,已然半夜。 十安的眼皮直跳,他根本想不到桑桑会逃走,也不敢去想陆珩会有多么生气,他劝慰道:“世子,这儿是西郊大营,”不是等闲之地啊。 “去跟主管说一声,”陆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桑桑,把那个如此胆大妄为的女人捉回来! “世子,现在已经半夜了啊,城门早锁了,城中人也都睡下了。” “回府,”陆珩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于是,十安只能跟上去。 一路回了听松院,陆珩才下马。 这样晚了,听松院里上上下下却都亮着灯,下人们都面色惶惶地候着,见了陆珩回来都跪下来。 陆珩一路去了桑桑的屋子,安嬷嬷和宝珠正守在屋里,原本她们两个正乐呵呵地商量过几天婚礼的事,可忽然间就有了桑桑逃走的消息传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宝珠知道消息的时候竟然没有太意外,她想起了之前桑桑被囚禁取血的噩梦一样的日子,还有桑桑的不甘心,她忽然就明白了。 只不过她被这段时间的假象所蒙蔽了而已,宝珠也隐隐明白了,只怕桑桑这段时间都在假装。 十安跟在后面,偷偷给安嬷嬷和宝珠打了手势,她们两个小心退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屋中只余陆珩一人。 这屋子如此熟悉,桑桑会躺在床榻上滚来滚去,会在书案旁看话本子,可是现在她竟然逃走了,她竟然敢逃走! 陆珩打开了立柜,里面的衣裳一件也没少,又看了看妆奁匣子,里面的首饰钗环也是一个都没少,只除了银子…… 桑桑之前攒的那堆银子不见了。 陆珩扯起唇角苦笑,从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念头,也知道她一直想逃走,可他从来都没当一回事,他以为她那样纤弱的一个人是逃不走的。 更何况还有这次婚事,她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原来她还在骗他,一直在骗他。 陆珩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他想起了侍卫们的回话,桑桑这几天都是一样的作息,从中午在酒楼待到傍晚才离开,今天她正是趁着这时间段逃走,她果然筹划许久了! 陆珩想起很久之前他曾想过的,若是她能骗他长久,骗的过他也好,现在想来,她果真骗他长久,骗的他入了戏,才叫她生生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明明她今早替他送行时还说等他回来,她果真是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以至于他分不清真假,陆珩握紧了手,指骨分明。 烛火中陆珩的身影几成雕塑。 谁也没有瞧见那男人生平罕见绝望的时刻。 刚刚亮天,十安在外面站了一夜,正好陆珩推门而出,他身姿挺拔,双眼中红血丝分明,生生熬了一夜。 十安小心道:“世子,眼下可以动作了,也不知道桑桑她躲到哪儿了,咱们这边领着人搜城吧,”他觉得桑桑压根没有能力跑出城门,她上哪儿弄户籍路引啊。 陆珩说话时如利剑,其中裹挟着道不尽的怒火:“不必,你带着人搜城,我领人出城去找,”不知道为什么,陆珩觉得桑桑一定一劳永逸地离开建康城了。 不过无妨,他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把她找回来。 十安看着陆珩的背影打了个寒颤,他伺候陆珩多年,知道眼前的陆珩是动了真气,以至于他都害怕,他更不敢去想若是桑桑被捉回来,能否承受的住陆珩的怒气。 陆珩骑马出了门,然后去了自己的私宅,亲自领了私下训了多年的随侍,然后直奔城门而出。 出了建康城门,陆珩看着前面无尽的大好风光,看不见尽头。 陆珩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他会一直找下去,然后亲自把她所在屋子里,叫她只能被他一个人看,只对他一个人笑。 而与此同时,桑桑正在跟着商队一起往前走。 桑桑靠在马车车厢里打盹,这半宿她都没怎么睡着觉,毕竟是在马车上,晃的很,这样熬了半宿后起来,桑桑的脸色都是青白的,好在她之前给自己化妆伪装了形貌,看不来有什么差别。 醒来后,桑桑揉了揉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忽然有人敲了敲槅扇,桑桑开了槅扇,面上堆出一个笑来:“张伯,您怎么来了?” 张伯将近六十岁,头发都白了,笑呵呵地道:“赵糖,外面开膳了,一起用早膳吧,也好活泛活泛筋骨,坐了半宿身子骨也该累了。” “好,那就劳烦张伯你带我过去了,”桑桑道。 此时商队都停靠下来了,将附近的野地圈出了一个圈子,有管膳食的大厨已然搬出锅煮汤做饭,车队里到处都是说话的人,好不热闹。 张伯领着桑桑到了一个稍僻静些的地方:“先在这儿坐下吧,再过一刻钟饭也就好了,左右你可是交了伙食费的,多吃些。” 桑桑笑着回了张伯的话,她心道这张伯倒是个和善且乐于助人的。 听着张伯介绍商队,桑桑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之前桑桑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计划,包括逃离后的计划,当时她就选择了跟着商队走的法子。 这时代,若是想出门的话,一个是靠脚走,一个是租赁马车走,再一个就是跟着商队走,无非就这几种法子,在桑桑看来,跟着商队走是最可靠的法子。 商队,顾名思义就是押送货物的队伍,马车很多,货物也很多,同时还请了镖爷护队,很是安全,而且商队一行队伍浩浩荡荡,数不清的人,混在其中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时候的商队是合法准许普通人跟着一起走的,只要交上一笔费用就成,也是个赚钱法子,故而,桑桑就装作一个要去探亲的读书人加入了这个商队。 昨天桑桑一到了驿站就买了几件合身的男式衣裳包在包裹里,装成探亲的人,然后在众多商队中选了这个商队交了钱一路走了过来。 商队走了大半宿,然后才停下来修整一番,也就有了现在这用早膳的时候。 张伯乐呵呵地,他最喜欢这些读书的年轻人了:“赵糖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跟着商队总是不方便的,你且得忍一段时间。” 桑桑想了想道:“我是想去姑母家,正好刚过科考,没中,去姑母家游历一番,然后散散心,”没错,她把自己编成了一个没中科考的失意年轻人。 张伯唏嘘了几声,然后安慰桑桑:“你还年轻,这一科不中还有下一科呢,莫要灰心丧气,早晚会中的。” 桑桑笑:“谢谢张伯宽慰。” 张伯笑眯眯地:“老伯瞧着你这样斯文俊秀的年经人一定会有出息的。” 纵然桑桑化了妆伪装成普通人,但骨相究竟不一样,看上去也有一丝清秀,张伯说着就奇道:“昨儿晚上张伯就疑惑了,你父亲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女气的名字?” 赵糖,真乃蜜糖之“糖”,听着就像个小姑娘的名儿。 桑桑登时就被噎住了,她哪儿知道赵询给她办的这个假路引竟然叫“赵糖”,这一点都不像男子的名字,她昨天是太兴奋了没在意,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违和。 搜肠刮肚,桑桑又编了个谎子:“是这样的,当年我出生时身子骨太弱,当时有个游历的道士说我八字不对劲儿,得用了女气的名字压一压,这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张伯听完后深以为然:“合该是这样的。” 两人正聊着,熬粥的那边就有人喊:“张伯,饭做好了,快发给大家吧。” 张伯应了声儿,连忙过去,他的活计就是负责照应这些托了商队一起走的人,他很快给桑桑端了粥和馒头咸菜:“早膳也就是这样,你随意对付对付,等晚上就能用一顿好的了。” 赶路的商队最在乎的就是准时送达了,否则就会赔付好大一笔钱,在路上的时间自然是能省则省了,故而一般只有晚上才会做顿好的。 桑桑点了头,然后吃起早膳,她早就预料到这一路肯定会过的很艰辛了,她并不在意,总会熬过这一段时间的,到那时就好了。 白粥缓解了些许疲劳,桑桑看着这个陌生的、周遭全是野草荒山的世界,她到现在都隐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桑桑咬着唇,她期盼的自由就在眼前,只要跟着商队走的再远一些,那时候天高皇帝远,陆珩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吧。 最紧要的时候就是现在,桑桑期盼陆珩不会追上来。 陆珩驾着马一路往前,身后一个骑着马的随侍小声报告:“世子爷,消息已经得到了,昨儿下午出城门的人有许多,没发现桑桑姑娘的踪迹。” 陆珩沉吟了下,他早就猜到桑桑现在应该改头换面了,至少用的就不是她自己的户籍路引,这样一来,找到她的可能就小了。 见陆珩在听,那随侍又说起探听到的消息。 “世子爷,昨儿出城的人太多,属下又去驿站那儿查了查,有坐马车走的,也有跟着商队走的。” 这消息看似很详尽,实则很宽泛,建康城是大齐的都城,每日里出城的人数之不尽,到了驿站后乘马车或是走商队的更是繁多,桑桑应该在其中,但想在其中找到桑桑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那侍卫说完话忍不住颤了下身子,世子爷要找的这个姑娘实在是多谋,不仅能从世子爷手里逃出来,更策划了如此详尽的逃跑任务,饶是世子爷消息灵通人手多也轻易查不到。 侍卫又继续道:“自然,世子爷,也可能桑桑姑娘压根儿就没离开建康城,或是藏在了城外的某个地方,这可上哪去找啊。” 陆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跟我走。” 陆珩想桑桑此时一定混在其中哪里,上天入地,他也会找到她。 商队是带着押送货物的目的的,要在一定时间内运到货物,所以几乎是一直在赶路,很少停下来。 桑桑已经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她闭着眼睛养神,好在这商队赶着路,一直都走的很快。 这商队的车马紧张,有些马车上同时住着好几个人,桑桑还是花了大价钱买来了这个单间,这样也好让她住的更舒服些。 桑桑说着解开衣襟,然后从中的夹层里拿出了银票,看到银票还在,桑桑吁了一口气,有了银票,她就有了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了。 这银票也是之前的银子兑的,她贴身给自己的内衣缝了个夹层,然后把银票放在了里面,这些钱足够她活好下半辈子了,当然,想要挥霍是不可能的。 接着桑桑放好银票,她想着她下一步该怎么做,她要停在哪里,现在只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赶。 这样的赶车日子一直持续了四五天,虽然现在是春天,但日日在马车里待着也很难受,桑桑很清楚的感受到她身子的不对劲儿了,她猜可能之前的怀孕有关,可能她的身子还受不住这样疲劳的赶路。 这些天以来桑桑就时常觉得头晕身子虚,整日里被马车颠簸的难受,她现在只想躺在榻上安安稳稳地歇着。 好容易到了下一站,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车队在此安营扎寨,看样子是要休息一整个晚上,桑桑看了松了一口气,再这么颠簸下去,桑桑觉得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照例是张伯给桑桑送饭,他一见了桑桑就惊呼出声:“赵糖啊,这才四五天,你怎么瘦成这样儿,脸色也发白?” 桑桑本就瘦,如今再瘦就有些吓人了,何况她现在还是男子身份,看上去真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感觉,就像是这个人随时会倒下去似的。 二话不说,张伯就气急了道:“你说你这个孩子,不舒服怎么不跟陈伯说,”他说完接连唉声叹气了几声:“快跟我去看看大夫。” 商队里自然是带了大夫的,以防有人突患了疾。 桑桑不想去,她这一去那大夫不久发现她的女儿身了,可她抵不过陈伯,生生地被陈伯拉到了大夫处去。 这大夫也是上了年纪的,看着跟张伯差不多的年岁,慈眉善目。 张伯和大夫很熟,当即就道:“老陈啊,这孩子才不过四五天的时间,身子骨就虚成了这个模样,你快帮他把把脉,可别在路上出什么事儿。” 大夫一见桑桑的面色也急了:“孩子,快过来。” 桑桑心里纠结死了,这样一来她不是就被发现是女子了吗,看样子张伯和大夫是个好的,不会告诉别人,可这样总会有风险。 再有一个,她的身子确实是很不好,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本就身子差,她也怕一病不起,如此一来,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正在僵持的时候,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像是来人了,还是来了一队车马的样子。 张伯常年跟着商队,脸色登时就变了:“不会是来打劫的吧?” 大夫疑惑道:“应该不会吧,咱们这支商队可是央了好些镖爷看护着呢。” 不过话虽如此,但要真是有不要命的歹徒过来,那商队肯定是要损失货物和人命的,那时候可就损失大了。 张伯咬着牙:“你们两个留下,我出去看看。” 桑桑没见识过这阵仗,但听着外面的声音也跟着着急,好在现在还没有兵器碰撞的声音,那应该就没打起来。 时间过去的久了些,外面的动静倒是停下来了,桑桑有些担心,她索性撩开帘子看。 外面的商队人们已经排排站好,另有一队看着就是精兵模样的人正对着那些人打量,似乎在辨认什么人似的。 周围都是打着火把的人,几乎映亮了小半片天空。 看着这阵势,桑桑心里咯噔一声,这架势太像是在找人了,难不成这是陆珩在找她? 似乎在印证着桑桑的想法,陆珩自一队人马中走出来,他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子挺拔,半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俊秀。 他的发有些凌乱,似乎是奔波久了,他的眼睛漆黑,那里面的情绪深不见底,薄薄的唇吐出几个字:“给我搜!” 在这一瞬间,桑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冷了,陆珩找到这里来了,他竟然找到这儿了,这怎么可能! 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马车,那么多的商队,难道他竟一个一个搜查过来吗? 桑桑刷的一下撂下了帘子,她不能叫就这样被捉回去,这样她的逃跑计划岂不是全完了。 而外面,那些随侍已经将人都清点了差不多了,并没有发现桑桑,其中一个侍卫喊道:“商队里还有没有人没出来。” 陈伯是管着这些的,他扫了一眼:“还有个小兄弟,他在大夫那儿诊脉呢,”他心道这伙大官是要找什么人啊,赵糖一看就不是犯事的人。 一听说是小兄弟,那随侍就同陆珩道:“世子,只剩个男子和大夫没出来,咱们去下一支商队吧。” 陆珩摇了摇头:“不,叫出来。” 桑桑握紧了手,指甲都掐到了肉里,陆珩竟然还要叫她过去,她这一出现岂不是露面了吗,她该怎么办? 可是也不能不听命,桑桑闭上眼睛,忐忑地推开了马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名单如下,今天也收到了地雷,开森~~ 嘉谣扔了1个地雷 读者“嘉谣”,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小白”,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苗苗”,灌溉营养液+3 读者“咔咔咔”,灌溉营养液+2 读者“身高两米八的小仙女”,灌溉营养液+2 读者“玫瑰松鼠”,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weiiewiiiii”灌溉营养液+1 79、第 79 章 桑桑摇了摇头, 打消了心底的那点疑惑。 桑桑想她可能是太忙了, 以至于都生出幻觉来了,赵询不是赵询还能是谁, 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和赵询一般模样的人不成。 “赵询,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一点人影都不见, 刚刚他们去客栈也没找到你,”桑桑问陆珩。 桑桑说着话让赵询坐到了前面的椅子上,她笑道:“你怎么怪怪的, 往日里直接就坐下了,今儿倒怪拘束的。” 陆珩抿着唇,原来赵询是这样和桑桑相处的, 似乎很轻松、自在。 陆珩顺着坐下:“有些事要忙, 可能得一阵子, 以后我还住在客栈里,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他语焉不详地道。 也是幸亏那日赵询出城门时无一人知道,瞒住了桑桑这边就好了。 至于赵王那边……赵询和赵王一向关系不好, 之前更是一直躲在宫里, 一面都没见赵王, 这回就照旧躲着赵王,想来赵王只以为赵询是闹脾气不想见他,也不会发现事实真相。 桑桑听了倒没怀疑,她以为“赵询”是在忙着赵宣曾经暗杀过他的事, 毕竟这事没证据,赵询去忙这个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你要多小心些,你那个兄长是个心狠手辣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使阴招儿,”桑桑说。 陆珩一愣,然后才道:“好,”看来赵询和他兄长间颇有一些仇怨,陆珩想。 巫月取过一旁煎好的茶,然后递给了桑桑和陆珩:“茶刚刚煎好,圣女你尝尝味道如何。” 桑桑笑着呷了口茶,茶香清幽,很是不错:“你今日泡茶的技术长进了不少啊,”巫月这孩子果然心灵手巧。 巫月美滋滋地道:“都是圣女教得好。” 陆珩也尝了那茶的味道,果然像从前桑桑给他泡的茶,他有些恍惚,眨眼间竟然两年多过去了。 陆珩此时忽然有了一股想探究这两年多以来桑桑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的想法。 或许是有意,也或许是无意,陆珩让自己忘记这两年多的岁月,忘记桑桑曾在巫族的生活,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当做桑桑没有离开过。 可现在,他忽然很想知道桑桑在这两年多里都做了些什么,又认识了什么人,有没有……把他忘掉。 桑桑正低头喝着茶,然后才发现赵询今儿竟然一句话都没主动说,都是她问一句他才回一句,这可不像平时的赵询,要是平时他早就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了。 桑桑拧着眉头:“赵询,你觉得茶的味道如何。” “很好,很清香,”赵询说。 桑桑听了赵询的话后才想起她竟然忽略了一个点,那就是赵询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比从前要低沉沙哑一些。 “你的嗓子怎么了,声音有些低哑,”桑桑问。 陆珩放下茶杯:“最近嗓子有些不舒服,”他掩饰般地咳嗽了下。 为了彻底伪装成赵询,陆珩还是做了功课的,他能尽量伪装赵询的身量行为,可却掩饰不了声音。 他自幼习武,能尽可能地模仿旁人的声音,足够以假乱真,可要是和真正相熟的人相处,难免会察觉出些许不同来,所以陆珩说他嗓子不舒服。 还没等桑桑说话,巫月就先开口了:“要不我帮你瞧瞧,别到时候托成大病。” 桑桑也道:“是啊,巫月的医术你放心,治这些小病是小事一桩。” 事已至此,陆珩当然不能推辞了,他只好伸出胳膊:“不过没什么大事,想来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巫月坐正,细细地替陆珩诊了脉,桑桑看着都跟着紧张了,无他,巫月的神情极严肃,像是陆珩有了什么重病一般。 良久,巫月才放下手,她疑惑道:“赵询,你这身子倒没什么毛病,就是……你心绪淤积,多思多虑,乃不良之状啊。” 若是一个人持续这样焦虑担忧,身子迟早会出问题。 巫月不明白“赵询”有什么事这么挂心,以至于在脉象上都显露出来了。 桑桑半晌才回过神来,她面色复杂:“赵询,你是不是最近太过忧心和赵王府的事了?”可她说完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按说桑桑认识的赵询是不会这样的,赵询从来都是乐观积极的,和她说话都在逗她开心,就算从江中冷水中获救,又有赵宣的迫害、赵王的不理解,可赵询从来也都是乐呵呵的,怎么就忽然有这么重的心事了呢。 陆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没料到他如今“心绪淤积、多思多虑”,或许事情是一件跟着一件的吧,自打桑桑离开,朝中局势就变幻莫测,他在短短两年间爬到了如今摄政王的位子,又统摄着大齐,难免多思多虑些。 至于心绪淤积,陆珩想起了自打桑桑离开后他养成的毛病,心脏会时不时地刺痛,也是那时,陆珩才发觉那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对他有多么重要。 想了想,陆珩道:“不过是些小事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 巫月叹了口气:“我给你开两副药,每天按时吃,要不身子该坏了。” 桑桑连忙道:“正是这个理儿,”她看着巫月:“巫月,等会儿你去御药房取些药过来,每天叫药童煎好药。” “你要按时吃药,”桑桑最后看着陆珩道。 桑桑说着就蹙起眉毛:“唉,可你这段日子又会很忙,每天到宫里来也不方便,不如叫个药童去客栈帮你熬……” “药”字还没说出来,陆珩就应道:“我每天傍晚时分过来,按时吃药。” 如果说最开始冒充赵询是想安慰桑桑,让她不要在那样一个夜晚孤寂,那么这次的见面则是陆珩的奢望,他想多看一看桑桑。 可当桑桑说出这样的提议后,陆珩想也没想地应了,如此,他就可以每天过来,每天都能看见桑桑了。 陆珩深知,若是以他本来的脸想见桑桑,肯定会被轰出去,他现在只想能多看看桑桑,哪怕是用赵询的脸。 “行吧……你不太忙就好,”桑桑说。 等赵询离开后,桑桑和巫月一起用了膳,然后就有宝珠的消息传回来,说宝珠的气色更好了一些,一日比一日的恢复好,看样子再过个十天左右就能醒转过来了。 桑桑听了就放心不少,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桑桑长舒了一口气:“等宝珠醒了,我就把她接到宫里来,宝珠性子活泼,一定和你说得来,”她对巫月道。 巫月自然是甜甜地笑了,她也想多接触些外头的小娘子,何况这还是圣女的好友。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圣女,巫瑶过来了,她说想见您一面。” 桑桑一愣,然后想起巫瑶是为什么而来了,她想了想,还是道:“让她进来吧,”若是她这次不同意,想来巫瑶以后也会过来的,索性就趁着这机会把话说个彻底。 巫瑶款步而来,她看着好像是清瘦了许多,小脸越发显得柔弱。 “圣女,”巫瑶向桑桑行礼道。 “不必多礼,快坐下吧,”桑桑说。 两人说完这些客套话竟没什么可说的了,屋子里安静的很,一时间尴尬极了,巫月在一旁候着都感受到了,她想了想还是退下,然后顺带关上了门。 巫瑶咬着唇,她道:“圣女,客套话咱们也不必说了,我这次来,是代替巫琴向你道歉的,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她做错了事。” 没错,巫瑶正是为了巫琴而来。 前几天桑桑忙着宝珠的事,没时间处置巫琴,现在时间空下来了,她就着手把巫琴送回去,毕竟长老们都在巫族。 桑桑其实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事有巫瑶的手笔,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巫瑶确实和这事无关,倒是她想多了。 巫瑶心绪纷乱,她也是实在没想到,巫琴竟然会替她“出头,”还是用那么愚蠢的方式,竟然在大宴上陷害桑桑。 巫瑶苦笑道:“不瞒圣女,我这个妹妹性子一向倔,有主意,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听,她那天做的事也实在是可恶。” 没错,巫瑶更气的是巫琴的宗族观念,要知道她们都是巫族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桑桑这个圣女的名声出了差错,那连累的会是整个巫族,巫瑶也庆幸这事被压下去了,否则那将是整个巫族的灾难。 巫瑶要是早知道巫琴的想法,一定勒令让巫琴不准做错事,可谁也没想到巫琴会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事。 可说到底,巫琴都是为了她这个姐姐才做出如此的糊涂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巫琴被送回巫族去。 巫瑶垂着眼眸,目光楚楚:“圣女,巫琴她是做错了事,可她的年纪小,又都是为了我,您看能不能让巫琴留下来,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若是巫琴被送回巫族,那面对巫琴的会是更为严苛的惩罚。 桑桑摇了摇头:“巫瑶,那信早就被送出去了,想来马上就有族人过来大齐了。” 巫瑶一阵失力,她没想到桑桑竟然将信给送出去了,如此之下,巫琴被送回巫族几乎是不可逆转之势。 巫瑶起身,她面色苍白:“那圣女,我就不叨扰你了。” 她说罢缓慢地出了门,巫瑶闭上了眼睛,别的不说,巫琴都是为了她这个姐姐,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巫琴做,她不是一个好姐姐。 十安忙的晕头转向。 他自幼伺候在陆珩身边,也跟着学了一身的本事,一直都忙的不得了,可在这基础上,十安最近又多了项任务。 那就是看着赵询所住的客栈。 十安特意帮赵询续了一个月的租金,然后不准叫人上去,只每天早上打扫一次便成,也顺带看着,以免赵询提前回来。 十安心道这事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宫里桑桑被瞒住了,宫外一旦赵王要过来找赵询的话,就说赵询有事出去了,不知道在哪儿忙,这么两头忙着竟然一点差错也没出。 十安感慨了下,幸亏赵公子时隔两年之久才回来,和建康城的人没什么交往,要不然一定会露馅。 正在这时候,陆珩从里间出来,他换上了赵询时常穿的衣裳的式样,手中拿着一张面具,显然是要再去宫里。 十安又叫了人套马车,在马车上,陆珩戴好了面具,将一切都整理妥当,以防露出破绽。 十安看着这样的陆珩,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就这么一张面具,戴上后竟完完全全地换了个人的模样。 陆珩闭着眼休息,他刚刚在宫中批阅完奏章,然后便赶着时辰回了府换衣裳戴面具,再过一会儿就到了约定的时间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口,十安没有下马车,而是在车厢里等着,毕竟是假扮另一个人,方方面面都要用十二倍的小心。 陆珩过去的时候就闻见了房间里的药汁的味道,甜白瓷大碗里盛着满满的一碗药。 桑桑见了陆珩招呼他坐下:“药已经凉了半晌了,这会儿的温度正好,你趁热喝吧。” 陆珩看见药碗旁边放着一小碟蜜饯,他端过药碗一饮而尽,果然很苦,然后捡了蜜饯含在口中。 陆珩蓦地想起之前桑桑每次吃药后都会可怜兮兮地含着蜜饯,打掉孩子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含着蜜饯。 密密麻麻地痛腐蚀上心头,陆珩想,难道他和桑桑就不能有第二次机会了吗,只能这样用别人的脸来见她,那等赵询回来那天该怎么办。 陆珩握紧了手,指节分明。 桑桑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摆着一摞折子,她则是拧着眉头看这些折子和信件。 没错,桑桑是在处理正是,她毕竟是巫族的圣女,手头有不少的事要处理,刚开始在巫族时是有巫盛帮她,可后来去了魏国,桑桑不得不自己动手去做,而今也算是有些进步了。 可桑桑到底不是这块料,每每看见要处理的事都头疼。 桑桑秀美的眉毛微蹙,手中握着狼毫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然后挫败地放下了笔。 她想还是等过会儿巫祁他们过来再说,他们懂得更多,也不会出错儿。 “怎么,有什么不明白的?”陆珩走过去问。 桑桑这才发现“赵询”没走,她叹气道:“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每天都等着我去弄。” 陆珩站在书案前,垂眼便看见了宣纸上的字,是一些巫族的事,不打不小,确实不好拿捏,一个处理不好就被人握住把柄。 看着桑桑为难的样子,陆珩捏起折子:“我帮你看看。” 桑桑一愣,然后道:“好啊。” 其实说起来赵询还真没在这方面帮过她,不过赵询好歹是赵王的小儿子,平素也接触过不少事,想来还是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无奈书案被宣纸信件给占满了,桑桑只好收拾出一旁的条案:“你坐在这里吧。” 这条案不甚大,只容一人之身,桑桑当然不能跟着坐下,她回到了刚才的书案旁。 陆珩坐下,他背脊挺直,然后便提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桑桑下意识看着“赵询”。 盈盈灯火下,他背脊挺直,眉眼认真,半张脸在烛火下显得异常的俊秀,看着折子的模样也十分认真。 桑桑却有些恍惚,因为她觉得赵询竟然有些像……陆珩。 陆珩那厮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桑桑不得不承认陆珩拥有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狠劲儿,而且是对自己那么狠。 在桑桑认识陆珩后,不管是他双腿不良于行还是任何时候,他每晚都会忙到深夜,处理好每一件公务,也几乎没有闲暇时间。 所以他现在才会成为摄政王,日后才会登上帝位,桑桑很佩服。 此刻的“赵询”,那股子劲儿就很像陆珩,甚至让桑桑想起来从前的晚上,陆珩会伏案处理公文,她则是坐在一旁的小圆凳上,要么发呆,要么看话本子,窗外风声细细,好像会那样直到永远。 看着“赵询”,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桑桑觉得她真是疯了,她竟然想起陆珩了。 桑桑连忙摇了摇头,又灌了自己一杯茶水,才把这个念头从心底赶跑。 而那头,陆珩洋洋洒洒地把方案写了出来,他刚要停笔把这纸递给桑桑,然后才想起来他忘了什么。 桑桑是认识他的字迹的! 陆珩看着宣纸,觉得他真是糊涂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接着,桑桑就看见陆珩把刚刚写好的纸给折了起来,然后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桑桑愣了:“赵询,你这是干什么?” 这不是白写这么半天了吗,难道这纸上写的内容有什么她不能看的? 陆珩想了想道:“直接告诉你不好,还是得你自己想,这才是正途,日后你总是要自个儿处理公文的,”他扯了个谎道。 桑桑:“……” 她怎么才发现赵询还有这一面呢,这么气人,就连这点都像陆珩,怎么前两年她半点没发现赵询的这些特质呢? 桑桑觉得她糊涂了,什么都能联想到陆珩身上,不过这感觉很快被气愤压下。 桑桑气的连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是愤愤地道:“你不说我自己想办法!” 她说着话就起身绕到后面的书架,书架上放着不少书籍,还有些前朝的折子之类的,从那上面说不定会寻到什么可以依循的经验,总归是比她自己想的法子要好。 桑桑顺着书架仔细去找,找了半晌才发现那本书竟然在最上头,她的个子不够,就算是踮了脚也碰不到。 桑桑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今儿好像一切都在根她作对似的。 下一刻,一只手从上空掠过,然后取下了她刚刚要取的那本书:“喏,给你,不是要这本吗?” 外头的烛火透进来,将风影投在书架上,摇摇晃晃。 书架间的空隙狭窄逼仄,桑桑比陆珩矮了大半个头,她抬眼只看见他的下巴颔,精致又流畅。 桑桑慌乱地接过书。 “好了,快出去吧,”她转过身就走了,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星星變亮 80瓶、青梧 12瓶、圈圈-doris 10瓶、小丸子的西瓜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66、第 66 章 马车门推开后, 入目便是迎天的火光, 把黑夜照的和白昼一般。 桑桑放在车门上的手指微微蜷曲,她实在不敢走下去。 纵然她已经化妆伪装了, 但陆珩与她朝夕相处,一定会认出来她是谁,她就这样下去的话, 只有一条路等着她,那就是被陆珩捉回去。 可她又不得不拖延,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桑桑转过头:“大夫,您看前头那些官兵都在搜查,咱们俩过去吧。” 大夫叹了口气:“咱们下去吧, ”面对官兵, 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不得乖乖听话。 桑桑扶着他下去, 然后整个人隐藏在大夫的半侧身子里,叫前头的人看不清她的体态身姿。 陆珩向这边斜睨了一眼,只瞧见个老态的老人,背脊佝偻, 而旁边的人穿着时下的男式衣裳, 全力在搀扶那老人, 将大半个身子都掩在其中,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模样。 还没走几步,忽然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贴身到陆珩耳侧, 他的声音中隐含一丝激动:“世子,有一支商队说是有个和桑桑姑娘很像的人,咱们这便过去瞧瞧吧。” 陆珩听了抿紧了唇:“走。” 话音刚落,陆珩就骑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那些随侍也都跟着陆珩走了,方才还亮如白昼的场地一下子就空下来了。 扶着大夫的桑桑松了口气。 桑桑刚才只看见一个随侍跟陆珩说了什么,然后他们一行人便走了,只不过离得远了些,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很好,走了就好,她安全了。 营地里的人们也都说起话来,一时间像滚沸了的水一样,热闹的不得了。 桑桑侧过耳朵去听,大家貌似都是有些烦躁,说什么这些官兵横行霸道,生生耽误了好些功夫,商队到达的时间又紧了些。 营地里已经全然放松了,大夫倒是很喜欢桑桑:“你这后生倒是个不错的,”还晓得搀扶他这个老头子。 桑桑笑了下:“这是晚辈应该做的。” 桑桑心道这还真感谢了张伯和老大夫,要不是张伯拉她过来诊脉,她怕是一早就被那些随侍给叫出来,然后由着陆珩一个个对比了,也幸好有大夫在旁边,她的身形被遮掩住了,果真是上苍庇佑,叫她躲过了这劫。 此时人们也都议论完了,该做饭的去做饭了,聊天的也聚在一起,还有下马车走动松泛筋骨的。 大夫想拉着桑桑往回走:“走吧,咱们回去,我继续给你诊脉,”大夫借着火光看了看桑桑的脸色:“你这身子瞧着确实有些不足啊,万不可讳疾忌医。” 桑桑摇了摇头:“大夫,不瞒您说,我这身子骨就是弱,如今这是跟着马车走累的,等商队到地方了也就好了,不用劳烦您了。” 桑桑还是决定不看大夫了,大夫一摸就能摸出来她是个女子,到那时张伯也瞒不住了,她可还要在商队里待好些日子呢,将来会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准,她还是不要冒险了,至于身子,她挺一挺总会过去的。 大夫当时就不乐意了:“你这孩子,是不是缺银钱使?” 说实话,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是自己带着人坐马车走的,走走停停也都是自己说了算,只有家里清贫的才会跟着商队走,要知道商队人多货多,时刻都在赶路,大部分人都是挤着一辆马车,若是稍有些钱的都不愿意跟着商队。 再有一个,商队上的药材也贵,这时候的人轻易不敢生病,何况在商队路上,许多人也就是咬咬牙挺过去了,当真是没钱买药啊。 桑桑听明白大夫的意思了,她也就装作没钱的样子:“我总是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熬过这几天也就好了,家中还缺银钱使呢。” 那大夫叹了口气,他是商队雇来的大夫,药材也都是商队的,他还真帮不了桑桑,他拍了拍桑桑的肩膀:“好孩子。” 一路默然,桑桑把大夫送了回去,正好回去的时候张伯也过来了,桑桑把这套说辞跟张伯也说了一遍,然后道:“张伯,再有几天就到了,我这几天躺在马车上好好歇息,一定会好的。” 张伯也无奈,谁叫这时候的人都穷呢,他也帮不上桑桑。 张伯之后倒是在旁的地方帮了桑桑,譬如第一个给桑桑送饭,或是拉着桑桑说话,他一个老头子,也就能帮这些了。 桑桑很是满足,有了张伯的帮忙,她在商队里过的更轻松了。 一路人马向着一支商队跑去,为首之人正是陆珩。 马蹄带起尘烟无数,很快就到了商队,这时候商队的人已经按陆珩的要求排排站好,他们的面色惶惶,对未知的事情担忧。 勒住缰绳,那随从是听下属的报告说这支商队中疑似有桑桑的踪迹,他连忙叫下属带上来。 离的近了,陆珩的眉心一跳,这姑娘的身形确实与桑桑极度相似,那张脸也是花容玉貌,只可惜不是桑桑。 看了陆珩的脸色,那随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挥了挥手,叫下属把那姑娘带下去。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那属下,一开始出来寻找桑桑时陆珩就吩咐人画了桑桑的画像给人辨认,可桑桑既然已经决定逃走了,怎么可能还是原貌,说不定会在脸上动什么手脚迷惑他们,所以最开始时就是说所有长的相像的都带过来,说不定哪个就是桑桑。 天上的星子闪烁,陆珩舒了口气,又是一场空欢喜,桑桑到底在哪儿呢。 那随从看了陆珩的面色心中也是一沉,桑桑逃离的时间点太对了,当天从建康城离开的有那么多人,那么多马车,还有那么多商队,想在这其中找到桑桑谈何容易。 “世子,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当真一个一个找过去吗,这根本是力所不能及之事。 “找,”陆珩的眉眼冷峻。 就算翻遍大齐,他也要找到桑桑。 这厢,桑桑躺在马车里修养。 她的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说不上什么,只是觉得浑身虚弱,没什么力气,她闭着眼睛,心道就快了,只要到了地方就好了。 这支商队最终到的地点是青州,再有一两天也就到了,而且陆珩已经搜查过这支商队,她应该是安全了。 桑桑想她下一步该去哪里。 她终归还是要在一个地方生活下去的,不可能到处东躲西藏,她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她甚至还想去魏国,到了那地界就不归陆珩说了算了,不过那样风险太大,她最终给否了。 这几天她和张伯还有商队上的其他人已经聊过了好些,说了大齐国中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最后桑桑确定了泉州。 泉州位处南方,四季分明,气候宜人,而且整个城市生活富饶,老百姓过的也好,应该很适合她生活。 很快,商队就到了青州,桑桑和张伯辞别,这一路张伯当真帮她良多。 这之后,桑桑去青州的街市上买了路上需要的东西,又买了些贴身的衣服,看来她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能以本貌示人了,只能装成男子。 买完需要的东西后,桑桑去了青州的一间医馆。 来之前桑桑特意打听过,这间医馆是坐堂的,很注重隐私,大夫会在雅间里单独诊脉,只不过费用收的高些。 桑桑要的就是隐蔽,她爽快地付了钱然后进了雅间等大夫诊脉。 一般来说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夫医术好,给桑桑诊脉的大夫得有六十多岁了,他摸了桑桑的脉摸了许久都没出声,眉头皱的紧紧的。 桑桑抿紧了唇:“大夫,有什么话您便说。” 桑桑心里其实是很害怕的,自打跟着商队走了一路,她的身子就一直很虚弱,她总是想起那老道士说过她是早夭之相,桑桑想她怕不是会和原主一样死去吧。 大夫捋了捋胡子:“姑娘的脉确实是奇怪,老朽诊不出来,只隐约觉得是体虚,需要好生补养。” 大夫还说他技艺不精,叫桑桑去旁的医馆看看。 桑桑想起之前她怀孕时陆珩请来的那些太医,一样对她的身子没办法,她点了点头,然后又去了好几家医馆,大夫们都说看不出来,按体虚治了,又给桑桑开了好些药,不过大夫们都说没什么大事,只要吃药养身子就好。 桑桑拿着大包小裹的药走了,她想起之前她怀孕时九死一生的模样,她心道这应该是那次怀孕闹得,得好好养上一段日子,于是桑桑就把这事撂下了。 在青州收拾好一切后,桑桑登上了去泉州的客船。 这艘客船很大,都是去泉州的人,船上什么都有,桑桑到了后就把行李放下,然后找了管事的叫他帮着熬汤药,只需另外付些钱即可。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桑桑好好的睡了一觉。 船可比马车上稳多了,还能随意走动,桑桑很是满足,再坐几天的船就到泉州了,到那时她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睡梦中的桑桑唇角都带着笑。 而陆珩却师出不利,他并未在这些商队里找到桑桑,几乎是所有下属都放弃了,他也执着要接着去寻找。 正巧这时,来了一支镇国公府的侍卫。 “世子爷,老夫人叫您回去呢,您都在外面蹉跎这么长时间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国公府管事的道。 陆珩却并未下马:“不必再说了,你回府吧。” 管事的见拦不住陆珩了,心中一片昏暗,心道这世子爷是不要官职不要前途了,竟然就这样舍下一切。 陆珩还要再走,就听见一道熟悉的苍老的声音:“我看你还要去哪里!” 陆珩回过头,只见范老夫人从马车里下来,她奔波了一路,发髻有些乱了,可饶是如此,也显出老封君的端庄来。 “陆珩,我看你是忘了咱们祖宗的基业了,你要为了那女子放弃一切不成,你舍得将从前的一切都放下吗?”范老夫人加大了声音道。 她说时缓慢,可一字一字都掷地有声。 陆珩为了寻找桑桑已经擅自离朝十几天了,在这期间,他放弃了一切,甚至可能会让仕途都断掉。 范老夫人的目光中全是失望:“你就是这样对你父亲和祖父的,将他们的话都给抛在脑后了吗,就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的所有?” 陆珩再得圣心,那也是一定程度范围内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皇上心中肯定不满了,若是再继续下去,陆珩真的会失去一切。 范老夫人何尝不恼恨,她早就说过桑桑不是个听话的,要按她说的把桑桑关在偏院里,哪会有这么一出,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严厉的话说完了,范老夫人软声说道:“珩哥儿啊,你还是回去吧,若不然就会被人踩在脚底下,至于桑桑……你再派人去找她不也一样,何必要你亲自去。” 陆珩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他真的抛下所有,他会被所有人践踏,生不如死,可他……放不下,也做不到。 范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你若是还要再出去,就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走过去。” 范老夫人这话并不是一时意气,她只盼着国公府一代代传承,她绝不准陆珩就这样为了一个女子放下所有。 “祖母……”陆珩的嗓音干涩。 良久,他低声沉沉道:“孙儿知道了。” 船上的生活过的很好。 桑桑每日里吃好睡好,身子骨都轻泛了好几分,也没有那种体虚的感觉了,现在就和从前建康的时候差不多。 桑桑掰着手指头,大概还有三天船就能靠岸了,她站在甲板上看着江面。 “赵糖,晚膳好了,快过来领,”一个船工吆喝道。 “诶,这就到了,”桑桑应声道。 船上的菜食也很贵,但桑桑不差这几个钱,何况她最近胃口也很好,就花了大价钱买了晚膳,有八宝鸡、玫瑰糕、清蒸鲈鱼等等,荤素俱全。 膳食都放在了托盘上,桑桑端回自己的屋子里,畅快地用了膳,又把托盘送了回去,然后站在甲板上欣赏风景。 这时候落日沉沉,将江面映的如晚霞一般,清风徐徐,一切都美好的不得了。 差不多消了食,桑桑刚要离开,就发现江面上一个小黑点,她仔细看过去,那竟然是一个人,那人似乎是受了伤,在江面上浮浮沉沉。 “快来人啊,有人掉水里去了,”桑桑喊道。 几个会水性的船工过来一看,果然有个生死不知的人,这时候都讲究救人的,毕竟谁知道什么时候船会翻,几个船工连忙下了船把那人捞上来。 很快,那人就被捞上来了,那人身穿着一身竹叶青的袍子,袍子破烂不堪,上面全是刀剑的痕迹,还有被江水冲刷的血液的痕迹,他头发覆面,看不出死活。 “仇杀啊。” “这人中了这么多剑,流了这些血,又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怕是活不成了。” “可不是,我刚刚摸了摸他的气息,就跟羽毛似的,时刻都要断了命。” 几个把他捞上来的船工这样说道,此时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就连管事的都来了,说实话,受了这样重的伤基本已经活不成了,就算是把他救上船板上来,也只不过是多喘几口气而已。 这些人就商量着把人扔回去,毕竟活不成了,留在船上怪晦气的。 桑桑听的眉心直跳,她实在放心不下,这可是一条生命,说话间那些人就要把那人扔回去,桑桑一股热血就冲了上去:“把他放下来。”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一个人的生命,那些人听了桑桑的话都面面相觑,还是把人给放下了。 桑桑蹲下身,她俯身去摸那人的呼吸声,刚撩开头发,她就忘了动作,这人生的极俊朗,有股子少年气,而这张脸,她熟悉的很,眼下这生命垂危的人竟然是赵询! 赵询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快要死了? 旁边的人都问桑桑:“我说小哥,这人就快死了,你就是把他留下也没办法了啊。” 桑桑没理会,不管赵询因何在此,她都要救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于是乎,这些人就瞧着桑桑把赵询抬回了屋子,不禁私下议论说桑桑是个傻的,还有人说桑桑心善,不一而足。 把赵询抬回来后,桑桑立马去叫了大夫,船上自然是有大夫的。 大夫先是替赵询把了脉,又掀开赵询的衣裳看了看伤口,桑桑看见伤口后都愣了,赵询身上有许多剑伤,此时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被水泡的发白,极是可怖。 大夫都叹了口气,桑桑连忙问:“大夫,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好啊,怕是治不回来了,”大夫摇了摇头。 桑桑听了后心里一沉,赵询那样帮过她,她不能眼见着赵询去死,她咬咬牙:“大夫,不管用什么法子,您就只管死马当活马医,只要他活下来就好。” 桑桑并不了解赵询,但从之前的几面之缘来看,赵询那样的性子,他是一定想要活下去的,这次,她就为赵询做一次主。 大夫沉吟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药童用上好的药末帮赵询抹了伤口,大夫在一旁用银针给赵询扎针,药熬好了以后桑桑负责给赵询喂药。 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以后,大夫抹了抹额上的汗:“就看他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了。” 桑桑把大夫送走,然后坐在了床榻上,床上的赵询已经失去了意识,面色苍白的躺着,他还受了这样重的伤,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桑桑不禁想起之前赵询神采奕奕的模样,与今几乎是天差地别,不管怎么样,她希望他能活下去。 不知不觉的,桑桑就睡着了。 等再睁眼时已然是天亮了,桑桑连忙起了身,床榻上的赵询照同之前一般躺着,桑桑心中一紧,她连忙摸了摸赵询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终究是有的! 桑桑松了口气,这便是熬过去了吧,她连忙出去请了大夫,又叫船上的厨子帮着准备了早膳和补身子的汤羹。 等桑桑用过早膳,汤羹也熬好了,船工特意送了过来,就等着赵询醒过来后喝了。 这时,赵询终于有了意识,他能觉察到全身的疼痛,几乎是刮骨一般的疼痛,艰难的掀开眼皮,只见一个方正的小屋子,屋子摇摇晃晃,是在船上,他竟然没有死,他被人救上来了。 “你醒了!”桑桑惊喜地道。 赵询却看着桑桑,半晌没有说话,桑桑在赵询眼前挥了挥手,嘴里嘀咕道:“难不成是傻了?” 赵询的眼睛逐渐有了神采,他的声音艰涩:“是……你?” 眼前人陌生又熟悉,可当他看见那双眼睛后,赵询就认出来了,这样清澈的眼睛,这么多年他也就只看见过那一双。 桑桑有些惊讶,然后就释然了,果然,她瞒不住见过她的身边人,只能瞒瞒那些追查她的人了。 “是我,”桑桑坐在床榻边,她指了指一旁的汤羹:“这是我特意叫厨房给你熬的,正好你醒过来了,等会儿便喝一些吧。” 醒来半晌,赵询觉得好多了,至少能说话了:“这是在哪儿?” “在去泉州的船上,你是受了重伤被捞上来的,”桑桑叹了口气:“你的命还挺大的,这样都能活下来。” 桑桑又跟赵询说了之前的事,好让赵询有个初步的了解。 赵询其实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活下去,不只是天之大幸,更是眼前人救了他的命。 赵询弯起唇角:“咱们也算认识这么久了,你知道我的一切,我甚至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说实在的,在赵询认清自己的现状后,最关心的反而是桑桑,她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如何会装扮成这样出现在船上,何况,他确实对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这个,桑桑很来气,她翘了翘鼻尖:“赵糖啊,我不是叫赵糖吗,”这名字实在是太女气了,到哪儿都被人问,平白给她添了多少危险。 说起这个,赵询的耳朵红了,好在桑桑没有看见。 鬼使神差的,他那时帮桑桑取了赵糖这个名字。 糖,蜜糖之糖,意之为很甜,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只觉得桑桑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有点长的一张哦!!! 读者“柒月大梨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张张”,灌溉营养液+5 读者“阿若”,灌溉营养液+2 读者“玫瑰松鼠”,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薇薇蒽”,灌溉营养液+1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1 80、第 80 章 桑桑逃也似的回到了书案前。 然后立即把书展开, 像是要立刻找到需要的那一页, 桑桑手指翻动的飞快,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页, 莫名的,桑桑心烦意乱起来。 陆珩还在狭窄逼仄的书架后,他略站了会儿才出去, 然后就瞧见桑桑在翻书。 她半张脸露在灯下,鼻子挺翘,嘴唇红红, 偏生精致的眉眼蹙起来,玉一样白的手指在书页上来回翻动,看样子是着急了。 陆珩也想不通, 怎么这么一会儿桑桑的心情就变了。 桑桑这样不得章法, 陆珩终于看不过去了, 他上前几步,然后按住了一半的书页:“等会儿书页都被你弄掉了。” 桑桑就看见极其修长的手落在书上,这只手半遮在袖子里,好看极了, 可赵询的手是这样的吗?她怎么莫名觉得这双手竟然有些像陆珩的手? 可这又不是陆珩的手, 桑桑记得, 那时候陆珩因为重病而卧床昏睡一年,整个人都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衰败下去,以至于就算后来醒过来,陆珩逐渐恢复常人的体态, 手掌也较寻常男人瘦一些,眼前的这双手却格外匀亭好看。 如果陆珩知道桑桑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话,他想必要说这是因为分隔开的两年,在这段时间里他身子逐渐恢复过来。 桑桑不记得了,她和赵询从前也只是寻常的相处,后来成为圣女更是没空儿和赵询闲聊,以至于到此刻,桑桑才恍然发现她其实并不了解赵询。 在她曾经过往的印象里,赵询最初是建康城闻名的纨绔,后来是有家世恩仇的可怜人,再后来则是心肠善良一直帮她的好人。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说她和赵询相处多长不见得,说多了解赵询更不见得,否则她怎么会连赵询的手长什么样子都会怀疑。 陆珩的手指在书上敲了敲:“想什么呢?” 看桑桑红唇半张,清澈的眸子微眨,陆珩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 桑桑果然回过神来,接着她就看见陆珩很快地找到了她要看的那一页:“就是这篇,你过会儿仔细看看。” 说罢,陆珩就坐回了一旁的条案,然后看自己的书去了。 桑桑很快将刚才那点心思抛掉脑后,她盯着书页上的字,可平时的字此时她却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压根儿集中不了精神。 末了,桑桑无奈地趴在了桌儿上,她想她还是明天再处理公文吧。 陆珩听到动静转过头,然后就看见桑桑半趴在书案上,脸对着另一面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盈满了书案的乌发。 陆珩才发现桑桑还有这样的一面,从前她都是装作一个极其听话的小骗子,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儿。 外面天色也不早了,陆珩起身:“桑桑,我先回了,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再过来。” 桑桑立马坐直了身子,皎白的小半张脸上印上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书的脊页压到的,衬着她白嫩的小脸,意外的好看。 “好,那赵询你快走吧,宫门也快下钥了,”桑桑一面起身一面说道。 等送走了赵询,桑桑仿佛失力一般摊在小榻上,她抱着一个鹅黄色折枝纹的软枕,闭上眼睛就是方才书架下的“赵询”,桑桑觉得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赵询。 陆珩出宫门后转了道弯儿,然后上了自家的马车,十安已经候在上面了。 “世子,衣裳在这儿,您委屈下,在这儿换上吧,”十安说道。 十安说完就下了马车,临关上车门前,十安正好瞧见陆珩把面具揭下来,露出他原本的脸,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十安出去后轻轻地吁了口气,这段时间里世子必得像做贼一样,每天上朝下朝都要换上一套衣裳,转换身份,以各自的性格去面对旁人。 想了想,十安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要是他,估计时刻都要穿帮,也就是世子这样的人能两方面都瞒过去了。 很快,陆珩换过外裳又收拾好面具,然后乘了马车回镇国公府。 回去后,陆珩依旧重复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就算从前桑桑在时也这样,那就是看书和批阅公文。 十安看着都觉得累,如今世子爷成了摄政王,每天等着他批阅的折子只会更多,本就忙的脚不沾地的,如今还要每天傍晚时分左右分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回来要更加熬夜处理公文,要是他早就撑不住了。 陆珩刚要提笔蘸墨,然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拿出了一张宣纸,然后就着蜡烛将那张纸烧的干干净净,火舌舔着纸张,映亮了他的脸。 能和桑桑这样寻常的相处,像从前那样批折子看书,这都是陆珩想象不到的,这段时间的安稳和幸福就像是他偷来的,他要尽可能把这段时间延长,延长到无法掩饰那天。 紧接着,陆珩又一心批阅公文去了。 十安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陆珩,却见他两年间时常冷的脸竟然显出几分笑意来,尽管那笑意藏在眉梢,寻常压根不能发现。 十安心里一酸,世子这该是多喜欢桑桑啊,就这样用别人的脸和桑桑说几句话,就能叫他开心成这样。 要是桑桑能和世子重归于好该多好啊,十安想。 接下来几天,陆珩都按照约定每天去宫里喝药,并借此机会和桑桑说说话,亦或是一起看看书。 日子像是洒着阳光的小溪,悄悄的过去。 在第十天上,宝珠终于睁开了眼睛并且醒来,经过巫祁的诊断,宝珠的病已然确定无碍了,对脑袋也不会造成什么损伤,现在只是需要时间静养就会好全。 听到这个消息,桑桑乐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她还让巫祁问过宝珠的意见,看宝珠是不是想过来宫里养病,和她一起。 桑桑本想等宝珠一醒就把她接过来,可后来一想宝珠和自己不一样,她是建康城土生土长的,又在镇国公府里待了那么久,有许多熟识的人,可没想到,宝珠听了巫祁的话后当即就表示她愿意过来。 为此,桑桑特意叫人收拾出了一间耳房,就在她住的正殿的旁边。 两年多不见,桑桑以为她和宝珠间会有一些陌生,可完全没有,她和宝珠一见面就像从前那样,好像这两年多的分隔不存在一样。 桑桑看着宝珠,宝珠果然恢复过来许多,除了脑袋还包着纱布,面色也红润了些,桑桑的眼圈儿红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换个灯还会摔成这样。” 将近三年没见,宝珠想念桑桑想念的很,她也哭了:“幸亏是我摔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呢。” 宝珠在苏醒后就要被桑桑接到宫里去,当即就有人和她说了这整件事情的经过,宝珠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话说的桑桑一下子就羞愧了起来,她当时确实因为陆珩的关系没去见宝珠。 宝珠失笑:“和你开个玩笑,怎么就当真了,”她说着叹了口气:“谁知道那天怎么弄的,脚一滑就摔了,好在没事,我也算是命大。”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事,将两年间的分开填补起来。 说着话,桑桑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镇国公府,宝珠每天喝她讲建康城里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外头,陆珩过来了,巫月看见他还惊了一下:“赵询,你今儿怎么来的比从前早?” 这些天陆珩几乎是在固定时间来的,现在过来药还没煎好呢。 “今天事情结束的早,就到的稍早了些,”陆珩说。 巫月要过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就匆忙对陆珩道:“屋里面圣女正和宝珠姑娘说话呢,你过去外间略坐一坐,再有半刻钟药就好了。” 陆珩过去的时候正巧听到桑桑和宝珠说起过去的事。 桑桑握着宝珠的手:“宝珠,我在走之前在你房间里偷偷放了银票,你不会是没看到吧?” 其实靠着这笔钱,宝珠应该能过的很好了,她为什么还要在镇国公府当差呢。 外头陆珩听见后想,原来她还给宝珠留了银票。 宝珠一愣,然后道:“我就知道那是你留给我的,不过我没动,我在想要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又或是用到这笔钱,”她说着一笑:“不过没想到原来咱们桑桑竟然是圣女,自然用不上这些了。” 桑桑听的心窝一暖,宝珠实在待她太好。 宝珠吁了口气,她看着桑桑:“桑桑,你这两年多过的怎么样?” 桑桑想了想道:“还不错,有好的,也有坏的,不过总比从前好,”圣女这个身份自然禁锢了她许多,可和从前比终究是自由的。 说起这个,宝珠才蹙了眉,她问桑桑:“桑桑,你和世子你们俩……真的不可能了吗?” 外头,陆珩听见宝珠这话心头一紧,呼吸声也沉重了些,他太期待桑桑的回答。 桑桑沉默了下,然后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因为宝珠担心她,所以才会问她有没有将那段过去放下。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次必须要回来,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回来的,”桑桑说。 宝珠听后好半晌没说话:“也好,你过的开心最重要。” 陆珩觉得他置身在冰天雪地中,胸膛被呼啸的烈风吹过,空荡荡的,甚至连痛也感觉不到,明明早就知道,可这会儿亲耳听到她的决绝,原来还是这样痛。 宝珠想起了陆珩,其实自打桑桑离开后,陆珩待她反而更加好,她想她还是应该替陆珩说两句话。 “桑桑,世子自打你离开后,就拼了命的找你,连朝政也不管了,后来还是老夫人出府才把他叫回来的,”宝珠道。 宝珠继续说:“桑桑我看的出来,世子他很喜欢你,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找你,也一直在等你,”顿了顿,她道:“桑桑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看的出来,你是喜欢世子的,你们两个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陆珩的心头仿佛又被重重一击,宝珠的话落进他的耳朵里,原来她是喜欢他的,竟然是喜欢的! 那么说,那段过去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好久,桑桑才轻轻地说:“宝珠,你也知道,那都是过去了,我是喜欢过他,可那也都过去了。” “我和他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非黑即白,喜欢也敌不过现实,宝珠你也知道,陆珩他性子太霸道执拗,我在他身边甚至说不了一个不字,从来都是他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我甚至连自己的意愿都不能有,”桑桑苦笑着道。 桑桑承认,她当然喜欢过陆珩,可她更怕就那样被当做金丝雀一辈子,脚上还带着陆珩的镣铐,如果她不逃走,那么日后她怕陆珩更加变本加厉。 回来后陆珩的纠缠更是证明了她的猜想,他甚至还敢强吻她。 桑桑想,她更喜欢自由,也更向往自由自由的生活,那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想待在陆珩身边成为囚牢里的金丝雀。 宝珠听了后更是心疼桑桑,她虽觉得陆珩情深,但终究更在意桑桑,也支持她的决定,她拍了拍桑桑的手:“你过的舒心最重要,旁的什么都不要管。” “好,”桑桑笑着说。 桑桑又扶宝珠躺下:“瞧你这刚醒过来就和我说了这么些话,又不差这一天,日后咱们天天都在一处,有的是时间说话,你快好好歇着,等身子好了再说。” 宝珠本就刚苏醒不久,这会儿已经耗了不少精力的,是该休息了。 桑桑帮宝珠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 外头,陆珩失魂落魄地坐下来,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桑桑的话,就算曾经有过喜欢,那喜欢现在也淡了,甚至是没了。 也是此时,陆珩才知道了桑桑心里真正的想法,所以她才那样决绝。 难道他们之间,再无一丝可能了吗? 这会儿药也煎好了,巫月把药碗端过来,正巧桑桑也出来了,桑桑就发现陆珩面色苍白,眉头拧起,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药好了,过会儿凉了你便喝了吧,”巫月说。 陆珩压根没听进耳朵里,他跟着就举起药碗往嘴里灌,可那药还没凉好,烫嘴的很,他这才反应过来把药碗放下。 可就这么一会儿,陆珩的唇上就红肿一片。 桑桑连忙给陆珩倒了一碗凉茶:“快用凉水压一压。” 巫月也看着桑桑,眼中的意思明显是觉得陆珩今儿的心情很差,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事一样。 桑桑让巫月出去拿些冰水来,她抬眼就看见陆珩不惊也不叹,就跟没被药烫到似的,她小心地问:“是不是在外头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还是赵王和你之间有什么问题?” 看着桑桑关切的神情,陆珩心里一痛,就连这担心都是为了别人,他再得不到桑桑的一丝关切。 这一切都像场天大的笑话。 陆珩凝眉,他想再过几天赵询就该回来了吧,等到那时,他就连这样和桑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说:“是有些伤心事。” 桑桑心道赵询的家庭情况实在复杂,说不定是又受了什么伤害,她道:“不把它当回事就好了。” 陆珩抬眼,看着桑桑。 桑桑想了想道:“明天你没事吧,左右现在宝珠也接过来了,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我们一起去城里逛一逛。” 桑桑觉得再坏的心情,逛街也会变好的。 陆珩点头:“好,那我明天在宫门口等你。” 第二天早上,桑桑让巫月帮她找出一件寻常的衣裳,这时候天气已经暖起来了,巫月准备的都是单薄的春衫,毕竟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夏了。 月蓝素色珠边的春衫,上面堆砌着细花纹,下半身则是银红月华裙,穿在桑桑身上又格外添了几分神韵,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巫月心道圣女实在是太好看了,这世上哪个男儿能配得上她。 桑桑对着镜子有些尴尬,这衣裳一上身,怎么看着就像是她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呢,她问巫月:“这衣裳是不是太精致了些?”其实她是想问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巫月摇头,义正言辞道:“圣女,今儿你出去多走走,建康城里的小娘子都这么穿,你这身衣裳都算是简朴的,只不过你人生的美,连带着把这衣裳给衬的更美了。” 桑桑:“……那好吧。” 桑桑别扭地穿着这身衣裳出了宫门,陆珩果然在等着她了,不过是在一辆马车里,并未露面,桑桑心道这“赵询”最近当真是怪怪的。 一进了车厢,陆珩抬眼看坐在对面的桑桑,他蓦地想起许久之前,他曾在车厢里压迫着她舔舐她精巧的锁骨。 而此刻,车厢内桑桑肌肤皎白,皎皎光华。 桑桑觉得这气氛有些沉闷,两个人都没说话,一路僵持到了酒楼停下。 这会儿已经要中午了,桑桑第一个要带“赵询”去的就是酒楼,好好吃一顿,有什么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吗? 毕竟要安慰一个人,就是不提那件事,然后带人好好地吃喝玩乐。 这酒楼是建康城中颇出名的一家,小厮笑着问桑桑要点什么菜,桑桑想既然她要带“赵询”散心,那肯定是要点“赵询”喜欢吃的东西。 可这会儿,桑桑搜遍了整个脑海,却只隐约想起来赵询几个喜欢的菜色,她竟然不知道赵询都喜欢吃些什么东西! 她实在是对赵询太不了解了,这些日子桑桑逐渐发现这个事实。 桑桑报了几个菜名后,尴尬地把菜谱递给陆珩:“赵询,你看看你想吃些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你。” 陆珩没发现桑桑心中这些百转千回的念头,他一连报了好些菜名,桑桑听着心中一动,这全是她爱吃的。 此刻,桑桑越发愧疚,瞧人家“赵询”对自己多上心,自己对人家却…… 很快,这段插曲就过去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菜,陆珩和桑桑很是享用了一番,吃过了菜又喝了些薄酒,等过去后已然下午了。 陆珩把今天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桑桑:“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桑桑道:“今儿晚上有庙会,热闹的很,咱们两个去庙会上走走,看看风景。” 天色很快就黑了,桑桑带着陆珩去了庙会的很多摊贩处,不由分说地给他买了好些东西,玩的很是尽情畅快。 自从当了圣女,桑桑的身份就好像是又加了一层锁链,做什么都要顾忌身份,她也没有绝对的自由,这样的一天当真是很久没有过过了。 陆珩那样了解桑桑,当然知道她今天格外开心,他看着花灯下笑弯了眉眼的桑桑,心中只感觉好似有化不开的情愫。 桑桑逛得开心,一不小心就把陆珩给落下了,她转过脸才发现陆珩站在一家花灯铺子旁边,似乎是看上了什么花灯。 桑桑走过去,只见陆珩看着铺子上一盏兔子灯,那兔子灯扎的可爱,精致又玲珑,“赵询”接着给了老板银两,然后把兔子灯提回来,桑桑没想到“赵询”竟然喜欢这种兔子灯。 接着,那兔子灯就被送到了她跟前儿,桑桑微楞。 “给你的,”陆珩说,他想起之前他真如桑桑所言的霸道,就连盏兔子灯也会管束,他好像因为兔子灯而欺负过桑桑。 此刻,他想真正送给桑桑一盏兔子灯。 心中划过一道暖流,还有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桑桑的脸红了,她纤细的手接过兔子灯,慌乱地道:“多谢你。” 桑桑觉得这样的情况实在尴尬,她连忙道:“我听说马上就要放烟花了,咱们过去河边等着看烟花吧。” 河道两岸都是摊贩,各处都挂满了花灯,桑桑抬眼,就看见支起的木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正好在她头上,好看的不得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桑桑就觉得她手里的这种兔子灯是最好看的。 陆珩近乎贪婪地看着桑桑的脸,日后,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了解桑桑,也知道她的性格,她看着软绵绵的,实际比谁都更有主意,她做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她说不见自己便是不见了。 所以,陆珩想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桑桑。 一声破空声响起,烟火在空中绽放开来,清晰地映在桑桑如水一般清澈的眸子里,她侧过脸看“赵询”,她想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好多了吧。 可紧接着,好像就在一瞬间,她看见了满木架的灯光摇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没错,是那个挂满了花灯的木架倒了下来,木架好像撑不住那么多重量,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倒下来,连带着木架上的盏盏花灯,似乎是漫天星光摇落。 桑桑惊讶地忘了说话,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桑桑吓得闭上了眼睛,逃也逃不开,此刻,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是像现在这样,折了的树枝要砸在她身上,眼见着要被砸到,是陆珩拼命救了她。 可这回呢? 下一刻,桑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然后跌落在地上,她身上的那人用宽大的背脊帮她遮住了全部的危险和灾难。 在他身下,仿佛自成一个安全的小世界。 桑桑抬眼,眼泪划过脸颊,她看见了一道精致的下巴颔。 是“赵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夫的少女心 10瓶、小仙女爱吃肉 5瓶、tracy85 2瓶、异星君 1瓶、人生如梦(刘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67、第 67 章 赵询半晌都没出声, 他的耳根处悄悄红了。 说起来, 桑桑还确实挺想知道赵询为什么给她起这个名字的,她就如此问了赵询。 “当时随口一起, 因缘巧合罢了,”赵询撒谎道。 桑桑心道名字已然这样了,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她也就不跟赵询计较了:“先不急着说话,我去帮你叫大夫过来吧。” 赵询到底伤重醒来,生命垂危, 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面色又泛白了些,桑桑想还是让赵询多休息休息,再有什么紧要的也没命重要。 桑桑刚要起身, 赵询却忽然抬手拽住了桑桑的袖角, 他身上扔没有力气, 就这样拽住桑桑的衣角已然花了极大的力气了,面色都泛红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桑桑恍然,她和赵询也算是有这么不同寻常的交情了, 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是够奇怪的:“我叫桑桑。” 桑桑说完便去船舱上找大夫去了, 赵询收回手, 口中喃喃地念着“桑桑”二字,原来她叫桑桑,很好听。 没过一会儿,昨儿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的大夫就又过来了, 他见赵询醒过来后极是开心,又迫不及待地替赵询把了脉,兴奋道:“你这小子倒是个命大的,这样都能活下来。” “现在算是无恙了,不过日后还是要好好补养身子才能恢复如初,”大夫回过头冲桑桑说。 桑桑听了也放下心了,这样看赵询就是没事了,她也算是还清赵询帮她办路引的恩情了。 这之后桑桑又直接给药童付了钱,托付他日日给定时给赵询熬汤药,省的她麻烦,然后又问了赵询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的,等都问完了,桑桑才送大夫和药童出去。 看着桑桑忙活的背影,赵询心中竟说不出话来,除了母亲,还从未有人待他这么好过。 这之后两天主要就是给赵询养身子了,赵询的身子恢复的很快,第三天上竟然就能走动两步了,不过多的还不能。 说起来赵询恢复的如此之快的原因,桑桑还替他感叹了几句,这赵询的命还是挺好的。 当时赵询确实是中了不少剑伤,不过大多是集中在背部和前胸,虽然伤口颇深且流了许多血,但好在没有什么致命伤,至于当日赵询生命垂危的原因则是他失血过多,又在冰凉的江水中泡了许久,这才加重了伤势。 这两天赵询按时服药又敷了药,还吃的很好,身子就一日千里的恢复起来,不过要彻底好起来,总还是要些时日的。 这一日赵询午休起来,一觉过后,神清气爽。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早在他醒过来第二天桑桑就加钱要了个屋子单住,毕竟男女有别,寻常无事的时候她也会过来陪他说说话。 赵询起身下床,他已经能走路了,总在屋里待着也有些无聊,他顺势到了甲板上。 这艘客船极大,有数不清的船舱,甲板也整修的很大,此时甲板上有很多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喝酒,有的站在凭栏前欣赏江景,好不热闹。 等赵询一出去,就受到了极热烈的欢迎。 “哟,这不是那日被救上来的小伙子吗?” “嗬,这小子命可真是够大的,这样都能活下来。” “可不是,这可真是多亏了那天的小伙子,是个心善的。” 赵询有些不解,他只以为是船上的人救了他,然后桑桑发现认识他才把他带回去的,现在看来似乎是另有隐情的模样。 赵询拽住了一个乘客,细细地问了那天发生的事。 他这才知道是桑桑发现了他,又在众人都要把他扔回去的时刻把他留下来,可以说他这条命完完全全都是桑桑救的,他该怎么报答她。 赵询心情复杂,等他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桑桑在屋子里,她端了一碗乌鸡汤,应该是给他补气血的。 桑桑发现赵询的神情苦大仇深的:“怎么了?”难不成是赵询想起了之前被人刺杀的事。 “我是在想,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赵询道。 桑桑有些不适应,赵询可一直是那个热烈的,不管不顾的纨绔子弟人设,如今这么一来他都不习惯了。 不过赵询这样说,桑桑也有些觉得是自己救了他的命。 桑桑回想起原书中的剧情,赵询只在求娶巫瑶的时候出场过,后续再未出场,现在联想一看,若非她阴差阳错的在这条船上,怕是赵询真的会死去,可能书中的再未出场也是赵询死了。 “没关系,你替我办过路引,正好两两相抵了,”桑桑回道,她又不需要赵询报恩。 “那怎么能行,我当时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帮你,我是要了你的钱的,也用那钱替自己弄了户籍路引……”赵询道,虽然没有桑桑那钱,他也会从别处弄来钱。 桑桑:“……” 算了,她不想再跟赵询掰扯这个了。 桑桑坐下,她的神情严肃了许多:“我这回来是有正事和你商量的。” 赵询也顺势坐在桑桑对面:“你说,我听着。” “这艘船是去泉州的,等靠岸了我就会下船,你呢,你想好去哪里了吗?”桑桑问赵询。 虽然赵询没有跟她提起是谁下了死后杀他,但也可以推测到暗地里是有人想要赵询的命的,赵询此番侥幸活了下来,但日后若是不小心露面,难免再次招致杀祸,所以桑桑才这般郑重其事的过来问赵询。 赵询罕见的没有回应。 桑桑也知道赵询身处危险之中,她沉吟片刻道:“不如你还是回建康城吧,等回了那里,你父亲可是赵王,待在赵王府一定安全极了。” 谁料赵询竟然冷笑出声:“回去?回去的话更是难逃一死,”他说这话时竟然是全然的嘲讽。 桑桑一愣,听赵询这意思是另有隐情,可虽然赵王与赵询父子不和,也绝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啊,她无心窥伺赵询的家事,只有沉默下来。 倒是赵询,他抬眼看桑桑:“你怎么……会去泉州?” 虽然他与桑桑只有几面之缘,并不了解桑桑,但也能推测出桑桑的家就在建康城,她这样一个娇滴滴小姑娘不远万里一个人来到去往泉州的船上,这可绝非是一个寻常小娘子能做出来的事,这堪称是很不一样了。 何况桑桑还假扮成男子,又特意伪装了自己的形貌,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这其中的缘由实在令人好奇。 未等桑桑回答,赵询就又试探着道:“你竟然要在泉州定居吗?” 桑桑不想回答,她和赵询也不过是这几面之缘,何必同他说的那么多,再者说了,若是他回了建康城因缘巧合知道了陆珩和她的关系,那她才完了呢。 但赵询早从桑桑的神情中看出来了,她就是想定居泉州,他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她这样嫩生生的小娘子背井离乡,舍弃一切,偷摸摸的跑过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桑桑瞪了赵询:“是我在问你,你得打算好自己的去处啊。” 赵询一时间竟然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好,他凝眉想了片刻,当时来杀的人刺中他身上无数刀,又把他抛入江水中毁尸灭迹,应该是以为他已经死了。 不过就像桑桑说的那样,他若是躲着就是无碍的,怕的就是在凶手面前再暴露行迹,那样他就危险了。 正在这时候,船身忽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像是两艘船撞在了一起一样,屋子都晃荡起来,桑桑握住床榻稳住身子,她和赵询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桑桑第一个念头就是水匪,当初她和陆珩去登州的时候就是遇见了水匪,难道这次又遇见了水匪。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桑桑对赵询说。 推开舱门,桑桑跟着人流往前走,只见两艘船之间搭了一块板,竟然有人从另一艘船上走过来。 桑桑眉心一跳,不会是陆珩的人吧,她踮起脚尖,只瞟见了一眼,不过这一眼就足够了,这些人确实是陆珩的人。 陆珩竟然还没有放弃找她! 桑桑的心里霎时咯噔一下,她连忙跑回了屋子里,然后把槅扇关的紧紧的,她此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回是她逃过一劫,可这回搜船也是要按屋子排查的,她这可怎么躲过去。 赵询见桑桑面色苍白,就问:“怎么了,外头生了什么事了?” 桑桑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她不敢想象被陆珩捉回去的下场,她心里咒骂起来,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陆珩怎么还在派人找她! 正在这时候,外面就起了喧闹的声音,应该是那起子人在排查。 听着这动静,赵询就更怀疑了,他好歹是赵王的小儿子,能隐约察觉到该是官兵来寻船,可饶是如此,桑桑也不该这么害怕啊,难道这事跟她有关系? 时间不等人,已经来不及了。 桑桑连忙把赵询推到床上,又撂下了幔帐,然后也顺势躺在了里侧,把棉被都堆在一处,然后用被子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怎么样,现在应该看不出我的身影了吧?”桑桑问。 “不能了,”赵询说。 “那你还不快躺下,快,别暴露了踪迹,”桑桑急急忙忙道。 刚才桑桑心生一计,这床榻极大,里侧又堆着许多棉被,她身量娇小纤弱,躺在里面真叫人发现不出来,而且赵询躺在外面,更加掩护了她。 赵询只得听桑桑的话躺下,他侧过脸就看见桑桑如水般清澈的眸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也瞒不下去了,桑桑又缩了缩:“外面的人是来找我的,你可千万帮我躲过这一劫,要不然我被捉回去就完了。” 听完桑桑的话,赵询心中疑惑更甚,他越发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桑桑果然是逃出来的,可她这个年纪应当只在闺阁中由父母养着,怎么会逃出来,如此之下,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桑桑不是由父母宗族照料的,她或许是遇上了难事,譬如被人威逼利诱,可当时瞧着她衣饰华贵,这可能又被赵询给否了。 如此之下,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桑桑是什么人的丫鬟或是……妾室,这才生生逃出来。 可就像赵询之前想的,丫鬟怎会穿戴的如此华丽,还频频出入那种非贵女不去的场所,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什么人的妾室,所以那时候他叫小厮查桑桑的身份才查不出来,因为她压根就不是未出阁的贵女。 想到这里,赵询的心里竟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似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桑桑见赵询愣了神就拜托道:“你不是说报答我救命的恩情,就现在吧,你帮我瞒过去。” “吱呀”一声门响,是陆珩的随侍们过来了,他们一进屋就闻见了浓浓的药味,赵询露出半张脸来,看着确实很像重病之人,又一扫,发现并无旁人的踪迹,然后便爽快的走了。 等人走了,桑桑才松了口气,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她身上出了不少汗,终于躲过去了,这回过去,陆珩不能再找她了吧。 场面和缓下来,赵询问桑桑:“你到底是在躲什么人,我不会是助纣为虐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无辜的!”桑桑轻声道,她怕那些人杀回来,索性继续躲在被子里。 看着赵询的眼睛,桑桑猜赵询肯定很疑惑了,又加上之前的事,他怕是猜得差不多了,桑桑就删删减减编了个谎言:“你不是经常见到话本子里那些被逼的良家女吗,我就是,我在那户人家受了不少委屈,这才跑出来的。” “我逃走也是为了好好过日子,”桑桑又道。 好吧,果真是这样,但赵询有些不信桑桑的话,至少不能全信,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不过桑桑应该是不会全说的,但再怎么说,也是桑桑受了苦,要不然她不会这样逃走的。 在被子里待得久了,桑桑的脸都被憋的红了,她的眼睛水雾蒙蒙的,好像四月的江南烟雨,让人沉溺其中。 赵询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他和桑桑躺在一张床上,他甚至能闻见她呼吸间的甜香,这个认知让他的身子忽然僵了起来,一点都不敢动弹。 见赵询不说话了,桑桑以为他是信了。 又过了好半晌,船上的动静终于消失了,应该是那伙人走了,桑桑终于得以从被子里解脱,她连忙起身大口喘了气,又下了床待着,她也是才反应过来她和赵询躺在一张床了,不过这是为了躲避,没什么要紧的。 此时已经彻底安全下来了,桑桑又继续起刚刚的话题:“你得早做打算啊,明天船就靠岸了,到时候好买票。” 而赵询,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这想法让他耳根处又泛上红色。 建康城,镇国公府内。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陆珩驾马从朝上回来,直奔听松院而去,十安跟在陆珩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只低头走着路。 等到了屋里,陆珩就换下官袍,然后到书案处伏案批阅公文,竟是一点闲暇时间都不放过。 十安看的心惊,自打桑桑逃走以后,世子就越发的冷漠、不爱说话,每日里两点一线,不是在朝上办公,就是回府办公,甚至熬到半夜里,只睡个把时辰,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倒下去。 十安从未想到桑桑会暗中逃走,也没想过陆珩会因此而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就连他这样自幼伺候陆珩的都不敢吭声。 正在这时候,外面信鸽扑棱的声音传来,十安耳朵灵,一下子就听见了,他连忙急急忙忙地过去接下信鸽,又取走传来的信件。 可等他看了那上面的字后,心中一阵失落,但到底还是要复命的,他走进屋子:“世子,有消息来了。” “说,”陆珩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没再回应了。 可十安清楚的看见陆珩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这说明他极度关注着这个消息。 硬着头皮,十安把信纸呈上去:“世子,桑桑姑娘那边儿还是……没有消息。” 墨汁滴到宣纸上,陆珩才回过神来,然后继续批阅公文,就像没听见刚刚十安的话一般。 可越是这样,越说明了陆珩心中的在意,他为此而失去了生活中的一切乐趣,面上再没有一丝笑容,也是这时候,十安才发现世子是如此的喜欢桑桑,若是桑桑一直寻不回来,难道世子要一直这样行尸走肉的过下去吗? 至于桑桑,十安没料到她跑了这么久,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要知道陆珩身边的随侍都是养了多年的,比朝廷的探子还要胜出几分,可无奈在偌大的大齐国里,想要找到桑桑实在太不容易了。 忽然间一阵敲门的声音,原来是安嬷嬷进来了,她端着一个托盘,那上面是她吩咐小厨房熬了大半天的汤,正适合补身子。 安嬷嬷把汤碗放在书案旁的小几上:“世子,您都忙了一天了,喝些汤补补身子吧。” 这些天的事安嬷嬷都看在眼里,她实在是心疼陆珩,世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情伤最为伤人了。 陆珩知道安嬷嬷是在为他着想,就点了头。 正巧这时候范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了:“世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起用膳呢。” 安嬷嬷连忙道:“世子快过去吧,您也许久未见老夫人了,”若是范老夫人能叫世子吃下饭就好了,总喝汤羹也不行。 陆珩舒了口气,到底还是去范老夫人那儿了。 虽然那天是范老夫人强逼他回来,可这也是他必须做的,他还肩负着整个镇国公府。 入了夜,府里到处都点了灯,花团锦簇的,陆珩没有心思欣赏,一路往正房去,正巧在路上遇见了巫瑶姐妹。 到底是巫族长老之女,陆珩停了下来,然后冲巫瑶点了点头示意。 久不见陆珩,此次骤然一见,巫瑶忍不住开口道:“世子瘦了许多……”虽然这样更显得棱角分明。 话说出口,巫瑶才意识到她失言了。 其实桑桑逃走这事整个府里早就传开了,毕竟那时候府上都在准备陆珩和桑桑的婚事了,可桑桑这么一走,婚礼也办不成了,这消息自然也掩盖不住了,更兼之府里的下人议论纷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巫瑶也是这么知道桑桑逃走的消息的,当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荒谬,陆珩这样好,桑桑竟然会逃走,她为陆珩打抱不平。 而这之后,巫瑶心里则升起了一个念头,既然桑桑已经离开了,那么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呢。 陆珩没有什么,点了点头便走了。 巫瑶看着陆珩的背影,直至消失,她想她这次真的等来机会了。 巫琴看着巫瑶,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姐姐总是这么傻。 这厢,去往泉州的船已经靠岸了。 桑桑看着渡口,这时候正是下午的光景,渡口处全都是往来的船只和人们,好不热闹,这泉州果真如传闻中所言繁华热闹。 一想到即将在这里生活下去,桑桑心中充满了希望。 “咱们叫辆马车走吧,从渡口到城里可有不少距离呢,”赵询同桑桑说。 听到赵询的话,桑桑努力忍住不翻白眼,没错,这赵询竟然赖上她了,非要跟着她一起到泉州。 当日她问赵询作何打算,赵询竟然说他要跟着桑桑一起去泉州。 赵询说他在外有个生死仇家,就算是想回赵王府找赵王,怕是也在路上被那凶手杀死了,他现在是绝不能露面,至少也要过个一年半载等那凶手打消疑心再说。 赵询又说他有伤在身还身无分文,一个人在外根本无法生存,只能投靠桑桑。 其实赵询说的话也确实有理,只不过他这幅白赖的姿态就实在恼人恨了,可没办法,她要是不管赵询,他就连吃药的钱都没有,桑桑只能劝自己再过一段时间,等赵询养好伤以后就让他走。 再者说赵询先跟着她一段时间也是有好处的,怎么说赵询也是个男子,她初来乍到,和赵询也算有个依靠,免得被人骗了。 桑桑道:“好吧,咱们先住客栈,然后再找房子。” 等到了客栈安顿下,桑桑就着手找房子的事,她早就想好的,先找个短租的,租上一两个月,把泉州的情况摸清后再买下房产,而且她也怕陆珩再找过来。 事情办得很快,房子几天内就找到了,不大不小,正合适生活,于是桑桑就和赵询一起搬了进去。 头一个月,桑桑就在府里待着摸清泉州的情况了,她在想她日后该做些什么筹谋生计,虽说她带出来的银子够她活下半辈子了,但也不能不事生产,也算是有个生活费用的来源。 至于赵询,他则是在养身子,这一个月他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可竟然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这钱可都是桑桑出的。 这一天,桑桑趁着吃饭的时候和赵询道:“你瞧着你现在身子也养好了吧,总不能这样白吃白喝吧,”她暗示赵询离开。 可赵询非但没领会桑桑的意思,还道:“我是该出去找份工干了。” 桑桑气的瞪大了眼睛,这是和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桑桑还要说些什么,可她还没等开口,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那疼痛极是熟悉,和之前那次一模一样。 这疼痛瞬间从心口蔓延,疼的说不出话来,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她心口处搅一样。 这般之下,桑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巫族啦!!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和读者“柠檬百香果”灌溉的营养液~ 81、第 81 章 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黑, 浓稠的好像化不开一样。 陆珩用宽大的后背遮住了所有可能将临的灾难和苦楚, 将桑桑紧紧揽在怀中,就好像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 陆珩的怀抱是那样紧, 以至于桑桑动弹不得,推不开陆珩,只能任由陆珩在她上方为她阻挡倒落的木架。 可声音是那样分明清晰, 桑桑能听见木架支离破碎的声音,还有无数的花灯碰撞的声音,以及重重落在陆珩背脊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与此同时, 桑桑听见了陆珩发出的低低的闷哼声。 桑桑几乎是立时就想起了那巨大的木架,还有木架上繁重分多的花灯,那样的重量全都落在陆珩一人身上! “赵询……”桑桑的声音不自觉颤抖道。 陆珩听后扯开嘴角, 一抹苍白的笑, 他将桑桑的头抵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要看, 桑桑,”间杂着缓慢沉重的呼吸声,陆珩又说:“我不会有事的。” 短暂的木架掉落的时间,落在桑桑的心里却格外漫长。 终于, 桑桑听见了周围人们惊恐的尖叫声, 呼喊声, 很快,七手八脚的人们跑过来,然后说了一阵就一齐用力,像是要把把木架给抬起来。 一片混沌, 桑桑听见了陆珩偶尔发出的闷哼声。 “赵询”一定很疼,桑桑觉得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只是本能的流泪,她害怕“赵询”会因此而受伤。 终于,她的世界重见光明,原来是获救了,人们把陆珩小心地抬到一侧,她也终于自由,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此刻,桑桑才恍然这不过一刻之间,她连忙爬过去,然后握住陆珩的手,她的唇瓣抿的苍白,用颤抖的哭音儿道:“赵询……你没事吧?” 陆珩被砸的很重,他知道他的肺腑一定受了些伤,此时他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世界都模糊了,可他还是安慰桑桑道:“我没事,你放心。” 桑桑却不相信,陆珩的眼睛都要闭上了,这分明是受了伤虚弱的表现。 周遭的人们见二人获救了,心也松了下来,然后立即想应该是刚刚木架掉落时那公子拼了命地救了这姑娘,委实是可歌可叹。 这样痴情的男子如今是少见了。 桑桑抱着陆珩,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似乎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她喃喃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人们就瞧见精致美丽的如同一幅画儿似的姑娘脸上流满了泪,裙裾逶迤一地,狼狈中却又格外动人心魄。 有那怜香惜玉地道:“姑娘,隔着一条街上有建康城最出名的医馆,要不要咱们抬着这位公子过去啊?” 桑桑早已经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她闻言道:“好,那多谢几位,”是该这样的。 很快,人们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块结实的木板,然后抬着陆珩去了一条街外的医馆,这会儿天色刚黑不久,医馆还没关门。 坐堂的大夫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一见了陆珩就问了他的病情,问清病情后后立即叫人把陆珩抬到里屋去。 桑桑陪着陆珩进了内室,她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抬眼看着床榻上虚弱的陆珩。 陆珩的面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偏两颊上有一抹骇人的红晕,看着就知道是受了伤。 桑桑颤着手去摸了摸陆珩的背脊,发现手掌间并没有血,她紧张的心间松了口气,没出血,应该是伤的不重吧。 眼见着大夫等会儿就要进来,陆珩捏了捏桑桑的手:“等会儿……你先出去,只留大夫就好。” 桑桑摇头,坚定地道:“我在这儿陪你。” 陆珩看着她,声音温柔地道:“听我的,好不好。” 过会儿大夫势必会解开他的衣裳查验他的伤势,他的后背上还有过去留下的疤痕,桑桑一看见就会知道的。 眼圈儿登时就红了,桑桑最终还是听了陆珩的话:“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话间,大夫就过来了,桑桑只好退出去,然后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大夫、药童和陆珩三个人。 药童早已做惯了这些活计,他帮着解开了陆珩的衣衫,露出陆珩的后背,大夫走过去仔细瞧,发现肩上除了一道之前留下的旧疤痕以外没什么伤口,但可见一片肌肤血红,一瞧着就知道是被重物砸的。 大夫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更是不好,怕是都伤在肺腑里了。 大夫给陆珩诊脉,凝神静气。 外头,桑桑失魂落魄地坐在大堂的条案旁,双手无意识地缠绕着指头,她的脑海中无时无刻都是刚刚陆珩护着她的那一幕。 从天而降的巨大的木架,他却为她撑住了全部的重量。 桑桑这才恍然她居然一直在颤抖,她在怕,之前陆珩是幸运,没伤及内脏,可这回那木架上还有那么多花灯…… 桑桑无助地揪着裙裾,她想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刚刚跟着过来的好心人给桑桑倒了碗热茶:“姑娘,喝口茶暖暖身子,那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桑桑冰凉的手捧住茶碗,她扯出一抹笑:“谢谢。” 好心人不失羡慕和敬佩地道:“瞧你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髻,这位公子该是姑娘你的未婚夫婿吧。” 他赞佩的道:“这位公子是喜欢姑娘你喜欢的紧啊,日后成了亲你们可要好好的。” 桑桑一愣,她下意识反驳道:“我和他不是未婚……”她拧着眉头道:“那种关系。” 这回轮到好心人愣了,他惊讶道:“怎么可能?”他用手摸了摸下巴,然后道:“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该是了,若不是喜欢,谁会这样拼了命。” 桑桑的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茶碗,若不是喜欢,谁会这样拼了命…… 正好这会儿门被推开,桑桑也顾不得和那人说话了,她连忙小跑过去,她看着大夫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看陆珩,然后说:“这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伤到了内脏,但好在伤的不是很重,但也要养上个把月才能好。” “那就好,谢谢大夫,”桑桑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没生命危险就好。 这会儿陆珩已然坚持不过去睡着了,他唇色苍白,呼吸细弱,但好在,终究是没事的。 接下来桑桑问过了药方和需要注意的事,然后叫了马车把陆珩带到了之前租住的客栈里,当时陆珩续租了一个月,这房间很大也很安静,算是适合养伤。 一通忙活,桑桑给陆珩喂了药然后又帮陆珩盖上被子,然后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陆珩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就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各处的疼痛,不过他向来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因而只是略皱了眉。 陆珩侧过脸才发现桑桑趴在床榻边睡着了,她的半侧脸靠在胳膊上,露出的唇嫣红精致,鼻子挺翘,只有那双秀美的眉毛微蹙,似乎睡梦中也在担忧着什么事似的。 日光透过窗柩打在桑桑的脸上,陆珩近乎虔诚地看着桑桑的脸,他抬起手,轻轻地沿着她的眉眼描绘,仿若工笔画。 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微颤,陆珩收回手,然后装作刚刚醒来的模样。 桑桑连忙问他:“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是很疼吗?” 陆珩不想让她担心:“只是一点疼。” 瞧着这样苍白虚弱的陆珩,桑桑更心疼了,她想了想道:“昨儿是宫门下钥了,咱们回不去,今儿和我一起回宫养病吧,这里到底是客栈。” 陆珩沉默了一瞬,跟着桑桑回到宫里,那意味着和桑桑朝夕相处,陆珩当然喜欢,可那也意味着会暴露。 陆珩摇了摇头:“留在宫里太麻烦,你也不方便。” 桑桑刚想反驳,然后想起昨晚上他那样执拗,他做的决定怕是更改不了,桑桑想了想道:“那我叫巫月过来照看你,她医术不错,照料你正妥当。” 这回陆珩同意了,他救了桑桑,依着桑桑的性子,定会照顾好他的,他说:“只过来三两天就可以,”这病症只是开头两天起不了榻,时间长了会慢慢变好的。 “好,那你好好养病,我一有时间就过来看你,”桑桑说。 她昨晚上一直没回宫,今儿必须得回去了,满朝的人眼睛可都盯着她,她这个圣女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桑桑帮陆珩掖了掖被角:“早膳和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过会儿会有个小厮照顾你,再略等些时间巫月就能过来了。” 离开前,桑桑看着陆珩的眼睛:“谢谢你啊,赵询。” 她真的感激“赵询”,可除了说谢谢,她好像没有什么能替他做的。 等桑桑走后,十安立刻就过来,他看着陆珩:“世子,你没事吧。” 十安自然是一直跟着陆珩的,也着了一晚上的急,可碍于桑桑在场,只能现在等桑桑走了才出现。 陆珩这才没有掩饰,他痛苦地咳嗽了几声,随即吩咐道:“这几天我显然是不能上朝了,你把折子瞧瞧地拿来这里。” 十安叹了口气,然后应是,饶是世子伤重,也还记挂着公务,他是劝也劝不动了。 十安想了想又道:“世子,等会儿巫月姑娘会过来照顾您,难道您日后要一直待在这客栈里不成?”再有十余日左右真正的赵询就该回来了。 陆珩闭着眼睛:“你不必担心。” 现在他让巫月过来才能让桑桑放心,等过几天他的伤情好些了就找了理由让巫月回去,到那时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包括,他的身份。 “十安,这几天叫人看紧城门,”陆珩说。 十安应诺:“是。” 宝珠在宫里养病,陆珩在宫外客栈养病,又兼着巫族的公务,桑桑忙的不可开交。 通常桑桑是每天下午出宫去看看陆珩,几天下来他的病已经好了不少了,现在已经能安然无恙地下来走路了,一般瞧不出来受了伤。 桑桑的心也跟着放下了,她这会儿在书房处理公文,好半晌才处理完,然后就赶着时间去看宝珠。 说起宝珠来,她恢复的更快,除了头上包扎的那圈儿纱布,看着已然和普通人一样了,面色也红润起来。 桑桑说着话就提起陆珩的伤势,然后又说小厨房那儿炖着汤,正好过会儿叫人送过去,然后絮絮叨叨地提了好些要紧的事。 宝珠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这事儿几乎是明摆着,“赵询”喜欢桑桑,若不然谁会这样拼了命地去救另一个人啊。 可宝珠没想到,原来桑桑竟然对“赵询”也有些意思,她忽然打断桑桑的话:“桑桑,你也喜欢赵询吗?” 桑桑愣了,然后掩饰地摆手:“宝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你的脸怎么红了?”宝珠盯着桑桑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桑桑的耳根处都有些红了。 桑桑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喜欢“赵询”吗? 看着桑桑安静下来,宝珠握住了桑桑的手:“桑桑,先前我问你和世子还有没有可能,现在我问你是不是喜欢赵询,我只是盼着你日后能过的幸福。” 不管是陆珩,还是赵询,宝珠只盼着这个人能让桑桑快乐。 对着宝珠,桑桑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她的心里话,她抿着唇,清澈的眼睛里全是迷茫:“宝珠,我也不知道。” 是的,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赵询”。 桑桑当然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新的未来,可以有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然后平淡安稳地过下半辈子,可这个人会是谁,她也不知道。 说起“赵询”,桑桑承认她是对赵询有好感,她这些天也在想和“赵询”经历过的事。 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然后俯身安慰她,还让她扶着他的胳膊,他帮她在书架下找书,他轻松地点了一桌儿她爱吃的菜,他给她送小兔子灯,还救了她。 桑桑咬着唇,将唇瓣咬的泛红。 宝珠看出了桑桑心绪的复杂,她在心里为桑桑叹了口气,桑桑过去曾经历过那么多事,如今要迈开新的一步当然是难的。 宝珠看着桑桑的眼睛:“桑桑,不管你怎么选择,只要你自己顺心就好。” “这一次,你一定要为自己考虑。” 桑桑颔首:“我知道,宝珠。” 桑桑陷入了纠结当中,她当天没有过去,而是托了巫月把熬好的汤送过去,听了宝珠的话后,她难免想起了那晚上跟着去医馆的好心人说的话。 桑桑觉得她在面对一道很难的题,这道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解答。 桑桑一连好些天都没有过来。 十安觉得很诧异,他疑惑道:“世子,桑桑怎么好些天没过来了?”他心想这会儿世子用的是赵询赵公子的脸啊,赵公子和桑桑可是关系不错的好友。 难不成是发现这段时间的赵询都是由世子假扮的了?不能啊,要是桑桑知道了肯定得过来质问,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这么安安生生的。 陆珩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他自幼习武,身子强健,恢复的也快,此时已然能和寻常人一般的走路了,只不过不能坚持很长时间而已。 听了十安的话,陆珩回道:“她……应该是有事。” 假扮赵询这么些天,陆珩也能察觉到桑桑和赵询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若不然他们俩个之间也不能如此轻松的相处,她时隔多日没来应该是有事。 十安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他刚要说话,就有个探子过来:“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十安浑身一激灵,这探子是他前几天安插在城门口的,这个时候过来报信,难道是真正的赵询回来了? 陆珩也放下了笔,他声音低沉:“说。” “世子,就在方才赵询赵公子进了城门,属下当即就把人给拦下了,这会儿就在城门口的那家客栈里,”那属下恭敬道。 陆珩起身:“走。” 十安立刻跟在陆珩身后,他不知道等会儿要面对怎样的疾风暴雨。 客栈里,赵询坐在椅子上,桌上一盏茶水雾气袅袅。 刚进城门,赵询想立刻却收拾一番好去见桑桑,当时走的太急,竟然连当面道别都没有,只留下了一封信,转眼间就是一月过去,也不知道桑桑如今过的如何。 可刚入城门口,就有一伙人把他“请”了过来。 说是请,实则是强迫,赵询也只能跟了过来,可过了这么半天,来人还没到,赵询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赵询开始自己回忆他都有得罪过什么人,可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赵宣一人,可赵宣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一进城门就能把他请来这里。 可除了赵宣,还能有谁呢,这么大的阵仗,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当赵询看见槅扇后走出的陆珩后,沉默了半晌。 陆珩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然后把门扇关紧,屋里只剩赵询和陆珩二人。 赵询第一个念头就是桑桑,他知道了桑桑的那段过往,也知道那个人是陆珩,先前他和陆珩并无交集,而陆珩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他请过来也只能是为了桑桑。 “是不是桑桑出了什么事?”赵询焦急道。 可现在桑桑是圣女,出入都有人保护,她会出什么事,赵询想着看向陆珩,难道陆珩又欺负了桑桑,这才找上门来? 陆珩摇头:“她没事,我找你过来,是另有他事。” 饶是到此等境况,陆珩依旧眉眼淡漠,毫不慌乱,好像笃定了赵询会帮他瞒过这段事一样。 陆珩的声音传荡在屋内:“赵询,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顿了顿,他好像是在想什么措辞一样才道:“我假扮了你。” 假扮了他,赵询的眉头拧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随着陆珩的话逐渐说出来,赵询的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荒谬,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荒唐!”赵询的手重重地击在了桌子上,茶碗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说罢,赵询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玫瑰松鼠 1瓶、婆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68、第 68 章 耳边传来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那声音很柔和, 是新请来的仆妇春娘的声音, 桑桑想起来了,春娘是刚到泉州后请来的仆妇, 她中年丧夫,一个人出来做活,自打春娘来了后, 屋子总是收拾的妥妥帖帖的,饭食也精致可口。 桑桑终于醒转过来,她费力地睁开眼睛, 果然看见了春娘。 春娘喜的“哎哟”了一声:“姑娘啊,您可算醒了,您不知道, 您刚刚可吓坏我和公子了。” 桑桑心口处还有些疼, 不过那疼与先前相比算是缓和, 又喘息了几晌,那疼痛终于消失了,她抬手揉了揉心口,这仿佛与上次一模一样。 见桑桑揉着心口, 春娘急了:“姑娘, 可是还疼?” 刚才桑桑就那样倒下去, 人事不知,且面色苍白,唇也失了血色,实在是骇人的紧, 春娘怕桑桑这是有心疾,她长了这么多岁,见过许多有心疾的人,不过那些有心疾的人大多早早就死了……她怕桑桑也是如此。 “不疼了,只是刚才那一瞬有些疼,”桑桑道。 “对了,赵询呢?” “公子啊,他出去请大夫去了,他生的高大,脚程也快,不耽误功夫,细细算来再有一会儿就能到了。” 桑桑舒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昏倒多长时间,这不赵询请大夫还没回来呢。 桑桑躺在床榻上,思绪已经飘飞起来了,事若反常必有妖,她这样昏倒已经不是一次了,这其中定有症结在。 上次和陆珩一起去登州的路上,她就这样晕倒过一次,那时候跟着的是府医,医术精湛,当时府医只道可能是发热引起的心疾惊厥。 可这回她却是无端端的晕倒,毫无缘由。 想到这里,桑桑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她的身子有问题,要不然为何会无故这样晕倒,还受不了孕,当时怀孕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再者说,她的身子骨确实是差了许多,时常无故虚弱,提不起劲儿。 见桑桑不说话,春娘以为桑桑是在担心,她帮着桑桑掖了掖被角:“姑娘,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乌鸡汤去,正好等会儿补补。” “好,我自己在这儿休息就成,”桑桑说。 也是巧了,春娘刚推开门,赵询就领着大夫回来了,他脚下生风,面色惶然,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春娘向赵询福了福身,然后走了出去,她心道这姑娘和公子不愧是兄妹,如此情深。 赵询一连请了三位大夫,额上都泛了汗:“桑桑,你醒了,现在感觉还好吗?”他说着就坐到了床榻沿儿上。 “好,很好,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桑桑说。 说完桑桑就觉得有些奇怪,好像这话她曾经和陆珩也说过,不过确实是这样,虽然昏倒时极致的疼痛,醒来时却毫无感觉。 赵询松了口气,他没有察觉到心底的那一丝庆幸。 刚才桑桑还逗趣儿和他说笑呢,眨眼间就倒下了,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就拿一瞬间,赵询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怕的颤抖,他怕桑桑出事,好在桑桑安然无恙的醒来。 见桑桑面色缓和了下来,赵询的心也放下了许多,但终究还是记挂着,他对三位大夫道:“劳烦您们三位了。” 三位大夫面面相觑,好家伙,一气请了三大夫,真是怕诊不好脉啊。 等桑桑说完了刚才的经过,三位大夫轮流给桑桑诊脉,最开始眉头紧皱,然后又松开。 桑桑瞧的分明,她心中隐有猜测,恐怕这几位大夫也诊不出来,果然,三位大夫都道可能是劳累所致,以致有些体虚,只需好好保养即可。 赵询不知道桑桑先前也这样晕过,如今又听三位大夫都说桑桑没事,一颗心登时就放了下来,然后由着三位大夫一起开方子。 “眼下没事就好了,等你好好养两天身子,再琢磨该做些什么营生,到时候我帮你做工,就当抵债,”赵询道。 桑桑听的想笑,赵询这厮身上还真的是一文钱都没有,这些日子都是吃她的,花她的,住她的,现在听这意思还要继续赖下去,这下还真符合他的人设,纨绔的公子哥儿。 等三位大夫开好方子,赵询跟着去抓了药熬药,春娘则是服侍着桑桑用了刚刚熬好的乌鸡汤,一切收拾妥当后,桑桑独自在屋子里休息。 可这回,桑桑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桑桑心绪复杂至极,从前她没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只以为是当初被当做药引无节制的取血导致的身子差,并没多想别的,可现在把这些事都结合起来,桑桑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桑桑想起她时常做的那个梦,梦里是一座僻静的偏院,原主就被关在偏院里,原主的身子逐渐变衰弱,最开始只是略没有精神,到后来竟是起不了床,再后来则是死去。 还有那个老道士的话,他说桑桑是“年岁不永、早夭之相。” 梦,还有老道士的话必然不是笑语,而是在提醒她。 桑桑努力的捋清思绪,试图把所有线索都整理清楚。 书中对原主只是略略提及,说原主失血过多,又心绪敏感,这样被关在偏院中不见天日后郁郁而终,早早逝去。 这其中没有清楚写明原主的死因! 是的,桑桑先入为主,以为原主是抑郁而亡,才日益虚弱,实际上书中压根儿没写原主的真正死因,会不会原主的死另有隐情。 老道士说她会早夭,可她又不纤弱敏感,更不可能抑郁,是不是她和原主一样,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点死去,那么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这具身子…… 这具身子偶尔晕厥,更时常虚弱,连怀孕都保不住,是不是她的身子本身有病? 想到这里,桑桑隐隐害怕起来,若是真的有隐疾,那可不只是这几个大夫没有诊出来,当时巫祁替她诊脉也没发现,是不是说这病罕见又难以医治。 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桑桑觉得她的推测是很有可能的,现在她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再有三个月就是书中原主开始日益虚弱的时间,然后原主又熬了两年多才死去。 桑桑想,若是到了时间点,她也像原主那般虚弱,那就会印证她的猜测了,是身子有病,那就是非人力所能改的了。 桑桑闭上了眼睛,反正她也经了这么多了,要是真的那样,她也无能为力了,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到现代去。 赵询嘱咐春娘做了一大桌的早膳,什么种类的都有,就怕桑桑胃口不好。 “多吃些,昨儿刚刚晕倒,正是补身子的时候,”赵询说。 桑桑咬着牙:“这花的都是我的钱!” 赵询扬唇一笑:“早晚我会还给你的,现在就当是朝你借的,你还信不过我的为人吗?” 桑桑心说信不过,真的信不过,就赵询那在建康城里的名声,说一句纨绔子弟都是好的了。 “来,吃包子,这包子小,一口一个,皮薄肉厚,尝尝,”赵询又说。 桑桑顺势挟了一个包子,可在半途中,那包子竟然没挟住,掉在了桌子上。 赵询无奈的帮桑桑重新挟了一个:“怎么这么不小心,喏,尝尝吧。” “好,”桑桑说着掩饰一般的将包子吃下去,她没有感觉错,刚刚并非是因为不小心,而是因为那会儿她忽然没了力气! 桑桑想难道她这么快就开始虚弱了吗? 接下来几天的事印证了桑桑的猜测,她虽然日日服了大夫开的药,又喝了春娘炖好的汤羹,可身子一日比一日的虚弱下去。 最开始乏力,浑身发软,到后来就发展到走两步就喘几口气,活生生的病秧子形象。 桑桑越发害怕,这和原主一模一样,原主最开始就是这样的虚弱,到后来严重时已经起不了床,再往后则是没力气说话,然后生生虚弱而死。 院落中的花儿都开了,日光透过树荫打下来,桑桑握紧了手,她想她的猜测成真了,可她没想到她竟然比原主还早三个月发作,也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也就两年了。 可桑桑在梦中见过原主生命的最后时光,这两年里她过的生不如此,虽然浑身无一处疼痛,可那种虚弱的、无力的、以至于到后来只能躺在床上连身都翻不了的日子比死还难受,如果是这样活着,她宁可不活。 趁着她还有行动能力的时候,桑桑想她要好好的享受生活。 桑桑靠在摇椅上,她半眯着眼看日光,她想起了陆珩,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刻,她想起的竟然是陆珩,明明他对她那么恶劣。 可是,如果真的死了,她是回到现代,还是彻底的死去呢? 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赵询,他坐在了桑桑身侧的椅子上:“你同我说实话,你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赵询到底日日待在桑桑身边,他哪能发现不了桑桑身子骨的异常,他猜这和那天的晕倒有关,想来那些大夫压根儿没诊出来。 桑桑侧过脸:“赵询,你走吧,这段时间足够那凶手打消怀疑了,你偷偷的跑回建康城,赵王到底是你的父亲,他不会不管你的,有赵王在你身边,你日后就好好的,莫要再气他的了。” 桑桑何尝不知道除了趁机养病以外,赵询跟着她是因为想保护她,他怕她一个弱女子在泉州有危险,这才迟迟没有离开,他甚至还想着帮她出面做好一门营生。 桑桑知道赵询的好意,既然如此,她更要赵询离开了,既然她已经快死了,何必再拖累赵询。 听着桑桑这幅交代后事的口吻,赵询只觉得肌骨生寒:“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不会……” “是,赵询,我应该快要死了,你还是早些离开回京找你父王,到时候□□娘帮我忙活后事就好了,”桑桑一字一句道。 “你在骗我对不对?”赵询握住了桑桑的肩膀道。 “嘶……”桑桑被赵询握的有些疼,她精致的眉眼蹙起来:“你弄疼我了,”她没想到,赵询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不应该是早些离开省的纠缠吗? 赵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也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桑桑在他心里的位置,她对他来说是那么重要,甚至不要他的命也可以。 “我不信,你就是想赶我离开,”明明之前还那样活泼,怎么会说死就死。 “我是说真的,”桑桑蹙着眉:“怎么说呢,我家有人就是和我一样的病症,没多久活头了,而且那病折磨的很。” 听着桑桑的语气,赵询知道她是说真的了,她是真的患了病,还会死。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询的心脏一颤一颤的疼,那疼从心口蔓延到口中,疼的他说不出话。 赵询摇了头:“我们去找大夫,这个大夫不行还有旁的,总会找到能治你的病的大夫的,我们不能放弃。” “对了,我们可以去巫城,听说巫医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医者,甚至能起死回生,我们去求巫医,一定会有救的,”赵询着急道。 桑桑笑着摇了头,赵询这厮还挺重感情的:“没用的,之前曾有过巫医替我诊脉,他也没察觉出我的病。” “这个巫医不行,还有旁的巫医,”赵询想桑桑怎么这么消极,一派等死的模样。 桑桑想她最开始也是充满了希望的,她为了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逃了出来,可她没想到就算是逃出来,书中写好的命途也改变不了,这不她走上了和原主一样的道路。 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桑桑想她穿书一遭难道就是受虐的吗,这可真是太苦了,饶是她尽力云淡风轻,可她真的觉得太苦了,她努力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改变,她要坚持不下去了。 赵询握住了桑桑的肩,她的肩是那样的单薄,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折掉一样:“桑桑,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人定胜天。” “若非是你,我早丧命于江水之中,葬身鱼腹,你这不就是改了我的命了吗,这次就当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去巫城吧,”赵询认真的说,巫城应该是最后一丝希望了。 桑桑的眼睛忽然亮了下,是啊,她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她救了赵询的命,她是真的改变了书中的剧情!是不是说,她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治好怪病。 重新获得了希望,桑桑笑着说:“好,我们去巫城。” 趁着桑桑还能自由走动,赵询连夜就带桑桑赶往巫城。 一早起,赵询就退了房子,好在当初只是短租,并没费钱,又给了春娘一笔丰厚的费用,在春娘的祝祷中,赵询和桑桑踏上了去巫城的路。 说起巫族,世人大多当神明一般崇敬。 可再如何崇敬,巫族也是人,和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何况桑桑曾见过巫祁和巫瑶姐妹,他们和寻常人并没多少不同。 至于巫城,则确实没多少人去过,这么多年,只见巫族派遣族人去往两国交流,少见有人能进去。 桑桑就问赵询:“按照规矩,咱们是进不了巫城的,何况是找到巫医诊脉?”她虽认识巫祁,可也没聊过这方面的事,而且她也联系不到巫祁。 赵询乐了,眉眼弯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知道?” 赵询到底是赵王的小儿子,是大齐国顶级勋贵,自然在皇宫中见过不少巫族来人,赵询回忆道:“早前有次我和父亲进宫,就听巫族人说道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出城替普通人诊脉治病,细细算来,咱们到了巫城脚下没几天就到日子了。” 赵询此时感慨幸亏他是赵王的儿子,自幼跟着赵王进出,去得了常人去不了的地方,也因此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幸亏如此,他才能救得了桑桑。 桑桑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不过这样一看,巫族人倒是挺好的,像巫医那样的拿到皇宫里都会供着,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出城替普通人治病。 桑桑感慨道怪不得世人崇敬巫族,不只因其神秘,更因为其善心。 既有了这个消息,桑桑索性好好休息养身子,她如今就等着到巫城了,这算是最后一掷了,成败尽在于此。 巫族神秘又强大,得世人敬仰,因而在巫城外竟衍生出一个小镇,供来往的人住下,又衍生出了酒楼、商店,如今发展了百八十年,竟然异常热闹。 赵询以高价抢了客栈的两间屋子:“再过几天就是巫医们出城诊脉的日子,这小镇会异常火爆,幸亏咱们到得早。” 桑桑和赵询就住在客栈中等待,通过这几天的修养,她的病倒是没恶化,只是一般虚弱,桑桑一想到原主后来挣扎求活的样子就害怕,她期盼着有巫医能治好她的病。 日子很快就到了,巫城里果然出来了二十几位巫医,有男有女,俱都穿戴好帮人们诊脉,桑桑排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因而看的更清楚。 巫医们确实是不收诊疗费的,还会免费给药材,那些被医治的人们激动又感恩,还有人跪下来哭着谢恩。 桑桑吁了一口气,很快就到了桑桑的顺序,替她诊脉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巫医,那巫医见了桑桑后脸竟然有些红。 巫月心道眼前这姑娘生的委实是太好了,多少年她都没见过这样的容色,她都不敢直视,可眼下这姑娘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定是身患疾病,她替桑桑可惜,更坚定自己想治好桑桑的病的决心。 桑桑伸出手腕,巫月神色肃了几分,然后认真的诊脉,她秀美的眉毛微蹙:“姑娘的脉象似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体虚而已。” 还没等桑桑说话,赵询就先开口道:“我说巫医啊,您帮着再仔细瞧瞧,实在不行再换个医术更高的过来,我这妹子确实患了罕见的病,时间不等人啊。” 巫月听赵询这么一说就不乐意了,但一瞧着桑桑绝色的脸,登时什么气都没有了:“要不你们先过去偏间里,我的师兄们在那里,”师兄们医术更好。 赵询明白了,这是医术更高的在里头撑场子,他连忙拉着桑桑往里走,桑桑想说赵询刚刚说话委实太不客气了,幸亏巫月脾气好。 敲了三下门,赵询带着桑桑进去了,然后一连气儿的说出了桑桑的病症,就等着里头的巫医帮桑桑诊脉。 赵询注意到其中一个巫医直愣愣地看着桑桑,那巫医生的极俊美,甚至隐有一股子邪气,偏神情端正的很,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赵询怒了,这阵子桑桑没有掩饰容貌,这巫医竟是个好色的,见了美人就走不动步了,可下一刻,他听见那巫医惊喜的声音:“桑桑……” “巫祁,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桑桑说道,不过也是,巫祁也是巫族中人,他出现在这里是应当的。 许久不见,巫祁没有什么变化,可在巫祁眼中,桑桑却变化颇多,她又瘦了,当真成了纸片,巫祁又一想到方才赵询的话,他心里咯噔一声,桑桑竟然病了! 赵询反应了片刻才道:“你们俩认识?” 桑桑点了点头:“是认识,”以前巫祁还帮了他那么多呢。 不管桑桑因何离开镇国公府又到了这儿,也不管桑桑身旁那个俊朗的男子是谁,巫祁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替桑桑诊脉。 他头一次失了礼数,一把拉住桑桑的手腕走近隔间:“快,我帮你诊脉。” 赵询看着巫祁握着桑桑的手腕,他眼睛都瞪红了,他哪能看不出来巫祁对桑桑有猫腻,可现在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也跟着走了进去。 桑桑咬着唇瓣,她信得过巫祁的医术,毕竟巫祁曾救下过那样重病的陆珩,可之前巫祁就没诊出她的脉象有异,现在能诊出来吗? 巫祁的手指落在桑桑的手腕上,他的眉头拧紧,像是在面对什么最可怕的事一样,好半晌,他才放下手。 “你的身子确实有问题。” 赵询听了松了口气,不管如何,既然这巫医能诊出来桑桑身子有异,这就说明他的医术很高明了。 可下一句,巫祁却摇头道:“不过我也查不出具体是什么问题。” 赵询心中忽然一酸,若是这个巫医都瞧不出来,那桑桑岂不是没救了?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桑桑去死。 良久,巫祁道:“我带您进巫城,我父亲他在巫城,他会有办法的。” 巫祁都这样说了,那说明确实有希望,赵询和桑桑的心都活泛了起来,桑桑还有救。 巫祁却看着赵询:“麻烦这位公子先出去一下,我和她……有话要说。” 赵询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桑桑却先应承了:“好,”巫祁帮了她那么多,她都回报不了,她心中有愧。 一时生气,赵询走了出去,他心道在她心中他还比不上那个巫医? 屋子里只剩了巫祁和桑桑二人,巫祁看着桑桑,口中有万千的疑问要问,可到最后只化成一句:“你过的还好吗?” 桑桑笑着说:“很好,要不是这个病,我早就躲在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巫祁的眼中一热,他能看出她经了不少事,屋子一时沉默了下来。 桑桑想总不能让巫祁问她,她也该关心关心巫祁:“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当时巫祁为此可是住在建康城许久。 “没有找到,”巫祁长叹道。 “圣女她……不知道在哪里,”巫祁又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忙,所以更新时间推迟一点,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大家记住哦~~ 82、第 82 章 还没走两步, 前方就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他, 是陆珩。 淡青色绣着竹叶纹的袖袍横亘在眼前,赵询侧过脸, 嗤笑道:“摄政王,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样荒诞之事, 恕他无法苟同。 陆珩轻启了唇齿:“这件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饶是在此时,陆珩的神情依旧带着十足的笃定, 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一样,赵询想问他是怎么拥有这样的自信的。 哦,是了, 是摄政王这个身份。 赵询并非宅院里天真的公子哥, 他知道摄政王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就像现在,陆珩想要拦住他不让他走,他就无可奈何。 赵询冷淡一笑,然后好整以暇地坐下。 陆珩顺着坐在赵询对面, 他眉宇微皱, 眉心一道浅浅痕迹:“赵询, 我趁你不在私自用你的脸去见她,确实是我的错。” “所以,现在我想把这个错误给纠正过来。” 陆珩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假装这段时间未曾离去,一直都像从前一般存在就好, 那么一切就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赵询的眉头却拧的越来越紧,他好歹也是建康城闻名的纨绔公子,可换脸这种荒诞之事却怎么也想不到。 陆珩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起伏:“你应该知道的,她不愿见我,那天宝珠出事,她孤立无援,我怕她想不通才冒险用了你的脸……” 确实,最开始只是为了安慰那时的桑桑,后来则是因为一次次的奢望而靠近桑桑,陆珩接着讲述这件事。 荒唐,荒唐,赵询听了陆珩的话后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赵询一想到陆珩用他的脸和人相处交谈就觉得不可思议,这期间有没有发现,陆珩又用他的脸做过些什么呢?他全然不知。 似乎是知道赵询在想什么,陆珩道:“你放心,我虽然用了你的脸,但什么都没做。” “你离京两年有余,时下并没有人过去寻你,赵王那边依着你的性子只偶有些许交谈,并没被发现,至于桑桑那边也是毫无破绽,”陆珩缓缓说。 陆珩看着赵询:“我只是扮作你的样子,见了她几面,仅此而已,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改变,都和从前一样。” “王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赵询说。 就算陆珩说的再有道理,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那么喜欢桑桑,才不会因此而欺骗桑桑。 陆珩抬眼:“因为你应承下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赵询没说话,的确,陆珩只是用了他的脸仿照他的性格见了桑桑几面而已,并没改变什么,可他不答应也没什么关系,左右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陆珩继续道:“而且,我还可以帮你。” “帮我?”赵询疑惑道。 “没错,赵宣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我这里有他之前暗地里派刺客暗杀你的证据,”陆珩说着拿出一个信封来。 赵询没有接过信封,他只是凝神看着陆珩,他发现他从没有现在这一刻想的这么通透过,陆珩这是先礼后兵。 若是他还不答应,下一步怕是就要用陆珩身为摄政王的权利去逼迫他,亦或是他的家族,赵询看的明白。 赵询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为陆珩,错的也是陆珩,可这个始作俑者却用他的权利地位逼迫他不得不答应,不得不去欺骗桑桑,尽管这个谎言无伤大雅。 陆珩看见了赵询眸子中的怒火,可他只是将那信封往前推了推。 赵询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软弱无力,也是头一次认清陆珩这个人,怪不得陆珩会做上摄政王这个位子,论手段论计谋,他都比不过陆珩。 此刻,一切结果都已经尘埃落定。 陆珩起身,临走前给了赵询第二个信封:“这里是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可以看看,免得露馅。” 陆珩说完就转身走了,他也知道这样的他很无耻,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陆珩走后,赵询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茶碗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他却并没有在意,拿过茶碗一饮而尽。 赵询想起了他离开的这一个月时间。 自打听了赵王和管家的那一席话,赵询就立刻出了城去寻找真相,他一路沿着记忆中的老嬷嬷的家去找,可到了地方后却发现老嬷嬷早已搬走了。 村子里的人只道好些年以前老嬷嬷就跟着她的侄子走了,可具体去哪儿也不知道,赵询只好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查过去,时隔许久才又查到老嬷嬷的踪迹。 好不容易寻到了人,赵询得知了真相,真相就是他母亲并非是被赵王强迫,而是心甘情愿地跟着赵王。 这几乎要将赵询心底的信念都打翻,也就是说,他这些年都恨错了赵王,误会了赵王,赵询颤抖着身子出了那村落,然后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回程。 也就是说那天管家和赵王的话都是真的,他的父亲一直都很在意他、关心他,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教训他。 赵询想起了前些年他闹出的那些荒唐事,还有赵王那日益苍老的身子,他都做了些什么啊,他不敢再去见赵王。 一碗茶喝净,赵询又倒了一碗茶,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刚回京就有了这桩事,他又要被迫去骗桑桑。 想到这里,赵询拿起陆珩给的第二个信封,然后取出了其中的信件,这里面记述着这些天陆珩用他的身份做过的事。 展开信纸,赵询看下去。 信纸上林林总总地写了几件事:宝珠出事那天安慰了桑桑,还有被巫月诊出毛病,每日服药,再就是一起看了折子,吃了饭,还有一些寻常的小事。 赵询凝眉,这些事确实没什么寻常,都是小事,他也和桑桑做过。 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庙会那天晚上陆珩从掉落的灯架下救了桑桑,现在伤还没好全,这件事算是最大的事。 赵询捏着信纸,陆珩这些天用他的脸做的这些事都很寻常,都是他和桑桑从前做惯了的,除了救了桑桑这一点以外再没什么可指摘的。 正如陆珩所言,他很好地扮演了赵询这个角色,毫无出格。 赵询舒了长长的一口气,幸好,他只要装作不知的回去就好了,陆珩并没用他的脸胡作非为。 赵询奔波了一路,接下来他胡乱用了晚膳,然后就上榻休息。 第二天是被巫月叫醒的,巫月过来看他:“赵询,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是圣女嘱咐替你熬得汤。” 赵询一愣,然后才道:“好多了,”他在心中苦笑,他本来也没什么伤。 巫月说着就要替赵询诊脉看看,赵询好歹糊弄过去,然后说道:“现在我的事都办完了,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宫吧。” 巫月很高兴:“这可太好了,这不是你救了圣女,圣女心中过意不去,总想着让你回去养伤,眼下可以回去了。” 说着,二人就乘了马车回宫。 桑桑刚从宝珠房门中出来,然后就瞧见巫月和赵询过来,她挑了眉梢道:“怎么忽然回来了?” 一个月未见,桑桑依旧如昨,那股子熟悉感扑面而来,赵询悬着的心放下:“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所以回来了。” “那就好,日后就在宫里养病,更方便,”桑桑笑着说。 桑桑让赵询坐下,然后又叫丫鬟端来刚刚熬着的汤:“喏,这是刚刚熬好的,你多喝些补身子。” 赵询看着汤碗,他想起陆珩曾救过桑桑的事,毕竟不是他救了桑桑,他不能坦然地接受桑桑对他的照顾,他试探着道:“这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桑桑想起从前赵询的确是帮过她很多,也不差这一件,当初要不是他非要带她来求医,她现在应该和原主一样死了。 “好,”桑桑想了想道。 桑桑还是把这份恩情记在心底,毕竟是赵询救了她。 赵询听了后却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这样陆珩在他生活里有过的痕迹都可以抹掉了,一切都恢复正常。 赵询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不把他家的那摊子事告诉桑桑了,那些事太过糟乱复杂,免得扰乱桑桑的心情。 赵询拧着鼻子端起碗喝汤。 这汤凉的差不多了,他一鼓作气地灌下去,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养病的汤羹,寡淡无味,他皱着鼻子道:“桑桑,下回叫厨娘往里多放些盐,太淡了。” 这样生动又活泼的赵询…… 桑桑一愣,没有回应,赵询笑道:“刚刚想什么呢,又走神了?” 桑桑胡乱地摇了摇头:“没有,等会儿我告诉厨娘多放些盐。” 赵询接着又给自己倒了碗茶,然后喝茶缓解口中的汤羹的味道,动作举止却很优雅,一如从前那个赵王府的公子哥。 桑桑却觉得奇怪,怎么这回过来,赵询忽然就恢复了从前的性子? 桑桑想起这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的赵询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变的很沉静安稳,做事也稳妥了许多,她当时还觉得疑惑,可后来猜想可能是赵王府那一堆事闹得赵询有了心事。 刚开始只觉得有些奇怪,可后来桑桑就慢慢接受了,而且相比较起来,她更喜欢那个沉稳的赵询,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可现在,赵询竟然又变成了从前的性子,生动又活泼。 桑桑定定地看着赵询,他端坐在那里,眉眼神态和从前一般无二,可桑桑却觉得赵询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赵询不像是前几天相处的赵询,反而像是从前她更习惯的赵询。 想到这里,桑桑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赵询就是赵询,怎么还能分成这个那个,她想他性子的改变可能是有缘由的吧。 赵询发现桑桑眼神失焦,他冲着桑桑摆了摆手:“桑桑,你在想什么呢?” 桑桑回过神,她想了想问道:“事情都解决了,你的心情是不是也变好了许多?” “当然,前些日子我可愁的很,”赵询说,他想起的是这一个月在外的心境,他确实很忧愁。 桑桑放下了心,果然是这样,赵询是因为家事才变了性子,现在事情解决了,他就又变成了从前的赵询。 是她胡思乱想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桑桑好些日子没去见齐昊了,今儿她特意嘱咐了巫月做一道甜点,想着带过去给齐昊。 要入夏了,皇宫内花草遍植,好不漂亮。 桑桑提着食盒往前走,刚走到一片花树下,就听见了前头传来的动静,她抬眼一看就瞧见了陆珩,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转到了花树后,将自己的身影遮挡的严实。 桑桑提着食盒,心跳都有些加快了。 也是这时候,桑桑才恍然发现她得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陆珩了,好像除了宝珠出事的那个晚上见过一面后,她再没见过陆珩,没想到今儿在半路上碰到了。 之前她和陆珩也算是彻底说明白了,看来那番话效果不错,这一个多月陆珩都没再来过,她下想现在就很好,她和陆珩相安无事,各过自己的日子。 树影婆娑,桑桑站在花树下,她盼着陆珩早点说完话,要不然时间长了糕点的味道也会变差。 透过枝叶的缝隙,能清晰地看见陆珩是在和一个官员说话,他背脊挺直,眉眼俊秀,神情淡淡,一切都和从前一般无二。 那官员则是稍弯着背脊,附着耳朵,很是谄媚的样子。 “王爷,您身上的伤如何了,现在上朝可还撑得住?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您歇了几天的朝,虽然现在回来了,可咱们这些人也担心的很,”那官员问。 陆珩淡淡地回道:“好多了,劳烦张大人挂心,”他说着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天色。 闻弦歌而知雅意,张大人自然知道陆珩是有事要办了,他恭谨地道:“这都是臣下应该做的,”他说着似乎想起来什么的道:“下官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叨扰王爷了。” 等张大人走后,陆珩才松懈了力气,他好看的眉毛拧起,像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桑桑在花树后看的很清楚,她想她这一个月实在是错过太多事了,陆珩什么时候生病了,看样子还不轻。 算了,管他做什么,桑桑摇了摇头。 外头,陆珩长身玉立,他眯眼看着远处的朱墙黄瓦。 桑桑提着食盒,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幕带给她的感觉很熟悉,眼前的陆珩竟然有些像……赵询。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桑桑竟然觉得陆珩比赵询更像前些日子的赵询。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甜甜甜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阳偶吧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3、第 83 章 也不对。 刚刚说错了, 应该是觉得那段时间的赵询像陆珩。 一想到这里, 桑桑就抿了唇,她想她怕是最近太忙了, 整日里胡思乱想,竟然觉得赵询像陆珩。 桑桑觉得她最近很不对劲儿,每天都想些不可能的事。 将这个想法从心头驱散后, 桑桑提着食盒在花树后站定,然后稍探了头往外看,看陆珩什么时候会走。 外面, 陆珩似乎是身子很难受,好看的眉头拧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向冷淡的面孔都透着几分不舒服的意味来。 随即, 陆珩略站了站, 似乎是在等身子的不舒服过去,然后才往前走出了宫。 等陆珩的身影彻底离开,桑桑才从花树后出来,她看了看陆珩消失的方向, 心头疑惑的很, 看那样子, 陆珩是真的受了伤。 桑桑摇了摇头,然后提着食盒去了正殿。 齐昊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一见桑桑过来就亮了眼睛:“圣女姐姐,你过来了, 今天准备的是什么糕点啊?” 桑桑含笑:“今天做了四色糕点,你尝尝,”这些日子巫月也算是摸清楚了小皇帝齐昊的口味,今儿特意按照他的口味做了四样糕点。 果然,齐昊的眼睛都亮了,好像在闪烁着光芒一样,他甜甜地道:“圣女姐姐,我也让宫女们准备了果酒,味道很好。” 齐昊这小模样像偷喝了酒的小老鼠,可爱的紧,桑桑极力控制了自己想去摸齐昊头发的冲动,毕竟这是一国之帝。 齐昊很开心,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并且开始期待,每当桑桑过来就是他可以尽情吃糕点喝果水的时候,多幸福啊,而且桑桑还生的那么好看,浑身都带着一股子甜丝丝的香味儿,现在齐昊是真的把桑桑当做姐姐了。 齐昊虽然开心,但吃相也十足优雅,桑桑见了在心中一叹,不愧是皇帝。 齐昊歪着脑袋,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圣女姐姐,说来也巧,从前你过来的时候偶尔会遇到陆哥哥,怎么现在这么长时间你们俩都没碰见过?” 他还记得,陆哥哥说圣女姐姐生的好看呢,那时候两个人一起陪着他,既有陆哥哥,又有圣女姐姐,比现在更开心。 猝不及防被齐昊问到这个问题,桑桑眼也不眨地撒谎道:“兴许是不巧,所以才没碰到,”当然是她打听了陆珩一般过来的时间,然后特意避开的。 齐昊点了点头,好吧,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说起陆珩,桑桑还是没忍住问道:“不过我最近听闻摄政王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她本来就忙,何况又有她的额外示意,有关于陆珩的事情一向是到不了她跟前的,故而桑桑对此真是一无所知。 齐昊皱了眉,小脸上满是担忧:“陆哥哥确实是受了伤,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伤了,总之最开始几天真的伤的厉害,连朝都上不了。” 那几天他也比从前累的很,更加认识到了陆哥哥的重要。 “后来,似乎是好多了,陆哥哥才过来上朝,不过终究是没好全,我总能看见陆哥哥皱眉,应该是很疼,”齐昊又说。 原来如此,桑桑点了头,既然齐昊都不知道陆珩受伤的真正原因,那旁人应该也不知道了。 之后,桑桑才意识到她竟然又问起了陆珩,她连忙扯过话头:“皇上,再有些时日就是端午节了,朝中的庆典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说起这个,齐昊很是期待:“都差不多了,礼部的赵大人负责这件事,一点差错都不会出,就等着端午节那天了。” 端午节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素来大齐都颇为看重。 通常都会在洛水上准备赛龙舟这个活动,到时候皇家会遍邀大臣,以激励万民,宣扬名声,到晚上城中也会点花灯、放烟火、比庙会还要热闹的盛事。 齐昊看着桑桑:“圣女姐姐,那天你也玩的痛快些,总比在宫里闷着强。” 桑桑自然是要出席端午节庆典的,她作为圣女是必须要出现的,齐昊如此说是因为囿于圣女的身份,桑桑很多事都不能做,端午节那天桑桑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宫,还可以在晚上出去游玩。 桑桑听后很感动,齐昊果真是个善良温暖的孩子,这会儿还偷着暗示自己到时候可以溜出去玩儿,可齐昊身为皇帝却是不行了。 “好,那皇上那天也多吃些糕点,”桑桑说。 齐昊脸红红地点了头,虽然他不能溜出去玩儿,但可以在那天畅快地吃糕点了。 桑桑发现赵询的伤好像好的很快。 不过回来没几天,赵询就已经活蹦乱跳的了,桑桑蹙着眉:“赵询,你之前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怎么这么快就随意走动,平时还是多休息为好。” 赵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陆珩受的伤,他连忙说道:“那个伤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兴许是巫月的医术太好了,还有你煲的汤太滋补了,我现在觉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随意走动是没问题了,一点都不疼。” 虽然赵询这么说,桑桑还是觉得赵询太逞强了些,那天晚上的事她可是亲眼见到的,那么沉的挂满了花灯的木架硬生生砸在他背上,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活蹦乱跳。 桑桑还是按着赵询坐下,然后去批公文。 书案上摞了厚厚的公文,桑桑随意捡了本,她以手托腮,看的认真,然后用蘸了墨的狼毫笔批改。 一连好几本公文,还是碰上桑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了,桑桑的眉尖浅浅,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她放下笔,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赵询。 他先是帮自己批好了公文,然后又忽然改口说让她自己想办法,又从书架上取了那本书给自己。 想起那晚上狭窄逼仄的书架后,桑桑抬眼看见的他的下巴颔,她忽然就红了脸。 念头转过,桑桑侧过脸,果然看见了不远处条案后头坐着的赵询,他坐的端正,对着她的半侧脸俊朗又带着少年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桑桑的注视,赵询侧过脸,眉眼都笑开来:“怎么了,桑桑,是不是饿了,我叫丫鬟端些茶果过来。” 他说这话时眉眼生动,刚刚坐在那里时没说话也是一张脸都含着笑意,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温和。 是的,温和,桑桑很清晰地感知到了赵询身上的感觉,她摇摇头:“没事,刚刚走神了,”说罢就低下头继续看公文。 可桑桑却再没集中注意力,公文上的字几乎晃花她的眼,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赵询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呢,现在的赵询更温和、更容易相处,言语间也颇有趣儿,可就是不像前一个月的赵询,那个赵询更……沉稳,也不大爱讲话,整个人看上去更有一种疏离的气质,但却更吸引她,更想让她接近。 可赵询就是赵询,怎么可能有这样两种脾性呢? 桑桑觉得她快要被自己逼疯了,自打那日赵询回宫,她就感觉不对,可她又具体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头疼欲裂,桑桑无奈地趴在桌上,半张脸对着空荡的墙壁,她觉得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免得整日疑神疑鬼的。 端午节很快就到了,建康城热闹的不得了。 洛水上龙舟已经入水,各队的子弟们也都准备好,齐昊和一众大臣坐在了洛水旁建好的行宫内。 齐昊居中,陆珩和桑桑一左一右,端坐在最高位上。 先是齐昊作为皇上说了一番话,然后就是桑桑这个圣女了,桑桑今日特意穿了身隆重的衣裳,然后在满朝大臣前说了一番致辞,她本就生的美,又有这样高的地位,场中的热闹一时间要沸反盈天。 巫瑶坐在下首,她看着周围那些人谄媚的笑容,还有恭贺赞美桑桑的一席话,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荒诞的感觉。 从前这种场景受恭维的一般都是她们姐妹,如今换成了桑桑。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妹妹巫琴说的话竟然很有道理,若是这些人知道桑桑的过去的话,还会像现在这样恭维桑桑吗? 但巫瑶心中还有一杆秤,她还记得自己是巫族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满潮人都在欢呼桑桑,她却看着陆珩。 最近陆珩不怎么回府了,她本就不怎么能看见陆珩,如今一来更是少见了,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她还能看清楚,陆珩好像瘦了些。 巫瑶眼中忽然绪起泪水,她想在这陌生的大齐,她只剩下陆珩一个人了。 上头,齐昊宣布赛龙舟活动开始,场下就热闹开来,一时间欢声阵阵。 赵询还是被赵王给逮住了,赵王顾不得周围那些多双眼睛看着,揪起赵询就往一旁的一个偏殿里走,那偏殿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僻静的很。 正好没有人,赵王的大嗓门也不用控制:“你这个混小子,这一个月都去哪儿了,去客栈也摸不到你的影子,要不是听说你在宫里的信儿,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赵询心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陆珩办事果然滴水不漏,把他这个一向英明的父王也给瞒过去了。 瞧着赵询走神儿的模样,赵王气不打一处来:“赵询,你听没听我说话?” 原本赵王还以为找到了和赵询好好说话的机会,没成想一个月前赵询那小子又躲起来了,哪哪儿不见影儿,要不是偶尔能听到赵询的消息,赵王还以为赵询失踪了呢,如今好不容易又抓住赵询,赵王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赵询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起他这些天没敢去见赵王的原因,还有他误会了那么多年的事,他真如赵王所言,是个混小子。 看见赵询脸上落寞的神情,赵王才反应过来他又控制不住说重话了,又和赵询喊了,分明他来之前已经打定主意好好说话了,可如今又没能避免,完了,这不是又把赵询给推远了吗。 赵王刚要放软声音,就听赵询道:“父王,从前都是我错了,是我糊涂。” 赵询很认真:“父王,我以前确实是个混小子,每天竟捡您不开心的事做,故意惹你生气……”他以后会改的。 赵王着实是愣了,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拍了拍赵询的肩膀:“你这孩子……” 赵询一向是个固执的孩子,从来都是反着来,如今这样赵王反倒不习惯了,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赵询给逼得太紧了。 他尽量放软声音:“父王也有错,有事应该和你好好说,不应该不问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教训你。” 赵询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赵王,眼圈儿忽然红了,他之前该是做了多少混账事啊,他终于还是放下面子说了:“父王,我知道了母亲和您之间的事了,从前都是我误会您了……” 赵王一愣,英武了大半生的男子也红了眼,喃喃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什么都没有再说,什么也都没有再问,这对父子终于冰释前嫌,解除了二十多年的误会。 赵王掩饰地转过了话头:“那你还不快回家,整天待在宫里干嘛?” 果然,温柔不过几秒,赵王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但赵询更习惯这样的赵王,听了赵王的话,他难得的没有回应。 赵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是不是想照顾圣女?” 赵询瞪大了眼睛:“父王,您是怎么知道的?” 赵王朗声笑了起来:“我看着你这皮猴儿长大,还能不知道你这点心思,”他早就看出自家儿子喜欢圣女了,要不然怎会一直跟在圣女身边。 赵询低着头,确实,他就是因为喜欢桑桑才想陪在桑桑身边,细细算来他已然陪在桑桑身边两年多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他才不愿回府。 赵王看透了赵询心中的所思所想:“赵询,你要是真的想和圣女在一起,就要配得上她,你这样陪在她身边无济于事,”他认真地道。 这番话几乎是直指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赵询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陆珩,陆珩那么简单又轻松地逼迫他做了那事,他毫无反抗的能力,陆珩是摄政王,更拥有那样的权利地位,也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桑桑。 他就这样单单站在桑桑身边,又对桑桑有什么助力呢? 良久,赵询点头:“是,父王,我收拾几天就回府,”他也该努力了,然后成为配得上桑桑的人。 这话熨帖了赵王的心,他的儿子果然是好儿郎。 赵王也算是放下了心事,走之前他对赵询道:“赵询,追姑娘可不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行的,你得让她知道。” 他这个儿子啊,太天真了些。 赛龙舟的活动很精彩,众人又一起用了御膳才散,这会儿已经要天黑了,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各处都点了彩灯,摊子摆起来,入耳都是吆喝声,小娘子和公子们沿着河岸散步。 桑桑也带着巫月在城中走走。 巫月还是第一次在外头过端午,觉得十分新鲜,走走看看的,脸上的笑是掩也掩不住。 逛了好长时间,巫月又道:“圣女,我刚刚听小娘子们说月老庙那里热闹,咱们过去看看吧。” 桑桑自然同意:“好啊,那过去吧,”说起来,她竟然也没去过月老庙呢。 巫月是个小姑娘,自然向往这些事,也期待属于自己的良缘,等走的近了,巫月才发现月老庙前果然很多人,果然,不管过什么节,人们都拜月老。 月老庙前客迎门,有人求签,有人敬香,还有旁的有趣儿的活动,巫月眼睛都直了,桑桑就放巫月自己过去看,不必等她,有了桑桑的准话,巫月笑着就应了。 桑桑一个人在月老庙里转。 她倒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寄托心头的愿望而已,又不能成真,更不作数。 桑桑走到了一棵大树下,这树得有百十年的年头了,枝繁叶茂的,仰头往上看都看不到天空,只能看见枝叶,足以见其壮阔。 这树的枝叶上挂满了红布条和各式样的牌子,还有好些小娘子笑盈盈地要往上扔布条,没错,这就是姻缘树了。 桑桑站在树下,看别的小娘子脸红红地许愿,许愿觅得良人。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赵询似乎刚跑过来,额上还挂着些汗,桑桑见了就知道赵询心情不错:“怎么,和你父王和好了,不再有误会了?” 赵询的脸果然红了,连桑桑都记挂着这事,可见在桑桑心里他该是多没男子气概啊,浑似个没长大的,和父亲闹别扭的孩子。 “早好了,”赵询撑着道。 桑桑失笑:“嗯,你说的都有道理,”她接着问:“巫月在里头呢,我在这儿等着她,估计还得一会儿,你可着急,着急就先回去吧。” “我不急,我这回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的,”赵询低声道。 桑桑蹙眉:“给我?” 赵询说着拿出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根羊脂玉茉莉小簪,十分好看:“这个是我刚刚瞧见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喜欢吗?” 这……赵询几乎从没这么直白过。 桑桑抬眼,赵询依旧俊朗,依旧那么少年气,可他一向大方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忐忑,耳朵也泛上了红色。 桑桑看着匣子,也看着赵询。 是这个人,在宝珠出事那天晚上俯身安慰她,搀扶住她,是他淡淡地点出一桌她喜欢的菜,也是他在木架下为她撑起一片天,他帮她做了那么多,她有什么不能接的呢。 桑桑接过匣子:“我很喜欢,谢谢。” 赵询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觉得他几乎不敢看向桑桑,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你喜欢就好,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再等等巫月吧。” 望着赵询拔足而跑的身影,桑桑不禁失笑。 可这过后,她心头却泛上淡淡的疑惑,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开心的,是激动的,是连脚趾尖都会蜷曲起来的,可为什么,她刚刚一点这些害羞的心思都没有呢。 这一切,都好像错位了一般。 桑桑咬着唇,她听见一旁小娘子们的笑语。 “听说走出这姻缘树,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将来的真命天子呢。” “乱说,这如果碰见个老伯,又或是相貌不佳的公子,你们还说那是未来的夫君吗?” 小娘子们被噎住了,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没有再说话。 桑桑想第二个小娘子说得对,这如果出去碰到个老伯,那真是一切都毁了,她看了看天色,想着巫月也该出来了,就转身出了姻缘树。 刹那之间,桑桑就看见了衣带风流的陆珩,他立在一盏走马灯下。 他穿一身玄色袍子,漆黑的发束在玉冠内,走马灯投下的花瓣样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像是少女绮丽精致的罗黛。 风雅到极致,好看到极致。 远处,风从姻缘树吹过,簌簌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真的马上了,是我手速太慢,呜呜呜!!!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百香果 10瓶、迷 6瓶、异星君 3瓶、婆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69、第 69 章 圣女……桑桑恍然。 怪不得巫祁留在建康城那么久, 原来是在找圣女。 原本的桑桑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圣女, 可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又听周围人说了许多关于巫族的事, 桑桑也就对巫族圣女有了初步的了解。 众而周知,巫族神秘又强大,得世人敬仰, 这其中,圣女在巫族中享有最高的地位,是全巫族的信仰。 神授天权, 圣女一代代传承,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不过也有人说,圣女之所以如此神秘又得世人敬仰, 是因其自身有强大的巫术, 能生死人肉白骨。 桑桑是信前半段话的, 毕竟世人对普通的巫族人都如此敬重,更遑论圣女了,可要说圣女有什么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巫术她却是不信的。 毕竟巫族人也只是医术能力更高些,但终究还是普通人, 不可能起死回生。 想到这里, 桑桑低声道:“慢慢来, 总会找到的,”她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剧情,书中自然也提及过巫族,毕竟女主巫瑶就出自巫族, 可当真没说过什么圣女的事。 其实桑桑很好奇,圣女怎么会失踪,可这种密辛就不是巫祁能告诉她的了,这应该是巫族的机密。 “嗯,总会找到的,”巫祁说。 面前的桑桑面容如许,清澈如水的眸子,挺翘的鼻子,嫣红的唇瓣,还有白玉一样无暇的肌肤,光是坐在那里就满室生辉。 巫祁抿紧了唇,他知道桑桑是在关心她,他抬起头。 “还是聊聊你的病情吧,现在你的病是最重要的,”巫祁说。 桑桑点了点头,她看的出来,刚才巫祁是顾忌赵询在才不能放开来说,现在只剩她们两个聊聊,自然能推心置腹地说一番。 桑桑蹙了眉毛:“我这病……先前你也是替我诊过脉的,可也没有察觉到……” 说起病情,巫祁的心情很沉重,就像他刚才说过的,他也是现在才能查出桑桑的脉象有异,这病实属罕见。 “桑桑,是因为怀孕,”巫祁看着她:“因为怀孕加速了病情的发展,所以现在能诊出来。” 桑桑咬着唇,她就知道她曾经怀过孕定是瞒不过巫祁的,毕竟巫祁的医术是这样的高。 巫祁的心脏莫名的抽痛,无需问桑桑,他就能猜到桑桑都经历了什么,她怀了孕又被迫流掉孩子,然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逃出来,可刚逃出来不久就发了病,命运对她何其不公。 “不过没关系,我的医术尚未专精,我父亲的医术比我高出一大截儿,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巫祁安慰桑桑道。 无论如何,他都会拼尽全力救桑桑的,之前他没有能力帮她,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谢谢你,”除了谢谢,桑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巫祁实在对她太好,她报答不起。 桑桑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裙裾:“你怎么没问我为什么离开他?”见面这么久了,巫祁竟然一直没有问她为什么离开陆珩,又是怎样离开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巫祁笑着道。 桑桑也笑了:“是啊,你说得对。” 巫祁是个真正的好人,连问都未曾问,就怕伤害她,桑桑的眼圈儿不自觉的红了,自打她穿书这么久,巫祁是她遇见的对她最好的人了。 而外面,落在槅扇上的一只手却迟迟没有用力推开。 赵询的面色发白,他呆愣当场。 一道女声传来:“我说你是不是睡着了,怎么还没找我师兄出来,”巫月说着话走进来。 原来刚才巫祁请赵询出去,赵询就守在外面,这时候巫月过来说要见巫祁,他怕巫月打扰到巫祁给桑桑诊脉,就想着自己先过去问问,可谁想到刚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了巫祁和桑桑的那一段对话,完完整整。 赵询当即推开了门,他抿着唇,眉头微皱:“桑桑,巫月要见他师兄,你们说好了吗?” 桑桑起身:“说好了,”她说着冲巫祁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出去了。” 巫祁也站起身:“你先回客栈等着,要等到傍晚才能结束,到时候我去客栈接你一起去巫城。” “好,”桑桑道。 桑桑说完便出门离了屋子,赵询的步子停顿了半晌,然后才跟上去。 巫月已经进来了,巫祁问她:“怎么到这儿来了,外面可忙着呢。” “师兄你放心,正好我换班歇一下,有人帮我带着呢,”巫月说着问巫祁:“刚刚那位姑娘到底怎么了?” “怎么问起这个?” “唉,我是瞧着那姑娘生的委实好,要是她真的患了重病,那多可惜啊,”巫月真是这么想的,她自幼养的天真,对一切都抱有善意,尤其是桑桑那么美的姑娘,她一想到桑桑可能患了重疾就觉得可惜。 巫祁舒了口气:“得回巫城,请我父亲出面。” 巫月瞪大了眼睛:“看来那姑娘的病委实不轻,”她说完又舒展了眉毛:“不过若是老师出手,一定会治好她的病的。” “希望如此吧,”巫祁说。 桑桑的背影纤细又好看,及腰的长发如瀑披散在肩上,堪称雪肤花貌。 赵询跟在她后面,他抿紧了唇,神色不定,他还在想着刚刚意外听到的巫祁和桑桑的对话。 此刻他才恍然,原来那时候桑桑同他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被逼纳为妾,又受不了才逃出来的,结合一路上发生的各种事,赵询不得不承认,这都是真的。 赵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桑桑。 很快就到了客栈,桑桑收拾起行李,毕竟过会儿要去巫城,想来要治好她的病,定然需要一段时间。 行李收拾的很快,桑桑都整理完才坐下,虽说她现在只是一般虚弱,可做了这些活计也有些受不住。 桑桑给自己和赵询各倒了碗茶,她又喝过茶才缓过来。 “赵询,你帮我到这里,我真的很感谢你,若非是你执意帮我求医,我此刻也不会到这儿来,更不会有希望治好病症,这些足以报答我救你的恩情,”桑桑看着赵询,“现在你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事了。” “正如我先前所说,你应该回到建康城,和赵王开诚布公的说一番,然后做你喜欢的事,”桑桑认真道。 赵询这样帮她不过是浪费时间,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何必拖累他,桑桑之前没想到赵询竟然是这样一个重情的人。 “我不离开,”赵询坚定地道。 自打知道了桑桑的事,他除了惊讶以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这样好的姑娘却有过那样的经历。 赵询想起初见时穿着大红色折枝纹斗篷的,摘下面具后令他惊艳的桑桑,原来这样精灵的小姑娘背后竟然伤痕累累,赵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保护她。 “你别说气话,我是认真的,”桑桑道。 “我也是认真的,”赵询心道就算以后桑桑要赶他他也不走,他现在想揪出那个人渣,好好替桑桑报仇。 赵询又道:“你这次进巫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好歹同你共患难过,有我在你也有个照应。” 见桑桑不同意,赵询又道:“等你病好了我再走,好不好?”他是势在必得的要跟着桑桑保护她,现在他谁都放心不下。 桑桑气的不行,这赵询怎么就铁了心地要帮她呢,她最怕欠人恩情,人情债难偿,可到底拗不过,到傍晚时,巫祁过来接了她和赵询一起进了巫城。 桑桑对于巫城的第一印象就是繁华。 夜里的巫城各处都燃了花灯,街上也有摊贩,热闹的不得了,如果不说的话桑桑还以为是建康城。 巫祁告诉她这是因为巫城里也有部分普通人居住,久而久之就变的和外面的城市一样,不过越往里走越安静,桑桑意识到这是到了巫族人居住的地方。 巫祁把桑桑和赵询带到了自己家:“你们先住在这里,等明日一早我就叫父亲过来替你诊脉。” 客房很是清幽,桑桑很满意,也很感激巫祁。 一夜无梦,很快就到了早上。 一大清早,仆妇就摆好了饭,巫祁请桑桑和赵询一起用了早膳,等用过早膳后巫祁才带着桑桑去了正房。 巫祁先是独自进了正房,说了半晌话才邀了桑桑和赵询进门。 巫祁的父亲巫顺年纪大概将近五十,他眉眼间能看出有几分和巫祁相像的地方,人看着很方正且有威严,桑桑向巫顺福了福身:“您好。” 巫顺笑道:“坐下吧,我替你好好诊诊脉,”他自幼痴迷医术,最喜欢解决疑难杂症,巫祁是他的儿子,他自然知道巫祁的水平,要是连巫祁都诊不出来,那说明这病罕见,他颇感兴趣。 桑桑松了口气,看来这巫顺是个和善好说话的。 将手腕露出,巫顺闭着眼诊脉,桑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要是巫顺也治不好的话,她就安心接受,然后回泉州。 脉象初是和缓,和寻常人相同,再往后则是体虚之症,却并不险峻,再则往后,则是山峦叠起,奇情险峻,当真是难遇的怪病。 巫祁的神色也郑重了几分,他怕巫顺也治不好桑桑,到时候桑桑该怎么办。 良久,巫顺才睁开眼,他收回手:“怪,确实是怪病,是能逐步蚕食人生命的怪病,而寻常大夫却查不出来,最多不过两年之数,必死无疑。” 场间人听后都沉默了,原来桑桑当真得了绝症。 下一瞬,巫顺就笑道:“你们丧气什么,我又没说我不能治。” 没等桑桑回话,赵询先开口了,他眉毛扬起:“您说的可当真?” “当真,自然当真,不过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治好,”巫顺捋着胡子道。 桑桑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她不用死,她可以活下去了,她不用再走原主的老路了! 巫顺正色道:“姑娘,你这是胎里带毒之症,不过分量轻,早些年时并未发病,可等到了年岁,身体支应不住,这病自然就发了。” 巫祁想了想道:“那是否,查清到底是什么毒,然后对症下药,再对桑桑施以相应的手段,这病自然就好了。” “没错,不过多年下来,那毒多少有些发展了,还需要进一步的对症,”巫顺说着赞赏地看着巫祁,不愧是他的儿子。 巫祁此时恍然,怪不得查不出桑桑的病,这乃胎里之病,隐藏太深。 “那现在重要的就是查明是什么毒了,可这要怎么查?”巫祁又问。 “这就是棘手的了,不过可以针灸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毒,然后一样样试过去,总会找到解药的,”巫顺道。 虽说天下毒药千千万,可巫顺有自信能查明,不过这到底需要时间,所以他才说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治好桑桑的病。 桑桑和赵询虽然听不大懂,但都知道她这是有救了,桑桑的眼睛不自觉红了:“谢谢巫医,”她抬眼:“也谢谢你,巫祁。” 巫祁也松了口气:“等彻底医好你的病再说这些。” 巫顺看着桑桑:“小姑娘,你可知道你母亲是中了什么毒?”按说母体中毒,胎儿大多孕育不下来,眼前的桑桑能活到这么大已然是不容易了。 桑桑摇了摇头:“实话说,我是被祖母捡回来的,并不知道生母是谁。” 巫祁沉默了,过了会儿才道:“无妨,若是你不知道也不过是慢些,总会治好你的病的。” 巫顺听了也可怜这个小姑娘:“也好,最后总会找到解药的,”他看着巫祁:“正好,你现在就带她过去针灸吧。” 巫祁点头:“桑桑,你跟我过来吧。” 这种时候赵询就不便跟着了,他先行回去,桑桑则是进了屋趴伏在榻上,然后解开衣衫。 据巫顺说要用银针按针法扎在她的后背上,桑桑进了屋便开始脱衣裳,她可是在现代活过的,自然不在意这个,何况眼下她是患者,巫祁是大夫,更不必在意男女之防了。 入目便是如凝脂般的肌肤,巫祁竟然晃了神儿,然后尽力压制住了绮思,现在他是大夫,而并非普通男子,他取了银针过来:“不疼,一会儿便好了,”这套针法先前巫顺已经教授过他了,他掌握的很好。 桑桑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 巫祁坐在床榻边上,手里握着一根银针,也是这时他才完整地看见了桑桑的背,可下一瞬,他就愣住了,他看见了桑桑背上的莲花胎记。 这胎记不大不小,是一朵红色的莲花,惟妙惟肖,不像是胎记,反倒像是有人用画笔描绘而成,精致无端。 这是……圣女才有的胎记啊。 巫祁想起桑桑刚才说她是被捡来的,怪不得,原来她是圣女,他寻了那么久的圣女! 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桑桑忍不住开口问:“巫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巫祁看着那胎记:“桑桑,这胎记……” “胎记啊,这胎记是我自幼便有的,说来这胎记颇奇怪,比别人的都好看许多,”桑桑说,其实胎记能结成莲花的形状当真是少见了。 巫祁的声音干涩又缥缈:“桑桑,你不是问我找到圣女没有,现在……我找到了。” 桑桑心道昨天问他还说没找到,怎么现在忽然就找到了。 忽然间福至心灵,桑桑咬着唇:“你这话……什么意思?” “桑桑,我没有跟你说过,其实巫族圣女背后都有一朵灼灼的莲花胎记,我也正是凭此才在外寻找巫女,”若不然过了这么多年,又不知形貌,要如何去找圣女,凭的就是胎记。 桑桑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巫祁这是在说她是巫女,他在开什么玩笑,她不信。 桑桑索性坐起来穿好衣裳,又系好了带子:“巫祁,你不觉得你说的这话很可笑吗,我是哪门子的圣女,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何况这胎记又不是天下独一份儿的,说不定就有人生成这个胎记啊。” 就算巫族传承神秘,每代巫女都有这个胎记,但世人如此之多,自然有人也能长出这个胎记,这算不得什么稀奇。 巫祁当然知道桑桑不会相信,试问一个人活了十几年,忽然有人跳出来告诉她她是圣女,谁会毫无理由的相信。 巫祁把银针放下:“桑桑,你听我继续说,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到那时你应该也没有疑问了。” “你还记得你曾被陆珩作为药引的事吗,当时是找了固定年月出生的女子取血,最后只有你的血能救陆珩,这是巫族不外传的秘术。”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既是被捡来的,八字怎么可能会对,你又是怎么救得了陆珩的?” “因为你是圣女,而巫族圣女的血能治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所以你才救得了陆珩,”巫祁道。 这一番话线索清楚,逻辑自洽,是桑桑所不能反驳的,原来她真的是圣女。 桑桑觉得荒唐,她忽然成了圣女,而这什么圣女的血竟然真的能救人的命。 看着桑桑茫然的眼神,巫祁也终于回过神来:“桑桑,你可知道巫族寻了你十几年,终于把你寻回来了,族人知道会多高兴。” 桑桑觉得她的头很疼,忽然间冒出来这么大的一件事,她有些接受不来。 “巫祁,你等等再说,我想我需要安静一下。” “好,”巫祁干脆的道,他想桑桑确实需要时间才能接受。 没有继续施针,桑桑直接回了屋子,她谁都不想见,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一切事等睡醒了再说,而桑桑竟然真的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然是傍晚。 这一觉睡得很香,过了会儿桑桑才清醒过来,她想她是该和巫祁好好谈谈。 她请了巫祁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如果我是圣女,那我……母亲呢?”她两辈子都没有家庭,也没有父母,她最关心的便是这个。 巫祁有些不忍心看桑桑:“你既是胎里带毒,那上任圣女自然是中了毒的,她在生了你的那一年便死了。” 果然,桑桑闭上眼睛,她早就猜到了,可就算如此她也要向巫祁确定一下。 桑桑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譬如上任圣女也就是她母亲为何会中毒而死,圣女不该是全巫族地位最高的嘛,还有,她既然是圣女血脉,却为何会被陈婆婆捡走并抚养长大。 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完后,巫祁叹了口气:“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和你慢慢讲,”他说着看向桑桑:“但是桑桑,你还有父亲,他是巫族族长,他也找了你十几年了,他很想你。” “我还有父亲?”桑桑颤抖着问。 她前世是孤儿,今生竟然还有一个父亲在。 不知道为什么,桑桑此刻忽然想笑。 之前她是被陈婆婆抱养的孤女,在柳树村长大,又被卖进镇国公府做丫鬟,然后成为予取予夺的药引,毫无尊严,可悲至极。 可一朝过去。 她忽然就成了巫族的圣女,父亲还是巫族族长,这样受世人敬仰的身份,就连公主都比不得,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世事何其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晚了,呜呜,好想爆更啊,手速太慢,想让陆珩和桑桑早些见面,大概在一两章内!! 感谢两个小可爱的营养液,比心心~~ 读者“农农的小仙女”,灌溉营养液+4 读者“玫瑰松鼠”,灌溉营养液+3 70、第 70 章 桑桑嫣红的唇瓣微抿, 下巴颌尖尖, 肩膀单薄,整个人好似脆弱的一碰就会碎掉。 巫祁不敢也不愿再刺激桑桑:“桑桑, 之前是我失态了,实在是找了这么多年的圣女就在眼前,一时控制不住, ”他看着桑桑:“只不过这件事你也有知道的权利,你应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仅此而已, 你若是不想告诉别人,那我就守口如瓶,绝不说出去。” 巫祁后悔不迭, 他不该把桑桑逼得这么紧, 试问若是今天把他放在桑桑的位置上, 他如何能接受,前十几年的生活全部被推翻,身份也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总是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的。 桑桑倚在门框上,五月的清风拂在身上, 恍若梦中, 桑桑却知道她不是在做梦, 她扯起嘴角苦笑道:“巫祁,这是瞒不住的。” “若是想彻底治好我的病,那就要查清我母亲体内的毒,先前伯父说过要一样一样试过去, 所以目前只能用银针暂时压制住毒发,可那毒终究是会被查出来的,到那时就会发现和上任圣女体内的毒相同,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巧合,也会发现我的身世,”桑桑说。 巫祁抿紧了唇,是他糊涂了,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一时间沉默不语,桑桑仰头看着天上寥落的星子,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 她下定决心:“巫祁,你还是告诉族人吧,不过暂时先保密,只叫长老们知道便好,等我的身子好了再全说出去。” 巫祁愣了:“你怎么这么快就……” 桑桑的眼神清明又坚定,背脊挺直,让人不敢直视。 桑桑点了头:“没错,我想好了,也不会后悔。” 既然早晚都会被发现身世的问题,何不早早说出来,这样才能解决问题,而且如今得知了她的身世,她体内的余毒也就自然清楚了,她想早些治好,不想每日针灸压制毒发,省的难受。 巫祁此刻也明白了,他想他还是不太了解桑桑,明明她是那样一个坚强的人,在镇国公府那样的环境里,忍受着取血,伪装自己,一步步逃出来,纵然中间遭过那么多苦难,也从未放弃过。 是啊,她从来就不是面上的那般柔弱,相反,她比很多人都来的更坚强。 “好,”巫祁点头,坚定地道。 和桑桑说完话后,巫祁并没回屋,而是去了巫顺的房里,夜已深了,巫顺刚刚写完医案,书案上纸张凌乱。 见到巫祁,巫顺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巫祁走过去,做从小做到的大的事情,帮巫顺把医案收好,这也是他们父子的日常相处模式:“爹爹,我有些事想说。” 巫顺把笔放下:“可是那位姑娘有些不好?不应当啊,用银针能压制住的。” “是巫女的事,爹爹,我找到圣女了,”巫祁说。 巫顺忘了动作,最开始他以为听错了,然后又以为巫祁是在开玩笑,可看见了巫祁的神色,他就知道巫祁是认真的。 巫顺的手都颤抖了,他磕磕绊绊地问:“圣女在哪里,她这些年过的可还好,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和我去报告族长,然后接圣女啊。” 巫顺说着就起身,他发现巫祁没有动弹,刚要说巫祁,然后才反应过来巫祁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去巫城,他上哪儿去找圣女。 可下一刻,他苍老的眼睛迸射处光彩:“你是说那位……桑桑姑娘?” 不等巫祁点头,他就失了魂儿一般的喃喃道:“是了,也只能是她了,”他说着失力地跌坐回椅子中。 桑桑是被捡来的,不知身世,年岁和圣女对的上,还身患那样的病,当初上任圣女正是生她之前中的毒,一样一样全都对上了。 巫祁把书案摞好:“是桑桑,她背上也有圣女才有的胎记,红色的灼灼莲花。” 巫顺喜不自胜,经年之久,竟然又寻回圣女,巫族期盼了十几年的人终于出现了,这是该阖族庆祝的事,还有那些长老们,一心一意只盼着圣女回归。 见到巫顺的兴奋,巫祁适时地道:“爹爹,桑桑说她想暂时先不通知所有族人,只告诉长老们就好,她想等病治好后再说出来。” 兴奋狂喜终于消退一些,巫顺道:“应该的,应该的,圣女就该好好的出现,这样才能叫族人们信重。” 可说起病情,忽然一桶凉水浇在头上,巫顺这才想起桑桑的脉象,从脉象里不仅能查到桑桑体内的余毒,也能看出她曾经怀孕流产。 又结合桑桑孤身前来,巫顺立即想到,他们族无上的圣女竟然曾遭过那么多苦痛之事,他恨不能将欺侮桑桑的人粉身碎骨。 巫祁一看就知道巫顺在想什么了,他道:“爹爹,这事咱们要好好瞒住,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 巫顺负过手,沉吟道:“应该的,那只是过去,圣女还是我们的圣女,永远不会变。” 交代完所有事情,巫祁道:“那爹爹明日便去告诉长老门吧,至于桑桑的病,儿子如今也能治好了。”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桑桑体内的毒了,巫祁自然能治好。 巫顺捋了捋胡子,他叹道:“以后该叫圣女了。” 巫祁一愣,随即苦笑,是啊,桑桑是圣女了,他们之间,更无可能了。 第二天一早,赵询收拾好后便过去寻了桑桑。 由于所有人都知道赵询是和桑桑一路来的,故而府中并无下人阻拦,赵询一面往桑桑的住所走一面着急,昨儿说要给桑桑施针,他就避过去了,后来又担心桑桑受不住,他一直没有打扰桑桑。 可今早起来赵询就想着他无论如何要见桑桑,确定她安然无事才好。 赵询到的时候正在摆膳,一桌子热腾腾的早膳,天南海北都有,丰盛极了,赵询坐过去:“今儿怎么了,忽然这么周到。” 桑桑和赵询作为座上宾,又是巫祁的好友,府里的下人已然极尊敬地伺候他们了,凡有吃食也无一不精,很是周到,可与今儿早上的早膳比起来可差远了。 正好小丫鬟们下去又带上了门,桑桑给自己盛了碗粥:“人家给什么咱们便吃什么就是了。” 赵询心道也是,也给自己乘了碗粥,然后和桑桑一起用早膳。 暖粥下胃,桑桑舒了口气,昨儿晚上她就都想清楚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她拒绝,索性她就安然承受,不管好的坏的,毕竟她身体里流着的是上任圣女的血。 她也是靠着巫祁父子才能活命,若没有他们,她应该是和原主一般两年后死去的,现在既然她活下去了,她的命运也有了转折,索性她就承受着原主该有的命途,顺其自然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桑桑也觉得不宜再瞒着赵询,毕竟这段时间赵询帮了她那么多,她道:“赵询,这事是昨天巫祁发现的,其实我是巫族的圣女。” 赵询却一口粥喷了出来,他咳嗽个不停,泪花都出来了:“你在说什么,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桑桑给赵询倒了碗茶,然后以一种极冷静的态度说完了昨天的事。 赵询此时已然顺过气来了,可他已经毫无食欲了,通过刚才桑桑的话,还有那些细节,他知道桑桑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是巫族圣女! 赵询失声道:“桑桑,你知道巫族圣女意味着什么吗?” 桑桑咽下口粥:“这能意味着什么,不就是巫族圣女吗?”她印象中巫族圣女地位很高,受人敬仰,也就仅此而已,大体上还是个普通人。 赵询毕竟是赵王府的幼子,知道不少事情,至少他就知道巫族圣女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巫瑶姐妹不过是巫族长老之女就如此受建康城贵族们的敬重,要是圣女过去,估计他们连见都见不到。 赵询平复了一下心情,和桑桑道:“圣女,神授天权,和天地相沟通,不仅是所有人的信仰,和齐魏两国的皇帝也差不多了。” 赵询从前就听过许多关于巫族圣女的事,譬如圣女为世人祈福,还亲去齐魏两国出使,惠泽两国百姓,所到之处无不跪拜。 听完赵询的科普,桑桑也有些懵了,她知道圣女厉害,可不知道竟如此厉害。 若是她日后真的成了圣女,那岂不是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可她压根什么都不会,怎么能承受的起人们的敬重。 于是乎,这顿饭在诡异的安静中结束了,桑桑是心有戚戚,而赵询,则是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桑桑,眼下桑桑成了圣女,他竟然能跟圣女一起坐着吃饭,简直是太荣幸了,要知道两国权臣都未必能见一面圣女。 等吃过饭,巫祁过来找桑桑。 “圣女,你的身份已经查明,体内的毒也就查清了,日后只要按时服药就可以了,不必再用银针压制,只不过这毒毕竟在体内肆虐十几年,想要祛除也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总得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巫祁说。 桑桑倒是愣神了一下,圣女,巫祁已经开始叫她圣女了。 桑桑沉默了片刻,然后道:“现在,你能和我讲一下我……母亲的事吗?”说起母亲,她竟有一丝的恍惚。 许是血脉天情的关系,她的内心隐有抽痛。 巫祁抿着唇:“圣女,这事有人和你说,不过得在另一个地方。” 桑桑道:“好,”她想她也该知道这些事情。 桑桑被巫祁引着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树林中花草掩映,鸟儿啼鸣,穿过林间的风声阵阵,恍若仙境一般。 再往前走,远远地看见数座石碑,其中一座石碑前立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他年纪四十许,眉眼竟意外的好看,十足的俊秀。 桑桑却看的心惊肉跳,无他,这男子的相貌和她竟十分相像,尤其是眉眼处。 桑桑心中隐有一个猜测,果然,下一刻巫祁就证实道:“圣女,这便是族长了。” 巫祁说完便退下了,桑桑却有些踟蹰地站在那里,她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生身爹爹,也是巫族族长巫盛。 巫盛看见桑桑后眼眶一湿,他活这世上四十多年,也就哭过两次,他冲着桑桑笑:“我听巫祁说你叫桑桑,好名字,很好听。” 桑桑点了点头:“是收养我的陈婆婆帮着取的名字,”她以为巫盛一见面就会和她认亲,她在来之前还在想改怎么面对,没想到巫盛本人竟然这样如沐春风,真的像一位……爹爹一样。 桑桑眉眼清艳,肤白如玉,唇瓣嫣红,脖颈纤长,一切都和当年的她的母亲一样,巫盛恍惚间以为是当年是圣女出现,哦,是他的圣女。 不过,现在他们的女儿也是圣女了,这样很好。 巫盛抬手擦了擦眼角,他用手抚在石碑上,目光温暖:“巫玉,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女儿回来了,她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和你当年一模一样,我很欢喜,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桑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石碑下长眠的是她的母亲,站在石碑前的是她的爹爹,一家人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巫盛回头看见满脸是泪的桑桑:“孩子,你别哭,回来了就是好的。” 巫盛看着桑桑:“你的鼻子和嘴像巫玉,皮肤也像巫玉,和她一样好看。” 桑桑心中莫名的抽痛,她从来就是个孤儿,她没想过会有一天见到爹爹。 巫盛往前走几步帮桑桑擦了泪:“爹爹在这儿呢,以后万事都有爹爹在,我的桑桑,再也不是什么家人都没有的小姑娘了。” 桑桑心中一阵温暖,原来这就是有爹爹的感受,她看着石碑上被岁月磨砺了的“巫玉”二字:“您和我说一下母亲的事吧。” 桑桑实在想不通,母亲身为圣女,巫盛又是族长,她怎么会中毒而死呢? 巫盛拍了拍桑桑的肩膀:“那爹爹就和你说说。” 世人都知道巫族的强大神秘,也崇敬信仰巫族,可到底为什么这么崇敬巫族,这是有原因在的。 巫族自古传世,避居一隅,却肩负着责任,那就是守护天下百姓,不使其流离失所,不使天下战火弥漫,使人们安居乐业。 所以,巫族周旋于各国之间,以一己之力维护各国的和平,最大限度的守护百姓。 圣女自然要肩负巫族的责任,守护百姓,可巫族虽是一族之人,但到底人人不同,有想要守护百姓的人,自然也有渴盼权利的人。 巫族因着自古守护百姓而得到如今的地位,可还有些巫族人不满足,他们期望更大的权利,比如说国家,也比如说帝王。 巫族人聪敏,各项技术水平也高,有部分巫族人想发动战争,然后自己成为帝王,吞并国家,万人之上。 可战争就意味着流血,意味着无数的百姓会失去性命,圣女自然不同意,就在这其中的博弈里,上任圣女巫玉在怀着桑桑的时候遭遇埋伏,她拼死生下桑桑,又使了不知道什么手段把桑桑送走逃过一劫,然后才黯然死去。 这便是事情的全经过了。 桑桑听后沉默了,她原来只以为巫族受人信重,却不解其中之由,原来是因为巫族人以天下人为使命,怪不得。 巫盛软声道:“桑桑,当年的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母亲,可十几年过去了,爹爹已然把他们全部除去,你母亲的仇也得报了,现在你回来了,你就安安稳稳的当你的圣女,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他怕桑桑害怕道。 桑桑没说话,她怕的是自己担不起圣女该有的责任,她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她怕愧对人们的信重,她真的害怕,对未来恐惧。 巫盛道:“桑桑,巫族需要你,天下人也需要你,你就是信仰。” “族里的长老们也都期待着你的回来,爹爹找了你十几年,族人也找了你十几年。” 看着桑桑清艳的眉眼,就仿佛看见巫玉,巫盛抱住桑桑的肩:“你放心,爹爹会永远为你遮风挡雨。” 桑桑想,她似乎是拒无可拒了,事情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 巫盛又道:“半年后,等你养好病,爹爹再为你昭告天下。” 桑桑咬着唇:“好。” 半年后,巫族寻回圣女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天下。 各处的人们都在欢喜鼓舞,圣女重回,这是所有百姓的福祉啊。 镇国公府亦然,十安小心道:“世子,圣女找回来了,所有人都在庆贺呢。” 陆珩没有言语,他继续伏案批阅公文:“桑桑呢,有她的消息吗?”他不在意什么所谓圣女,他只想要桑桑。 十安低下头小声道:“还没有。” 大半年过去了,探子走遍了大齐国,竟未发现桑桑的半点踪迹,她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闻言,陆珩放下笔,他立到窗前,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北风簌簌,一切又恍如初见那天,她冒着风雪来到他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陆珩的心脏开始抽痛,那是一缩一缩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他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自从桑桑离开,他就患上了这个怪病,心痛,只为她而心痛。 十安想了想还是道:“世子,这事有先例可循,若是圣女回归,自然是要出使各国的,等圣女来了大齐国,您还是得小心着些。” 陆珩的面色越来越冷厉了,甚至有小娘子被吓得见了一眼就哭了,十安想虽然圣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但终究是会来的,那世子这样见圣女,就有些不好了。 陆珩勾起唇角,他想圣女又算什么,他不想见。 忽然,陆珩推开窗,雪花裹挟着北风吹进窗柩,陆珩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他垂眸看着雪花。 他又想起桑桑,一开始她是他的药引,救了他的命。 现在,她也是他的药引,活了他的心,没有她,他的心就是一片死寂。 她是他的药引,相互救赎,抵死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自打三十大板,沧桑…… 读者“saya”,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柠檬百香果”,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兔兔donna”,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勤快的大大最可爱”,灌溉营养液+5 读者“淘淘”,灌溉营养液+1 读者“玫瑰松鼠”,灌溉营养液+1 读者“萱草无忧”,灌溉营养液+1 读者“明月松间照”,灌溉营养液+1 读者“weiiewiiiii”,灌溉营养液+1 读者“我怎么这么好看”,灌溉营养液+1 84、第 84 章 蓦地, 桑桑想起了刚刚听见的那个小娘子说的话:走出姻缘树, 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是未来的真命天子。 看着眼前的陆珩,桑桑不由得在心中嗤笑, 那话果然是乱说的。 陆珩立在树下,头上枝叶挂着的红布条在风中摇曳,他张了张唇, 却没有说话,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模样。 桑桑恍然,端午节盛典过后人们都是出来游玩的, 这月老庙更是人人常来,想来陆珩也是到这儿散步赏景的,此番相遇不过是偶然。 不过, 眼下的场景却有些尴尬了。 桑桑想陆珩肯定看见刚才赵询送她羊脂玉茉莉小簪了, 她手中拿着匣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旁边响起些小娘子的切切私语:“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生的如此俊秀,”说这话时声音已经醉了。 那小娘子心跳的格外的快,这公子不只生的俊, 那精致无比的脸上好像带着些道不明的伤感, 落在他眉眼间, 却更吸引人。 桑桑捏紧了手中的匣子,她假装没听见那些小娘子的话,她看了看四周的路,好像只有向陆珩的方向走才能出去。 桑桑吐了口气, 她目不斜视地从陆珩身边走过,连一丝停顿也无,只是淡淡地颔了首,然后就出了姻缘树。 既然之前已经说好了,那现在就应该正大光明的,左右她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桑桑走过去时,陆珩闻见了她身上那股子独有的甜香,他想伸出手拦住她,可是没有,反正那样也只会是徒劳无功。 很快,就连那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陆珩抬头,头上的红布条刻着人们的名字,在清风中摇晃,像是一闪即逝的流星,握不住也抓不到。 陆珩回过头,果然,庭院中再不见桑桑的身影。 他想拦住她,他想问她,为什么要接受赵询的礼物,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赵询,打算接受他? 可是,这些问题都不必问,他了解桑桑,知道桑桑的性情,她若是真的接受了一个人的礼物,那就说明她动了心,动了意图,至少是想要和那个人尝试的。 想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时,陆珩却没有感受到心痛,从前心脏还会时常抽痛,可这回却连痛也感受不到了。 只是麻木,只是空荡,好像连心脏都没有了。 陆珩想,难道就这样了,难道只能这样了吗,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好像……没有,他什么都抓不住。 他立在走马灯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悲伤的,让人无法靠近。 桑桑回去后把赵询送的匣子放在奁台上,她托腮看了一会儿,然后洗漱休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吧。 宝珠的伤已然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和寻常人没什么差别了。 这段时间的养伤生活可是把她给闷坏了,现在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恨不能一刻不停地出去玩儿。 不过这好歹是在宫里,宝珠也不能随意乱走,只是每天绕着御花园和宫里的景致转转,不过这也比从前好多了。 她以前一直在听松院里伺候,那地界可以宫里小多了,因而,宝珠对宫里的生活十分的适应且觉得惬意。 正是下午时分,小宫女送上来御膳房研制的甜点,桑桑和宝珠坐在两侧品尝。 这一尝甜点,宝珠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桑桑,我这会儿想去灶间了,唉,这么长时间没动手,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桑桑失笑,宝珠是个真心热爱厨艺的:“再过几天彻底好了的,你就去小厨房试试,正好我喜欢吃甜点,我帮你尝味道。” 宝珠听了眼睛都笑的弯起来,她太期待以后的生活了。 隔壁传来些响动,接着赵询过来:“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可以走了。” 他言语间有丝羞意,他一直想起昨晚儿上给桑桑送簪子的事,现在连和桑桑说话都有些不敢了。 桑桑把一旁的冰糕递给赵询:“累了吧,吃些冰糕歇歇。” 这事还要从今儿早上说起,赵询一大早就说今后要从宫中搬出去,然后回到赵王府,日后怕是不能常常见面了。 桑桑最初听闻时确实是愣了下,盖因赵询已经和她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骤然分开当然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桑桑是十分支持且赞同的,赵询有他自己的生活,也有他的将来,他应该回到赵王身边,回到自己的家。 这不收拾了一上午,赵询的行李终于收拾完了。 赵询吃了一口冰糕,然后道:“就算日后我不住在宫里了,咱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见面。” 他是该回去了,做属于他自己的功业,然后努力成为配得上桑桑的人。 说完这个,赵询才发现他说的实在有些暧昧了,这样不明不白说可以日后常见面实在是…… 他又慌乱地扯了另一个话头:“昨天送你的簪子还喜欢吗,怎么没瞧你戴上?” 这话说完,赵询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扯掉,分明是想将这气氛给转移过去,这话说出来反而更那个了! 桑桑失笑:“倒把这个忘了,我现在取出来。” 她说着就把昨晚上赵询送的那个簪子给取了出来,这样在日光下一看更精致好看了,她把玉簪插在发髻上。 桑桑本就生的美,这样衬着羊脂玉的簪子,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赵询喃喃地道:“果然很好看,”他昨天一瞧见那簪子就相中了,他猜那簪子会很适合桑桑,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看。 “也是你眼光好,”桑桑说。 赵询红着脸垂头,他想父王说的果然是对的,追女孩子不能只默默地陪在身边,更要行动,他从前那么长时间都浪费了,竟然一句表白心意的话都没说。 可这之后,赵询就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是一直喜欢桑桑,可从未宣之于口,怎么昨儿送桑桑礼物她就收了,今儿也这样,昨天是他太兴奋了,把这茬儿个忘了,可现在一想却觉得十分奇怪,难道说桑桑也一直喜欢自己? 赵询疑惑道:“桑桑……你?” 宝珠看的在心里发出啧啧声,这赵询怎么如此青涩,半点也不像个传闻中的纨绔公子哥儿,反而像是个愣头青。 她当然不知,赵询从前算得上纨绔,但却从没在女人上头胡闹,如今还是头一遭。 宝珠看不过去了,她笑着说:“也是你救了我们桑桑,她感激的很。” 桑桑的脸也红了,她之后又和宝珠谈过,她觉得宝珠说得对,不能走不出过去,她要尝试接受新的未来,比如……赵询。 宝珠开始撮合赵询和桑桑,她看着赵询:“就像你说的,日后搬出了宫,可也要常常过来啊。” 桑桑接下来就看着赵询的神色变的困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难言的痛苦。 她不由问道:“赵询,你怎么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赵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桑桑是因为“他”救了她,才对“他”动了心,然后接受了他,可那个人是……陆珩啊! 赵询就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他的脸色一瞬间变的苍白:“桑桑,你为什么收了我的礼物,现在又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中已然隐隐确定,可赵询还是想要桑桑的答案。 桑桑觉得赵询很奇怪,哪有这样当人问这样的问题啊,这不是明着问她为什么对他有好感吗:“这有什么好说的。” 赵询的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戾色,更多的却是执着:“是因为庙会那天我救了你吗?” 桑桑更觉赵询奇怪,他从没有这样直接过,可想了想,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她蹙眉:“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那天晚上你扶住我,或许是那天你救了我……” 没有,没有,赵询眼底一片血红,桑桑说了这么多,却全是和陆珩做过的事,从前的两年多的时间她只言片语都未提过。 直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晰明了的,她动心的那个人,是陆珩,而不是他赵询。 赵询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赵询匆匆而去,桑桑愕然,里面的行李还没搬出来呢,她看着宝珠:“宝珠,赵询他怎么了?” 宝珠也吓了一跳,这赵询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兴许是忽然有事吧,”她说。 桑桑有满肚子的疑问,可也只能咽下去,她想等她下次见赵询时再问他就好了,可没想到,再见赵询竟然是半个月后。 诚郡王又举办了宴会,这回是在西山的庄子上。 诚郡王遍邀了贵族世家,这回他决心要办一个完美的宴会,特意将地点设在了山上,这回肯定安全了,不会再闹出旁的事,这之后他才慎重的去请了桑桑。 令诚郡王没想到的是,这回摄政王也被他请到了,他诚惶诚恐,更发誓要将此次的宴会办好,半点差错也不出。 这会儿,请帖送到了赵王府。 赵王拿着帖子去了赵询的屋子,推开房门他就闻见了一股子极浓的酒气,赵询的胡茬许久都没有刮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醉鬼。 赵王叫人把门窗都打开,自打半个月前赵询回来就变成了这模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赵王把帖子送到了赵询跟前儿:“明天西山有宴会,圣女也去,你还不快收拾收拾。” 赵王知道自家儿子喜欢圣女,这不希望能借此让赵询振作起来。 烫金的帖子落下,赵询接过:“好,父王,我一定会去的,您先回吧。” 果然生效了,赵王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率人出去。 赵询的身上都是酒气,头发凌乱,可眼底却十分清明,从没有过的清明,自打那天后,他就放任自己,可现在,到了不得不说明白的时候了,他不能再逃避了。 感受到了诚郡王的诚意,桑桑和巫月一行人到了西山。 西山并不只是一座山,而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中的一座山,十分的陡峭,不过景色也十分好,宫殿房屋都建在山上,很是新鲜的体验。 诚郡王给桑桑准备的是一间很清幽的屋子,桑桑很喜欢。 说来这宴会不过也就那些形式,无非是饮酒作画,诗词歌赋,但人们都凑在一起,倒是格外的有趣儿。 桑桑没怎么出去,只是必要时候露个脸,更多时候则是歇在屋子里,这山上的空气和景色都十分好,她就当过来换换心情。 桑桑推开窗,入目便是青翠的树木,清新的芳草香,她抬眼看了看天,好像天色不大好,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似的。 山间下雨,应当别有一番滋味吧,她想。 外面传来脚步声,桑桑抬眼,竟然是赵询,他眉眼淡淡,她一愣:“你怎么才过来?” 桑桑等了赵询半个月了,他那样不留一句话就离开,然后再不出现,她当然是生气的。 她好不容易决定重新接受一个人,好不容易才迈出那么一步,就遇上了这种事,桑桑心中当然觉得很失败,她想她要等赵询好好向她赔礼道歉,这样她才会考虑原谅他。 可赵询只是淡淡地站在她跟前,并没有赔礼,也没有道歉,他好像是瘦了些,眼窝都有些凹陷了。 桑桑舔了舔唇,清澈的眼睛中全是疑惑:“赵询……” 赵询定定地站在桑桑跟前,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桑桑的眉眼,他抿着唇,郑重而认真地说:“桑桑,我喜欢你。” “你呢,你喜欢我吗?”他又问。 桑桑没想到赵询会问的这么直接,她白皙的脸颊浮上红晕:“我也……喜欢你,”当然是喜欢的了,喜欢他那晚出现,喜欢他在书架下帮她取书,喜欢他舍命救她。 赵询红着眼,他苦笑着说:“桑桑,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桑桑拧着好看的眉头,她还能喜欢谁。 赵询握住桑桑的肩膀,她的肩膀是那样单薄盈盈,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她,但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桑桑,你所喜欢的那个人,他月夜出现安慰你,他在庙会下救你,可那个人……不是我啊。” “桑桑,你没觉得,一个多月前的我和平时的我很不一样吗,你从没察觉吗,那根本不是我啊,”他的声音悲恸而绝望。 赵询知道,若是他再软弱一些,不那么较真一些,把这些事认下,那桑桑会和他在一起,可他做不到,他始终是赵询,是那个有自己的骄傲的赵询,他不屑这样冒领别人的爱。 桑桑觉得她听不懂赵询在说什么,什么叫一个多月前的他不是他,那还能是谁?他难道是在编笑话骗她,可这个玩笑也太奇怪了。 等等,桑桑觉得她的身子一下子就冷下去了,是了,一个多月前的“赵询”确实不像从前的赵询。 这会儿,桑桑觉得她从没有那么清醒过。 那个“赵询”冷淡、疏离却又沉稳,好像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可真正的赵询,却始终是那个活泼的、爱笑的赵询。 是的,她很久之前就在怀疑,她甚至觉得自己是疯了,可她从不敢往这方面想,原来竟然是真的,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喜欢那个“赵询”,可换了真正的赵询,她的心却不会再为此而跳动,原来如此。 想过这些,桑桑才想起一个更可怕的事:“如果那不是你,又是谁?” 是谁假扮成赵询在她身边,真正的赵询那时候又去哪里了,桑桑觉得这简直一个最荒诞的笑话,谁敢相信。 赵询闭上眼睛,他的手微颤:“桑桑,是……陆珩。” 终于说出来了,一切就都这样吧,该回到原位了,就算他失败。 仿若一道雷在脑海中炸开,桑桑不可置信的问:“赵询,你在骗我吧?” 哗啦,一阵雨落下,原来是外面下雨了,忽然之间从天而降,下的很大。 赵询的声音有些缥缈:“我也希望我在骗你,可桑桑,那都是真的。” “那时候,我出建康城办事,碰巧宝珠姑娘出事,他……就用了我的脸,之后也都是他,”赵询将所有的事都解释清楚,一字一句。 桑桑觉得她的头很疼,她觉得赵询在和她开玩笑,可赵询的神情是那样认真,认真到她无法反驳。 可桑桑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觉得赵询在耍她,那个人是谁也不该是陆珩,是谁都可以,怎么能是陆珩呢。 桑桑推开赵询,然后跑向雨中,她也顾不得撑伞了,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确定那个人不是陆珩,只要不是他就好。 桑桑的身子很快就被雨打湿了,可她只是抹了抹眼睛,然后继续向着雨中走,陆珩住在哪里来着,对,在西面的宅屋。 似乎是因为下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终于,桑桑到了地方,她推开院门口的木栅栏,十安正候在外面,他瞧见桑桑这模样就惊了:“圣女,你怎么来了?” 十安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忘了请桑桑进屋,要知道桑桑可是从未主动来见过世子,更别提这种时候过来了。 桑桑低着头,近在咫尺,她却忽然不敢靠近了,她不敢确定那个结果,她甚至想逃避,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了,不是吗。 雨幕忽然消失,原来是一把伞撑在她头顶,桑桑抬眼,陆珩握着二十四骨的竹伞,他好看的眉毛皱起来:“桑……你怎么没打伞就过来?” 眼前的桑桑几乎是湿透了,乌沉沉的发浸湿了水,滴答滴答的顺着腰背向下流,她的脸色苍白,桃花样的眼尾泛红,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楚楚。 陆珩心中直觉桑桑是遇见了什么事,要不然她不会来见他,更不会冒雨前来,他想伸手摸摸她,可最终还是没有。 桑桑没有理这些,也没有回应陆珩的问题,她只是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她抿着苍白的唇瓣:“是你吗,陆珩。” 不知道为什么,陆珩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桑桑在问什么,他敛着眉眼,嗓音微哑道:“是我,”然后什么都没有再说。 然后,终于死心,真的是陆珩。 一切都有了答案,为什么她只喜欢那个月的赵询,为什么觉得那个赵询有些像陆珩,为什么当面对真正的赵询时她毫无感觉。 因为,是陆珩啊。 桑桑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开玩笑,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好不容易决定迈出新的一步,好不容易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好不容易才又动了心,原来这个人还是陆珩。 从始至终,她喜欢的人只是陆珩。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这章是昨晚就写好的,但是存稿箱设置错时间了,刚刚才发现这章没发出去,我也太愚蠢了吧,呜呜呜~~ 哇,收到了手榴弹,好开心啊啊!! 感谢这位小可爱:taikankyoku 85、第 85 章 竹伞将外面的风雨阻隔开来, 可桑桑还是觉得很冷。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淌下来, 然后划过脸颊,隐没于小巧精致的下巴, 转瞬不见,桑桑半垂着眼,眼睫像是风中摇曳的蝶翼。 陆珩不知道桑桑是怎么了, 他只是把伞打在桑桑上方。 桑桑抬起头,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身前的陆珩半个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 身上玄色的衣袍看上去格外沉重。 怎么可以这样,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这样吗, 不, 桑桑不能接受。 桑桑转过头, 什么都没理的往外走,刚出了伞下,漫天的雨丝打落,她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无法面对陆珩。 可刚迈了一步, 那把伞就又在她的头顶上了。 桑桑握紧了手, 她咬着唇瓣:“陆珩,你不要跟着我,”他就是个大骗子,她不会让他再骗她了。 桑桑说完就往前走, 可不管怎么样,那把伞都稳稳地笼罩住她的身子。 怎么就是这样阴魂不散呢! 桑桑知道现在自己再说什么陆珩都不会听的,索性就遂了愿一语不发的往前走,丝毫没有顾忌身后的陆珩。 伞下是玲珑纤弱的姑娘,外头撑着伞的是高大俊秀的男子,这画面竟然格外的和谐。 桑桑和陆珩很快就出了院子,然后消失了踪影,一旁的随侍小心地问十安道:“王爷眼下就这么和圣女出去了,咱们要不要在后面跟着?” 十安心道这真是个不懂事的,他使了眼色道:“咱们王爷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呢,就应该让他和圣女两个人独处,有什么话也好说,咱们跟在后头算什么事儿,到时候人俩要是有什么话想说……” 那随侍了然地点了点头:“十安哥哥说的有道理。” 十安得意的一笑,他心中隐有一个猜测,那就是这回世子怕是要和桑桑和好了,这次大雨正是个契机,他且等着瞧。 山上的庄子本就十分大且空旷,各处都是山林树木,隔许久才有些屋子。 这回桑桑又没有分辨路,而是随意地捡了偏僻的路走,再加上这么大的雨,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碰到,人们应该是都缩到屋里去了。 陆珩举着伞,他默默地看着前头伞下那道纤弱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跟着桑桑。 桑桑慌不择路的往前走,她现在觉得她的脑子都要爆炸了,这么些年的纠缠,原来竟然只有陆珩一个人,上天对她何其不公。 脚下的荒草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将桑桑的手划破了一个口子,她没忍住停下了步子,然后轻嘶一声。 陆珩看见了桑桑手背上刚刚划破的红痕,上面还泛着血迹,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拿出了一个干净的帕子递给桑桑:“给你这个。” 桑桑用手指暗了暗伤口,然后就当没看见陆珩递给她的帕子似的继续往前走。 身后,陆珩苦笑,然后继续跟上去。 瞧着陆珩一直跟着,桑桑气的急了,越发往偏僻不好走的地方走,可惜正是苦了她自己,她胡乱地拨着荒草,然后什么都不顾的往前走。 可下一刻,她却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滑坡,她身子一倾斜就要往下倒,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往下摔,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这竟然一处极高极险的斜坡! 眼见着就要掉下去,她的腰肢被陆珩揽住,然后险险地救了回来。 桑桑整个人都被陆珩抱在怀里,她听见陆珩急切的声音:“还往下走吗,这里是陡坡,若是摔下去只怕就要滚落到山脚下,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他声音中有一些责备,但更多的是后怕和心疼,这西山是极险峻的群山,随意一个陡坡可不是像小土丘,一个不小心就能丢了命。 桑桑本就生气,一听这话更来气了,她一把推开了陆珩:“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我要你管我了吗?” 陆珩却不敢放开她,他怕桑桑又不小心出了差错:“桑桑,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骗你。” “可是那天我用赵询的脸,也是怕你太难过,我怕你做出什么傻事,”他说着苦笑:“当时你根本连见都不肯见我,我只是担心你。” 他越说声音越低,他陆珩这辈子从没把自己放到这么低的地方。 伞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桑桑抬眼,顾不得雨水:“那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还要用他的脸?” 陆珩勾起唇角,极苦涩的一个笑:“因为……我想见你,想和你说说话,仅此而已。” “这都是我的错,可如今事情已然发生了,你不该就这样冒雨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走,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陆珩说。 又是这样,这样的语气,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陆珩,你别再说话了,我讨厌你,你这个骗子,总是骗我,”桑桑冲他喊道。 陆珩其实想问桑桑为什么这么生气,竟然不顾一切的跑来问他,又这样冒雨前行,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桑桑摇头,陆珩根本就不知道,这并不只是用赵询的脸来见她的事,更是因为……她喜欢上了那个赵询。 没错,她又喜欢上了陆珩。 桑桑蹲下身子,然后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她哭的一塌糊涂,声音都哽咽了,命运为何会如此对她,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陆珩伸出手,却不敢去摸摸桑桑,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桑桑的肩:“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桑桑却哭的更加厉害,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良久,桑桑才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她一双眼睛红着像只兔子:“陆珩,你离我远点儿,”说的咬牙切齿的。 听着桑桑的话,陆珩只能往后退了两步:“现在好了吧,咱们该走了,”再被雨浇会儿说不定会发烧。 桑桑刚要说话,就看见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的雨丝都变了势,这箭裹挟着极大的力道,而这支羽箭竟然是冲着她过来的! 桑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有人要杀她,可来不及了,这支箭来的太快,她根本避之不及,眼见着就要射到她身上,陆珩忽然出现在她身前,然后抱住了她。 就像是慢动作一般,桑桑看着那支箭穿过陆珩的肩膀,血花迷晃了她的眼,她失声道:“陆珩……” 下一刻,陆珩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事。” 他直接护住桑桑的身子,可一支箭过去,接连几箭破空而来,几乎都瞄准了桑桑,想要她的命。 陆珩直接把肩膀上的箭拔下来,他带着桑桑躲过好几支箭,刚刚喘了几口气,就见几个人黑衣人拿着弓弩出来。 桑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这幅阵势,陆珩刚刚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如今又碰上这么些杀手,身边还有她这么个拖累。 桑桑清楚的知道陆珩自己一个人能逃得出去,她握住陆珩的手,极力稳住声音:“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陆珩回握住她的手:“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紧接着,无数的羽箭破空而来,桑桑觉得她这回真得要死了,然后就见陆珩抱住她,然后顺着山坡滑落下去。 这山坡很陡很高,沿途间都是树木荒草和尖锐的石头,陆珩把桑桑抱得极紧,他紧紧地揽住桑桑的腰肢,然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里,几乎将桑桑整个人包住,然后才顺着山道滑落。 桑桑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颤:“陆珩,你松开我,这样你会受伤的。” 桑桑清楚的知道,在滚落的途中,他们会碰到粗壮的树枝、割人的荒草,还有尖锐的石头,他们会受到数不清的刮擦冲击,可陆珩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减轻了她所能受到的伤害,将所有的危险都留给他自己。 陆珩尽力调整着姿势,让她不受到一丝伤害:“桑桑,别说话。” 桑桑知道,这是她们唯一能活命的机会,所以陆珩才抱着她滚落山坡,可他分明是能独自逃走的,他的武功那样高,可却偏偏为了她。 桑桑发现她哭了,眼泪很多,却无声无息,她只能抱住陆珩。 滚落的时间似乎无限长,长到世界静寂,桑桑也听不到外头下雨的声音了,她只能听见陆珩胸膛处的心跳声,一声声,极有力。 终于,滚落到头了,桑桑听见了一声极清浅的闷哼声,是陆珩传来的。 陆珩抱住桑桑,他整个人撞在树根上,反而是桑桑安然无恙地倒在他身上,可饶是如此,桑桑也觉得一阵头晕难受。 好半晌,桑桑晕了的头才恢复过来,她都这么难受了,陆珩又会如何。 桑桑连忙挣扎着从陆珩身上起来,她颤着声音:“陆珩,陆珩……你没事吧。” 陆珩整个人无声息地躺在草地上,原本一丝不苟的玄色衣袍被滚落途中的杂物划得凌乱不堪,到处都是口子,露出的肌肤也是细细碎碎的血口子。 他俊秀到极致的脸庞此刻异常苍白,发丝凌乱,就连脸上也划了些小口子,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已。 这都是为了她,要不是她怎么会这样,桑桑用身子为陆珩挡住雨,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陆珩的脸色,她不敢用力,只是用指腹轻轻地去摸陆珩的脸,他一定会没事的吧。 陆珩感觉到他的眼皮上她的眼泪,他缓缓睁开眼:“桑桑,起来,我们走,这里不安全。” 饶是在这种情况下,陆珩依然冷静,既然那伙人是冲着桑桑来的,那就不能这么轻松的放过桑桑,就算他们冒险从山崖上滚落下来。 他们现在说不定会从缓和些的地方下山,然后搜寻他们的踪迹,不过那时候他们的人也会搜寻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见陆珩醒来,还能这么清晰的说话,桑桑的心顿时放下不少,她小心地扶着陆珩起来:“那我们去哪儿?” 陆珩抿着唇,他的唇瓣苍白:“往西北方向走,那里隐蔽,还有个小山洞可以避雨,”他从前来过西山,知道这里的情况。 “好,那你撑住,”桑桑说。 沿着陆珩指的方向,桑桑竭力扶着陆珩往他说的那处小山洞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 这小山洞果然不大,虽然有些破烂,但能遮风挡雨,也算是眼下极好的去处了。 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些石头,不过看着像是从前有人来过的样子,地上铺着些杂乱的稻草。 桑桑让陆珩先靠在石头上:“等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她说罢就蹲下,然后将努力稻草拢好铺好,这会儿能让陆珩躺在稻草上已然是极好的了,毕竟稻草算是最干燥的了,将这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桑桑扶着陆珩躺到稻草上。 陆珩的情况十分不好,他依着桑桑的吩咐躺下。 桑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她说着就去解开陆珩残破的衣袍,他中箭的肩膀处果然一道伤口,伤口处血肉翻飞,还流了很多血,顺着肌肤往下淌。 不过正是因为他穿了玄色的衣袍,如今这样流了血才看不出来。 桑桑的心彻底乱了,她早就知道陆珩中了箭,可眼下看到他可怖的伤口心中也是一惊,尤其他并不是只受了箭伤,还有他一路滚下来受到的撞击伤。 他伤成这样,她却毫发无损,这都是因为她。 陆珩握住桑桑的手,他的声音有些轻:“别哭,记住我的话,就藏在这儿哪儿也别走,咱们的人会找到咱们的,最迟明天早上,咱们一定会安全的。” 陆珩相信他手下的人,十安肯定会找到他们的,不过今天的雨太大了,将所有的踪迹都给洗刷干净了,要不然还会更快。 桑桑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他的手上:“那你怎么办?”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陆珩的情况不好,他既受了箭伤,又受了这么大的撞击,何况他之前背上的伤还没好,这山洞里还这么冷,她倒是能撑过去,他怎么办。 陆珩抬手,用指腹抹去桑桑脸上的泪水:“我会没事的。” 他说这话时神情极度的温柔,桑桑几乎是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陆珩,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大的恐惧,陆珩不会死吧? 不,不可能的,他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人,他一定会撑过今晚的。 桑桑咬住唇,让自己不要再哭:“嗯,会没事的。”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外面的雨还在下,山间本就冷,陆珩要是想撑过今晚,那就不能这样被冻着。 “陆珩,我出去找找柴禾,你等我,”桑桑说。 桑桑的手腕被陆珩给握住了:“桑桑,你别走,我们说说话。” 看着陆珩这模样,桑桑心中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就像是陆珩在交代后事似的,不,不会这样的,陆珩这么坏的人,一定会活的长长久久的。 陆珩开口:“桑桑,我不是故意假扮赵询的,我只是想要……” 他话还没说完,桑桑就制住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不会再怪你了,”她更多的是气自己,气自己再一次喜欢上他。 陆珩没有再说话了,好像说这些话就已经费尽了他的力气似的。 他的脸色很白,近乎是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他灵秀的双眼闭阖着,睫毛很长,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桑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陆珩,你说说话呀。” 陆珩好像很难受,他的眉心处有一道浅浅的皱痕,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浑身各处的伤痛,尤其是肩上的箭伤。 火辣辣的,还带着旁的疼痛,尤其是,他的头越来越昏沉,他知道,那是因为箭上淬了毒! 陆珩知道,毒发可能只要一瞬间,他绝熬不过这个晚上,他会死在这里,不过还好,桑桑没有受伤。 陆珩说:“桑桑,你记得,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走动,就在这里等着,十安会带人过来的,你会平平安安地出去的。” 桑桑的心跳的异常的快,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陆珩,那你呢?”这声音极度缥缈。 桑桑隐约猜到了什么,她并不是三年前一无所知的桑桑了,难道是那箭上……有毒,她的心陡然一片荒芜,疼的几乎没有知觉。 陆珩笑,他并没有回答桑桑的问题,而是说:“桑桑,你以后要好好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乎要听不见了。 桑桑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轻的几乎不像是她的:“陆珩……” 就像是梦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aikankyoku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汁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71、第 71 章 天上又扬起细细的雪花。 桑桑站在窗子前看雪景, 院子里铺了薄薄的一层雪, 还有个小厮正弓腰扫雪,带起一阵裹挟着雪花的风。 桑桑叹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真的快,眨眼间就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她也在巫城生活了大半年之久了。 “吱呀”一声门响, 原来是巫祁过来了,他带着一身的风雪,他拍了拍肩膀后才进屋来:“圣女, 你的身子刚刚好的差不多,还是不要在窗子下站着,窗缝里多少会渗进些冷风。” 桑桑愣了一下, 就在这档口她忽然想起了陆珩, 好像他之前也曾这样说过她, 她掩饰地笑了笑:“好,我这就过去。” 巫祁并没发现桑桑的不对劲儿,他还以为桑桑是在担心她的病情。 等桑桑坐下,巫祁把药箱放在一旁:“圣女别担心, 你体内的毒已然清的差不多了, 待稍后我再替你诊一下脉就好了。” 桑桑听巫祁这样叫她觉得有些怪。 自打她被发现圣女的身份后, 巫祁就唤她圣女,再未唤过她的名字,之前她还希望巫祁能改过口来,可巫祁不同意, 桑桑也只能由着巫祁这么叫她了。 桑桑伸出手腕:“我知道的,要不然爹爹就不会将这事告诉族人了。” 早前几天,巫盛就已经把寻回圣女的消息昭告巫族了,桑桑虽然人没出去,但听说巫城热闹了足有好几天,甚至还有族人痛哭流涕的。 巫祁将手指落在桑桑的腕子上,闭着眼睛听了半晌脉后才睁开眼睛,他面露喜色笃定道:“圣女,从这一刻起,你的身子彻底大好了,再也不用吃药了。” 饶是先前已然确定了,但现在听巫祁这样肯定说,桑桑还是控制不住地欢喜,她的病好了,这个伴随着她的阴影终于彻底消失了! 这大半年来她每天不落的吃药,日日诊脉,眼下终于好了,她再也不会像原主那般虚弱致死了,她以后会顺遂的活下去。 笑着的桑桑眼睛里好似有星星,巫祁不经意间瞧见一眼就觉得心脏莫名的跳动,他连忙垂下眼眸。 这大半年因为治病他时常和桑桑相处,而且不用像之前在镇国公府那般小心,他和桑桑还曾走过巫城的不少地方,日子过得像梦一样美好。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推开门的时候嚷道:“这天头可冷死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这可怎么出去玩儿?” 赵询身穿一件玄色的袍子进来,他的肩上落了些雪,却越发显得俊朗。 他极爽朗地走过来:“巫祁,桑桑的病如何了?” 这大半年他一直跟桑桑住着,和巫祁见得也多,俩人自然就变成了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圣女已然全然好了,”巫祁一面整理药箱一面道。 赵询说着坐下来给自己倒了碗热茶喝下去:“那就好,我盼着这一天可许久了,当真是不容易。” 巫祁听了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啊,”他说着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早在桑桑和巫盛见完面以后,桑桑就搬进来和巫盛一起住了,毕竟巫盛是桑桑的亲生父亲,而且这么多年巫盛也只单身一人,毫无阻碍。 “好,那我送送你,”桑桑站起来。 巫祁摇了摇头:“路程这么近,有什么好送的,圣女你就待着就好。” 见巫祁这么坚决,桑桑也就同意了,巫祁很快出了屋子,他推开门就迎面扑来一阵雪花,打乱了他的眼睫,呼啸的风中传来些屋子里的声音,那声音欢快:“桑桑。” 是赵询在叫桑桑,巫祁想着就扯开嘴角苦笑起来。 随即,巫祁闭上眼睛,抹去眼睫上的雪花,然后才一步步走向风雪里,他想起了许多事情,从赵询,到陆珩。 他早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思,他喜欢桑桑,可他比不过陆珩,也比不过赵询,陆珩会霸道地拥有桑桑,而赵询,也敢于陪在桑桑身边,他却只敢叫桑桑圣女。 他们之间,就这样了,巫祁想,然后步子沉重地往回走。 今年是桑桑寻回来的第一年,年关这天,巫城的人们都欢欣鼓舞,期待着三月初一的日子,由于现在天气太冷,以免冻到圣女,巫族决定桑桑在三月初一的日子在巫城中央同大家见面。 而在族长巫盛的宅邸里,下人们都乐红了脸。 前大半年的时间圣女都在养病,她们也不怎么能见到,可前些日子确定圣女身子大好,这也就意味着她们日后能时常见到圣女了。 抱厦里,一堆仆妇丫鬟凑了桌儿吃年夜饭,族长巫盛向来是个和善的主子,从来与人为善,在这样的日子一早就准了她们可以好好吃一顿,不用过去伺候。 席面上的一桌菜很好吃,仆妇们用的很开心。 忽然一个小丫鬟从外面回来,她惊喜地道:“我终于看见圣女了,”言语间带着一种不敢相信的意味。 仆妇们把筷子放下,都激动道:“快说,快说圣女什么模样?” 她们这些仆妇常年伺候在外院,也见不到什么主人家,更凑不到圣女跟前儿了,此时听那小丫鬟一说都充满了期待。 那小丫鬟嘴角还挂着吃吃地笑:“圣女……圣女就像是九天上来的仙女儿,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 “嗬,真的,可别是看花眼了?” “可不是,再好看还能有仙女好看?” “瞧你们这些人,圣女就该是那样好看的,大惊小怪什么。” 不过随着小丫鬟的话,这些仆妇心里却对桑桑更好奇了,她们想着日后得往圣女的院子里凑凑,看圣女长什么模样。 而在正屋里,桑桑正和巫盛还有赵询一起用年夜饭。 巫盛给桑桑挟了鱼肉:“这是活鱼,味道可好,桑桑你尝尝。” “好,谢谢爹爹,”桑桑笑道。 巫盛是一族之长,向来管的事情都很多,如今好不容易得闲,却也忘不了正事:“离三月初一没剩多少时间了,到那天你就要和族人见面了。” 听巫盛说起这个,桑桑有些紧张,她知道这是她该承担的责任,可她一想到和族人见面后就真正意味着她要担圣女的责任,她就害怕对不起族人的期待。 巫盛看出了桑桑的紧张,他慈善地笑:“你不用担心,万事都有父亲帮你。” 巫盛确实帮了桑桑不少,巫族的一应事务都是巫盛在忙,桑桑半点不用操心,桑桑想起这个吁了一口气,幸亏巫盛是族长。 说来,巫族主要由圣女、族长和长老等人统领,圣女自然也是要管一些事的,眼下巫盛是族长也是桑桑的父亲,他就帮着桑桑管了不少事,能让桑桑轻松些。 桑桑想巫盛已经帮了她这么多了,她也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爹爹,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那就好,吃饭吃饭,”巫盛道。 一顿饭用的很开心,眨眼就到了后半夜,三人各自回屋,赵询收拾的慢了些,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 “族长,您先过去,我再缓一缓,”赵询道。 赵询这大半年一直陪在桑桑身边,虽然现在桑桑已经不需要他了,她身边有父亲也有族人,更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可在他心里桑桑就是那个小姑娘,他永远想守护的小姑娘。 巫盛看着赵询,这个年轻人一直陪在自己女儿的身边,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道:“好。” 等巫盛走后,赵询喝了好几碗茶解酒,要不然这晚上他觉都睡不好。 赵询想起他最开始知道桑桑是圣女的时候,那时他除了震惊以外,更多的就是在想圣女能不能成亲。 后来他一想要是不能成亲那桑桑是怎么来的,然后他又逐一去巫族打听,原来巫族圣女可以成婚,而且对于夫婿的选择也是自由的,毕竟血脉的传承只在圣女一人身上。 外面烟火盛放,赵询抬头看,如果说最开始他是想报答桑桑的救命之恩,可时间久了,这感情早就变了,他现在想永远跟在桑桑身边,转过脸就能看见她。 三月初,桑桑穿了华服,盛装出席。 巫城中密密麻麻地站着族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族人们怀以最诚挚的信仰和祝祷纷纷跪下,他们的圣女,终于回来了。 桑桑的手心出了汗,她看着这些人,然后坚定地一步步踏上九尺高台。 百步的青石台阶,桑桑仰头,这时节已经开了花儿,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石阶虽高,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站在阶上,一旁挂着的五色风铃叮咚作响,人们抬眼就看见穿着朱色衣裙的桑桑,她眉眼清艳不可直视,说不出的好看。 此刻,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圣女就该是这样的。 圣女,终于归来。 那天的仪式过后,桑桑就正式地承担了圣女的职责。 可她又不会处理这等事务,好在巫盛和长老们已然习惯了十几年没有圣女的日子,巫族照样运行的很好。 饶是如此,也把桑桑给累的不行,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没有管理这么大的巫族的能力。 可随着时间过去,桑桑又面对了一个新的任务,那就是出使齐魏两国。 巫盛同她道:“桑桑,如今你重回巫族,这不只是咱们巫族的事,更是全天下百姓的事,咱们巫族向来以天下百姓为己任,你是时候去见见他们了。” 巫盛说的没错,每一任圣女都以天下百姓为重,经常出使各国以促进和平,使百姓安居乐业,上一任圣女巫玉就是死在出使齐国的途中。 而且这出使一般都时间很长,甚至还有待上好几年的。 桑桑第一次沉默,她是知道早晚会有这一遭,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巫盛以为桑桑是在担心:“你放心,你寻常时候就住在两国的宫里就好。” 其实这也是和两国皇室示好的信号,本身巫族就得天下百姓的爱戴,难免惹得皇室怀疑,这也是每任圣女都必须去皇宫里住上一段时间的原因之一,打消皇帝的怀疑,友好共处,毕竟这天下终究是皇帝说了算。 桑桑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裙裾,她这次一去,岂不是要见到……陆珩? 赵询清晰地看见桑桑的面色发白,他想起良久之前巫祁和桑桑的对话,她在建康城里曾受过那样的对待,如今却要再回去…… “族长,先去魏国吧,”赵询对巫盛道。 “也好,”巫盛说。 话音刚落,赵询就看见桑桑的面色一下子就松快了起来,他却看的心痛,这样的桑桑终究都面对过些什么呢? 桑桑松了一口气,这一去魏国就要一年多的时间,反正是越晚见陆珩越好。 桑桑最近时常想起她逃走的那一天,她知道陆珩的脾气,若是再见到陆珩,她感觉陆珩都能吃了她。 明明现在她已经是圣女了,身份和从前天差地别,可她还是莫名的怕陆珩。 巫盛拍了拍桑桑的肩膀:“那就去收拾行李,这次叫巫祁和巫月陪你一起过去,有他们在,应该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巫祁擅医,巫月年纪虽轻,但和桑桑说得上话,正好一路上可以照顾桑桑,除了他们两个,巫盛还会派足够的人跟着桑桑保护她,毕竟桑桑是圣女。 “当年你母亲的事不会重演的,桑桑你放心。” “好,那爹爹就在巫族等着女儿的好消息,”桑桑笑着道。 左右现在两国和稳,并没有要打仗的迹象,百姓也都过的很好,她只是作为一个吉祥物去两国出使,展示一下友好之意,这她还是做得来的。 赵询自然是要跟着桑桑去的,桑桑听了后难免挑眉道:“赵询,你难道就这样一直跟着我?” 桑桑一直以为赵询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赵询在她心里的人设也变了些,重恩重情。 赵询已经到嘴边儿的话差点没被噎回去,他道:“你不是要出了巫族,魏国你人生地不熟的,我肯定要跟着你才能放心啊。” “你忘了你母亲的事了吗?这些巫族人不一定靠谱,还是得我守在你身边才行。” 很好,这话逻辑缜密,无可挑剔,桑桑只是奇怪,明明之前在建康城的时候赵询是个爱玩爱闹的纨绔性子,怎么现在变得这样重恩情,她说都说不通。 桑桑心道难道是赵询经了那一遭的刺杀,性子都变了。 于是乎,桑桑和赵询还有一众人一起踏上了去魏国的路。 这是桑桑第一次到魏国,魏国的气氛和齐国还是有些不同的,魏国重游牧,人也粗犷些,而大齐则是典型的农耕传世。 桑桑在魏国待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她和巫族人一直住在皇宫里,每日里不是和那些皇族或贵族见面就是出去见见当地的百姓。 毕竟她的任务就是促进巫族和两国间的和平信任,难免要将很多时间都放在和皇室还有各贵族们打交道上。 还好,这算是很轻松,桑桑很快就适应了。 等到第一次落雪的时候,桑桑一行人离了魏国,踏上了去齐国的路。 这一路上,桑桑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知道陆珩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又得皇上信重,将来她和陆珩免不了见面,她早晚要习惯。 而且她现在是圣女了,身份比陆珩高,她有什么好怕陆珩的,可饶是这样告诉自己,桑桑还是忍不住失眠了。 这天晚上她总是睡不着,索性披了斗篷出来透气。 天上星空闪烁,桑桑吐了一口气,正好巫祁走过来:“天还冷,这样出来会冻到的。” 桑桑笑弯了眼睛,原本巫祁就很关心她的身子,现在就更操心了,恨不得连她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管。 巫祁看着桑桑如玉般的侧脸:“圣女,你已经不是过去的桑桑了,更没有什么在镇国公府的经历,更无需介怀。” 巫祁一下就说出了桑桑心里的事,她想了想道:“你说的对,过去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巫祁却并没有放心,他早就看出桑桑这段日子有些心神不宁,可那到底是害怕更多,还是仍有情在呢? 毕竟她和陆珩经历了那么多,还曾经有过孩子…… “好了,回去睡觉吧,”桑桑道。 一晚上安然过去,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可在路上,桑桑等人就得知了一个很重大的消息,那就是大齐皇帝于前些日子驾崩,他尚才八岁的幼子登基,大齐正处于一片混乱当中。 赵询毕竟是赵王的幼子,知道不少朝廷的事,他对桑桑道:“先帝子嗣艰难,只有一子在,故而年幼登基。” 年方八岁的幼子登基,这时要是有起了异心的人动作,那百姓可就真是要受苦了。 巫祁拧了眉:“眼下正是大齐动乱的时候,朝野内外一片动荡,若是此时出了事百姓难免受害,”顿了顿又道:“圣女,咱们快些赶路吧。” 桑桑凝了眉:“好,”她这圣女的身份说不定会有些震慑作用,能让那些起了心思的人安定下来。 桑桑回想起书中的剧情,原书中这个时间段一切都还好好的,皇帝没有驾崩,更没有幼子登基,看来剧情又有变了。 镇国公府,正房。 范老夫人上座,她带着檀色的眉勒,头发银白,好不慈祥,她照常捻着佛珠,似是无声在心中念佛偈。 老嬷嬷满面笑容地给巫瑶倒了碗热茶:“巫瑶姑娘,这是老夫人前两天刚得的上好的茶叶,您尝尝。” 范老夫人也笑道:“可不是,这茶叶顶好,老婆子我特意给你留着的。” 巫瑶自然是满口的欢喜,然后又细细地品尝了茶:“果然是好茶,老夫人,难为您念着我。” 范老夫人嗔怪道:“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之间的关系还值当说这些?” 范老夫人说的也没错,巫瑶姐妹已然在府里住了两年多了,巫瑶更是时常过来陪范老夫人,她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如同祖孙一般了。 巫瑶眉眼温婉:“是我糊涂了。” 范老夫人越看巫瑶越喜欢,这要是她孙媳妇多好,她说着就想起陆珩:“珩哥儿就那个性子,你可千万别见怪。” 桑桑走了两年多了,陆珩也就行尸走肉一般两年多了,他比从前更努力,全心扑在朝务上,许久都不见得回家一次,哪里有机会见巫瑶。 巫瑶听到陆珩脸就有些红了:“老夫人,我明白的,我只要等着他就好了,时间久了,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总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范老夫人和巫瑶之间早已挑明,这两年间范老夫人更是为陆珩和巫瑶创造了不少机会,只可惜没什么进展。 范老夫人拍了拍巫瑶的手:“你说的对,都两年了,珩哥儿早晚会明白你的心的,”范老夫人何尝不急,寻常像陆珩这般年岁的,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 想了想,范老夫人又道:“过几天就是圣女过来的日子,珩哥儿一定会去,你也过去,正好趁机见一面。” 圣女来使是大事,满朝的贵族都是要去相接的,巫瑶身为巫族人,自然更应该去了。 说起这个,巫瑶的脸色就白了白,圣女回来的消息早在一年多前就传遍了,她却没有回巫族,当时桑桑刚离开不久,陆珩身边正是有机可乘的时候,她就想着守在陆珩身边,让他回心转意,可没想到陆珩半点没有感动。 “是,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圣女呢,”巫瑶道。 范老夫人看着巫瑶的眉眼:“那你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巫瑶红着脸,慢慢点了头。 陆珩今日穿了件玄色的衣袍,袖角斓边以金线做衬,五官俊秀又凌厉,单只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子权倾天下的气势。 也是,他如今已然是一人之下,权倾天下了。 一众官员谨小慎微地冲陆珩点头行礼:“摄政王。” 没错,陆珩在几天前成为了摄政王,手下统领三军,虎符在手,护拥八岁的小皇帝登基,真正的权柄滔天。 听了这些人的行礼,陆珩只微点了点下巴。 巫瑶以巫族长老之女的身份,正站在陆珩身边,她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依恋,这就是她爱着的人,年少卓绝,在前几日先帝驾崩的时候,以无人可挡的气势压制住了所有有异心的旁类,手握军队,拥立幼帝登基,这般年轻就成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也只有着这样的陆珩才值得她喜欢。 巫瑶小心地检查了自己周身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然后才软声道:“圣女就快到了,世……王爷,”对,他已经是摄政王了。 陆珩略点了点头,他忽然感觉眼皮上一凉,原来是下雪了,雪下得很快,眨眼间就以铺天盖地的气势袭来。 而在这时,一阵唱喏声响起,巫族圣女终于到来。 从大齐众人的角度看过去,只见来人身穿黑色广袖华袍,裙裾的边缘用金线做封,内里露出红色的祥云纹路,行走间发髻上的步摇轻颤,华美无双,高贵无匹。 而离的近了,众人才看清圣女的相貌,圣女年纪很轻,肤色如玉一样白,她的眉眼清艳,清澈的眼睛好似能透到人心里去,一头乌沉沉的发拢在肩上,乌发红唇,在这漫天的雪景里,当真国色无双。 原来圣女竟然是这样一个美人儿,所有人都没想到。 巫瑶的神情却好似龟裂了一般,她不可置信,随即就转头看向陆珩,陆珩果然变了神色,两年来如死水一般的他终于生动了起来。 陆珩眉梢微挑,越发的俊秀,在这雪幕里好像周身都拢着一层光。 两年半以后,俩人终于再次相见。 桑桑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在来的路上听说陆珩已然成了摄政王了,摄政王……和她平起平坐的身份。 不过没关系,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再对自己做什么了。 陆珩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圣女,眼前人衣着华贵,好似一只栖在梧桐上的凤凰,这样高贵的气息。 可那张脸,化作灰他也会认识。 陆珩握紧了手,指节分明,此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想去探究为什么,好似天地间只剩下桑桑和他两个人,他抬步,一步一步向桑桑走过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摄政王向圣女走过去。 陆珩抿唇,他的药引,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大家解释下,昨天右肩膀和胳膊那里忽然很疼,一抽一抽那种,也不敢动,就没更新,今天多更新了些字数作为补偿,以后都会准时哒!!!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217499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鸦 10瓶、?小孤傲 10瓶、34136990 5瓶、勤快的大大最可爱 2瓶、玫瑰松鼠 1瓶、32217499 1瓶、saya 1瓶、gu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6、第 86 章 外面风雨声声, 反倒衬的山洞里安静的可怕。 桑桑跪坐在地上, 裙裾铺了一地,她的眼尾泛红, 红唇半张着,良久,她才轻轻地摸了摸陆珩的脸:“陆珩……” 话说出口, 桑桑才发现她的声音中蕴含了多少害怕。 她的手轻轻地抚在陆珩脸上,他好像睡着了一般,鼻梁高挺, 眉骨微微突出,就连下巴的弧线都那么好看,只可惜双眼闭阖着。 眼泪像珍珠断了线一般地砸在陆珩脸上, 可他依然毫无所知的安然睡着, 就好像永远不会醒过来一般。 桑桑咬住唇:“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她能感受到陆珩身上的温度很高,这是中了毒的正常表现,再过后一会儿则是浑身冰凉,然后毒发身亡。 她决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珩去死, 她得想办法。 可现在哪儿还能有什么办法, 要想救陆珩就要找到解药, 可他们现在身处荒山脚下,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会有人过来,她也不认识路,无法背着陆珩走出去, 不管从哪儿看,陆珩都必死无疑。 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陆珩的脸上,桑桑哭的哽咽:“陆珩,你那么命硬,你可是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死在山洞里呢?” “你说,是不是因为你以前总是欺负我。” “你这个大骗子,欺负了我那么久,又骗了我,现在还把我单独扔在这儿,”桑桑趴在陆珩的胸口上,眼睛都哭红了。 桑桑闭上眼睛,可是,也是这个陆珩舍命救了她啊,他从挂满了花灯的木架下救了她,还有今天……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大傻瓜,”桑桑说。 桑桑想,这回不只是扯平了,她更欠了陆珩的,之前陆珩欺负过她的,现在都还回来了,而且还的更多。 桑桑拽着陆珩的衣襟:“陆珩,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她想,大不了就陪他一起去死,这样也算是还了她,至于巫族那边,只能靠巫盛了。 等等,巫族,桑桑的眼睛陡然一亮,她竟给忘了,她是圣女啊,她的血能解毒。 桑桑一下子就从陆珩身上起来,她握住陆珩滚烫的手:“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的血能救你的命啊,”从前她还是他的药引呢。 想通了这一关窍,桑桑死寂的心终于又活过来了,只要能救陆珩就好,不管付出什么。 桑桑把陆珩放平整,然后就想起了一个问题,她没有刀啊,这要怎么取血? 想了想,桑桑去摸陆珩的衣襟和腰腹,她记得陆珩生性谨慎,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匕首,果然,她在陆珩的袖袍里找到了一把小匕首。 这匕首虽小,但很锋利,至少割破伤口是没问题的。 身下,陆珩紧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一般,桑桑俯下身,用手轻轻地抚着陆珩的眉眼:“很快就好了,睡醒这一觉,再醒来时一切都好了。” 桑桑先是割裂了自己尚算干净的里衣,然后就对准了手腕划了一刀,血很快就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淌进陆珩半张的嘴巴里。 幸好陆珩还能吞咽,眼见着陆珩把血都吞进去,桑桑才松了口气,桑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血,只好等伤口处的血流不出来才停止,这时她已然面色煞白,头昏昏沉沉,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 这之后,桑桑才用刚刚裁好的干净的里衣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然后帮陆珩擦了擦嘴角。 桑桑知道,她的血能解毒也是要配合着药材来的,那时候巫祁就是把她的血当做药引,然后辅以药材,可现在是找不到药材了,桑桑只能寄希望于这样也能起些作用,至少熬到明天救援来时。 忙活完了这一切,桑桑才有功夫喘两口气,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浑身软绵绵的,头也昏沉欲裂,她知道自己怕是发烧着凉了,又失了这么多血,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也危及不到生命。 桑桑坐在陆珩身侧,眼睛一错不敢错的看着陆珩。 陆珩好像没有醒来的迹象,脸上也依旧那么滚烫,桑桑不敢走开,她怕这样子她的血会不起作用,于是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陆珩。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雨也停了,终于没有风雨声了。 陆珩终于有了变化,他滚烫的身子开始缓和下来,手指也无意识地动,桑桑连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样子她的血还是起作用了,要不然陆珩会逐渐恶化的。 可没等桑桑高兴多久,陆珩的身子开始忽冷忽热,整个人也好像很怕冷的样子,桑桑知道他这是冷了。 虽说这时节是夏日,可这是在群山当中,又刚刚下过那样大的一场雨,兼着风也很大,这里的温度很低,要是想让他熬到明天早上,就一定要让他不那么冷。 可这里根本点燃不了柴禾啊,大雨已然将所有的柴禾打湿,她和陆珩身上也没有火折子。 桑桑秀美的眉毛微蹙,这下还能怎么办,她侧过脸,陆珩好像很难受,眼下也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只有让她抱住他,帮他暖和身子。 桑桑侧躺在陆珩身边,然后使劲儿地抱住了陆珩,希望这样可以吧。 桑桑想,陆珩可一定要熬过去啊,她闭上眼睛。 头越来越昏沉,桑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已然是第二天早上,今天是个大晴天,很热烈,就好像要将昨天的阴冷都驱散似的。 桑桑起身,然后用手背试了试陆珩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热,但没有昨太天那么恐怖了,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在山洞中睡了一夜,桑桑觉得她头疼欲裂,她强忍着不适出了山洞,按道理这时候十安应该带着人找过来了,可也要防备着是不是那伙想要杀她的人。 也是巧了,桑桑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一阵阵脚步声,她连忙矮身藏在荒草里,然后仔细听着动静。 幸运的是,她听见的是十安和巫祁的声音。 桑桑连忙从荒草中起身,她跑过去,就像是重获天日一般:“十安,陆珩他在山洞里,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中了毒,你快过去。” 十安闻言脸色都变了,连忙率人过去。 手腕被握住,是着急的巫祁:“桑桑,你没事吧?” 桑桑没忍住撕了一声,十安连忙撩了桑桑的袖子,然后看见她手腕处渗透了的血迹,他眉梢微挑:“你……” 桑桑点头:“他中了毒,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她没发现,巫祁没有叫她圣女,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巫祁,你快过去看陆珩,他被箭射中了,而且那箭上淬了毒,他又从山坡上滚下来,浑身都是伤,很严重,你快过去看看他,”桑桑连忙道。 巫祁皱着眉:“好。”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桑桑也终于放心了,她终于支撑不住了,然后浑身一软便倒了下去,幸好巫祁在一旁接住了她。 巫祁抱着桑桑,他看着不远处十安等人抬出来的陆珩,继而苦笑。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桑桑依稀还能听见山洞里嘈杂的雨声,还有静默地躺在地上的病的严重的陆珩。 对,陆珩,陆珩怎么样了? 桑桑一个激灵就做了起来,她茫然四顾,这屋子很熟悉,正是在山庄上她的屋子,她们这是平安回来了。 桑桑撩开被子就要下床,把一旁守着的巫月给吓了一跳。 巫月连忙拦住了桑桑,她安抚桑桑道:“圣女,你刚刚醒过来,这是要做什么去?” 桑桑本身就虚弱无力,此时身子便一软:“巫月,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见桑桑没有要走,巫月松了口气:“您睡了有一天一夜了,”顿了顿又道:“圣女,你刚回来的时候烧的厉害,又失了那么多血,这下能这么快醒来都是好的。” 说完,巫月压下自己心底的好奇,按说那样情况下的圣女早该昏倒了,圣女是怎么在山洞里熬到十安他们过去的。 一天一夜,桑桑没想到她竟然睡了那么久,她现在还能感受到身子的酸软,还有手腕处那熟悉的疼痛。 巫月说:“圣女,刚刚给您换过药,您等会儿可别用太大力气,要不然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桑桑接下来的声音有些颤抖:“巫月,陆珩……他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果然,还是问到了陆珩,巫月低着头:“摄政王他伤的厉害,又中了毒,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儿好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然醒不过来。” 巫月安慰桑桑:“最快也要明天,圣女您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养身子吧,等王爷好了您再过去也不迟。” “巫月,你给我找一身衣裳过来,”桑桑说。 见着桑桑这模样,巫月就知道桑桑是铁了心了,只好给桑桑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然后服侍着桑桑换上。 “圣女,您安心过去吧,您和王爷失踪一晚的事没人知道,也就十安和咱们几个人知道,”巫月说。 又走进了那间熟悉的院子,十安守在门口,面色不大好,看着很疲惫,一瞧着就知道好几天没睡了。 他见到桑桑有些惊讶,心中还有些欢喜,这时候桑桑过来,那岂不是在担心世子,十安心道世子这回受伤怕不是什么坏事。 “圣女,您过来瞧世子了?他还在睡着呢,”十安说。 世子……桑桑这才发现十安好像一直叫陆珩世子,而不是王爷,她笑了下:“嗯,他现在怎么样了?” “巫医特意帮世子诊过脉,实话说,世子伤的很重,甚至是伤的从未这么重过,不过好在如今已然救回来了,只不过日后可能要养很多日子,”十安回复桑桑说。 桑桑点头:“十安,你去睡一觉吧,我守着他,不会出事的。” 十安一愣,眼底的那点小欢喜几乎都要掩不住了,他连忙道:“好。” 等桑桑进去,一旁守着的随侍疑惑道:“十安哥哥,怎么王爷伤重,你刚才倒像是要笑出来似的。” 十安狠狠地敲了那随侍的脑袋:“笨。” 这回,他觉得桑桑要回来了,这对世子来说,才是最欢喜的事,什么都比不上。 陆珩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他显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的皮肤很白,像是冬天的雪,亦或是一簇簇盛开的梨花,他的鼻梁挺直,唇瓣淡淡的血色,处处都像是工笔画作一般,尤其是那双闭阖着的眼睛,不知道睁开后会是怎样的灵秀。 桑桑想起了许久之前,刚刚重病醒过来时的陆珩,一切就像是时光倒转一般。 桑桑拿了个圆凳坐在床榻边儿,她看着陆珩:“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他终究熬过来了。 陆珩的唇瓣好像有些干了,桑桑拿过一旁的茶水润湿了帕子,然后轻轻地擦了擦他的唇,等忙活完一切,桑桑才轻轻说:“谢谢你,陆珩。” 谢谢你,三翻四次地救我的命。 又坐了一会儿,桑桑身上也开始不适起来,她趴在床榻边上,然后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天黑了。 桑桑坐了会儿清醒下,她想她还是叫巫祁再过来看看。 下一瞬,她就瞧见陆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动,继而是他的眼睫轻颤,然后陆珩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很迷茫,眨了几下眼才看到桑桑,她就坐在床榻边上,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对襟桃花襟子,下身是一条雪青色的挑线裙,腰间是玉色的宫绦,斜斜垂在腰际,她的眉眼清艳如画,整个人就像是一场梦。 陆珩并不懂姑娘的首饰衣裳,他只是觉得这衣裳好像很眼熟,像是安嬷嬷那时候给桑桑张罗的夏裳。 所以,陆珩的第一句话是:“桑桑,我是在做梦吗?” 桑桑一愣,眼中有泪:“你不是在做梦。” “桑桑,我叫安嬷嬷每年四季都给你裁衣裳,如今都装了好几个箱笼,如果我不是在做梦,那你怎么会穿上这衣服?” 桑桑恍然,陆珩怕是刚刚醒来有些糊涂了,似乎是忘了她作为圣女回来的这段日子,像是在她走了的那两年。 陆珩自言自语:“桑桑,你终于回来了……” 他抬手,然后将桑桑揽进自己怀里,怀中人温软,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香,就像他曾经抱过无数次的桑桑,这梦的感觉太真实了,如在眼前。 这两年里他做了那么多的梦,却好像从没梦见过桑桑,这是第一次。 所以,他说。 “这真是个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回应该开启甜甜甜了!!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aikankyoku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331417 10瓶、维客99. 5瓶、异星君 5瓶、萱草无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72、第 72 章 陆珩觉得他好像在做梦。 做了一个长达两年半的梦, 他现在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两年半前桑桑离开, 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他遣人走遍了大齐, 却丝毫没有发现桑桑的踪迹,以至于他时常恍惚,桑桑是否真的出现过。 可现在, 桑桑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初见那天一样,就算她改换了装扮, 变换了身份,她终究也是桑桑,他不会错认。 这两年半的时间里, 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短短的一段路却好似总也走不完, 陆珩终于走到桑桑的面前,离她一息之距,离的近了,他也才终于看仔细了她的面容。 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变, 眉眼玲珑清艳, 红唇嫣然, 一头乌发挽在胸前,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些雪,映衬着发间的步摇,和从前一般漂亮。 可这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情绪, 好像没有这两年的分离,甚至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 陆珩顾不得这些,也没有能力去思考,他一把握住了桑桑的手腕,声音艰涩道:“桑桑……你回来了?” 满座哗然。 不只是大齐众人,更有巫族来人,尤其是巫月的眼睛都瞪圆了,摄政王这模样是干什么啊,难不成他认识圣女,否则为何会这般失态。 大齐的官员更是好奇,原本他们以为摄政王走过去是要问候圣女的,没想到一过去就那样握住圣女的手,像是有私交的样子,可摄政王如何与圣女有私交? 无数双眼睛都暧昧好奇地看着陆珩和桑桑。 尤其是巫瑶,她素净的一张小脸刷的就白了,她苦苦等了两年多,守了两年多,为此不惜放弃自己身为巫族长老之女的荣耀,甚至拉下脸去和范老夫人相交,她以为自己可以熬到陆珩忘了桑桑,可她没想到,桑桑竟然回来了! 桑桑只是刚出现而已,陆珩就如此失态,不顾满大齐的勋贵官员,若是时间久了,哪里还能有她的地位,那她这两年半时间岂不是笑话? 手腕上传来些痛意,桑桑蹙了眉。 她看着陆珩,眼睛里露出不解的神情:“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我认识你吗?” 陆珩一愣,他没想过桑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竟然假装不认识他,可她的神情又太真切了,让他都有些恍惚,她到底是不是桑桑。 赵询在一旁看的明明白白,他早就发现桑桑的不对劲儿,也知道桑桑是担心来齐国后会碰上那个伤害过她的人。 只不过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陆珩,从前他就听过陆珩的名头,在朝中风头无两,如今陆珩又成了摄政王,赵询想这个陆珩会是个麻烦。 赵询握住了陆珩的手,然后用力松开,他掀唇笑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圣女千里跋涉而来,是为天下谋福祉,您如今是不满意不成?” 旁人一听也明白了,原以为摄政王是与圣女有私交,可现在看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像是有仇。 众所周知,圣女的地位超然,更是民心所向,可前些日子先帝驾崩,幼帝登基,如今满朝的朝政都有摄政王把持着,谁知道他是不是会篡位,想来摄政王是怕圣女碍事吧。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都变作了瞧好戏的,眼下朝局不稳,正是可以分一杯羹的时候,不管是摄政王还是圣女,若是他们两个之间有龌龉,将来不论是谁得力,他们都能获利。 陆珩抬眼,他顺着看向了赵询,眉头微拧,然后从记忆中搜寻了关于赵询的记忆,这人是赵王幼子,怎么会跟在桑桑身旁? 随即,陆珩恢复了理智,他若是再继续下去,那明日朝上说不定会传出来些什么,他收回手,定定地看着桑桑。 “圣女远道而来,大齐上下无不欢迎,眼下圣女也劳累了一路了,正是该歇息了,”陆珩一字一字道。 桑桑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劳烦摄政王了。” 桑桑在心里缓缓吐出了口气,现在这样就很好,果然,她现在是圣女了,就算他是摄政王也没奈何再强迫她。 一旁专门的礼仪官过来:“圣女,宫殿早已备好了,宫女太监们也都洒扫干净了,您现在就过去吧。” “好,”桑桑道。 毕竟是远道而来,自然是要先歇息才开宴的,桑桑和巫族一众人就跟着礼仪官往前走。 而大齐的官员中,赵王翘首看着赵询,他失踪了两年多的儿子! 对于他和赵询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满大齐都知道,俩人见无非是鸡飞狗跳,他见了这个小儿子也是训斥打骂为主,可这都是因为他看重赵询啊。 赵询当时一时意气,非说要离开建康城,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他不准,甚至断了他所有金钱的来源,可那小子也知道用什么歪门邪道,竟然真的离了建康城,而且再也寻不见,赵王还以为赵询永远不会回来了,此时再见赵询,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看着身侧的大儿子:“赵宣呐,父亲没看错吧,那是你弟弟不成?” 赵宣抿着唇:“父王,是弟弟,他怎么会跟在巫族圣女身边?”若是与圣女有了相近的关系,那岂不是得了很大的助力。 说话间,人群就已经散了,毕竟已经接完了圣女,再见圣女就该是几天后的大宴了,陆珩看了看桑桑的背影,然后也随着人群离开,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见桑桑,她现在总是跑不掉了。 赵王的胡子斑白,他没有离开,而是跟了巫族人过去:“圣女,老朽有事说。” 看着赵王的视线,桑桑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出来这是赵询的父亲了,左右现在在宫里,赵询安全的很,他又两年多没见他父王了,桑桑道:“赵询,你先去吧,”她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赵询停下,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两年多未见,他才恍惚自己的父亲竟然老了许多,明明走之前赵王还动辄亲自动手打他,可这会儿竟然头发斑白,老态毕露了。 赵王看着赵询,冷厉道:“你……这么长时间跑哪儿去了?你心里还有没有王府,有没有我这个父王?” 赵询呵的一笑,果然,刚才他还感慨赵王老了,现在又这样中气十足的骂他,他就不该担心,反正父王不总是这样的吗,从来看不见他,对他动辄打骂,好像他是父王的屈辱一样。 “我心里倒是有父王,可父王心里有没有我却不知道了,”赵询说。 赵王瞪着眼睛:“你这是什么话?” 赵询自嘲一笑:“若不是今日回来,父王是不会再想起儿子的吧,就算儿子死在外头,尸骨无存,父王也都不知道吧。” 若是当日他没有遇见桑桑,那他真的就会葬身鱼腹,尸骨无存,到那时,他这高高在上的父王会否还记得他? 赵王一愣,他没想过赵询会这么跟他说话,在他记忆里,赵询一贯是无法无天的。 赵询敛了眉眼:“既然父王就想跟我说这些的话,儿子已无话可说了,里头还有好多事要忙呢,儿子先走了。” 赵王看着赵询逐渐远去的背影,赵询就这样干脆的走了,他还有好多话没问赵询呢,他想问赵询这两年多都在哪里,怎么会和圣女在一起,他更想问的是,赵询这两年多过的还好不好…… 赵王嗟叹,他本想好好与赵询说话的,可这么多年他和赵询就是这样,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赵王想,好在看模样赵询是要久留了,他们父子将来还有很多可以说话的时候。 大齐皇宫里有一处僻静的宫宇,向来就是为各国使臣住的,这宫宇与皇宫宫殿隔开,也隔绝了与后宫女眷相见的可能,所以准许男子相住。 礼仪官把桑桑等人带到了这处宫宇处:“圣女,你们住在这里便好,这里已经事先派遣了宫女太监,有什么事您吩咐他们便可以。” “好,劳烦了,”桑桑道。 礼仪官不敢抬头,他心下一片惶恐:“这是臣的荣耀,圣女不必记挂,”他如今能亲眼见圣女,还能和圣女说话,这已然是他的福分了。 既然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桑桑也不好说什么了,一行人各自进了宫殿。 早就有宫女太监帮忙收拾行李,不到两刻钟就已经恢复如新,这些宫女太监们诚惶诚恐:“圣女,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桑桑点了头:“你们先下去吧,守在外面便好,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她一贯不喜欢有人在屋子里伺候。 “是,”宫女太监们恭谨的退下。 把门扇关好,桑桑脱下了斗篷,她舒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这间屋子,不出意外的话,她就要在这里住上一年多了。 刚才在来的路上,桑桑就看过,虽说这处宫宇是单独给巫族住的,可她住的这处屋子更是其中的安静所在,独门独院,安静的很。 桑桑很满意这个环境,她喜欢这样安静的场所。 茶壶里有宫女泡好的茶,桑桑给自己倒了碗茶,茶香四溢,她缓缓地喝了一口茶。 桑桑想起刚刚的事,就这样和陆珩没有牵扯最好,索性她就假装不认识他,她盼着日后也都这样顺顺当当的下去。 一口茶刚下肚,门扇就被推开了,来人是赵询。 桑桑帮赵询倒了碗茶,她小心地问道:“刚刚……怎么样?” 她一直没有问赵询为何被刺杀,也没有问赵询和赵王的关系为何如此差,她无意窥探旁人的心思,可既然赵王都找上门来了,她总归还是要问问的。 赵询一口将茶水饮下,眉眼间全是失落和嘲讽:“还能怎么样,无非是见了面就和从前那样骂我,我看在他的心里,我这个儿子就是他的耻辱。” 桑桑不知道该说什么,书中也没具体写赵询和赵王的关系,她只好给赵询又倒了碗茶。 赵询看着浮浮沉沉的茶水:“反正他有让他骄傲的大儿子,要我做什么,不过是建康城的笑话而已。” “可他也是一个耳目蒙蔽之人,他满心宠爱的大儿子是什么面目都不知道,如何是一个好父亲?”赵询冷冷道。 听到这里,桑桑沉吟了下,听赵询的意思,他那异母的大哥似乎另有隐藏的面目,难道是? “没错,当日在泉州附近,就是他手下的人下了死手要杀我,”赵询说到这里眼神变的极度冷厉。 桑桑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赵询和他的异母兄弟间竟是这样的死仇,依着他的性子,怕是早就想去找赵宣报仇了吧,可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保护。 桑桑咬着唇:“那你现在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询笑了:“自然是报仇,还能有什么,我想掀开我那伪善的大哥的真面目,他一向好面子,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那你日后小心,他既然对你下过杀手,如今见你回来,定是还会出手,”桑桑说。 “你放心,当初那一次的教训我已经记住了,”赵询道。 赵询看着桑桑,假装不在意地道:“刚才……陆珩就是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吧?” “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他好像还对你……” 桑桑坐直了身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冷冷地看着赵询,她记得她从来没和赵询说过。 赵询一愣,刚才他是太过伤心以至于大意了,他怕陆珩会重新追求桑桑,怕桑桑会忘记过去和陆珩重新在一起,所以才不经意问出口。 赵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抿着唇。 桑桑加大了声音:“赵询……” 赵询的眼神躲闪:“当年你去巫城城下诊脉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的,”他越说声音越小,他当时确实是无意,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终究是听到了壁角。 桑桑抿着唇,她回想起那时候她和巫祁的对话,也就是说……赵询什么都听到了,包括她曾经怀孕和流产。 赵询知道错了,他皱着脸:“桑桑,我保证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心疼桑桑而已,他看了看桑桑的面色,又道:“那我先出去。” 赵询明白,不管是谁,这样的隐痛在旁人面前揭露都会不好受的,是他一时大意,竟忘了这个。 等赵询出去后,桑桑咬着唇,也就是说他这两年多一直都知道,偏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桑桑并没有多生气,只是有些茫然。 桑桑放空地躺在床榻上,这段过去,终究是存在的。 此时的镇国公府。 屋子里燃了暖暖的地龙,室内温暖如春,可巫瑶还是觉得冷,发自肌骨的冷,她甚至想盖上棉被,她从没想过,桑桑会回来,还是以巫族圣女的身份回来。 她握住巫琴的手:“巫琴,你看到了吗,那是桑桑,她竟然回来了。” 巫瑶的眼眶中都含了泪:“她怎么会回来呢,她明明已经走了两年多了,彻底消失在陆珩眼前,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那我这两年来所付出的一切不是白费了吗?” 这两年,她用尽心力想去获得陆珩的半分关切,可陆珩却不为所动,她想等时日久了,陆珩总会回心转意的,可眼下桑桑回来了,陆珩的心……也就不会再属于她了。 巫琴看的难受,她抬着下巴:“姐姐,我这就去找范老夫人,这算什么,她不是答应了会让你嫁给他的吗?” 她的姐姐,合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可姐姐竟然在这国公府里蹉跎了两年多,眼下劲敌又回来了,姐姐该怎么办,她是那样刚强的一个人。 巫瑶却摇了头:“不行,不能去找范老夫人。” 若是现在范老夫人知道桑桑圣女的身份,那到时候一切都不好说了,这两年间她看的清楚,范老夫人一心想为陆珩娶一个有助力的妻子,要是让范老夫人知道了,怕不是会转而找上桑桑。 “那该怎么办,姐姐?” 巫瑶的神色变的冷静:“那就……看圣女的。” 巫琴不解:“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巫瑶想起了之前见过的桑桑,两年多前桑桑宁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逃走,证明她和陆珩之间定然有问题存在,现在桑桑成了圣女,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她还坚持着从前的想法,那陆珩就更不可能留住桑桑了。 巫瑶想,现在的一切都系在桑桑的念头上了。 陆珩去了桑桑之前的房间,两年来这里还是她走那天的模样,他日日都吩咐人打扫,好像这段时光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他下朝回来,就瞧见她歪在榻上看话本子,见了他就娇憨地过来唤世子。 陆珩坐在榻上,他闭上了眼睛。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白天见的桑桑,纵然她的穿着打扮都与从前不同,可他知道,那就是桑桑。 白日里是久未见桑桑,他才失了理智,现在醒转过来,他明白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和桑桑相处,所以并不急于这一时,陆珩就想起了许多可疑的事。 譬如说她为何会以圣女的身份再出现,眼下巫族已然认定,那就是说这身份做不了假,这其中又是如何发现身份的。 还有,就是两年前她是如何逃走的。 建康城的户籍制度一向管的严,出城进城都要验明身份,当年他就怀疑桑桑是如何取得新身份的,毕竟那时候他一直叫人守着桑桑,可现在看来,怕是赵询的手笔。 想到这里,陆珩睁开了眼睛,他握紧了手,指节分明。 白天那一幕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赵询喜欢桑桑,陆珩早就知道会有很多人喜欢桑桑,所以他才想着造一座华美的囚牢。 可现在,他却卑微地只想桑桑能回到他身边。 十安小心地进来:“王爷,您眼下打算怎么办啊?” 桑桑如今是圣女,不是一般的身份,就算世子如今是摄政王了,却也强迫不得。 陆珩看着十安:“去找出安嬷嬷前些日子帮我裁的衣裳。” 十安一愣,然后才明白陆珩是为明晚的大宴做准备,他“诶”了一声:“奴才这就去。” 十安满心欢喜,桑桑回来了,世子终于不再那般行尸走肉的活着了,他从前瞧着都觉得世子可怜,他为世子开心。 巫月帮桑桑拿过一套新的衣裙:“圣女,您收拾收拾便过去吧,没多久就要开宴了。” 圣女前来朝廷自然是要准备大宴的,这场宴会就在宫里举办,届时会来满大齐的勋贵世家,足以说得上是一场盛宴,可不能出差错。 “好,我马上就出来。” 桑桑很快就换好了衣裳,巫族跟来的婢女又帮她梳妆打扮,最后帮她涂了大红色的口脂。 现在的桑桑瞧上去十分有气势,十足的圣女模样,凛然不可侵犯。 刚刚入了夜,宫中已然点了华灯,亮如白昼,又好看的紧,大宴的宫殿里左右两侧各摆了条案,正中的龙椅左右则是各一处案几,显然是她这个圣女和摄政王的位置。 殿中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等陆珩也坐下后,幼帝在太监的唱喏声中到来。 幼帝齐昊年方八岁,小小的人穿着华贵冗重的龙袍,行事却一板一眼,他坐在龙椅上:“大家都起来吧,”然后又分别和桑桑还有陆珩道:“圣女、摄政王,你们也坐下。” 桑桑这才看清齐昊的模样,他尚才八岁,自然稚嫩,可却生了副好相貌,十分清灵,看着就知道是个聪慧的孩子,只是面色有些泛白,想来是压力太大所致。 这之后,太监拖长了声音喊“开宴,”大家才动筷。 殿中一片热闹,桑桑一面用膳一面想起了原主的剧情,书中并没有现在这段剧情,按照书中的时间线,现在先帝应该还活着,且先帝是又熬了两年后才撒手人寰,现在的幼帝齐昊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随即就是陆珩登基称帝了。 桑桑拧着眉,剧情到现在真的变得很多了,已然不能猜测出来了。 正在这时,大殿里许多人起来向桑桑行礼,又说了许多庆贺的话,一波一波竟是停不下来。 陆珩在一旁看着桑桑,她的半侧脸在花灯下粲然生辉,饶是如此大的场面,她也游刃有余,毫不慌乱,当真是高高在上的圣女。 陆珩这才发现,他又认识了桑桑新的一面,他还是不够了解桑桑。 桑桑已然在魏国待了近一年,对这些官话自然是熟悉的了,也能轻松应对。 好不容易,宴会进行到一半了,齐昊已然回宫,各位大臣及其家眷也可以随意走动了,有许多人到殿外赏雪景梅花,宫里宫外都热闹的很。 桑桑也趁机出了宫殿,她走进了一旁的偏殿中歇息,偏殿不大不小,里面燃了灯,她坐在椅子上,然后舒了口气,这样的应酬难免有些累。 左右熬过了最初的几天就好了,日后会轻松一些的。 可没等她歇多久,门扇就被推开了,来人穿了鸦青色的一袭长袍,身材高大,眉眼俊秀,不是陆珩是谁。 桑桑知道陆珩早晚会来见她,可没想到这么快。 桑桑直起身子,假装意外道:“王爷怎么会来此,这偏殿又小又偏,王爷如何能待的惯?” 陆珩往前走了几步,他定定地看着桑桑:“圣女都待得惯,我如何能不习惯。” 桑桑不想与陆珩单独相处,她道:“那我就先走了,不妨碍王爷了,”她说罢就往前走。 陆珩一把握住了桑桑的手:“桑桑,我们好好谈谈,”他想问问,桑桑这几年过的还好不好,他有太多的话想问了。 桑桑想笑,好好谈谈,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王爷,我说过,我不认识你,我也从未见过你。” 陆珩却没有在意,他掀开了桑桑的袖子,露出手腕来:“桑桑,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桑桑露出的手腕肌肤如新,莹白如玉,半点没有瑕疵,也没有疤痕,可分明,之前她的手腕上被割了那么多刀! 陆珩抬头:“怎么会……”那些伤疤怎么都没有了。 桑桑笑,眉眼婉转:“王爷,我早说过,我不认识你,”她说着理好了袖角。 早在两年多前,巫祁就替她研制出了去掉疤痕的药膏,坚持涂抹了这么久以后,肌肤终于完整如新。 桑桑想这样最好,让陆珩以为她不是桑桑,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可她没想到陆珩竟然直接说:“我不信。” 这双眼睛,这个人,他是绝对不会错认的,就算没了那疤痕。 桑桑没想到陆珩这么坚持,她抿着唇:“王爷,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出去了。” 可陆珩竟然直接上前抱住了她,身子凌空,桑桑惊呼出声:“王爷,你疯了?”陆珩真的疯了,全然不顾她的身份,她之前根本没有料到这一点。 对待疯子,是不能用常理的,桑桑这才意识到她错了。 陆珩用力抱着桑桑,然后把她放在了小榻上,他抓住桑桑乱动的脚,然后脱掉她的鞋袜,露出她的脚踝。 那脚踝肌肤如玉,精致的很,可那上面,却赫然是一根细细的银链。 当初那银链就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用最结实的料子造的,除非用钥匙,否则根本割不断。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迫桑桑承认她的身份,然后和桑桑好好说说话,无论他有什么错,他都改,他只想桑桑回到他的身边。 桑桑气的眼睛都红了,她想陆珩真是个疯子! “桑桑……”陆珩说。 他话还没说完,桑桑就冷冷地看着他:“陆珩,你离我远一点,你这个疯子。” “我不想再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很多哦,说一下哦,最近都是十点半左右更新~~~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光 5瓶、玫瑰松鼠 3瓶、维客99. 3瓶、勤快的大大最可爱 2瓶、我怎么这么好看 2瓶、我是陆温柔啊 2瓶、257923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7、第 87 章 陆珩当真觉得他在做梦, 还是一个拥有桑桑的美梦。 要是这梦永远都不会醒就好了, 他愿意沉溺在这梦中,再也不醒来。 桑桑则是被意识不大清醒的陆珩拽到了怀里, 她的耳朵正好贴在陆珩的胸膛处,能听见他声声的心跳。 她听着陆珩的话,眼中泪光闪烁。 原来, 陆珩是真的那么期待她的回来啊,甚至以为这是梦,他是……真的喜欢她。 眼泪顺着眼角划到陆珩的衣襟上, 晕染了浅浅的一片痕迹,后来则是没什么声息了,桑桑试探着问道:“陆珩?” 没有回应, 桑桑轻轻地起身, 然后才发现陆珩双眼闭阖, 面目宁静,像是又睡过去了的模样。 桑桑心中一紧,连忙试了试陆珩的鼻息,继而放下心, 陆珩应该只是睡过去了, 没什么大事, 桑桑猜刚刚应该是陆珩的短暂醒来,毕竟他伤的太严重了。 桑桑把陆珩的手放回被子中,然后帮陆珩盖紧了被子。 想了想,桑桑出去叫了小丫鬟把巫祁请过来, 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该让巫祁再替陆珩诊一下脉了。 很快,巫祁就背着药箱过来,他到门口时略停了停才进来。 屋里响起桑桑的声音:“巫祁,刚刚陆珩醒过来一次,但很短暂,也不清醒,然后很快又睡过去了,你快帮他瞧瞧他怎么样了?” 巫祁坐过去:“好,圣女你别急。” 巫祁将手指落在陆珩的手腕上,半晌才开口道:“他的伤还是那模样,虽伤口严重,但毕竟这伤是需要很长时间来修养的,不着急,现在最为主要的是祛毒,这样才能彻底无恙。” 桑桑抬眼:“祛毒……你现在还没查清那毒是什么吗?” 巫祁点头:“王爷身上的箭被他自行拔下去了,遗落的箭头又被那天的大雨给冲刷干净了,所以暂时没查出来,只不过最迟两天就能查清楚。” 那么这两天内陆珩要如何抵御毒液呢? 答案只有一个,桑桑看着陆珩道:“巫祁,那暂时先用我的血吧,”她向来知道,圣女的血虽然神奇能解毒,但那也需要很多的血,并且辅以药材,这样把血交给巫祁比那天直接喂血好多了。 果然是这样,巫祁抿唇:“好。” 转过脸,陆珩在床榻上睡得沉静,随时都会没了生气的模样,桑桑想,这都是为了救她,她不管付出什么,都要救陆珩。 “现在就需要血吗?”桑桑问道。 “也好,不过得回咱们的屋子再行取血,约莫只再取这一次就好,”巫祁说。 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血能解毒是巫族的秘密,不能轻易叫人知道,当然要回去才能取血。 桑桑帮陆珩掖好被角,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和巫祁一起走了。 临走前,桑桑和十安交代了一番:“过会儿药会送来,你照看好他。” 十安点头。 回了屋子,巫祁就让巫月出去守着,谁也不许进。 又见熟悉的刀和碗,桑桑忽然就想起了过去当药引的事,嗯,她现在很熟悉了,一点也不陌生,更不会害怕了。 巫祁也有一种重回过去的感觉,不过那时候桑桑是被迫的,而今桑桑却是自愿的,世事果然变迁。 巫祁和桑桑说起那天遇刺的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咱们的人已经去查了,以后也不会有危险的。” 说起这个,桑桑有些愧疚。 实际上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根本不会出事,也没机会出事,那天是她非要自己走,不许人跟着,才让她和陆珩落单,又碰巧在一个极僻静的所在,那伙人才决定动手的。 日后只要她安安稳稳的,叫人跟着,那就一点事都不会出的。 桑桑低低地应了声:“嗯,”她这么做不只是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更是让他们也跟着担心,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刀锋划破肌肤,鲜红的血涌出来,滴滴答答流了大半碗,巫祁接着手法熟练的帮桑桑包扎上药,这期间,桑桑也一声没吭,甚至连眉头也没皱。 格外的和谐安静。 一切都收拾完了,巫祁看着桑桑:“你等会儿还是在屋里歇着吧,不要再过去了。” “圣女你那天烧的厉害,现在也有些低烧,又在短短三天内失了这么多血,再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两天先在屋子里好好养养身子,”巫祁缓缓地道。 不过巫祁一向淡然的语气也难得的带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 “嗯,你放心,”桑桑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身子不济,她这身子骨本就虚弱,当年被掏空了底子,再怎么补也补不大回来,如今又失了这么多血,她的头已经有些晕晕的了,这种情况下她想走也没力气走了。 巫祁要走之前,桑桑道:“巫祁,你也好好休息,别累到。” “嗯,”浅浅的一声从巫祁的喉间逸出,他其实想问她怎么会和陆珩在一起历险,怎么又和陆珩纠缠在一起了,不过他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就这样走了。 桑桑刚坐下没多久,小丫鬟就捧着熬得浓浓的乌鸡汤过来了:“圣女,刚刚熬的,您慢慢喝。” 桑桑拧着鼻子喝下去,好吧,补血,必须得喝。 喝完汤羹后才睡觉修养身子。 陆珩觉得他浑身都疼,却具体说不出是哪里疼。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山庄屋子熟悉的布置和结构,他重新闭上眼睛,他不是该死了吗? 在山洞中临晕倒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毒发的感受,以及那种噬心的滋味,他早该毒发身亡了。 难道现在是在做梦吗,是了,陆珩轻转了眼睛,他确实是在做梦,那时候还梦见桑桑盈盈坐在床榻前,他嗅了嗅鼻子,似乎还能闻见独属于桑桑身上的甜香。 可下一刻,他听见十安欢喜的声音:“世子,你醒了,太好了。” 这声音将他唤回现实,陆珩这才彻底睁开眼睛,他好看的眉毛皱起,嗓音艰涩道:“十安?”他这时才意识到,他真的没事,也没有毒发。 饶是十安之前说着这次是陆珩和桑桑和好的机会,可眼下见到陆珩醒过来,心中也是十分的激动和欢喜,连眼眶都悄悄湿了。 十安连忙道:“世子,您不知道,您这回的情况可危险了,幸亏是及时救了回……” 十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珩打断,陆珩的声音很低沉,又带着喑哑:“十安,桑桑她怎么样了?”他当时是无力再支撑了,也没法再保护桑桑了。 “世子您放心,圣女好好的,”十安说。 陆珩倏地放下了心,桑桑没事就好,可转念,一个巨大的疑惑浮上他心头,他拧着眉头:“十安,我怎么可能会没事?” 十安愣了,磕绊地道:“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陆珩抿着唇,他分明是中了毒,而且按照时间当晚就会毒发身亡,可现在他好好地躺在这儿…… 这其中,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见陆珩没说话,十安就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世子,这宴会再有两三天就结束了,正好您在这儿养病,头三天是最紧要的,这之后正好回府修养,大夫说了,您至少得仔细养上一两个月。” 陆珩想了想道:“到时候不回国公府,去……甜水巷的那处宅子吧。” 十安一愣,然后应了声,他想甜水巷的宅子安静,正适合养伤,要是回了府怕是老夫人和巫瑶姑娘就会时常来探望,那可就麻烦了,十安说:“世子,那十安这就去吩咐他们去洒扫一番。” “等等,”陆珩叫住十安:“桑桑呢?” 也是巧了,正好桑桑推门而入,她手里还拿着一碗药,是药童刚刚为陆珩煎好的,她惊讶道:“你醒了?” 十安惯来是个机灵的,他瞧见这情景就悄悄走了,顺带把门给带上了,还在心里默默地给陆珩加了油,这回可一定要把桑桑给抓住了啊。 十安走之后,屋子就变的很是安静,桑桑坐在床榻边儿上:“药煎好了,但还有些烫,得凉凉。” 桑桑说着把药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估摸得一会儿才能凉下来。 陆珩暂时还没力气起身,他看着桑桑,桑桑的身子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了,她半侧坐在床榻边儿上,肤色很白,在灯下像玉一样湛然生辉,鼻子挺翘,下巴颌尖尖,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墨玉一样清澈,整个人既清且艳。 陆珩看着心中忽然漫上一种冲动,就好像从前的桑桑回来了,他想抱抱她,亲亲她,可又怕像之前那样吓到她,那就弄巧成拙,得不偿失了。 好不容易才遇上如今的机会,桑桑肯坐在这儿看他,这已然是得来不易了,他要缓着些来。 陆珩肃了肃嗓子,但声音还是很沙哑:“好。” 桑桑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当然是极感动的,感动于陆珩这样救她,也想报答陆珩,可她又有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陆珩。 陆珩不单只是现在救了她的这个陆珩,也是之前那个偏执又霸道的陆珩,当这两个陆珩结合在一起时,桑桑就有些退缩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陆珩心里也清楚,要是想让桑桑立刻就放下一切,像从前一样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还是得慢慢来。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一旁的烛火盈盈。 桑桑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她侧过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吃过药休息吧,我也走了,”她说着指了指药:“这个药……我等会儿叫小丫鬟过来帮你。” 桑桑想她还是离开为好,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陆珩相处。 陆珩心中一急,他伸手握住了桑桑的手。 他知道桑桑有时就像慢悠悠的乌龟一般的性子,你不推她一把,她是决然不会自己伸出头来的,适当的时候,他应该强硬一些,这样才能让桑桑靠近他。 桑桑愕然,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陆珩的手。 陆珩皱了皱眉,好看的眉心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皱痕,他唇瓣苍白:“我……肩膀忽然很疼,不知道怎么了。” 还别说,陆珩这模样恰似戏文里说的病弱公子。 桑桑果然急了:“是不是余毒没清的原因啊,要不要我去叫巫祁过来帮你诊脉?” 陆珩苍白地摇了摇头头:“没什么大事,应该过会儿就好了。” 说完话,桑桑发现陆珩的手还没离开她的手,她看着陆珩。 陆珩倒是毫不害羞,手下的肌肤温软如玉,他定定地看着桑桑:“桑桑,你是想走吗?” 被人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了,桑桑有些心虚,同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歹陆珩拼命救了她,她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下一句,陆珩道:“桑桑,好歹我是为了你才中箭又中毒,之后又摔落山坡的,听十安说,我至少要躺在床上一两个月,桑桑,你得负责,”他说这话时又是从前那股子势在必得的样子。 桑桑:“……” 每当她以为陆珩要改变的时候,差点对他改变看法的时候,陆珩总是会这样暴露出来,就比如现在。 可是,陆珩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人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样的,她是该照顾陆珩。 陆珩眼睫纤长,在脸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桑桑,药凉了,你喂我喝药吧。” 好吧,桑桑端过药碗,承诺地道:“你放心,我一定负责,好好照顾你。” 陆珩唇齿间逸出一丝笑意,但很快被他遮掩过去了,他想就应该这样,让桑桑不得不照顾他,时常见他,让桑桑负责。 一匙药喂到陆珩口中,他咽下,喉结滚动。 桑桑的脸莫名红了,凶巴巴地道:“快喝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撄萤 20瓶、小仙女爱吃肉 5瓶、玫瑰松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8、第 88 章 桑桑觉得陆珩这厮就是故意的。 偏她还真不好说出什么事来拒绝, 毕竟人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模样, 桑桑又舀了一匙药:“快点喝吧,”这里面可有她那么多血。 许是喂的有些急了, 陆珩在吞咽时不小心呛到了,他咳嗽了起来。 他好看的眉毛皱起来,面颊很快染上殷红, 剧烈的咳嗽让他的伤有些撕裂,面色看上去很奇怪。 桑桑连忙把药碗放下,然后顺了顺陆珩的背脊, 着急的道:“你没事吧……”她都不敢下手了。 现在的陆珩委实是太脆弱了,就像是个容易摔坏的瓷娃娃,桑桑哪哪儿都不敢下手, 又怕他真的呛得厉害。 看着桑桑手足无措的样子, 陆珩却意外的开心,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咳嗽才停下来,然后缓缓道:“没事。” 只不过陆珩的面颊依然殷红,看着就是还没恢复过来。 桑桑有些愧疚, 毕竟陆珩的伤真的很严重, 体内的余毒也没有清干净, 她刚刚还把人弄成这样儿。 桑桑低着头,下巴颔尖尖:“那……继续喝药吧。” 这回,桑桑不敢再粗鲁了,越发细致耐心地喂陆珩喝药, 这反倒让陆珩不敢再动作了,他有心想让桑桑别那么认真小心,可看桑桑那模样,他又不敢开口了。 实在是桑桑简直如临大敌一般对待他,生怕他再出差错。 好不容易,这碗药喂完了,桑桑拿过一旁干净的帕子帮陆珩擦了擦唇角,很是可惜的道:“只是可惜刚刚洒的那些药了。” 刚刚陆珩被呛到,她一时着急把碗放在案几上,却不小心洒了许多药。 陆珩觉得有些奇怪,药洒了点就洒点呗,怎么这么可惜的样子,要是桑桑知道陆珩内心的想法,怕是要说那药里可有她那么多血啊! “好了,”桑桑帮陆珩掖紧被角,她又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刚刚又费神说了这么多话,先休息吧。” 陆珩也确实是有些乏了,他本就伤的厉害,身上还有余毒,又同桑桑说了这么些话,精神早已撑不住了,他撩了撩沉重的眼皮:“你回去后也好好休息。” 他能看出来,桑桑的眼底颇有些清白,肌肤也稍泛着不自然的青白,怕是身子也没好全。 桑桑起身:“嗯,你放心吧,我明天再过来,”她既然答应了要负责,就一定会照顾陆珩到底的。 似乎是得到了桑桑的承诺,陆珩终于放下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三天,桑桑处理完事情后,才过去陆珩那边。 桑桑去的可能有些晚了,她过去的时候陆珩刚好吃完药倚在榻上的软枕上,神情淡淡的。 桑桑有些心虚,她是来照顾人陆珩的,结果到的这么晚,陆珩都吃完药了,她肃了肃嗓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已经能靠着了,”陆珩说,不过不能靠多长时间,还是要躺着。 正说话的时候,门扇“吱呀”一响,诚郡王被十安引着领了进来,诚郡王面容瑟瑟,两条眉毛拧在一起,看着很害怕的样子。 桑桑一下子就明白陆珩的用意了,他是想要调查那天的事,虽然巫祁已经叫人查探了,但有陆珩的人帮着,一定会查的更快。 诚郡王本就很担心,今儿一大早他的眼皮就跳,然后十安就过去把他请到这里了,说是请,但基本就是架过来了,如今又见到桑桑也在这里,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旋即,诚郡王的心里却疑惑起来,摄政王和圣女在一间屋子里啊!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王爷,”然后又对着桑桑道:“圣女好。” 言语间谄媚的不得了,可惜陆珩并不吃那一套,他只略略点了点头,连眉梢眼角都没动一下。 诚郡王更害怕了,谁不知道如今大齐就是陆珩一人掌握啊,传闻中不近人情又冷厉残酷的摄政王,他只略动动手指,自己这个郡王的名头就要摘下来了。 诚郡王擦了擦汗,越发小心道:“王爷,您叫臣下来是有什么事啊,”其实他还想问圣女怎么也在这儿,是不是他举办的这个宴会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啊。 十安差点没笑出来,都说诚郡王是个爱吃爱玩的,如今一看果然这样,进来这么久了都没发现世子其实受了伤,当真是……不理外事啊,这点眼色都没有。 十安索性开口道:“诚郡王,我们王爷这次请你来呢,确实是有事要说,是这么回事,前几天,王爷和圣女在这庄子里遇刺,也不知道这庄子里怎么会跑进来凶手?” “扑通”一声,诚郡王从坐着的椅子上摔下来,听着十安的话,他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陆珩是半靠在榻上,面色也十分不济的模样。 摄政王是大齐的实际掌权者,桑桑又是世人所崇敬的圣女,这二人一齐遇刺是什么概念啊,还是在他举办宴会的庄子上! 诚郡王觉得他别说保不住郡王的名字了,连命都不一定保不住。 瞧着诚郡王这模样,桑桑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好好的举办个宴会,哪哪儿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偏生出了这么回事。 诚郡王的腿都软了,他颤着声音道:“王爷,老臣实是不知此事啊,这山庄已然叫人时刻守护了,怎么还能有贼人闯进来?” 上回他办了个宴会,当场有人出现污蔑圣女,这回更厉害,直接要刺杀摄政王和圣女,他以后再也不办宴会了! “王爷,你眼下的伤如何,老臣这就请御医过来替您诊脉,还有圣女,您没受到什么伤吧,您二位遭的事,老臣万死难辞其咎啊,”诚郡王眼泪一把地道,十足的真情实感。 十安看不过去眼了:“诚郡王,咱们王爷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事的。” 诚郡王登时就激灵了:“这事都交给老臣,我这就带人将此事彻查清楚,”这事可发生在他举办的宴会上,他家的山庄上,这事说什么他也推不了。 十安扶额,这诚郡王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世子明摆着不想把这事说出去,诚郡王还要率人大张旗鼓地去查。 陆珩开口了:“不必,只要郡王的人配合十安就好。” 依着陆珩的意思,此事不宜太过宣扬,若不然有心人会趁机浑水摸鱼,反倒不好查清楚,也容易打草惊蛇,在私底下查探即可。 事情是发生在诚郡王的山庄上,那就一定要彻查来的宾客,这肯定要跟诚郡王交涉了,陆珩这才把诚郡王叫过来。 诚郡王有些品过味儿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道:“就这样就好了?” 陆珩点头:“嗯,你下去吧。” 诚郡王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么严重的事这样就好了,没什么旁的惩罚,诚郡王很是怀疑,可还是庆幸居多。 诚郡王立刻起身,神情严肃道:“老臣这就下去,”像是有什么人在他屁股后面追着似的,他可怕陆珩反悔,到时候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等诚郡王走了,桑桑想问陆珩不怕诚郡王把这事给泄露出去吗,可转念一想,似诚郡王这样只想着吃喝玩乐又这么惜命的,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的。 她刚要和陆珩说话,就发现陆珩面色青白,很是不舒服的样子,她连忙扶着陆珩躺下去:“不能硬撑的时候就别硬撑。” 刚醒过来两天,就强撑着坐起来,真是他不难受谁难受。 见着桑桑这埋怨的样子,陆珩心中反倒很受用,他乖乖地躺下:“嗯,我以后一定不强撑着。” 刚帮陆珩掖好被角,他忽然开口道:“桑桑。” 桑桑的动作一停:“嗯?” “这次离开山庄后,我会去别院养伤,到时候你会过去吧,那里景色很好,有湖有假山,也很安静,离宫里也很近,”陆珩说,他长长的睫毛微眨。 桑桑想自己都答应陆珩了,她每天都过去看一下,反正过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就说:“好。” 陆珩觉得,他的这个伤,其实还挺好的。 真如陆珩所言,他的这处别院离皇宫很近的一条街巷上,这附近的街巷住的都是当朝的翰林清贵,十分的安静清幽。 这宅子也十分的大,假山亭台、水池垂柳,处处雕梁画栋,花园也占了好大的地,实在是说不出的气派漂亮。 桑桑先帮着陆珩安顿下来,毕竟他在马车颠簸了好一会儿,身子已经有些疲惫了,刚躺到床上不久,陆珩的面色忽然苍白。 他好看的眉毛拧起来,眉心一道浅浅皱痕,面色瞬间苍白。 桑桑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陆珩用手捂住了心口,十分难受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没事,这个不是山洞下受伤导致的,是老毛病了,不用在意。” 桑桑蹙眉:“什么老毛病会这样?” 桑桑能看出来,陆珩刚刚是真的很难受,而且似乎是心脏有问题,看着绝不像陆珩说的那样不用在意。 可陆珩完全不配合,他转移了话题:“你也累了吧,客房已经打扫好了,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桑桑见状也只能先出去,她带上门,立刻就过去问十安:“刚刚陆珩好像忽然之间很难受的模样,似乎是心脏的问题,要不要紧,他说不用叫大夫来瞧。” 十安欲语又止,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桑桑看出了十安的顾虑:“有什么你就说,左右陆珩又听不到。” 十安恍然大悟一般看着桑桑,然后实诚地说了出来:“这事说来就有些年头了,那会儿你不是……忽然离开了吗,世子就和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你,结果怎么着也没找着你。” “后来世子就消停下来了,每天忙朝政,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挂念你挂念的紧,然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时不时的心痛,这病似乎也查不到源头,”十安说的越发小心:“……也就是这样了。” 桑桑听的心口一滞,原来竟然是因为她,陆珩他……桑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十安。 十安小心道:“那我就先出去忙了,你也休息一下。” 桑桑并没有去休息,而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陆珩的屋子里,他已经睡熟了,眉眼安静,俊秀的不似凡人。 桑桑觉得她的心口闷闷的,有些酸涩,还有些不知名的疼痛。 这样的陆珩……她又该怎么面对呢,桑桑不知道。 她趴在床榻边儿,心口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她要怎么办,谁能告诉她。 下午的光晕十分美好,照的桑桑的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十分的舒服,再醒来时却发觉身子有些热,而且像是有人揽着她的腰一样,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腰际还真有一只胳膊,仔细一看,是陆珩的手。 她转过脸,就发现陆珩那张俊秀的脸,而陆珩似乎也被这动静给吵醒了,他看着桑桑,嗓音慵懒地道:“醒了啊。” 这话之熟悉,丝毫没有违和,就好像她从没有离开过,她还在听松院里时,她们两个相处的模样,那时候陆珩每天都抱着她。 桑桑一张脸瞬间就红了,像是染了桃花一样,但她转念一想十安说的话,又没有挣扎开来。 可陆珩反倒又进了一步,他稍用了些力,将桑桑揽到自己的怀里,然后抬手把桑桑的头抵在自己的胸膛里。 他用下颌蹭了蹭桑桑的发心:“睡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120750、205038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咸鱼的日常 30瓶;l(?_?)? 23瓶;白空繁星 20瓶;一头驴 10瓶;21335979、瘾病? 5瓶;维客99.、哈哈reenee 3瓶;… 2瓶;新生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第 73 章 桑桑话音落下, 屋内就陷入了安静当中。 陆珩惊愕地抬起头, 然后看见了桑桑满是怒火的眼睛,他知道这事是他唐突了, 可他只是想让桑桑别闹了,他没想到桑桑会这么生气。 陆珩此时才深切的意识到,桑桑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离开了两年,若非是作为圣女的身份回来,她是再也不愿见他的, 她会独自在某处过的很好。 细细的银链在烛光下闪烁。 花纹古朴,银光流转,若非是一个锁链的话, 那当真是绝好的首饰。 可一想到这是一个束缚囚禁她的锁链, 桑桑就觉得恶心, 自打她离开之后,就千方百计地想法子解开亦或是割开这链子,没想到这链子竟如此结实,全然割不断, 只能这样任由锁链绑着, 好在平日里并不会阻碍什么。 桑桑坐在小榻上, 然后重新穿好鞋袜,可不知道怎么了,越是用力反而穿不上,她气的眼睛红红的, 好不容易才穿上鞋袜。 陆珩在一旁看着,他原本想出手相助,可他知道那会让桑桑更生气,只好忍住不动。 桑桑穿好鞋袜后便起身往门扇处走,竟然是要离开,陆珩见状连忙几步走到了桑桑的面前,他看着桑桑的眉眼:“桑桑,你先别走,咱们好好说说话。” 桑桑知道,陆珩这人向来固执,想做什么事都一定要做完,他如今既然想要跟她聊一聊,那么就算她今天不答应,日后陆珩也会想法子的,不如今日就和他说个明白,省的日后缠扰。 外面依旧喧闹,想来是人们玩的正开心,桑桑咬着唇:“那好,只有半刻钟时间。” 桑桑索性坐回了原来的小榻上,她斜斜倚着身子:“好,王爷,您如今有什么话便说吧。” 陆珩坐在桑桑的对面,他看着桑桑,桑桑长及腰际的乌发有一缕披在了胸前,衬着她嫣红的唇,美的像一只妖精。 “桑桑,你到底为什么……离开?”陆珩问。 其实这个问题陆珩早就有答案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桑桑想逃走,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可他没当一回事,他以为只要他待桑桑足够好,桑桑总会改变心意的。 何况那时他们两个已经谈婚论嫁了,她还有过孩子,纵然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保住,可他们曾真真切切地经历过那么多事,陆珩不明白,桑桑怎么会那么决绝。 陆珩知道,他最开始待桑桑不好,可他见惯了这世间的冷漠,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和妹妹都如此待他,他如何能坦然地接受一个人。 桑桑勾起唇角:“陆珩,我原以为我们之间都已经这样了,不必细说,没想到还是要细说。”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陆珩,我在偏院里被割了那么多刀,差不多将体内的血流尽,你以为我不会痛的吗?” “若非是我拼了命跑到听松院,范老夫人肯定会囚禁我到死,你们这样的人眼里可会有体恤旁人的想法?” 桑桑摇了摇头:“没有,在你、在范老夫人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小丫鬟,什么都不算,你们可曾有一次考虑过我的感受,或许有,但也很快被湮灭。” 陆珩张着嘴:“我……” 桑桑此刻将话都说出来了,心里也痛快了许多。 “还有,你说要成亲便成亲,还要纳我为妾,你可曾问过我一次吗,没有,从来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像个物件儿,随你摆弄,一个不字都说不了,”桑桑冷静地道。 陆珩的心好似被掏空,胸膛烈风呼啸而过,他这是第一次听桑桑说起她的心里话,他回忆从前,才发现桑桑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从来不会爱,直到遇见了桑桑,或许他的方式错了,可他对桑桑的感情却是真的。 然而,事已至此,陆珩却什么话都解释不了。 桑桑垂着眉眼,她咬着唇瓣:“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归宴吧。” 桑桑说完便起身往门外走,刚走到门下,陆珩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响起:“桑桑,最后一个问题。” “从始至终,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这声音中暗含了无限的悲恸,也是事已至此,他才发现他和桑桑这段感情可能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在桑桑看来,怕是都是他在逼迫而已。 桑桑推开门扇,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原来外面又下雪了。 “没有,王爷,我们就此别过,”桑桑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珩坐在椅子上,他唇角勾起,极具嘲讽意味的笑,没有,原来真的没有,他苦苦等了两年多,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而外面,桑桑一直走了好远才停下来。 桑桑擦了擦眼角,原来她竟然流泪了,说是没有,可那么长时间的相伴,她又非草石之心,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她喜欢过他,可也仅仅是喜欢过而已。 宴会处的人们已经聚的差不多了,桑桑坐回原来的位置,巫月过来着急道:“圣女,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见你。” 桑桑理了理衣襟:“出去走了走,什么事都没有。” 巫月见桑桑头发衣裳都很整齐,就放下了心:“圣女,等摄政王回来,这宴会就能散了,您也好早些回去歇着。” 桑桑点了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陆珩才姗姗来迟,不过现在朝中并无一人敢和陆珩计较,都装作无事的一起对着空了的龙椅唱喏,然后才一一退场。 可人们的眼睛却毒的很,摄政王久久不来,而到来之时神情落寞,好似遭了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一般,要知道这可是大齐说一不二,握尽天下精兵的摄政王啊! 可想而知,第二日朝野间会传出些什么谣言来。 宴会终于结束,桑桑先回了宫室,然后命人烧了一大桶的热水,好好的泡了个澡,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夜已经深了。 盖上被子,桑桑闭上眼睛就想起今天在偏殿里的一幕幕,她终于和陆珩说清楚了,她狠下了心肠,还特意捡了最伤人的话来说,她想这下陆珩会真的放下她了吧。 桑桑只盼着陆珩能和她好聚好散,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平平稳稳的就好。 这样想着,桑桑睡着了。 镇国公府,听松院内。 十安在廊庑下不断徘徊,脚下就跟生了钉子似的,总也站不住,还时不时地看向屋子,结果发现灯光还亮着,然后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很是焦急的样子。 安嬷嬷在一旁见了就道:“十安,怎么还不去睡,这大冷天的站在这儿做什么?” 十安脸色一僵,安嬷嬷等人现在还不知道圣女就是桑桑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嬷嬷您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守着世子。” 等安嬷嬷走了,十安才又叹了口气。 刚刚世子在宫里的面色就不对,可当时人多,世子好歹撑住了,等一回府,脸色就完全变了,十安自幼就伺候陆珩,自然能看清陆珩的心思,他知道陆珩是伤心到极致了。 十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桑桑拒绝了世子,再也不想回来了,可世子他受不住啊,他这两年做梦都在想桑桑,他怎么能失去桑桑呢。 可现在十安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这样干着急,只怕他过去跟桑桑说也没什么用。 而屋内,陆珩罕见的没有处理公文,而是坐在那里喝酒,一杯杯烈酒空腹入肚,像是在肺腑内起了火,烧的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只是机械的一杯杯喝酒,陆珩止不住地想起桑桑说过的那些决绝的话。 原来,从未喜欢过他。 现在她不要他了,只想做她的圣女,想来将来还会和另一个人成亲,然后有他们的孩子,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她会活的很好。 不,他绝不许这样。 酒意逐渐麻痹大脑,可陆珩却忽然坐直了身子,她肯定是在骗他,怎么可能会一点喜欢都没有,他们俩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就是想骗他,让他放弃她。 陆珩想,他应该怎么办呢,他二十多年黑暗的人生中,只有她是唯一的一抹光,他不能失去桑桑。 陆珩扔掉了酒碗,酒渍洒了他一袖子,可他却顾不得了,他只有桑桑,他不能放弃桑桑,他想和桑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既然当初他能和桑桑在一起,那以后自然也能。 让桑桑再一次喜欢上他,他还有机会! 作为圣女,初来乍到大齐,尚还未熟悉,脚跟也没站稳,自然不能立刻出去四下活动,谁知道有没有人看不惯巫族,想要使绊子。 要知道除了百姓以外,尤其是当朝官员,可是不那么信重巫族和圣女的,他们都是积年的世家贵族,就算你是圣女,那也得给他们利益,他们才会为你所驱使,若是不小心侵害了他们的利益,那他们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最开始这些日子,桑桑决定安安生生地在宫里住着,等日后站稳了脚跟,再活动也不迟。 这天一早巫祁就过来找桑桑说话:“圣女,你用过早饭了吗?” 桑桑请巫祁坐下:“用过了,坐下咱们一起喝杯茶吧。” 巫祁喝了口茶,然后就说起了正事:“圣女,眼下大齐正是动乱之际,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咱们在这一年多里务必要保住和平,保住百姓的安危。” 巫族来了不少人,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陆珩的心思。 先帝忽然驾崩,以至于尚且八岁的幼帝登基,八岁稚童能做什么,朝政还不是由陆珩把持着。 说起大齐皇室,先帝一向体弱,只有幼帝这么一个儿子,连带着幼帝都跟着生来体弱,虽说皇室正统只有这一支,可还有那么多旁支,若非陆珩忽然横空出世,想来这皇位就要落到宗室之中了。 可就算现在陆珩成了摄政王,一时把住了朝政,宗室暂时不作乱,但也保证不了日后不作乱,到时候苦的是百姓。 桑桑拧着眉头:“你的意思是?” “现在还没有什么确切的办法,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巫祁道,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百姓少受些伤害。 桑桑听明白了,巫祁他们是怕陆珩篡位,发动战争,也怕宗室作乱。 桑桑倒不怕这个,在书中,先帝又坚持了两年,然后才驾崩,齐昊不过当了一个月的皇帝,陆珩便黄袍加身。 可以这么说,陆珩是个好皇帝,他爱民如子,一心为百姓担忧,之前说他残暴冷酷,那是在对待政治和敌人上。 陆珩当了皇帝后,手腕很不一般,早早压制住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动乱,一心发展大齐,而后才一步步吞并魏国。 桑桑是从不担心的,她想就这样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就好,本来就应该是陆珩做皇帝,且他能做的很好,反正巫族在意的是天下百姓,谁做皇帝都一样。 “我心里有数,”桑桑和巫祁说。 “那就好,圣女,”巫祁道。 巫祁想了想道:“那圣女您晚上过去见一下皇上吧。” 桑桑答应了:“我收拾一下就过去,”这个她自然明白,齐昊再小,也是一国之帝,她身为圣女,自然是该时时去拜见皇上的。 到了下午时,朝会一散,桑桑就见到了齐昊。 他小小一个人穿着极尊贵的龙袍,好像要将他整个人压弯,小脸白白的,看着很是可怜。 桑桑一见他就心软了,这孩子的年岁实在太小,哪里能担的了皇上的重担。 等互相见完礼后,齐昊同桑桑道:“圣女快坐下,”说话时一板一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端着。 桑桑顺着他的话坐下了,她想了想道:“我听说御膳房的厨房那有好些新研制出的梨子水,比茶水好喝多了,皇上可否叫宫女送过来一些?” 齐昊道:“自然。” 很快,宫女就乘上了梨子水,桑桑先喝了一口,然后就看见齐昊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碗,她心下暗笑。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装大人装了一天了,怕是口渴身累了,这梨子水给他喝正好,不算白费了她开口。 齐昊一连喝了两碗梨子水才放下,此时他才意识到他有些失态了,可刚刚在朝上他说了那么多话,早就渴的很了,茶水又都是那个味道,他就喜欢喝这些酸酸甜甜的汤水。 他的脸色有些红:“圣女也喜欢喝梨子水?” 桑桑笑了:“喜欢。” 齐昊心下就放松了很多,他这才正眼看桑桑,然后恍惚觉得这位圣女姐姐当真生的美,他觉得比后宫里那些以美貌著称的妃子要好看多了,是说不出形容的那种好看。 因着这两桩巧合,齐昊心下就隐隐对桑桑生了几分好感。 桑桑看着齐昊,她难免想起了书中的剧情,当时齐昊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然后就忽然驾崩,书中并没有明确写齐昊的死因,只一笔带过,桑桑看着此时生动活泼的齐昊,她不知道齐昊怎么就忽然死了。 桑桑心中隐隐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是陆珩想要做皇帝,然后杀了齐昊? 可这不过是猜测而已,桑桑很快将这猜测压到了心底,左右离那会儿还有两年的时间,还不急。 两人又说起旁的话,越说齐昊越喜欢桑桑,他觉得这个好看的、香香的姐姐就像他那早逝的母亲一样,要是可是时时看见这个姐姐就好了。 齐昊想起桑桑是要在宫里住上一年多的,他心中又开心了几分。 忽然间大太监走了进来:“皇上,摄政王求见。” 齐昊听见陆珩的名字就乐了:“快请王爷进来,就说圣女也在呢。” 桑桑一愣,小孩子的情态最做不了假,看这样子,齐昊竟然很喜欢陆珩,桑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桑桑想到这里就道:“皇上,我还是先告退吧,摄政王找您或是有私事,我不好在侧旁听,日后有机会咱们再见,左右都在宫里。” 齐昊有些失落:“那好吧。” 桑桑眉眼弯弯,她笑着说:“等下次,叫宫女们送上桃子水吧,一定很甜。” 她猜齐昊一定逼自己做一个小大人,生怕在任何人面前露了怯,怕人把他当小孩子,不敢要喜欢的甜食吃,可他终究是小孩子,偶尔吃些也无妨。 听桑桑这样说,齐昊更开心,他开始期待和桑桑的下一次见面。 等桑桑从侧门出去后,陆珩也就进来了。 齐昊看见了陆珩很开心:“陆哥哥,你来了,这是新送来的梨子水,很甜很好喝,你尝尝。” 若是旁人听了只怕要大吃一惊,齐昊竟然叫陆珩陆哥哥,这称呼足以见其亲昵,也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然很好。 陆珩过去摸了摸齐昊的发:“好。” 陆珩落座,然后就看见了一旁的条案上摆着一碗未喝完的梨子水,显然刚刚有人离开,且这人离开的很匆忙,连桌案也来不及收拾。 “皇上,方才是……” “是圣女姐姐,她刚走不久。” 陆珩心中一沉,果然是桑桑,他在心里苦笑出声,果然,桑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跑了,好似他像洪水猛兽一般。 陆珩饮净一碗梨子水,他早已做定打算了,那就是重新追求桑桑,然后和桑桑好好在一起。 陆珩和齐昊又说了许多话,然后便到了晚膳时分,等用完晚膳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宫里各处都燃上了灯。 陆珩看了看天色,然后道:“皇上,那我就先走了。” 出去时一个小太监给陆珩撑了伞,他尖细的嗓音道:“王爷,早在一个时辰前就下雪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雪平白无故地这样多。” 天上雪花漫无边际,陆珩没有用伞,他向着桑桑的宫室走去了。 小太监恭敬地低下头,他想怕是摄政王男子气概英武,不屑大男儿用伞。 一段路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陆珩在宫门前止了步,守门的巫族人看见陆珩惊讶道:“摄政王,您怎么这么晚来这儿了?” 陆珩的肩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他没有拍去雪花,而是道:“就说我有事想见一见圣女。” 一个守门的立刻进了门,他进去的时候桑桑刚洗去妆容,一张脸素白干净,却有别有味道,桑桑见了他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圣女,是摄政王,他说要见您,正在门口等着呢。” 桑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以为她听错了,她那天不是和陆珩明明白白地说好了吗,他怎么还会到这儿来,他真是疯了! 桑桑气的团团转,可偏陆珩又是一人之下的摄政王,和她这个圣女算是平起平坐的身份。 “圣女,外面的雪下得可大,我瞧着王爷的身上头上都落满雪了,再过一会儿指不定得被浇成什么样儿。” 桑桑听了就要往门外走,可刚到门口她的步子就停住了,她这么出去算怎么回事,若是她真的出去了,那那天晚上的话就白说了,她和陆珩之间又要恢复那种黏黏糊糊的状态。 桑桑退了回去:“就说不早了,我不见,让他早些回去吧。” “是,圣女。” 守门的马上回去:“王爷,圣女说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再说了,这雪下的这么大,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守门的有些心惊胆战,自家圣女和摄政王之间看着竟像是有嫌隙啊,圣女还这般慢待摄政王,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雪花落到眼睫上,陆珩眨了眨眼:“无妨,我等着。” 他早就猜到了,桑桑那天把话说的那么决绝,今天也不会轻松地见他,他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让桑桑明白他的态度,日后他会好好地追回桑桑。 守门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最后挣扎道:“王爷,您要不站在廊庑下,这样也省的被雪打湿身子。” 陆珩抿着唇:“不必了,我就站在这儿就好。”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夜色又深重了几分,可陆珩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守门的心里啧啧称奇。 而屋内,桑桑焦急地转身:“还没有走吗?” 巫月摇了摇头:“没有,”她更加好奇了,摄政王和圣女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会如此在外等着。 桑桑咬着唇,陆珩这个疯子,她恨恨地跺了跺脚。 外面,陆珩抬手抹去了眼睫上落的雪花,他看着隔着一扇的宫门。 而此时,忽然响起“咯吱咯吱”地脚步声,陆珩并没有转过头,等那人走到门前,他也就看清楚了,是赵询。 赵询穿着一袭玄色的斗篷,手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竹伞,站在雪地里很是俊朗。 只见赵询上前和守门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开了宫门,赵询撑着伞走了进去,很快,宫门被重新关上。 刚刚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一般,只除了那一串脚印作证。 守门的几乎不忍心看陆珩了,甭管什么原因,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雪夜里,实在是……可怜。 陆珩低垂着眉眼,天地间好像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孤身在那里站着,仿若雕像。 雪地上那被宫灯投映的影子……拉的好长。 作者有话要说:陆珩:心里苦啊。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橙子 17瓶、月光 6瓶、吱~ 3瓶、维客99. 3瓶、勤快的大大最可爱 3瓶、明月松间照 1瓶、34136990 1瓶、玫瑰松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9、第 89 章 这四个字让陆珩说出了一股子无端的暧昧。 陆珩的声音带着睡醒之后的喑哑, 像是羽毛轻轻撩在心上, 桑桑的耳际能感受到陆珩的呼吸,她觉得她的耳朵一定红了。 没听见桑桑回应, 陆珩也没当一回事。 他越发得寸进尺,还用下巴蹭了蹭桑桑的发心,揽着桑桑腰肢的手也越发用力。 陆珩觉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和桑桑之间还没有发生后来这么多的事情,每天都是这样相拥而眠。 陆珩就好像抱住一个梦一样,他觉得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桑桑, 我总觉得这像是一个梦,梦醒后就连泡沫都没有了。” 桑桑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最开始你离开的时候, 我总觉得你没走, 还在身边, 可睡醒之后却发现身侧空荡荡的,再没有你,”陆珩说。 “桑桑,我知道从前的我很混蛋, 我做错了, 我以后一定改, ”陆珩又说,他从前确实自大,也对桑桑造成了伤害,他现在只想好好弥补桑桑, 然后和桑桑好好的在一起。 陆珩的语气很轻,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期望:“桑桑,你这回回来了,就不要再走,好嘛?” 桑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陆珩。 她的头靠在陆珩的胸膛里,能听见他清晰的心跳声,可面对陆珩这样的问题,她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经历了这么多事,桑桑怎么能看不清陆珩对她的喜欢,他为了三番两次的不计性命的付出,这样的深情…… 可世间的事并非只有感情,她和陆珩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往和坎坷,有那么多的人和事,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过去。 陆珩的声音还带着低低的沙哑:“好吗?” 桑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拒绝陆珩有些太残忍,可若是不拒绝那日后又该怎么办,桑桑一直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可眼下却难得的迟疑了。 也是巧了,这时候房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原来是有人推开门。 十安的声音高高地传来:“世子,药煎好了,也凉的差不多了,您快起来喝药吧,”他还在心中嘀咕,这药的药性要紧,须得在一定时间内喝完才好。 不过几步之距,十安拿着托盘进了内室,然后就瞧见了这一幕—— 床榻上,俊秀的男人和清艳的女人,陆珩将桑桑拥在怀中,床榻边沿儿帷幔飘动,衬着下午的光晕,美好的像一幅画。 药碗差一点儿没摔出去,十安磕巴着声音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别的事,世子您先忙……” 说完,十安就逃也似的走了,对了,还忘了把药碗放下。 屋内,桑桑趁机从陆珩怀里起来:“现在也到时辰了,你的身子要紧,还是快喝药吧,”她说着从榻上起身:“这会儿也要到晚上了,巫月应该等我等的急了,我先过去,等会儿再过来。” 桑桑说罢就起身离开,她心中庆幸刚刚十安过来了,要不然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刚出得门,桑桑就瞧见了十安,他正踱来踱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桑桑开口道:“十安,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她的态度异常的落落大方。 十安有些不自在,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不是刚刚出去了才发现忘了把药放屋里了……” 他心中十分悔恨,自己进门前应当敲门的,当时世子说不准要挽回桑桑呢,都被他给打断了。 桑桑就道:“那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办,你先进去喂他喝药吧。” 十安一愣,然后道:“好,”他该不是真的打扰到了吧…… 十安拖着步子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说来桑桑也确实有些事情要忙。 陆珩的伤确实严重,前头这些天里也离不开人,她已然答应了要负责,那就一定会照看好陆珩,这些天她就暂时住在这里。 正好巫祁要查那天刺杀的人是谁,她可以不必回宫,等陆珩好一些,她再回去。 客房已经早有人洒扫好了,桑桑跟着丫鬟过去,她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已然全部收拾妥当了,甚至连奁台箱笼都收拾好了,像是一直有人住着的闺阁一样。 床幔用了她喜欢的颜色,奁台摆放的位置也是她习惯的,桑桑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水正温,也是她喜欢的茶叶。 桑桑侧过脸,她刚要问是谁准备的这间屋子,安嬷嬷就进来了。 安嬷嬷向桑桑行了礼:“圣女。” 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宝珠受伤的时候,那时候见了安嬷嬷一面,不过她正是着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好好的和安嬷嬷说话。 桑桑连忙扶安嬷嬷起身:“嬷嬷快起来,”她说罢扶着安嬷嬷坐下,安嬷嬷硬是不肯,桑桑也只得由着安嬷嬷站着。 安嬷嬷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她心中只有一个感慨,那就是兜兜转转,桑桑竟然又因缘巧合的回来了。 桑桑有些愧疚:“上次见面还是宝珠出意外的时候,那时候我忙得很,都没和您好好说说话,嬷嬷不要见怪。” 安嬷嬷连道:“嬷嬷当然知道,圣女你和宝珠情同姐妹,嬷嬷哪儿会在意这些事,倒是老嬷嬷见到圣女如今过得好就安心了。” 两人叙起话来。 桑桑笑道:“刚才我还在想着这屋子是谁布置的,没想到是嬷嬷你,真是处处都妥帖。” 安嬷嬷谦虚了一番:“当年嬷嬷也照顾过圣女一段日子,这点子心思还是有的,哪敢邀功,圣女住的惯就好。” 说到这里,桑桑还是让着安嬷嬷坐下。 当年她在听松院里遭受范老夫人和陆静婉的欺负,安嬷嬷就一直照顾她,还帮她在阴沉不定的陆珩面前说好话,处处照顾她,桑桑心中当然是感激的。 安嬷嬷说起陆珩的伤:“说起来世子这回受的伤真不轻,不过好在有圣女你在,世子一定会恢复的很快的。” 桑桑自然听出了安嬷嬷的话外之意,她笑笑没说话。 安嬷嬷当然想桑桑能回来,和陆珩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不过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她就转过来话头。 “圣女你还要在这儿住上些时间,嬷嬷带你到各处看一下,也免得有什么不知道的,”安嬷嬷说。 安嬷嬷说着就引着桑桑去了好些地方,并且告诉了桑桑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说着话,安嬷嬷就道:“嬷嬷瞧着圣女你身量腰身都没怎么变,都是以前的尺寸,正好就不用麻烦的从宫里带衣裳过来了,这儿都是齐全的。” 安嬷嬷叫小丫鬟打开了偏房里的箱笼:“这几个箱笼里装的是四季衣裳,齐全的很,都是您以前喜欢的颜色,如今穿正好。” 望着这一屋子的衣裳,桑桑有些吃惊:“这些衣裳都是他……吩咐的?”她想起之前陆珩半梦半醒间的呓语,说给她裁了好些衣裳,原来都在这里。 安嬷嬷点头:“是,好些衣裳的颜色花纹都是世子亲自挑选的,他说圣女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桑桑俯下身,她用手轻轻拂过这些衣裳,心中情绪涌动。 她的声音有些低:“安嬷嬷,今儿就到这里吧,要入夜了,你也休息吧。” 安嬷嬷应诺:“那老奴明日再过来。” 桑桑在榻上辗转反侧,她有些睡不着。 一时想到陆珩为她做的这些事,以及他的询问,一时是三年前的各种事,两厢纠结,桑桑压根平静不下来。 正好夜色也不深,又是夏天,桑桑披了件外裳就出去散步。 桑桑坐在庭院里的树下,院子里还燃着不灭的花灯,她静静地坐着,然后抬眼看天上的月亮。 一阵脚步声传来,桑桑侧过脸去看,原来是宝珠。 一来是因为陆珩受伤,宝珠以前又是陆珩的丫鬟,她自然要过来看看,再一个就是因为桑桑要在这儿住上些日子,宝珠独自一人在宫里也没趣儿,索性就过来了。 宝珠坐在桑桑身侧:“怎么了,睡不着吗?” 桑桑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很多心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宝珠自然能看出桑桑的心事:“是因为世子吧。” 桑桑又点了头,她红唇半张:“我也是如今才知他对我……”的深情,可当现在面对这份深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宝珠心中也唏嘘了一番,她在桑桑走后还一直伺候在听松院里,自然能看得出陆珩的不对劲儿,以及两年来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她最清楚陆珩又多喜欢桑桑,所以她在后来见到桑桑时才会替陆珩说好话。 宝珠想了想道:“世子他确实待你极好,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世间难寻第二个人,只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的心意,”宝珠说。 “只不过……桑桑,赵公子那里?”宝珠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桑桑恍然,哦,宝珠还不知道真相,她想了想,好像除了宝珠以外,自己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她蹙着好看的眉毛,苦笑道:“宝珠,其实那段时间的赵询并不是赵询,而是陆珩假扮的,陆珩他用了赵询的脸。” 宝珠一时间连眼睛都没眨,待听完了桑桑说的所有的话,捋清了全部的事以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加大:“也就是说,桑桑你喜欢上的人……还是世子!” 桑桑轻轻地点头。 宝珠觉得这事的走向实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了,不过也是这时候,她才明白了桑桑。 桑桑一贯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决定如何便如何,并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宝珠先前还在疑惑,那时候桑桑对赵询有好感,怎么会因为陆珩救了她就转变心意,原来竟然是因为那还是陆珩。 事到如今,宝珠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陆珩和桑桑之前的缘分当真是扯也扯不断。 宝珠也知道了桑桑心中的复杂和无措,桑桑喜欢陆珩,可她们之间又有那么多不愉快的过往,不可能一夕之间就抛掉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重新欢欢喜喜的在一起,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宝珠握住桑桑的手:“桑桑,你什么都不要想,就顺其自然,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桑桑抿着唇,眉头却逐渐舒展开来。 照顾陆珩……其实很轻松,桑桑想。 陆珩是最乖的病人,大夫说他如何他便如何,基本没有什么需要她看护的,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按时起身。 桑桑每天也就是陪陆珩一起吃药,然后给陆珩念一些书和折子,日子过得无比的岁月静好。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桑桑甚至觉得这像是隐居生活,什么烦恼都不存在,每天睁眼闭眼都没有压力,幸福的不得了。 时日稍长一些,陆珩就能坐起身了,桑桑每天下午都和陆珩坐在树下纳凉。 今天到了时间,桑桑和陆珩照旧坐在树下,日光和煦的正好,透过枝叶洒下来,细细碎碎的阳光。 桑桑道:“这宅子很是不错,比国公府好多了,树多花也多,哪里都很漂亮。” 确实,国公府是积年的老宅了,想要动工改造很不容易,可这新宅子却处处都用了最好的,看起来自然是好。 桑桑不由自主地就出主意道:“其实我觉得在这里可以加一个葡萄架,到时候一面吃葡萄一面在葡萄架下纳凉看话本子,多好啊。” 她说了一堆话,然后才发现陆珩没有回应,她侧过脸,陆珩正看着她笑。 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她又不住在这里,像个女主人似的要加葡萄架,实在是…… 陆珩笑:“好,听你的。” 陆珩很少笑,一笑起来就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俊秀逼人。 桑桑掩饰地咳嗽了下:“我就是胡乱说的,对了,吃些糕点吧。” 这糕点是宝珠特意做的,使了十二分的劲儿,正是甜糯的海棠糕,也是陆珩最喜欢的糕点。 桑桑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陆珩:“喏,尝尝,宝珠亲手做的。” 嗯,没错,当时那支箭射在了陆珩的右肩上,他的右手现在还轻易动不了,左手做事又没那么轻松,这种时候自然就要有人照顾了。 陆珩抿了口,然后顶着桑桑清澈的眸子:“嗯,很好吃,很甜。” 他说甜这个字时嗓音格外的低沉,就像是意有所指似的,桑桑下意识低头,然后又使坏地舀了一大块海棠糕不由分说地塞进陆珩的嘴里:“既然甜的话就多吃点。” 这一块海棠糕可是够大的,陆珩果然抽不出空说话,桑桑却看的舒心极了。 这时一个小厮走过:“王爷,府里有事禀报。” 陆珩现在还说不了话,桑桑忍着笑意道:“你说吧,他听着呢。” 那小厮拱手:“王爷,门房处来了个老嬷嬷,说是老夫人的人,特意遣她过来问问您的状况。” 小厮话音落下后,院子里格外的安静,他心中隐约觉得他好像说错话了。 范老夫人…… 桑桑没说话,只是低头用勺子去戳海棠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梧、ranmoliunian、阿璃5566 20瓶;小白 15瓶;34381918 10瓶;超级无敌霹雳葫芦娃的 5瓶;梦*^_^* 2瓶;喵呜、232695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第 74 章 赵询赵公子轻而易举地撑着伞走了进去。 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却孤身站着, 被晾在外面。 守门的都不敢去看陆珩了, 这太打脸了,同时心里也暗暗寻思起来, 怎么自家圣女这么不待见摄政王,要知道如今朝政实际上可都是摄政王说了算啊。 算了,左右也猜不透大人物的心思, 守门地跺了跺脚,他看了看天色,心道再过一刻钟也就要换班了, 然后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看着陆珩,实在是可怜啊。 宫门内,赵询撑着伞走了进去, 可在宫门刚刚关上的那一刻, 他却停下了步子, 然后回头望了眼紧闭的宫门。 赵询眼睛微眯,若是刚才他没看错的话,外面孤身站着,连把伞都不撑的是摄政王陆珩, 看陆珩身上雪覆盖的厚度, 想来已经站了许久了。 赵询转过头, 他叹了口气,这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陆珩是想用苦肉计让桑桑心软,好回心转意。 他接着继续往里走, 然后进了房门。 屋内,桑桑正倚在小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巫月则是在一旁煮茶,茶壶中茶雾袅袅。 见了赵询,桑桑坐直身子:“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她干干地说道。 自打上次赵询意外说漏他曾听见过她和巫祁的对话后,赵询自知理亏就走了,时隔这么多天才又出现。 赵询把斗篷脱下:“找你喝茶。” 他自知自己惹了桑桑不开心,也知道自己理亏,当时桑桑正在气头上,他说什么也没用,再多说反而会惹的桑桑更不开心,于是一连过了好几天才又出现。 “巫月正好煮好茶了,上好的龙井,”桑桑说。 听桑桑这么说,赵询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看来他赌对了,时间久了桑桑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桑桑原本是很生气的,因为赵询这里两年多里竟没有告诉过她,可这事到底已经过去了,她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如今赵询算是唯一能和她说的上话的人。 自打她成了圣女,身边的人无一不共恭恭敬敬地待她,就连巫祁也改口叫她圣女,只有赵询,他还想以前那般和她相处,这份自在是桑桑眼下最需要的。 说话间,巫月的茶已经煮好了,她帮桑桑和赵询各自倒了一杯。 赵询浅浅地尝了一口:“嗯,味道很好。” 巫月的眼睛亮晶晶地:“多亏圣女教得好,要不我哪儿能学的这么快。” 赵询颇有些惊讶:“桑桑你会煮茶?” 桑桑失笑:“会一些,之前和一个老师傅学过一段日子,”她说的自然是在听松院里安嬷嬷嘱咐她学的。 最开始虽然只学了几天,但后来她跟在陆珩身边后也时不时地抽空去学,毕竟陆珩的舌头灵,挑剔的很。 可一想到这里,桑桑唇角的笑意就消失了,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窗外的雪依旧在下,纷纷扬扬,漫无边际。 赵询眼尖地发现了桑桑那一瞬间的失神,他扯了话头道:“那巫月你可要多学学,把桑桑的本事都学来。” 桑桑也回过神,她想了想道:“赵询,这几天赵王可有再找你?” 赵询这些年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她当然知道感恩,如今她和赵询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了。 说起赵王,赵询勾唇笑,漫不经心的:“父王倒是寻过我好几次,好在如今我跟着你住在宫里,他不好进来,倒是省去不少烦扰。” 桑桑心道看来赵询和赵王之间的关系很是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缓和一下啊。 “倒是我那大哥,托人过来递了好几次话,说是想我想的很,盼着我能回家,”赵询慢悠悠地继续说。 桑桑愣了:“你大哥?他怎么还敢找你?” 当初可是赵宣派人要杀赵询,如今赵询安然无恙的归来,怕的不应该是赵宣吗? 赵询解释道:“我大哥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是凶手,当时在泉州附近,那些杀手并没说出雇主,倒是我临晕倒前看见了杀手们的私语,这才知道真相。” “想来他找我出去是想套我的话,确认以后才能真正放下心,”赵询说。 桑桑接着道:“说不定他还有什么计谋等着你,你又不能终日都在宫里待着,日后出去时可要小心些。” 赵询笑:“这你放心,”这次他绝不会再输。 桑桑想问赵询为什么不和赵王说,可一想到赵询和赵王的关系就算了,还是慢慢来吧,眼下赵询也算是有巫族作靠山了,赵宣再要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外面的雪依旧在下。 宫门外,守门的要换班了,他看着几乎要成雪人的陆珩,小心地揣度着开口:“王爷,您瞧瞧这天色当真不早了,您再站下去圣女估计都要休息了,再过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您还是回吧。” 从陆珩的角度,隐约能瞧见里面漏出来的暖黄色光晕。 陆珩终于动了身子,他抹去眼睛上的雪:“好。” 他就算在这儿等到天荒地老怕是桑桑都不会出现,只是涂惹一场笑话而已。 站的有些久了,陆珩走路时有些磕绊,好在很快就恢复如常,看着漫长的宫道,陆珩的眼前浮现地却是赵询撑着伞进去的那一幕。 陆珩想,他兴许是忘了一件事,在桑桑离开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她和赵询朝夕相伴,和赵询一路经历各种惊心动魄,又回到巫族,去了魏国,而今来了大齐。 是不是在桑桑心里,她喜欢……赵? 不,一定不会的,陆珩负着的手骨握的很紧,青筋毕露,不顾一切,他都会寻回桑桑,哪怕中间有什么赵询、张洵。 漫长的宫道里,陆珩的身影逐渐消失。 而房内,守门的特意来报陆珩已经走了,桑桑得知了陆珩走了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她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赵询明显地看出了桑桑心绪的变化,他心里咯噔一下,若是真正的放下,定然对此事无知无觉,也不会挂心,桑桑这样假装不在意反而说明她的在意。 赵询忍不住想桑桑和赵询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呢,那么长的过去,他到底能不能击败陆珩走到桑桑的心里。 赵询沉默了,好在桑桑如今连见都不想见陆珩,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想及此,赵询干脆的告辞,全然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一般,赵询走后不久巫月也去睡了,桑桑躺在床榻上,屋内静的很,她却睡不着。 明明今天晚上她根本没出去,可一闭上眼睛就是陆珩站在积满了雪的庭院中。 真是见鬼了,桑桑心浮气躁地翻了个身。 桑桑越想越气,明明已经说清楚了,陆珩还这样不管不顾地过来,桑桑想她这回做的对,就应该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这般想着,桑桑终于睡着了。 镇国公府,正房里。 范老夫人先是照旧去小佛堂礼了佛,又吩咐小厨房多做些好菜,等晚上她着人请了巫瑶姐妹和陆珩过来一起用膳,也算是撮合他们。 巫瑶照旧来的早,这会儿菜还没做好呢,范老夫人笑道:“怎么来的这么早,冰天雪地的,在屋里待着多好。” 巫瑶乖顺地道:“这不是想着陪老夫人多说说话,也有趣儿。” 范老夫人听了很是舒心,她又打量了巫瑶几眼,然后越发满意,巫瑶的长相就是那种小白花长相,一颦一簇都惹人怜惜,在老人家眼里就觉得听话极了,很适合做孙媳妇儿。 至于桑桑,范老夫人想到她就皱了眉,桑桑那女子向来是所有当家主母所不喜的,生的似妖精一般,身段又纤袅风流,胸大腰细的,看着就像是蛊惑人的狐媚子,这样的人才不堪为正房。 原本范老夫人还担心桑桑走了陆珩犯病的话该怎么办,可如今陆珩身体好好的,可见是不需要药引了,那桑桑走了正合适。 范老夫人说着话提起了圣女:“不是说圣女来了有好几日了,你过去拜见圣女了没有,要不是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受不得这冰天雪地,早就过去了。” 在范老夫人心里,巫族圣女自然要比长老之女的身份来的高,可长老之女的身份也够了,她和巫瑶也相处了两年多了,也是心喜巫瑶的。 巫瑶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果然,范老夫人更喜欢圣女。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圣女刚到,在宫里正忙呢,不过我也是巫族之人,之前没回去是我的错儿,我正想着择日去拜见圣女呢。” 正说话间,仆妇掀开帘子,陆珩走了进来。 范老夫人连忙道:“珩哥儿,快坐下,外头冷,喝杯暖茶热热身子。” 老嬷嬷连忙给陆珩倒了碗热茶:“这是老夫人嘱咐的,新收上来的茶叶,味道正好呢。” 陆珩就顺着捧过茶来喝,不过依旧那么冷漠,一言不发。 范老夫人眼神示意了巫瑶一下,巫瑶连忙笑道:“王爷昨儿晚上可是忙公务了,老夫人遣人去叫您您都没过来呢,最近朝上正是忙的时候,如今担子都在您身上,王爷可要仔细着身子。” 范老夫人也应和道:“巫瑶说的对,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的。” 还没等陆珩回答,范老夫人就惊疑道:“珩哥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巫瑶听了范老夫人的话才注意到,陆珩白皙的脸颊泛红,眼眶都较寻常红了不少,看着竟像是发热的迹象。 她一着急就要起身过去,可走到半路上才意识到男女有别,她这么做就有些冒失了,然后又止了步子,重新坐了回去。 范老夫人可是一向把陆珩当命根子疼,她立马就过去摸了摸陆珩的额头,触手生热,陆珩不仅发烧了,还烧的厉害。 “珩哥儿,怎么烧的这么厉害,烧了多久了可知道?” 陆珩闻言才意识到自己发热了,昨晚上他一宿没睡,今天又上了一天的朝,回来后就是处理公务,倒还真没时间发现。 范老夫人见了陆珩这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定是一心扑在公务上,连半分心思都没分出来,她无奈的叹气:“如今你是摄政王了,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你哪儿能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呢。” 陆珩沉吟道:“祖母,孙儿知错了。” 范老夫人又道:“还不快些回去,喝碗退烧药,好好的闷一闷,发发汗应该就好了。” 巫瑶在一旁看的又心酸又甜蜜,她喜欢的人是这样的耽于政务,可又是这样的一心为公。 这顿饭自然吃不成了,范老夫人着人送陆珩回听松院,又叫了府医给陆珩诊脉,然后吩咐人给陆珩熬了白粥。 可没想到,这病晚上还不见什么,吃了药之后反而更加厉害了。 第二天早上,陆珩起来时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要裂开一般,浑身酸软无力,好像骨头缝儿都在疼。 原本陆珩还想着要去上朝,毕竟他是摄政王,实际就是他说了算,可没想到竟然连走几步都晕,这朝自然是上不成了。 这一歇,就是足足三天。 这三天内,陆珩始终高热不退,这病竟是来的气势汹汹,连太医都请回府里来了,各自研究了脉案,又对药方反复斟酌,陆珩才终于退下烧来,可是又添了眩晕咳嗽之症。 不过好歹高热退了,没有生命危险了,余下的病只需好好静养就好了。 这三天巫瑶的心跟着悬上悬下,她本身不习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本来都想着舍下脸皮去宫里求桑桑派巫医过来了,好在陆珩终于熬了过来。 听松院内,安嬷嬷的眼眶都红了:“世子爷,您可算是好了,不过三天,身子就瘦了一圈儿。” 自打桑桑离开的两年多的时间里,陆珩整个人就瘦了下来,而今这场气势汹汹的病过去,陆珩竟然颇有了几分形销骨立的模样。 陆珩躺在床榻上休息,好像自打有记忆以来,除了那场昏迷不醒的怪病,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生病过。 这几天里,他闭上眼睛就是赵询撑着伞走近宫门,还有宫墙外隐约可见的昏黄的暖光。 陆珩苦笑,原来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巫月除了修习医术以外,最喜欢的就是做些糕点吃食,她倒不会做什么精致的菜色,但对于糕点很是拿手。 桑桑就央着巫月帮她做一道海棠糕。 做完海棠糕就是下午时分了,桑桑之前和齐昊约过,现在到时候去看齐昊了,可她空手去也不大好,正好带一道糕点过去。 齐昊那个小大人最要面子,生怕别人把他当孩子,事事都要向大人看齐,就算在宫女太监面前也如此,怕是舍不下面子要些甜食吃。 而海棠糕,不仅看上去精致可爱,吃下去又软糯可口,松软香甜,想来齐昊一定爱吃。 巫月听了就眼睛亮了:“好,圣女你等着瞧我的手艺。” 巫月的动作很快也很利落,桑桑看着她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宝珠。 想起宝珠,桑桑就沉默了,宝珠是她穿来后第一个待她那么好的人,还时常在小厨房给她做菜食,宝珠的手艺很好,还会跟她讲各种小道消息,每天都欢欢喜喜的。 桑桑想宝珠现在怎么样了呢,她想再见见宝珠,也不知道宝珠现在怎么样了,陆珩知道她逃跑会不会迁怒于宝珠。 很快,海棠糕就做好了,巫月帮着装了匣子:“圣女,好了,您现在变过去吧,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桑桑收拾起心思,她想日后她一定要抽时间再见见宝珠,若是宝珠过的不好,她就把宝珠要过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桑桑就提着食盒去了偏殿。 偏殿前守着的太监哪有不认识桑桑的,太监见了桑桑连忙道:“圣女,皇上等你好几日了,皇上现在正有空,您进去吧。” 桑桑心道齐昊果然在等着她,看来第一次见面齐昊很喜欢她。 推门进去,桑桑一眼就看见了齐昊,他还穿着龙袍,小小的人正拧着眉看着奏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的模样。 桑桑先是行了礼:“见过圣上。” 听见桑桑的声音,齐昊的小脸马上就笑了:“圣女姐姐,你来了,我等你好几天了,你快来坐下。” “好,我刚进门的时候就吩咐了宫女,说我想和桃子水,想来马上就能送过来了,对了,这还有糕点,等会儿一起用,”桑桑一面笑一面坐下道。 齐昊果然开心,他盯着桑桑手里的食盒:“好。” 桑桑刚坐下,还没等打开食盒,一旁的书架后却忽然响起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桑桑有些惊讶,谁敢在躲在书架后面? 书架后走出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袭玄青色的袍子,眉眼俊秀,鼻梁挺白,肌肤较之从前又白了几分,不是陆珩是谁。 桑桑惊讶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齐昊这才想起来陆珩也在,他不好意思地说:“圣女姐姐,是我给忘了,竟忘记告诉你了,陆哥哥三天没来上朝了,攒下好些折子,我又不会批阅,就等着今儿下午陆哥哥帮我批了,你可别见怪啊。” 桑桑明白了,看来陆珩之前是在书架后批折子,齐昊一听见她来就把她给请进来了,这种情况她能说什么呢,自然是说没事了,可一想到等会儿要跟陆珩相处,桑桑心里就有些打鼓。 陆珩好整以暇地走出来,他手里捧着好几本书,然后放到了齐昊的书案上:“皇上,等会儿您瞧瞧这几本书。” 齐昊小脑袋垂了下来,虽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应道:“是,陆哥哥。” 也是此时,桑桑的脑子才转起来,听齐昊和陆珩的对话,齐昊竟然很信赖陆珩,还亲切地叫他陆哥哥。 桑桑想,看来她果然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桑桑只好重新坐下,她只好寻了话道:“王爷怎么三日没上朝,可是有什么杂事缠身?” 齐昊脆生生地道:“圣女姐姐你还不知道啊,陆哥哥他发了高热,足足三天没起榻,你瞧,他都瘦一圈儿了,”言语间颇是心疼的模样。 听了齐昊的话,桑桑就抬眼看陆珩,他果然瘦了一圈儿,眉眼五官更为突出,棱角越发分明,看着竟十分的病弱可怜。 桑桑莫名就想起以前说的那种病弱美男,陆珩如今倒真有那几分味道,若是旁的小娘子见了,怕是登时就要心碎。 桑桑沉吟道:“那王爷要好好养养身子才是。” 陆珩才终于开口,他定定地看着桑桑:“多谢圣女关怀,有了圣女的话,我定会仔细身子的。” 桑桑不想抬头看陆珩,只是低低地应了声儿。 齐昊早等的急了,他的小鼻子嗅着食盒里糕点的味道:“圣女姐姐,糕点就要凉了,咱们吃完再说话吧。” “好,”桑桑说。 她接着就打开了食盒,海棠糕的香气盈满一室,这时候桃子水也送过来了。 齐昊笑的眼睛都弯了:“是海棠糕,还热着呢,一定很好吃。” 桑桑忽然想到,这海棠糕……她曾经也作为礼物讨好过陆珩啊,还被他发现了,然后还被迫哭了一场才躲过去。 想到这事,桑桑看着海棠糕忽然觉得很尴尬。 陆珩显然也想起了那件事,当时他还捏着桑桑的下巴,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当时他想桑桑能骗过他,时至今天,陆珩还是当时的想法,若是她以后也能骗着他就好了。 齐昊取过了一块海棠糕,他的眼睛都亮了:“嗯,好吃。” 陆珩忽然看着桑桑:“圣女,我能否用一块糕点?” 桑桑哪能说不行,陆珩忙了一下午了,她怎么能拒绝,于是点头道:“不过些吃食,王爷随意。” 香软的海棠糕入口,陆珩想起了许久之前的海棠糕的味道,他慢条斯理地用了一块。 桑桑觉得今天的筹划全都失败了,她原想着和齐昊好好培养下感情,完全没想到陆珩竟然也在,还被迫一起待了这么久,还吃上了海棠糕。 桑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百无聊赖地喝着桃子水。 陆珩坐在书案后,他看着桑桑,桑桑今日穿了雪青色的刻丝夹袄,边缘都镶了兔毛边儿,衬着她越发精致,尤其眉眼清艳,唇瓣弯弯。 桑桑自然感觉到了陆珩的视线,她心道陆珩果然还没死心,难道还想缠着她,像大宴那天一般强迫地脱下她的鞋袜吗? 齐昊一连用了好几块海棠糕,他看了看桑桑,又看了看陆珩,不解道:“陆哥哥,你总看着圣女姐姐干嘛?” 桑桑的脸一下就红了,像是染了胭脂,她想齐昊再装大人也不过是八岁的小娃娃,什么都不懂,能把这么尴尬的事问出来,她如今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陆珩的声音清冽中带着些许沙哑:“看圣女……今天格外漂亮。” 桑桑:“……” 桑桑:???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凑不要脸地推荐自己的预收了,大家觉得怎么样,喜欢的动个手指收一下!! 《将军家的小娇妻》 男主篇: 萧珩自幼随父兄出战,南征北伐,冷厉果决,威名赫赫,世人皆称之为萧小将军。 然后一朝联姻,萧珩娶了个娇滴滴的妻子回来。 这女人像朵娇花,动不动就泪眼蒙蒙。 心生不喜,萧珩将其放置一旁。 后来,床笫之间,萧珩听着自家小娇妻的求饶声,心道其实娇软些也不错。 萧珩:嗯,真香。 女主篇: 穿越而来的姚芙看见萧珩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迫于无奈才娶了她,听闻其心中还有一个白月光。 无所谓,不过一起搭伙过日子。 岂料后来,萧珩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姚芙笑问萧珩:脸疼不疼。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从南到北 5瓶、维客99. 3瓶、咔咔咔 2瓶、勤快的大大最可爱 2瓶、我怎么这么好看 1瓶、秋乌龟 1瓶、3413699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75、第 75 章 桑桑没想到陆珩居然如此厚颜无耻, 当着齐昊这般小娃娃的面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屋子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齐昊抹了抹嘴上海棠糕的残渣,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然后郑重地看着桑桑:“圣女姐姐是很漂亮, 和母后一样。” 听到齐昊的话,桑桑松了口气,脸上的烧也退了些, 幸好齐昊实在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说来齐昊是先帝唯一的儿子,难免就养的天真了些, 先帝又去的早,将这么大一副担子压在齐昊身上,齐昊就越发装作了小大人, 倒是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陆珩摸了摸齐昊的发:“海棠糕不能再吃了, 等会儿喝些去火的清茶。” 听了陆珩的话, 齐昊就把海棠糕的匣子放好,小脸又严肃起来:“是,今天糕点吃的有些多了。” 听着齐昊和陆珩一来一回的对话,桑桑心里吐了口气, 这事好在算是过去了。 桑桑拿好匣子, 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 皇上,那我就先告退了,等下次您有时间在过来。” 吃了好久没有吃到的甜食,还喝了桃子水, 齐昊心满意足:“那圣女姐姐下次要早点来看我。” “好,”桑桑笑。 她说罢就提着匣子往下退,在经过陆珩的时候,桑桑还是点了个头示意。 推开门,巫月立马就从一旁的偏殿出来了,她接过匣子:“圣女,怎么样,皇上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一直夸说糕点好吃呢,”桑桑笑着道。 巫月听了果然开心,眼睛都弯了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 桑桑想说让巫月和巫祁一般去研习医术,左右她平日也不需要人伺候,巫月这样反而是大材小用了。 可巫月非说要留在她身边,还说平时只需要做些小活计,有很多闲暇时间看医术,并不急在一时,桑桑听了也只能由着巫月了。 这两天没有下雪了,宫道上的雪也被扫的干干净净,衬着这朱墙琉璃瓦倒是十分的好看。 巫月跟在桑桑身后:“圣女,我瞧着前几天那晚的大雪过后,天气倒是逐渐的暖和了。” “是啊,没多久就要开春了,”桑桑说。 巫月点点头,春天多好啊,到那时候日头也暖了。 两人走着走着,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巫月回过头,然后惊讶地道:“圣女,是摄政王。” 桑桑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就皱了一下,方才屋子里陆珩那样说话,她碍于齐昊在场并未说什么,可现在陆珩竟然还敢找过来。 桑桑咬着唇:“巫月,你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就回了。” 巫月滴溜溜的眼睛里全是好奇,可听了桑桑的话,也只能按捺住好奇心走了。 桑桑转过了身,正好掩映在松柏树下,算是遮住了身影,尽量不让往来的人瞧见。 桑桑蹙着眉:“王爷,我想我之前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兴许是在病中,陆珩的眉眼有些苍白,却更显出几分病弱的俊秀,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病中的沙哑:“刚才的事,是我鲁莽了,你不要见怪。” 刚才陆珩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就是那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意识到不对了,这反而会让桑桑更讨厌他,为今之计,自然只有来向桑桑道歉了。 桑桑有些诧异,她迟疑道:“王爷……是想明白了?” 坦白讲,若是陆珩能放下过去的一切,不再纠缠,桑桑也不会与陆珩过不去,毕竟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揪着不放不是为难自己嘛。 桑桑的态度清晰明白的显示了她的抗拒,显示出她有多么不愿意和他有牵扯,陆珩在心里苦笑一声,看来这事远比他想象的更难。 重新追求桑桑这条路,似乎格外的艰辛。 陆珩道:“好,那天色不早了,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你先回吧,我也不耽搁你了,”他说着话喉间就有一股子痒意,然后忍不住咳嗽出声。 陆珩掩着唇,咳嗽的格外厉害,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看着好不可怜。 桑桑当然能看出陆珩的难受,也看出他这次病的确实很严重,但她还是狠下心肠一句话也未说就走了。 看着桑桑逐渐远去的背影,陆珩苦笑。 就像前几天桑桑和巫月说的,就要到开春的时候了,这几天雪已经开始化了,眼见着就要一日日的暖和下去了。 桑桑有些怕冷,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薄袄。 这会儿就有丫鬟过来传话:“圣女,外头巫瑶巫琴两位姐姐说要见您呢,如今就在外面候着。” 丫鬟是巫族的,自然认识巫瑶姐妹,巫瑶姐妹离了巫族也有近三年的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不见确实有些想念。 桑桑微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这巫瑶姐妹确实是该来见自己的,毕竟自己是圣女,而巫瑶身为本族人,这是她应当的。 “那快请进来吧。” 巫瑶和巫琴很快进了门,桑桑连忙叫她们坐下,又叫下人煎了茶过来,毕竟巫瑶姐妹是长老之女,不能轻易慢待。 巫瑶捧着热茶,她笑着说:“圣女,原本我和巫琴想早些过来的,可想着您刚来大齐,想必有一堆麻烦等着您处理,这不是今天才过来,圣女可不要见怪啊。” 桑桑自然也是笑:“你们来的正巧,前些日子忙得很,也是这几天才有空。” 巫瑶看着坐在上位的桑桑,桑桑依旧和过去那般美貌无双,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而今的她又比从前多了几分气势,待人接物都不落俗套,全然看不出过去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妾模样,着实让人不敢认呢。 巫瑶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好几口气,不过朝夕之间,身份就陡然变了,还这般出色,不愧让陆珩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年。 桑桑也看着巫瑶,巫瑶还是那般小白花长相,可眉眼温温婉婉,举止温柔,很是让人心生好感,不愧是女主。 桑桑想了想又问:“临幸之前长老还同我说起你们呢,说他很挂心你们在大齐的生活。” 巫琴就干巴巴地道:“不牢圣女挂心,我和姐姐在这儿过的很好,镇国公府把我们当自家人呢。” 桑桑心里一笑,看来巫琴很是不喜欢她啊,是她的脾气,直爽火爆。 巫瑶果然就皱了眉,然后看了巫琴一眼暗示巫琴:“巫琴说的也差不离儿,当初只是想在镇国公府借住一段日子,没想到一连就住了这么久。” 三人继续说着话,不经意就提起了陆珩。 巫瑶蹙着眉,十分担忧的样子:“说来王爷,他当真是一心扑在朝务上,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上,”她想了想道:“对,就是那个雪下的特别大的晚上,王爷很晚才回府,连高烧都不知道,一连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呢。” 桑桑果然听明白了,巫瑶到底还是有私心的,巫瑶这样说是在暗示自己,说她和陆珩关系亲近,若不然为何会知道陆珩生病又照顾他的事情。 桑桑心道巫瑶果然喜欢陆珩,这边这么同她说怕是在试探她对陆珩如今是什么心思。 桑桑就道:“如今你们住在镇国公府里,能帮衬摄政王一把是应当的,”她说着抿了一口茶水:“说来这次行程,确实有些紧张,想来一年后就要回巫族了。” 巫瑶的眼睛亮了亮,看来她猜得果然没错,当初桑桑就偷着逃跑,而今也不愿回来,这说明桑桑不再在意陆珩了,那她就还有很大的希望。 “圣女是为两国和平,平素也该紧张着自己的身子,”巫瑶说。 不咸不淡的话说了一会儿,巫瑶姐妹告退了,刚出门不久,巫瑶就等着巫琴:“你刚刚怎么如此对圣女说话?” 巫琴当然是替巫瑶打抱不平了,原本没有桑桑之前,她们姐妹地位是最高贵的,可如今全没了,那桑桑仗着身世装作高高在上,还与陆珩有那样的关系,巫琴实在瞧不起,当谁不知道桑桑曾经为奴为婢,甚至做过小妾。 可她还是听巫瑶的话的,只好拧着鼻子应是。 巫瑶恨铁不成钢,她这个妹妹一向脾气急,还敢对着圣女这样,她是知道圣女代表着什么的。 而屋内,桑桑失笑地摇了摇头,看来巫瑶当真如同书中一般爱慕陆珩,还照顾陆珩生病的事。 等等,桑桑忽然察觉出了些许不对,陆珩生病的那天晚上……不就是等在外面要见她的那个晚上吗,难道说陆珩是因为她才病了? 桑桑咬着唇,看来当真是了,她忍不住想起那晚的事,然后叹了口气,陆珩这个人……怎么以前没见他这样呢。 桑桑觉得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喝了口茶压了压,索性就不再想这个了。 天气逐渐放晴,雪也化的差不多了。 桑桑披了件衣裳出去散步,其实宫里没什么可散步的,除了宫墙还是宫墙,御花园也还没到春日,只能随便走走。 正走到了一个池塘前,里面的一尾尾金鱼欢快地游着,桑桑倚在栏杆上给鱼儿们喂鱼食。 鱼食一洒进去,鱼儿们就扑棱着过来,倒还颇有趣儿。 忽然间,桑桑就听见了路过的小宫女们的私语:“听说前些天在殿前,有人看见摄政王和圣女一起站在松柏下说话呢,那地界虽然隐蔽,可也叫来往的宫人们给瞧见了。” “这算什么,听说最后一场雪的那个晚上,摄政王一直冒雪站着要见圣女呢,最后都快成雪人了,很是痴心的样子。” “唉,你说摄政王和圣女什么关系啊?” “谁知道呢,男女间不就那点儿事。” “你说的倒也是,尤其摄政王和圣女……圣女那般好颜色,谁都比不上。” “咱们摄政王不也是吗,如今大齐都他一人说了算,何况摄政王俊秀无比,远远看着就像是拢着一层光晕似的,圣女见了不也喜欢?” 桑桑在后面听的脸都快白了,不用想,既然这两个小宫女都听说了,那这消息肯定传的漫天飞了,是她糊涂了,竟忘记皇宫中人多口杂,什么事儿都瞒不住! 圣女这身份代表着巫族一族,事关重大,决不能有不好的传闻,尤其她如今正是年轻的时候,颜色鲜嫩,更忌讳这些,之前在魏国时她就极在意这个,幸好没什么传闻,可她没想到竟然在陆珩这儿出了岔子。 喂鱼也没有心情了,桑桑直接回了屋子。 她气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却又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刚才巫月也说过了,一出去打听,几乎哪那儿都知道这传闻了。 看着桑桑的脸色不好,巫月想着要不给圣女做一些甜点吧。 听巫月这么一说,桑桑想了想道:“巫月,那你做一份山药枣泥糕吧,”也差不多到和齐昊约定的时间了。 很快,一道山药枣泥高就热腾腾的出炉了,桑桑还是选了快要到傍晚之前的半个时辰去,这时候齐昊正有时间。 提着糕点,很快就到了正殿。 眼见着就要到了,没想到竟然碰上了陆珩,他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两人正好在半路上遇见,陆珩显然是病好了,眉眼间不再苍白。 “桑桑,好巧,”陆珩道,没想到这次竟然又碰巧遇见了桑桑。 桑桑本就生气,如今一见陆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事儿不会是陆珩放出去的消息吧。 于是,桑桑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和你如今没有什么关系了。” “王爷以后也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语笑吟吟 10瓶、小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76、第 76 章 桑桑提着糕点匣子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她是当真不想再和陆珩有任何牵扯了, 可自打回了大齐后, 偏生像躲不过似的,一件件事都赶了上来, 桑桑都在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陆珩拧着眉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桑桑虽然不想再见他,但平素里也没有这样无缘无故的发脾气,除非是哪里惹到桑桑了。 桑桑已经气的不想和陆珩说话, 她握紧了匣子:“既然王爷有事要见皇上,那我就不打扰了,”她说罢就转身回去了。 看着桑桑逐渐远去的背影, 陆珩苦笑,就这么不待见他。 等回到屋里,桑桑看着一匣子完整的山药枣泥糕, 心道真是浪费巫月的好手艺了, 然后一口口把糕点全都吃了下去, 连晚膳都不用吃了。 这厢,陆珩处理完了宫中的折子,等到傍晚时才出了宫门。 十安在马车旁等他,一见陆珩就道:“世子, 您这身子刚刚好, 还是早些上车, 府里临走前安嬷嬷还嘱托我叫您仔细着些身子,她说今儿给您熬了汤,就等着您回去呢。” 上了马车,陆珩坐在软垫上, 他眉头微拧,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 十安就揣度着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事交代属下去办的?” 陆珩的声音低沉:“去查查……圣女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 十安没有应承,反而是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陆珩,陆珩当即就懂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什么事?” “世子,十安这两天确实是听说过些关于圣女的传闻,不过这也和你有关……”十安道。 “说,”陆珩眉心处浅浅一道皱痕。 十安肃了肃嗓子:“是这样的,朝野内外忽然传闻起一个谣言,说是您冒雪求见圣女,和圣女……不清不楚。”其实吧,说谣言也不对,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 陆珩的手掌撑在身侧,骨节分明,是他疏忽了,这些天他久病初愈净忙着朝务了,根本没有分心思去管旁的事。 听了十安的话,陆珩就知道是有人瞧见了那天的事,添油加醋的往外传,不管是想对付桑桑还是他,这个目的都达到了,尤其是桑桑,她如今是圣女,最是代表着高洁无端,容不得有一丝损害名声的事。 看着陆珩的脸色越来越黑,十安选择低头沉默,说不定等会儿世子就要骂他了。 不过陆珩没有骂他,陆珩说:“去,好好的查究竟是谁传出来的,”他的眸子暗沉沉的:“一个也别放过。” 十安立即正色起来:“是。” 就像桑桑说的,既然小宫女们都知道了,那外头的人想必也知道了。 此刻,镇国公府的一处院落里,巫瑶长长久久地看着面前的烛台,灯花噼啪一声,烛火摇摇欲坠。 巫琴担心地看着巫瑶:“姐姐,你这大半个下午都没说话了,就是再伤心也不要这样啊。” 巫瑶目光飘忽,她想起之前去宫里见桑桑的那次,她还同桑桑说陆珩挂心朝务,甚至冻的病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原来是在大雪天里等着见桑桑才被冻病。 巫瑶知道,现在的桑桑确实无心于陆珩,才能做得出那么冷漠的事,可陆珩……却一心坚持。 之前巫瑶从来都觉得只要自己守在陆珩身边,他就会看到她,可时间这么久了,桑桑重新回来连见他都不愿见,他却这般执着,巫瑶不禁去想,她再坚持下去还有用吗? 巫瑶的心难得的有了一丝动摇,她很迷茫,她觉得她过往的这些坚持都是错的,甚至是一场笑话,她觉得她再等下去,陆珩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看着巫瑶漂亮的双眼那样迷茫,巫琴觉得这简直像拿把刀子往自己的心上捅。 巫琴见劝不动巫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出了门,又把门安静地带上,她出了门口才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的姐姐是巫族最高贵的女子,可现在桑桑回来了,所有人都只看桑桑。 还有陆珩,姐姐因为他而待在大齐两年多,可陆珩竟然还是被桑桑那个狐媚子给迷了过去,被那女人给握在手心里。 所有的错,原是桑桑的! 巫琴想,她一定要给桑桑一个教训。 一开始得知沸沸扬扬的消息后,桑桑十分担忧,可后来想到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索性好吃好喝地待着。 这会儿巫月忽然推开门说:“圣女,我刚刚出去打听了下,就这几天里,那些消息忽然都没了,销声匿迹了。” 巫月显然很开心,她最怕有人抹黑桑桑,如今这些人的嘴被封了,那这传闻自然会不了了之,也动不了桑桑。 桑桑却想了很多,世人最爱在背后讲究旁人,这样的消息,显然不会轻易就放过去,肯定是背后有人运作,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在殿前遇见陆珩的事,这事一定是陆珩做的。 桑桑舒了口气,看来这事不是陆珩做的,当时是她冲动了,陆珩如今已然是摄政王了,定然也不想穿出这样的传闻来。 她本就不好解决这事,毕竟是巫族人,陆珩是摄政王,这事由他处理最好,如今事情果然解决的很完美,桑桑放下了心。 逐渐入了春,天气开始暖和起来。 安嬷嬷又着人给陆珩裁了好些春裳来,等陆珩换上春裳后,安嬷嬷才恍然陆珩竟然瘦了这么多。 自打两年多年桑桑离开,陆珩就日渐的消瘦,如今竟然又瘦了几分,虽然五官更为突出俊秀,可人到底是瘦了,安嬷嬷心疼的很。 陆珩知道安嬷嬷不放心,就打发她出去熬汤,这样也叫安嬷嬷有事做,他拿过一本折子:“这事做的不错,一点痕迹都没露。” 十安忍住不翘嘴角:“这都是属下该做的,”这事本就不难查,是大齐的一个闲散宗室散播的消息,十安三下两除二的就解决了。 陆珩凝眉,片刻后道:“这几天,她可有什么消息不成?” 说实话,陆珩如今是摄政王,实际的大齐掌权者,宫里基本也都是他说了算,想要知道桑桑的消息可谓是易如反掌。 十安想了想道:“还是和从前一样,用膳、散步、练字,偶尔去见见皇上,对了,过两天圣女要去诚郡王府举办的春宴。” 说到这儿,十安就没有再说了,其实他还想问陆珩去不去。 陆珩伏案批公文:“好,以后继续盯着,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十安明白了,世子这是不想去,他恭敬地应了诺,然后退下。 陆珩想桑桑怕是还在气头上,他若是也同去宴会,说不定她心里会有疙瘩,索性他就先不去,等日后再见桑桑。 诚郡王向来是个闲散的王爷,之前是先帝驾崩又赶上冬日寒冷,除了有次宫里大宴宴请圣女外再没旁的宴会,这可把他给憋坏了。 这不,一开了春又出了丧,诚郡王立马就张罗了宴会。 诚郡王府的人办宴会都是老手了,一概先去买花布置,再另购花灯无数装点,特意整修了府里,对了,府里有自养的戏班子,这不需要另叫。 一切妥当,就剩下宴会的名单了,原本第一个要请的自然是巫族来的巫瑶姐妹,可这回诚郡王琢磨着把帖子最先送到了桑桑处,又给各贵族下了帖子。 建康城里一时间就热闹了起来,毕竟大家都素久了,都想乐呵乐呵。 而桑桑处,宴会这天也选择了合适的衣裳,这毕竟是诚郡王开的宴,又人人关注,她多少也是要去略坐一坐的,要不然就是不识抬举了。 巫月坐在一旁看小丫鬟给桑桑上妆,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圣女本就美,这一上妆,越发显得清艳,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正在桑桑收拾的时候,赵询推门而入,他今天也特意换了身新衣裳,俊朗的很,巫月的眼睛忍不住在这俩人身上来回扫,她开始期待圣女成亲,然后生下小圣女了。 赵询笑道:“今儿我陪你一起出去,免得你到时候无聊。” 桑桑已经收拾完了,她打趣赵询道:“我看你是想自己出去玩儿吧,怕是在宫里待得闷极了。” 赵询确实是被说中心事了,他之前为了躲赵王可是一步都不敢踏出宫,这回他特意打听了宴会上没有赵王,这才放心过去的。 说说笑笑,两人乘着马车到了诚郡王府。 诚郡王府已然开始热闹起来了,桑桑的到来将这热闹给掀到了高潮,毕竟这可是圣女啊,比公主还要高贵的存在。 诚郡王连忙迎上来:“圣女,您来了,快请上座,今儿有好些纯酿的酒,您可以饮个一两杯。” 桑桑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位置上。 一旁的巫琴看着桑桑被簇拥着进了内室,她暗暗咬着牙,这女人如今可真是,走到哪儿就要当哪儿的焦点啊,当真不要脸。 巫琴忽然笑了下,她倒想看看,若是从前的事被揭露了出来,桑桑会怎么办。 桑桑坐下后就应对一拨拨的大齐贵族们,毕竟人人都想着跟她说话,赵询在一旁帮桑桑挡了不少酒。 好容易将这些人应付完,等会儿才会开膳,现在都出去赏花看景去了。 赵询酒量不错,这几杯下去只是有些脸红,眼睛也更亮了几分,他刚要和桑桑说话,忽然惊讶道:“我父王怎么也来了,他不是说他不来的吗?” 顺着赵询的视线,桑桑果然发现了赵王,她转过头:“看来是打听到你来的消息才过来的。” 赵询听完桑桑的话立马就躲了出去,直到开宴后人们都坐下来时才回来,这会儿不能随意走动,赵王也只得干坐着在那儿瞪他,却寻不到机会说话。 桑桑失笑,这真是对冤家父子,明明两人都是关心着对方的,偏弄出一副死生不相见的架势来,也不知道赵询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诚郡王府的厨子厨艺很好,这些糕点都很美味,大家吃的也很开心。 不过既然是宴会,自然要有些风雅的事助兴,会些才艺的都可以选择当朝演出,说不定还会得个什么才女的名头。 不过当然没人敢请桑桑,毕竟圣女能来已然是很大的荣幸了。 桑桑坐在位子上,一面吃酒一面听小娘子们的琴曲,当真是享受的很,又过了一会儿,巫琴上前奏了一首曲子,这曲子着实好听,博得了个满堂彩。 桑桑这才发现这回竟然只来了巫琴一个人,巫瑶竟然没有过来。 人们都庆贺巫琴,巫琴有些飘飘然地享受着这些吹捧,自打来了大齐,她就习惯在这些宴会上出风头。 可没过一会儿,那些人竟然过去捧桑桑了,明明桑桑只是坐在那里,连话都未曾说。 巫琴只觉得她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了,她喝了杯酒压下怒火,心道等会儿就有桑桑好看的了。 这厢桑桑也无奈地听着众人的吹捧,这是自打她成了圣女后逃不了的了,人人都要夸她。 正在宴会正酣的时候,场间忽然走出了一个中年的男子,那男子明明才近四十多岁的年纪,可竟然老的像五十多岁似的,眉眼耷拉着,衣裳也不怎么样,看着十分破败可怜的模样,一瞧着就知道是个过的贫苦的人。 场间的喧哗都停了下来,无他,能来这宴会的都是大齐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可能进来这么一个人,难不成是讨饭讨到诚郡王府来了? 一时间,人们都看向了诚郡王,这可是郡王府啊,没允许能叫这人进来。 诚郡王很委屈,他怎么可能放这么一个人进来,要知道这场宴会可是有圣女在呢,这不是砸自己的摊子吗。 在上座的桑桑手心却越发冰凉,她隐约觉得这事是冲她来的,前面不远处这人很是熟悉,当对上了他的眼睛后,她就确定了,果然是…… 那边,小厮仆妇们早就过来要拉那人下去了,可刚碰到那身破衣裳,那人忽然拔足狂奔,细瞧着竟然是圣女的方向上去的。 众人都惊呼起来,这是岔子,大岔子! 那人一般跪倒了桑桑跟前,惶恐又期待地看着桑桑:“这不是桑桑吗?我们老陈家的侄女,我听人说你成什么圣女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一片静默,大家几乎惊掉了下巴,这不是圣女吗,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个破落户叫圣女为侄女,这两件事有任何联系吗? 桑桑的心里咯噔一声,是陈山,陈山怎么会过来,他怎么会知道? 陈山见了桑桑满身的气度光华,也见了桑桑身上穿的衣裳,这件衣裳就够他赌好些把了,他心道果然同那贵人说的一样,他这个侄女出息了,成了什么圣女,旁的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自己要有钱了! “你这孩子,我娘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大,你倒好,一声不吭地跑出去,听说是给什么大人做了妾,怎么如今就成了圣女了?”陈山哭诉道。 陈山絮絮叨叨个不停,涕泗横流,言语间桑桑是个爱慕虚荣上赶着做妾的人,后来又不人家人,罪大恶极。 这回大家不是下巴惊掉了,而是话都不会说了。 在场的谁不是人尖儿,这么只言片语就捋明白整件事了,人们忽然想起圣女是近几年才回来的,那之前想来就是陈山一家养着圣女了。 而这其中,最为惊讶的就是圣女曾做过妾,要知道圣女之身最在意纯洁二字,若是做了妾,那岂非是不要脸面,且非完璧之身? 一时间,大家看着桑桑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桑桑没想到就这么片刻间,陈山就把所有话都给说出来了,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她这才缓过神:“赵询。” 赵询早在桑桑说话前就把陈山的双手给绑了起来,又用帕子堵住了陈山的嘴之前是他一时间呆了,谁想到这么瞬息间陈山就把桑桑做过妾的事给说出来了,他真是悔不当初。 这一切的变故只在瞬息间,陈山还在假哭,忽然就被绑起来了,可赵询力气极大,他又挣脱不得。 宴席中坐着的巫琴有些失落,没想到这么快陈山就被制住了,不过好在陈山已经把重要的话给说出来了,只要这话说出来了,那就什么都不打紧了。 巫琴好整以暇地坐着,甚至还喝了杯酒,她倒要看看这出戏接下来怎么样。 赵询冷笑:“诚郡王,你好歹是一府郡王,竟将这个歹人给放进来了,还这么给圣女抹黑,谁知道你是不是诚心陷害圣女啊,这人是谁圣女都不认识。” 诚郡王原本正在看戏,此时听赵询提起自己才反应过来,这事可是出在他家,和他脱不了干系,他连忙解释:“没有没有,老夫可没干这个事。” 桑桑默不作声地坐着,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人们在她身上那些探究、不屑、厌恶的视线,可她并不在意,她确实曾经与人为妾,可那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她在意的是她怕是要辜负巫盛和巫族所有人的期待了。 桑桑明白,就算现在赵询制住了陈山,又把这事定性为陷害,可陈山话已经说出去了,谣言想必也产生了。 不用想,桑桑就知道宴会后建康城上下会传出什么说法来,怕是什么不堪的都有,她这个圣女,当真要给巫族抹黑了,她对不起那些信重她的族人们。 宴会不欢而散,赵询着人把陈山给带走关押起来,他看着桑桑,眉心紧皱:“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桑桑难得的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她苦笑:“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怕是再过不久,消息就要传遍天下了。” 赵询的心一阵阵地刺痛,他不忍见桑桑如此,他握着桑桑的肩膀:“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我这就去找我父王,他好歹是个王爷,他手下的人多。” 桑桑错愕抬头:“可你不是……”不愿见赵王,而今却又为了她甘愿去找赵王,赵询实在待她太好。 “不行,你不准去,等我回宫和他们商量商量,”桑桑道,她不能这么自私。 赵询看懂了桑桑眼中的意思,他只好道:“好,那你先回宫,我去审一下陈山。” 赵询自然不像他与桑桑承诺的那般,他第一时间去找了赵王,不提赵王又多么惊喜,两人很快商量出一个对策,那就是封锁宴会参与人的消息,然后再进行澄清。 可这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难如登天,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很难搂住,再一个,人们早已经先入为主,信了陈山的话,就算再澄清怕是也没人相信。 这一忙就是好几天,赵询几乎不见踪影。 桑桑也遣了巫族的人进行补救,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更多的,她也无能为力,到时不得已的时候,她再给巫盛写信。 又是一天将晚,桑桑闷的很,出去走走,春日里花木盛放,难得的景致。 恰巧赵询风风火火地回来,就这么几天,他就憔悴了几天:“桑桑,事情已经控制了些许,你放宽心。” 他清晰的看见这几天桑桑显然瘦了些,下巴颔又尖了几分,整个人站在树下我见犹怜。 赵询知道,圣女的这幅胆子有多重,桑桑又是有多努力,她为此忙的日夜不歇,从大魏辗转大齐,为的就是守护人们的信仰,守护千百年来巫族的信仰。 她太怕对不起人们的期待和重托,可时也命也,如今竟走到了这一步,赵询都怕桑桑会被压垮。 桑桑看着赵询:“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她后来自然知道了赵询去找赵王帮忙的事,现在她焦头烂额,日后一定想办法回报赵询。 赵询想,他是愿意的,他愿意为了桑桑付出一切,眼下时好景好,他想向桑桑表白自己的心意,可桑桑如今还这么忧心,他再等一等。 “不用谢,不过要是非要谢我也行,那就笑一个吧,”赵询揉了揉桑桑的发。 桑桑无奈,赵询这人真是,不过倒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下。 赵询几乎被这笑容晃花了眼,他控制住了自己想触碰桑桑脸颊的手:“那我继续去忙了,明天再见。” “明天再见。” 送走赵询后,桑桑站在原地。 而不远处,陆珩闭上了眼,他这次来是想告诉桑桑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为此忙了好些天,连合眼的时候都很少,可没想到就看见了她和赵询。 刚才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转个不停,还有她那样灿烂的笑。 陆珩不禁想,桑桑有没有那样对他笑过的,终于,陆珩确定是没有,她回来后就不肯再见他,就算之前也是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一举一动还有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在骗他。 之前那个念头又出现,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赵询?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珩就觉得他的心一阵刺痛,像是千万只蚂蚁一样啃噬,他难受的喘息不过来。 他忽然抬步,然后向桑桑走了过去。 桑桑正站在一棵树下,她瞧见了陆珩,她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陆珩又瘦了,他已经很瘦了,怎么这几天不见又瘦了这么多,然后才想起他为何而来。 “王爷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桑桑话音刚落,陆珩就冷声道:“都退下,我有事要和圣女说。” 仆人们互相看了眼,然后退下,只剩下陆珩和桑桑两个人。 忽然间,陆珩一把握住了桑桑的腰肢,然后将她逼到了树身上,桑桑的背脊抵着树,头上是飒飒枝叶。 抬眼,就是陆珩精致的下巴,挺直的鼻梁,还有俊秀的眉眼,只不过那眉眼间隐含着几分怒意。 “陆珩你疯了?”桑桑惊呼道。 陆珩笑,唇角勾起:“是,我是疯了,你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桑桑一愣,她觉得她没法和陆珩对话了,她想离开,可陆珩的手握的很紧,她根本动不了。 陆珩低下头,气息浅浅:“你喜欢赵询,是吗?” 桑桑抬眼,她气笑了,陆珩这样来兴师问罪就是为了这个:“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说过,我们之间再没关系了。” 听着桑桑这样说话,陆珩越发觉得他确实如桑桑所言一般,他疯了,看着桑桑嫣红的唇瓣,他想他还能干出更疯的事。 陆珩稍一探手,将桑桑的腰肢往前一送,然后低头便吻上了桑桑的唇。 桑桑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陆珩竟然真的敢,疯子! 桑桑用力挣扎,可半点用处都没有,陆珩用力地揽着桑桑的腰肢,起先只是触碰着桑桑的唇,后来更是趁桑桑不注意探进了桑桑的口中,一个极致的吻。 桑桑用力掐着陆珩的胳膊,可他半点没有放开的意思,唇齿间全是他身上的那股子雨夜一般的清冷的味道。 “嘶,”陆珩终于退开,离了桑桑的唇,原来是桑桑狠狠地咬了一口陆珩。 陆珩的唇瓣上一抹血迹,目光沉沉,像话本子中的俊美的妖魅:“桑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长长的一章哦!!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维客99. 5瓶、浅浅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77、第 77 章 陆珩衣带风流, 眉眼俊秀, 若是旁的小娘子见了怕是要暗暗脸红,可在桑桑看来却只觉得叫人厌恶。 是的, 就是厌恶。 桑桑一向知道陆珩的性子,也知道他是个偏执且占有欲强的人,可她没想到, 在两年多以后,在她成为圣女之后,他竟然还刚对她做出这种事来。 桑桑的唇齿间还有血的残余味道, 是陆珩的血,桑桑狠狠地抹了抹自己的唇:“陆珩,你真的疯了, 我和你之间绝无可能, 现在甚至连寻常朋友都做不得了!” 听着桑桑的话, 陆珩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才想起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事,他竟然又强迫了桑桑,明明他知道桑桑最厌恶有人强迫她。 纤弱的背脊被树干抵的发疼, 桑桑轻嘶着气起身。 陆珩这时才觉得他刚才真的是疯了, 明明他和桑桑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和过往放不下, 如今她能和他好好说话已然不易,他也打定了主意要改过,好好对桑桑,让桑桑回心转意, 可他竟然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陆珩隐约觉得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他修长的手下意识地去拽桑桑的衣袖,他艰涩的声音道:“刚才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桑桑,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吗?” 桑桑拂了衣袖,甩开陆珩的手,她心头的火气半分没有消散:“陆珩,你说要强迫我便强迫我,说要我原谅就原谅,你果然一点没变,和之前的你一模一样。” 桑桑嗤笑:“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开心时逗一逗的玩物了。” 桑桑转身,然后回宫,再没转过头一次。 陆珩久久地站在树下,他之前说过要好好追求桑桑,要让桑桑知道他改了许多,可如今一看,他就像桑桑说的,还是那个他。 他刚刚的举动,应该彻底把他和桑桑之间的可能性给判了死刑。 陆珩闭上眼睛,他长久以来从无失手的人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劫难,桑桑就是他的劫,走不过,也不想走过。 不管怎样,不管桑桑再如何厌恶他,陆珩想,他都不能放弃桑桑,因为,这是他生命中唯一曾照射进来的光。 下人们提心吊胆地跟着桑桑。 圣女是个极好的脾气,别说打骂仆人了,甚是很少用仆人伺候,她们能在圣女身边伺候是极大的福气,可这回,圣女竟然罕见的发脾气了。 下人们不由得想起了摄政王,刚刚就是摄政王和她们说退下,难道这期间摄政王和圣女发生了摩擦,才导致而今的情况? 桑桑回了屋后就把房门紧紧地关上,谁也不许进来。 她几步就走到了奁台前,然后对着刻了鸾花纹的镜子看自己的唇,铜镜中唇瓣娇艳欲滴,微微肿起来,尤其是嫣红似血。 是,确实有陆珩的血。 桑桑用帕子使劲儿地擦了自己的唇,好半晌才停下来,她唇上的口脂也都被擦干净,桑桑这时候才松了口气。 桑桑倒在小榻上,她倚着软枕,只觉得陆珩实在是可恶至极。 如果可能,她想早些回巫族,这样就能彻底离开陆珩,可以畅快地活着,桑桑想她要好好地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桑桑神清气爽地起来。 唇瓣的红肿已经消失,一切都恢复如旧,桑桑洗漱后用膳,她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处理那天宴会上的事。 宴会上那么多人听见了陈山的话,当然,既然有人相信陈山的话,那一定也有人怀疑陈山是不是有心人派过去害她的,可这种声音虽然有,并起不了多大作用。 毕竟人们都喜欢捕风捉影,向来没什么影子的事都能编出许多谣言来,何况陈山红口白牙地在宴会上说了那样一番话,消息肯定飞满天了。 现在难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堵又堵不住。 桑桑怕再拖几天,这消息到时候人尽皆知,到那时,巫族的脸面都被她给拖累了,一想起这个,桑桑的眉毛就蹙了起来。 正用膳的时候,赵询过来了,他还穿着昨日穿的衣裳,显然是忙得很,没有时间换衣裳。 桑桑想起赵询为了她甚至舍下坚持求助了赵王,明明之前赵询伤重垂危时都没想着同找赵王说。 面对这样不计后果帮她的赵询,桑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询的眼睛很亮,他坐下就喝了好几碗茶:“桑桑,那天宴上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这么快?”桑桑不解道。 赵询平稳地喘了几口气:“陈山那家伙是个赖皮,仗着陈婆婆的关系,死活不肯说实话,这不是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使尽了办法,他才终于松口,顺着他的线索往下查,这才查到了幕后推手。” “是谁?” “巫琴,”赵询说。 桑桑喃喃道:“巫琴……竟然是她,”实话说,既然有人能找到陈山又嘱咐陈山做这些事,那必然是知道桑桑过去的人。 桑桑一向觉得自己不曾与人为敌,有谁会用那么大的心力去陷害她,可原来是巫琴,桑桑听到巫琴的名字竟然不意外。 几乎是一听到巫琴的名字,桑桑就猜到巫琴是想替巫瑶“报仇”的,想来以巫琴的视角看,就是她勾引陆珩,而巫瑶苦守陆珩不得,错儿都在她身上,这才替巫瑶打抱不平。 赵询拧着眉:“这巫琴也真是的,她可也是巫族人,若是这事真的闹大,那于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桑桑想了想道:“不对啊,就算查出来是巫琴,难道她会心甘情愿地承认,再者说了,就算她承认,大家也就信了?” 巫琴到底是巫族女,没有理由陷害她,毕竟别人不知道这事关巫瑶和陆珩,就算说出去都没人信,何况,若是说出去的话,那就更有人来探究这底下是个什么原因了。 赵询沉吟道:“除了巫琴,其实还有另一个人。” 桑桑挑眉:“另一个人?” 赵询想起这事也觉得奇怪,当时他只查到了巫琴一人,可后来竟然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那信上就写了参与该事件的另一个人,原来那人是大齐的一个宗室子弟。 因为前段日子传言说陆珩和桑桑之间有些暧昧的关系,虽然消息很快被压下去,但那宗室子弟也打听到了,他怕桑桑真的和陆珩在一起,那就是圣女和摄政王结合了,到那时陆珩的位子会更加稳固。 想要凭巫琴一人就把陈山弄进诚郡王府显然是不可能的,正是有了那人的推波助澜,这事才进行的如此顺利。 赵询和桑桑这般说了一遍,又说:“现在风已经放出去了,外面已经散播开那宗室子弟忌惮你和摄政王才如此陷害于你,你放心,现在事情已经安稳过去了。” 其实,赵询说罢还在疑惑到底是谁将那封信送了过来,否则只查到巫琴,那这事还真的解决不了,现在朝局复杂,也说不准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了桑桑,赵询想还是等日后查出那人是谁再告诉桑桑。 听赵询这样说,桑桑的心就彻底放下了,她肩上的胆子陡然松了下来。 “那巫琴……要怎么办?”赵询问,巫琴是巫族人,若是叫旁人知道是巫琴做的,那巫族的形象…… 桑桑正色起来:“既然她做了,那自然要承受代价,这是幸亏过去了,若不然整个巫族都会被她拖下水,”她抿了抿唇:“把巫琴送回巫族,让长老们处理,”她相信巫族长老们心里会有一杆秤,知道该怎么处理。 赵询点了点头:“那好,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几天。” 桑桑很感谢赵询,这些天为他忙里忙外,她小心地问道:“你和赵王你们两个……现在如何了?” 赵询难得的停滞了片刻:“就那样吧,”他含混地道。 和桑桑说完话后,赵询出了宫,到底还剩些事等着处理,这些日子他就住在客栈里,赵王自打知道他住在客栈后,倒是时常过来看他。 赵询这才发现,赵王好像待他……并没有那样坏,赵询想起赵王逐渐老迈的身子,还有他佝偻的背脊,记忆中那个高大如天的父亲老了,头发也斑白了。 可赵询转念又想起从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赵王对他动辄打骂,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叹了口气。 赵询走进客栈,小厮看见他就道:“公子,您父亲好像过来了,正在雅间等着您呢。” 赵询应了一声,然后就往上走,刚到了门前,就听见屋里传来谈话声:“王爷,二少爷宁愿在客栈里住着也不回去,不然等等老奴劝劝他?” 赵询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了,这是他父王身边的管家。 屋内,赵王摆了摆手:“他一贯就那个性子,咱们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他怕是在心里还恨着我呢,”他虽说的轻松,但言语间也能听出伤心来。 管家叹了口气:“王爷,您何不好好和二少爷说说,也好叫他不要这样误解您。” 赵王沉默了,他何尝不疼爱这个儿子,可一碰上俩人就跟冤家似的,说着就吵起来,现在细细想来,竟甚少有好好对话的时候。 管家又道:“您当年对二少爷用家法也是因着二少爷胡闹,盼着他成材,可在二少爷眼里却全是您不喜他,这是何苦啊。” 赵询愣了,难道赵王当真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而不是觉得他一无是处,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是的,这是他没有和桑桑说过的,他的身世。 原本赵王要娶的是他的母亲,他母亲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当时赵王的父亲不同意,僵持了许久,赵王还是娶了现任王妃。 其实若是如此,一切就好了,可偏偏赵王忘不了他母亲,竟然在婚后一年强纳了他母亲为妾,然后便有了他。 后来更是因为生他难产,落下了一身的病,那时候战事吃紧,赵王几乎常年在外征战,在小小的赵询的记忆里,就只是瘦弱的母亲日复一日的躺在冰冷的屋子里,然后在他六岁那年便走了,最后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赵询想这一切悲剧都是赵王造成的,小小的他的记忆里,父王更像是一个符号,他盼着父亲回来陪陪母亲,可没有,到母亲死的时候他都不在。 赵询想,他母亲那样的人是不会甘愿为人妾室的,都是赵王强纳了她,所以,自打母亲死后,赵询对赵王一直有一种隐隐的仇视,甚至是恨。 而且赵王也是个爆竹性子,父子两个一对在一起就吵的不得了,为了报复赵王,赵询甚至在年少时故意做出许多糊涂事来,更是成了所谓的纨绔,惹得赵王一见他就是家法处置。 十几年这样下来,父子间的关系更是差的不得了,几乎没有能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 可今日听来,赵王竟然是关心他的?赵询无声地嗤笑,他才不信,赵王就是那个自大的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屋内管家唏嘘道:“老奴看得出来,二少爷对您……”顿了顿又道:“您何不和二少爷说出实情,当年是夫人自愿嫁给您的,并非是您强迫。” 赵询愣了,他面上的神情僵住了,一寸一寸。 赵王沉默了许久:“说这些做什么,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赵询一时间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原来竟然是母亲愿意的吗?不可能的,明明赵王才是这一切悲剧的起始,在他的记忆里,那几年间他甚至只见过三面赵王,所以他才会恨了赵王这么多年。 他活到这么大的整个人生,都是在纪念母亲,还有……恨他的父亲,可一朝转变,竟然就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他弄错了,不,不是的,就算在他逐渐长大的那些年,赵王一旦出现就是管教他,严厉待他,他从来就不像个好父亲,好丈夫。 赵询的手落在门扇上,他想推开门,他想要直接问个清楚,是不是赵王在骗他,可最终,那只手没有落下去。 赵询飞快地下了楼,然后出了客栈,这一番话几乎是石破天惊,他现在已经不相信别人说的话了,他一定要自己查个清楚。 赵询的眼睛有些迷茫,当年母亲身边的婢女早就卖掉了,外祖父母也早就没了,还到哪儿去寻知情的人呢,赵询抿紧了唇。 良久,赵询才想起一个人来,是一直伺候母亲的嬷嬷,嬷嬷在母亲死后就被王妃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赵询当年只有六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嬷嬷走。 赵询想,只要找到嬷嬷,就一切都能水落石出了。 一刻也等不了了,这事关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他必须要弄清楚,趁着天色未晚,赵询骑了马就要往城门处走,他隐约记得嬷嬷的祖籍,他立刻就要过去。 陆珩和十安正从街角拐出来,然后就看见了赵询急匆匆地出了城门,十安不解道:“赵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啊,竟出了城门,难不成是圣女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陆珩皱着眉,之前宴会上的事已经解决了,赵询这个时候出城门做什么,但赵询时常在桑桑身边,他还是道:“你先在这儿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十安领命道:“是。” 没等多久,第二天下午,十安就打听到了消息,他过去的时候陆珩正在批阅公文,他拱手道:“世子,赵公子那儿有消息了。” “说,”陆珩头也不抬。 十安把信递了过去:“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这信是赵询写给桑桑的,托了一个送信的小哥想要寄给桑桑,赵询也是出了城门后才冷静下来,然后想起自己竟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走了,他在大齐并没有什么在意的人,唯有桑桑一人,所以在信上写道自己有事,可能要外出一个多月,让桑桑不要担心。 估摸着陆珩看完了信,十安才道:“世子,你说这赵公子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连和圣女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陆珩把信推了回去:“把这信送到她那儿去吧。” 十安当然明白陆珩的意思:“世子,等改日我一定准时送过去,”十安还在心里算了算,赵询出了城后行动匆忙,随意找了个寄信的。 如今还要把这信送到宫里去,想把东西送到宫里是很麻烦的,势必得个三两天的时间才能到,他想着等三天后再送进宫里去,也符合寄信的时间,不叫桑桑起疑。 与此同时,宫内,刚刚轻松下来的桑桑收到了一封信。 巫月在一旁帮桑桑煎茶,她一面看着茶一面看着桑桑,心里嘀咕道怎么圣女看了这短短的一封信这么长时间,整个人一动不动。 等茶煎好了,巫月发现桑桑竟然还没有动弹,她这才上前,可一见到桑桑的正脸,巫月就慌了,她害怕道:“圣女,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眼前的桑桑满脸泪痕,手上还握着那信纸,竟像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 信纸上白纸黑字,清晰明白,巫月跟着看了一眼,然后就知道了,原来是在圣女未被寻回前抚养圣女的陈婆婆没了。 巫月明白,若不是陈婆婆,圣女一个襁褓中的婴孩绝无可能活下来,圣女伤心也是难免的,巫月只好递给桑桑一条帕子:“圣女,你难受就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桑桑闭上眼睛,她想起她刚穿书过来时陈婆婆满面的沧桑皱纹,还有去登州途中时,她曾回去过一次,陈婆婆更老了,还因为担心她而身子变差,给她留着那些糕点吃食。 她虽穿书而来,但身体中终究留存着原主对陈婆婆的感情,此时一听这个消息就忍不住流眼泪。 桑桑一直就是个孤儿,但凡谁对她稍稍好一些,她都会记得,她心中也不舒服。 桑桑这晚想了很多事,好像她穿书以来就是各种各样的磨难,只有很少的温暖,她想起了宝珠。 宝珠是第一个那样纯粹的待她好的人,会为了她想逃出偏院而帮她,会给她做好吃的菜,还会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宝珠就像是她的姐妹一样,桑桑忽然很想宝珠,也不知道宝珠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因为陆珩的关系,桑桑一直没有去见宝珠,桑桑想安嬷嬷应该会善待宝珠的,而且在她逃走前,她在宝珠的屋子里偷偷藏了些银票,那些银两足够宝珠活的好好的了。 桑桑舒了口气。 第二天起来时桑桑就有些头疼,她喝了巫月给她熬得安神汤,睡了一上午才恢复过来,刚用完午膳,十安就过来了,说是要求见她。 桑桑放下汤勺:“不见,”上次陆珩在树下……的事她可还记得呢。 小丫鬟点了头转身出去,可没过一会儿,院中吵吵嚷嚷的,十安竟然直接冲进来了,桑桑想说这些守卫有什么用,竟然叫十安闯进来了。 十安面上是从所未有的慌乱:“桑桑,不,圣女,宝珠她……摔破了头,现在昏迷不醒。” 桑桑反应了片刻:“你说宝珠?”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宝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十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流了很多血,圣女你过去看看她吧,若是宝珠有个……”后面的话,十安哽住了。 桑桑觉得她的心疼的好像收缩了,像是被人攥在手里,她想起那个爱笑的宝珠,对她那么好的宝珠,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桑桑咬住唇,越到这个时候,她越不能慌:“巫月,我先跟着十安过去,你叫上巫祁,立刻去镇国公府,”巫祁的医术是最好的了,如今只能依靠巫祁。 桑桑乘了马车和十安一起赶往镇国公府,十安说起宝珠的事:“当时是宝珠非要换什么花灯,她说那个走马灯是你最喜欢的,不叫别人插手,可谁想到她竟然就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正巧碰到了柜角上。” 桑桑的双手不自觉地交缠,冷汗涔涔,原来竟然还是因为她……她最喜欢的花灯,是那盏陆珩送给她的走马灯吗,那盏在发烧梦里出现的走马灯?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陆珩就站在屋内,负手立着,桑桑顾不得陆珩,直接往床榻上去,宝珠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她的头被纱布包起来,可也能隐约见到其中血迹,宝珠的皮肤因为失血而白的下人,桑桑握住宝珠的手,轻轻唤她:“宝珠,是我回来晚了,我不该这么晚过来见你的,”都是她太忌惮和陆珩之间的关系。 眼泪大颗地砸在手背上,可宝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桑桑害怕,她哭着问:“宝珠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摇了头:“人怕是不行了。” 桑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虽然这样说,可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加重。 终于,巫祁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他连忙看了宝珠的伤势又给宝珠把了脉:“伤的很重,还是伤在头上,失了这么多血……” “巫祁,到底还能不能救回来。” “只能试一试,”巫祁说,他说罢就到一旁交代药童该煎什么药,又要给宝珠换药。 “圣女,你先出去等着吧,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巫祁说,他怕桑桑看到伤处会更加难受。 桑桑不想走,她怎么也要等着桑桑,场面僵持不下,还是陆珩出来,他握住了桑桑的手:“巫祁是大夫,最需要安静,你在这里他静不下心来,出去等着吧。” 桑桑沉默,最后还是出去了。 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陆珩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桑桑:“你之前的屋子……还留着,和从前一模一样,你去歇着吧。” 桑桑摇了摇头:“不必,我在偏房等着就好,”她甩开了陆珩的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 陆珩想,她这次真的厌恶了他,甚至不想再见到他。 陆珩知道桑桑难过,他默默地走了。 陆珩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眼珠黑沉沉地,好像没有了一丝希望,十安看的心惊,他道:“世子,现在圣女正是难过的时候,您怎么不过去安慰安慰圣女。” 陆珩自嘲一笑,他怕他出去桑桑会直接拂袖而走。 他知道,桑桑一向和宝珠关系很好,现在恐怕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可他却已经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他只会让桑桑更伤心,他只想让桑桑好过些,能不能换个方式安慰她呢? 陆珩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可半晌后,他忽然睁开眼睛:“十安,你觉得我和赵询像吗?” 十安愣了,世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仔细回忆了一下赵询,然后惊讶道:“别说,世子你和赵公子的身量还真差不多,不过脸一点都不一样,您问这个做什么啊?” 陆珩挺直了背脊:“去把擅奇淫技巧的人找过来。” 十安一直跟着陆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珩说的那人擅于做人.皮面具,可以做的惟妙惟肖,甚至假扮另一个人,世子这是要……假扮赵询赵公子! 十安想世子是不是疯了,可陆珩从来说一不二,他只好着手去办。 十安走后,陆珩还是那样僵直着身子坐着,他也觉得他疯了,他现在只想让桑桑好过些,让她不是一个人,为此,他甚至不惜假借赵询的脸,装作另一个人。 陆珩呵的一笑,他是真的疯了。 桑桑直接在偏房住下了,第二天一整个白天过去,巫祁也变得十分疲惫,他给宝珠用尽了法子,又喂了她一副药:“看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吧。” 听了巫祁的话,桑桑看了看苍白沉默的宝珠,然后点了点头。 桑桑没有回屋休息,她走到了那棵石榴树下,石榴树枝繁叶茂,一旁还挂着花灯,可桑桑还是觉得很孤寂。 这两天内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先是陈婆婆没了,现在又是宝珠生死不明。 桑桑觉得她就要受不住了,好像自从穿书以后,留给她的就只有数不清的磨难,她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好不容易离开,却又被冠上了圣女的头衔。 其实她压根不喜欢做这什么劳什子的圣女,她只是想一个人,有一个小院子,然后平平淡淡的度过下半辈子,可就连这些,都不行。 她一个人走过这么多漫长黑暗的路,可她也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陪着她、和她一起面对,至少不是她一个人。 桑桑觉得她好冷啊,好像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她抱紧了胳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前方,忽然响起脚步声,桑桑抬眼,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前方的花灯下,他穿着鸦青色的袍子,面容在花灯下斑驳不清,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离的近了,桑桑才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原来是赵询。 终于,那脚步停在了她面前,桑桑抬起头,眼眶湿润,她觉得今天的赵询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可又说不清楚。 桑桑眼尾泛红:“赵询?” 陆珩俯下身:“桑桑。”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了个新脑洞,唉,不知道下本宠幸哪个好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撄萤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琳琳 10瓶、柠檬百香果 5瓶、瘾病? 5瓶、自闭的yu漾 2瓶、然然 1瓶、吹梦到西州 1瓶、宝宝 1瓶、3413699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78、第 78 章 离的近了, 陆珩才看清桑桑的脸。 她哭的很厉害, 清澈明润的眸子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眼尾都泛红了, 单薄的背脊在这暗夜里似乎随时会被压垮一般。 桑桑抬起头,下巴颔尖尖,还挂着泪水:“赵询, 你怎么来了?” 陆珩垂眸,想了想后道:“我……听说宝珠出事了,所以想着过来帮些忙。” 桑桑没有怀疑, 虽然赵询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外面,但和宫中也是随时保持着联系的,知道宝珠的事并不奇怪, 她只是疑惑陆珩怎么放赵询进来了, 想来陆珩是网开一面了吧。 “多谢你关心, 宝珠的情况还要等今晚过去才能知道,”桑桑说,然后苦笑道:“可惜我们现在谁都无能无力,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珩知道桑桑和宝珠的关系好, 可此时见到桑桑的伤心模样, 心中还是不由得一疼, 他微蹙了眉,好像是自打桑桑离开后养下的毛病,就算桑桑现在回来了,也没有改善。 桑桑的下巴抵在胳膊上, 她看着自己逶迤在地上的裙裾:“不过还是谢谢你。” 桑桑的声音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宝珠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是我来到这世界后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再没有别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桑桑没有说出来,可陆珩还是听懂了,陆珩不禁想起桑桑来镇国公府以后的事,她被日日取血,腕上伤痕斑驳,还有他……曾对桑桑做过的那些事。 当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想来,陆珩却只觉得心疼,就像桑桑说的,他从来都没有问过桑桑愿不愿意,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点,桑桑甚至连见他一面都不愿,他也只能戴着这张□□。 如今,陆珩只想好好陪着桑桑,让她顺遂地过下半生。 陆珩低声道:“我知道,”他看着桑桑:“所以我才会过来,这时候你需要人陪着。” 桑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暖流,是啊,幸好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而且以后,她也会好好的生活,彻底抛下曾经的苦痛,她会回到巫族,然后就像她从前想的那样,在一座小宅子里慢慢终老。 桑桑擦了擦眼泪:“赵询……”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出现。 陆珩温声道:“时候不早了,起来吧,夜里吹风对身子不好。” 看着陆珩鸦青色的衣角,桑桑点头:“好,”她蹲了有好半晌了,此时稍一动弹才发现腿麻了,桑桑只好慢慢地起来,免得摔倒。 半空中,一只手出现:“扶着我的胳膊会好些。” 桑桑没有出声,她紧紧地拽着陆珩的衣袖,然后才直起身子,夜里很静,桑桑这时才发现今天的月色很好。 陆珩看着桑桑的心情恢复了许多,他道:“若是明天宝珠姑娘醒过来,那更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你早些回去睡吧,我也得走了。” 桑桑知道,这里是镇国公府,时候又这么晚了,赵询当然是要走的。 “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桑桑说。 陆珩轻点头:“嗯,你放心。” 互相道别之后,桑桑才又鼓起勇气回去,她轻轻地推开门,房内宝珠照旧昏睡不醒,而巫祁则是坐在一旁写药方。 桑桑没有打扰巫祁,而是瞧瞧地过去看宝珠,因着失血,宝珠的脸白的有些吓人,唇瓣也干裂了。 桑桑握住宝珠的手:“等你养好身子,和我一起回巫族吧,那里景色好,人也好,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帮着理了理宝珠的额发后,桑桑才过去巫祁那里,巫祁眉头紧锁,嘴唇也紧紧抿着,看样子对方子的药量也有些拿不准。 巫祁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桑桑,他出声道:“圣女,你怎么过来了?” 桑桑很是愧疚,因为宝珠的事巫祁忙了这么久,连休息也未曾:“时辰已经晚了,你早些休息去吧。” 巫祁一愣,他这才发现桑桑的心情似乎是好了许多,没有之前那股子绝望了,他揉了揉眉心道:“现在反倒是你过来劝我了。” 桑桑失笑道:“刚才赵询来了,他劝了我许多,我这才想通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往前看。” 巫祁放下笔,把药方折好:“嗯,我们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过来就好。” 马上就要天亮了,时辰不多,这一天下来极累,桑桑躺在床榻上,她闭着眼睛,却想起了半在她跟前俯下身的赵询。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广袤无垠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束光,让她不再一个人。 桑桑咬着唇,可她又隐隐觉得刚才的赵询不像是赵询,像是另一个人一样,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桑桑带着疑惑睡着了。 东套间里,十安站在书案前。 “世子,您刚才没被发现吧?”十安小心地问。 人.皮面具自然是不会出差错的,看上去一模一样,可一个人的神态习惯却难以模仿,若是表现的有许多不同,自然叫人起疑。 这事好就好在陆珩和赵询的身量身材很相似,足够以假乱真。 陆珩把面具揭下去:“无事。” 十安的心跟着松了下来,他想了想道:“今儿是有事发生,您才冒了险假扮赵公子,以后还是该小心些。” 这也是赶了巧了,赵公子匆忙外出而无一人得知,世子才能这样假扮赵询,可等赵公子回来,这事可就瞒不住了,十安一想起日后那场景就头疼。 也幸好,只是今天格外特殊些,日后应当就再用不着这样了。 陆珩看着手中的面具,他想起方才伤心的桑桑,如今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实在……可笑。 可饶是如此,他也盼着能再多见桑桑几面。 桑桑睡得并不实,阳光一照进来她就醒了,桑桑清醒后连忙去了宝珠那儿。 屋子外头有两个小丫鬟在守着,看着她们的神情没什么异动,桑桑的心就松快了几分,她连忙到了宝珠跟前儿。 宝珠虽然依旧面色苍白,血色尽失,可却仍旧有一丝呼吸,尽管那呼吸是如此的微弱,这说明她熬过去了! 正好这时候巫祁也过来了,桑桑面上紧张:“巫祁,你快过来瞧瞧,宝珠现在怎么样了?” 巫祁坐下,然后将手指搭在宝珠的手腕上,半晌都没有动静,桑桑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好久,巫祁才睁开眼睛。 “宝珠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她伤的太重,怎么也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好,”巫祁说。 桑桑的眼泪早就下来了,命保住就好,只要能活着就是最重要的,至于身子可以日后慢慢养,她握着宝珠的手,心中很是欢喜,却不敢用力。 巫祁也跟着开心,如今这情况是皆大欢喜的了。 他递给桑桑一条帕子:“圣女,你别哭了,宝珠姑娘好起来只是时间的事,日后你就放下心吧。” 桑桑接过帕子:“谢谢你,巫祁。” 巫祁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桑桑擦干净眼泪,她摸了摸宝珠的额头:“巫祁,宝珠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宝珠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一直没醒过来。 巫祁蹙了眉:“宝珠姑娘伤的正是头的位置,最为紧要,她的大脑受到了严重损害,要是想醒过来,说不定得过上半个月左右。” 听巫祁这样说,桑桑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她刚才是怕宝珠会变成植物人,可听着巫祁的话,只是需要段时间就能醒过来,那便是无碍的了。 “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桑桑说。 宝珠的病已经稳住了,桑桑和巫祁这才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昨儿下午一直忙到今天早晨,一顿饭也未曾吃,桑桑这会儿才感受到饿劲儿来,好在这时候早膳已经摆上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丫鬟们服侍着桑桑和巫祁坐下用膳。 等看清楚早膳,桑桑才发现这竟然全是她爱吃的。 下一瞬,安嬷嬷走了过来,两年多过去,她一点都没变,目光激动地看着桑桑:“圣女,这些早点……您快些用吧。” 桑桑半张着嘴:“安嬷嬷……”可她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嬷嬷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圣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早年间刚知道桑桑逃走的时候,安嬷嬷几乎就知道了原因,她知道桑桑命苦,所以才想着撮合桑桑和世子,可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竟然闹出这么大的矛盾。 如今的局面是谁也不怪,只怪命运作弄,眼下世子爷当上了摄政王,桑桑也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成了圣女,安嬷嬷替桑桑高兴。 桑桑微楞,她以为安嬷嬷会帮陆珩说话,可安嬷嬷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帮着布菜,桑桑索性就好好地吃了早膳。 直到用完早膳后,桑桑才考虑起宝珠的事。 眼下宝珠的命虽然是保住了,可日后还需要人仔细照顾,不只是三餐,更有吃喝拉撒,还要照顾喂药,非得要好些人伺候不可。 桑桑的意思是把宝珠接到宫里,她也好就近照顾宝珠,可巫祁却摇了头:“圣女,现在还不能动宝珠姑娘,她的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挪到宫里去,那这途中说不定会伤到宝珠姑娘。” 桑桑这才想起她竟把这茬给忘了,可难道就把宝珠留在这儿吗?宝珠是个丫鬟,平时都是要去上工伺候人的,如今却要人照顾宝珠…… “就让宝珠先留下吧,”屋外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不是陆珩是谁。 桑桑面色一变,她起身:“王爷来了。” 几乎是瞬间,陆珩就能察觉到桑桑整个人的紧绷,似乎只要一看见他,桑桑就会调整出防御的状态,她拒绝一切和他的接触,如果今天不是因为宝珠的事,陆珩猜桑桑会立刻叫人把他轰出去。 陆珩心中一痛,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正如巫祁所言,现在挪动对于宝珠来说很危险,不如就把她留下,待日后能挪动的时候再说,你放心,府里我会安排好人照顾宝珠的。” 安嬷嬷适时地道:“桑……圣女,我老婆子你还放心不下吗,宝珠交在我手里,嬷嬷一定不会叫她出一点儿差错的。” 桑桑自然是放心安嬷嬷的,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接受:“那就劳烦安嬷嬷了。” 安嬷嬷看了看桑桑,又看了看陆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保证道:“圣女什么时候想过来见宝珠随时过来。” 桑桑想她可以趁着陆珩上朝的时候过来,这样就可以避免见面了。 “好,时辰也不早了,那嬷嬷我先回了,”桑桑说。 安嬷嬷“诶”了一声,桑桑说完便和巫祁一块走了,连看陆珩一眼也未曾。 看着桑桑决绝的背影,安嬷嬷叹了口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桑桑和世子怎么就闹到今天这模样。 十安在一旁看的更心塞了,他算是知道自家世子为什么要假扮成别人的脸去见桑桑了,原来这俩人如今连说句话都不成,关系如此之僵。 陆珩握紧了手,骨节分明:“上朝吧。” 兵荒马乱了好几天,才又重归从前的安稳。 这些天桑桑每隔一天会从镇国公府的小门进去,然后过去看看宝珠,确定她没事后才回来。 短短几天间,宝珠就恢复了许多,虽然人还没有醒过来,但血色已经慢慢恢复了,整个人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不再如之前那般苍白。 桑桑看着很是开心,想来再过些日子宝珠应该就会醒了。 巫月取过她刚刚做好的海棠糕:“圣女,您吃一些吧,”巫月一面说一面疑惑道:“圣女,怎么赵询好久没过来了,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也怪不得巫月疑惑,从前赵询几乎是一直跟在桑桑身边,不离开一步,这回出去办事也早该办完了,可这几天不单没有回来,更是连点音讯都没有。 听巫月这样说,桑桑才想起来,这几天都给她忙糊涂了,把这事给忘了,她想着想着忽然面色一白,不会是赵询在外面遇到什么情况了吧? 她可是直到赵询和赵王父子间关系很差,赵宣更曾经暗杀过赵询,桑桑赶紧到:“巫月,快,遣个人去赵询住的那家客栈看看。” 巫月点了头,然后就出去吩咐下人。 这厢,十安愁眉苦脸地道:“世子,怎么办,客栈那边儿来信了,说是圣女的人在找赵公子呢,”他自然是一直派人守着客栈那边,以防有什么紧要的消息。 先前那封信机缘巧合之下没有送出去,十安这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想了想道:“世子,现在我就把这信托人给圣女送过去吧,只让她以为赵公子是近日才外出办事的。” 这样桑桑就不会再找赵询了,一切都相安无事了。 陆珩原本正在批阅公文,他闻言停顿了下来:“不必,你去忙你的就好,这事你不必再管了。” 十安愣了,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陆珩这是还要效仿上次,去假扮赵询见桑桑! “世子,你不能再这样,”十安着急道,上次那事是世子担心桑桑,算是情有可原,可现在事情已经有了圆满解决的办法,世子怎么就非得冒险行事呢? 陆珩嘴角勾起:“十安,你觉得要是我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愿意见我吗?” 十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看着桑桑之前的态度,怕是不能了。 所以说,世子只是想单纯的……看看桑桑? 十安这才惊觉,原来世子爱桑桑爱的这样深。 陆珩换了赵询时常穿的衣裳的式样,然后才过去。 看着赵询平安过来,浑身上下也没有受伤的痕迹,桑桑才松了口气,吓得她还以为赵询是出事了。 陆珩撩开穿珠帘,然后才走进內间。 桑桑看着越来越近的赵询,却愣了神。 明明眼前这人和从前一般无二的长相,可怎么自打从那晚上起,他的一举一动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呢。 这是桑桑对从前的赵询从没有过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赋 10瓶、青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79、第 79 章 桑桑摇了摇头, 打消了心底的那点疑惑。 桑桑想她可能是太忙了, 以至于都生出幻觉来了,赵询不是赵询还能是谁, 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和赵询一般模样的人不成。 “赵询,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一点人影都不见, 刚刚他们去客栈也没找到你,”桑桑问陆珩。 桑桑说着话让赵询坐到了前面的椅子上,她笑道:“你怎么怪怪的, 往日里直接就坐下了,今儿倒怪拘束的。” 陆珩抿着唇,原来赵询是这样和桑桑相处的, 似乎很轻松、自在。 陆珩顺着坐下:“有些事要忙, 可能得一阵子, 以后我还住在客栈里,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他语焉不详地道。 也是幸亏那日赵询出城门时无一人知道,瞒住了桑桑这边就好了。 至于赵王那边……赵询和赵王一向关系不好, 之前更是一直躲在宫里, 一面都没见赵王, 这回就照旧躲着赵王,想来赵王只以为赵询是闹脾气不想见他,也不会发现事实真相。 桑桑听了倒没怀疑,她以为“赵询”是在忙着赵宣曾经暗杀过他的事, 毕竟这事没证据,赵询去忙这个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你要多小心些,你那个兄长是个心狠手辣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使阴招儿,”桑桑说。 陆珩一愣,然后才道:“好,”看来赵询和他兄长间颇有一些仇怨,陆珩想。 巫月取过一旁煎好的茶,然后递给了桑桑和陆珩:“茶刚刚煎好,圣女你尝尝味道如何。” 桑桑笑着呷了口茶,茶香清幽,很是不错:“你今日泡茶的技术长进了不少啊,”巫月这孩子果然心灵手巧。 巫月美滋滋地道:“都是圣女教得好。” 陆珩也尝了那茶的味道,果然像从前桑桑给他泡的茶,他有些恍惚,眨眼间竟然两年多过去了。 陆珩此时忽然有了一股想探究这两年多以来桑桑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的想法。 或许是有意,也或许是无意,陆珩让自己忘记这两年多的岁月,忘记桑桑曾在巫族的生活,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当做桑桑没有离开过。 可现在,他忽然很想知道桑桑在这两年多里都做了些什么,又认识了什么人,有没有……把他忘掉。 桑桑正低头喝着茶,然后才发现赵询今儿竟然一句话都没主动说,都是她问一句他才回一句,这可不像平时的赵询,要是平时他早就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了。 桑桑拧着眉头:“赵询,你觉得茶的味道如何。” “很好,很清香,”赵询说。 桑桑听了赵询的话后才想起她竟然忽略了一个点,那就是赵询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比从前要低沉沙哑一些。 “你的嗓子怎么了,声音有些低哑,”桑桑问。 陆珩放下茶杯:“最近嗓子有些不舒服,”他掩饰般地咳嗽了下。 为了彻底伪装成赵询,陆珩还是做了功课的,他能尽量伪装赵询的身量行为,可却掩饰不了声音。 他自幼习武,能尽可能地模仿旁人的声音,足够以假乱真,可要是和真正相熟的人相处,难免会察觉出些许不同来,所以陆珩说他嗓子不舒服。 还没等桑桑说话,巫月就先开口了:“要不我帮你瞧瞧,别到时候托成大病。” 桑桑也道:“是啊,巫月的医术你放心,治这些小病是小事一桩。” 事已至此,陆珩当然不能推辞了,他只好伸出胳膊:“不过没什么大事,想来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巫月坐正,细细地替陆珩诊了脉,桑桑看着都跟着紧张了,无他,巫月的神情极严肃,像是陆珩有了什么重病一般。 良久,巫月才放下手,她疑惑道:“赵询,你这身子倒没什么毛病,就是……你心绪淤积,多思多虑,乃不良之状啊。” 若是一个人持续这样焦虑担忧,身子迟早会出问题。 巫月不明白“赵询”有什么事这么挂心,以至于在脉象上都显露出来了。 桑桑半晌才回过神来,她面色复杂:“赵询,你是不是最近太过忧心和赵王府的事了?”可她说完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按说桑桑认识的赵询是不会这样的,赵询从来都是乐观积极的,和她说话都在逗她开心,就算从江中冷水中获救,又有赵宣的迫害、赵王的不理解,可赵询从来也都是乐呵呵的,怎么就忽然有这么重的心事了呢。 陆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没料到他如今“心绪淤积、多思多虑”,或许事情是一件跟着一件的吧,自打桑桑离开,朝中局势就变幻莫测,他在短短两年间爬到了如今摄政王的位子,又统摄着大齐,难免多思多虑些。 至于心绪淤积,陆珩想起了自打桑桑离开后他养成的毛病,心脏会时不时地刺痛,也是那时,陆珩才发觉那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对他有多么重要。 想了想,陆珩道:“不过是些小事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 巫月叹了口气:“我给你开两副药,每天按时吃,要不身子该坏了。” 桑桑连忙道:“正是这个理儿,”她看着巫月:“巫月,等会儿你去御药房取些药过来,每天叫药童煎好药。” “你要按时吃药,”桑桑最后看着陆珩道。 桑桑说着就蹙起眉毛:“唉,可你这段日子又会很忙,每天到宫里来也不方便,不如叫个药童去客栈帮你熬……” “药”字还没说出来,陆珩就应道:“我每天傍晚时分过来,按时吃药。” 如果说最开始冒充赵询是想安慰桑桑,让她不要在那样一个夜晚孤寂,那么这次的见面则是陆珩的奢望,他想多看一看桑桑。 可当桑桑说出这样的提议后,陆珩想也没想地应了,如此,他就可以每天过来,每天都能看见桑桑了。 陆珩深知,若是以他本来的脸想见桑桑,肯定会被轰出去,他现在只想能多看看桑桑,哪怕是用赵询的脸。 “行吧……你不太忙就好,”桑桑说。 等赵询离开后,桑桑和巫月一起用了膳,然后就有宝珠的消息传回来,说宝珠的气色更好了一些,一日比一日的恢复好,看样子再过个十天左右就能醒转过来了。 桑桑听了就放心不少,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桑桑长舒了一口气:“等宝珠醒了,我就把她接到宫里来,宝珠性子活泼,一定和你说得来,”她对巫月道。 巫月自然是甜甜地笑了,她也想多接触些外头的小娘子,何况这还是圣女的好友。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圣女,巫瑶过来了,她说想见您一面。” 桑桑一愣,然后想起巫瑶是为什么而来了,她想了想,还是道:“让她进来吧,”若是她这次不同意,想来巫瑶以后也会过来的,索性就趁着这机会把话说个彻底。 巫瑶款步而来,她看着好像是清瘦了许多,小脸越发显得柔弱。 “圣女,”巫瑶向桑桑行礼道。 “不必多礼,快坐下吧,”桑桑说。 两人说完这些客套话竟没什么可说的了,屋子里安静的很,一时间尴尬极了,巫月在一旁候着都感受到了,她想了想还是退下,然后顺带关上了门。 巫瑶咬着唇,她道:“圣女,客套话咱们也不必说了,我这次来,是代替巫琴向你道歉的,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她做错了事。” 没错,巫瑶正是为了巫琴而来。 前几天桑桑忙着宝珠的事,没时间处置巫琴,现在时间空下来了,她就着手把巫琴送回去,毕竟长老们都在巫族。 桑桑其实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事有巫瑶的手笔,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巫瑶确实和这事无关,倒是她想多了。 巫瑶心绪纷乱,她也是实在没想到,巫琴竟然会替她“出头,”还是用那么愚蠢的方式,竟然在大宴上陷害桑桑。 巫瑶苦笑道:“不瞒圣女,我这个妹妹性子一向倔,有主意,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听,她那天做的事也实在是可恶。” 没错,巫瑶更气的是巫琴的宗族观念,要知道她们都是巫族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桑桑这个圣女的名声出了差错,那连累的会是整个巫族,巫瑶也庆幸这事被压下去了,否则那将是整个巫族的灾难。 巫瑶要是早知道巫琴的想法,一定勒令让巫琴不准做错事,可谁也没想到巫琴会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事。 可说到底,巫琴都是为了她这个姐姐才做出如此的糊涂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巫琴被送回巫族去。 巫瑶垂着眼眸,目光楚楚:“圣女,巫琴她是做错了事,可她的年纪小,又都是为了我,您看能不能让巫琴留下来,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若是巫琴被送回巫族,那面对巫琴的会是更为严苛的惩罚。 桑桑摇了摇头:“巫瑶,那信早就被送出去了,想来马上就有族人过来大齐了。” 巫瑶一阵失力,她没想到桑桑竟然将信给送出去了,如此之下,巫琴被送回巫族几乎是不可逆转之势。 巫瑶起身,她面色苍白:“那圣女,我就不叨扰你了。” 她说罢缓慢地出了门,巫瑶闭上了眼睛,别的不说,巫琴都是为了她这个姐姐,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巫琴做,她不是一个好姐姐。 十安忙的晕头转向。 他自幼伺候在陆珩身边,也跟着学了一身的本事,一直都忙的不得了,可在这基础上,十安最近又多了项任务。 那就是看着赵询所住的客栈。 十安特意帮赵询续了一个月的租金,然后不准叫人上去,只每天早上打扫一次便成,也顺带看着,以免赵询提前回来。 十安心道这事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宫里桑桑被瞒住了,宫外一旦赵王要过来找赵询的话,就说赵询有事出去了,不知道在哪儿忙,这么两头忙着竟然一点差错也没出。 十安感慨了下,幸亏赵公子时隔两年之久才回来,和建康城的人没什么交往,要不然一定会露馅。 正在这时候,陆珩从里间出来,他换上了赵询时常穿的衣裳的式样,手中拿着一张面具,显然是要再去宫里。 十安又叫了人套马车,在马车上,陆珩戴好了面具,将一切都整理妥当,以防露出破绽。 十安看着这样的陆珩,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就这么一张面具,戴上后竟完完全全地换了个人的模样。 陆珩闭着眼休息,他刚刚在宫中批阅完奏章,然后便赶着时辰回了府换衣裳戴面具,再过一会儿就到了约定的时间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口,十安没有下马车,而是在车厢里等着,毕竟是假扮另一个人,方方面面都要用十二倍的小心。 陆珩过去的时候就闻见了房间里的药汁的味道,甜白瓷大碗里盛着满满的一碗药。 桑桑见了陆珩招呼他坐下:“药已经凉了半晌了,这会儿的温度正好,你趁热喝吧。” 陆珩看见药碗旁边放着一小碟蜜饯,他端过药碗一饮而尽,果然很苦,然后捡了蜜饯含在口中。 陆珩蓦地想起之前桑桑每次吃药后都会可怜兮兮地含着蜜饯,打掉孩子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含着蜜饯。 密密麻麻地痛腐蚀上心头,陆珩想,难道他和桑桑就不能有第二次机会了吗,只能这样用别人的脸来见她,那等赵询回来那天该怎么办。 陆珩握紧了手,指节分明。 桑桑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摆着一摞折子,她则是拧着眉头看这些折子和信件。 没错,桑桑是在处理正是,她毕竟是巫族的圣女,手头有不少的事要处理,刚开始在巫族时是有巫盛帮她,可后来去了魏国,桑桑不得不自己动手去做,而今也算是有些进步了。 可桑桑到底不是这块料,每每看见要处理的事都头疼。 桑桑秀美的眉毛微蹙,手中握着狼毫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然后挫败地放下了笔。 她想还是等过会儿巫祁他们过来再说,他们懂得更多,也不会出错儿。 “怎么,有什么不明白的?”陆珩走过去问。 桑桑这才发现“赵询”没走,她叹气道:“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每天都等着我去弄。” 陆珩站在书案前,垂眼便看见了宣纸上的字,是一些巫族的事,不打不小,确实不好拿捏,一个处理不好就被人握住把柄。 看着桑桑为难的样子,陆珩捏起折子:“我帮你看看。” 桑桑一愣,然后道:“好啊。” 其实说起来赵询还真没在这方面帮过她,不过赵询好歹是赵王的小儿子,平素也接触过不少事,想来还是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无奈书案被宣纸信件给占满了,桑桑只好收拾出一旁的条案:“你坐在这里吧。” 这条案不甚大,只容一人之身,桑桑当然不能跟着坐下,她回到了刚才的书案旁。 陆珩坐下,他背脊挺直,然后便提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桑桑下意识看着“赵询”。 盈盈灯火下,他背脊挺直,眉眼认真,半张脸在烛火下显得异常的俊秀,看着折子的模样也十分认真。 桑桑却有些恍惚,因为她觉得赵询竟然有些像……陆珩。 陆珩那厮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桑桑不得不承认陆珩拥有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狠劲儿,而且是对自己那么狠。 在桑桑认识陆珩后,不管是他双腿不良于行还是任何时候,他每晚都会忙到深夜,处理好每一件公务,也几乎没有闲暇时间。 所以他现在才会成为摄政王,日后才会登上帝位,桑桑很佩服。 此刻的“赵询”,那股子劲儿就很像陆珩,甚至让桑桑想起来从前的晚上,陆珩会伏案处理公文,她则是坐在一旁的小圆凳上,要么发呆,要么看话本子,窗外风声细细,好像会那样直到永远。 看着“赵询”,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桑桑觉得她真是疯了,她竟然想起陆珩了。 桑桑连忙摇了摇头,又灌了自己一杯茶水,才把这个念头从心底赶跑。 而那头,陆珩洋洋洒洒地把方案写了出来,他刚要停笔把这纸递给桑桑,然后才想起来他忘了什么。 桑桑是认识他的字迹的! 陆珩看着宣纸,觉得他真是糊涂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接着,桑桑就看见陆珩把刚刚写好的纸给折了起来,然后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桑桑愣了:“赵询,你这是干什么?” 这不是白写这么半天了吗,难道这纸上写的内容有什么她不能看的? 陆珩想了想道:“直接告诉你不好,还是得你自己想,这才是正途,日后你总是要自个儿处理公文的,”他扯了个谎道。 桑桑:“……” 她怎么才发现赵询还有这一面呢,这么气人,就连这点都像陆珩,怎么前两年她半点没发现赵询的这些特质呢? 桑桑觉得她糊涂了,什么都能联想到陆珩身上,不过这感觉很快被气愤压下。 桑桑气的连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是愤愤地道:“你不说我自己想办法!” 她说着话就起身绕到后面的书架,书架上放着不少书籍,还有些前朝的折子之类的,从那上面说不定会寻到什么可以依循的经验,总归是比她自己想的法子要好。 桑桑顺着书架仔细去找,找了半晌才发现那本书竟然在最上头,她的个子不够,就算是踮了脚也碰不到。 桑桑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今儿好像一切都在根她作对似的。 下一刻,一只手从上空掠过,然后取下了她刚刚要取的那本书:“喏,给你,不是要这本吗?” 外头的烛火透进来,将风影投在书架上,摇摇晃晃。 书架间的空隙狭窄逼仄,桑桑比陆珩矮了大半个头,她抬眼只看见他的下巴颔,精致又流畅。 桑桑慌乱地接过书。 “好了,快出去吧,”她转过身就走了,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星星變亮 80瓶、青梧 12瓶、圈圈-doris 10瓶、小丸子的西瓜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0、第 80 章 桑桑逃也似的回到了书案前。 然后立即把书展开, 像是要立刻找到需要的那一页, 桑桑手指翻动的飞快,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页, 莫名的,桑桑心烦意乱起来。 陆珩还在狭窄逼仄的书架后,他略站了会儿才出去, 然后就瞧见桑桑在翻书。 她半张脸露在灯下,鼻子挺翘,嘴唇红红, 偏生精致的眉眼蹙起来,玉一样白的手指在书页上来回翻动,看样子是着急了。 陆珩也想不通, 怎么这么一会儿桑桑的心情就变了。 桑桑这样不得章法, 陆珩终于看不过去了, 他上前几步,然后按住了一半的书页:“等会儿书页都被你弄掉了。” 桑桑就看见极其修长的手落在书上,这只手半遮在袖子里,好看极了, 可赵询的手是这样的吗?她怎么莫名觉得这双手竟然有些像陆珩的手? 可这又不是陆珩的手, 桑桑记得, 那时候陆珩因为重病而卧床昏睡一年,整个人都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衰败下去,以至于就算后来醒过来,陆珩逐渐恢复常人的体态, 手掌也较寻常男人瘦一些,眼前的这双手却格外匀亭好看。 如果陆珩知道桑桑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话,他想必要说这是因为分隔开的两年,在这段时间里他身子逐渐恢复过来。 桑桑不记得了,她和赵询从前也只是寻常的相处,后来成为圣女更是没空儿和赵询闲聊,以至于到此刻,桑桑才恍然发现她其实并不了解赵询。 在她曾经过往的印象里,赵询最初是建康城闻名的纨绔,后来是有家世恩仇的可怜人,再后来则是心肠善良一直帮她的好人。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说她和赵询相处多长不见得,说多了解赵询更不见得,否则她怎么会连赵询的手长什么样子都会怀疑。 陆珩的手指在书上敲了敲:“想什么呢?” 看桑桑红唇半张,清澈的眸子微眨,陆珩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 桑桑果然回过神来,接着她就看见陆珩很快地找到了她要看的那一页:“就是这篇,你过会儿仔细看看。” 说罢,陆珩就坐回了一旁的条案,然后看自己的书去了。 桑桑很快将刚才那点心思抛掉脑后,她盯着书页上的字,可平时的字此时她却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压根儿集中不了精神。 末了,桑桑无奈地趴在了桌儿上,她想她还是明天再处理公文吧。 陆珩听到动静转过头,然后就看见桑桑半趴在书案上,脸对着另一面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盈满了书案的乌发。 陆珩才发现桑桑还有这样的一面,从前她都是装作一个极其听话的小骗子,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儿。 外面天色也不早了,陆珩起身:“桑桑,我先回了,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再过来。” 桑桑立马坐直了身子,皎白的小半张脸上印上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书的脊页压到的,衬着她白嫩的小脸,意外的好看。 “好,那赵询你快走吧,宫门也快下钥了,”桑桑一面起身一面说道。 等送走了赵询,桑桑仿佛失力一般摊在小榻上,她抱着一个鹅黄色折枝纹的软枕,闭上眼睛就是方才书架下的“赵询”,桑桑觉得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赵询。 陆珩出宫门后转了道弯儿,然后上了自家的马车,十安已经候在上面了。 “世子,衣裳在这儿,您委屈下,在这儿换上吧,”十安说道。 十安说完就下了马车,临关上车门前,十安正好瞧见陆珩把面具揭下来,露出他原本的脸,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十安出去后轻轻地吁了口气,这段时间里世子必得像做贼一样,每天上朝下朝都要换上一套衣裳,转换身份,以各自的性格去面对旁人。 想了想,十安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要是他,估计时刻都要穿帮,也就是世子这样的人能两方面都瞒过去了。 很快,陆珩换过外裳又收拾好面具,然后乘了马车回镇国公府。 回去后,陆珩依旧重复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就算从前桑桑在时也这样,那就是看书和批阅公文。 十安看着都觉得累,如今世子爷成了摄政王,每天等着他批阅的折子只会更多,本就忙的脚不沾地的,如今还要每天傍晚时分左右分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回来要更加熬夜处理公文,要是他早就撑不住了。 陆珩刚要提笔蘸墨,然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拿出了一张宣纸,然后就着蜡烛将那张纸烧的干干净净,火舌舔着纸张,映亮了他的脸。 能和桑桑这样寻常的相处,像从前那样批折子看书,这都是陆珩想象不到的,这段时间的安稳和幸福就像是他偷来的,他要尽可能把这段时间延长,延长到无法掩饰那天。 紧接着,陆珩又一心批阅公文去了。 十安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陆珩,却见他两年间时常冷的脸竟然显出几分笑意来,尽管那笑意藏在眉梢,寻常压根不能发现。 十安心里一酸,世子这该是多喜欢桑桑啊,就这样用别人的脸和桑桑说几句话,就能叫他开心成这样。 要是桑桑能和世子重归于好该多好啊,十安想。 接下来几天,陆珩都按照约定每天去宫里喝药,并借此机会和桑桑说说话,亦或是一起看看书。 日子像是洒着阳光的小溪,悄悄的过去。 在第十天上,宝珠终于睁开了眼睛并且醒来,经过巫祁的诊断,宝珠的病已然确定无碍了,对脑袋也不会造成什么损伤,现在只是需要时间静养就会好全。 听到这个消息,桑桑乐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她还让巫祁问过宝珠的意见,看宝珠是不是想过来宫里养病,和她一起。 桑桑本想等宝珠一醒就把她接过来,可后来一想宝珠和自己不一样,她是建康城土生土长的,又在镇国公府里待了那么久,有许多熟识的人,可没想到,宝珠听了巫祁的话后当即就表示她愿意过来。 为此,桑桑特意叫人收拾出了一间耳房,就在她住的正殿的旁边。 两年多不见,桑桑以为她和宝珠间会有一些陌生,可完全没有,她和宝珠一见面就像从前那样,好像这两年多的分隔不存在一样。 桑桑看着宝珠,宝珠果然恢复过来许多,除了脑袋还包着纱布,面色也红润了些,桑桑的眼圈儿红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换个灯还会摔成这样。” 将近三年没见,宝珠想念桑桑想念的很,她也哭了:“幸亏是我摔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呢。” 宝珠在苏醒后就要被桑桑接到宫里去,当即就有人和她说了这整件事情的经过,宝珠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话说的桑桑一下子就羞愧了起来,她当时确实因为陆珩的关系没去见宝珠。 宝珠失笑:“和你开个玩笑,怎么就当真了,”她说着叹了口气:“谁知道那天怎么弄的,脚一滑就摔了,好在没事,我也算是命大。”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事,将两年间的分开填补起来。 说着话,桑桑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镇国公府,宝珠每天喝她讲建康城里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外头,陆珩过来了,巫月看见他还惊了一下:“赵询,你今儿怎么来的比从前早?” 这些天陆珩几乎是在固定时间来的,现在过来药还没煎好呢。 “今天事情结束的早,就到的稍早了些,”陆珩说。 巫月要过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就匆忙对陆珩道:“屋里面圣女正和宝珠姑娘说话呢,你过去外间略坐一坐,再有半刻钟药就好了。” 陆珩过去的时候正巧听到桑桑和宝珠说起过去的事。 桑桑握着宝珠的手:“宝珠,我在走之前在你房间里偷偷放了银票,你不会是没看到吧?” 其实靠着这笔钱,宝珠应该能过的很好了,她为什么还要在镇国公府当差呢。 外头陆珩听见后想,原来她还给宝珠留了银票。 宝珠一愣,然后道:“我就知道那是你留给我的,不过我没动,我在想要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又或是用到这笔钱,”她说着一笑:“不过没想到原来咱们桑桑竟然是圣女,自然用不上这些了。” 桑桑听的心窝一暖,宝珠实在待她太好。 宝珠吁了口气,她看着桑桑:“桑桑,你这两年多过的怎么样?” 桑桑想了想道:“还不错,有好的,也有坏的,不过总比从前好,”圣女这个身份自然禁锢了她许多,可和从前比终究是自由的。 说起这个,宝珠才蹙了眉,她问桑桑:“桑桑,你和世子你们俩……真的不可能了吗?” 外头,陆珩听见宝珠这话心头一紧,呼吸声也沉重了些,他太期待桑桑的回答。 桑桑沉默了下,然后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因为宝珠担心她,所以才会问她有没有将那段过去放下。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次必须要回来,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回来的,”桑桑说。 宝珠听后好半晌没说话:“也好,你过的开心最重要。” 陆珩觉得他置身在冰天雪地中,胸膛被呼啸的烈风吹过,空荡荡的,甚至连痛也感觉不到,明明早就知道,可这会儿亲耳听到她的决绝,原来还是这样痛。 宝珠想起了陆珩,其实自打桑桑离开后,陆珩待她反而更加好,她想她还是应该替陆珩说两句话。 “桑桑,世子自打你离开后,就拼了命的找你,连朝政也不管了,后来还是老夫人出府才把他叫回来的,”宝珠道。 宝珠继续说:“桑桑我看的出来,世子他很喜欢你,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找你,也一直在等你,”顿了顿,她道:“桑桑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看的出来,你是喜欢世子的,你们两个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陆珩的心头仿佛又被重重一击,宝珠的话落进他的耳朵里,原来她是喜欢他的,竟然是喜欢的! 那么说,那段过去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好久,桑桑才轻轻地说:“宝珠,你也知道,那都是过去了,我是喜欢过他,可那也都过去了。” “我和他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非黑即白,喜欢也敌不过现实,宝珠你也知道,陆珩他性子太霸道执拗,我在他身边甚至说不了一个不字,从来都是他要我怎样我就怎样,我甚至连自己的意愿都不能有,”桑桑苦笑着道。 桑桑承认,她当然喜欢过陆珩,可她更怕就那样被当做金丝雀一辈子,脚上还带着陆珩的镣铐,如果她不逃走,那么日后她怕陆珩更加变本加厉。 回来后陆珩的纠缠更是证明了她的猜想,他甚至还敢强吻她。 桑桑想,她更喜欢自由,也更向往自由自由的生活,那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想待在陆珩身边成为囚牢里的金丝雀。 宝珠听了后更是心疼桑桑,她虽觉得陆珩情深,但终究更在意桑桑,也支持她的决定,她拍了拍桑桑的手:“你过的舒心最重要,旁的什么都不要管。” “好,”桑桑笑着说。 桑桑又扶宝珠躺下:“瞧你这刚醒过来就和我说了这么些话,又不差这一天,日后咱们天天都在一处,有的是时间说话,你快好好歇着,等身子好了再说。” 宝珠本就刚苏醒不久,这会儿已经耗了不少精力的,是该休息了。 桑桑帮宝珠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 外头,陆珩失魂落魄地坐下来,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桑桑的话,就算曾经有过喜欢,那喜欢现在也淡了,甚至是没了。 也是此时,陆珩才知道了桑桑心里真正的想法,所以她才那样决绝。 难道他们之间,再无一丝可能了吗? 这会儿药也煎好了,巫月把药碗端过来,正巧桑桑也出来了,桑桑就发现陆珩面色苍白,眉头拧起,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药好了,过会儿凉了你便喝了吧,”巫月说。 陆珩压根没听进耳朵里,他跟着就举起药碗往嘴里灌,可那药还没凉好,烫嘴的很,他这才反应过来把药碗放下。 可就这么一会儿,陆珩的唇上就红肿一片。 桑桑连忙给陆珩倒了一碗凉茶:“快用凉水压一压。” 巫月也看着桑桑,眼中的意思明显是觉得陆珩今儿的心情很差,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事一样。 桑桑让巫月出去拿些冰水来,她抬眼就看见陆珩不惊也不叹,就跟没被药烫到似的,她小心地问:“是不是在外头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还是赵王和你之间有什么问题?” 看着桑桑关切的神情,陆珩心里一痛,就连这担心都是为了别人,他再得不到桑桑的一丝关切。 这一切都像场天大的笑话。 陆珩凝眉,他想再过几天赵询就该回来了吧,等到那时,他就连这样和桑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说:“是有些伤心事。” 桑桑心道赵询的家庭情况实在复杂,说不定是又受了什么伤害,她道:“不把它当回事就好了。” 陆珩抬眼,看着桑桑。 桑桑想了想道:“明天你没事吧,左右现在宝珠也接过来了,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我们一起去城里逛一逛。” 桑桑觉得再坏的心情,逛街也会变好的。 陆珩点头:“好,那我明天在宫门口等你。” 第二天早上,桑桑让巫月帮她找出一件寻常的衣裳,这时候天气已经暖起来了,巫月准备的都是单薄的春衫,毕竟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夏了。 月蓝素色珠边的春衫,上面堆砌着细花纹,下半身则是银红月华裙,穿在桑桑身上又格外添了几分神韵,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巫月心道圣女实在是太好看了,这世上哪个男儿能配得上她。 桑桑对着镜子有些尴尬,这衣裳一上身,怎么看着就像是她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呢,她问巫月:“这衣裳是不是太精致了些?”其实她是想问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巫月摇头,义正言辞道:“圣女,今儿你出去多走走,建康城里的小娘子都这么穿,你这身衣裳都算是简朴的,只不过你人生的美,连带着把这衣裳给衬的更美了。” 桑桑:“……那好吧。” 桑桑别扭地穿着这身衣裳出了宫门,陆珩果然在等着她了,不过是在一辆马车里,并未露面,桑桑心道这“赵询”最近当真是怪怪的。 一进了车厢,陆珩抬眼看坐在对面的桑桑,他蓦地想起许久之前,他曾在车厢里压迫着她舔舐她精巧的锁骨。 而此刻,车厢内桑桑肌肤皎白,皎皎光华。 桑桑觉得这气氛有些沉闷,两个人都没说话,一路僵持到了酒楼停下。 这会儿已经要中午了,桑桑第一个要带“赵询”去的就是酒楼,好好吃一顿,有什么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吗? 毕竟要安慰一个人,就是不提那件事,然后带人好好地吃喝玩乐。 这酒楼是建康城中颇出名的一家,小厮笑着问桑桑要点什么菜,桑桑想既然她要带“赵询”散心,那肯定是要点“赵询”喜欢吃的东西。 可这会儿,桑桑搜遍了整个脑海,却只隐约想起来赵询几个喜欢的菜色,她竟然不知道赵询都喜欢吃些什么东西! 她实在是对赵询太不了解了,这些日子桑桑逐渐发现这个事实。 桑桑报了几个菜名后,尴尬地把菜谱递给陆珩:“赵询,你看看你想吃些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你。” 陆珩没发现桑桑心中这些百转千回的念头,他一连报了好些菜名,桑桑听着心中一动,这全是她爱吃的。 此刻,桑桑越发愧疚,瞧人家“赵询”对自己多上心,自己对人家却…… 很快,这段插曲就过去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菜,陆珩和桑桑很是享用了一番,吃过了菜又喝了些薄酒,等过去后已然下午了。 陆珩把今天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桑桑:“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桑桑道:“今儿晚上有庙会,热闹的很,咱们两个去庙会上走走,看看风景。” 天色很快就黑了,桑桑带着陆珩去了庙会的很多摊贩处,不由分说地给他买了好些东西,玩的很是尽情畅快。 自从当了圣女,桑桑的身份就好像是又加了一层锁链,做什么都要顾忌身份,她也没有绝对的自由,这样的一天当真是很久没有过过了。 陆珩那样了解桑桑,当然知道她今天格外开心,他看着花灯下笑弯了眉眼的桑桑,心中只感觉好似有化不开的情愫。 桑桑逛得开心,一不小心就把陆珩给落下了,她转过脸才发现陆珩站在一家花灯铺子旁边,似乎是看上了什么花灯。 桑桑走过去,只见陆珩看着铺子上一盏兔子灯,那兔子灯扎的可爱,精致又玲珑,“赵询”接着给了老板银两,然后把兔子灯提回来,桑桑没想到“赵询”竟然喜欢这种兔子灯。 接着,那兔子灯就被送到了她跟前儿,桑桑微楞。 “给你的,”陆珩说,他想起之前他真如桑桑所言的霸道,就连盏兔子灯也会管束,他好像因为兔子灯而欺负过桑桑。 此刻,他想真正送给桑桑一盏兔子灯。 心中划过一道暖流,还有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桑桑的脸红了,她纤细的手接过兔子灯,慌乱地道:“多谢你。” 桑桑觉得这样的情况实在尴尬,她连忙道:“我听说马上就要放烟花了,咱们过去河边等着看烟花吧。” 河道两岸都是摊贩,各处都挂满了花灯,桑桑抬眼,就看见支起的木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正好在她头上,好看的不得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桑桑就觉得她手里的这种兔子灯是最好看的。 陆珩近乎贪婪地看着桑桑的脸,日后,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了解桑桑,也知道她的性格,她看着软绵绵的,实际比谁都更有主意,她做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她说不见自己便是不见了。 所以,陆珩想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桑桑。 一声破空声响起,烟火在空中绽放开来,清晰地映在桑桑如水一般清澈的眸子里,她侧过脸看“赵询”,她想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好多了吧。 可紧接着,好像就在一瞬间,她看见了满木架的灯光摇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没错,是那个挂满了花灯的木架倒了下来,木架好像撑不住那么多重量,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倒下来,连带着木架上的盏盏花灯,似乎是漫天星光摇落。 桑桑惊讶地忘了说话,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桑桑吓得闭上了眼睛,逃也逃不开,此刻,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是像现在这样,折了的树枝要砸在她身上,眼见着要被砸到,是陆珩拼命救了她。 可这回呢? 下一刻,桑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然后跌落在地上,她身上的那人用宽大的背脊帮她遮住了全部的危险和灾难。 在他身下,仿佛自成一个安全的小世界。 桑桑抬眼,眼泪划过脸颊,她看见了一道精致的下巴颔。 是“赵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夫的少女心 10瓶、小仙女爱吃肉 5瓶、tracy85 2瓶、异星君 1瓶、人生如梦(刘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1、第 81 章 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黑, 浓稠的好像化不开一样。 陆珩用宽大的后背遮住了所有可能将临的灾难和苦楚, 将桑桑紧紧揽在怀中,就好像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 陆珩的怀抱是那样紧, 以至于桑桑动弹不得,推不开陆珩,只能任由陆珩在她上方为她阻挡倒落的木架。 可声音是那样分明清晰, 桑桑能听见木架支离破碎的声音,还有无数的花灯碰撞的声音,以及重重落在陆珩背脊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与此同时, 桑桑听见了陆珩发出的低低的闷哼声。 桑桑几乎是立时就想起了那巨大的木架,还有木架上繁重分多的花灯,那样的重量全都落在陆珩一人身上! “赵询……”桑桑的声音不自觉颤抖道。 陆珩听后扯开嘴角, 一抹苍白的笑, 他将桑桑的头抵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要看, 桑桑,”间杂着缓慢沉重的呼吸声,陆珩又说:“我不会有事的。” 短暂的木架掉落的时间,落在桑桑的心里却格外漫长。 终于, 桑桑听见了周围人们惊恐的尖叫声, 呼喊声, 很快,七手八脚的人们跑过来,然后说了一阵就一齐用力,像是要把把木架给抬起来。 一片混沌, 桑桑听见了陆珩偶尔发出的闷哼声。 “赵询”一定很疼,桑桑觉得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只是本能的流泪,她害怕“赵询”会因此而受伤。 终于,她的世界重见光明,原来是获救了,人们把陆珩小心地抬到一侧,她也终于自由,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此刻,桑桑才恍然这不过一刻之间,她连忙爬过去,然后握住陆珩的手,她的唇瓣抿的苍白,用颤抖的哭音儿道:“赵询……你没事吧?” 陆珩被砸的很重,他知道他的肺腑一定受了些伤,此时他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世界都模糊了,可他还是安慰桑桑道:“我没事,你放心。” 桑桑却不相信,陆珩的眼睛都要闭上了,这分明是受了伤虚弱的表现。 周遭的人们见二人获救了,心也松了下来,然后立即想应该是刚刚木架掉落时那公子拼了命地救了这姑娘,委实是可歌可叹。 这样痴情的男子如今是少见了。 桑桑抱着陆珩,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似乎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她喃喃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人们就瞧见精致美丽的如同一幅画儿似的姑娘脸上流满了泪,裙裾逶迤一地,狼狈中却又格外动人心魄。 有那怜香惜玉地道:“姑娘,隔着一条街上有建康城最出名的医馆,要不要咱们抬着这位公子过去啊?” 桑桑早已经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她闻言道:“好,那多谢几位,”是该这样的。 很快,人们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块结实的木板,然后抬着陆珩去了一条街外的医馆,这会儿天色刚黑不久,医馆还没关门。 坐堂的大夫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一见了陆珩就问了他的病情,问清病情后后立即叫人把陆珩抬到里屋去。 桑桑陪着陆珩进了内室,她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抬眼看着床榻上虚弱的陆珩。 陆珩的面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偏两颊上有一抹骇人的红晕,看着就知道是受了伤。 桑桑颤着手去摸了摸陆珩的背脊,发现手掌间并没有血,她紧张的心间松了口气,没出血,应该是伤的不重吧。 眼见着大夫等会儿就要进来,陆珩捏了捏桑桑的手:“等会儿……你先出去,只留大夫就好。” 桑桑摇头,坚定地道:“我在这儿陪你。” 陆珩看着她,声音温柔地道:“听我的,好不好。” 过会儿大夫势必会解开他的衣裳查验他的伤势,他的后背上还有过去留下的疤痕,桑桑一看见就会知道的。 眼圈儿登时就红了,桑桑最终还是听了陆珩的话:“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话间,大夫就过来了,桑桑只好退出去,然后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大夫、药童和陆珩三个人。 药童早已做惯了这些活计,他帮着解开了陆珩的衣衫,露出陆珩的后背,大夫走过去仔细瞧,发现肩上除了一道之前留下的旧疤痕以外没什么伤口,但可见一片肌肤血红,一瞧着就知道是被重物砸的。 大夫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更是不好,怕是都伤在肺腑里了。 大夫给陆珩诊脉,凝神静气。 外头,桑桑失魂落魄地坐在大堂的条案旁,双手无意识地缠绕着指头,她的脑海中无时无刻都是刚刚陆珩护着她的那一幕。 从天而降的巨大的木架,他却为她撑住了全部的重量。 桑桑这才恍然她居然一直在颤抖,她在怕,之前陆珩是幸运,没伤及内脏,可这回那木架上还有那么多花灯…… 桑桑无助地揪着裙裾,她想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刚刚跟着过来的好心人给桑桑倒了碗热茶:“姑娘,喝口茶暖暖身子,那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桑桑冰凉的手捧住茶碗,她扯出一抹笑:“谢谢。” 好心人不失羡慕和敬佩地道:“瞧你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髻,这位公子该是姑娘你的未婚夫婿吧。” 他赞佩的道:“这位公子是喜欢姑娘你喜欢的紧啊,日后成了亲你们可要好好的。” 桑桑一愣,她下意识反驳道:“我和他不是未婚……”她拧着眉头道:“那种关系。” 这回轮到好心人愣了,他惊讶道:“怎么可能?”他用手摸了摸下巴,然后道:“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该是了,若不是喜欢,谁会这样拼了命。” 桑桑的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茶碗,若不是喜欢,谁会这样拼了命…… 正好这会儿门被推开,桑桑也顾不得和那人说话了,她连忙小跑过去,她看着大夫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看陆珩,然后说:“这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伤到了内脏,但好在伤的不是很重,但也要养上个把月才能好。” “那就好,谢谢大夫,”桑桑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没生命危险就好。 这会儿陆珩已然坚持不过去睡着了,他唇色苍白,呼吸细弱,但好在,终究是没事的。 接下来桑桑问过了药方和需要注意的事,然后叫了马车把陆珩带到了之前租住的客栈里,当时陆珩续租了一个月,这房间很大也很安静,算是适合养伤。 一通忙活,桑桑给陆珩喂了药然后又帮陆珩盖上被子,然后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陆珩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就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各处的疼痛,不过他向来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因而只是略皱了眉。 陆珩侧过脸才发现桑桑趴在床榻边睡着了,她的半侧脸靠在胳膊上,露出的唇嫣红精致,鼻子挺翘,只有那双秀美的眉毛微蹙,似乎睡梦中也在担忧着什么事似的。 日光透过窗柩打在桑桑的脸上,陆珩近乎虔诚地看着桑桑的脸,他抬起手,轻轻地沿着她的眉眼描绘,仿若工笔画。 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微颤,陆珩收回手,然后装作刚刚醒来的模样。 桑桑连忙问他:“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是很疼吗?” 陆珩不想让她担心:“只是一点疼。” 瞧着这样苍白虚弱的陆珩,桑桑更心疼了,她想了想道:“昨儿是宫门下钥了,咱们回不去,今儿和我一起回宫养病吧,这里到底是客栈。” 陆珩沉默了一瞬,跟着桑桑回到宫里,那意味着和桑桑朝夕相处,陆珩当然喜欢,可那也意味着会暴露。 陆珩摇了摇头:“留在宫里太麻烦,你也不方便。” 桑桑刚想反驳,然后想起昨晚上他那样执拗,他做的决定怕是更改不了,桑桑想了想道:“那我叫巫月过来照看你,她医术不错,照料你正妥当。” 这回陆珩同意了,他救了桑桑,依着桑桑的性子,定会照顾好他的,他说:“只过来三两天就可以,”这病症只是开头两天起不了榻,时间长了会慢慢变好的。 “好,那你好好养病,我一有时间就过来看你,”桑桑说。 她昨晚上一直没回宫,今儿必须得回去了,满朝的人眼睛可都盯着她,她这个圣女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桑桑帮陆珩掖了掖被角:“早膳和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过会儿会有个小厮照顾你,再略等些时间巫月就能过来了。” 离开前,桑桑看着陆珩的眼睛:“谢谢你啊,赵询。” 她真的感激“赵询”,可除了说谢谢,她好像没有什么能替他做的。 等桑桑走后,十安立刻就过来,他看着陆珩:“世子,你没事吧。” 十安自然是一直跟着陆珩的,也着了一晚上的急,可碍于桑桑在场,只能现在等桑桑走了才出现。 陆珩这才没有掩饰,他痛苦地咳嗽了几声,随即吩咐道:“这几天我显然是不能上朝了,你把折子瞧瞧地拿来这里。” 十安叹了口气,然后应是,饶是世子伤重,也还记挂着公务,他是劝也劝不动了。 十安想了想又道:“世子,等会儿巫月姑娘会过来照顾您,难道您日后要一直待在这客栈里不成?”再有十余日左右真正的赵询就该回来了。 陆珩闭着眼睛:“你不必担心。” 现在他让巫月过来才能让桑桑放心,等过几天他的伤情好些了就找了理由让巫月回去,到那时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包括,他的身份。 “十安,这几天叫人看紧城门,”陆珩说。 十安应诺:“是。” 宝珠在宫里养病,陆珩在宫外客栈养病,又兼着巫族的公务,桑桑忙的不可开交。 通常桑桑是每天下午出宫去看看陆珩,几天下来他的病已经好了不少了,现在已经能安然无恙地下来走路了,一般瞧不出来受了伤。 桑桑的心也跟着放下了,她这会儿在书房处理公文,好半晌才处理完,然后就赶着时间去看宝珠。 说起宝珠来,她恢复的更快,除了头上包扎的那圈儿纱布,看着已然和普通人一样了,面色也红润起来。 桑桑说着话就提起陆珩的伤势,然后又说小厨房那儿炖着汤,正好过会儿叫人送过去,然后絮絮叨叨地提了好些要紧的事。 宝珠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这事儿几乎是明摆着,“赵询”喜欢桑桑,若不然谁会这样拼了命地去救另一个人啊。 可宝珠没想到,原来桑桑竟然对“赵询”也有些意思,她忽然打断桑桑的话:“桑桑,你也喜欢赵询吗?” 桑桑愣了,然后掩饰地摆手:“宝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你的脸怎么红了?”宝珠盯着桑桑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桑桑的耳根处都有些红了。 桑桑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喜欢“赵询”吗? 看着桑桑安静下来,宝珠握住了桑桑的手:“桑桑,先前我问你和世子还有没有可能,现在我问你是不是喜欢赵询,我只是盼着你日后能过的幸福。” 不管是陆珩,还是赵询,宝珠只盼着这个人能让桑桑快乐。 对着宝珠,桑桑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她的心里话,她抿着唇,清澈的眼睛里全是迷茫:“宝珠,我也不知道。” 是的,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赵询”。 桑桑当然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新的未来,可以有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然后平淡安稳地过下半辈子,可这个人会是谁,她也不知道。 说起“赵询”,桑桑承认她是对赵询有好感,她这些天也在想和“赵询”经历过的事。 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然后俯身安慰她,还让她扶着他的胳膊,他帮她在书架下找书,他轻松地点了一桌儿她爱吃的菜,他给她送小兔子灯,还救了她。 桑桑咬着唇,将唇瓣咬的泛红。 宝珠看出了桑桑心绪的复杂,她在心里为桑桑叹了口气,桑桑过去曾经历过那么多事,如今要迈开新的一步当然是难的。 宝珠看着桑桑的眼睛:“桑桑,不管你怎么选择,只要你自己顺心就好。” “这一次,你一定要为自己考虑。” 桑桑颔首:“我知道,宝珠。” 桑桑陷入了纠结当中,她当天没有过去,而是托了巫月把熬好的汤送过去,听了宝珠的话后,她难免想起了那晚上跟着去医馆的好心人说的话。 桑桑觉得她在面对一道很难的题,这道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解答。 桑桑一连好些天都没有过来。 十安觉得很诧异,他疑惑道:“世子,桑桑怎么好些天没过来了?”他心想这会儿世子用的是赵询赵公子的脸啊,赵公子和桑桑可是关系不错的好友。 难不成是发现这段时间的赵询都是由世子假扮的了?不能啊,要是桑桑知道了肯定得过来质问,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这么安安生生的。 陆珩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他自幼习武,身子强健,恢复的也快,此时已然能和寻常人一般的走路了,只不过不能坚持很长时间而已。 听了十安的话,陆珩回道:“她……应该是有事。” 假扮赵询这么些天,陆珩也能察觉到桑桑和赵询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若不然他们俩个之间也不能如此轻松的相处,她时隔多日没来应该是有事。 十安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他刚要说话,就有个探子过来:“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十安浑身一激灵,这探子是他前几天安插在城门口的,这个时候过来报信,难道是真正的赵询回来了? 陆珩也放下了笔,他声音低沉:“说。” “世子,就在方才赵询赵公子进了城门,属下当即就把人给拦下了,这会儿就在城门口的那家客栈里,”那属下恭敬道。 陆珩起身:“走。” 十安立刻跟在陆珩身后,他不知道等会儿要面对怎样的疾风暴雨。 客栈里,赵询坐在椅子上,桌上一盏茶水雾气袅袅。 刚进城门,赵询想立刻却收拾一番好去见桑桑,当时走的太急,竟然连当面道别都没有,只留下了一封信,转眼间就是一月过去,也不知道桑桑如今过的如何。 可刚入城门口,就有一伙人把他“请”了过来。 说是请,实则是强迫,赵询也只能跟了过来,可过了这么半天,来人还没到,赵询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赵询开始自己回忆他都有得罪过什么人,可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赵宣一人,可赵宣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一进城门就能把他请来这里。 可除了赵宣,还能有谁呢,这么大的阵仗,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当赵询看见槅扇后走出的陆珩后,沉默了半晌。 陆珩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然后把门扇关紧,屋里只剩赵询和陆珩二人。 赵询第一个念头就是桑桑,他知道了桑桑的那段过往,也知道那个人是陆珩,先前他和陆珩并无交集,而陆珩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他请过来也只能是为了桑桑。 “是不是桑桑出了什么事?”赵询焦急道。 可现在桑桑是圣女,出入都有人保护,她会出什么事,赵询想着看向陆珩,难道陆珩又欺负了桑桑,这才找上门来? 陆珩摇头:“她没事,我找你过来,是另有他事。” 饶是到此等境况,陆珩依旧眉眼淡漠,毫不慌乱,好像笃定了赵询会帮他瞒过这段事一样。 陆珩的声音传荡在屋内:“赵询,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顿了顿,他好像是在想什么措辞一样才道:“我假扮了你。” 假扮了他,赵询的眉头拧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随着陆珩的话逐渐说出来,赵询的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荒谬,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荒唐!”赵询的手重重地击在了桌子上,茶碗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说罢,赵询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玫瑰松鼠 1瓶、婆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2、第 82 章 还没走两步, 前方就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他, 是陆珩。 淡青色绣着竹叶纹的袖袍横亘在眼前,赵询侧过脸, 嗤笑道:“摄政王,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样荒诞之事, 恕他无法苟同。 陆珩轻启了唇齿:“这件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饶是在此时,陆珩的神情依旧带着十足的笃定, 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一样,赵询想问他是怎么拥有这样的自信的。 哦,是了, 是摄政王这个身份。 赵询并非宅院里天真的公子哥, 他知道摄政王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就像现在,陆珩想要拦住他不让他走,他就无可奈何。 赵询冷淡一笑,然后好整以暇地坐下。 陆珩顺着坐在赵询对面, 他眉宇微皱, 眉心一道浅浅痕迹:“赵询, 我趁你不在私自用你的脸去见她,确实是我的错。” “所以,现在我想把这个错误给纠正过来。” 陆珩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假装这段时间未曾离去,一直都像从前一般存在就好, 那么一切就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赵询的眉头却拧的越来越紧,他好歹也是建康城闻名的纨绔公子,可换脸这种荒诞之事却怎么也想不到。 陆珩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起伏:“你应该知道的,她不愿见我,那天宝珠出事,她孤立无援,我怕她想不通才冒险用了你的脸……” 确实,最开始只是为了安慰那时的桑桑,后来则是因为一次次的奢望而靠近桑桑,陆珩接着讲述这件事。 荒唐,荒唐,赵询听了陆珩的话后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赵询一想到陆珩用他的脸和人相处交谈就觉得不可思议,这期间有没有发现,陆珩又用他的脸做过些什么呢?他全然不知。 似乎是知道赵询在想什么,陆珩道:“你放心,我虽然用了你的脸,但什么都没做。” “你离京两年有余,时下并没有人过去寻你,赵王那边依着你的性子只偶有些许交谈,并没被发现,至于桑桑那边也是毫无破绽,”陆珩缓缓说。 陆珩看着赵询:“我只是扮作你的样子,见了她几面,仅此而已,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改变,都和从前一样。” “王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赵询说。 就算陆珩说的再有道理,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那么喜欢桑桑,才不会因此而欺骗桑桑。 陆珩抬眼:“因为你应承下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赵询没说话,的确,陆珩只是用了他的脸仿照他的性格见了桑桑几面而已,并没改变什么,可他不答应也没什么关系,左右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陆珩继续道:“而且,我还可以帮你。” “帮我?”赵询疑惑道。 “没错,赵宣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我这里有他之前暗地里派刺客暗杀你的证据,”陆珩说着拿出一个信封来。 赵询没有接过信封,他只是凝神看着陆珩,他发现他从没有现在这一刻想的这么通透过,陆珩这是先礼后兵。 若是他还不答应,下一步怕是就要用陆珩身为摄政王的权利去逼迫他,亦或是他的家族,赵询看的明白。 赵询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为陆珩,错的也是陆珩,可这个始作俑者却用他的权利地位逼迫他不得不答应,不得不去欺骗桑桑,尽管这个谎言无伤大雅。 陆珩看见了赵询眸子中的怒火,可他只是将那信封往前推了推。 赵询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软弱无力,也是头一次认清陆珩这个人,怪不得陆珩会做上摄政王这个位子,论手段论计谋,他都比不过陆珩。 此刻,一切结果都已经尘埃落定。 陆珩起身,临走前给了赵询第二个信封:“这里是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可以看看,免得露馅。” 陆珩说完就转身走了,他也知道这样的他很无耻,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陆珩走后,赵询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茶碗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他却并没有在意,拿过茶碗一饮而尽。 赵询想起了他离开的这一个月时间。 自打听了赵王和管家的那一席话,赵询就立刻出了城去寻找真相,他一路沿着记忆中的老嬷嬷的家去找,可到了地方后却发现老嬷嬷早已搬走了。 村子里的人只道好些年以前老嬷嬷就跟着她的侄子走了,可具体去哪儿也不知道,赵询只好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查过去,时隔许久才又查到老嬷嬷的踪迹。 好不容易寻到了人,赵询得知了真相,真相就是他母亲并非是被赵王强迫,而是心甘情愿地跟着赵王。 这几乎要将赵询心底的信念都打翻,也就是说,他这些年都恨错了赵王,误会了赵王,赵询颤抖着身子出了那村落,然后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回程。 也就是说那天管家和赵王的话都是真的,他的父亲一直都很在意他、关心他,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教训他。 赵询想起了前些年他闹出的那些荒唐事,还有赵王那日益苍老的身子,他都做了些什么啊,他不敢再去见赵王。 一碗茶喝净,赵询又倒了一碗茶,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刚回京就有了这桩事,他又要被迫去骗桑桑。 想到这里,赵询拿起陆珩给的第二个信封,然后取出了其中的信件,这里面记述着这些天陆珩用他的身份做过的事。 展开信纸,赵询看下去。 信纸上林林总总地写了几件事:宝珠出事那天安慰了桑桑,还有被巫月诊出毛病,每日服药,再就是一起看了折子,吃了饭,还有一些寻常的小事。 赵询凝眉,这些事确实没什么寻常,都是小事,他也和桑桑做过。 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庙会那天晚上陆珩从掉落的灯架下救了桑桑,现在伤还没好全,这件事算是最大的事。 赵询捏着信纸,陆珩这些天用他的脸做的这些事都很寻常,都是他和桑桑从前做惯了的,除了救了桑桑这一点以外再没什么可指摘的。 正如陆珩所言,他很好地扮演了赵询这个角色,毫无出格。 赵询舒了长长的一口气,幸好,他只要装作不知的回去就好了,陆珩并没用他的脸胡作非为。 赵询奔波了一路,接下来他胡乱用了晚膳,然后就上榻休息。 第二天是被巫月叫醒的,巫月过来看他:“赵询,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是圣女嘱咐替你熬得汤。” 赵询一愣,然后才道:“好多了,”他在心中苦笑,他本来也没什么伤。 巫月说着就要替赵询诊脉看看,赵询好歹糊弄过去,然后说道:“现在我的事都办完了,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宫吧。” 巫月很高兴:“这可太好了,这不是你救了圣女,圣女心中过意不去,总想着让你回去养伤,眼下可以回去了。” 说着,二人就乘了马车回宫。 桑桑刚从宝珠房门中出来,然后就瞧见巫月和赵询过来,她挑了眉梢道:“怎么忽然回来了?” 一个月未见,桑桑依旧如昨,那股子熟悉感扑面而来,赵询悬着的心放下:“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所以回来了。” “那就好,日后就在宫里养病,更方便,”桑桑笑着说。 桑桑让赵询坐下,然后又叫丫鬟端来刚刚熬着的汤:“喏,这是刚刚熬好的,你多喝些补身子。” 赵询看着汤碗,他想起陆珩曾救过桑桑的事,毕竟不是他救了桑桑,他不能坦然地接受桑桑对他的照顾,他试探着道:“这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桑桑想起从前赵询的确是帮过她很多,也不差这一件,当初要不是他非要带她来求医,她现在应该和原主一样死了。 “好,”桑桑想了想道。 桑桑还是把这份恩情记在心底,毕竟是赵询救了她。 赵询听了后却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这样陆珩在他生活里有过的痕迹都可以抹掉了,一切都恢复正常。 赵询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不把他家的那摊子事告诉桑桑了,那些事太过糟乱复杂,免得扰乱桑桑的心情。 赵询拧着鼻子端起碗喝汤。 这汤凉的差不多了,他一鼓作气地灌下去,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养病的汤羹,寡淡无味,他皱着鼻子道:“桑桑,下回叫厨娘往里多放些盐,太淡了。” 这样生动又活泼的赵询…… 桑桑一愣,没有回应,赵询笑道:“刚刚想什么呢,又走神了?” 桑桑胡乱地摇了摇头:“没有,等会儿我告诉厨娘多放些盐。” 赵询接着又给自己倒了碗茶,然后喝茶缓解口中的汤羹的味道,动作举止却很优雅,一如从前那个赵王府的公子哥。 桑桑却觉得奇怪,怎么这回过来,赵询忽然就恢复了从前的性子? 桑桑想起这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的赵询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变的很沉静安稳,做事也稳妥了许多,她当时还觉得疑惑,可后来猜想可能是赵王府那一堆事闹得赵询有了心事。 刚开始只觉得有些奇怪,可后来桑桑就慢慢接受了,而且相比较起来,她更喜欢那个沉稳的赵询,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可现在,赵询竟然又变成了从前的性子,生动又活泼。 桑桑定定地看着赵询,他端坐在那里,眉眼神态和从前一般无二,可桑桑却觉得赵询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赵询不像是前几天相处的赵询,反而像是从前她更习惯的赵询。 想到这里,桑桑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赵询就是赵询,怎么还能分成这个那个,她想他性子的改变可能是有缘由的吧。 赵询发现桑桑眼神失焦,他冲着桑桑摆了摆手:“桑桑,你在想什么呢?” 桑桑回过神,她想了想问道:“事情都解决了,你的心情是不是也变好了许多?” “当然,前些日子我可愁的很,”赵询说,他想起的是这一个月在外的心境,他确实很忧愁。 桑桑放下了心,果然是这样,赵询是因为家事才变了性子,现在事情解决了,他就又变成了从前的赵询。 是她胡思乱想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桑桑好些日子没去见齐昊了,今儿她特意嘱咐了巫月做一道甜点,想着带过去给齐昊。 要入夏了,皇宫内花草遍植,好不漂亮。 桑桑提着食盒往前走,刚走到一片花树下,就听见了前头传来的动静,她抬眼一看就瞧见了陆珩,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转到了花树后,将自己的身影遮挡的严实。 桑桑提着食盒,心跳都有些加快了。 也是这时候,桑桑才恍然发现她得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陆珩了,好像除了宝珠出事的那个晚上见过一面后,她再没见过陆珩,没想到今儿在半路上碰到了。 之前她和陆珩也算是彻底说明白了,看来那番话效果不错,这一个多月陆珩都没再来过,她下想现在就很好,她和陆珩相安无事,各过自己的日子。 树影婆娑,桑桑站在花树下,她盼着陆珩早点说完话,要不然时间长了糕点的味道也会变差。 透过枝叶的缝隙,能清晰地看见陆珩是在和一个官员说话,他背脊挺直,眉眼俊秀,神情淡淡,一切都和从前一般无二。 那官员则是稍弯着背脊,附着耳朵,很是谄媚的样子。 “王爷,您身上的伤如何了,现在上朝可还撑得住?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您歇了几天的朝,虽然现在回来了,可咱们这些人也担心的很,”那官员问。 陆珩淡淡地回道:“好多了,劳烦张大人挂心,”他说着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天色。 闻弦歌而知雅意,张大人自然知道陆珩是有事要办了,他恭谨地道:“这都是臣下应该做的,”他说着似乎想起来什么的道:“下官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叨扰王爷了。” 等张大人走后,陆珩才松懈了力气,他好看的眉毛拧起,像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桑桑在花树后看的很清楚,她想她这一个月实在是错过太多事了,陆珩什么时候生病了,看样子还不轻。 算了,管他做什么,桑桑摇了摇头。 外头,陆珩长身玉立,他眯眼看着远处的朱墙黄瓦。 桑桑提着食盒,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幕带给她的感觉很熟悉,眼前的陆珩竟然有些像……赵询。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桑桑竟然觉得陆珩比赵询更像前些日子的赵询。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甜甜甜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阳偶吧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3、第 83 章 也不对。 刚刚说错了, 应该是觉得那段时间的赵询像陆珩。 一想到这里, 桑桑就抿了唇,她想她怕是最近太忙了, 整日里胡思乱想,竟然觉得赵询像陆珩。 桑桑觉得她最近很不对劲儿,每天都想些不可能的事。 将这个想法从心头驱散后, 桑桑提着食盒在花树后站定,然后稍探了头往外看,看陆珩什么时候会走。 外面, 陆珩似乎是身子很难受,好看的眉头拧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向冷淡的面孔都透着几分不舒服的意味来。 随即, 陆珩略站了站, 似乎是在等身子的不舒服过去,然后才往前走出了宫。 等陆珩的身影彻底离开,桑桑才从花树后出来,她看了看陆珩消失的方向, 心头疑惑的很, 看那样子, 陆珩是真的受了伤。 桑桑摇了摇头,然后提着食盒去了正殿。 齐昊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一见桑桑过来就亮了眼睛:“圣女姐姐,你过来了, 今天准备的是什么糕点啊?” 桑桑含笑:“今天做了四色糕点,你尝尝,”这些日子巫月也算是摸清楚了小皇帝齐昊的口味,今儿特意按照他的口味做了四样糕点。 果然,齐昊的眼睛都亮了,好像在闪烁着光芒一样,他甜甜地道:“圣女姐姐,我也让宫女们准备了果酒,味道很好。” 齐昊这小模样像偷喝了酒的小老鼠,可爱的紧,桑桑极力控制了自己想去摸齐昊头发的冲动,毕竟这是一国之帝。 齐昊很开心,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并且开始期待,每当桑桑过来就是他可以尽情吃糕点喝果水的时候,多幸福啊,而且桑桑还生的那么好看,浑身都带着一股子甜丝丝的香味儿,现在齐昊是真的把桑桑当做姐姐了。 齐昊虽然开心,但吃相也十足优雅,桑桑见了在心中一叹,不愧是皇帝。 齐昊歪着脑袋,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圣女姐姐,说来也巧,从前你过来的时候偶尔会遇到陆哥哥,怎么现在这么长时间你们俩都没碰见过?” 他还记得,陆哥哥说圣女姐姐生的好看呢,那时候两个人一起陪着他,既有陆哥哥,又有圣女姐姐,比现在更开心。 猝不及防被齐昊问到这个问题,桑桑眼也不眨地撒谎道:“兴许是不巧,所以才没碰到,”当然是她打听了陆珩一般过来的时间,然后特意避开的。 齐昊点了点头,好吧,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说起陆珩,桑桑还是没忍住问道:“不过我最近听闻摄政王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她本来就忙,何况又有她的额外示意,有关于陆珩的事情一向是到不了她跟前的,故而桑桑对此真是一无所知。 齐昊皱了眉,小脸上满是担忧:“陆哥哥确实是受了伤,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伤了,总之最开始几天真的伤的厉害,连朝都上不了。” 那几天他也比从前累的很,更加认识到了陆哥哥的重要。 “后来,似乎是好多了,陆哥哥才过来上朝,不过终究是没好全,我总能看见陆哥哥皱眉,应该是很疼,”齐昊又说。 原来如此,桑桑点了头,既然齐昊都不知道陆珩受伤的真正原因,那旁人应该也不知道了。 之后,桑桑才意识到她竟然又问起了陆珩,她连忙扯过话头:“皇上,再有些时日就是端午节了,朝中的庆典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说起这个,齐昊很是期待:“都差不多了,礼部的赵大人负责这件事,一点差错都不会出,就等着端午节那天了。” 端午节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素来大齐都颇为看重。 通常都会在洛水上准备赛龙舟这个活动,到时候皇家会遍邀大臣,以激励万民,宣扬名声,到晚上城中也会点花灯、放烟火、比庙会还要热闹的盛事。 齐昊看着桑桑:“圣女姐姐,那天你也玩的痛快些,总比在宫里闷着强。” 桑桑自然是要出席端午节庆典的,她作为圣女是必须要出现的,齐昊如此说是因为囿于圣女的身份,桑桑很多事都不能做,端午节那天桑桑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宫,还可以在晚上出去游玩。 桑桑听后很感动,齐昊果真是个善良温暖的孩子,这会儿还偷着暗示自己到时候可以溜出去玩儿,可齐昊身为皇帝却是不行了。 “好,那皇上那天也多吃些糕点,”桑桑说。 齐昊脸红红地点了头,虽然他不能溜出去玩儿,但可以在那天畅快地吃糕点了。 桑桑发现赵询的伤好像好的很快。 不过回来没几天,赵询就已经活蹦乱跳的了,桑桑蹙着眉:“赵询,你之前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怎么这么快就随意走动,平时还是多休息为好。” 赵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陆珩受的伤,他连忙说道:“那个伤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兴许是巫月的医术太好了,还有你煲的汤太滋补了,我现在觉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随意走动是没问题了,一点都不疼。” 虽然赵询这么说,桑桑还是觉得赵询太逞强了些,那天晚上的事她可是亲眼见到的,那么沉的挂满了花灯的木架硬生生砸在他背上,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活蹦乱跳。 桑桑还是按着赵询坐下,然后去批公文。 书案上摞了厚厚的公文,桑桑随意捡了本,她以手托腮,看的认真,然后用蘸了墨的狼毫笔批改。 一连好几本公文,还是碰上桑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了,桑桑的眉尖浅浅,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她放下笔,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赵询。 他先是帮自己批好了公文,然后又忽然改口说让她自己想办法,又从书架上取了那本书给自己。 想起那晚上狭窄逼仄的书架后,桑桑抬眼看见的他的下巴颔,她忽然就红了脸。 念头转过,桑桑侧过脸,果然看见了不远处条案后头坐着的赵询,他坐的端正,对着她的半侧脸俊朗又带着少年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桑桑的注视,赵询侧过脸,眉眼都笑开来:“怎么了,桑桑,是不是饿了,我叫丫鬟端些茶果过来。” 他说这话时眉眼生动,刚刚坐在那里时没说话也是一张脸都含着笑意,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温和。 是的,温和,桑桑很清晰地感知到了赵询身上的感觉,她摇摇头:“没事,刚刚走神了,”说罢就低下头继续看公文。 可桑桑却再没集中注意力,公文上的字几乎晃花她的眼,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赵询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呢,现在的赵询更温和、更容易相处,言语间也颇有趣儿,可就是不像前一个月的赵询,那个赵询更……沉稳,也不大爱讲话,整个人看上去更有一种疏离的气质,但却更吸引她,更想让她接近。 可赵询就是赵询,怎么可能有这样两种脾性呢? 桑桑觉得她快要被自己逼疯了,自打那日赵询回宫,她就感觉不对,可她又具体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头疼欲裂,桑桑无奈地趴在桌上,半张脸对着空荡的墙壁,她觉得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免得整日疑神疑鬼的。 端午节很快就到了,建康城热闹的不得了。 洛水上龙舟已经入水,各队的子弟们也都准备好,齐昊和一众大臣坐在了洛水旁建好的行宫内。 齐昊居中,陆珩和桑桑一左一右,端坐在最高位上。 先是齐昊作为皇上说了一番话,然后就是桑桑这个圣女了,桑桑今日特意穿了身隆重的衣裳,然后在满朝大臣前说了一番致辞,她本就生的美,又有这样高的地位,场中的热闹一时间要沸反盈天。 巫瑶坐在下首,她看着周围那些人谄媚的笑容,还有恭贺赞美桑桑的一席话,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荒诞的感觉。 从前这种场景受恭维的一般都是她们姐妹,如今换成了桑桑。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妹妹巫琴说的话竟然很有道理,若是这些人知道桑桑的过去的话,还会像现在这样恭维桑桑吗? 但巫瑶心中还有一杆秤,她还记得自己是巫族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满潮人都在欢呼桑桑,她却看着陆珩。 最近陆珩不怎么回府了,她本就不怎么能看见陆珩,如今一来更是少见了,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她还能看清楚,陆珩好像瘦了些。 巫瑶眼中忽然绪起泪水,她想在这陌生的大齐,她只剩下陆珩一个人了。 上头,齐昊宣布赛龙舟活动开始,场下就热闹开来,一时间欢声阵阵。 赵询还是被赵王给逮住了,赵王顾不得周围那些多双眼睛看着,揪起赵询就往一旁的一个偏殿里走,那偏殿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僻静的很。 正好没有人,赵王的大嗓门也不用控制:“你这个混小子,这一个月都去哪儿了,去客栈也摸不到你的影子,要不是听说你在宫里的信儿,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赵询心中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陆珩办事果然滴水不漏,把他这个一向英明的父王也给瞒过去了。 瞧着赵询走神儿的模样,赵王气不打一处来:“赵询,你听没听我说话?” 原本赵王还以为找到了和赵询好好说话的机会,没成想一个月前赵询那小子又躲起来了,哪哪儿不见影儿,要不是偶尔能听到赵询的消息,赵王还以为赵询失踪了呢,如今好不容易又抓住赵询,赵王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赵询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起他这些天没敢去见赵王的原因,还有他误会了那么多年的事,他真如赵王所言,是个混小子。 看见赵询脸上落寞的神情,赵王才反应过来他又控制不住说重话了,又和赵询喊了,分明他来之前已经打定主意好好说话了,可如今又没能避免,完了,这不是又把赵询给推远了吗。 赵王刚要放软声音,就听赵询道:“父王,从前都是我错了,是我糊涂。” 赵询很认真:“父王,我以前确实是个混小子,每天竟捡您不开心的事做,故意惹你生气……”他以后会改的。 赵王着实是愣了,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拍了拍赵询的肩膀:“你这孩子……” 赵询一向是个固执的孩子,从来都是反着来,如今这样赵王反倒不习惯了,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赵询给逼得太紧了。 他尽量放软声音:“父王也有错,有事应该和你好好说,不应该不问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教训你。” 赵询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赵王,眼圈儿忽然红了,他之前该是做了多少混账事啊,他终于还是放下面子说了:“父王,我知道了母亲和您之间的事了,从前都是我误会您了……” 赵王一愣,英武了大半生的男子也红了眼,喃喃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什么都没有再说,什么也都没有再问,这对父子终于冰释前嫌,解除了二十多年的误会。 赵王掩饰地转过了话头:“那你还不快回家,整天待在宫里干嘛?” 果然,温柔不过几秒,赵王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但赵询更习惯这样的赵王,听了赵王的话,他难得的没有回应。 赵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是不是想照顾圣女?” 赵询瞪大了眼睛:“父王,您是怎么知道的?” 赵王朗声笑了起来:“我看着你这皮猴儿长大,还能不知道你这点心思,”他早就看出自家儿子喜欢圣女了,要不然怎会一直跟在圣女身边。 赵询低着头,确实,他就是因为喜欢桑桑才想陪在桑桑身边,细细算来他已然陪在桑桑身边两年多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他才不愿回府。 赵王看透了赵询心中的所思所想:“赵询,你要是真的想和圣女在一起,就要配得上她,你这样陪在她身边无济于事,”他认真地道。 这番话几乎是直指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赵询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陆珩,陆珩那么简单又轻松地逼迫他做了那事,他毫无反抗的能力,陆珩是摄政王,更拥有那样的权利地位,也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桑桑。 他就这样单单站在桑桑身边,又对桑桑有什么助力呢? 良久,赵询点头:“是,父王,我收拾几天就回府,”他也该努力了,然后成为配得上桑桑的人。 这话熨帖了赵王的心,他的儿子果然是好儿郎。 赵王也算是放下了心事,走之前他对赵询道:“赵询,追姑娘可不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行的,你得让她知道。” 他这个儿子啊,太天真了些。 赛龙舟的活动很精彩,众人又一起用了御膳才散,这会儿已经要天黑了,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各处都点了彩灯,摊子摆起来,入耳都是吆喝声,小娘子和公子们沿着河岸散步。 桑桑也带着巫月在城中走走。 巫月还是第一次在外头过端午,觉得十分新鲜,走走看看的,脸上的笑是掩也掩不住。 逛了好长时间,巫月又道:“圣女,我刚刚听小娘子们说月老庙那里热闹,咱们过去看看吧。” 桑桑自然同意:“好啊,那过去吧,”说起来,她竟然也没去过月老庙呢。 巫月是个小姑娘,自然向往这些事,也期待属于自己的良缘,等走的近了,巫月才发现月老庙前果然很多人,果然,不管过什么节,人们都拜月老。 月老庙前客迎门,有人求签,有人敬香,还有旁的有趣儿的活动,巫月眼睛都直了,桑桑就放巫月自己过去看,不必等她,有了桑桑的准话,巫月笑着就应了。 桑桑一个人在月老庙里转。 她倒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寄托心头的愿望而已,又不能成真,更不作数。 桑桑走到了一棵大树下,这树得有百十年的年头了,枝繁叶茂的,仰头往上看都看不到天空,只能看见枝叶,足以见其壮阔。 这树的枝叶上挂满了红布条和各式样的牌子,还有好些小娘子笑盈盈地要往上扔布条,没错,这就是姻缘树了。 桑桑站在树下,看别的小娘子脸红红地许愿,许愿觅得良人。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赵询似乎刚跑过来,额上还挂着些汗,桑桑见了就知道赵询心情不错:“怎么,和你父王和好了,不再有误会了?” 赵询的脸果然红了,连桑桑都记挂着这事,可见在桑桑心里他该是多没男子气概啊,浑似个没长大的,和父亲闹别扭的孩子。 “早好了,”赵询撑着道。 桑桑失笑:“嗯,你说的都有道理,”她接着问:“巫月在里头呢,我在这儿等着她,估计还得一会儿,你可着急,着急就先回去吧。” “我不急,我这回来是有东西要给你的,”赵询低声道。 桑桑蹙眉:“给我?” 赵询说着拿出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根羊脂玉茉莉小簪,十分好看:“这个是我刚刚瞧见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喜欢吗?” 这……赵询几乎从没这么直白过。 桑桑抬眼,赵询依旧俊朗,依旧那么少年气,可他一向大方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忐忑,耳朵也泛上了红色。 桑桑看着匣子,也看着赵询。 是这个人,在宝珠出事那天晚上俯身安慰她,搀扶住她,是他淡淡地点出一桌她喜欢的菜,也是他在木架下为她撑起一片天,他帮她做了那么多,她有什么不能接的呢。 桑桑接过匣子:“我很喜欢,谢谢。” 赵询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觉得他几乎不敢看向桑桑,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你喜欢就好,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再等等巫月吧。” 望着赵询拔足而跑的身影,桑桑不禁失笑。 可这过后,她心头却泛上淡淡的疑惑,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开心的,是激动的,是连脚趾尖都会蜷曲起来的,可为什么,她刚刚一点这些害羞的心思都没有呢。 这一切,都好像错位了一般。 桑桑咬着唇,她听见一旁小娘子们的笑语。 “听说走出这姻缘树,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将来的真命天子呢。” “乱说,这如果碰见个老伯,又或是相貌不佳的公子,你们还说那是未来的夫君吗?” 小娘子们被噎住了,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没有再说话。 桑桑想第二个小娘子说得对,这如果出去碰到个老伯,那真是一切都毁了,她看了看天色,想着巫月也该出来了,就转身出了姻缘树。 刹那之间,桑桑就看见了衣带风流的陆珩,他立在一盏走马灯下。 他穿一身玄色袍子,漆黑的发束在玉冠内,走马灯投下的花瓣样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像是少女绮丽精致的罗黛。 风雅到极致,好看到极致。 远处,风从姻缘树吹过,簌簌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真的马上了,是我手速太慢,呜呜呜!!!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百香果 10瓶、迷 6瓶、异星君 3瓶、婆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4、第 84 章 蓦地, 桑桑想起了刚刚听见的那个小娘子说的话:走出姻缘树, 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是未来的真命天子。 看着眼前的陆珩,桑桑不由得在心中嗤笑, 那话果然是乱说的。 陆珩立在树下,头上枝叶挂着的红布条在风中摇曳,他张了张唇, 却没有说话,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模样。 桑桑恍然,端午节盛典过后人们都是出来游玩的, 这月老庙更是人人常来,想来陆珩也是到这儿散步赏景的,此番相遇不过是偶然。 不过, 眼下的场景却有些尴尬了。 桑桑想陆珩肯定看见刚才赵询送她羊脂玉茉莉小簪了, 她手中拿着匣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旁边响起些小娘子的切切私语:“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生的如此俊秀,”说这话时声音已经醉了。 那小娘子心跳的格外的快,这公子不只生的俊, 那精致无比的脸上好像带着些道不明的伤感, 落在他眉眼间, 却更吸引人。 桑桑捏紧了手中的匣子,她假装没听见那些小娘子的话,她看了看四周的路,好像只有向陆珩的方向走才能出去。 桑桑吐了口气, 她目不斜视地从陆珩身边走过,连一丝停顿也无,只是淡淡地颔了首,然后就出了姻缘树。 既然之前已经说好了,那现在就应该正大光明的,左右她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桑桑走过去时,陆珩闻见了她身上那股子独有的甜香,他想伸出手拦住她,可是没有,反正那样也只会是徒劳无功。 很快,就连那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陆珩抬头,头上的红布条刻着人们的名字,在清风中摇晃,像是一闪即逝的流星,握不住也抓不到。 陆珩回过头,果然,庭院中再不见桑桑的身影。 他想拦住她,他想问她,为什么要接受赵询的礼物,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赵询,打算接受他? 可是,这些问题都不必问,他了解桑桑,知道桑桑的性情,她若是真的接受了一个人的礼物,那就说明她动了心,动了意图,至少是想要和那个人尝试的。 想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时,陆珩却没有感受到心痛,从前心脏还会时常抽痛,可这回却连痛也感受不到了。 只是麻木,只是空荡,好像连心脏都没有了。 陆珩想,难道就这样了,难道只能这样了吗,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好像……没有,他什么都抓不住。 他立在走马灯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悲伤的,让人无法靠近。 桑桑回去后把赵询送的匣子放在奁台上,她托腮看了一会儿,然后洗漱休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吧。 宝珠的伤已然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和寻常人没什么差别了。 这段时间的养伤生活可是把她给闷坏了,现在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恨不能一刻不停地出去玩儿。 不过这好歹是在宫里,宝珠也不能随意乱走,只是每天绕着御花园和宫里的景致转转,不过这也比从前好多了。 她以前一直在听松院里伺候,那地界可以宫里小多了,因而,宝珠对宫里的生活十分的适应且觉得惬意。 正是下午时分,小宫女送上来御膳房研制的甜点,桑桑和宝珠坐在两侧品尝。 这一尝甜点,宝珠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桑桑,我这会儿想去灶间了,唉,这么长时间没动手,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桑桑失笑,宝珠是个真心热爱厨艺的:“再过几天彻底好了的,你就去小厨房试试,正好我喜欢吃甜点,我帮你尝味道。” 宝珠听了眼睛都笑的弯起来,她太期待以后的生活了。 隔壁传来些响动,接着赵询过来:“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就可以走了。” 他言语间有丝羞意,他一直想起昨晚儿上给桑桑送簪子的事,现在连和桑桑说话都有些不敢了。 桑桑把一旁的冰糕递给赵询:“累了吧,吃些冰糕歇歇。” 这事还要从今儿早上说起,赵询一大早就说今后要从宫中搬出去,然后回到赵王府,日后怕是不能常常见面了。 桑桑最初听闻时确实是愣了下,盖因赵询已经和她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骤然分开当然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桑桑是十分支持且赞同的,赵询有他自己的生活,也有他的将来,他应该回到赵王身边,回到自己的家。 这不收拾了一上午,赵询的行李终于收拾完了。 赵询吃了一口冰糕,然后道:“就算日后我不住在宫里了,咱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见面。” 他是该回去了,做属于他自己的功业,然后努力成为配得上桑桑的人。 说完这个,赵询才发现他说的实在有些暧昧了,这样不明不白说可以日后常见面实在是…… 他又慌乱地扯了另一个话头:“昨天送你的簪子还喜欢吗,怎么没瞧你戴上?” 这话说完,赵询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扯掉,分明是想将这气氛给转移过去,这话说出来反而更那个了! 桑桑失笑:“倒把这个忘了,我现在取出来。” 她说着就把昨晚上赵询送的那个簪子给取了出来,这样在日光下一看更精致好看了,她把玉簪插在发髻上。 桑桑本就生的美,这样衬着羊脂玉的簪子,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赵询喃喃地道:“果然很好看,”他昨天一瞧见那簪子就相中了,他猜那簪子会很适合桑桑,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看。 “也是你眼光好,”桑桑说。 赵询红着脸垂头,他想父王说的果然是对的,追女孩子不能只默默地陪在身边,更要行动,他从前那么长时间都浪费了,竟然一句表白心意的话都没说。 可这之后,赵询就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是一直喜欢桑桑,可从未宣之于口,怎么昨儿送桑桑礼物她就收了,今儿也这样,昨天是他太兴奋了,把这茬儿个忘了,可现在一想却觉得十分奇怪,难道说桑桑也一直喜欢自己? 赵询疑惑道:“桑桑……你?” 宝珠看的在心里发出啧啧声,这赵询怎么如此青涩,半点也不像个传闻中的纨绔公子哥儿,反而像是个愣头青。 她当然不知,赵询从前算得上纨绔,但却从没在女人上头胡闹,如今还是头一遭。 宝珠看不过去了,她笑着说:“也是你救了我们桑桑,她感激的很。” 桑桑的脸也红了,她之后又和宝珠谈过,她觉得宝珠说得对,不能走不出过去,她要尝试接受新的未来,比如……赵询。 宝珠开始撮合赵询和桑桑,她看着赵询:“就像你说的,日后搬出了宫,可也要常常过来啊。” 桑桑接下来就看着赵询的神色变的困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难言的痛苦。 她不由问道:“赵询,你怎么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赵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桑桑是因为“他”救了她,才对“他”动了心,然后接受了他,可那个人是……陆珩啊! 赵询就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他的脸色一瞬间变的苍白:“桑桑,你为什么收了我的礼物,现在又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中已然隐隐确定,可赵询还是想要桑桑的答案。 桑桑觉得赵询很奇怪,哪有这样当人问这样的问题啊,这不是明着问她为什么对他有好感吗:“这有什么好说的。” 赵询的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戾色,更多的却是执着:“是因为庙会那天我救了你吗?” 桑桑更觉赵询奇怪,他从没有这样直接过,可想了想,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她蹙眉:“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那天晚上你扶住我,或许是那天你救了我……” 没有,没有,赵询眼底一片血红,桑桑说了这么多,却全是和陆珩做过的事,从前的两年多的时间她只言片语都未提过。 直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晰明了的,她动心的那个人,是陆珩,而不是他赵询。 赵询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赵询匆匆而去,桑桑愕然,里面的行李还没搬出来呢,她看着宝珠:“宝珠,赵询他怎么了?” 宝珠也吓了一跳,这赵询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兴许是忽然有事吧,”她说。 桑桑有满肚子的疑问,可也只能咽下去,她想等她下次见赵询时再问他就好了,可没想到,再见赵询竟然是半个月后。 诚郡王又举办了宴会,这回是在西山的庄子上。 诚郡王遍邀了贵族世家,这回他决心要办一个完美的宴会,特意将地点设在了山上,这回肯定安全了,不会再闹出旁的事,这之后他才慎重的去请了桑桑。 令诚郡王没想到的是,这回摄政王也被他请到了,他诚惶诚恐,更发誓要将此次的宴会办好,半点差错也不出。 这会儿,请帖送到了赵王府。 赵王拿着帖子去了赵询的屋子,推开房门他就闻见了一股子极浓的酒气,赵询的胡茬许久都没有刮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醉鬼。 赵王叫人把门窗都打开,自打半个月前赵询回来就变成了这模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赵王把帖子送到了赵询跟前儿:“明天西山有宴会,圣女也去,你还不快收拾收拾。” 赵王知道自家儿子喜欢圣女,这不希望能借此让赵询振作起来。 烫金的帖子落下,赵询接过:“好,父王,我一定会去的,您先回吧。” 果然生效了,赵王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率人出去。 赵询的身上都是酒气,头发凌乱,可眼底却十分清明,从没有过的清明,自打那天后,他就放任自己,可现在,到了不得不说明白的时候了,他不能再逃避了。 感受到了诚郡王的诚意,桑桑和巫月一行人到了西山。 西山并不只是一座山,而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中的一座山,十分的陡峭,不过景色也十分好,宫殿房屋都建在山上,很是新鲜的体验。 诚郡王给桑桑准备的是一间很清幽的屋子,桑桑很喜欢。 说来这宴会不过也就那些形式,无非是饮酒作画,诗词歌赋,但人们都凑在一起,倒是格外的有趣儿。 桑桑没怎么出去,只是必要时候露个脸,更多时候则是歇在屋子里,这山上的空气和景色都十分好,她就当过来换换心情。 桑桑推开窗,入目便是青翠的树木,清新的芳草香,她抬眼看了看天,好像天色不大好,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似的。 山间下雨,应当别有一番滋味吧,她想。 外面传来脚步声,桑桑抬眼,竟然是赵询,他眉眼淡淡,她一愣:“你怎么才过来?” 桑桑等了赵询半个月了,他那样不留一句话就离开,然后再不出现,她当然是生气的。 她好不容易决定重新接受一个人,好不容易才迈出那么一步,就遇上了这种事,桑桑心中当然觉得很失败,她想她要等赵询好好向她赔礼道歉,这样她才会考虑原谅他。 可赵询只是淡淡地站在她跟前,并没有赔礼,也没有道歉,他好像是瘦了些,眼窝都有些凹陷了。 桑桑舔了舔唇,清澈的眼睛中全是疑惑:“赵询……” 赵询定定地站在桑桑跟前,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桑桑的眉眼,他抿着唇,郑重而认真地说:“桑桑,我喜欢你。” “你呢,你喜欢我吗?”他又问。 桑桑没想到赵询会问的这么直接,她白皙的脸颊浮上红晕:“我也……喜欢你,”当然是喜欢的了,喜欢他那晚出现,喜欢他在书架下帮她取书,喜欢他舍命救她。 赵询红着眼,他苦笑着说:“桑桑,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桑桑拧着好看的眉头,她还能喜欢谁。 赵询握住桑桑的肩膀,她的肩膀是那样单薄盈盈,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她,但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桑桑,你所喜欢的那个人,他月夜出现安慰你,他在庙会下救你,可那个人……不是我啊。” “桑桑,你没觉得,一个多月前的我和平时的我很不一样吗,你从没察觉吗,那根本不是我啊,”他的声音悲恸而绝望。 赵询知道,若是他再软弱一些,不那么较真一些,把这些事认下,那桑桑会和他在一起,可他做不到,他始终是赵询,是那个有自己的骄傲的赵询,他不屑这样冒领别人的爱。 桑桑觉得她听不懂赵询在说什么,什么叫一个多月前的他不是他,那还能是谁?他难道是在编笑话骗她,可这个玩笑也太奇怪了。 等等,桑桑觉得她的身子一下子就冷下去了,是了,一个多月前的“赵询”确实不像从前的赵询。 这会儿,桑桑觉得她从没有那么清醒过。 那个“赵询”冷淡、疏离却又沉稳,好像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可真正的赵询,却始终是那个活泼的、爱笑的赵询。 是的,她很久之前就在怀疑,她甚至觉得自己是疯了,可她从不敢往这方面想,原来竟然是真的,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喜欢那个“赵询”,可换了真正的赵询,她的心却不会再为此而跳动,原来如此。 想过这些,桑桑才想起一个更可怕的事:“如果那不是你,又是谁?” 是谁假扮成赵询在她身边,真正的赵询那时候又去哪里了,桑桑觉得这简直一个最荒诞的笑话,谁敢相信。 赵询闭上眼睛,他的手微颤:“桑桑,是……陆珩。” 终于说出来了,一切就都这样吧,该回到原位了,就算他失败。 仿若一道雷在脑海中炸开,桑桑不可置信的问:“赵询,你在骗我吧?” 哗啦,一阵雨落下,原来是外面下雨了,忽然之间从天而降,下的很大。 赵询的声音有些缥缈:“我也希望我在骗你,可桑桑,那都是真的。” “那时候,我出建康城办事,碰巧宝珠姑娘出事,他……就用了我的脸,之后也都是他,”赵询将所有的事都解释清楚,一字一句。 桑桑觉得她的头很疼,她觉得赵询在和她开玩笑,可赵询的神情是那样认真,认真到她无法反驳。 可桑桑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觉得赵询在耍她,那个人是谁也不该是陆珩,是谁都可以,怎么能是陆珩呢。 桑桑推开赵询,然后跑向雨中,她也顾不得撑伞了,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确定那个人不是陆珩,只要不是他就好。 桑桑的身子很快就被雨打湿了,可她只是抹了抹眼睛,然后继续向着雨中走,陆珩住在哪里来着,对,在西面的宅屋。 似乎是因为下雨,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终于,桑桑到了地方,她推开院门口的木栅栏,十安正候在外面,他瞧见桑桑这模样就惊了:“圣女,你怎么来了?” 十安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忘了请桑桑进屋,要知道桑桑可是从未主动来见过世子,更别提这种时候过来了。 桑桑低着头,近在咫尺,她却忽然不敢靠近了,她不敢确定那个结果,她甚至想逃避,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了,不是吗。 雨幕忽然消失,原来是一把伞撑在她头顶,桑桑抬眼,陆珩握着二十四骨的竹伞,他好看的眉毛皱起来:“桑……你怎么没打伞就过来?” 眼前的桑桑几乎是湿透了,乌沉沉的发浸湿了水,滴答滴答的顺着腰背向下流,她的脸色苍白,桃花样的眼尾泛红,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楚楚。 陆珩心中直觉桑桑是遇见了什么事,要不然她不会来见他,更不会冒雨前来,他想伸手摸摸她,可最终还是没有。 桑桑没有理这些,也没有回应陆珩的问题,她只是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她抿着苍白的唇瓣:“是你吗,陆珩。” 不知道为什么,陆珩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桑桑在问什么,他敛着眉眼,嗓音微哑道:“是我,”然后什么都没有再说。 然后,终于死心,真的是陆珩。 一切都有了答案,为什么她只喜欢那个月的赵询,为什么觉得那个赵询有些像陆珩,为什么当面对真正的赵询时她毫无感觉。 因为,是陆珩啊。 桑桑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开玩笑,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好不容易决定迈出新的一步,好不容易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好不容易才又动了心,原来这个人还是陆珩。 从始至终,她喜欢的人只是陆珩。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这章是昨晚就写好的,但是存稿箱设置错时间了,刚刚才发现这章没发出去,我也太愚蠢了吧,呜呜呜~~ 哇,收到了手榴弹,好开心啊啊!! 感谢这位小可爱:taikankyoku 85、第 85 章 竹伞将外面的风雨阻隔开来, 可桑桑还是觉得很冷。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淌下来, 然后划过脸颊,隐没于小巧精致的下巴, 转瞬不见,桑桑半垂着眼,眼睫像是风中摇曳的蝶翼。 陆珩不知道桑桑是怎么了, 他只是把伞打在桑桑上方。 桑桑抬起头,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身前的陆珩半个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 身上玄色的衣袍看上去格外沉重。 怎么可以这样,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这样吗, 不, 桑桑不能接受。 桑桑转过头, 什么都没理的往外走,刚出了伞下,漫天的雨丝打落,她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无法面对陆珩。 可刚迈了一步, 那把伞就又在她的头顶上了。 桑桑握紧了手, 她咬着唇瓣:“陆珩,你不要跟着我,”他就是个大骗子,她不会让他再骗她了。 桑桑说完就往前走, 可不管怎么样,那把伞都稳稳地笼罩住她的身子。 怎么就是这样阴魂不散呢! 桑桑知道现在自己再说什么陆珩都不会听的,索性就遂了愿一语不发的往前走,丝毫没有顾忌身后的陆珩。 伞下是玲珑纤弱的姑娘,外头撑着伞的是高大俊秀的男子,这画面竟然格外的和谐。 桑桑和陆珩很快就出了院子,然后消失了踪影,一旁的随侍小心地问十安道:“王爷眼下就这么和圣女出去了,咱们要不要在后面跟着?” 十安心道这真是个不懂事的,他使了眼色道:“咱们王爷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呢,就应该让他和圣女两个人独处,有什么话也好说,咱们跟在后头算什么事儿,到时候人俩要是有什么话想说……” 那随侍了然地点了点头:“十安哥哥说的有道理。” 十安得意的一笑,他心中隐有一个猜测,那就是这回世子怕是要和桑桑和好了,这次大雨正是个契机,他且等着瞧。 山上的庄子本就十分大且空旷,各处都是山林树木,隔许久才有些屋子。 这回桑桑又没有分辨路,而是随意地捡了偏僻的路走,再加上这么大的雨,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碰到,人们应该是都缩到屋里去了。 陆珩举着伞,他默默地看着前头伞下那道纤弱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跟着桑桑。 桑桑慌不择路的往前走,她现在觉得她的脑子都要爆炸了,这么些年的纠缠,原来竟然只有陆珩一个人,上天对她何其不公。 脚下的荒草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将桑桑的手划破了一个口子,她没忍住停下了步子,然后轻嘶一声。 陆珩看见了桑桑手背上刚刚划破的红痕,上面还泛着血迹,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拿出了一个干净的帕子递给桑桑:“给你这个。” 桑桑用手指暗了暗伤口,然后就当没看见陆珩递给她的帕子似的继续往前走。 身后,陆珩苦笑,然后继续跟上去。 瞧着陆珩一直跟着,桑桑气的急了,越发往偏僻不好走的地方走,可惜正是苦了她自己,她胡乱地拨着荒草,然后什么都不顾的往前走。 可下一刻,她却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滑坡,她身子一倾斜就要往下倒,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往下摔,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这竟然一处极高极险的斜坡! 眼见着就要掉下去,她的腰肢被陆珩揽住,然后险险地救了回来。 桑桑整个人都被陆珩抱在怀里,她听见陆珩急切的声音:“还往下走吗,这里是陡坡,若是摔下去只怕就要滚落到山脚下,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他声音中有一些责备,但更多的是后怕和心疼,这西山是极险峻的群山,随意一个陡坡可不是像小土丘,一个不小心就能丢了命。 桑桑本就生气,一听这话更来气了,她一把推开了陆珩:“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我要你管我了吗?” 陆珩却不敢放开她,他怕桑桑又不小心出了差错:“桑桑,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骗你。” “可是那天我用赵询的脸,也是怕你太难过,我怕你做出什么傻事,”他说着苦笑:“当时你根本连见都不肯见我,我只是担心你。” 他越说声音越低,他陆珩这辈子从没把自己放到这么低的地方。 伞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桑桑抬眼,顾不得雨水:“那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还要用他的脸?” 陆珩勾起唇角,极苦涩的一个笑:“因为……我想见你,想和你说说话,仅此而已。” “这都是我的错,可如今事情已然发生了,你不该就这样冒雨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走,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陆珩说。 又是这样,这样的语气,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陆珩,你别再说话了,我讨厌你,你这个骗子,总是骗我,”桑桑冲他喊道。 陆珩其实想问桑桑为什么这么生气,竟然不顾一切的跑来问他,又这样冒雨前行,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桑桑摇头,陆珩根本就不知道,这并不只是用赵询的脸来见她的事,更是因为……她喜欢上了那个赵询。 没错,她又喜欢上了陆珩。 桑桑蹲下身子,然后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她哭的一塌糊涂,声音都哽咽了,命运为何会如此对她,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陆珩伸出手,却不敢去摸摸桑桑,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桑桑的肩:“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桑桑却哭的更加厉害,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良久,桑桑才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她一双眼睛红着像只兔子:“陆珩,你离我远点儿,”说的咬牙切齿的。 听着桑桑的话,陆珩只能往后退了两步:“现在好了吧,咱们该走了,”再被雨浇会儿说不定会发烧。 桑桑刚要说话,就看见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的雨丝都变了势,这箭裹挟着极大的力道,而这支羽箭竟然是冲着她过来的! 桑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有人要杀她,可来不及了,这支箭来的太快,她根本避之不及,眼见着就要射到她身上,陆珩忽然出现在她身前,然后抱住了她。 就像是慢动作一般,桑桑看着那支箭穿过陆珩的肩膀,血花迷晃了她的眼,她失声道:“陆珩……” 下一刻,陆珩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事。” 他直接护住桑桑的身子,可一支箭过去,接连几箭破空而来,几乎都瞄准了桑桑,想要她的命。 陆珩直接把肩膀上的箭拔下来,他带着桑桑躲过好几支箭,刚刚喘了几口气,就见几个人黑衣人拿着弓弩出来。 桑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这幅阵势,陆珩刚刚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如今又碰上这么些杀手,身边还有她这么个拖累。 桑桑清楚的知道陆珩自己一个人能逃得出去,她握住陆珩的手,极力稳住声音:“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陆珩回握住她的手:“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紧接着,无数的羽箭破空而来,桑桑觉得她这回真得要死了,然后就见陆珩抱住她,然后顺着山坡滑落下去。 这山坡很陡很高,沿途间都是树木荒草和尖锐的石头,陆珩把桑桑抱得极紧,他紧紧地揽住桑桑的腰肢,然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里,几乎将桑桑整个人包住,然后才顺着山道滑落。 桑桑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颤:“陆珩,你松开我,这样你会受伤的。” 桑桑清楚的知道,在滚落的途中,他们会碰到粗壮的树枝、割人的荒草,还有尖锐的石头,他们会受到数不清的刮擦冲击,可陆珩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减轻了她所能受到的伤害,将所有的危险都留给他自己。 陆珩尽力调整着姿势,让她不受到一丝伤害:“桑桑,别说话。” 桑桑知道,这是她们唯一能活命的机会,所以陆珩才抱着她滚落山坡,可他分明是能独自逃走的,他的武功那样高,可却偏偏为了她。 桑桑发现她哭了,眼泪很多,却无声无息,她只能抱住陆珩。 滚落的时间似乎无限长,长到世界静寂,桑桑也听不到外头下雨的声音了,她只能听见陆珩胸膛处的心跳声,一声声,极有力。 终于,滚落到头了,桑桑听见了一声极清浅的闷哼声,是陆珩传来的。 陆珩抱住桑桑,他整个人撞在树根上,反而是桑桑安然无恙地倒在他身上,可饶是如此,桑桑也觉得一阵头晕难受。 好半晌,桑桑晕了的头才恢复过来,她都这么难受了,陆珩又会如何。 桑桑连忙挣扎着从陆珩身上起来,她颤着声音:“陆珩,陆珩……你没事吧。” 陆珩整个人无声息地躺在草地上,原本一丝不苟的玄色衣袍被滚落途中的杂物划得凌乱不堪,到处都是口子,露出的肌肤也是细细碎碎的血口子。 他俊秀到极致的脸庞此刻异常苍白,发丝凌乱,就连脸上也划了些小口子,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已。 这都是为了她,要不是她怎么会这样,桑桑用身子为陆珩挡住雨,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陆珩的脸色,她不敢用力,只是用指腹轻轻地去摸陆珩的脸,他一定会没事的吧。 陆珩感觉到他的眼皮上她的眼泪,他缓缓睁开眼:“桑桑,起来,我们走,这里不安全。” 饶是在这种情况下,陆珩依然冷静,既然那伙人是冲着桑桑来的,那就不能这么轻松的放过桑桑,就算他们冒险从山崖上滚落下来。 他们现在说不定会从缓和些的地方下山,然后搜寻他们的踪迹,不过那时候他们的人也会搜寻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见陆珩醒来,还能这么清晰的说话,桑桑的心顿时放下不少,她小心地扶着陆珩起来:“那我们去哪儿?” 陆珩抿着唇,他的唇瓣苍白:“往西北方向走,那里隐蔽,还有个小山洞可以避雨,”他从前来过西山,知道这里的情况。 “好,那你撑住,”桑桑说。 沿着陆珩指的方向,桑桑竭力扶着陆珩往他说的那处小山洞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 这小山洞果然不大,虽然有些破烂,但能遮风挡雨,也算是眼下极好的去处了。 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些石头,不过看着像是从前有人来过的样子,地上铺着些杂乱的稻草。 桑桑让陆珩先靠在石头上:“等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她说罢就蹲下,然后将努力稻草拢好铺好,这会儿能让陆珩躺在稻草上已然是极好的了,毕竟稻草算是最干燥的了,将这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桑桑扶着陆珩躺到稻草上。 陆珩的情况十分不好,他依着桑桑的吩咐躺下。 桑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她说着就去解开陆珩残破的衣袍,他中箭的肩膀处果然一道伤口,伤口处血肉翻飞,还流了很多血,顺着肌肤往下淌。 不过正是因为他穿了玄色的衣袍,如今这样流了血才看不出来。 桑桑的心彻底乱了,她早就知道陆珩中了箭,可眼下看到他可怖的伤口心中也是一惊,尤其他并不是只受了箭伤,还有他一路滚下来受到的撞击伤。 他伤成这样,她却毫发无损,这都是因为她。 陆珩握住桑桑的手,他的声音有些轻:“别哭,记住我的话,就藏在这儿哪儿也别走,咱们的人会找到咱们的,最迟明天早上,咱们一定会安全的。” 陆珩相信他手下的人,十安肯定会找到他们的,不过今天的雨太大了,将所有的踪迹都给洗刷干净了,要不然还会更快。 桑桑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他的手上:“那你怎么办?”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陆珩的情况不好,他既受了箭伤,又受了这么大的撞击,何况他之前背上的伤还没好,这山洞里还这么冷,她倒是能撑过去,他怎么办。 陆珩抬手,用指腹抹去桑桑脸上的泪水:“我会没事的。” 他说这话时神情极度的温柔,桑桑几乎是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陆珩,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大的恐惧,陆珩不会死吧? 不,不可能的,他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人,他一定会撑过今晚的。 桑桑咬住唇,让自己不要再哭:“嗯,会没事的。”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外面的雨还在下,山间本就冷,陆珩要是想撑过今晚,那就不能这样被冻着。 “陆珩,我出去找找柴禾,你等我,”桑桑说。 桑桑的手腕被陆珩给握住了:“桑桑,你别走,我们说说话。” 看着陆珩这模样,桑桑心中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就像是陆珩在交代后事似的,不,不会这样的,陆珩这么坏的人,一定会活的长长久久的。 陆珩开口:“桑桑,我不是故意假扮赵询的,我只是想要……” 他话还没说完,桑桑就制住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不会再怪你了,”她更多的是气自己,气自己再一次喜欢上他。 陆珩没有再说话了,好像说这些话就已经费尽了他的力气似的。 他的脸色很白,近乎是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他灵秀的双眼闭阖着,睫毛很长,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桑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陆珩,你说说话呀。” 陆珩好像很难受,他的眉心处有一道浅浅的皱痕,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浑身各处的伤痛,尤其是肩上的箭伤。 火辣辣的,还带着旁的疼痛,尤其是,他的头越来越昏沉,他知道,那是因为箭上淬了毒! 陆珩知道,毒发可能只要一瞬间,他绝熬不过这个晚上,他会死在这里,不过还好,桑桑没有受伤。 陆珩说:“桑桑,你记得,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走动,就在这里等着,十安会带人过来的,你会平平安安地出去的。” 桑桑的心跳的异常的快,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陆珩,那你呢?”这声音极度缥缈。 桑桑隐约猜到了什么,她并不是三年前一无所知的桑桑了,难道是那箭上……有毒,她的心陡然一片荒芜,疼的几乎没有知觉。 陆珩笑,他并没有回答桑桑的问题,而是说:“桑桑,你以后要好好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乎要听不见了。 桑桑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轻的几乎不像是她的:“陆珩……” 就像是梦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aikankyoku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汁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6、第 86 章 外面风雨声声, 反倒衬的山洞里安静的可怕。 桑桑跪坐在地上, 裙裾铺了一地,她的眼尾泛红, 红唇半张着,良久,她才轻轻地摸了摸陆珩的脸:“陆珩……” 话说出口, 桑桑才发现她的声音中蕴含了多少害怕。 她的手轻轻地抚在陆珩脸上,他好像睡着了一般,鼻梁高挺, 眉骨微微突出,就连下巴的弧线都那么好看,只可惜双眼闭阖着。 眼泪像珍珠断了线一般地砸在陆珩脸上, 可他依然毫无所知的安然睡着, 就好像永远不会醒过来一般。 桑桑咬住唇:“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她能感受到陆珩身上的温度很高,这是中了毒的正常表现,再过后一会儿则是浑身冰凉,然后毒发身亡。 她决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珩去死, 她得想办法。 可现在哪儿还能有什么办法, 要想救陆珩就要找到解药, 可他们现在身处荒山脚下,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会有人过来,她也不认识路,无法背着陆珩走出去, 不管从哪儿看,陆珩都必死无疑。 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陆珩的脸上,桑桑哭的哽咽:“陆珩,你那么命硬,你可是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死在山洞里呢?” “你说,是不是因为你以前总是欺负我。” “你这个大骗子,欺负了我那么久,又骗了我,现在还把我单独扔在这儿,”桑桑趴在陆珩的胸口上,眼睛都哭红了。 桑桑闭上眼睛,可是,也是这个陆珩舍命救了她啊,他从挂满了花灯的木架下救了她,还有今天……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大傻瓜,”桑桑说。 桑桑想,这回不只是扯平了,她更欠了陆珩的,之前陆珩欺负过她的,现在都还回来了,而且还的更多。 桑桑拽着陆珩的衣襟:“陆珩,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她想,大不了就陪他一起去死,这样也算是还了她,至于巫族那边,只能靠巫盛了。 等等,巫族,桑桑的眼睛陡然一亮,她竟给忘了,她是圣女啊,她的血能解毒。 桑桑一下子就从陆珩身上起来,她握住陆珩滚烫的手:“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的血能救你的命啊,”从前她还是他的药引呢。 想通了这一关窍,桑桑死寂的心终于又活过来了,只要能救陆珩就好,不管付出什么。 桑桑把陆珩放平整,然后就想起了一个问题,她没有刀啊,这要怎么取血? 想了想,桑桑去摸陆珩的衣襟和腰腹,她记得陆珩生性谨慎,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匕首,果然,她在陆珩的袖袍里找到了一把小匕首。 这匕首虽小,但很锋利,至少割破伤口是没问题的。 身下,陆珩紧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一般,桑桑俯下身,用手轻轻地抚着陆珩的眉眼:“很快就好了,睡醒这一觉,再醒来时一切都好了。” 桑桑先是割裂了自己尚算干净的里衣,然后就对准了手腕划了一刀,血很快就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淌进陆珩半张的嘴巴里。 幸好陆珩还能吞咽,眼见着陆珩把血都吞进去,桑桑才松了口气,桑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血,只好等伤口处的血流不出来才停止,这时她已然面色煞白,头昏昏沉沉,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 这之后,桑桑才用刚刚裁好的干净的里衣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然后帮陆珩擦了擦嘴角。 桑桑知道,她的血能解毒也是要配合着药材来的,那时候巫祁就是把她的血当做药引,然后辅以药材,可现在是找不到药材了,桑桑只能寄希望于这样也能起些作用,至少熬到明天救援来时。 忙活完了这一切,桑桑才有功夫喘两口气,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浑身软绵绵的,头也昏沉欲裂,她知道自己怕是发烧着凉了,又失了这么多血,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也危及不到生命。 桑桑坐在陆珩身侧,眼睛一错不敢错的看着陆珩。 陆珩好像没有醒来的迹象,脸上也依旧那么滚烫,桑桑不敢走开,她怕这样子她的血会不起作用,于是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陆珩。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雨也停了,终于没有风雨声了。 陆珩终于有了变化,他滚烫的身子开始缓和下来,手指也无意识地动,桑桑连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样子她的血还是起作用了,要不然陆珩会逐渐恶化的。 可没等桑桑高兴多久,陆珩的身子开始忽冷忽热,整个人也好像很怕冷的样子,桑桑知道他这是冷了。 虽说这时节是夏日,可这是在群山当中,又刚刚下过那样大的一场雨,兼着风也很大,这里的温度很低,要是想让他熬到明天早上,就一定要让他不那么冷。 可这里根本点燃不了柴禾啊,大雨已然将所有的柴禾打湿,她和陆珩身上也没有火折子。 桑桑秀美的眉毛微蹙,这下还能怎么办,她侧过脸,陆珩好像很难受,眼下也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只有让她抱住他,帮他暖和身子。 桑桑侧躺在陆珩身边,然后使劲儿地抱住了陆珩,希望这样可以吧。 桑桑想,陆珩可一定要熬过去啊,她闭上眼睛。 头越来越昏沉,桑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已然是第二天早上,今天是个大晴天,很热烈,就好像要将昨天的阴冷都驱散似的。 桑桑起身,然后用手背试了试陆珩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热,但没有昨太天那么恐怖了,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在山洞中睡了一夜,桑桑觉得她头疼欲裂,她强忍着不适出了山洞,按道理这时候十安应该带着人找过来了,可也要防备着是不是那伙想要杀她的人。 也是巧了,桑桑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一阵阵脚步声,她连忙矮身藏在荒草里,然后仔细听着动静。 幸运的是,她听见的是十安和巫祁的声音。 桑桑连忙从荒草中起身,她跑过去,就像是重获天日一般:“十安,陆珩他在山洞里,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中了毒,你快过去。” 十安闻言脸色都变了,连忙率人过去。 手腕被握住,是着急的巫祁:“桑桑,你没事吧?” 桑桑没忍住撕了一声,十安连忙撩了桑桑的袖子,然后看见她手腕处渗透了的血迹,他眉梢微挑:“你……” 桑桑点头:“他中了毒,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她没发现,巫祁没有叫她圣女,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巫祁,你快过去看陆珩,他被箭射中了,而且那箭上淬了毒,他又从山坡上滚下来,浑身都是伤,很严重,你快过去看看他,”桑桑连忙道。 巫祁皱着眉:“好。”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桑桑也终于放心了,她终于支撑不住了,然后浑身一软便倒了下去,幸好巫祁在一旁接住了她。 巫祁抱着桑桑,他看着不远处十安等人抬出来的陆珩,继而苦笑。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桑桑依稀还能听见山洞里嘈杂的雨声,还有静默地躺在地上的病的严重的陆珩。 对,陆珩,陆珩怎么样了? 桑桑一个激灵就做了起来,她茫然四顾,这屋子很熟悉,正是在山庄上她的屋子,她们这是平安回来了。 桑桑撩开被子就要下床,把一旁守着的巫月给吓了一跳。 巫月连忙拦住了桑桑,她安抚桑桑道:“圣女,你刚刚醒过来,这是要做什么去?” 桑桑本身就虚弱无力,此时身子便一软:“巫月,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见桑桑没有要走,巫月松了口气:“您睡了有一天一夜了,”顿了顿又道:“圣女,你刚回来的时候烧的厉害,又失了那么多血,这下能这么快醒来都是好的。” 说完,巫月压下自己心底的好奇,按说那样情况下的圣女早该昏倒了,圣女是怎么在山洞里熬到十安他们过去的。 一天一夜,桑桑没想到她竟然睡了那么久,她现在还能感受到身子的酸软,还有手腕处那熟悉的疼痛。 巫月说:“圣女,刚刚给您换过药,您等会儿可别用太大力气,要不然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桑桑接下来的声音有些颤抖:“巫月,陆珩……他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果然,还是问到了陆珩,巫月低着头:“摄政王他伤的厉害,又中了毒,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儿好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然醒不过来。” 巫月安慰桑桑:“最快也要明天,圣女您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养身子吧,等王爷好了您再过去也不迟。” “巫月,你给我找一身衣裳过来,”桑桑说。 见着桑桑这模样,巫月就知道桑桑是铁了心了,只好给桑桑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然后服侍着桑桑换上。 “圣女,您安心过去吧,您和王爷失踪一晚的事没人知道,也就十安和咱们几个人知道,”巫月说。 又走进了那间熟悉的院子,十安守在门口,面色不大好,看着很疲惫,一瞧着就知道好几天没睡了。 他见到桑桑有些惊讶,心中还有些欢喜,这时候桑桑过来,那岂不是在担心世子,十安心道世子这回受伤怕不是什么坏事。 “圣女,您过来瞧世子了?他还在睡着呢,”十安说。 世子……桑桑这才发现十安好像一直叫陆珩世子,而不是王爷,她笑了下:“嗯,他现在怎么样了?” “巫医特意帮世子诊过脉,实话说,世子伤的很重,甚至是伤的从未这么重过,不过好在如今已然救回来了,只不过日后可能要养很多日子,”十安回复桑桑说。 桑桑点头:“十安,你去睡一觉吧,我守着他,不会出事的。” 十安一愣,眼底的那点小欢喜几乎都要掩不住了,他连忙道:“好。” 等桑桑进去,一旁守着的随侍疑惑道:“十安哥哥,怎么王爷伤重,你刚才倒像是要笑出来似的。” 十安狠狠地敲了那随侍的脑袋:“笨。” 这回,他觉得桑桑要回来了,这对世子来说,才是最欢喜的事,什么都比不上。 陆珩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他显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的皮肤很白,像是冬天的雪,亦或是一簇簇盛开的梨花,他的鼻梁挺直,唇瓣淡淡的血色,处处都像是工笔画作一般,尤其是那双闭阖着的眼睛,不知道睁开后会是怎样的灵秀。 桑桑想起了许久之前,刚刚重病醒过来时的陆珩,一切就像是时光倒转一般。 桑桑拿了个圆凳坐在床榻边儿,她看着陆珩:“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他终究熬过来了。 陆珩的唇瓣好像有些干了,桑桑拿过一旁的茶水润湿了帕子,然后轻轻地擦了擦他的唇,等忙活完一切,桑桑才轻轻说:“谢谢你,陆珩。” 谢谢你,三翻四次地救我的命。 又坐了一会儿,桑桑身上也开始不适起来,她趴在床榻边上,然后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天黑了。 桑桑坐了会儿清醒下,她想她还是叫巫祁再过来看看。 下一瞬,她就瞧见陆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动,继而是他的眼睫轻颤,然后陆珩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很迷茫,眨了几下眼才看到桑桑,她就坐在床榻边上,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对襟桃花襟子,下身是一条雪青色的挑线裙,腰间是玉色的宫绦,斜斜垂在腰际,她的眉眼清艳如画,整个人就像是一场梦。 陆珩并不懂姑娘的首饰衣裳,他只是觉得这衣裳好像很眼熟,像是安嬷嬷那时候给桑桑张罗的夏裳。 所以,陆珩的第一句话是:“桑桑,我是在做梦吗?” 桑桑一愣,眼中有泪:“你不是在做梦。” “桑桑,我叫安嬷嬷每年四季都给你裁衣裳,如今都装了好几个箱笼,如果我不是在做梦,那你怎么会穿上这衣服?” 桑桑恍然,陆珩怕是刚刚醒来有些糊涂了,似乎是忘了她作为圣女回来的这段日子,像是在她走了的那两年。 陆珩自言自语:“桑桑,你终于回来了……” 他抬手,然后将桑桑揽进自己怀里,怀中人温软,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香,就像他曾经抱过无数次的桑桑,这梦的感觉太真实了,如在眼前。 这两年里他做了那么多的梦,却好像从没梦见过桑桑,这是第一次。 所以,他说。 “这真是个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回应该开启甜甜甜了!!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aikankyoku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331417 10瓶、维客99. 5瓶、异星君 5瓶、萱草无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7、第 87 章 陆珩当真觉得他在做梦, 还是一个拥有桑桑的美梦。 要是这梦永远都不会醒就好了, 他愿意沉溺在这梦中,再也不醒来。 桑桑则是被意识不大清醒的陆珩拽到了怀里, 她的耳朵正好贴在陆珩的胸膛处,能听见他声声的心跳。 她听着陆珩的话,眼中泪光闪烁。 原来, 陆珩是真的那么期待她的回来啊,甚至以为这是梦,他是……真的喜欢她。 眼泪顺着眼角划到陆珩的衣襟上, 晕染了浅浅的一片痕迹,后来则是没什么声息了,桑桑试探着问道:“陆珩?” 没有回应, 桑桑轻轻地起身, 然后才发现陆珩双眼闭阖, 面目宁静,像是又睡过去了的模样。 桑桑心中一紧,连忙试了试陆珩的鼻息,继而放下心, 陆珩应该只是睡过去了, 没什么大事, 桑桑猜刚刚应该是陆珩的短暂醒来,毕竟他伤的太严重了。 桑桑把陆珩的手放回被子中,然后帮陆珩盖紧了被子。 想了想,桑桑出去叫了小丫鬟把巫祁请过来, 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该让巫祁再替陆珩诊一下脉了。 很快,巫祁就背着药箱过来,他到门口时略停了停才进来。 屋里响起桑桑的声音:“巫祁,刚刚陆珩醒过来一次,但很短暂,也不清醒,然后很快又睡过去了,你快帮他瞧瞧他怎么样了?” 巫祁坐过去:“好,圣女你别急。” 巫祁将手指落在陆珩的手腕上,半晌才开口道:“他的伤还是那模样,虽伤口严重,但毕竟这伤是需要很长时间来修养的,不着急,现在最为主要的是祛毒,这样才能彻底无恙。” 桑桑抬眼:“祛毒……你现在还没查清那毒是什么吗?” 巫祁点头:“王爷身上的箭被他自行拔下去了,遗落的箭头又被那天的大雨给冲刷干净了,所以暂时没查出来,只不过最迟两天就能查清楚。” 那么这两天内陆珩要如何抵御毒液呢? 答案只有一个,桑桑看着陆珩道:“巫祁,那暂时先用我的血吧,”她向来知道,圣女的血虽然神奇能解毒,但那也需要很多的血,并且辅以药材,这样把血交给巫祁比那天直接喂血好多了。 果然是这样,巫祁抿唇:“好。” 转过脸,陆珩在床榻上睡得沉静,随时都会没了生气的模样,桑桑想,这都是为了救她,她不管付出什么,都要救陆珩。 “现在就需要血吗?”桑桑问道。 “也好,不过得回咱们的屋子再行取血,约莫只再取这一次就好,”巫祁说。 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血能解毒是巫族的秘密,不能轻易叫人知道,当然要回去才能取血。 桑桑帮陆珩掖好被角,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和巫祁一起走了。 临走前,桑桑和十安交代了一番:“过会儿药会送来,你照看好他。” 十安点头。 回了屋子,巫祁就让巫月出去守着,谁也不许进。 又见熟悉的刀和碗,桑桑忽然就想起了过去当药引的事,嗯,她现在很熟悉了,一点也不陌生,更不会害怕了。 巫祁也有一种重回过去的感觉,不过那时候桑桑是被迫的,而今桑桑却是自愿的,世事果然变迁。 巫祁和桑桑说起那天遇刺的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咱们的人已经去查了,以后也不会有危险的。” 说起这个,桑桑有些愧疚。 实际上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根本不会出事,也没机会出事,那天是她非要自己走,不许人跟着,才让她和陆珩落单,又碰巧在一个极僻静的所在,那伙人才决定动手的。 日后只要她安安稳稳的,叫人跟着,那就一点事都不会出的。 桑桑低低地应了声:“嗯,”她这么做不只是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更是让他们也跟着担心,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刀锋划破肌肤,鲜红的血涌出来,滴滴答答流了大半碗,巫祁接着手法熟练的帮桑桑包扎上药,这期间,桑桑也一声没吭,甚至连眉头也没皱。 格外的和谐安静。 一切都收拾完了,巫祁看着桑桑:“你等会儿还是在屋里歇着吧,不要再过去了。” “圣女你那天烧的厉害,现在也有些低烧,又在短短三天内失了这么多血,再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两天先在屋子里好好养养身子,”巫祁缓缓地道。 不过巫祁一向淡然的语气也难得的带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 “嗯,你放心,”桑桑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身子不济,她这身子骨本就虚弱,当年被掏空了底子,再怎么补也补不大回来,如今又失了这么多血,她的头已经有些晕晕的了,这种情况下她想走也没力气走了。 巫祁要走之前,桑桑道:“巫祁,你也好好休息,别累到。” “嗯,”浅浅的一声从巫祁的喉间逸出,他其实想问她怎么会和陆珩在一起历险,怎么又和陆珩纠缠在一起了,不过他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就这样走了。 桑桑刚坐下没多久,小丫鬟就捧着熬得浓浓的乌鸡汤过来了:“圣女,刚刚熬的,您慢慢喝。” 桑桑拧着鼻子喝下去,好吧,补血,必须得喝。 喝完汤羹后才睡觉修养身子。 陆珩觉得他浑身都疼,却具体说不出是哪里疼。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山庄屋子熟悉的布置和结构,他重新闭上眼睛,他不是该死了吗? 在山洞中临晕倒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毒发的感受,以及那种噬心的滋味,他早该毒发身亡了。 难道现在是在做梦吗,是了,陆珩轻转了眼睛,他确实是在做梦,那时候还梦见桑桑盈盈坐在床榻前,他嗅了嗅鼻子,似乎还能闻见独属于桑桑身上的甜香。 可下一刻,他听见十安欢喜的声音:“世子,你醒了,太好了。” 这声音将他唤回现实,陆珩这才彻底睁开眼睛,他好看的眉毛皱起,嗓音艰涩道:“十安?”他这时才意识到,他真的没事,也没有毒发。 饶是十安之前说着这次是陆珩和桑桑和好的机会,可眼下见到陆珩醒过来,心中也是十分的激动和欢喜,连眼眶都悄悄湿了。 十安连忙道:“世子,您不知道,您这回的情况可危险了,幸亏是及时救了回……” 十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珩打断,陆珩的声音很低沉,又带着喑哑:“十安,桑桑她怎么样了?”他当时是无力再支撑了,也没法再保护桑桑了。 “世子您放心,圣女好好的,”十安说。 陆珩倏地放下了心,桑桑没事就好,可转念,一个巨大的疑惑浮上他心头,他拧着眉头:“十安,我怎么可能会没事?” 十安愣了,磕绊地道:“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陆珩抿着唇,他分明是中了毒,而且按照时间当晚就会毒发身亡,可现在他好好地躺在这儿…… 这其中,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见陆珩没说话,十安就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世子,这宴会再有两三天就结束了,正好您在这儿养病,头三天是最紧要的,这之后正好回府修养,大夫说了,您至少得仔细养上一两个月。” 陆珩想了想道:“到时候不回国公府,去……甜水巷的那处宅子吧。” 十安一愣,然后应了声,他想甜水巷的宅子安静,正适合养伤,要是回了府怕是老夫人和巫瑶姑娘就会时常来探望,那可就麻烦了,十安说:“世子,那十安这就去吩咐他们去洒扫一番。” “等等,”陆珩叫住十安:“桑桑呢?” 也是巧了,正好桑桑推门而入,她手里还拿着一碗药,是药童刚刚为陆珩煎好的,她惊讶道:“你醒了?” 十安惯来是个机灵的,他瞧见这情景就悄悄走了,顺带把门给带上了,还在心里默默地给陆珩加了油,这回可一定要把桑桑给抓住了啊。 十安走之后,屋子就变的很是安静,桑桑坐在床榻边儿上:“药煎好了,但还有些烫,得凉凉。” 桑桑说着把药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估摸得一会儿才能凉下来。 陆珩暂时还没力气起身,他看着桑桑,桑桑的身子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了,她半侧坐在床榻边儿上,肤色很白,在灯下像玉一样湛然生辉,鼻子挺翘,下巴颌尖尖,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墨玉一样清澈,整个人既清且艳。 陆珩看着心中忽然漫上一种冲动,就好像从前的桑桑回来了,他想抱抱她,亲亲她,可又怕像之前那样吓到她,那就弄巧成拙,得不偿失了。 好不容易才遇上如今的机会,桑桑肯坐在这儿看他,这已然是得来不易了,他要缓着些来。 陆珩肃了肃嗓子,但声音还是很沙哑:“好。” 桑桑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当然是极感动的,感动于陆珩这样救她,也想报答陆珩,可她又有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陆珩。 陆珩不单只是现在救了她的这个陆珩,也是之前那个偏执又霸道的陆珩,当这两个陆珩结合在一起时,桑桑就有些退缩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陆珩心里也清楚,要是想让桑桑立刻就放下一切,像从前一样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还是得慢慢来。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一旁的烛火盈盈。 桑桑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她侧过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吃过药休息吧,我也走了,”她说着指了指药:“这个药……我等会儿叫小丫鬟过来帮你。” 桑桑想她还是离开为好,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陆珩相处。 陆珩心中一急,他伸手握住了桑桑的手。 他知道桑桑有时就像慢悠悠的乌龟一般的性子,你不推她一把,她是决然不会自己伸出头来的,适当的时候,他应该强硬一些,这样才能让桑桑靠近他。 桑桑愕然,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陆珩的手。 陆珩皱了皱眉,好看的眉心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皱痕,他唇瓣苍白:“我……肩膀忽然很疼,不知道怎么了。” 还别说,陆珩这模样恰似戏文里说的病弱公子。 桑桑果然急了:“是不是余毒没清的原因啊,要不要我去叫巫祁过来帮你诊脉?” 陆珩苍白地摇了摇头头:“没什么大事,应该过会儿就好了。” 说完话,桑桑发现陆珩的手还没离开她的手,她看着陆珩。 陆珩倒是毫不害羞,手下的肌肤温软如玉,他定定地看着桑桑:“桑桑,你是想走吗?” 被人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了,桑桑有些心虚,同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歹陆珩拼命救了她,她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下一句,陆珩道:“桑桑,好歹我是为了你才中箭又中毒,之后又摔落山坡的,听十安说,我至少要躺在床上一两个月,桑桑,你得负责,”他说这话时又是从前那股子势在必得的样子。 桑桑:“……” 每当她以为陆珩要改变的时候,差点对他改变看法的时候,陆珩总是会这样暴露出来,就比如现在。 可是,陆珩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人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样的,她是该照顾陆珩。 陆珩眼睫纤长,在脸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桑桑,药凉了,你喂我喝药吧。” 好吧,桑桑端过药碗,承诺地道:“你放心,我一定负责,好好照顾你。” 陆珩唇齿间逸出一丝笑意,但很快被他遮掩过去了,他想就应该这样,让桑桑不得不照顾他,时常见他,让桑桑负责。 一匙药喂到陆珩口中,他咽下,喉结滚动。 桑桑的脸莫名红了,凶巴巴地道:“快喝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撄萤 20瓶、小仙女爱吃肉 5瓶、玫瑰松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88、第 88 章 桑桑觉得陆珩这厮就是故意的。 偏她还真不好说出什么事来拒绝, 毕竟人是为了她才伤成这模样, 桑桑又舀了一匙药:“快点喝吧,”这里面可有她那么多血。 许是喂的有些急了, 陆珩在吞咽时不小心呛到了,他咳嗽了起来。 他好看的眉毛皱起来,面颊很快染上殷红, 剧烈的咳嗽让他的伤有些撕裂,面色看上去很奇怪。 桑桑连忙把药碗放下,然后顺了顺陆珩的背脊, 着急的道:“你没事吧……”她都不敢下手了。 现在的陆珩委实是太脆弱了,就像是个容易摔坏的瓷娃娃,桑桑哪哪儿都不敢下手, 又怕他真的呛得厉害。 看着桑桑手足无措的样子, 陆珩却意外的开心,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咳嗽才停下来,然后缓缓道:“没事。” 只不过陆珩的面颊依然殷红,看着就是还没恢复过来。 桑桑有些愧疚, 毕竟陆珩的伤真的很严重, 体内的余毒也没有清干净, 她刚刚还把人弄成这样儿。 桑桑低着头,下巴颔尖尖:“那……继续喝药吧。” 这回,桑桑不敢再粗鲁了,越发细致耐心地喂陆珩喝药, 这反倒让陆珩不敢再动作了,他有心想让桑桑别那么认真小心,可看桑桑那模样,他又不敢开口了。 实在是桑桑简直如临大敌一般对待他,生怕他再出差错。 好不容易,这碗药喂完了,桑桑拿过一旁干净的帕子帮陆珩擦了擦唇角,很是可惜的道:“只是可惜刚刚洒的那些药了。” 刚刚陆珩被呛到,她一时着急把碗放在案几上,却不小心洒了许多药。 陆珩觉得有些奇怪,药洒了点就洒点呗,怎么这么可惜的样子,要是桑桑知道陆珩内心的想法,怕是要说那药里可有她那么多血啊! “好了,”桑桑帮陆珩掖紧被角,她又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刚刚又费神说了这么多话,先休息吧。” 陆珩也确实是有些乏了,他本就伤的厉害,身上还有余毒,又同桑桑说了这么些话,精神早已撑不住了,他撩了撩沉重的眼皮:“你回去后也好好休息。” 他能看出来,桑桑的眼底颇有些清白,肌肤也稍泛着不自然的青白,怕是身子也没好全。 桑桑起身:“嗯,你放心吧,我明天再过来,”她既然答应了要负责,就一定会照顾陆珩到底的。 似乎是得到了桑桑的承诺,陆珩终于放下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三天,桑桑处理完事情后,才过去陆珩那边。 桑桑去的可能有些晚了,她过去的时候陆珩刚好吃完药倚在榻上的软枕上,神情淡淡的。 桑桑有些心虚,她是来照顾人陆珩的,结果到的这么晚,陆珩都吃完药了,她肃了肃嗓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已经能靠着了,”陆珩说,不过不能靠多长时间,还是要躺着。 正说话的时候,门扇“吱呀”一响,诚郡王被十安引着领了进来,诚郡王面容瑟瑟,两条眉毛拧在一起,看着很害怕的样子。 桑桑一下子就明白陆珩的用意了,他是想要调查那天的事,虽然巫祁已经叫人查探了,但有陆珩的人帮着,一定会查的更快。 诚郡王本就很担心,今儿一大早他的眼皮就跳,然后十安就过去把他请到这里了,说是请,但基本就是架过来了,如今又见到桑桑也在这里,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旋即,诚郡王的心里却疑惑起来,摄政王和圣女在一间屋子里啊!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王爷,”然后又对着桑桑道:“圣女好。” 言语间谄媚的不得了,可惜陆珩并不吃那一套,他只略略点了点头,连眉梢眼角都没动一下。 诚郡王更害怕了,谁不知道如今大齐就是陆珩一人掌握啊,传闻中不近人情又冷厉残酷的摄政王,他只略动动手指,自己这个郡王的名头就要摘下来了。 诚郡王擦了擦汗,越发小心道:“王爷,您叫臣下来是有什么事啊,”其实他还想问圣女怎么也在这儿,是不是他举办的这个宴会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啊。 十安差点没笑出来,都说诚郡王是个爱吃爱玩的,如今一看果然这样,进来这么久了都没发现世子其实受了伤,当真是……不理外事啊,这点眼色都没有。 十安索性开口道:“诚郡王,我们王爷这次请你来呢,确实是有事要说,是这么回事,前几天,王爷和圣女在这庄子里遇刺,也不知道这庄子里怎么会跑进来凶手?” “扑通”一声,诚郡王从坐着的椅子上摔下来,听着十安的话,他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陆珩是半靠在榻上,面色也十分不济的模样。 摄政王是大齐的实际掌权者,桑桑又是世人所崇敬的圣女,这二人一齐遇刺是什么概念啊,还是在他举办宴会的庄子上! 诚郡王觉得他别说保不住郡王的名字了,连命都不一定保不住。 瞧着诚郡王这模样,桑桑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好好的举办个宴会,哪哪儿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偏生出了这么回事。 诚郡王的腿都软了,他颤着声音道:“王爷,老臣实是不知此事啊,这山庄已然叫人时刻守护了,怎么还能有贼人闯进来?” 上回他办了个宴会,当场有人出现污蔑圣女,这回更厉害,直接要刺杀摄政王和圣女,他以后再也不办宴会了! “王爷,你眼下的伤如何,老臣这就请御医过来替您诊脉,还有圣女,您没受到什么伤吧,您二位遭的事,老臣万死难辞其咎啊,”诚郡王眼泪一把地道,十足的真情实感。 十安看不过去眼了:“诚郡王,咱们王爷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事的。” 诚郡王登时就激灵了:“这事都交给老臣,我这就带人将此事彻查清楚,”这事可发生在他举办的宴会上,他家的山庄上,这事说什么他也推不了。 十安扶额,这诚郡王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世子明摆着不想把这事说出去,诚郡王还要率人大张旗鼓地去查。 陆珩开口了:“不必,只要郡王的人配合十安就好。” 依着陆珩的意思,此事不宜太过宣扬,若不然有心人会趁机浑水摸鱼,反倒不好查清楚,也容易打草惊蛇,在私底下查探即可。 事情是发生在诚郡王的山庄上,那就一定要彻查来的宾客,这肯定要跟诚郡王交涉了,陆珩这才把诚郡王叫过来。 诚郡王有些品过味儿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道:“就这样就好了?” 陆珩点头:“嗯,你下去吧。” 诚郡王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么严重的事这样就好了,没什么旁的惩罚,诚郡王很是怀疑,可还是庆幸居多。 诚郡王立刻起身,神情严肃道:“老臣这就下去,”像是有什么人在他屁股后面追着似的,他可怕陆珩反悔,到时候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等诚郡王走了,桑桑想问陆珩不怕诚郡王把这事给泄露出去吗,可转念一想,似诚郡王这样只想着吃喝玩乐又这么惜命的,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的。 她刚要和陆珩说话,就发现陆珩面色青白,很是不舒服的样子,她连忙扶着陆珩躺下去:“不能硬撑的时候就别硬撑。” 刚醒过来两天,就强撑着坐起来,真是他不难受谁难受。 见着桑桑这埋怨的样子,陆珩心中反倒很受用,他乖乖地躺下:“嗯,我以后一定不强撑着。” 刚帮陆珩掖好被角,他忽然开口道:“桑桑。” 桑桑的动作一停:“嗯?” “这次离开山庄后,我会去别院养伤,到时候你会过去吧,那里景色很好,有湖有假山,也很安静,离宫里也很近,”陆珩说,他长长的睫毛微眨。 桑桑想自己都答应陆珩了,她每天都过去看一下,反正过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就说:“好。” 陆珩觉得,他的这个伤,其实还挺好的。 真如陆珩所言,他的这处别院离皇宫很近的一条街巷上,这附近的街巷住的都是当朝的翰林清贵,十分的安静清幽。 这宅子也十分的大,假山亭台、水池垂柳,处处雕梁画栋,花园也占了好大的地,实在是说不出的气派漂亮。 桑桑先帮着陆珩安顿下来,毕竟他在马车颠簸了好一会儿,身子已经有些疲惫了,刚躺到床上不久,陆珩的面色忽然苍白。 他好看的眉毛拧起来,眉心一道浅浅皱痕,面色瞬间苍白。 桑桑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陆珩用手捂住了心口,十分难受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没事,这个不是山洞下受伤导致的,是老毛病了,不用在意。” 桑桑蹙眉:“什么老毛病会这样?” 桑桑能看出来,陆珩刚刚是真的很难受,而且似乎是心脏有问题,看着绝不像陆珩说的那样不用在意。 可陆珩完全不配合,他转移了话题:“你也累了吧,客房已经打扫好了,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桑桑见状也只能先出去,她带上门,立刻就过去问十安:“刚刚陆珩好像忽然之间很难受的模样,似乎是心脏的问题,要不要紧,他说不用叫大夫来瞧。” 十安欲语又止,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桑桑看出了十安的顾虑:“有什么你就说,左右陆珩又听不到。” 十安恍然大悟一般看着桑桑,然后实诚地说了出来:“这事说来就有些年头了,那会儿你不是……忽然离开了吗,世子就和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你,结果怎么着也没找着你。” “后来世子就消停下来了,每天忙朝政,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挂念你挂念的紧,然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时不时的心痛,这病似乎也查不到源头,”十安说的越发小心:“……也就是这样了。” 桑桑听的心口一滞,原来竟然是因为她,陆珩他……桑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十安。 十安小心道:“那我就先出去忙了,你也休息一下。” 桑桑并没有去休息,而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陆珩的屋子里,他已经睡熟了,眉眼安静,俊秀的不似凡人。 桑桑觉得她的心口闷闷的,有些酸涩,还有些不知名的疼痛。 这样的陆珩……她又该怎么面对呢,桑桑不知道。 她趴在床榻边儿,心口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她要怎么办,谁能告诉她。 下午的光晕十分美好,照的桑桑的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十分的舒服,再醒来时却发觉身子有些热,而且像是有人揽着她的腰一样,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腰际还真有一只胳膊,仔细一看,是陆珩的手。 她转过脸,就发现陆珩那张俊秀的脸,而陆珩似乎也被这动静给吵醒了,他看着桑桑,嗓音慵懒地道:“醒了啊。” 这话之熟悉,丝毫没有违和,就好像她从没有离开过,她还在听松院里时,她们两个相处的模样,那时候陆珩每天都抱着她。 桑桑一张脸瞬间就红了,像是染了桃花一样,但她转念一想十安说的话,又没有挣扎开来。 可陆珩反倒又进了一步,他稍用了些力,将桑桑揽到自己的怀里,然后抬手把桑桑的头抵在自己的胸膛里。 他用下颌蹭了蹭桑桑的发心:“睡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120750、205038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咸鱼的日常 30瓶;l(?_?)? 23瓶;白空繁星 20瓶;一头驴 10瓶;21335979、瘾病? 5瓶;维客99.、哈哈reenee 3瓶;… 2瓶;新生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第 89 章 这四个字让陆珩说出了一股子无端的暧昧。 陆珩的声音带着睡醒之后的喑哑, 像是羽毛轻轻撩在心上, 桑桑的耳际能感受到陆珩的呼吸,她觉得她的耳朵一定红了。 没听见桑桑回应, 陆珩也没当一回事。 他越发得寸进尺,还用下巴蹭了蹭桑桑的发心,揽着桑桑腰肢的手也越发用力。 陆珩觉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和桑桑之间还没有发生后来这么多的事情,每天都是这样相拥而眠。 陆珩就好像抱住一个梦一样,他觉得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桑桑, 我总觉得这像是一个梦,梦醒后就连泡沫都没有了。” 桑桑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最开始你离开的时候, 我总觉得你没走, 还在身边, 可睡醒之后却发现身侧空荡荡的,再没有你,”陆珩说。 “桑桑,我知道从前的我很混蛋, 我做错了, 我以后一定改, ”陆珩又说,他从前确实自大,也对桑桑造成了伤害,他现在只想好好弥补桑桑, 然后和桑桑好好的在一起。 陆珩的语气很轻,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期望:“桑桑,你这回回来了,就不要再走,好嘛?” 桑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陆珩。 她的头靠在陆珩的胸膛里,能听见他清晰的心跳声,可面对陆珩这样的问题,她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经历了这么多事,桑桑怎么能看不清陆珩对她的喜欢,他为了三番两次的不计性命的付出,这样的深情…… 可世间的事并非只有感情,她和陆珩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往和坎坷,有那么多的人和事,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过去。 陆珩的声音还带着低低的沙哑:“好吗?” 桑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拒绝陆珩有些太残忍,可若是不拒绝那日后又该怎么办,桑桑一直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可眼下却难得的迟疑了。 也是巧了,这时候房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原来是有人推开门。 十安的声音高高地传来:“世子,药煎好了,也凉的差不多了,您快起来喝药吧,”他还在心中嘀咕,这药的药性要紧,须得在一定时间内喝完才好。 不过几步之距,十安拿着托盘进了内室,然后就瞧见了这一幕—— 床榻上,俊秀的男人和清艳的女人,陆珩将桑桑拥在怀中,床榻边沿儿帷幔飘动,衬着下午的光晕,美好的像一幅画。 药碗差一点儿没摔出去,十安磕巴着声音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别的事,世子您先忙……” 说完,十安就逃也似的走了,对了,还忘了把药碗放下。 屋内,桑桑趁机从陆珩怀里起来:“现在也到时辰了,你的身子要紧,还是快喝药吧,”她说着从榻上起身:“这会儿也要到晚上了,巫月应该等我等的急了,我先过去,等会儿再过来。” 桑桑说罢就起身离开,她心中庆幸刚刚十安过来了,要不然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刚出得门,桑桑就瞧见了十安,他正踱来踱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桑桑开口道:“十安,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她的态度异常的落落大方。 十安有些不自在,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不是刚刚出去了才发现忘了把药放屋里了……” 他心中十分悔恨,自己进门前应当敲门的,当时世子说不准要挽回桑桑呢,都被他给打断了。 桑桑就道:“那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办,你先进去喂他喝药吧。” 十安一愣,然后道:“好,”他该不是真的打扰到了吧…… 十安拖着步子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说来桑桑也确实有些事情要忙。 陆珩的伤确实严重,前头这些天里也离不开人,她已然答应了要负责,那就一定会照看好陆珩,这些天她就暂时住在这里。 正好巫祁要查那天刺杀的人是谁,她可以不必回宫,等陆珩好一些,她再回去。 客房已经早有人洒扫好了,桑桑跟着丫鬟过去,她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已然全部收拾妥当了,甚至连奁台箱笼都收拾好了,像是一直有人住着的闺阁一样。 床幔用了她喜欢的颜色,奁台摆放的位置也是她习惯的,桑桑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水正温,也是她喜欢的茶叶。 桑桑侧过脸,她刚要问是谁准备的这间屋子,安嬷嬷就进来了。 安嬷嬷向桑桑行了礼:“圣女。” 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宝珠受伤的时候,那时候见了安嬷嬷一面,不过她正是着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好好的和安嬷嬷说话。 桑桑连忙扶安嬷嬷起身:“嬷嬷快起来,”她说罢扶着安嬷嬷坐下,安嬷嬷硬是不肯,桑桑也只得由着安嬷嬷站着。 安嬷嬷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她心中只有一个感慨,那就是兜兜转转,桑桑竟然又因缘巧合的回来了。 桑桑有些愧疚:“上次见面还是宝珠出意外的时候,那时候我忙得很,都没和您好好说说话,嬷嬷不要见怪。” 安嬷嬷连道:“嬷嬷当然知道,圣女你和宝珠情同姐妹,嬷嬷哪儿会在意这些事,倒是老嬷嬷见到圣女如今过得好就安心了。” 两人叙起话来。 桑桑笑道:“刚才我还在想着这屋子是谁布置的,没想到是嬷嬷你,真是处处都妥帖。” 安嬷嬷谦虚了一番:“当年嬷嬷也照顾过圣女一段日子,这点子心思还是有的,哪敢邀功,圣女住的惯就好。” 说到这里,桑桑还是让着安嬷嬷坐下。 当年她在听松院里遭受范老夫人和陆静婉的欺负,安嬷嬷就一直照顾她,还帮她在阴沉不定的陆珩面前说好话,处处照顾她,桑桑心中当然是感激的。 安嬷嬷说起陆珩的伤:“说起来世子这回受的伤真不轻,不过好在有圣女你在,世子一定会恢复的很快的。” 桑桑自然听出了安嬷嬷的话外之意,她笑笑没说话。 安嬷嬷当然想桑桑能回来,和陆珩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不过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她就转过来话头。 “圣女你还要在这儿住上些时间,嬷嬷带你到各处看一下,也免得有什么不知道的,”安嬷嬷说。 安嬷嬷说着就引着桑桑去了好些地方,并且告诉了桑桑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说着话,安嬷嬷就道:“嬷嬷瞧着圣女你身量腰身都没怎么变,都是以前的尺寸,正好就不用麻烦的从宫里带衣裳过来了,这儿都是齐全的。” 安嬷嬷叫小丫鬟打开了偏房里的箱笼:“这几个箱笼里装的是四季衣裳,齐全的很,都是您以前喜欢的颜色,如今穿正好。” 望着这一屋子的衣裳,桑桑有些吃惊:“这些衣裳都是他……吩咐的?”她想起之前陆珩半梦半醒间的呓语,说给她裁了好些衣裳,原来都在这里。 安嬷嬷点头:“是,好些衣裳的颜色花纹都是世子亲自挑选的,他说圣女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桑桑俯下身,她用手轻轻拂过这些衣裳,心中情绪涌动。 她的声音有些低:“安嬷嬷,今儿就到这里吧,要入夜了,你也休息吧。” 安嬷嬷应诺:“那老奴明日再过来。” 桑桑在榻上辗转反侧,她有些睡不着。 一时想到陆珩为她做的这些事,以及他的询问,一时是三年前的各种事,两厢纠结,桑桑压根平静不下来。 正好夜色也不深,又是夏天,桑桑披了件外裳就出去散步。 桑桑坐在庭院里的树下,院子里还燃着不灭的花灯,她静静地坐着,然后抬眼看天上的月亮。 一阵脚步声传来,桑桑侧过脸去看,原来是宝珠。 一来是因为陆珩受伤,宝珠以前又是陆珩的丫鬟,她自然要过来看看,再一个就是因为桑桑要在这儿住上些日子,宝珠独自一人在宫里也没趣儿,索性就过来了。 宝珠坐在桑桑身侧:“怎么了,睡不着吗?” 桑桑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很多心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宝珠自然能看出桑桑的心事:“是因为世子吧。” 桑桑又点了头,她红唇半张:“我也是如今才知他对我……”的深情,可当现在面对这份深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宝珠心中也唏嘘了一番,她在桑桑走后还一直伺候在听松院里,自然能看得出陆珩的不对劲儿,以及两年来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她最清楚陆珩又多喜欢桑桑,所以她在后来见到桑桑时才会替陆珩说好话。 宝珠想了想道:“世子他确实待你极好,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世间难寻第二个人,只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的心意,”宝珠说。 “只不过……桑桑,赵公子那里?”宝珠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桑桑恍然,哦,宝珠还不知道真相,她想了想,好像除了宝珠以外,自己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她蹙着好看的眉毛,苦笑道:“宝珠,其实那段时间的赵询并不是赵询,而是陆珩假扮的,陆珩他用了赵询的脸。” 宝珠一时间连眼睛都没眨,待听完了桑桑说的所有的话,捋清了全部的事以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加大:“也就是说,桑桑你喜欢上的人……还是世子!” 桑桑轻轻地点头。 宝珠觉得这事的走向实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了,不过也是这时候,她才明白了桑桑。 桑桑一贯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决定如何便如何,并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宝珠先前还在疑惑,那时候桑桑对赵询有好感,怎么会因为陆珩救了她就转变心意,原来竟然是因为那还是陆珩。 事到如今,宝珠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陆珩和桑桑之前的缘分当真是扯也扯不断。 宝珠也知道了桑桑心中的复杂和无措,桑桑喜欢陆珩,可她们之间又有那么多不愉快的过往,不可能一夕之间就抛掉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重新欢欢喜喜的在一起,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宝珠握住桑桑的手:“桑桑,你什么都不要想,就顺其自然,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桑桑抿着唇,眉头却逐渐舒展开来。 照顾陆珩……其实很轻松,桑桑想。 陆珩是最乖的病人,大夫说他如何他便如何,基本没有什么需要她看护的,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按时起身。 桑桑每天也就是陪陆珩一起吃药,然后给陆珩念一些书和折子,日子过得无比的岁月静好。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桑桑甚至觉得这像是隐居生活,什么烦恼都不存在,每天睁眼闭眼都没有压力,幸福的不得了。 时日稍长一些,陆珩就能坐起身了,桑桑每天下午都和陆珩坐在树下纳凉。 今天到了时间,桑桑和陆珩照旧坐在树下,日光和煦的正好,透过枝叶洒下来,细细碎碎的阳光。 桑桑道:“这宅子很是不错,比国公府好多了,树多花也多,哪里都很漂亮。” 确实,国公府是积年的老宅了,想要动工改造很不容易,可这新宅子却处处都用了最好的,看起来自然是好。 桑桑不由自主地就出主意道:“其实我觉得在这里可以加一个葡萄架,到时候一面吃葡萄一面在葡萄架下纳凉看话本子,多好啊。” 她说了一堆话,然后才发现陆珩没有回应,她侧过脸,陆珩正看着她笑。 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她又不住在这里,像个女主人似的要加葡萄架,实在是…… 陆珩笑:“好,听你的。” 陆珩很少笑,一笑起来就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俊秀逼人。 桑桑掩饰地咳嗽了下:“我就是胡乱说的,对了,吃些糕点吧。” 这糕点是宝珠特意做的,使了十二分的劲儿,正是甜糯的海棠糕,也是陆珩最喜欢的糕点。 桑桑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陆珩:“喏,尝尝,宝珠亲手做的。” 嗯,没错,当时那支箭射在了陆珩的右肩上,他的右手现在还轻易动不了,左手做事又没那么轻松,这种时候自然就要有人照顾了。 陆珩抿了口,然后顶着桑桑清澈的眸子:“嗯,很好吃,很甜。” 他说甜这个字时嗓音格外的低沉,就像是意有所指似的,桑桑下意识低头,然后又使坏地舀了一大块海棠糕不由分说地塞进陆珩的嘴里:“既然甜的话就多吃点。” 这一块海棠糕可是够大的,陆珩果然抽不出空说话,桑桑却看的舒心极了。 这时一个小厮走过:“王爷,府里有事禀报。” 陆珩现在还说不了话,桑桑忍着笑意道:“你说吧,他听着呢。” 那小厮拱手:“王爷,门房处来了个老嬷嬷,说是老夫人的人,特意遣她过来问问您的状况。” 小厮话音落下后,院子里格外的安静,他心中隐约觉得他好像说错话了。 范老夫人…… 桑桑没说话,只是低头用勺子去戳海棠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梧、ranmoliunian、阿璃5566 20瓶;小白 15瓶;34381918 10瓶;超级无敌霹雳葫芦娃的 5瓶;梦*^_^* 2瓶;喵呜、232695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第 90 章 海棠糕是刚刚送上来的, 正温热着, 轻轻一戳便变了形。 范老夫人……当真是个久远的称呼了,许久未曾出现在耳际, 桑桑甚至以为她忘记了,可此刻听到小厮的话,桑桑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忘记, 那段过去到底是忘不了的。 桑桑看着白瓷盘子里的海棠糕,好像她和陆珩之间的关系便如同这变了形的海棠糕,外表瞧着花团锦簇的, 轻轻一碰便碎了,他们之间实在是有太多无法忽视的过去了,每当她尝试着想要迈出一步来, 就有新的阻碍出现。 院子里很是安静, 只听得见枝叶被风吹的飒飒的声音。 小厮头颅越发的低了下去, 这回他确定他应该是说错话了。 “叮当”一声轻响,桑桑放下勺子:“时候不早了,第二服药应该快要煎好了,我去瞧瞧, 可别熬的过了劲儿, 失了药效就好了, ”她看着陆珩说。 十安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心道这活计谁去做不成,分明是想避开罢了,不过想起桑桑和范老夫人过去的事, 他又想着桑桑先避开也不是不可以。 陆珩正坐在树下的美人榻上,他侧过脸去看桑桑,日光半打在桑桑的身上,她清艳的脸半明半暗,透着明媚的阳光,他有些看不清桑桑的神情。 他点了点头:“忙完了回屋先歇着,这些天照顾我你也累了。” 陆珩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暂时搁着。 说完话,桑桑便领着丫鬟出去了,十安连忙叫过一旁候着的丫鬟把院子里给收拾干净,然后扶着陆珩进了正厅。 收拾停当,屋子里就有脚步声传来,来人一身藏蓝色的襟子,发丝稍有银白,不是范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嬷嬷是谁。 老嬷嬷进屋就行礼道:“王爷,老奴突然过来,可没叨扰了您休息吧,”她一直在范老夫人身边伺候,自然是个会说话的。 陆珩倚在软枕上:“无碍,也是祖母关心我。” 老嬷嬷知道陆珩一贯是个不爱说话的,就道:“可不是呢,老夫人自打知道您受了伤,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连念佛都静不下心来,实在是牵挂您牵挂的紧呢,”她说这话时眉头紧蹙,确然是真话。 实则范老夫人一贯疼爱陆珩,如今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很是担心,这不立时就派了老嬷嬷过来。 “祖母是太过担心了,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需要静养些时日而已,你回去后同她细细说明,叫她不要太过担心,”陆珩缓缓道。 陆珩虽然如此说,可老嬷嬷却不敢照着陆珩的话就这么对范老夫人说。 原因无他,实在是陆珩眼下瞧着十分病弱,他靠在软枕上,面色苍白,俊秀的眉眼透着几分虚弱,身量也似是瘦了几分,全然不复曾经的模样。 他刚刚受了重伤,虽说也好了不少了,可这伤实在严重,哪能几天就好,这可是需要时日静养的,因而眼下看着十分虚弱,确实叫人放不下心来。 还有另一件事,王爷明明受了这样重的伤,却不回府而是来了这甜水巷的宅子,这其中原因是何,也是叫范老夫人嘀咕的,老嬷嬷心想,可这话也不是她一个奴才问的,因而只能憋在心里。 老嬷嬷之后又细细地问了十安陆珩眼下吃饭睡觉如何,可有不便,吃的药效果如何,样样细致。 这些都是要回去说给老夫人听的,十安自然用心好好回答。 一通问话下来,老嬷嬷就向陆珩告退:“老奴耽搁了王爷不少时间了,就先告退回去复命了,”她是个有眼色的,知道陆珩喜静,自然不敢多加打扰。 陆珩点头:“十安,送嬷嬷出去。”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了,一旁的小厮将兽耳莲花香炉端过去,香炉里透出细细的香,这香持久宁静,陆珩靠在软枕上,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夜色将临,府里到处都点上了灯。 屋内,宝珠将好容易整治的一桌饭菜一一端上来,自回来后眼见着就能看出桑桑心情不好,宝珠虽不明原因,但还是费了心思整治饭菜,因着陆珩负伤,只能吃些清淡的,桑桑自然也跟着吃清淡的,宝珠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桌菜做的色香味俱全。 “今晚上可一定要多用一碗米,”宝珠笑着对桑桑说,这几天下来桑桑也瘦了些。 桑桑弯眉:“好,一定多吃,”她侧过脸问一旁的丫鬟:“王爷呢,叫十安推他过来吧。” 丫鬟刚要应诺,桑桑就瞧见门口处熟悉的身影。 门口处一人身着竹叶青的直缀,正缓步过来,远远瞧着十分俊秀,但仔细一看就能瞧见那人步履微滞,像是有些虚弱的样子,不是陆珩是谁。 桑桑一看见就一连步的跑过去,她连忙扶着陆珩:“你是不要命了吗,这就自己走过来,身子才好几日,”她眉毛一皱,生气道。 “十安,你也不看着你家主子,”桑桑又继续道。 十安低下头,他面上不敢露出来,可心里却十分委屈,他家主子也就听圣女的话,他人微言轻的,说话顶什么用啊。 一旁陆珩握着桑桑娇软的手腕:“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你逞什么强?”桑桑没好气的道。 她眉毛微蹙,气鼓鼓的十分可爱,陆珩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想要自己过来见你,我想早些见到你。” 他说这话时很是正经,那些没听见的下人只看他的面色还以为他在说什么正事呢。 清浅的气息拂在桑桑耳边,她的心不由轻跳了下,陆珩这厮好像变了个人一般,竟然面不改色的说情话,从前莫说是说情话了,他连话都不怎么说,真是……越来越不要脸皮。 桑桑清了清嗓子,好像没听见一般:“好了,过去用膳吧。” 可桑桑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陆珩见了心中一松:“好,听你的。” 陆珩何尝不知道桑桑心情不好,也知晓她定然想起了从前的事,从前的事带给桑桑的只有伤害,可他再是位高权重,也无法改变过去,他能决定的只有未来,他特意自己走过来,就是想着叫桑桑开心些。 这时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寂静无声,只有杯箸轻碰的声音。 用完膳后就到了用药的时候,陆珩又按照巫祁的方子用了药,一通忙活下来夜色又深了几分。 “咱们出去走走,夏夜里清爽,”陆珩对桑桑说。 说是走走,其实也就是坐在树下纳凉乘风罢了,陆珩的身子眼下能走几步路也就是极限了,刚刚都是硬撑着过来的。 夜里的风清爽,不似白天那么热,一旁的小厮又端上茶果点心,然后悄声退下,很快,院子里就剩下了陆珩和桑桑。 “今晚月色不错,”陆珩说。 桑桑抬眸,今晚的月亮半弯,可月光很是清亮,将庭院照的分外清晰,她点了点头:“倒是许久未曾瞧见这样好的月色了。” 说着话,陆珩给桑桑倒了碗茶:“府里的话本子都是前些年十安去买的,多少有些过时了,明儿叫十安去街上买最新的吧,”桑桑一贯喜欢看话本子,她不在的时候陆珩时常叫十安去买新出的话本子,如今已经积了一书架了。 桑桑自然知道陆珩都是为她着想,她侧过脸去看陆珩,陆珩就坐在她身侧,从她的角度正好瞧见他的半侧脸,他生的好,侧脸俊秀无比,鼻梁挺直,从下巴到脖颈的弧线都那么流畅,可如今这股子俊秀中却透着几分虚弱,这都是为了救她。 她知道陆珩对她的心意,可两个人之间实在隔着太多无法忽视的东西,这些过去若是无法解决,她们两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心结就在那里,只有解开才能继续前行。 “陆珩,话本子先不用买了,”桑桑轻声道。 陆珩拿着茶壶的手一顿,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桑桑的意思。 桑桑垂着眼:“自打从诚郡王的庄子上回来后我就来了这儿,总也有些时日了,我到底是巫族圣女,不好一直待在这里,”停了半晌又说:“明日吧,明天我就回宫去,这些天也积攒了不少事要做了。” 话音落下良久,陆珩才把茶壶放下,他的手指还落在茶壶上,指节泛白,他知道桑桑说的是实话,身为圣女自然不好一直在外,还是要在宫中为好,若是叫旁人发现了就不好了,可说到底若是没有范老夫人这件事,桑桑还能再待几天。 陆珩更知道,其实这其间并不只是因为祖母,祖母的事只是一个引子,牵扯出的却是过去,桑桑遭受痛苦的那些过去,而痛苦的根源……则是他,归根到底,总是因为他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害过桑桑的事。 这些天的时光更像是偷来的一般,甜水巷的这处宅子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他们俩之间似是没有那些过去,好好的度过了这几天,可世外桃源到底是没有的,祖母的事揭开了这层纱,揭开了这看似平稳的假象。 陆珩虽然想桑桑回到他身边,可也知道现在还没到时候,等什么时候彻底解开这些心结,让桑桑能忘怀过去就好了。 “好,明天叫十安送你回去,路上小心些,”陆珩说。 桑桑一愣,她没想到陆珩答应的这么干脆,然后道:“日后你多仔细着些身子,多听安嬷嬷的话。” 陆珩点头,他之所以放桑桑走,是因为他知道来日方长,不过好在这些事过后,桑桑对他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也能接受他了,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能将桑桑彻底暖化的时间,他最不怕的就是等待,两年多都等了,不差这些时日。 半晌,陆珩握住桑桑的手:“桑桑,你等我……” 等你重新爱上我,等你重新接纳我,等你嫁给我,等你和我像从前一般在一起,生儿育女,像寻常人家的小夫妻。 虽然只待了几天,可也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宝珠忙里忙外的,直收拾出了好几个箱笼,她没问桑桑怎么这么急匆匆的要离开,她从来都支持桑桑的任何决定。 待一切收拾好已经是下午光景了,恰好这会儿日头也没那么热了,正适合赶路,因着陆珩身子还不便动弹,就遣了十安送桑桑回宫。 桑桑的马车刚从宅门前往东巷走,西巷处就拐进来一辆马车。 马车里,老嬷嬷掀开车帘,恭敬地道:“老夫人,外头的那辆马车似是刚从王爷的府上离开,应当是来探望王爷的客人。” 陆珩在诚郡王的庄子上受了伤,那么些人都瞧见了,当然瞒不住,这些日子络绎不绝地有人过来探望他,只不过大多数人都被挡在门外。 这老嬷嬷口中的老夫人自然就是范老夫人了,范老夫人睁开眼睛,顺着望了过去,只见是一辆寻常的马车,只在车厢背出有一个徽记,离的远了瞧的不甚清楚,只隐约觉得像是一朵花的模样。 范老夫人没有细想,只是道:“我瞧着十安好像在前头,看来这客人应当颇得珩哥儿的看重。” 说着话,马车也停了,老嬷嬷扶着范老夫人下马车,说起来范老夫人还是第一次来甜水巷的这处宅子。 陆珩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早些年的时候就置下了这处宅子,只不过置下以后没怎么来过,大多数时候还在在国公府里住着,这还是头一次来这儿住了这么久。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又兼着陆珩实在受伤不轻,就算昨儿遣了老嬷嬷来看,范老夫人也实在放心不下,这不立时就亲自过来了。 因着范老夫人是突然来访,府中的下人瞧见的时候都吃了一惊,连忙引着范老夫人往里走。 “珩哥儿在哪儿,可是在正厅忙着公务?”范老夫人一边走一边问。 下人弯着腰跟在身后:“回老夫人,王爷刚用完药,说是想坐坐,刚瞧着好像在偏厅里。” 他说的不清不楚,不过范老夫人知道陆珩,他一贯是个喜静的,不喜人服侍,十安不在身边,这些外头伺候的人又近不了身,自然无从知道。 范老夫人点了点头:“行了,你们下去吧。” 不过片刻就到了偏厅,室内一片寂静,范老夫人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陆珩竟然靠在软枕上睡着了,他面色略有些苍白,眉头微皱。 老嬷嬷就道:“老夫人,要不要老奴去叫人来扶王爷躺下,那样也舒服些。” 范老夫人摇了摇头:“不必了,珩哥儿惯常睡不踏实,若是叫醒了怕是再难睡着。” 范老夫人暗叹了一声,她知道陆珩这是累了,自打前些年桑桑离开后,陆珩很是颓废了一阵子,甚至不管不顾地想要亲自去找桑桑,不要前途不要宗族,几乎是没了神智,若不是她这把老骨头亲自过去,怕是陆珩真要舍了一切。 好不容易把珩哥儿带回来,可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一心扑在朝务上,什么都看不进去眼,直是行尸走肉一般,她瞧着暗暗心惊,只盼着时间久了他能把这事放下。 没成想这些年过去,陆珩竟一步步成为了摄政王,范老夫人满心欣慰,陆珩是国公府百年来的骄傲,一丝差错都出不得。 可到底还有一个遗憾,陆珩已经这样大了,旁人似他这般年纪的,孩子都有好些个了,他却无心女色,像巫瑶那般身世的也不接受。 想到这里,范老夫人语气低沉:“桑桑……还是因着她,若不是她,何苦害珩哥儿至此。” 这些年来陆珩的暗探几乎将大齐翻遍也没找着她的踪影,范老夫人垂下眼,现在陆珩身子无虞,自然不需要药引了,桑桑也无用了,无用的人也不需要回来。 范老夫人实在后悔,要是当年她多派人看着桑桑,何苦让她跑到珩哥儿身边去勾了珩哥儿的魂儿,当真是个害人的狐媚子。 老嬷嬷瞧出范老夫人不高兴,就顺着道:“巫瑶姑娘家世好,又美貌出众,一心在王爷身上,王爷早晚会明白过来的。” 顿了顿,她又道:“说起巫瑶姑娘,老奴就想起圣女来了,圣女也来了这些时日了,竟也未见过呢。” 老嬷嬷心思一转,又觉得圣女家世更好,巫瑶姑娘压根比不了,若是王爷能娶了圣女……她这样想的,也一不小心说出了口,然后立时就反应了过来,脸色苍白道:“老奴说错话了,老夫人责罚奴才吧。” 圣女身份那样高贵,岂是她能私底下议论的,当真是做久了嬷嬷,倒把曾经的谨慎给忘了。 范老夫人没有说话。 一室空寂,老嬷嬷有些看不清范老夫人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失踪人口回归,保证好好填完坑,爱大家!!! 91、第 91 章 范老夫人沉声道:“你是年岁大了, 如今都有些糊涂了, 这样的话也敢说。” 老嬷嬷面色苍白:“老奴以后再不敢了。” “好了,珩哥儿既睡着, 你先扶我到正厅等着,”范老夫人道。 可老嬷嬷的话到底让范老夫人多思量了几分,其实老嬷嬷说的也没错, 圣女自然要比长老之女更尊贵,若是谁能娶了圣女,那真是能得到巫族全族的助力。 陆珩如今虽说成了摄政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大齐宗室全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着呢,他们也并非吃素的, 若是稍微出了纰漏, 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娶了圣女继而得了巫族全族的支持,那陆珩摄政王的位子自然就会稳稳当当的。 范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很好,说到底自家孙儿如今已然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又生的这般出色, 有文才武略皆有, 当然配得起圣女, 细细想来竟是再好不过的一桩婚事。 这般想着,她的心头逐渐火热了起来,甚至没听到陆珩进屋的声音。 陆珩没睡多久就醒了,这时自然有下人禀报范老夫人来府的事, 他听到后略一收拾就过来了:“祖母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范老夫人回过神来,看他站在地上,又是心疼了几分:“你这孩子逞什么强,快些坐下,”一旁老嬷嬷极有眼力见地扶着陆珩坐下。 说完话后才回答陆珩:“还不是担心你,你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独自跑来这养伤,怎么不回府上去,这哪有府上照料你照料的好,”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宅子里的主子单你一个,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陆珩想了想道:“府中人多事杂,口舌也多,倒不如这里清净,再者太医时刻都在这里候着,半点不妥也没有的。” 这里的下人嘴巴最紧,半点消息都不会透露出去,也不会泄露桑桑待在这儿的事。 可范老夫人却会错意了,她想起国公府上二房一家子,还有不让人省心的秦氏和陆静婉,觉得陆珩留在这养伤也不错,反倒没有人吵嚷。 “既你觉得好,那便在这儿养伤,只一点,必得听太医的话,按他的方子好好服药,这样身子才会好得快,也不必叫祖母担心,”范老夫人心疼的道。 陆珩点头应是。 说着话,外头小厮忽然求见,说是国公府来人,待来人进来后,屋内人就恍然了,这丫鬟不正是巫瑶身边的婢女吗。 小丫鬟进来后先是向陆珩和范老夫人行礼,然后才道:“老夫人,先前您在府上给王爷预备了好多疗伤的药材,刚才姑娘去收拾时才发现落下了一味药材,这不立时就遣了奴婢送过来。” 范老夫人含笑道:“是我老糊涂了,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多亏了你家姑娘心细,若不然这一趟探病可成什么了。” 老嬷嬷过去把药接过来,那小丫鬟说完话就走了,倒是个机灵乖巧的。 说起来巫瑶确是个好姑娘,想起这两年多以来巫瑶对陆珩的长情,老夫人还是心软道:“巫瑶待你之心一片赤诚,再过几天你恢复的更好些便叫她过来瞧瞧你,这些日子把她也给担心坏了。” 陆珩照旧是不留情面的拒绝:“朝上已经压了不少折子没处理了,再过几天那些朝中官员定是要过来与我叙话的,巫瑶姑娘是女子,若是不小心有了冲突,那便不好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左右不差这几天,”范老夫人又道:“我也与你说了不少话了,该是费了你不少精神了,祖母这就走了,你好好养身子。” 陆珩眉头微蹙,若是往常祖母不会就这么轻轻放下的,定然还要再劝他和巫瑶多相处,怎么这次倒颇有些反常,不过这样反倒更好,免得耽误时间。 桑桑回了宫以后也没闲着,她毕竟是是巫族圣女,寻常时候都有不少事等她处理,更何况她眼下耽误了这么多天。 她回来就开始处理积压的事,直忙了四五天才差不多完事,只不过除了这些日常繁杂事务,还有一件搁在她心间的事,那就是那日在诚郡王的庄子上刺杀她的那伙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那天下了大雨,她和陆珩又因为箭羽而滚落山间,十安等人倒是及时遣了人去搜查,但如今还没个下落,想来要想查出那伙刺客是很难的,至少需要一段时间。 说起来,自打她回归巫族后,这是第一次遇刺,而且那伙人明晃晃的是冲着她去的,她有些想不通,到底是谁想要刺杀圣女,齐魏两朝皆有可能,巫族……也说不定,不过当年那伙人已经被父亲给找到了。 想着这些事,桑桑秀美的眉毛微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平静的日子。 “圣女,宝珠煲的汤羹好了,她眼下正忙着研究新菜,就让我端过来,”巫月说着话端了碗汤羹过来。 宝珠的手艺如今是越发好了,单单闻着味道就让人觉得这汤鲜的很,桑桑却忽然想起陆珩来了,也不知道他的身子如今养的怎么样了。 自打那日一别后,俩人没再见面,毕竟两个人都不是能随心所欲闲下来的,都有许多事要忙,不过十安倒是日日送了信过来,每封信上都写着陆珩一日好过一日,这叫桑桑放心了些。 说到底陆珩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她合该多关心陆珩。 巫月看桑桑看了半天汤羹,却没有动勺子,心道圣女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就故意活跃道:“圣女,今儿是十六,月亮格外圆,月色也好,不如出去走走,您日日在房里面忙,也应该松松筋骨才是。” 听巫月这么说,桑桑也觉得有些累了,她也忙了这些天了,出去走走也无妨,夏夜里不用担心着凉,桑桑就这么带着巫月出去了。 门外,高高的宫殿门房下似是立着一个人影,那人身着一身鸦青色长袍,墨发束在玉冠内,宫灯被夜风吹的微动的光影投在他的身上,竟恍惚如梦一般,衬的他的脸尤其白皙,像是暗夜里一簇簇的梨花。 巫月呼吸一滞,这摄政王委实生的太好,她都看见过好几次了,还没适应过来,也怪不得京中的那些小娘子们一提起摄政王就脸红了。 桑桑步子微顿,惊讶道:“陆珩?你怎么来这儿了,何时过来的,你不是在养伤吗,这会儿走来是不是又在逞强?”瞧着陆珩这样子竟像是站了会儿的样子。 不应该的,若是宫室外来人,门房处的侍卫定是第一时间来报的。 陆珩上前一步:“是我叫他们先不要禀告你的,倒是你,怎么晚上出来了,是写折子累了吗。” 实则是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想起了往事,那时候桑桑刚以圣女的身份回来,与他之间如同仇人一般,连句话都不肯同他说,他满心绝望,只觉得与桑桑之间再无希望,执拗在雪夜里站在宫室前,只想着能见她一面,好好说说话。 时日长了,如今他竟能和桑桑站在一起,而桑桑还记挂着他,这都是当时的他不敢奢望的,他心中更确定了几分,迟早,他会和桑桑重新在一起的。 没等来陆珩的回应,桑桑倒是瞧见他唇角微勾,竟然笑了起来,心道这人大晚上来这儿干站着,还在这儿傻笑,莫不是这几天养伤养的脑子有问题了不成? 陆珩侧过身,与桑桑站在一处:“伤已经好多了,如今这样走路已是无碍了,你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有数。” 桑桑心道也是,陆珩自幼习武,伤恢复的也较常人快些。 “今晚月光清亮的很,西边的池子里养的鱼现在也肥壮了,咱们过去瞧瞧吧,”陆珩说。 他和桑桑一个摄政王,一个圣女,若是被人瞧见晚上在一起,自然会传出些话来,故而西边的池子是最好的选择,那里属于桑桑的宫室范围内,且外围的人早已经叫他替换成了自己人,这便半点不用担心了。 这池子是早些年就辟了的,面积很大,一旁假山垂柳皆有,池子里养着的则是前些日子刚放进来的鱼,这些鱼被养的肥了,胖胖的身子在水里游曳,瞧着竟有些呆呆的。 桑桑放下了鱼食:“看样子它们还是少吃些鱼食为好,若不然宫女太监们早把它们给捉了做鱼汤喝了。” 陆珩接着道:“这主意倒好,说来我也有些日子没喝鱼汤了,现在听你一说倒想的紧,”他说着像是在算着日子的样子:“再过几天这几尾鱼也就长的肥壮了,用来做汤正好,”他说这话时面色微敛,竟然十分正经的样子。 实则话里话外就是暗示桑桑给他做鱼汤的意思。 桑桑瞧着他白皙的有些过分的脸,竟然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故意道:“我倒是未曾煮过鱼汤,若是不小心盐放多了,亦或是鱼被煎的糊了,你还能吃下去?” 她说这话时鼻尖微翘,清澈的眉眼间带了几分艳色,叫人挪不开眼去。 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的她了,陆珩想起桑桑以前骗他时的样子,就是这样眉眼弯弯,鼻尖微翘,满心满眼的活泼生动。 “能,”陆珩缓缓说,却带着一股子坚定。 只要是你给我的,就算是砒.霜,我也会当做蜜糖一般甘之如饴。 桑桑一愣,这厮又这样莫名其妙地说话,她下意识摸了摸耳根,有些痒,然后肃了肃嗓子:“好啊,那你等着。” 给自己的救命恩人炖一碗鱼汤嘛,这是应当的。 远远落在后面的巫月脸上漾出了笑容,巫月心道旁的不说,就摄政王和圣女站在一处就足够赏心悦目,就像是画里的一双璧人一般。 转过这个念头,巫月就晃了晃脑袋,她这一天都胡乱想些什么呢。 而不远处,桑桑转过身往回走:“夜色深了,宫门就要下钥了,你也回吧。” “不急在一时半刻,我先送你回去,”陆珩说。 陆珩看着前头的桑桑,她如鸦羽一般的长发落在肩上,月光打在上面竟似在泛着光一般,她的裙裾如同花一般绽放,就像回到过去一般。 陆珩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桑桑几乎是从未下过厨的,炖鱼汤对她来说也实在是难事一件。 这些天她倒是看了一些食谱,又去请教了宝珠,理论都已经具备了,可实际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还没等桑桑上手,她就收到了一个消息。 小皇帝齐昊病了,而且这病来势汹汹,竟然起不了床了。 听到消息后桑桑马上就问了齐昊的贴身宫女,那宫女面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作为贴身伺候的宫女,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她们自然是跑不了的,因而这些宫女太监几乎是捧着整颗心去伺候齐昊,一点眼珠子不敢错。 可风寒这事,却是难以避免的。 照贴身宫女的话来说,自打摄政王病了以后,折子就每日增多,朝上的事积攒了一堆也没人下个决定,齐昊自幼是个好强的性子,十分着急。 可齐昊到底只是个小孩,如今方才八岁,寻常人家这岁数的孩子怕是连字还没认全呢,他却顶了这样大的一个担子,他虽聪敏好学,可如何能处理的了这样复杂的朝务。 他心思多,身子又一贯弱,有天傍晚不小心吹了寒风,就这样着凉了,开始只是有些发热头疼,并没什么大碍,可这烧总也退不下来,愈发严重了起来,来势汹汹很是吓人,到最后竟然感染了风寒,太医也束手无策。 谁都知道,风寒在这个时候可是险之又险的,多少人就折在这上面,尤其齐昊年幼,身子又有些虚弱。 桑桑由丫鬟服侍着穿了外衫:“巫祁过去了吗?” 那宫女声音有些颤:“巫医已经过去了,眼下正给皇上瞧着呢。” 桑桑心中微定,巫祁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有巫祁在,齐昊定然保得住命,说话间她也收拾好了,很快就到了殿门口。 桑桑一进去就看见了陆珩,他正立在齐昊的床榻前,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沉沉。 这样的时候摄政王自然是在的,她冲陆珩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过去看齐昊。 齐昊躺在床上,他盖了一床明黄色锦被,床榻极大,小小的身子显得特别瘦弱,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都拧在一起,看着难受极了,桑桑握了握齐昊的小手,竟然有些烫。 桑桑心中一惊,看来这病实在凶险。 巫祁并没在屋内,可能是去外头写方子煎药去了,陆珩上前一步,面色微凝道:“皇上……他这一病来的凶险,不过巫祁瞧过了,说能好,只是会损耗心血。” 损耗心血……在这个时代实在不是一个好词,这意味着体虚多病,内耗不足! 齐昊还这样小,桑桑想起这个小小孩童穿着明黄龙袍装大人的样子,想起他喝到梨子水时翘起的唇角,似乎只有那时候他才像个小孩子。 陆珩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桑桑在想什么,他抬手握住桑桑的肩膀:“放心吧,有巫祁在,皇上会好的。” 说来齐昊再小也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生病了自然是大事,不能等闲视之。 首先是照料齐昊的人,桑桑到底是外族圣女,不好一直插手其中,若不然那些皇族宗室第一个就要想歪了。 如今在后宫中的是先帝留下的太妃们,其中有一位太妃是皇后的族妹,当年皇后没了以后先帝纳进来的,想来先帝也是存着几分照顾齐昊的意思,说起来还是齐昊的姨母,且桑桑听闻这位太妃十分温柔良善,现在这个情况由她来照料自然是最好的,定然不会害齐昊,而且名正言顺。 忙完了这一通,又耗费了不少功夫。 镇国公府正房。 一间厅房内隐隐有些香味,却并不明显,细细闻去是檀香的味道,原来是范老夫人刚礼佛回来,身上染了檀香的味道。 一旁巫瑶扶着范老夫人坐下,又倒了碗茶:“老夫人,这茶叶是新进的,我刚刚泡好,您尝尝味道如何?” 巫瑶眉眼温婉无害,十分得范老夫人的喜欢,范老夫人尝了口茶:“你这手艺是越发好了,” 满口的称赞。 “老夫人喜欢就好,”巫瑶笑着道。 范老夫人心中十分舒服,说来巫瑶这两年来一直待在国公府里,虽说是为着陆珩,可到底也待她很好,比自家孙女还有孝心,样样周全。 范老夫人想起了巫琴,说来巫琴当时走的太急:“巫琴回去也有些时日了,如今可好?”巫琴的事是瞒着的,故而外人只以为是回巫族去了。 巫瑶笑容一僵,然后很快转换过来:“妹妹在家一切都好,您不用惦记,”她说完心头一黯,自打巫琴回去后,她就再没巫琴的消息,也不知道巫琴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甚至不敢去想。 巫琴到底是为了她才会落到这样的境况……她这个姐姐做的太不称职! 范老夫人又说道:“眼下皇帝正在养病,我到底是有品制的命妇,过两天该去宫里请安的。” 齐昊年岁小,这病又来的凶猛,自然是要好好调养的,没个把月的时间调养不好,朝中的命妇按理也要进宫来请安,当然,这请安是与后宫的妃嫔请安,这会儿就是去拜见太妃了。 巫瑶点头:“合该是这个道理的,”她也应该去请安的。 “说起来如今圣女也住在宫内,圣女来了这许久了,我还未曾拜见过圣女呢,倒是失礼了,这会儿正是个好机会,”范老夫人又道。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脑中轰鸣一声。 巫瑶面色瞬间雪白,手中的茶碗“砰”地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哗啦啦的响声,瓷片碎了一地。 巫瑶从未这般失色,她大喊道:“老夫人,你不能去见圣女!” 92、第 92 章 话音落下, 屋内陷入了一股极度的安静中。 一贯端庄知礼的巫瑶姑娘竟然这般失态, 不只摔碎茶碗,更是失声惊叫, 这实在是令人震惊。 屋内服侍的一众小丫鬟俱都惊的微张嘴巴,若非如今站在她们眼前的正是巫瑶,她们还以为是叫换了个人呢, 这情况……委实诡异。 范老夫人原本正在喝茶,此时也放下了茶碗,自打巫瑶来大齐后, 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情态,从前巫瑶可是半点差错都没有出过,她拧着眉头看向巫瑶。 巫瑶到底是巫族长老之女, 这些年也算是经了不少事, 刚才那种情况是因为范老夫人毫无预兆地提起要见圣女的事, 她怕范老夫人见到桑桑,这关乎她最重要的未来,这才这般失态。 可那也不过一瞬间,巫瑶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她纤细的眉尖微蹙, 轻咬嘴唇, 似是十分难受地道:“老夫人,方才是巫瑶失态了,老夫人可没有惊到吧。” 巫瑶做出这般情态,又兼之她面色苍白, 范老夫人还以为巫瑶身体忽然不适,担忧地道:“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巫瑶用帕子裹住右手的指腹:“方才从茶壶里新倒了些茶水,可巫瑶没想到那茶水这么烫,一时间没拿稳,就这样把茶碗给摔碎了。” “快拿烫伤膏来,”范老夫人道。 话毕,不用吩咐,那些小丫鬟就把碎了一地的瓷片收拾起来,又将湿了的万字福寿纹的地毯给换了,很快,屋子就恢复了原样,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烫伤膏也取来了,老嬷嬷要给巫瑶抹药,巫瑶轻轻摇了摇头:“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只不过那一下子被烫到了而已,我立时就将茶碗给扔出去了,只是指腹有些泛红,并没什么大碍,估计今日也便好了。” 见巫瑶这样坚持,老嬷嬷自然退下,巫瑶从白瓷瓶里取出些药膏涂在指腹上,清清凉凉的感觉,只有她自己瞧见那上面连半丝红痕都没有。 收拾停当后,范老夫人才想起巫瑶那句话,她不能去见圣女,这是为什么? 范老夫人的手腕上常年戴着佛珠,她提起刚刚巫瑶的话:“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圣女有什么忌讳不成?” 范老夫人自然想不到圣女是桑桑,也猜不到巫瑶的心思,她只以为圣女是不是有什么忌讳,到底巫瑶和圣女都是巫族,前头也见过几面,自然也知道更多关于圣女的事。 巫瑶坐在椅子上,微垂着头,她抹了药的右手轻轻搭在椅背上,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又惹人怜惜。 “老夫人,倒不是说圣女有什么忌讳,只是我想着圣女人贵事忙,前些时候我去拜见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我是怕您去的时候圣女正忙,倒累的您白走一趟,”巫瑶轻声道。 巫瑶没想到范老夫人会突然提起要见圣女的事,她先前以为桑桑来大齐的这段时间内只要有心避一避,定然不会叫范老夫人见到桑桑的,可她没料到范老夫人会自己提起要见圣女的事。 范老夫人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丧夫又丧子,身子就有些不好,后来又出了桑桑这事,累的陆珩不管不顾,范老夫人当时又生气又心疼,以至于半个多月没起来床,后来好不容易将养好,身子倒是越发虚弱了。 打那以后,范老夫人自然长时间在家休养,顶多就是每隔一个月去一次寺庙进香,其余时候等闲都不出门,更何况她现在是摄政王的祖母,几乎可以说是大齐头一个的老封君了,那些宴会她更是不必去。 圣女又几乎只在宫中,等闲不露面,再者说了,圣女只是出使齐国,没多久就会回巫族,这样一来,范老夫人几乎见不到圣女,可只除了眼下这种情况,范老夫人自己动了心思要去见圣女。 巫瑶一时心乱如麻,她知道范老夫人一贯的性子,若是叫范老夫人知道圣女是桑桑,说不定会转而叫陆珩求娶桑桑,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范老夫人捻了捻佛珠,巫瑶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圣女这样的身份是不得闲的,宫内宫外,还有巫族之事,只怕是忙得很,她若是贸贸然求见,说不定真会落个空。 “你说的有理,只是圣女再忙也有休息的时候,”范老夫人说道,她有这个自信,现在她是摄政王的祖母,就算是圣女也要卖她面子。 巫瑶心中咯噔一声,听着这意思就算这次不成,也会有下次的,范老夫人若是打定了主意,那她也不能一次又一次的阻拦,她该怎么办。 她左手垂在身侧,指尖掐进掌心,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到那时自会有旁的法子,巫瑶渐渐冷静下来。 范老夫人又想起一件事:“早前有几家老夫人都递了信儿过来,说眼下这会儿皇上已经好了一些了,后宫太妃们也得了闲儿了,过几天是个好日子,正适合去宫内请安。” 巫瑶顺着就道:“我陪着老夫人一同去,路上也好说话解闷。” 范老夫人含笑点头,巫瑶的性子她是最喜欢的。 圣女毕竟从未见过,还是前不久才寻回来的,也不知道性情如何,可巫瑶却是她眼见着看了两年多的,人品、相貌、性情无一不好。 若能叫珩哥儿娶了圣女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没有,倒也无事,巫瑶也是不错的,只是略输一截儿而已。 皇宫,寝殿内。 桑桑坐在床榻外缘,低头看着床榻上还在睡着的齐昊。 巫祁医术高明,可齐昊年幼,这病又来的凶险,故而这几天过去齐昊只是将病稳住了,还没到能下地走路的程度。 一旁伺候的贴身宫女恭敬地道:“圣女,皇上睡了有一会儿了,估摸着再过一刻钟也就醒了。” 桑桑见这宫女现在很是稳重,不似那天那么慌张,不过倒也是,现在齐昊的病势稳住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就算受些惩罚,也不会危及生命了。 屋内浓浓一股药味儿,闻着就觉得很苦的样子。 床上齐昊小小的脸依旧面色苍白,他本就瘦弱,这下更是明显了,眼眶几乎都凹了下去,整个人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在这明黄色的宫室里,像是时刻都会失了声息一般。 桑桑在心中暗叹一声:“去拿些清水来。” 桑桑用清水润湿帕子,然后轻轻抿上齐昊的脸颊,好叫齐昊舒服些。 宫女在一旁低沉着眼,似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她心道圣女待皇上是极上心的,看着比皇上的母族还要亲呢。 把帕子放在黑漆托盘上,桑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瞧着很快就要到晚上了,她对一旁候着的宫女说道:“御膳房的菜这会儿应当都备的差不多了,你去一趟,要些梨子水过来,记得,不能放酒,梨子要最新鲜的,皇上用过膳后定是要服药的,那药很苦,到时候你就将这梨子水给皇上喝一口,记得,千万不能多给。” 齐昊一贯喜欢梨子水,虽然他现在仍在病中,但喝个一两口还是无妨的,多少叫他开心些。 宫女弯腰:“是,圣女。” 眼见着天要黑了,桑桑也要回去了,可还没等她起身,一只软软的带着温度的小手攥住了她的手,力道很轻,像是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齐昊刚刚醒来,他梦见了母后,其实母后没的时候他才将将五岁,这些年过去他几乎记不清母后的模样了,可梦里母后还是温软着一张脸,像从前一般把他抱在怀里:“昊儿,今天的课业可都完成了,父皇没有说你吧,”然后就吩咐宫女把他爱吃的点心都呈上来。 梦醒过后,齐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一时间还真以为是母后回来了,可再一细看,原来是圣女姐姐。 齐昊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来是装做大人惯了的,这会儿却攥着桑桑的手,委实不像话,叫旁人瞧见了可怎么好。 齐昊红扑扑着小脸,大人一般道:“方才是朕睡糊涂了,圣女姐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说着就要挣扎着坐起来,桑桑知道齐昊一贯的好强性子,只好将齐昊扶起来:“才过来的,没多久。” “眼下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皇上您略醒一醒神儿,用了晚膳后可一定要好好服药,”桑桑轻声道。 这意思就是要走了,齐昊没有回应,他想圣女姐姐陪他一起用膳,就像母后一般,这些天虽然有姨母照顾他,可姨母总是叫他不要忘了舅舅一家,说那是母后的家,也是他的母族,这话说得多了,他就有些烦了,他还是喜欢圣女姐姐。 桑桑一下子就看出了齐昊眼底的不舍,然后笑吟吟道:“方才听宫女说今儿晚上的菜色不错,都是新鲜的,倒比我宫里的好。” 齐昊到底是小孩子,眉梢一下就弯起来了,却还要正经地说:“那圣女姐姐就留下用膳吧,”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又说了会儿话,宫女开始摆膳,一道道膳食流水般往桌子上摆,桑桑把齐昊扶到桌子旁,刚刚坐稳,外面就传来太监的唱喏声:“摄政王到。” 陆珩进来后就一撩衣袍,向齐昊行礼:“臣叩见皇上。” “陆哥哥快起来吧,”齐昊忙道。 他今晚尤其开心:“陆哥哥你来的正巧,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你刚批完折子也饿了,坐下咱们一起用膳吧。” 陆珩一进来就瞧见一旁坐着的桑桑了,于是唇角微勾道:“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陆珩的伤也还没好全,虽还没恢复曾经的状态,可眼下走路写字已是无碍了,这些日子天天上朝处理折子,自然忙得很,他倒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桑桑,也算是意外之喜。 陆珩坐下后就和齐昊说了说近日朝上的情况,还叫他不要担心,好好养病。 没说几句话,膳食就上全了,齐昊端坐中间,桑桑和陆珩一左一右,对着满桌的饭菜,齐昊吃的异常开心,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来。 食不言寝不语,直到用膳后才又说了些事,这会儿宫女就端了煎好了的药过来:“皇上,该用药了。” 齐昊的嘴巴当即就瘪起来了,眉毛也拧了起来,这是他最像小孩子的时候。 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汁,齐昊就想起之前喝药时那股子苦涩的味道,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宫女见皇上不为所动,鼻尖就有些冒汗,显然是着急了,陆珩一瞧着就知道齐昊在喝药这方面怕是不听话了,估计着从前都要好好哄一番他才肯喝药。 桑桑把药碗从托盘上取下来:“皇上,良药苦口,这药还是要趁着热喝才最好呢,这样你的身子才会好得快。” 说罢,她悄声对齐昊说:“已经备好了梨子水了,刚刚摘下的梨子酿的汁水,皇上您喝完药就能喝两口梨子水。” 陆珩就瞧见齐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然后乖乖地喝药。 陆珩看向桑桑,她侧坐在椅子上,系在腰间的月白色宫绦半垂在腿上,越发显得腰肢纤软,眉眼纤细玲珑,带着几分清艳之色,尤其耳朵上坠着的白玉耳坠在灯光下微晃,几乎让他挪不开眼去。 他见过那么多面的桑桑,却很少见到这样的桑桑,他想起那时候她为肚子里的孩儿缝制衣裳时的模样。 如果那孩子长大了,桑桑也该是这样哄着他喝药的吧,他是个严父,她则做慈母,若是男孩,必得叫他好好读书,修习武艺,若是个女孩,也得叫她读书明理,买最好看的衣裳给她穿,他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 无妨,还有将来,到那时一定会如他想象的一般的。 齐昊刚拧着鼻子喝了药,然后赶紧喝了梨子水缓缓,清甜的梨子水润过喉咙,他却瞧见陆哥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圣女姐姐,像是看呆了一般。 那里面的神情他有些看不懂,他还没见过陆哥哥那样温和的眼神。 这会儿时辰有些晚了,陆珩先告退了,他要出宫,自然是要提前些的,又过了一会儿,桑桑也准备回去了。 屋内的齐昊终于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来了,圣女姐姐和陆哥哥怎么相处的这么好,全然不似从前那般! 外头,刚转过一个宫门,桑桑就看见了不远处夹道上的陆珩,他正站在一棵树下,晚风将枝叶吹的飒飒,一瓣瓣似是破碎的阴影打在他身上。 “你还没走?”桑桑问道。 陆珩身形微滞,然后走到桑桑身边,与她并肩站在一处:“有些……关于皇上的事要和你说一下。” 桑桑立刻就正经起来了:“你说。” 面对着桑桑清澈的眼睛,陆珩有些不自在,其实哪里有什么事要说,不过是他想多看看桑桑而已,这才临时编了这个理由。 可桑桑这般正色,陆珩倒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这些日子朝上积攒了不少折子,一时半会儿怕是处理不完,倒不好总是过来看皇上恢复的如何,若是你有空闲的时候,不妨多过来看看皇上,”陆珩说道。 其实这倒也不是为了诓桑桑才现编的借口,陆珩是真的这么想的,他深知齐昊是怎样要强的一个孩子,齐昊想得多,很容易钻到牛角尖里,眼下齐昊正是该好好养病的时候,要是一个不小心反倒越发严重了可怎么办。 且他看出来齐昊很喜欢桑桑,齐昊也就在桑桑面前能略略放下那些心思,若是桑桑能多去看看齐昊,齐昊定然能好的快些。 桑桑沉吟了一会儿道:“好,若是我得闲了就来瞧瞧他,不过过两天巫族有些事,我得出宫一趟,大概两三天的时间就回来了。” 先前她想着她到底是巫族之人,这般频繁地去看齐昊也不好,害怕叫外人误会,可今儿瞧见齐昊那孤伶伶的可怜样儿,当然想着自己能多陪陪齐昊,让齐昊快些好起来。 巫族也不好什么事都在宫里办,宫外头也有些隐秘的地方,这个陆珩是知道的,他道:“嗯,只要你过去略坐一坐,皇上也会高兴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巫族居住的宫室,陆珩立在宫门前:“到了,你进去吧。” 桑桑“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看陆珩清瘦的身子:“你也是,要按时用膳。” 她深知陆珩的性子,从前一旦忙起来的时候,陆珩就不用膳,直忙完了才对付吃两口饭,这样长久下来他的身子哪里能好,当时还是世子的他就没人敢劝,何况如今成了摄政王的他。 陆珩的唇角翘起,俊秀的眉眼间难得露出笑意:“好,听你的。” “都是因为你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桑桑又加上一句话。 陆珩眼中笑意不减:“我知道。” 桑桑抿了抿唇:“那好,我进去了,你也回吧,”她说罢就往里走。 看着桑桑逐渐远去的身影,陆珩静静伫在夹道上,何曾,他为了一个人、一句话而这般。 只有桑桑。 镇国公府,一座小院内。 丫鬟服侍着巫瑶梳洗穿戴:“姑娘您不必着急,这会儿子正是老夫人礼佛的时候,没个一时半刻是不会出小佛堂的,”她说着给巫瑶簪上了累金丝镶嵌红宝石的发钗:“姑娘您慢着些收拾就成,否则到了那头也是要等一会儿的。” 巫瑶闭着眼,眉宇间淡淡一缕忧愁,没有回应,那丫鬟就知道巫瑶的意思了,于是加快了速度。 实则她心中想不明白,自家姑娘可是巫族长老之女,出去到哪儿都是要被人捧着的,可如今却像个小辈一般在范老夫人身旁,一点不复从前那般耀眼,姑娘这般委曲求全又是为了什么呢。 尤其那范老夫人,当初姑娘纡尊降贵来了这国公府居住,那时候她待姑娘还是恭敬的,可自打世子成了摄政王,待姑娘就没有从前那般敬重,如今瞧着倒更像是祖母待孙辈一般,姑娘竟也能忍过去。 巫瑶睁开眼,镜中的姑娘已然装扮好,尤其发间珠钗更衬得她柔弱温良,可惜陆珩还没回到国公府,当初想着能多见见他来了这儿,难不成竟是个错误不成?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丫鬟赶紧去开门,只见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嬷嬷,那嬷嬷对巫瑶行了礼:“姑娘,圣女昨儿出宫了,似是后天回来。” 巫瑶心中的大石瞬间就落下了,她松了口气,这压在她心底好些天的事也算是有了眉目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记得,且小心些,别被旁人发现。” 她这几天就在担忧范老夫人想要见圣女的事,巫瑶正愁着该怎样劝阻范老夫人,可又怕被范老夫人疑心,如今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桑桑正好这两天出宫去了,这样一来范老夫人进宫自然就见不到桑桑了。 那嬷嬷点头,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原来这嬷嬷竟然是桑桑身边服侍的下人,也是巫族之人,只不过没人知道这嬷嬷曾经受过巫瑶姐妹的恩惠,巫瑶也是这两天刚联络上的她,这嬷嬷才给巫瑶透露了消息。 宫中都叫陆珩换了侍卫,桑桑身边带的又都是巫族精良的守卫,等闲人是不知道桑桑每日的行程的,有了这个嬷嬷,日后打探消息倒是方便多了,巫瑶想。 巫瑶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为了陆珩几乎是付出了一切,她不能失去陆珩。 皇宫。 一处宫殿内坐了半屋子的命妇,大半都是大齐数得上号的重臣的内命妇或是老安人,这些人自然是来请安的夫人们了。 上首一溜儿则是太妃们,这会儿子还能见客自然都是有些本事的,下面则是左右两侧各一排椅子,左侧第一个就是范老夫人,第二个则是巫瑶。 说是请安,其实这会儿齐昊已经好了许多了,且她们也不好面见齐昊,也就是在后宫这儿说说话。 屋里的这些人,说起来当然是范老夫人和巫瑶身份最尊贵,到底是摄政王的祖母,谁都得捧着说话。 一群夫人们聊着胭脂水粉,兼着衣裳首饰,还有些心思活泛的,知道范老夫人喜好礼佛,就聊些佛经珠串,范老夫人果然搭腔,部分夫人心中暗道还是要好好学着。 屋子里也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说着话就提起了自家的儿孙,什么不好好读书,镇日里招猫逗狗,还有些自家儿孙比较出色的,就说读书好骑马也好。 有那些实在没什么可夸的,就说自家孩子总算是传了香火,把嫡子给生下来了。 话说到这儿,众人心思都活泛起来了,摄政王……可是如今还没娶亲呢! 大齐现在除了幼帝以外,就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了,何况摄政王生的又那般好,满大齐的人家都想把自家女儿嫁过来,那可是不可多得的良婿啊! 殿内也有不少有适龄女儿的夫人,见状就貌似无意地提起摄政王如今虽然忙,可身边也要有女人照顾着才好,这样才能放心后院,忙着朝政,还能传宗接代。 这话一挑头,就说个没完,有眼尖地注意到巫瑶面色有些不好,可大家也没在意,毕竟巫瑶在摄政王身边这么久了也没个准话儿,再者说了,就算巫瑶嫁过去当了正妻,自家女儿也能成侧妃,那也是一步登天了。 大家越说越火热,看那样子是恨不能当场就把自家女儿许配过去。 这话正好触到了范老夫人的心头,她最在意的还是陆珩如今也没有孩子,陆珩已经这个年纪了,早就到时候了,他到底是要传宗接代的。 可她旁敲侧击多少次了,陆珩也没松口,莫说要孩子了,就连女人也不碰,这都是桑桑那个狐媚子的原因! 一处角落里,两个夫人说起悄悄话来,其中一个道:“摄政王身边这么久了也没个女人,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 其实也不怪她,京中有些人是这样悄悄流传的,这世上哪有不好美色的人,摄政王可是十足一个怪胚。 另一个夫人笑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话,摄政王可好好的,再者说了,他可是有过一个妾室的,你才嫁过来一年,故而并不知晓。” 京中有些年头的人家都知道摄政王曾有过一个妾室,这些新起来的人家或是新嫁过来的,就不大打听得到了。 “什么,你说摄政王曾有过妾室?”她一时惊讶竟没防备大声说了出来,实在是从前她听说的版本都是摄政王那方面有问题,故而不近女色,她还可惜过,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竟然不能人道,如今骤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可不是惊得忘了这会儿是在宫里。 这声音足够叫大家听到了,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说来摄政王早些年很有些隐姓埋名的味道,倒没有多少人知道摄政王身边的事,不过关于摄政王有过妾室的事,京中有些人倒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是约莫三年前,摄政王曾有次带着妾室去过皇庄,不过摄政王疼惜那妾室疼惜的紧,竟然没叫那妾室露面,只在屋子里待了几天,然后就带回府中去了,后来却全然没了消息,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大家心里也好奇过,如今摄政王这般权贵,怎么那妾室却不见了。 当时有部分人瞧见了摄政王带妾室进皇庄,虽没瞧见那妾室的面容,可这事总也做不了假,故而这些夫人才觉得摄政王那方面该是没问题,这才想着把女儿嫁过来。 坐在下面的一个夫人冲着那位说错话的夫人道:“摄政王的事也是该你说道的,”她年纪看着得有四十多了,面容颇有些严肃,正是范老夫人娘家的侄媳妇张氏。 众人都侧过脸去看,原来是范老夫人侄媳妇张氏说的话,那这就是范老夫人的意思了,大家暗暗琢磨着。 那张氏也是个骄纵的,因着范老夫人的关系被捧惯了,她扬着下巴道:“王爷虽有过一个妾室,可那妾室是个命不好的,拖累了王爷许多,前两年就没了。” 众人一听这语气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看来那妾室并不得范老夫人的喜欢,若不然怎么会“拖累王爷”,又“是个命不好”的呢,这内里说不定有什么故事,一时间眉眼乱飞。 巫瑶心道这范老夫人的侄媳妇张氏当真是个蠢的,竟瞧不出来范老夫人生气了,她打圆场道:“也说了这许多话了,怎么没瞧见成太妃?” 成太妃就是齐昊的姨母,如今在后宫中也算是身份贵重。 这时就有宫女回道:“太妃去瞧皇上了,眼下正是皇上服药的时候,这会儿子就该回来了。” 也是巧了,正好这会儿外头太监唱喏道:“成太妃到。” 巫瑶舒了口气,她并不喜欢听到桑桑的名字,更不想听到桑桑的名字和陆珩一起出现,这仿佛在提醒她,只要有桑桑在,她巫瑶什么都不是。 不过还好,范老夫人向来是不喜桑桑的,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想到这里,她略舒了舒心。 可那太监还没唱喏完,遥遥的又传来尖细的声音:“圣女到。” 巫瑶正想着桑桑,忽然听见这声音,这声音由远而近,又透着股尖细,吵得人脑仁发疼,似是糊涂了一般,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太监说的竟然是圣女! 巫瑶觉得她在做梦,桑桑不是出宫了吗,按理说今天不会回来的,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桑桑怎么会突然回来,还来了这里? 屋内,一众夫人也有些吃惊,怎么圣女忽然来了,同时心中也有些期待,倒是没怎么见过圣女呢。 范老夫人也坐直了身子,没想到还没等她过去,圣女倒先来了,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圣女呢。 唱喏声完,屋内进了两个人,可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前一个人给夺去了。 前头的姑娘身着一袭玄色镶金纹的衣衫,一头乌沉沉的发披在肩上,日光打在她脸上,越发显得她肤色白皙如玉,当真是眉目宛然,清极艳极,竟是个绝色美人。 众人先前也想过圣女是个什么模样,可到底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绝色无双,一时间竟不敢直视。 这人竟然是桑桑! 范老夫人大惊失色,她如何会忘了桑桑的脸,就算如今桑桑气度与过往不同,可那仍旧是桑桑。 步履款款,如同莲花一般轻绽,裙裾随之轻动,极是赏心悦目,这般走动之下,浑身的首饰竟无一丝响动,当真不愧是圣女,一众夫人心中暗暗想道。 范老夫人更是有些恍惚,这个人当真是桑桑吗,亦或是只是恰好与桑桑生的相像,可终究骗不了自己,哪有生的一般无二的两个人,这就是桑桑,那个曾经的妾室桑桑。 不管屋内众人是如何想的,成太妃上前两步:“圣女坐这儿,”这位置自然是原本留给她的,然后自己捡了一旁的位子坐下。 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成太妃面上笑着,心中却有些尴尬,怎么正巧她们过来的时候屋里在说摄政王的闲话,岂非显的她这个主人招待的不好。 原来她们恰巧听到了那些夫人后面说的那一段话,这话就说来话长了。 虽说今儿是外命妇请安的日子,可正巧碰到了齐昊服药的时候,成太妃自然以照料齐昊为主,齐昊样样都乖,偏只喝药这一项上有些使小孩子脾气,那些宫女太监不好劝说,她这个姨母好歹能说些话。 本打算着看着齐昊喝完药就回去,没想到齐昊今儿怎么也不肯喝药,耽误了不少时间,那药眼见着就凉了,成太妃是没法子了。 圣女就是这时候过来了,成太妃吃了一惊:“圣女什么时候回来的?”好歹住在一个宫内,又照料着齐昊,成太妃是知道桑桑出宫了的,这会儿子看时间还没到她回来的时候。 桑桑接过成太妃手里的药碗:“事情提前办完了,自然就先回来了。” 说来成太妃没怎么见过桑桑,这几天多见了几面还是因着齐昊的缘故,也不知怎么的,齐昊很喜欢圣女,倒比喜欢她这个姨母更多。 果然,见桑桑来了,齐昊就乖乖喝了药,没再使脾气。 喝完药就该休息了,成太妃吩咐宫女看着齐昊,然后就和桑桑一道儿出去,说着话就提起了请安的事。 成太妃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如今后宫中这些太妃隐隐以她为首,自然都是因着齐昊的缘故,可从前她却说不上话。 那时候先帝自有宠爱的妃子,成太妃从来也不大得先帝的喜欢,她也知道自己被纳进宫来是为着照顾齐昊,故而如今虽说得上话,却总有些没底气。 她想着,若是能请了圣女同她一道儿过去,叫那些从前得宠爱的太妃和命妇们看见了,自然心中就有一杆秤,她日后在这宫中的位子也就更稳当了。 成太妃就和桑桑说了,左右若是成了自然是好,不成也没损失,不过她没想到桑桑应承的那么干脆,一听她说就答应了。 成太妃喜形于色:“路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桑桑虽未曾在宫中生活过,但也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想着这成太妃到底是齐昊的姨母,而且不过是去略坐一坐,露个面就成了,也不耽误她什么事,因而就答应了。 不过桑桑没想到,正巧就听到了那番话。 听到有位夫人说“摄政王曾有个侧室,”然后听到另一个声音说什么“拖累王爷,命不好,那妾室早早就没了。” 听到这儿,桑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说的不就是她吗,她就是那个命不好的妾室。 可人已经到这儿了,太监的唱喏声也喊出去了,自然只能进去了,再者说了,也没人知道她是那妾室。 于是,两人就这般进了屋。 屋内,气氛一时热闹的很。 一众命妇都没想到会这样看见圣女,连忙给桑桑行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同桑桑说话,成太妃也跟着与有荣焉,毕竟圣女可是因着她才来的。 成太妃心满意足,自觉方才门口的那段小插曲已经过去了,她身为主人公,当然要做出主人的样子来。 成太妃肃了肃嗓子:“圣女,这些便是今日过来请安的命妇们了。” 下座的各个命妇都露出笑来,坐姿越发端庄,这可是圣女啊,在圣女面前当然不能出差错,可说到底,还是绕不过范老夫人去,她毕竟是眼下命妇们中品制最高的。 成太妃就道:“圣女,这位便是国公府的老封君了,也是摄政王的祖母。” 范老夫人…… 其实桑桑一进屋就瞧见范老夫人了,范老夫人坐在上首,想不看见都难,何况不过才三年的时间,也没久到让她忘了范老夫人的脸,只是她没想到会再见到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穿了身檀香色的襟子,头戴眉勒,头发已然有些银白,看着倒比从前老了不少。 成太妃话都说到这儿了,按说现在范老夫人就该拜见圣女了,只是范老夫人却一动不动坐在那儿,失了平素的谨慎。 范老夫人其实还没缓过神儿来,记忆中的桑桑失踪至今,可现在忽然出现,还成了圣女! 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桑桑就是巫族那找回的圣女的事实,她总是想起从前谦卑的桑桑,在泥地里的桑桑,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桑桑,可如今桑桑竟然摇身一变就成了圣女…… 范老夫人想起了从前的那些事,还有刚刚侄媳妇说的那些话,她心神不稳,面色都苍白起来。 “范老夫人?”成太妃疑惑问道。 范老夫人这才回过神儿来,她恢复了素日的冷静,然后缓步上前:“太妃,”然后看向桑桑,口中吐出二字:“圣女……” 自然不能只是口头尊称圣女二字便可,大齐朝素讲礼仪,除了皇帝和摄政王以外的人都是要拜见圣女的。 范老夫人垂着头,从前那个生杀予夺、卑微到泥地里的桑桑,如今竟然高坐上首,应承众人叩拜,真是风水轮流转。 再如何不甘心,范老夫人到底还是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93、第 93 章 极标准的一个礼。 看着堂中弯下背脊的范老夫人, 还有她银白的发髻, 桑桑有些晃神儿,心中更是升起一股荒诞的感觉。 曾经都是她叩拜行礼, 范老夫人从来都是高坐上首,对她这般的小丫鬟连个正眼几乎都不肯给,就像是在看一个物件儿。 如今倒是转换了位置, 世事当真变幻多端。 桑桑倚着椅背:“老夫人快起吧。” 成太妃在一旁应和道:“老夫人快坐下吧,别累坏了身子,”这范老夫人可是摄政王的祖母, 就算是她也要好好待着的。 随即就有宫女扶着范老夫人坐到位子上,那宫女只觉得范老夫人手臂很是僵硬,似是受了惊一般。 直到喝了一盏热茶, 范老夫人僵了的身子才逐渐恢复过来, 而此时, 屋子里重又恢复了欢声笑语,一众夫人们搜肠刮肚地想着话题与桑桑说话,桑桑也回应的十分得体,游刃有余。 瞧着这样的桑桑, 范老夫人心绪烦乱, 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也就坐了两盏茶的时间, 桑桑就说还有事要忙,屋内诸人连忙恭送圣女出门,圣女这样的大忙人能坐两盏茶的功夫已是十分不容易了,何况还这样没有架子。 成太妃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这次下来,她可算是有底气了,也能在这后宫中真正扬眉吐气了。 先前成太妃因着伺候齐昊服药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会儿连忙叫宫女们端上茶果点心,又引着夫人们去了外头赏景,这时节正是花开的好时候,宫内更是花团锦簇,直让人看不过眼来。 赏景之余,大家又说起闲话来,先前说的是摄政王,这会儿子说的自然就是桑桑了。 “没想到圣女年纪这样轻,还生的这样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容色的美人儿。” “可不是,先头京里总是传出什么建康第一美人,什么第一才女,先前我见了觉得还成,可这回见到了圣女,才知道什么叫绝色。” “可不是说,而且圣女性子还这样好,说话轻声细语的,脸上还挂着笑,真真儿叫人如沐春风。” 夸赞桑桑的话一时不绝,昔日泥土里的小丫鬟如今成了人人称赞的圣女,一旁的范老夫人皱紧了眉头。 巫瑶更是咬紧了银牙,她一颗心似是沉在了深深的谷底,看不见一丝阳光,桑桑明明出宫去了,怎么会回来,还这么巧来了这儿。 她可以真诚地接受桑桑是她们巫族圣女的事实,也不赞同巫琴损害桑桑的名声,因为那样会拖累巫族,甚至从前桑桑还是陆珩的妾室的时候,巫瑶自问也从未做过任何破坏他们俩之间的事。 她真正下定决心,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想和陆珩在一起时,还是在桑桑主动离开后,那时候陆珩几乎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实在是被桑桑伤透了心,她在一旁都不忍心去看。 也是那时候,她决定好好陪在陆珩身边,巫瑶知道陆珩的性子,可这世上什么事都敌不过时间,时日久了,陆珩总会忘记的,最后……也总会接受她的。 可巫瑶没想到,桑桑竟然回来了,她无比清晰的知道,桑桑一旦回来,那之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了,她仅剩的筹码就是范老夫人,可而今范老夫人也知道了桑桑就是圣女的事实,照着范老夫人的性子,范老夫人说不定会打上桑桑圣女身份的主意。 真到了那时,她要怎么办,她要如何自处。 巫瑶咬紧了唇瓣,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桑桑,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什么? 这边厢,成太妃发现范老夫人面色有些苍白,眉头微皱,像是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她上前两步道:“老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 范老夫人回道:“多谢娘娘关怀,老身是年纪大了,无妨。” 成太妃就道:“左右您今日已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为好,若是不小心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范老夫人这些年确实不怎么出门,成太妃还真怕范老夫人累坏了。 实则范老夫人确实有些累了,而且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冲击,她浑身乏得很,见状就道:“那老身就先回去了。” 话毕,就有宫女引着范老夫人出宫,巫瑶自然也跟着一道回去了。 回国公府的马车上。 小几上摆着的两碗热茶已经有些凉了,却还没有人动弹。 范老夫人倚在车壁上,方才是太过惊讶于桑桑的身份,现在才有功夫想别的,就比如说,圣女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圣女就是桑桑? 陆珩自不必提,他身为摄政王,自然是要与圣女时常见面的,巫瑶也是如此,后来她还曾去过几次宫中,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范老夫人睁开眼:“桑桑……圣女的事,你怎么没同我说?”她看着巫瑶。 记忆回笼,范老夫人就想起前几天巫瑶大惊失色,甚至打碎茶杯的样子,还说她不能去见圣女,如今一看,巫瑶是早就知道了的,巫瑶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巫瑶侧坐在一旁,闻言抬起头:“老夫人,是巫瑶想左了,”她说罢咬着唇瓣,目光泫然欲泣,下巴颌尖尖,实在惹人怜惜。 范老夫人一下子就想起这三年里巫瑶的柔顺和婉,待她也如同亲祖母一般,实在是个好姑娘,她当即就心软了,心道自己怎么会怀疑巫瑶呢。 看着范老夫人的眼神,巫瑶松了口气。 巫瑶把之前的茶水倒掉,又给范老夫人重新倒了碗热茶:“老夫人,先前圣女来朝,许多官员过去迎接,我是巫族中人,故而也随着去了,我也是那会儿才知道圣女就是桑桑姑娘的。” “不瞒您说,当时我也是很久才缓过神儿来,可再一细想,桑桑姑娘已经是我们巫族圣女,我如何敢议论圣女私事呢,”巫瑶咬着唇瓣轻声道。 范老夫人心道确实是,巫瑶毕竟是巫族中人,不可随意妄论圣女之事的,且若是桑桑从前是丫鬟还做过妾室的事被人知晓,那巫族的脸面岂非保不住了。 见范老夫人听进去了,巫瑶又继续道:“再者说了,后来我瞧着王爷似乎没有把这事告诉您的意思,我也就不敢擅作主张了。” 听巫瑶说起陆珩,范老夫人才恍然明白过来,真正的根源是在陆珩那儿,是她老糊涂了,竟把这层给忘了。 范老夫人舒了口气:“倒是我糊涂了,把珩哥儿给忘了,他要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你这些日子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 巫瑶垂下头:“巫瑶没有受委屈,只要是王爷想做的,巫瑶都会支持的。” 范老夫人深感欣慰,巫瑶这样儿的才是孙媳妇的好人选,可她转念又想起了桑桑,现在桑桑成了圣女,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是她曾经琢磨着想让陆珩求娶的,可桑桑那个人……她却是颇不喜的。 世上本没有两全事。 看着范老夫人的神情,巫瑶心中暗暗警惕,她必须得快些想出法子,若不然范老夫人怕真会装聋作哑一般地把从前那般慢待桑桑的事给忘了,还会希望陆珩娶了桑桑。 她得想出一个法子来! 皇宫门口。 已经到傍晚时分了,天色开始暗下来,陆珩才从宫中出来,就见十安从一旁候着的马车旁上前:“王爷,老夫人说今晚叫您回府一趟。” 原来这些天以来陆珩一直都住在甜水巷的宅子,没有回国公府。 陆珩想起上次和范老夫人在甜水巷的宅子见面的情景,那会儿还叫他好好养伤,不必回去,怎么今儿晚上忽然叫他回去。 半晌,陆珩沉声道:“往国公府的方向去吧。” 而此时的国公府正房内,安静的呼吸声可闻。 范老夫人靠在绣了福寿纹的软枕上,闭阖着眼睛,若非是指腹间偶有捻动佛珠,怕不是都以为她睡着了。 老嬷嬷知道范老夫人正是烦心的时候,就叫一旁候着的丫鬟们都出去,只余了她一个人伺候。 看着范老夫人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老嬷嬷上前小心地倒了碗茶:“老夫人,您半晌没有动弹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范老夫人这才睁开眼,只不过她没有去接过那碗茶:“绣娘,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这绣娘自然是老嬷嬷的闺名了。 老嬷嬷抬眼,就瞧见范老夫人那满是迷茫的眼神,她何曾见过范老夫人这般模样:“老夫人,您何曾做错过。” 老嬷嬷自幼就在范老夫人身边伺候,自然知道范老夫人说的是当年对桑桑做的那些事:“那时候王爷病重,若不是您如此做,王爷如今哪有命在,您没有错。” “再者说了,若是当年桑桑没有逃出去,如今也未必能被巫族寻回去,成了如今高高在上的圣女,”老嬷嬷又道。 老嬷嬷一贯是个会说话的,范老夫人的心逐渐放下来,她想绣娘说得对,世事全是因缘际会,谁也挣脱不得的。 只是,当时桑桑走的那般决绝,如今可还会愿意嫁回府中来? 正在思索的时候,陆珩进屋来了:“祖母,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范老夫人连忙叫陆珩坐下:“小厨房已经熬好了汤羹,你的伤刚好没多久,还是要精细的养着才好。” 过了片刻,灶上的汤羹就端上来了,直到看见陆珩尝了一口,范老夫人才似是道家常一般地说道:“桑桑就是那寻回来的圣女的事,你怎么没同我说,这还是我今儿去宫里请安才偶然知道的。” 陆珩拿着汤勺的手微顿,不过片刻时间,又似无事发生一般地喝下了汤,然后缓缓放下汤勺:“不是什么值得提的事,自然也不必告诉祖母,倒累的祖母平添烦恼。” 可不是平添烦恼,这不一等他下朝就叫了他回府。 范老夫人道:“我今日叫你回来也并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只不过桑桑到底伺候过你,还是你曾经的枕边人……” 相较于巫瑶,范老夫人当然更乐于让陆珩和桑桑重归旧好,到底桑桑是巫族圣女,她今日叫陆珩回来也有着这层意思。 还没等范老夫人话说完,陆珩就道:“祖母,桑桑现在已然是圣女了。” 巫族圣女,这世上顶尊贵的身份。 范老夫人一愣,然后才想通,她这孙儿一向喜欢桑桑,几乎是不要前途不要命的喜欢,若是可以的话,在桑桑以圣女的身份来到齐朝时,早就和桑桑重归于好了。 “祖母不过是问问,你一向主意大,祖母又能做什么主,”范老夫人道。 一碗汤羹只略尝了几口,陆珩起身:“祖母,还有不少折子没批呢,孙儿得早些回甜水巷,免得耽搁了朝政。” 范老夫人知道,陆珩这是不想再说了,她只好点点头:“回吧,记得好好用膳。” 等陆珩走了,范老夫人才长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这事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当时桑桑走的太过决然。 老嬷嬷想这事里多少有她的错儿,若非是她说什么巫瑶比不过圣女,老夫人的心思也不会活络,自然也不会有今日为难之事。 老嬷嬷揣度着范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说到底如今桑桑虽成了圣女,身份贵重,可她曾经在府上吃了苦头,又是自己逃走的,怕是不会轻易放下。” “再者说了,圣女的身份虽有助益,可咱们世子如今也成了一人之下的摄政王了,有了身为圣女的妻子是锦上添花,可没有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大碍,何况那巫瑶姑娘也是巫族长老之女,只在圣女之下,这便也足够了,”老嬷嬷又道。 范老夫人喝了口变凉了的茶:“唉,且走着瞧吧。” 世事变化无端,说不定将来又有什么变化。 桑桑好容易得了闲,难得地倚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子。 这段时间以来又是齐昊生病,又是巫族事忙,等这一通忙过去竟然半个多月都过去了,也是这时候,她才有功夫休息。 话本子没怎么读进去,桑桑倒是想起了前些天在成太妃那儿看见范老夫人的事,范老夫人是向她弯了腰行了礼,可她心中却并没有什么爽快的感觉,只是觉得好笑。 左右以后也不必见范老夫人,何必再想起这件事,桑桑晃了晃脑袋。 巫月发现桑桑心不在焉,连一贯喜欢的话本子都没看进去,她就笑着站到桑桑身侧:“圣女,按说您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了,可累坏了吧?” 桑桑把话本子放在一旁,表示在认真听她的话。 巫月又继续道:“我瞧着都觉得您累,您也该好好休息,或是出去走动一番,可这宫里虽大,却不好游玩,不如上街去。” 桑桑心中暗笑,这丫头是在宫里待得腻了,这才拐着弯儿的打着她的名头说要出去,桑桑就故意顺着她道:“宫外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巫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圣女,后天就是七夕节,我听说大齐的七夕办的可热闹了,街上到夜里都会亮如白昼,小娘子和公子们都会出门上街,热闹的不得了,还有许多活动,我们就那天出去吧。” 巫月说完小脸就皱起来了,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竟这样就给暴露了,哪有像她说的这么详细的,分明是提前做了功课的,根本不是为了让圣女解乏。 桑桑含笑:“也好,听你的。” 巫月一惊,这就答应了,她兴高采烈地道:“那我过会儿就去准备您后天要用的衣裳首饰,”直是开心极了的样子。 正巧这时外头有人来报:“圣女,摄政王来了。” 这会儿正是傍晚的时候,按说陆珩该回府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桑桑道:“快请进来。” 巫月连忙端过茶壶,等陆珩坐下后给陆珩斟了一碗茶,然后退到后面去。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桑桑心中有些着急,难不成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可事情的发展却与她想象的全然不同,只见陆珩从袖袍间拿出了一个像是手帕的东西,桑桑有些疑惑,巫月都忍不住抬眼去看。 一层层轻纱被解开,只见里头是如云团一般的糕点,正是云片糕,细细看着竟然还透着热气,陆珩把糕点给桑桑:“方才出了宫在街上瞧见的,我想起来你一向喜欢这些糕点,就买了回来,现在还热着,趁热吃吧。” 只说他想起她喜欢糕点,就带进宫里,可却全然没提其中的艰辛,比如这么长的路,糕点却还透着热气,比如他随时将她记挂在心上…… 桑桑尝了一口,糕点还温热着,酥软香甜,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敢看陆珩的眼睛,只好低着头含混道:“很好吃。” 陆珩向来冷彻的眼中透出几分笑意:“你喜欢就好。” 他给桑桑倒了碗茶:“慢慢吃,别噎到,”然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后天是七夕,城里面很是热闹,听闻晚上还会放烟火,我们一起去看,好嘛?” 陆珩怕桑桑拒绝,又想起个由头道:“赵煜的夫人一直记挂着你,想着再见见你。” 赵煜的夫人程锦茵……桑桑点点头:“也好,我回来这么久了,却还没见程姐姐,正好一道去。” 见桑桑答应,陆珩唇角勾起,然后和桑桑说起旁的事。 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几乎插不进去第三个人,后头立着的巫月眉头却皱起来,她一直陪在桑桑身边,自然最是了解桑桑。 她也看出来摄政王喜欢圣女,但圣女却一直是拒绝的态度,从前更是厌恶,她也没怎么在意,可如今不知道怎的,圣女和摄政王之间竟然能对坐闲话,尤其说话时的那股子情态……隐隐让她生忧。 巫月何尝不知道桑桑此时的心已经松动了,虽说现在还没什么大碍,可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却说不定了。 她抬眼看桑桑,桑桑坐在椅子上,清艳的脸上挂着笑,眉眼弯弯。 巫月低下头,她想起离开巫族时被交托的嘱咐…… 良久,巫月下定了决心,毕竟这都是为了圣女好。 94、第 94 章 七夕很快就到了。 巫月早就给桑桑准备好了这天要穿的衣裳, 上身是莲青色绣折枝花纹的襟子, 下身是一条元青半白的挑线裙,腰间配的则是一条浅色的宫绦, 配的首饰也是时新的样式,尤其是一双白玉耳坠,越发衬的桑桑容色不凡。 巫月看着镜中的桑桑, 感慨道:“巫月是日日陪在圣女身边的呢,可到如今还没适应圣女的美貌。” 桑桑转过头:“你这张小嘴儿倒生的好,会说话。” 巫月笑的眉眼弯弯:“圣女, 眼下天色已经半黑了,正是时候出去,估摸着到正街也该黑透了, 那会儿子花灯应该都点起来了。” 桑桑点了点头, 都收拾了停当以后就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她这身份也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出去,自然要悄悄的,不叫旁人发现。 说来也是因着陆珩,若非宫里守卫处都是他的人, 桑桑如何能这般轻易出去而不叫旁人知晓。 马车逐渐远离宫门处, 直到绕过了街巷到了人烟聚集处才停下, 桑桑隔着车帘听到外头十安的声音:“圣女,您这辆马车上有印记,若是叫旁人瞧见了就不好了,王爷的马车就在前头, 不如……您坐过去?” 经十安这么一提醒,桑桑倒是想起这茬来了,这儿离正街还有一段距离,她也不好走过去,眼下也只能乘陆珩的马车了。 帘子掀起,露出一只手来,那手分外白皙,指节分明,就单这一只手,竟然能瞧出几分风韵来,不是陆珩是谁。 陆珩微微探身:“上来吧,”他沉声道。 搭着陆珩的手,桑桑上了马车,这马车还是从前的模样,茶水也是从前常摆着的,随着马车行驶,微微晃动,桑桑恍惚间觉得像是回到了过去。 曾经就是在这马车里,她不小心撞上陆珩的腿,当时把她吓得不得了,还有那次,那时候偏执的陆珩变态一样地咬她的锁骨…… 想到这里的时候,桑桑甚至还忆起了曾经的画面,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陆珩倒了一碗茶:“刚刚泡好的茶,润润嗓子吧。” 桑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曾经那样偏执的陆珩变成如今这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她能信他的话吗? 桑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茶碗,指腹在茶碗边缘处摩挲,她漂亮的眼睛半垂着,看不清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陆珩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桑桑在想什么,没错,他为她“变了不少”,不过也只是对她而已。 陆珩看见一旁坐着的桑桑,却想起曾经的过往,想起她幼兽一般的啜泣声,还有她细白玲珑的肌肤,和她微仰起脖颈时的淡青色血管,那是一种极度脆弱的美丽。 曾经的他为这些沉沦痴迷,如今却为了桑桑而压下了曾经的那些偏执阴郁,只是他也不知道,他能压下多久。 一路无言,过一会儿就到了正街上。 陆珩撩开了车帘:“到了,咱们先下去走一会儿,赵煜他们估摸着还有段时间才能到。” 正街上当真是热闹无比,真如巫月所言,街道两侧各处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亮如白昼,且街道两侧一溜儿摊贩,卖什么的都有,尤其街上全都是年轻的小娘子和公子们,有的互相倾慕的走在一处,却又稍稍隔着一段距离。 桑桑从前在国公府的时候等闲都出不来,也没见过这样的盛景,她在街上走着,只觉得心也跟着轻松起来,很是畅快。 看见桑桑这般高兴,陆珩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侧。 既都来了这地方,怎能不去小摊上买东西呢,桑桑沿着一溜儿的小摊逛,如今她又不缺钱,自然是看上什么就拿什么,买的不亦乐乎。 陆珩早就示意十安和巫月远远地跟在后面,这会儿自然就只有他在桑桑身侧,因而他负责付钱,还负责拿东西。 等桑桑的兴致过了些以后才发现陆珩双手都提满这些东西了,陆珩生的清贵隽秀,一贯都是不染尘埃的世家公子模样,如今这模样还是头一遭。 桑桑没忍住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脸颊梨涡隐隐,唇角翘起来,十分的可爱。 这情景落入外人眼中就是一双极登对的情侣了,尤其这两人生的这般好容貌,实属难得。 赵煜和程锦茵到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赵煜也是头一次见到陆珩这般模样,他叹气对身侧的妻子道:“锦茵,我这陆兄这把真算是栽了,还栽的彻底,怕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从前他也知道陆珩喜欢桑桑,知道陆珩自桑桑离开后的模样,可如今再见到这幅烟火气模样的陆珩,他才算是彻底明白。 程锦茵笑道:“你才知道啊,第一次见到桑桑时我就知道了。” 赵煜只是笑,然后上前道:“王爷,望江楼就在后头,咱们过去用膳吧,想来包厢里的菜色都备好了。” 陆珩和桑桑闻言转过头来,正是含笑立着的赵煜夫妇,桑桑面色微红,怎么正好叫赵煜夫妇瞧见,怕不是要叫他们误会了。 陆珩的面色却毫无变化,他只略皱了皱眉,然后示意十安过来,把东西都转交到十安手上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仪表堂堂,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世间事不过一个巧字,原来桑桑和陆珩沿着街道逛小摊,走的远了,正好就到了望江楼前面,这会儿子赵煜夫妇刚下马车,于是十分巧合地见到了这幕。 于是,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一行人往望江楼而去。 望江楼的菜很好吃,又是照顾着桑桑的口味点的,这一顿饭用的宾主尽欢,桑桑和程锦茵还是先用完了膳,程锦茵笑道:“你们俩留在这儿喝酒,我同桑桑出去,还和从前一样。” 晚风扑面而来,还有喧闹却温暖的人声,桑桑和程锦茵缓步走在街道一侧。 桑桑感叹道:“自上次一别,再见竟是三年后了,”她瞧着程锦茵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稍胖了一些,眉眼间更温婉了些。 程锦茵心中感慨却更多,毕竟眼前人由从前的妾室变成了如今的圣女,她叹道:“圣女可是半点没变,甚至瞧着更美了些。” 桑桑本就容貌无双,如今身上更添了一股子气蕴,瞧着确实比从前美几分。 程锦茵接着道:“先前在望江楼里用膳时说了许多话,倒是未曾祝贺圣女寻到了家人,这当真是大喜事一件。” 桑桑一愣,自打她成为圣女后,绝大部分人都在祝贺,可大家说的都是祝贺她寻回圣女之位,却从没有人说她终于寻回家人的,程锦茵还如从前那般玲珑剔透,她先前还以为程锦茵会给陆珩做说客。 “多谢锦茵姐姐,”桑桑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儿是七夕,出来玩儿可不是要尽兴的,咱们且好好逛一逛,”程锦茵说。 七夕节,说实话就是少男少女的节日,一路走来桑桑和程锦茵见了不知多少对暗暗倾慕的男女了。 桑桑就眼尖地发现好多人腰际都挂着一条似是彩绳一样的东西,她好奇地问道:“锦茵姐姐,大家身上的彩绳是作何用的?” “是装饰吗,可若是装饰的话怎么会人人都有?还有些公子身上挂着好几条彩绳,”桑桑不解。 程锦茵一愣:“圣女竟然不知道?” 然后细细地解释起来,原来这彩绳叫五色彩缕,在大齐朝也算是一个风俗,在七夕这天,每个未出闺阁的小娘子都会有一条五色彩缕,若是有倾慕的公子亦或是有好感,再者就是见哪家公子生的格外俊朗,就将这五色彩缕送给那公子,算是表示情谊的一个法子。 桑桑恍然,怪不得有的公子腰际上挂了好几条五色彩缕,原来是格外受欢迎啊。 见桑桑这般问,程锦茵就拉着桑桑走到了一个小摊:“要一条五色彩缕,”很快就付了钱,然后把五色彩缕递给桑桑。 “喏,入乡随俗,圣女你也佩戴上一条吧,”程锦茵笑道。 “这……”桑桑刚要拒绝,程锦茵就拿着那五色彩缕,然后弯腰给桑桑系上,等做完了这一切,程锦茵还捋了捋五色彩缕,让五色彩缕乖顺地挂在桑桑的衣裙上。 半晌,程锦茵满意地道:“嗯,很衬圣女,”她瞧出桑桑想要拒绝的意思,连忙又道:“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圣女只当是戴了个香囊。” 程锦茵都这样说了,桑桑哪里还能拒绝,只好戴着这五色彩缕继续沿着街道两岸走。 街上人流如织,程锦茵和桑桑说了好些这些年京中的变化,眼瞧着就要走到一旁河岸处了,河岸上种了许多树,树上又挂了花灯,河水被两岸的花灯映的波光粼粼,实在是漂亮的很。 程锦茵说着就笑了起来:“说来我那儿子最是喜欢玩水,早前小的时候还会向我撒娇说要来玩儿,可如今进了学却越发成熟了起来,整日板着一张小脸。” 她说这话时虽有抱怨,可其中却是掩不住的欢喜,桑桑想起程锦茵的儿子,就道:“正好今儿街上的新巧东西多,锦茵姐姐不如给侄儿买些回去?” 程锦茵心道也好,正好逗逗她那装小大人的儿子,还未等她说话,桑桑就又道:“我也不走远,先自己逛着,过会儿咱们还在这见面。” “好,”程锦茵应承以后就领着丫鬟奴仆往旁边走去了。 桑桑和巫月继续沿着河道走,河道旁也摆了不少小摊,可更多的却是卖面具的,桑桑走到一家小摊前,看着这些面具。 巫月很是兴奋,她挑了个只露出下半张脸的面具:“姑娘,这面具你戴着一定好看,”这面具是银质的,上面细致地刻了花纹,十分的精致,等桑桑戴上,果然很美。 桑桑刚决定要买下这顶面具,就听见一道熟悉的人声,那声音较从前低沉了些许:“桑桑。” 桑桑侧过脸:“赵询……”她说着摘下了面具。 赵询却有些晃神,他想起了他和桑桑初遇的那一天,桑桑也是这般摘下面具,面具下的人乌发红唇,雪肤花貌,像是一场梦一般。 直到现在,赵询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是一瞬的心动,也是一辈子的难以忘怀。 桑桑把面具放回小摊上:“这里人声吵闹,咱们去河岸旁边说话吧,”那里人少些,还有许多树,安静不少。 巫月就十分乖巧地把那面具买下,又在原地等着,免得程锦茵回来时寻不到。 走到了一个僻静处,桑桑红唇微张:“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她先开口,打破了这宁静。 说来她和赵询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诚郡王举办宴会的庄子上,那天赵询过来同她坦白,说那段时间陪伴着她的不是他,而是陆珩。 上次见面是那般情境,这之后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也很难再回到从前,故而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这件事……说到底根源还是在陆珩。 赵询笑了一下:“嗯,我过的很好,你也是吧。” 桑桑点点头,也是这时候她才有功夫打量赵询如今的样子,模样依旧是那个模样,只是眉宇间似是多了一道愁绪,不似从前那般明媚的少年郎。 这都是因为她,桑桑咬着唇。 赵询知道桑桑的性子,他本不是过来惹桑桑伤心的,故而道:“这些日子我过的当真不错,和父王和好了,他也不再整日被我气得胡子乱飞了,”他说这话时眉眼生动,瞧着像是回到了从前。 桑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也听闻了些许,说是赵王如今身子骨又健壮了几分,时常能听到他的笑声。” “对了,你现在已经回了王府了,你那哥哥的事可解决了吗?”桑桑问。 赵询点了头:“已经有眉目了,你不必担心,现在只差我点头,一切就可以揭露于人前了,”只不过他那兄长也是父王的儿子,父王年岁已经大了,他怕父王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才压着,等到时机正好,就能全部解决了。 桑桑开心道:“那就好,”是她把赵询救回来的,自然希望赵询能报仇。 而且这样一来就说明赵询有能力自保,不会再有危险了,而且还同赵王和好,桑桑是真的替赵询开心。 赵询知道,桑桑是把他当做好友的,也是真的为自己着想的。 “桑桑,我这回来,是来同你道别的,”赵询正色道。 桑桑一愣:“道别?你不是同赵王和好了吗,怎么会道别,还是要去哪里,”她一连串地问赵询。 赵询心中微暖:“桑桑,我虽同父王和好了,可也终究是要有自己的日子过的,我不能活在父王的荫庇下,男儿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停了半晌,他又道:“我这回去边境,那里偶有战火,我这一身父王教的武艺,总也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原来赵询是要去参军,也是,赵王擅战,赵询也是个有骨气的,自然要自己去闯一番事业,桑桑支持赵询的一切决定。 而且说这话时的赵询眉眼都在发光,几乎又是当年初见时那极有少年气的公子了,桑桑为他高兴。 “那你何时启程?” “后日,所以今儿来同你道别,”赵询说。 桑桑看着赵询:“此行路远,山高水长,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边境之地,更是刀枪无眼……”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箩筐嘱咐的话。 说的赵询都不舍得走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桑桑,想要有自己的事业也是因为想要配得上桑桑。 赵询看见了桑桑腰际的五色彩缕,他似是玩笑一般地道:“桑桑,不如你把这五色彩缕给我吧。” 桑桑愣了半晌,然后才缓缓开口道:“这……”总是不大好吧,不是要给倾慕的人吗,她不喜欢赵询,又怎么能给他希望呢。 赵询一贯不喜欢勉强桑桑,他从来就见不到桑桑受委屈,于是装作不在意地道:“左右不差你这一根,那些小娘子们可都争先恐后的要给我五色彩缕,”只不过,是他不肯要罢了。 夜色已深,道别也到了最后的时刻,桑桑却还觉得没说完,赵询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就这样去参军,她怕赵询吃穿不惯,怕他在那里受委屈。 话还没说完,桑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被赵询揽在怀里。 赵询的声音在耳边,却似天边来:“桑桑,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可无妨,我喜欢你,一直一直。” “你现在是巫族圣女,身处这个位置处处掣肘,就算是陆珩,怕是也难与你在一起,桑桑,我永远都等着你,只要你回头,就会看见我,我永远在你身后。” 这样的深情……桑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短短两息的时间,赵询放开桑桑:“等着我,”然后就转身走了。 微风徐徐吹过,桑桑才缓缓舒出一口气,她转过身要走,却发现前头不远处花灯下的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量很高,背脊挺直,眉眼清隽矜秀,光影打在他玄青色的衣袍上,风雅透骨,不是陆珩是谁。 陆珩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他全都看见了? 明明现在不是从前了,她也是圣女了,可没来由的。 桑桑还是膝盖一软。 95、第 95 章 微风吹过, 树叶飒飒作响。 陆珩从不远处的花灯下走来, 他衣衫轻动,眉目如旧, 看着与寻常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总共也没有几步路的距离,陆珩很快就走到了桑桑身边:“天色深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桑桑到底是偷溜出来的,自然也要悄悄的回去。 看着这样的陆珩,桑桑心中升起一股子诡异的感觉, 他是真的改了吗?若是从前的陆珩,只怕是早就眉目一敛,变的阴鸷了。 桑桑状似不在意地道:“对了, 方才在这里没瞧见你, 你可是等了许久了, 锦茵姐姐呢?” 桑桑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确实有些晚了,从望江楼用过膳以后她和程锦茵逛了许久的街,然后又碰上了赵询,这样一来也有半个时辰了, 怪不得陆珩已然从望江楼出来还寻到了这里。 陆珩低声道:“才到没多久, 弟妹她现下应该在回府的马车上了, 你不必挂心。” 原来他从望江楼出来后就顺着街道走,没多久就看见了桑桑和赵询在一处,正巧程锦茵刚买完东西要过来,陆珩就过去同程锦茵说赵煜在望江楼那儿等着呢, 桑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故而让她先回去,程锦茵也没怀疑什么,听了陆珩的话就回了。 在那之后,陆珩则是折返回来,不多不少,恰巧将赵询和桑桑见面的场景给看了个差不多。 桑桑点了点头:“那就好。” 桑桑心道看来陆珩是没瞧见多少,莫名其妙的,她松了口气:“那我们也回吧。” “好,先前你买的东西已经放在马车上了,还是同来时一般,乘我的马车过去,”陆珩说。 因着入了夜,马车里也燃了灯,小几上灯罩拢着蜡烛,晕出暖黄色的光,竟有几分家里的感觉。 桑桑则是看着马车一侧放着的物件儿,这些都是刚刚她买回来的,当时不觉得,现在一看当真是买的太多了,还有许多没什么用处的,也幸亏陆珩这马车大,要不然都装不下。 将东西都整理好,桑桑才发现角落里竟然多出一个东西来,再一细瞧,竟然是个花灯。 这花灯是盏兔子灯,眼睛红红,身子肥胖,竟然十分的可爱,桑桑捡出这盏兔子灯:“这花灯……是你的?” “是送给你的,”陆珩缓缓说。 桑桑提着这花灯,之前陆珩也送过她花灯,也是兔子灯,只不过兔子各有不同而已,这只兔子更胖更可爱。 陆珩看着桑桑:“今儿是七夕,好歹是个节日,你可以带回宫里去。” 是盏兔子灯,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何况桑桑一向喜欢兔子灯,她也没扭捏,大方的收下了这盏兔子灯。 放好兔子灯,桑桑就回过味儿来了,陆珩送了她礼物,还是她一贯喜欢的,她自然不好就这么叫陆珩空手回去,因而道:“喏,这儿全是我刚刚买的,若是你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也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陆珩看了一下那堆礼物,不过很快就转过了脸,目光灼灼地看着桑桑。 桑桑一愣,还没等她问陆珩,就看见陆珩向前探了探身子,然后在她面前停下,桑桑的呼吸一下子都凝滞了。 若是从第三个人的角度看,马车内的画面简直美极了。 清隽俊秀的男子俯身在清艳纤弱的女子身上,两人离的过分的近,桑桑呼吸间全是陆珩身上清冷如雨夜一般的味道。 像是回到了过去,若是按着往常,下一刻陆珩就该吻上来了,桑桑的耳根一下就红了,她刚要侧过脸躲出去,就见陆珩忽然后退,坐回了垫子上。 那股子压迫的气息消失,桑桑才缓过来,可脸上还是如同涂了胭脂一样的红。 “你不是说要我挑一样礼物吗,我就要这个了,”陆珩道。 桑桑这才发现陆珩手中是一根彩绳,正是刚刚程锦茵非要给她系上的五色彩缕,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要这根五色彩缕呢。 可想起这五色彩缕所代表的意思,桑桑还是道:“这彩绳算什么礼物,还是另换一个吧。” “我觉得很好,”陆珩目光沉沉道。 桑桑还是不同意,她想要拿回来,可陆珩那厮竟然将彩绳缠绕在手腕上,这也意味着她要是想把这彩绳拿下来,势必是要与陆珩有肢体接触的。 陆珩竟然耍无赖! 可桑桑却当真想不出法子,陆珩不像赵询,他若是想要什么东西一向就是这样,可偏偏她拿这没办法。 桑桑气的咬住嘴唇,她还要再想法子,外头巫月的声音传来:“圣女,到宫门口了,该下马车了。” 陆珩撩开车帘:“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见状,桑桑只能下马车了,这五色彩缕是别想拿回来了,越想越气,桑桑甩开帘子就下了马车,巫月则是赶紧把东西都拿下来。 重归安静,十安在外头道:“王爷,咱们也回府吧。” “嗯,”陆珩回应。 马车缓缓走动,蜡烛微晃,将马车壁上的人影映在车壁上。 陆珩静静把玩着手中的五色彩缕,他半垂着头,侧脸俊秀,下巴颌的弧线瞧着却有几分锋利的意味,他想起了刚刚在河岸上看见的画面。 他的身形如雕塑一般,良久才轻动了下。 是的,他好不容易才压下曾经的自己。 早在看见桑桑玲珑纤细的脖颈时,早在看见桑桑那淡青色的血管时,他心间就升起一股子想要破坏毁灭的欲望,他想把桑桑压在身下,想看她白皙如玉的肌肤露出红痕,想看她漂亮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想听她嫣红的唇瓣里逸出的破碎声。 他无比着迷,深深沉沦。 可是,他还是压制住那种冲动,他知道桑桑不喜,也知道这是令桑桑想要逃离他的原因之一,他会尽量压制住,会成为桑桑喜欢的样子。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压制住多久。 烛火轻晃,陆珩把那五色彩缕放进香囊中,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的决心。 镇国公府。 丫鬟把刚泡好的热茶放到案几上:“姑娘,茶已经泡好了,是您喜欢的花茶,时候正好,您略尝一口。” 巫瑶接过茶碗,浅浅地尝了一口,可瞧着心思却全没在这上面。 “怎么样,到现在王爷还没回来吗?”巫瑶问道。 陆珩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巫瑶自然见不到他,她好容易盼到了七夕,多少算个节日,可陆珩还是没有回来。 丫鬟越发弯下腰:“没有,不过老夫人昨天遣人去了甜水巷,说王爷不在那儿……”她越说声音越小。 谁都知道,王爷是个清冷的性子,平日里若非有事,大部分时候都该是在忙朝政批折子的,可昨儿没在,兼着又是七夕节。 况且,因着那在桑桑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的原因,巫瑶这边儿早得了消息,那天傍晚圣女也没在宫中,直到夜深了才回来。 七夕晚上,陆珩和桑桑一同出去了,这几乎是明摆着的事。 巫瑶心中越发沉了下去,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少时候……就再也没有她的可能了。 见巫瑶如此,丫鬟不敢出声,越发低下了头。 巫瑶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是陆珩的命定之人,甚至有一种她和陆珩是夫妻的感觉,那感觉如此真实,就像是真的一样。 可桑桑的出现却把这一切打破,桑桑找回了圣女之位,又夺走了陆珩的心,好像与她相克一般,好像桑桑会夺走所有属于她的一切一般。 她不甘心啊。 屋内的气氛似是凝滞了一般,一丝声息也无,直到外头“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巫瑶这才睁开眼睛:“去开门吧。” 丫鬟连忙开了门,只见门口处是一个小厮:“姐姐,巫瑶姑娘的家信来了,您快些拿进去给巫瑶姑娘瞧瞧吧。” 巫瑶来大齐这么久了,当然也要同家中联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写一封家书。 丫鬟把书信小心地呈给巫瑶:“姑娘,是老爷的家书到了。” 巫瑶皱着眉头,她是个不孝女,未能好好侍奉在父母身边…… 当初她和巫琴一道儿来了大齐,也是为着巫族的任务,可原定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却硬生生地叫她拖到了现在。 想起当时父亲来信叫她回巫族的情景,她们巫族与大齐风俗不同,若是有了心爱的人,是不会藏着掖着的,只要两人心意相通,就可在一处。 那时她在信中写道遇见了命定之人,想多留一段时间,字里行间全是小女儿家的羞涩和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的信心。 她是巫族长老之女,不拘是巫族还是齐魏两国,她走到哪里都是众人仰慕的所在,她从没想过会失败。 父亲一向是个开明的,可当她说心悦之人是陆珩之后还是觉得不满意,不过一个病弱世子而已,哪里值得她如此费心,可父亲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直到后来陆珩成了摄政王,父亲才算是真正同意了,可事情却出现了变化……桑桑回来了,她和陆珩在一起的希望更小了。 该如何同父亲说,这三年的时间几乎都付之东流,她没脸再接到父亲的书信,父亲会多失望。 巫瑶看着书信,良久,才终于打开。 第一页如同往常一般,只写家中一切都好,第二页则……提起了巫琴的事。 看见巫琴二字,巫瑶心中一痛,上次寄信的时候她就问了父亲巫琴现下如何,可父亲只道巫琴被严密禁足,他也没法看巫琴,还问她巫琴究竟因何至此,可她怎么好说出口。 巫瑶握紧了手,然后才继续往下读下去。 信中写道父亲终于找到机会去见了巫琴一面,巫琴受了一些苦,但还能撑下去,自然,也知道了巫琴受罚的原因,知道了桑桑,也知道了桑桑和陆珩之间的事,知道了她现在的境况。 看到这里,巫瑶面色一白,父亲终究是知道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心道信里这是都写了什么,怎么姑娘脸色变幻的这么快,接下来,她就看见巫瑶面上的神情很是震惊,继而竟然露出狂喜的表情。 巫瑶看着信纸,她定定地看着最后几行字,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原来巫族圣女竟然不能与齐魏两国的皇室结亲! 而陆珩……如今是摄政王,自然也是不能的。 巫瑶深知巫族的规矩有多严,也确信这样一来巫族绝对不会允许桑桑嫁给陆珩,巫族做此态度,那陆珩和桑桑就不可能在一起,这岂非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看完后,巫瑶把信纸折起来,然后把信纸放到一旁燃的正旺的蜡烛上,火舌一舔,信纸顿时就化为灰烬了。 这封信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看见,不然父亲也会有麻烦的,毕竟所有有关圣女之事都是不好议论的,何况是这等大事,巫瑶想。 “这会儿老夫人该是用完膳了吧,”巫瑶轻声说。 丫鬟看了眼天色:“应当是,按说老夫人这会儿正歇着呢。” 巫瑶起身:“服侍我穿衣裳。” 正房。 老嬷嬷叫丫鬟把香燃上,老夫人年岁大了,身子总有不适,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闻着这香时身子会舒坦些,入睡的也能更快些。 范老夫人闭着眼睛倚在美人榻上,指腹捻着佛珠,可头中还是隐隐作痛,到底岁月不饶人,再是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她这身子骨也一日差似一日了。 正好外头丫鬟来禀告:“老夫人,巫瑶姑娘来了。” 范老夫人直起身:“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在屋里歇着多好。” 巫瑶面上带着笑:“这会儿才天黑,左右我在屋里闲着无事,不如过来陪老夫人说说话,”她说着看了看身后丫鬟手里端着的汤碗:“对了,老夫人,这汤羹是我叫小厨房熬了一整天的,听说最是凝神静气,对人的身子很有裨益。” “老夫人您近日总是睡不着,这汤羹说不定能有些作用。” 范老夫人心中熨帖,当真是个恭顺的好孩子:“你这孩子,这不是给自己找累吗,老婆子我很是喜欢,等会儿睡觉前定然喝光。” 说来范老夫人也是当真喜欢巫瑶的,家中几个孙辈都没有巫瑶柔顺和婉,巫瑶正正是她们老人家最喜欢的那一类姑娘。 “你来了大齐也有两年多了,总也见不到父母,如今就把我当祖母就好,”范老夫人说着握住了巫瑶的手。 巫瑶微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然后才缓缓抬起头:“老夫人,巫瑶是真心把您当祖母的。” “正是因着把您当祖母,巫瑶有句话不得不说。” 范老夫人眉头一挑:“什么话?”她直觉巫瑶有重要的事要说,然后就示意老嬷嬷把丫鬟都带下去。 等屋内人都走了,巫瑶才道:“老夫人,我喜欢王爷,您也是知道的。” 范老夫人一愣,她当然知道巫瑶喜欢自家孙儿,要不然也不会在大齐待这么长时间,她也不会如此撮合巫瑶和陆珩了,可之前却从没有直说出来,显然巫瑶是真的有话要说。 巫瑶自嘲一笑:“我父亲早前就叫我回去,我盼着能同王爷一起,总也不肯回巫族,我是个不孝的。” 范老夫人心道巫瑶对陆珩的心意实在难得,连她也不得不叹一句。 “圣女走了以后,我以为只要陪着王爷,王爷总会回头看到我的,可没想到圣女还会再回来,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王爷还是放不下圣女,如此一来,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巫瑶泫然欲泣:“所以我给父亲写信服软,我不能嫁给王爷,到底还是要回巫族的。” 范老夫人真是心疼死了,她递给巫瑶帕子:“你这孩子。” 巫瑶脸上淌下泪来:“老夫人,正是这封来信才叫我知道,巫族圣女是不能与皇室联姻的。” 巫瑶就细说了信上的内容,然后哭道:“老夫人,虽我不能和王爷在一起,可我也不能眼瞧着王爷在没可能的事情上白费力气,巫族的规矩您是知道的,王爷他不可能和圣女在一起。” 范老夫人心中大骇,原来竟还有这么个规矩,圣女居然不能同皇室成亲! 如果不是巫瑶的父亲是巫族长老,这般机缘巧合下知道,怕是会再重复一遍三年前的事,到那时珩哥儿可还能再恢复过来,还能支应起这国公府吗? 范老夫人想起她之前竟然还想着桑桑能嫁过来,心中一阵后怕。 “好孩子,快别哭了,”范老夫人说。 巫瑶擦了擦眼泪:“老夫人,虽王爷不喜欢我,可巫瑶却满心满眼都是王爷,我实是不能瞧着王爷再似三年前一般,这事儿知道的人只有巫族长老,如今也是我父亲心疼我才告诉我的。” 兹事体大,范老夫人还是知道的:“好孩子,多亏你告诉祖母。” 此刻巫瑶已经整理好仪容了:“老夫人,今儿巫瑶要同你说的话就是这些了,时候不早了,巫瑶也该回了。” 范老夫人一把拉住巫瑶,她想起巫瑶先前的话,说要回巫族:“如今还走什么走,”顿了顿又道:“珩哥儿与圣女之间既是绝无可能的,你何不留下来。” 巫瑶摇摇头,露出一个极让人心疼的笑:“还是算了,我也不能强迫王爷。” 如今知道陆珩和桑桑之间再无可能,那巫瑶就还是最好的孙媳选择,范老夫人当然不会让她走:“你留下,祖母帮你,我好歹是珩哥儿的祖母,他总会听我的。” “祖母是真心把你当做孙媳妇看待的,珩哥儿年纪轻,总会知道你的好的,”范老夫人接着又说了一堆话。 巫瑶才羞涩的点点头,然后回了院子。 直到躺下后,巫瑶才真正松了口气,只要范老夫人知道了,那陆珩也会知道的,就算陆珩再强硬,也无法敌过巫族的规矩。 果然,第二天傍晚,陆珩刚下朝就被请回了镇国公府。 陆珩知道是范老夫人有话同他说,他先行礼,然后坐下,就见老嬷嬷把丫鬟都领出去,屋内再无旁人。 范老夫人正色道:“珩哥儿,祖母这次叫你回来确实有事。” “你不能和桑桑在一起,”范老夫人凛声道。 陆珩抬起头,他的眉梢微挑:“祖母……这是何意?” 明明之前还明里暗里的希望他能娶回桑桑,不,是娶回桑桑这个圣女的身份。 “巫族圣女不可与皇室结亲,”范老夫人把那些话全都说了出来。 此时,陆珩眉目微敛,神色冷彻,瞧着竟有些骇人。 分析了一番利弊后,范老夫人苦口婆心地道:“珩哥儿,如今你也瞧见了,巫族的规矩就在那儿,你和桑桑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到头来反倒累的你受伤。” 可过了许久也没见陆珩回应,范老夫人疑惑道:“珩哥儿?” 陆珩抬眼:“孙儿知道了,”说罢就起身,竟然是要走了。 看陆珩这态度就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范老夫人厉声道:“珩哥儿,祖母不是在害你,可如今事实如此,你硬要去撞南墙,最后只会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到那时,你可还有心思忙于朝务,可还能支撑着偌大的国公府,你不要再像三年前一样犯糊涂了啊,”她继续道。 陆珩一撩衣袍:“祖母,时辰不早了,孙儿该走了。” 见状,范老夫人气急,她随手就捡了身旁桌子上的茶碗摔到地上:“那桑桑不是个好的,早前就是个狐媚子样儿,和你不是良配!” 陆珩终于开口,他嘴角微讽:“祖母前些日子还盼着孙儿和桑桑重归于好呢,不过短短几日间,竟变脸变的如此之快,”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权势罢了。 范老夫人惊得一时没说出话来,陆珩从未如此同她说过话。 “祖母,您是本王的祖母没错,可不要忘了,我才是镇国公府的国公爷。” “是大齐的摄政王,”陆珩缓缓说,却带着千钧的力道。 说罢,转身离开。 96、第 96 章 陆珩很快就离开了正房。 屋内安静的掉针可闻, 丫鬟们也不敢进来, 过了好半晌,范老夫人才缓过来。 她耳边响起陆珩的话, 陆珩从来都是孝顺的,何尝这样对她说过话,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这都是因为桑桑那个狐媚子, 说到底,她们祖孙之间的龉龃都是因为桑桑! 宫内。 桑桑还在准备着给赵询的东西。 赵询这一走便是天高水远,艰险重重, 他又一贯是个粗心的,桑桑就琢磨着帮赵询多想一些,等将来他到了兵营后也过的舒坦些。 说到底, 赵询曾经帮了她那么多, 她合该这么做的。 忙活了足一上午才差不多完事, 然后桑桑又叫人把这些东西给赵询送去,等忙完了赵询的事,桑桑又歇息了几天。 这些天并没有什么事,桑桑每日处理事务之余还能歇歇, 或是去御花园赏赏花, 或是去西边的池子里赏鱼。 说来这些鱼已经很肥了, 看着非常的鲜美,是做鱼汤的好料子。 这一天,桑桑还在看食谱,前些时候她曾答应给陆珩做鱼汤, 可这事到现在也没成,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若是有什么应承了旁人的事没做成,心中总是不大舒坦。 桑桑刚要问宝珠在哪儿,她想试着做一道鱼汤,巫月就进来了,她行色匆匆,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巫月弯下腰:“圣女,是族长给您的信。” 父亲?桑桑一愣,还没到时候,她定期会同巫盛联系的,可她又没寄信,怎么会收到来信,这是怎么回事? 巫月说着跪下来,神色有些惶然:“圣女,是我先给族长写的信,族长才又寄信给您的,”她说着咬了唇:“圣女,您责罚我吧。” 桑桑早不似从前那般天真了,她身处圣女这个位置上,有多少人前前后后地盯着她,她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 自然,她也知道巫月除了陪在她身边以外,也是父亲那头的人,她知道父亲是关心她才会这么做,派巫月过来的原因更多的是为了照顾她,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替她掌掌眼,怕她哪里行差踏错。 “你起来,好好说话,”桑桑知道巫月也是有她的任务在身,就算责罚巫月也没什么用。 巫月把信呈给桑桑,她半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觑着桑桑:“圣女,在来大齐之前族长就同我说要好好照顾你,可眼下您同摄政王走的这么近……巫月是怕您再受到伤害。” 巫月并不知道具体内情,只以为桑桑曾经和陆珩有过那么一段,还没有好结果,这才给巫盛写了信过去。 听见巫月的话,桑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这信中具体写了什么,而是什么叫她和陆珩走的这么近? 桑桑抿了抿唇,压下心绪,指腹紧紧捏着信封,然后点了点头。 把信封拆开,入目就是巫盛熟悉的字迹,有了心理预期,桑桑自然知道巫盛会在信中劝她不要和陆珩走的太近,不要和陆珩重新在一起。 果然,信中所写与她预料的差不多,只不过后面的着重点则是围绕在圣女不得同齐魏皇室结亲这方面上! 信中没有多说,只道巫族有这个规矩,从来就没有人打破过这个规矩,最后劝桑桑道陆珩并非唯一选择,还是要慎而又慎,字里行间是拳拳爱女之心。 桑桑指节泛白,什么叫圣女不得同齐魏皇室结亲? 脑海中一片纷乱,好容易才冷静下来,桑桑回忆起来之前在巫族的时候,那时候她被教授了许多关于巫族的事,当然有巫族曾经的历史。 此刻,桑桑才恍然,齐魏两国建国这二百余年来的每一任圣女,竟然当真没有嫁给皇室的。 而且,细细想来,巫族圣女的夫婿更多的都是寻常人,可能是巫族男子,也可能是齐魏两国的男子,巫盛如今做到了巫族族长的位子上,几乎是历任圣女夫婿中最有权势的了。 桑桑拧着眉,说来圣女的夫婿几乎都没有名姓,他们的作用似乎只是同圣女结合,然后生下小圣女而已,就像是背景板一般默默无闻。 难道说……这其中也有这个原因。 桑桑已然作为圣女被培养了三年多,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现在天下一分为二,一者齐,一者魏,两百余年间两国偶有战事发生,但也算平稳,就是这般,两国百姓才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巫族一向的使命又是天下大安,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圣女当然不能嫁给齐魏两国的皇室,圣女代表着巫族的态度,若是圣女真的嫁给了皇室中人,难免会有所偏靠,到那时天下还能不能维持这般状态就说不准了。 这才是圣女不得与齐魏皇室结亲的真正原因。 桑桑闭了闭眼睛,不只是皇室,若是能动荡齐魏两国的权臣,怕是也不可,那样可能会导致天下不稳。 这样一看,一人之下、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陆珩自然更是不行。 良久,桑桑才提笔给巫盛写回信,她知道陆珩待她的心意,也记着陆珩三翻四次地舍命救她,所以她才犹豫不已,不知道该不该接受陆珩。 可眼下的这封来信,却彻底打断了这个想法,也间接替她做了决定。 桑桑几乎可以想象,若是她选择和陆珩在一起,巫族中会是怎样的动荡。 她是巫族圣女,享受这样的尊贵,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巫月拿着喷香的糕点进来,包着糕点的油纸上写着李家点心铺,这李家点心铺是京里最出名的点子铺子了,若是想要买到他家的糕点,至少要排上半天的队。 巫月小心地说:“圣女,又是摄政王送来的。” 陆珩时常会给她送些小玩意儿,有时是糕点,有时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虽不贵,可都是桑桑喜欢的,一瞧着就是上了心的。 桑桑静静地看着糕点,自打收到信以后她就想着要怎么和陆珩说,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也没想好怎么说,故而这几天又白白收了陆珩许多礼物。 郁结在心,桑桑连晚膳都没怎么吃,入了夜,宫里到处都点上了宫灯,将宫苑照的分外明晰。 桑桑信步走到了西边的池子旁,波光粼粼的,倒是好看。 心烦意乱的时候看这些肥肥的鱼倒是会好不少,桑桑倚在栏杆上,手中还拿着鱼食,隔一会儿就撒一些,看那些肥美的鱼慢悠悠地游过来。 “刚才在宫里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过来这儿了,”陆珩缓步走来说。 桑桑回过头:“你怎么来了?” “折子都看完了,该办的事也都办完了,”陆珩走到桑桑对面,然后目光沉沉地看着桑桑:“当然,我也想见你了。” 他想她了,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桑桑微愣,然后说:“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回去,宝珠做的点心很好吃,还有你喜欢的海棠糕。” 她惯是个不喜欢拖着的人,索性趁着这次,俩人说清楚,也不必再这样牵扯。 “在这儿赏鱼也很好,”陆珩说着看了眼池子里的鱼,其中有一条鱼长的最是肥美:“是时候可以拿来做鱼汤了。” 也不知道那鱼是不是听懂了,竟然扑棱一下,摇曳着尾巴游走了。 桑桑何尝听不懂陆珩的意思:“鱼汤……就算了吧。” 陆珩眉梢微挑,他知道桑桑的性子,怕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故而只是静静地站在这儿。 桑桑道:“陆珩,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送的礼物,也谢谢你舍命救我。” 陆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他虽未曾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可从前与那些世家公子们一起的时候,倒也听过类似的事,先是说一些诸如你很好的话,接下来却急转直下了。 果然,他接着就听桑桑说:“可是陆珩,我们不合适。” “而且以后你会留在大齐,而我会回到巫族,不管怎么看,我们之间都没可能的,我不想你再执着在这些没可能的事情上,”桑桑说。 仿佛一阵寒风从胸膛中呼啸而过,就这一瞬间,陆珩几乎疼的失去了知觉,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些曙光,怎么现在桑桑忽然把路给全部堵死。 陆珩双手负在身后,他手握成拳,紧的犹如硬石一般,上面的血管几乎都要崩裂开来,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接着,他又听桑桑道:“而且,巫族圣女是不能与齐魏皇室结亲的,陆珩你知道吗,这些事加在一起,不如别费力气。” 如听仙乐一般,陆珩才觉得血液又重新流动,他何尝听不出来,桑桑说的最后一个理由才是她今晚拒绝他最大的原因! 可陆珩反倒不害怕了,所有外部的一切阻碍都不是阻碍,他什么都不怕,他在意的只有桑桑的想法,只要不是桑桑铁了心想拒绝他就好。 “我知道,桑桑,我之前就知道了的,”陆珩说。 桑桑一愣,这样的秘密陆珩是怎么知道的,不过陆珩大权在握,知道也是有可能的,可是,怎么听着陆珩这意思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呢? “陆珩,巫族的规矩有多严苛你不知道……”桑桑说。 其实更多的,桑桑在感慨她和陆珩之间似是没有缘分。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桩桩件件事都在阻拦他们两个在一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件事接着一件,桑桑想或许正是因为她不是原女主吧,男主终究是要和女主在一起的。 陆珩定定地看着桑桑,声音低沉:“桑桑,那些从来都不重要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点头,我们就能在一起。” “至于你说的巫族的规矩,桑桑,我从来都不信那些规矩,规矩就是叫人打破的,”陆珩说。 若是他信了这些,认了命,那他就还是镇国公府那个世子之位都朝不保夕的陆珩,而非今日手握大权的摄政王。 他从来都不认命,他认准的东西,都会得到。 一场谈话就这样结束。 直到躺到了床上,桑桑还有些睡不着,她翻来覆去,锦被也盖不踏实,她早该想到的,这事和陆珩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就算他如今改了许多,可性情总是改不了的,他那样偏执的一个人,岂会轻易改变主意。 更何况,就算如今他是摄政王,可大齐朝内各股势力涌动,还未真正平稳,再加上一旁虎视眈眈的魏朝,还有巫族传世的底蕴,他也是敌不过的。 就算是原书中,陆珩也是登基几年后才稳住大齐内部,然后才将目光放在了魏朝上,原书中他一统天下也是在中年以后,离现在至少还有十年左右的时间。 这些话她都能掰开了揉碎了跟陆珩说,可听不听得进去却在于陆珩自己。 桑桑无奈地舒了口气,还是日后再找机会同陆珩说罢。 镇国公府,正房内。 巫瑶静静地坐在范老夫人旁边。 屋里面丫鬟婆子们正在往下收拾碗筷,显然是刚用完晚膳。 巫瑶给范老夫人倒了碗热茶:“老夫人您近日入睡可快了些?”那汤羹她日日都吩咐小厨房炖给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含笑点头:“自是有用的,你这孩子,倒像是我的亲孙女儿一般。” 巫瑶羞涩地低下头。 实则那汤羹是有些用处的,范老夫人喝了后确实睡得踏实了些,可她总是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自那晚以后,她们祖孙还没和好,她反倒睡得越发不踏实。 正说着话,老嬷嬷才从外头回来。 巫瑶见状要走,范老夫人拉住了巫瑶:“不是什么大事,你听听也无妨。” 原来老嬷嬷是范老夫人派去给陆珩送汤羹的,陆珩不低头,自然是她这个做祖母的低头。 老嬷嬷就回复道:“老夫人,方才老奴去的时候王爷不在,听说是还在宫里头,”这时候还在宫里头,自然是去见桑桑了。 范老夫人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到底还是去见桑桑了,我都与他分说明白了,他怎么还是没想明白?” 她这个孙儿最是重情,一旦认定了什么轻易不会放手,范老夫人一阵头疼,她用手拧了拧眉心,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孙儿撞得头破血流,甚至失去现有的身份地位啊。 一旁的巫瑶心也逐渐下沉,她原以为陆珩知道了以后会权衡利弊,然后放弃桑桑,可她没想到事情到了这种程度,陆珩居然还没死心,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范老夫人失了力气,摊在椅子上,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喃喃道:“我得想个法子。” “好好想个法子……” 97、第 97 章 宫里。 桑桑刚从齐昊那儿回来, 宝珠见状就给桑桑端上了一碟糕点:“这是刚刚出炉的, 正温着呢。” 宝珠知道桑桑似是有烦心事,眉头总是皱着, 她又帮不上忙,只好做些桑桑喜欢的糕点。 桑桑尝了一口糕点,只觉入口香甜:“宝珠你的手艺是越发进益了。” 宝珠笑了起来, 想当年她只能在灶上给厨娘打下手,后来还是因着桑桑的原因才被提进灶上学手艺,这些年下来确实进益了不少。 尤其是当初桑桑走了以后, 宝珠还以为会被赶出灶间,没想到却还和从前一样,她也因此才练就了如今的厨艺, 这都是因为……陆珩。 说到底, 王爷人还是不错的, 宝珠想。 宝珠接着给桑桑倒了碗茶:“皇上如今可大好了吗?” “已然大好了,只是皇上身子弱,看着小小一个人儿十分的可怜,”桑桑说着叹了口气。 齐昊早已经全好了, 不必吃药了, 可他本就体弱, 如今这一遭大病过来,身子更弱了,明明已经大好了,可瞧着还是病歪歪的样子, 看这样子是只能好好养着了。 得,自己又提错话了,宝珠想,她刚琢磨着再说些什么话,外头巫月就进来了。 巫月走上前来:“圣女,这儿是才递过来的折子,”自打上次事件后,巫月越发小心了起来,她确实是一腔为圣女好,可做这样的事总是不地道,日后还是要更谨慎些才是。 桑桑接过巫月手中的折子,看完了后叹了口气,得,这回不用琢磨着该怎么和陆珩说了,她要出去忙一段时间了。 其实说来圣女更像是一个信仰,让普天下的信徒信重,故而圣女出使齐国也不能只待在都城里,还要去一些齐国其他的城镇,看一看当地的百姓,当初出使魏国时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样一来,桑桑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桑桑舒了口气,没有快刀怎么能斩得了乱麻,只能等两个月以后回来再说了。 这回出使不似先前一般盛大隆重,故而只是由礼部清点一下行程的典仪,再就是一些要带的东西,然后择了吉日由当朝一些官员去送就好。 长街上,桑桑穿着圣女的服制站在马车前。 这回拢共来了也没多少人,本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大齐的礼仪官非要过来相送,若不然桑桑都想自己一行人就走了。 只不过虽说人少,礼仪还是要做足的,好容易弄完,桑桑才要登上马车,后头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纵然在街上,竟然都被带出了一阵烟雾来。 礼仪官心中微惊,心道怎么这会儿还有人过来?还这样大的阵势,难不成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同圣女说,可再怎么紧要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啊! 两旁候着的官员俱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也就看清楚了,只见前头最先一人身着官袍,墨发束在玉冠内,面容俊秀,正是当朝摄政王! 摄政王怎会来此? 礼仪官和一众官员大吃一惊,面面相觑,更是议论开来,可只敢窃窃私语,等陆珩下马,更是连忙行礼请安。 陆珩只略点了下巴,然后就快步走到桑桑身前。 桑桑早已愣了,直到陆珩在她面前站定才回过神儿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似圣女出使的事摄政王自然是知晓的,先前桑桑也和陆珩说过,陆珩还说朝中无事,叫她安心出去,可眼下怎么忽然来这儿了。 一旁低头候着的官员们更是惊惶,相互之间眼色乱飞,在圣女临行之前摄政王这样大架势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终于,好不容易瞧见摄政王似是开口说话了,只可惜离的太远,什么都听不清楚,一众官员们心中大呼可惜,只能拼命用眼角去瞥。 而另一头,陆珩对桑桑说道:“无事,我只是过来……送送你。” 看着一旁马儿累的直到现在还在喘气,还有眼前的陆珩,衣裳上似乎都带着尘土,这般着急的过来,竟只是为了送送她? 桑桑抿了抿唇瓣,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好半晌,桑桑才道:“往后不必这样了,你是摄政王,本就忙的没时间休息,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桑桑实在不想看陆珩再执着于此了,故而只能这样硬着心肠说话。 陆珩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他看着桑桑,声音低沉道:“有关于你的事,从来都不是浪费时间。” 说罢,就不再出声了。 桑桑的心莫名跳了一下,她抬眼看着陆珩,心道陆珩的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的。 陆珩道:“此行路远,要注意着些。” 桑桑点了头:“嗯,我会多加小心的,”虽然并不会发生什么事。 后头眼巴巴等着的官员们几乎都想抻着脖子去看,可到底不敢,只能同身边的人小声私语。 “先前我还以为是朝上生了什么大事,摄政王才这般急匆匆赶来,可眼下瞧着这样子似乎是没什么大事发生啊,”一个官员纳闷道。 从他们站的位置看过去,正好看见的是桑桑的半侧脸和陆珩的背面,虽瞧不清楚他俩的神情,可瞧着场间这情势就知道也没什么大事发生,若不然圣女早和摄政王回去了,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儿说话。 另一个官员应和道:“就是说啊,咱们摄政王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平日里瞧见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冷面,几乎没瞧见他着急的时候,怎么方才那会儿过来的那么匆忙?” “谁说不是呢,再者说了,就是有什么事摄政王也不会同咱们说的,”这官员说完后又转过去看桑桑和陆珩。 摄政王背脊挺直,身量高大,不只生的俊秀无比,更是透出隐隐的透露出当权者的霸气,而圣女更是生的绝色,两人站在一起竟像是一对儿一般。 这官员下意识道:“诶,你瞧着摄政王和圣女像不像夫妻一般,当真一双璧人。” 另一个官员竟也跟着点头,当真是郎才女貌,然后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低声喝道:“你瞎说什么呢,要是叫旁人听到可是不要命了。” 先头那官员面色就白了,然后连忙站定,再也不肯说话了,只不过那另一个官员却在心中暗暗点头,实在是般配的很啊。 他不禁想到,若是摄政王和圣女真的成了一对,那该是全天下的盛事。 这头,桑桑终于乘了马车走远,陆珩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桑桑一行人的车驾消失后才动身。 陆珩双手负在身后:“十安,派过去的人都出发了吧。” 十安面色也正经起来:“王爷放心,这回点的全都是咱们手下的精英,武艺非同寻常,”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属下先前已经安排好了,只叫他们一行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圣女的车驾后头,千万别叫圣女发现,然后暗中保护圣女。” 这些暗卫自然是陆珩手下培养的心腹了,先前桑桑曾遇刺,陆珩放心不下,这才暗中派了守卫保护桑桑,免得再出差错。 听了十安的话,陆珩才彻底放心,然后向前走。 十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心道王爷怎么不同圣女说出来呢,反而这样暗中保护圣女,只有说出来,才能真正叫圣女感动啊,这样才能重新把圣女追回来,可惜王爷惯来是个不喜欢表功的,常常都是做了十分才肯露出一分来,若是没有旁人说出那九分,只怕当事人永远都不知道王爷曾替做过的事。 十安虽然很想告诉圣女,可他又怕被陆珩知道,两厢纠结下,只好暂时忍着了,他想若是到头来圣女还是没有同意,他十安就算是豁出来再也不得王爷的看重,也要告诉圣女,想完了这一节,十安才跟上去。 礼仪官见陆珩往回走,连忙迎上去:“王爷,可有何大事?下官定尽力去办,”他是个惯来严肃板正的老头儿,最是端谨守礼,若是有人与他冲突,他能引经据典,用经史子集在朝上把旁人给参个狗血喷头,还一个脏字没有。 是而,大齐朝还真没有几个人的战斗力能比得过礼仪官。 面对这礼仪官时,陆珩也只好停下步子:“本王是去同圣女说一些事情,”说罢就要走。 可礼仪官如何能轻易放过:“王爷,下官作为礼仪官管的就是这些事,尤其今天还是圣女出使之日,按说应该是要史官一笔一划记载下来的。” 他说这话时面色严肃,大有陆珩不说他就一直追问下去的架势! 十安在一旁看的都要笑了,自家王爷上哪儿有正事和圣女说啊,他倒要看看王爷会说些什么才能搪塞过去。 陆珩心头升起淡淡的无奈,只好道:“是朝中要事。” 礼仪官反倒听进去了,还很是认真:“下官知晓了,王爷现下便先行吧,”他想摄政王和圣女商议的自然是大事,怎可轻易叫旁人知晓。 一旁的十安都看愣了,心道王爷就这么把一贯难缠的礼仪官给糊弄过去了,他和王爷比还是太嫩了! 等陆珩走后,礼仪官面色严肃,捋了捋胡须,心道等会儿回去后该叫史官好好写一写,写圣女是如何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摄政王又是如何担忧天下事,更是要细致地写今天圣女与摄政王会面一事,看二人是如何大公无私,心系天下。 镇国公府。 丫鬟把窗扇打开,巫瑶坐在窗前赏花,外头摆了不少花儿,都是府里花匠刚种好的,立时就呈了过来。 丫鬟知道自家姑娘近日心情不好,就说:“姑娘,不如您出去走走赏花,外头离得近,闻的花香也更浓些,也正好散散步。” 巫瑶摇了摇头:“不必了,坐在这儿就好。” 见状,丫鬟不敢说话了。 看着那花儿,巫瑶却似乎看见了陆珩和桑桑在一起的画面,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巫瑶想起一个多月前的事,那时候桑桑出使离京,因着并不是什么大事,礼仪官只率了几个官员去送,可没想到就在桑桑要走的时候陆珩却忽然到了,并给圣女送行。 当时在场看到的几个官员回去后就说摄政王当真心系朝政,竟然这般匆忙地骑了马过来和圣女说朝事,当真殚精竭虑,一时间称颂无限。 旁人自不知道,可巫瑶如何能不知道,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什么商议朝事,只是陆珩想要见桑桑而已。 自打桑桑走后也过了一个多月了,可就算在桑桑不在的这一个月里,陆珩也从没回过国公府,每日里只在甜水巷住下。 这一个多月以来,巫瑶在国公府里等啊等,却怎么都等不到陆珩回来,她不明白,明明陆珩都已经知道他不可能和桑桑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这样执着。 当时巫瑶以为陆珩知道后会放弃,毕竟这是巫族铁一般的条律,就算陆珩如今是摄政王也无法抵抗。 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陆珩却还要坚持! 巫瑶眼中含泪,桑桑就有那么好吗,他怎么就不能回一下头呢,只要他回头,就会看见自己的啊,一直在那里等着的自己。 一闪而逝的泪光,却被一侧伺候的丫鬟看见了。 丫鬟自幼陪在巫瑶身边,当然心疼巫瑶,她轻声道:“姑娘,何不去甜水巷那儿见王爷呢,王爷日日都会回去的,您去那儿的话总能见到王爷的。” 说到底,自家姑娘都是巫族长老之女,见摄政王一面还是可以的。 巫瑶却摇了摇头,她就算去那里,也得不到陆珩的正眼相待,又何苦去惹他厌烦呢。 可丫鬟的话却给她了一个提醒,现在桑桑不在京里,就算回来也还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却也是她离陆珩最近的时刻,因为一旦桑桑回来了,那陆珩就不可能再看到旁人。 巫瑶握紧了手。 这天一下朝,十安就瞧见了范老夫人陪嫁过来的管事马富。 十安就知道这是范老夫人有事要请王爷回府了,自打一个多月前范老夫人和王爷不欢而散后,王爷就再没回过国公府了,瞧着现在这样子,老夫人这是先低头了。 马富见到陆珩就跪下,面色小心:“王爷,若是您今日得空,还是回府一趟吧,”说罢就俯身磕头,不肯再起来。 陆珩皱着眉头:“何事?” 马富就磕头道:“王爷,老夫人已经一月未曾好眠了,原来后半夜是能睡着的,可现在连后半夜几乎都无法入睡了,头风也越发严重,人也日渐消瘦下去。” “怎么没请大夫看吗?”陆珩问。 “自是请了的,可大夫都说老夫人年岁高,身子又弱,用了药以后较常人恢复的慢,何况这头疾一向难治,找不到病因,这一日日下来……”马富回道。 说罢,马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陆珩:“老夫人想王爷想的紧,王爷今日便回去看看老夫人吧。” 陆珩想起了范老夫人,说到底,是养大长大的祖母,又一心待他,陆珩闭了闭眼睛,道:“你先回去复命吧。” 马富心中一乐,这是答应了,连忙磕头谢恩,然后又驾了马车往府里走。 刚踏进正房,陆珩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床榻上,范老夫人一身白色中衣靠在软枕上,头戴着眉勒,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一脸病容的模样。 上了年纪的人老了一岁都很明显,何况范老夫人生了病又心有愁事,这样一看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陆珩才知道马富所言非虚,他走过去:“祖母……” 范老夫人眼睛一亮,想要张口叫陆珩的名字,只是忍不住咳嗽连连,一句“珩哥儿”都几乎叫不出声儿。 好不容易让范老夫人顺了气儿,她软着声音道:“可算来瞧祖母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陆珩半垂了头,他自幼父亲战死,母亲秦氏又是那样恨毒了他,就算是同胞妹妹也从来只把他当做寻常人看待,只有祖母一个人照料他长大,培养他读书、习武,这二十余年的养育之恩,陆珩怎么会忘。 他问一旁的老嬷嬷:“祖母的病如何,请的大夫又是谁,吃了药可见效了吗?” 没听到老嬷嬷的回答,倒是听见了一道温柔的女声:“王爷,老夫人素来就有入睡困难和头疼的症状,只不过是最近有些严重,后来立时就请了府医过来,是咱们府里用惯了的,尽可以放心医术,且老夫人吃了药已好了许多了,只是老夫人她心里压着事,这才迟迟没有彻底痊愈。” 陆珩转过脸,他这才看见床边站着的巫瑶。 范老夫人很是欣慰地道:“这些日子都是巫瑶在照顾我,可当真是一个好孩子。” 又说了一会儿话,范老夫人就精神不济了,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范老夫人睡熟以后,陆珩到了一旁的偏厅,府医早已经在这儿候着了,虽说先前巫瑶已经说了,可到底还是亲自问一遍府医才能放心。 直把府医问的满头冒汗、身子发软,陆珩才停止了问问题,那府医几乎是软着身子被人扶出去的。 陆珩想明日还是叫太医过府来诊诊脉才好。 正在想着的时候,身侧多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原来是巫瑶站在一旁倒茶,她轻声道:“王爷,您也累了一晚上了,喝些茶静静心。” 陆珩没说话。 巫瑶心中一阵忐忑,她的声音越发轻:“是老夫人临睡前叫我过来照料王爷的,她放心不过旁人。” 这会儿子安嬷嬷和原听松院的人有大半都跟到甜水巷去了,又兼着陆珩是那样一副性子,还真用不惯府里的下人。 陆珩当然知道范老夫人的意思,从两年前范老夫人就总想法子让巫瑶和他碰面,可这么久了,范老夫人还没歇了这心思。 巫瑶的声音怯怯的:“这茶叶是老夫人特意叫给王爷您留着的……” 陆珩只道:“巫瑶姑娘,这儿不需要人,你回去歇吧。” 可陆珩这么说了,巫瑶也只是淡淡回一句:“是老夫人叫我留下的。” 纵然知道范老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可眼下范老夫人到底生着病,陆珩也不想再因着这事生出不愉快。 因而陆珩没管巫瑶,只是坐在书案旁批折子。 夜逐渐深了,巫瑶站的地方离陆珩不远不近,正好瞧见陆珩的侧脸,烛火的光映在他的半侧脸上,当真是如玉一般的郎君。 巫瑶一颗心好像被揉碎了一般,又苦涩又甜蜜,这样的陆珩,如何叫她能舍得放手。 眼见着折子越来越少,陆珩觉得有些口渴,顺手就拿过了一旁的茶碗喝了一口,然后继续批折子。 而一旁的巫瑶在看见陆珩喝了那杯茶以后心却忽然怦怦跳个不停! 巫瑶想起了陆珩来之前的事…… 那时候她如同往常一般过来和范老夫人说话,然后便提起陆珩的事,巫瑶不由得眉头紧锁,她实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范老夫人叹了口气:“珩哥儿从小就是个死心眼的,他若是认准了什么事,轻易不会放手,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巫瑶低头:“老夫人,这都是因着巫瑶喜欢王爷,可眼下圣女不在京中,就是如此,王爷也不肯回头看一眼的。” 范老夫人何尝不知道自家孙儿的性子,她说道:“眼下只能再用别的法子了。” 自打那日和陆珩不欢而散后,范老夫人就想着要想一个办法,如今她终于有些眉目了,她给了巫瑶一个玉瓶。 巫瑶一愣,她打开玉瓶,只见里头是细细的粉末,瞧着倒像是什么药似的,她疑惑道:“老夫人给我的这个是……” 范老夫人低声道:“是叫珩哥儿可能回心转意的药。” 这药自然就是合欢了,让男女情不自禁的药。 巫瑶的脸瞬间就浮上红晕,她咬着唇道:“老夫人,这样……好吗?” 范老夫人看着玉瓶:“眼下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她知道陆珩的性子,她若是不加以阻拦,那陆珩说不定会和三年前一样,为了桑桑不要身份、不要地位、不要国公府,甚至是不要这摄政王的身份。 范老夫人最怕的就是如此,所以她才急需要一个法子,能把陆珩拴住的法子,她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巫瑶。 如果用这药让陆珩碰了巫瑶,再把这事不经意透露给桑桑,那桑桑就决计不会再和陆珩在一起了,范老夫人知道桑桑是个高傲的,从还是丫鬟时就心气儿高。 而这样一来,陆珩无法和桑桑在一起,就会留在大齐,好好坐摄政王的位子,好好保国公府以后百年。 是了,范老夫人想了许久以后才想明白,真正能让陆珩放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桑桑不肯点头,旁的都没有可能,所以,范老夫人才想了这个办法。 何况,巫瑶是个极出色的,能嫁给陆珩也是很好,这岂非一举两得的好事。 巫瑶思索了半天,到底还是同意了,她实在太想和陆珩在一起了,故而,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这厢,陆珩喝了茶以后不久就觉得口还是渴,然后身子逐渐发热,脑子也有些不清明,他经了多少事,当即就察觉出了不对。 前后一思索,陆珩就知道这里面有范老夫人的手笔,或者说,更多的都是范老夫人的主意,若非今儿是因为范老夫人生病的事,他压根儿就不会中招儿。 陆珩放下笔,然后站起身来。 巫瑶面色一红,她抬眼就瞧见陆珩向来清冷的脸有些泛红,她就知道应该是药劲儿上来了,她的面色越发红了起来,她还没经过这种事,也不知等会儿会是个什么样子。 可事情的发展却与她想的不同,陆珩压根没有看她,而是径直往门扇处走,只见他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 巫瑶想起范老夫人的布置,早就把窗扇封好了,又着人悄悄堵了门,范老夫人已然帮了她这么多,剩下的得靠她自己了。 巫瑶晕红的脸有些泛白,她强撑着走到陆珩的身边,离他越发近了,似乎都能闻见陆珩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雨夜一般的味道。 巫瑶的心跳的几乎要跳出来,她柔声道:“王爷……” 说着,就要抬手解开衣襟上的盘扣,可手刚落到盘扣上,陆珩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道极大,恍惚间巫瑶以为她的胳膊被折断了。 再一细看,他的眼中竟然一片清明,那药对他难道半点作用也无吗? 此刻,巫瑶忽然什么都不怕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王爷,我喜欢你这么久,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看见吗,桑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为她?” “当初是她先抛弃了你的,是她先不要你的,她哪里比得上我,这么些年来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怎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啊,”她哭喊着道。 陆珩松开了巫瑶的手腕,巫瑶一下子就失了力气摔倒在地上,她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珩,像是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来一样。 陆珩的侧脸被灯光映的如玉一般,他的下颌线瞧着竟然有些锋利的意味,他薄唇微动:“什么也不为,桑桑就是桑桑,”谁也比不了。 是他二十余年如同暗夜一般的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是他的希望。 也是他的……救赎。 98、第 98 章 巫瑶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她的心疼的几乎没有知觉。 这样深情的话若是对她说的可多好啊, 只可惜,那是对另一个女人说的,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认输,承认自己的失败。 没有再同她说一句话, 没有再看她一眼,巫瑶就看见陆珩转过身去,然后一脚就踢碎了那被封的严实的门。 极大的一阵声响, 只见那门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踢碎了,巫瑶的心都被吓得停跳了一瞬,这样的陆珩就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一般嗜血无情。 巫瑶此时才想起京里那些关于陆珩阴鸷强硬的手段, 还有自打他主持朝政以来大狱里那不断绝的哭声, 以及他几乎能止小儿啼哭的名头。 这样的陆珩, 似乎才是真的陆珩,而自己不过是因为巫族长老之女的身份和范老夫人的另眼相待才得了陆珩的平常对待而已,巫瑶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陆珩面色冷凝的离开以后,老嬷嬷才敢进来, 这事毕竟隐秘, 只叫老嬷嬷守在正院里, 故而没人瞧见。 老嬷嬷扶着巫瑶起来,然后叹了口气。 十安原在外头守着,正在心里一条条地过明天要办的事,然后就瞧见陆珩步履匆匆地从往外走, 他连忙跟上。 “王爷,可是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十安小心地问,这会儿出来定是有事发生的。 陆珩的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不对劲儿,他也是凡体肉身,自然抵抗不了这药效,只不过他比寻常人更有耐力而已。 陆珩抿着唇:“去拿情毒的解药来,”先前在登州的时候,因着桑桑而寻过类似的解药,后来陆珩就留心让太医配制了许多相关的解药。 这药的药理相差不多,只要服了药再泡冷水澡压制即可。 十安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是,王爷,属下立刻就去,”说完他极是生气,谁敢在国公府里对王爷使这样的手段,简直是不要命了! 忽然间,十安心头浮出一个名字……范老夫人,在如今王爷已是摄政王的情况下,除了范老夫人再不敢有第二个人敢使这样的手段了。 十安想不明白,王爷是范老夫人的亲孙儿,她怎会如何,何至于如此。 而陆珩心底更是寒凉一片,这所谓的生病只怕也有三分假在里头吧,真是费尽了心思,用尽了手段。 当真是他的好祖母啊。 而另一头的桑桑,正在往建康城的路上。 宝珠自然跟着桑桑一道出去了,这会儿她给桑桑端过一碟点心:“眼下再有两三天就到建康城了,总能歇着了,这坐马车的滋味儿可太难受了。” 因着路途遥远,只能日日乘马车,尤其道路颠簸,这滋味儿叫一个难受。 一旁的巫月叹气道:“回去至多也就休息四五日,然后便要乘马车回巫族了,到那时路更远,可比这难受多了。” 宝珠倒不以为意,而且很是向往,她就要去传说中的巫族了,这足够叫人心绪激动。 没错,桑桑就要回巫族了,前些时候巫盛给她来信,说是时候该回去了。 本身桑桑就是出使齐国而已,且在这儿已然待了许久了,不过若是没有巫月的那一封信,应当还能再待些日子。 桑桑应承了,毕竟没结果的事情,还是就这样结束算了。 良久,桑桑闭上了眼睛。 终于到了宫里,可原定的宴会没有了,越往里走宫女太监们的面色越惊惶,桑桑心中越发往下沉。 一旁的宫女几乎是在哭着说:“圣女,昨儿皇上又似上次一般病倒了,是而这宴会才暂时推了。” 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心用膳,桑桑更快地往齐昊那儿走。 终于到了齐昊的宫室,一进门里,桑桑就看见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她的心越发往下沉,只怕齐昊这次病的不好。 屋内的人见是圣女回来了,连忙往两边撤,桑桑也才有了路往里走。 越往里走,那哭声越显然,那哭声幽咽,时断时续的,不是成太妃是谁,她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个:“皇上啊,您可一定要撑过去啊,咱们一家可都指着您呢。” 这话太不对味儿了,桑桑的眉头已然皱起来了,当初她就知道成太妃有私心在里头,对齐昊的照顾也只有三四分的真心,可在这深宫后院里,三四分的真心便也够用了,只是她没想到齐昊一病,她就这样说话。 “成太妃伤心太过,若是晕倒了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更乱,你们还不快把成太妃扶下去休息,”桑桑边走边说道。 在齐昊身边伺候的宫女见是圣女回来了,原本悲伤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喜色,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是,圣女。” 成太妃一向有些怕桑桑,见状只好由着宫女服下去。 等成太妃走了,宫里终于安静下来,桑桑才有功夫去看齐昊,他病的很重,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唇瓣更是苍白,整个人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看着像是随时都会没气儿的样子,桑桑心中咯噔一声,竟比上次病的更严重。 她刚要问齐昊的病情,身后就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陆珩过来了。 桑桑连忙问:“皇上他究竟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陆珩过来了她像是有了依靠一样,也更相信他的话。 陆珩见桑桑面色有些委顿,知道她是路上累坏了,可眼下的情况暂时还没法休息,他只好回道:“和上次一样,不过是不小心吹了些风,就病的如此严重。” 什么症结也没有,不过是轻轻一阵风而已,就让齐昊病重至此,甚至到了生命有碍的地步。 桑桑心中明了,什么也不因为,就只是齐昊的身子太差而已,差到一阵风、一点凉就能夺去他的命。 “巫祁,你快过来给皇上瞧瞧,”桑桑连忙说。 这会儿宫室里的人都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桑桑、陆珩和巫祁三人。 虽然宫中留下了巫医,可那医术如何能与巫祁相比,巫祁诊了许久的脉,最终还是摇摇头:“皇上年纪太小,身体又太虚弱,内里损耗太甚,就是再精细的养着,也回天乏力了。” 几乎是判了死刑,巫祁思索半天才道:“若是好好将养着,再按我的方子服药,应该还能有四五年的时间。” 桑桑心中一酸,眼泪顺着面颊流下,饶是上次就有些心理准备,可是这般听到还是有些承受不了,齐昊最多还有四五年的时间,就算到那时的年纪,他也是还是个孩子啊。 陆珩走过来,他扶住桑桑的手腕:“巫祁,那就多拜托你了。” 巫祁点头,然后看着陆珩扶着桑桑的手腕走了出去。 一路上陆珩都没有说话,直到走了那西边的池子边,里头的鱼儿依旧摇曳着鱼尾,仿佛不知愁绪。 等桑桑逐渐冷静下来,陆珩才开口道:“先帝子息艰难,只有皇上一个儿子,可皇上却比先帝更加体弱,早前先帝就曾为皇上遍寻天下名医,想要根治胎里带的弱症,可总也没寻到。” “先帝盼着皇上能活过成年,然后娶妻生子,至少留下一子,以传代代江山,只可惜,皇上的身子比先帝想象的更弱,”陆珩和桑桑解释道。 桑桑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书中的剧情,书中应该是两年后齐昊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就薨了,然后便是陆珩登基为帝,想来当初便是先帝托付了陆珩辅佐齐昊,只可惜齐昊早早便没了,这会儿则是因着有巫祁在,齐昊才能多活几年。 不管是原书的剧情,还是现在,只能这样了。 陆珩见桑桑已经平复过来:“你也奔波了一路了,还是回去歇着吧,这样才有力气照顾皇上。” 桑桑没逞强,现在她守着齐昊也没什么用处,然后同陆珩道别。 陆珩则是久久地看着桑桑的背影,直到不见。 第二天开始,桑桑便时常去看望齐昊,齐昊正在关键时刻,原定回巫族的日子只好推迟几天。 因着上次齐昊病重的事,也算是有了经验,到第二天的时候齐昊睁开眼睛,第五天的时候齐昊已然能靠着软枕坐起来了,这样便算是稳住了。 回巫族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其实早前几天巫月等人就开始收拾回程的东西了,桑桑也才想起来她忘了同陆珩说她要回巫族的事了,然后一想,这样大的动静,身为摄政王的陆珩肯定早知道了。 当然,陆珩一早就知道了。 十安在一旁瑟瑟发抖,自打王爷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一动不动地坐了大半日,面色犹如寒霜一般,就算是他这个惯常伺候的看了也发怵。 好不容易,十安才鼓起勇气:“王爷,说到底圣女终极是要回巫族的,来大齐也只是暂时的,除非您把圣女重新给娶回来……” 说完,十安就像是舌头被烫掉了一般闭上了嘴,他这张破嘴,瞎说什么话啊。 陆珩闭上了眼睛,侧脸在烛火下犹如雕塑一般。 是啊,十安说得对,她就算现在留在这儿也只是暂时的,想要永永远远地和她在一起,只有娶了她。 临行前一日,是大齐的灯节。 巫月还笑说这是为了叫她们多看看大齐的风俗,好热闹热闹,宝珠也很开心,还同巫月说这灯节是怎么回事:“这灯节也叫天灯节,是咱们大齐祈福许愿的一种方式。” 这一天晚上,大齐的人们会和亲戚朋友们,亦或是夫妻情侣们,一同买了明灯去放,在放明灯的时候在心中默默许愿,只待明灯向天际飞远,便算是祈愿成功了,也算是大齐的一件盛事,热闹极了。 巫月和宝珠很是高兴,桑桑却看着手中的字条,这字条是陆珩给她的,他想今晚邀她一起参加灯节。 左思右想,桑桑还是决定去了,毕竟就要回巫族了,从此天高水远。 只不过这次去的不是街上,而是京中建了大昭寺的山上,桑桑很是疑惑,陆珩邀她去佛寺做什么。 大昭寺是京中有名的寺庙,平素人很多,只不过今日灯节,京里的人都留在京中了,这寺里反倒清净。 等到了大昭寺,就有知客僧迎着桑桑一路往里走。 一道道曲折的回廊,桑桑都被绕晕了才走到地方,那知客僧行礼:“姑娘,王爷就在里头了。” 果然,陆珩正立在房檐上挑着的一盏灯笼下,他穿了身鸦青色的直缀,头发束在冠内,破碎的阴影打在他脸上,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更加让人觉得风雅透骨。 “你来了,”陆珩缓缓道。 桑桑上前几步:“怎么来了寺庙?今儿不是灯节嘛。” 陆珩引着桑桑往里走,进了一间禅房:“此去巫族路远山高,艰难重重,我盼着你一路顺遂,”所以才想和你一起放灯。 桑桑没说话,默默跟在陆珩身后,只见陆珩绕过一道槅扇,又到了一间屋子,然后推开了门扇。 桑桑被眼前的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竟是大昭寺的后侧,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建康城的全貌,视野最是开阔。 而此刻,夜幕中一盏盏明灯在天际飘荡,几乎占满了整片天空,太过壮丽的景色,难以言喻的美丽。 陆珩拿着一盏明灯过来:“听闻明灯放的越高,愿望就越会成真,大昭寺是京里最高的地方,”他盼着她所愿皆成真。 桑桑太过震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这是陆珩给她的景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壮阔。 她接过明灯:“怎么只有这一盏?” 陆珩想,他是从来都不信命的人,所以从不许愿,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会用尽办法去得到,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陆珩只好道:“只拿了这一盏来,你放吧。” 桑桑将明灯推过来:“我们一起放吧,”她玲珑清艳的眉眼看着他,若是只有她放灯陆珩却在一旁站着,那他岂不是太过可怜。 “好,”陆珩说,为了桑桑,他愿意寄希望于这些缥缈的祈愿上。 于是,陆珩看着桑桑闭着的眼睛,眼尾像是桃花瓣一般,她应该正在许愿,他也跟着闭上眼。 等明灯房费,两人一起看着明灯带着柔和的光芒逐渐飘远,直到到了深深夜空中,成了那壮阔景色中的一道。 “你许了什么愿?”陆珩问,他看桑桑刚才似是特别认真的样子。 桑桑斜睨了陆珩一眼:“愿望若是说出来就不灵了,难不成我问你你就说出来了。” “当然可以,我的愿望只关于你,”陆珩低沉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桑桑的心莫名一跳,她有些不想陆珩再说下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愿望是……” “天下和你,我都要……” 99、第 99 章 陆珩的声音清晰又坚定, 像是在向大昭寺满殿的神佛发誓。 满天的明灯都在作证。 这一场誓言, 盛大无比。 桑桑的心不可抑制地跳起来,她不敢去看陆珩, 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的心早已揉成一团乱麻。 不管承不承认,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陆珩, 给她太多的震撼,世上没有几个女子能对此心平如镜。 可是,就算此刻再如何令人心动, 桑桑还是没法儿忘记巫族的规矩,还有她和陆珩之间的重重阻碍,那些不是轻易可以跨越的, 就算是陆珩也没法轻易做到。 夜晚山谷的风掠过, 将桑桑的乌发吹的乱飞, 映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几乎像是山谷里传说多年的妖精,魅惑人心。 其中一缕掠过了陆珩的衣襟,他低头把桑桑的发丝捻起, 然后上前把桑桑的发丝拢好, 又整齐地理在桑桑身后。 这样的动作太过自然又太过亲昵, 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桑桑玲珑白皙的耳根渐渐泛上胭脂色,她就这样被笼罩在陆珩身下,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这太过亲密。 她想逃开, 可这念头不过在脑中转了几转,还没等到实施的时候,陆珩就握住了她的手。 桑桑的手还如从前一般白皙柔软,陆珩轻轻握住,就像是握着这世上最难得的珍宝:“桑桑,不要拒绝我。” 他说这话时露出了桑桑从未出现过的神情,竟然十分……可怜。 他会解决那些阻碍,会打破所谓的巫族的规矩,会将他们俩之间的路打通,然后高抬大轿把她迎进门,只要她等着他,一年、两年……他会拼了命。 这世上,还没有他陆珩做不到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桑桑,你信我吗?”陆珩轻声问,低的就像耳边的呢喃。 说罢目光灼灼地看着桑桑,桑桑竟不知如何回答。 没等来桑桑的回应,外头十安试探着道:“王爷,时辰到了,从大昭寺到京里还要走一段路呢,圣女该回去了。” 桑桑忽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多亏十安这会儿插了嘴,她挣开陆珩的手:“天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而外头的十安还隔着一道门就打了个寒颤,他莫名觉得自己感觉到了王爷身上的杀气。 直到回了宫里,桑桑的心还跳的很快,她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今晚上漫天的明灯,还有明灯下的陆珩。 想起他的誓言,也想起最后他问她的话。 桑桑一把掀了被子蒙在脸上,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忘记今晚上发生的事一样,可到底忘不掉,压根儿没法自欺欺人。 这样磨蹭了大半夜,桑桑才逐渐睡着。 第二天,阖宫庆贺,满大齐的朝臣都聚集在一起。 就像迎接圣女到来的那一天一样,这一日也是异常的盛大,长街几乎都叫大齐的官员站满,人人都面色严肃,端谨有加。 摄政王自然是立在最前头,他深深地看着桑桑:“保重。” 在这样道别的时候,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有“保重”二字。 天下最钟灵毓秀的两个人站在一处,长街上站着的官员们很难不生出一种莫可奇妙的想法,真像是一对璧人啊。 桑桑回礼,抬眼看着陆珩:“你也是,多保重自己。” 一旁的礼仪官见状唱喏道:“圣女启程。”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跪下,黑压压的一片,立着的只有一身玄色衣袍的陆珩,他看着桑桑的马车逐渐远去、远去、再远去。 这一天,大齐史册上如是记载:“十月二十二,摄政王于长街相送圣女归巫,临行话别。” 天气逐渐转冷,但好在很快就回到了巫族。 阔别了两年多的圣女回巫族,自然是巫族上下的大喜事,巫城足足热闹了三天才停下来,每一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毕竟这是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圣女,刚一寻回来就肩负着巫族的使命出使齐魏两国,当真是不辞辛苦,这样的圣女谁不喜爱呢。 因着这分外浓的热情,桑桑也是足足忙了三天才有喘息的时间。 好不容易休息了大半日,身子也恢复了精力,自然到时候和巫族族长巫盛——也就是她的父亲聊一聊了。 桑桑到的时候屋里面正在摆膳,细细一看全都是她爱吃的,她上前几步:“父亲,女儿回来了好几日,如今才有功夫同您说话。” 巫盛眼中含笑:“快坐下,桌上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咱们慢慢说。” 他颇是欣慰地瞧着自己的女儿,刚被寻回来不久的圣女突然间却要肩负巫族使命出使齐魏,他是很担心的,只不过没想到桑桑做的这样好,真不愧是巫玉的女儿。 若是巫玉泉下有知,也是该欣慰的吧,想到这里,巫盛就有些失神。 等都摆好了膳,屋内服侍的丫鬟也全都下去了,只剩了巫盛和桑桑两个人,父女二人自是先分说了出使齐魏两国的事。 巫盛又细问了下桑桑平素的折子如何处理,一番考较下来,巫盛极是满足,自家女儿委实聪明,这样快就将巫族之事掌握了。 把正事都聊完了以后,自然就到私事了,桑桑哪里有什么私事可说,自然只有陆珩了。 可巫盛到底是个男子,又是才寻回桑桑,没怎么同桑桑相处过,是而关于如何说起这事,竟将他这个一族之长给难住了。 好半天,巫盛才不自然地提起巫月来信之事。 桑桑知道巫盛是担心她,就道:“父亲,我心里有数的。” 巫盛心中一痛,提起陆珩……若不是当年他没有保护好巫玉和桑桑,何至于让桑桑受到这般伤害,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好自己的责任。 巫盛知道桑桑现下是心中清明的,但所谓好女怕缠郎,两个人又是这般年轻气盛,若是桑桑被那陆珩给重新……到那时可就晚了。 巫盛沉声道:“桑桑,先前为父也同你说过咱们巫族的规矩,圣女是不能嫁与齐魏两国的皇室的,如今那陆珩自然也是如此。” “若是你真的同他在一起,我这个父亲尚且不说,就是咱们巫族的长老也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巫族是传世的世族,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圣女和族长是权力大,但那些长老们的力量也实非可以小觑的,不过是多方平衡,互相挟制而已。 故而,若是桑桑真的那般,那么巫族的长老第一个就会不同意,巫族定然会发生一场震动,到那时又会是个怎样的可怕结果呢。 桑桑早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可巫盛这样细致地同她分析,她才意识到这事比想象中的还难。 片刻后,她点了下头:“女儿都明白,父亲您放心。” 说完了这些话,屋中安静了几分,巫盛才心疼道:“好了,说了这半晌话了,你也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 “这次回了巫族,有父亲在,你肩上的担子就没那么重了,也不必像在外头一样拘着自己,总是会轻省几分,”巫盛说。 “你先好好歇上几日再说,然后再忙也不迟,日后也可以时常出去走走,咱们巫族山水秀致,多出去走走看看。” 桑桑也笑了:“好,”顿了顿又道:“父亲,女儿给您买了不少礼物回来,都是齐魏两国的,咱们巫城没有,倒是新奇有趣,您要不现在看看。” 她早前在齐魏给巫盛买了许多礼物,就等着回来让他开心开心。 果然,巫盛笑的眼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心道女儿果然好。 日子过得流水一样的快,很快就入了冬。 这一天刚刚忙完,桑桑坐在临窗大炕上,炕上放了个小几,小几上头摆着几样话本子和一些差点,角落里还放了一株红梅,用了白瓷瓶盛着,淡淡的幽香。 桑桑倚在软枕上,她侧过脸去看窗子外的风雪,又下雪了,外面肯定很冷。 这会儿子宝珠掀了帘子进来,然后掸了掸身上的风雪才进内室,她给桑桑呈了一个信封:“姑娘,信来了。” 因着桑桑的性子一贯不喜人服侍,故而屋里除了宝珠竟没有旁人,倒不怕被人听见。 故而宝珠的腔调略有些怪异地道:“王爷的信每隔五日就送来,当真是一刻也未曾落下啊,明明王爷每天忙得连用膳睡觉的时间都少的可怜。” 是了,这信是陆珩寄过来的,说来也有段时日了,似乎是算好了时间一样,自打桑桑回了巫城以后,这信就每隔五天会送来一次,风雨无阻,不管桑桑有没有回信,这信都雷打不动的送来。 桑桑瞪了宝珠一眼,她知道陆珩惯来是个说不通的,就算她没回过信,陆珩也乐此不疲的送过来。 打开外头套着的信封,里面露出的字迹才是陆珩的。 说来陆珩的信非常的……平淡,只是写他这些日子都吃了什么,睡得又如何,最近在忙什么事,旁的一句话也不再说了,只除了每封信末尾都要问一下她过的如何。 这信宝珠曾无意中瞧见过一次,然后大失所望,她原以为陆珩千里迢迢雷打不动地送过来的信会写些甜言蜜语,再不济也要问问冷热,可一瞧见这个几乎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实在是很王爷的风格,和他的人一样……简直是全然不解风情的木头! 桑桑心中也是淡淡的无奈,可莫名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信不是寻常人那般的倾诉满腔衷肠,而是朴实无华,却更像是家书。 虽然自己是被动接收了陆珩的这些信,还从未回复过。 可莫名其妙的,桑桑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陆珩是外出征战的夫君,每隔几日便同他远在家乡的娘子报平安。 想到这里,桑桑的脸一下子就红成了胭脂色。 100、第 100 章 桑桑立刻摇了摇头。 她最近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 这才胡思乱想, 看来以后还是少看些话本子为妙。 桑桑把看完的信折好放进信封里,然后又从信封里取出几张信纸, 这自然也是陆珩写的。 宝珠看见就笑了:“王爷还怪上心的,就连没写完的话本子都给亲自誊抄了寄过来好叫你过瘾。” 宝珠自是不知道巫族的规矩,故而还在暗暗地撮合陆珩和桑桑。 桑桑佯瞪了眼宝珠:“灶上不是还蒸着糕点呢, 你出来这么久了,可别蒸的太久,失了火候就不好了。” 宝珠“诶呀”一声, 然后着急地跑了出去,都怪她忙着瞧热闹,倒把正事给忘了。 没有宝珠在一旁絮叨, 桑桑终于能安下心来看这两页信纸——也就是话本子了。 原来陆珩每隔五天给她寄一次信, 除了方才的信以外, 就是他誊抄的话本子了。 桑桑一贯喜欢话本子,尤其建康城书画铺子里新出的话本子,极得桑桑的心,可她当时只看了个开头, 抓心挠肝的很, 自然盼着能看到往后的内容, 可大齐和巫城相距很远,又只是些话本子,哪里值当跑那么远。 没想到陆珩竟然知道,不仅知道, 还特意誊抄了过来,那话本子恰好也是每五日一更新,虽比大齐的人晚看了五天,但桑桑已然很知足很欢喜了。 若不是这每封信的话本子,桑桑想她应该不可能一字不落的看陆珩的信,毕竟巫盛的话言犹在耳。 将这日的话本子看完,桑桑心满意足。 日子照常过着,可没过多久,就传出了战事的消息。 原来是北境的鞑靼族攻打大齐边城,一时间战火纷起。 虽说天下一分为二,可除了齐魏两国以外,还有一些部族,这些部族大多居住在草原上,集聚成群,往往战力相当惊人,常常是派遣了好多兵力,最后的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鞑靼就是其中最大的部族,族中人人凶猛有力,又擅长骑马射箭,但常年游牧生活,不如齐魏富足,故而时常去两国边境的都城游击一般地打仗,以便劫掠物资,边境百姓的日子过得颇是艰难。 这回也是同往常一般,鞑靼攻打大齐边境,大齐朝中自是第一时间派了将领前去。 桑桑有些忧心,巫族一向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平安,战事是巫族最不希望的,可巫族也无能为力,最多只是派出一些巫医过去。 桑桑时刻听着战事的消息,只不过那鞑靼还如从前一般,赢了就抢东西,输了就快马逃走,实在缠人,战事拖拖拉拉一时间也结束不了。 直到一位军事天赋极其出彩的将领率兵击退鞑靼,战事才算告一段落。 而这个人,是赵询! 桑桑一开始听到赵询的名字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赵询才去军营没多久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立下如此大功,实在叫人意想不到。 巫月知道的时候连连惊叹,眼睛里都似在发着光:“没想到赵公子竟是个隐藏实力的,明明平素瞧着那样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竟然一下子就立下这般大功。” 桑桑相信赵询的实力,只不过没想到他这样快就展露头角,桑桑很为赵询高兴,赵询和赵王和好,而今又秉承赵王的心愿入兵营,还做的这样出色,他日后过的会越来越好的。 立下了这般功劳,自然是要回建康城领功的,可还有些残余鞑靼,赵询也就先暂时留下,等彻底赶走鞑靼后才准备回京。 而这会儿,已经是春天了。 桑桑觉得时间过的简直太快了,眨眼间就到了春天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要换上春衫了。 宝珠是很喜欢过春天的,这季节一切都好,还能穿好看的衣裳,可比那寒冷难熬的冬日好太多了。 宝珠正在帮桑桑整理春衫,她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桑桑,这会儿已然是第六天了,怎么王爷的信……还没寄过来?”她说着小心翼翼地道。 听到宝珠的话,桑桑也难得沉默下来。 就算那会儿鞑靼来袭,身为摄政王的陆珩也没断了这每个五天的来信,怎么会在这会儿忽然断了信,实在是太诡异了。 宝珠又道:“你上回还说过呢,那话本子终于要完结了,只剩下最后五个章回了,就眼巴巴地等着看结局呢,王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来信?” 宝珠有些害怕地想,难道是寄了这五个月的信却没有收到一封回信,王爷终于失去信心了吗?王爷是放弃……桑桑了吗。 可这话,她却不敢说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嘀咕,她还是希望两人能好好在一起的。 桑桑却想的更多,她怕的是陆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陆珩身为摄政王,身边无小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危及生命的事,就算她远在巫族也立刻便知道了,何况陆珩是原书男主,会安然到老,故而桑桑可以肯定陆珩并没有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事。 可就算没出什么大事,陆珩身边肯定也有不小的事,繁杂到让他没有精力给她写信。 见桑桑没有回应,宝珠试探着问道:“桑桑,要不你给王爷写封信过去,问问他今日可安好?” 片刻后,桑桑摇了摇头,既然陆珩身边有让他头疼的事,她还是不要给他写信过去了,反倒叫他烦扰。 既如此,宝珠再没什么可劝的了。 这一日,巫盛同桑桑一起用晚膳,他看着桑桑:“怎么这几天瞧着像是有些不开心,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坦?” 桑桑这孩子早前受过太多苦,频繁被取血,又胎里带了毒,纵然这三年来一直有巫祁在一旁跟着调养,可这也不是一时之效,故而桑桑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的。 桑桑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只是陆珩没有来信到底有些挂心,自然也就显现在脸上了,她胡乱找了个理由:“不过是近些日子在府里待得有些烦闷了而已。” 巫盛想了想道:“正好,过几天就是咱们巫族的桃花节,你也出去走走,算是散散心。” 桑桑正在喝茶,听着这话差点没呛到,她眼睛里都出了泪花:“父亲是叫我去参加……桃花节?” 这桃花节是巫族特有的一个节日,每到三月份巫城的桃花盛开,全城都是盛开的桃花,如梦似幻,当真是一道非常美的景色,若是只是这样,去欣赏也就罢了。 可桃花节并不只是如此,它更像是一场大型的相亲会! 每到桃花节这天,巫族的年轻男女们就会出城游玩,若是有倾慕之人,便折一枝桃花赠给对方便可,其实说来和大齐七夕节的五色彩缕相差不多,只不过这里是男子赠桃花给女子而已。 而且巫族较之齐魏两族的风气更为开放,若是当天有看对眼的,那么第二天说不定就会告知家中父母要成亲。 总而言之,就是一场大型的古代版相亲会! 巫盛见桑桑反应这么强烈,就笑道:“桑桑,如今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是时候找个知你冷热的人成亲过日子了。” 依着巫盛所想,桑桑还是找一个巫族男子最好,且那男子最好是性情温凉,不是个重权势的,能照顾好桑桑,左看右看,巫族青年中总有合适的。 桑桑愣了片刻,她觉得还不急,可巫盛却觉得……这事该提上日程了。 还在想着怎么拒绝,桑桑就听巫盛一脸温柔的回忆道:“想当年,我和你母亲就是在桃花节上定了终身的,”然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桑桑。 巫盛都这么说了,桑桑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啊。 桃花节很快就到了。 这天巫月和宝珠给桑桑特意选了身水红色的对襟襟子,宽袖窄腰,下身则配了条同色系的月华裙,越发显得桑桑腰肢纤软,人比花娇。 巫月又看呆了好半晌,然后才拿出一块面纱戴在桑桑脸上,同时还碎碎念地道:“虽说没多少人见过圣女您的脸,可这面纱还是戴上比较好,若不然有那起子想要攀附权势的人用手段想娶您怎么办,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宝珠很是赞同,桑桑现在不同以往了,可不能找个心黑贪权的。 桑桑就由着她们摆弄,然后在巫盛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出去了。 其实出来走一遭很不错,这时节巫城每户人家,每个空地几乎都种满了桃花,桃花盛开,如云如雾,简直美的不得了。 欣赏够了景色,桑桑才有心思去打量街上的人。 有好多脸红扑扑的小娘子,手中拿着桃枝,显然是得了花高兴的,也有活泼些的,直接就同看中的人牵着手逛街了。 这把宝珠看的都愣了,大齐哪有这样的盛况啊,也没有女子敢如此,这么一看,巫族倒是挺好的。 桑桑走了一会儿就停在了卖糕点的小摊前,她照常买了好些糕点想同巫月和宝珠吃,就听见一旁的喧哗声,很是热闹。 桑桑看了一眼,只见被围着的是一个女子,她收到的桃枝很多,一只手握不住,竟然抱了满怀,桑桑刚要感叹这女子生的是何相貌,怎么收到这么多桃枝,就瞥见了一眼,只不过那人竟然是巫瑶! 桑桑一惊,她回头问巫月:“巫瑶是何时回来的?” 巫月被问的一愣:“巫瑶姑娘比圣女您还早回来一个月呢,圣女您竟不知道?”不过也是,圣女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注意巫瑶。 桑桑想她倒真是把巫瑶给忘了,若不是今天在这里看见巫瑶,怕是一时半会儿她也是想不起来的。 可转念一想,桑桑很是好奇,巫瑶怎么会回来,巫瑶可是为了陆珩在大齐待了那么久,桑桑凝眉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来。 巫月在一旁道:“巫瑶姑娘还是这般出彩,巫城从前也是她得的桃枝最多,抱了满怀还不够,这两年她不在巫城,每年的桃花节都少了许多热闹。” 说着话,一行人接着顺着街道走。 满街都是相赠桃花的人,可桑桑手中倒现在也没有一枝,不只是因着她蒙了面纱,其实她就是蒙了面纱,那身段还是极吸引人的,也有不少俊朗的公子们给桑桑桃枝,可桑桑一个也没要,倒是那些公子们很是伤心。 巫月想族长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圣女到现在还一枝桃枝也不肯收。 刚好走到一棵盛放的桃树下,桑桑等人就站在这桃花下,这桃树生的格外好,虽有些树龄了,可开的花却好看极了。 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将桑桑罩着的面纱吹开了半个角,露出了下半张脸。 可就这么一角,一旁身着蓝衫的公子的魂儿就没了,他近乎痴迷的看着那小半张脸,尖尖儿的下颌,嫣红如花的唇瓣,瓷白如玉的肌肤,还有那身段,无不昭示着眼前那姑娘是个美人儿,还是难得的绝色。 这蓝衫公子叫巫琏,家里在巫城算是能说上些话,当即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尝一尝这小美人儿的味道。 他招呼了手下跟上桑桑一行人,然后一摇折扇,拿出桃枝,色眯眯地看着桑桑:“姑娘,这桃枝你便收下了吧,明日我便纳你进门。” 巫月当时就被气坏了,圣女是何等身份,竟被这种小人烦扰,她刚要出声,就听见桑桑的声音:“巫月,咱们走。” 桑桑才不想浪费时间搭理这种人,连一个眼色都不肯给。 巫琏何尝受过这种待遇,当即就招呼手下围住了桑桑一行人,冷笑道:“别给脸不要脸,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说着又软了语气:“若是你跟了爷,爷肯定宠着你,”竟然是要当街强抢民女的模样。 真是令人作呕,看着巫琏那一张眼底发青的脸,就知道不是个好的,家中定是置了好些通房妾室。 巫琏见桑桑毫不配合,就道:“我看你还能跑哪儿去,”说着就给属下示意了个眼色。 那些下属一得了巫琏的示意,就包成了一个圆围住了桑桑,瞧着这样子便是做惯了这等事的。 桑桑却半点不害怕,她如今出行哪里会不跟着人,不过是叫他们远远跟着而已,算下时间,这会儿守卫们也该到了。 只不过守卫们慢了一步,来人竟然是个看着很斯文的年轻公子。 这公子一脚就将外围的几个家丁给踢开,然后一把便拧住了巫琏的手臂,分明没见他怎么用力,可那巫琏却瞬间面色煞白,没了半分血色,然后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声来。 这叫声听着有些骇人,可又十分解气。 巫月和宝珠在后头看的不住喝彩,然后想起才打量这年轻公子,说来这年轻公子生的俊,也很斯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倒瞧不出武艺竟这么好。 桑桑同那公子道谢:“今日之事多谢公子。” 那公子声音也同他人一般斯文:“是他们应得的。” 听了这公子的话,桑桑眉头一皱,她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究竟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接着桑桑的守卫便到了,把巫琏一行人给押走,然后便悄声退下。 这种情况下貌似只说一句道谢不大好,桑桑琢磨着是不是要答谢一下这位公子,只不过是用礼物还是银钱,她一时没想明白,接着就见这位公子抬起手臂,微微用力便折下桃枝来。 这桃枝生的格外好,桃花灼灼,没等桑桑感慨完,就见这桃枝到了她眼前,那斯文公子道:“这桃枝便送给姑娘了。” 巫月和宝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这刚刚解围的公子给桃枝,也不知圣女会否收下,可瞧见桑桑的眼色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桑桑看着眼前的桃枝:“这桃枝就不必了,不过今日之事还是多谢公子你。” 她分明已经拒绝完了,可那桃枝依旧在眼前,这公子竟是个执拗的性子。 桑桑抬眼看这公子,还在想该怎么拒绝,就瞧见那人目光暗沉沉的,似是看不清里头的情绪,这人立在桃花树上系着的花灯下,瞧着竟然……风雅透骨。 桑桑的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她好像知道那股子奇怪是哪里来的了,她拉住这公子的手腕就要往后头走,那里安静,也几乎没有几个人。 身后的巫月和宝珠都瞪大了眼睛,圣女怎会忽然如此? “陆珩,你疯了,竟然离开大齐来了巫族!”桑桑咬着嘴唇道。 只见那公子缓缓揭下面具,露出一张清贵矜秀的脸,眉眼间清冷如昨,不是陆珩是谁。 没有回答桑桑的问题,也没有问桑桑是怎么认出他的,陆珩只是静静地看着桑桑。 然后桑桑便觉肩颈处一道温热,原来是陆珩俯身抱住了她,他手中的桃枝也被带进了这个怀抱中。 桃花香清浅,桃枝入满怀。 陆珩的声音低沉微哑,像是耳边轻声的呢喃。 “我想你了,”他说。 101、第 101 章 “从大齐到巫城, 我只用了五天的时间, 累坏了沿途不知多少马匹,只想能早一些看见你, 再早一些,”陆珩说。 从十月二十二到今天的三月二十,他们将近五个月没见, 自分开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在思念。 抱着桑桑的感觉还是那么好,陆珩依稀能闻见桑桑身上那股子甜香, 他忽然觉得再累也值得。 桑桑浑身僵硬,纵然桃枝上盛开的桃花不小心拂到了她的脸,她也没有动, 她听出来了陆珩话中无法掩饰的疲惫。 从大齐到巫城, 他只用了五天的时间, 怕是有好几天没有阖眼了。 良久,这个拥抱才结束。 看着这样的陆珩,桑桑的那些问题自然也没法儿问出来了:“天色也晚了,你又赶了这么远的路, 还是早些歇着吧。” 陆珩笑道:“好, 听你的, ”他确实累了。 “巫城你从前怕是没来过吧,可找好客栈了?”桑桑问道,陆珩过来的这么匆忙,按时间算也就是今儿下午才到的巫城, 也不知道有没有弄好这些。 陆珩摇摇头,他轻声道:“没有,什么都没弄,我过来后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你了,一刻也未曾耽误。” 桑桑口中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下子就被憋回去了,可看着这样无辜的陆珩,她又说不出什么来。 桑桑掰着指头数:“那你的行李该是都在马匹上吧,现在在何处,我叫巫月帮你寻一个客栈先住下。” 没等桑桑说完,陆珩就说:“马匹就在长街西侧,至于客栈……”他看着桑桑:“我想看看你如今生活在什么样儿的地方,我想和你住一起。” 看见桑桑瞪大的眼睛,陆珩解释道:“只是住在你府上的偏院里便好。” 桑桑下意识拒绝:“这怎么可以?” “就当我去你府上做客,难道你府上连客房都没有?”陆珩停了半晌又说:“我这次来巫城大齐旁人并不知道,若是不小心叫人瞧见就不好了,住在你那儿更安全些。” 桑桑心想这倒是,陆珩可是大齐的摄政王,且此番还是偷偷出来的,要是叫别人知道了说不得会翻出什么浪来,住她那儿倒真是最安全的。 至于巫盛,早前巫盛就为桑桑新辟出了一个宅子,两人毕竟是族长和圣女,不好住在一处,故而只是时时过府见面,这一茬儿便也可以不用担心了。 于是乎,桑桑把陆珩带回家了。 直到回了府里以后,桑桑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明明今儿是去参加桃花节的,怎么忽然就碰见陆珩了,且还把桑桑带回家来了,这个问题直到她把陆珩送到客房的时候还没想明白。 而身后的巫月和宝珠也是迷迷糊糊的。 明明刚才她们两个还在猜圣女会不会收下那桃枝,忽然间圣女就说要把那公子给带回来。 至于这公子的身份,更是奇妙的很,据圣女说,这公子原是柳树村的,正是圣女被寻回来之前的村落,只不过这公子幼时就搬走了,两人只在小时候见过,故而刚见面时没认出来,后来说话时才察觉到的。 这公子姓苏,此番是一个人出来游历,正好走到巫城,又有了这般机缘巧合,自然就随之住下了。 奇妙,这委实太过奇妙了,巫月和宝珠不禁感慨。 此刻东西都收拾好了,客房也是一直有人打扫的,陆珩直接就可以住下,桑桑示意让所有下人都退出去了。 她斜睨着陆珩:“苏公子,你这便睡下吧。” 陆珩做事自然是极稳妥的,柳树村早年有不少搬出去的人家,他就寻了其中一个套了名姓,一般人还真查不出假来。 可这样一来,桑桑又不是傻的,她一下就猜到了陆珩来之前就把这一切都给计划好了,包括住在她这儿,论心计深沉,她还真比不过陆珩,委实差的太远。 陆珩勾唇一笑,忽然问桑桑:“今晚,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次和上次一般,都是造了个一般无二的人.皮面具,上次他就是这样借了赵询的脸,几乎可以说是没人能发现,可这回几乎是刚打了个照面,桑桑就发现了。 桑桑没回答陆珩,而是反过来问:“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当时她可以戴着严实的面纱。 陆珩也没回答桑桑,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儿,他都知道。 桑桑转身:“你睡吧,别的事等明日再说。” 出了院子,桑桑在想,她是怎么认出陆珩的呢,明明上次人在她眼前那么久,她都没发现,她闭了闭眼睛。 然后想起了陆珩站在花灯下的那一幕,自古便说骨相比皮相更要重要,其实也类似,就那一刻,她几乎立刻就认出了独属于陆珩的那股子气蕴。 她再也不会弄错了,陆珩也别再想用这种方式骗她。 第二天,早膳是在一起用的。 因着知道来了客,还是大齐的,宝珠就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整治了这一桌符合大齐口味的早膳。 陆珩昨儿睡得好,吃的也合口,这几日来的疲惫几乎是一扫而空,席间他想给桑桑夹菜来着,可一瞧见桑桑的眼神就没有动作了,他已经住在这儿了,不能再得寸进尺了,要徐徐图之。 用过早膳,桑桑和陆珩去了书房。 在桑桑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桑桑不喜周围有人,故而都站的远远的,反倒不必担心有人不小心听到谈话。 屋里,桑桑给自己和陆珩各倒了一盏茶:“说吧,怎么忽然来了巫城?” “前些日子鞑靼来袭大齐的事,你有所耳闻吧,”陆珩说。 桑桑点头,难道这其中还有蹊跷:“那鞑靼不是时常骚扰齐魏的城镇吗?” 陆珩摇了摇头,他端起茶碗,指骨分明:“我瞧着这其中倒有魏国的手笔。” 桑桑一惊,鞑靼怎么会和魏国有接触,她相信陆珩的能力,那么陆珩说的必然是真的,既然如此,那鞑靼就是在魏国的授意下攻打大齐,可魏国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是魏国不想再和大齐平分天下,想吞并了大齐? 桑桑这般想着,也问了出来,这会儿已经和书中的剧情很不相同了,就连齐魏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是,根本无从参考。 陆珩沉吟了片刻:“这就是此行我过来的原因之一,”他并非什么都知晓,也是要逐一探查的。 桑桑脱口而出:“因为巫城地处齐魏交界处?” 正因为巫城离魏国近,而陆珩又不好冒险进入魏国城内,这才选择来巫城,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 陆珩定定地看着桑桑:“还因为你,因为我想见你了。” 若不然,他大可派遣手下的良将过来查探,他手下有那么多能力出众之人,交给谁都行,可偏偏他亲自过来了。 这一节桑桑自然也能想到,她不知怎么回答陆珩,就转过了话题:“那大齐你留下的假摄政王可信得过?” 陆珩过来了,大齐却没有乱,自是因为那里留下了一个假摄政王,只要套上面具便好。 “你放心,是我手下心腹,”他既敢离开大齐,就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的。 说罢,陆珩唇角微勾:“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如今也到我了。” 桑桑一愣,然后说:“你说。” 她等了半天,以为陆珩会问她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或是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可陆珩只是说:“如今我算是客,客人既来了,主人自是要招待的。” “桑桑,这几天你便带我走一走巫城吧,”陆珩说。 桑桑沉默了片刻,然后想起陆珩这一路的艰辛,又觉得自己只是招待陆珩去巫城游玩,实在是小事一件,她总是要尽主人的责任的,就道:“那好。” 说是让桑桑带着陆珩在巫城游玩一遭,可桑桑也……不大了解。 她毕竟是后来才回来的,一回来又是忙的不行,好不容易有时间了,可又碍着圣女的身份不好四处走动,对巫城也是不大了解的。 为此,桑桑特意问了巫月,巫月自幼长在巫城,自然熟知巫城的一切,她特意给桑桑写了一整页信纸,上面详细的列了巫城好玩的地方。 于是乎,桑桑带了面纱和陆珩一起去了巫城的祭祀处。 巫城向来神秘,拜访信仰也和齐魏不同,在外人看来自然也很神秘,不过陆珩却早就知道了,他是镇国公府世子,早前就了解过巫族,可此刻看着给他讲解的桑桑,陆珩却没有告诉桑桑。 之后又去了许多地方,处处都有巫族的特色,桑桑和陆珩玩的十分开心。 前几天都没歇着,陆珩怕桑桑身子受不了,这一日便去了巫城城里的街巷走走看,两人信步走到了一间成衣铺子。 陆珩就见桑桑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果然女子都最喜衣裳首饰。 这成衣铺子里的衣服十分好看,因着结合了巫族和齐魏的特点,还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桑桑几乎是瞬间就喜欢上了,不过她到底还是记着是来陪陆珩逛街的,就给陆珩挑了两身衣裳。 一件鸦青色的,一件竹叶青的,这衣裳是大齐的形制,可上头的花纹式样却古朴,是巫族的花纹,都很好看,桑桑一边拿衣服在陆珩身上比划一边说:“嗯,这颜色式样都挺适合你的,”其实陆珩生的好,穿什么都好看。 从陆珩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桑桑鸦羽一般的乌发,还有她团扇一般卷翘的睫毛,她的嘴唇红艳艳的,正嘀咕着说他该穿什么尺码的。 陆珩真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那头的掌柜笑道:“哟,我说这位娘子,你这相公生的俊,个子又高,什么颜色都压得住,什么式样都合适,快些买下才是呢。” 桑桑的脸微红,她和陆珩哪是什么妻子,她刚要解释,就听陆珩含笑的声音:“嗯,这两件都买下。” 陆珩接着又指了几件女式衣裳,都是桑桑一进门时瞧上的,当时桑桑的目光在那上面多停留了一会儿,陆珩自是看到了。 那掌柜乐的胡子都飞了起来:“诶,好,这就包上,”他还赞了一句:“这位娘子,你看你夫君多疼你啊。” 桑桑被那掌柜的话弄得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索性就那么搁下了。 末了,陆珩提了满手的成衣,之后两人又去了巫城一家有名的羊肉汤的店铺,这家的羊肉汤是现吃现煮的,雅间里冒出汩汩的热气,味道十分鲜美。 一顿饭下来很是熨帖,桑桑还特意叫店家打包了一份回去,巫月和宝珠惯来是喜欢这些的,可以带回去给她们尝尝。 一天的行程结束,终于打道回府。 刚进了正厅,桑桑就笑道:“宝珠、巫月,我给你们带了羊肉汤回来,快趁热吃,”陆珩也跟着桑桑进了正厅。 可没瞧见宝珠和巫月,倒是看见了上首坐着的巫盛,巫盛显然也是一愣,然后才道:“怎么出去没带巫月她们?” 说完话,才瞧见后头的陆珩,这会儿巫月和宝珠也进了正厅,一瞧着这情况就把东西给接过去,然后又把门给带上了。 桑桑的头皮发炸,之前巫盛要过来的时候都是先遣人告诉她一声儿的,怎么今儿忽然就过来了,随即她想起她出去了一整天,她当真是疏忽了,这种情况下可要怎么办? 然后桑桑才想起陆珩如今是带着面具的,她才松了一口气。 桑桑连忙上前:“父亲,您用过晚膳了吗?” 巫盛点了头,然后看向厅堂中央立着的陆珩,然后问:“桑桑,这位公子是?”其实他在来前就问了巫月等人,知道这是桑桑幼时的好友苏公子。 桑桑刚要介绍,就见陆珩上前一步,一撩袍子拱手做晚辈礼:“晚辈陆珩,见过伯父。” 巫盛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还在想这不是什么苏公子吗,怎么忽然说自己叫陆珩,继而一下就被惊醒,这陆珩岂非就是那大齐的摄政王,同桑桑有诸多牵扯的陆珩? 桑桑也是惊呆了,陆珩是疯了不成。 然后巫盛便瞧见陆珩抬手把脸上的面具揭下,露出一张清贵俊秀的脸。 巫盛何等样人,自然一下便想透了这其中的关窍,接着他就听陆珩道:“晚辈之前没有向伯父拜访,是晚辈的错。” 巫盛想起桑桑还未被寻回时所遭受的那些苦难,全是拜眼前之人所赐,何况巫族自古不许圣女与齐魏皇室结亲,陆珩如今却又来招惹桑桑,当真可恨。 巫盛就冷笑道:“大齐的摄政王向我叫伯父,我可受不起这个礼。” 陆珩言语间的晚辈伯父自是为了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可巫盛却一下就挑破了,因着桑桑,他很是瞧不上陆珩,怎么可能受陆珩这一声“伯父”。 桑桑咬着唇:“父亲……” 她刚要为陆珩辩解几句,就被巫盛一眼给瞪回去了,巫盛冷冷地道:“你也是,这样重要的客人来了,也不同为父说一声儿。” 巫盛自然也被桑桑气到了,他这个女儿一向乖巧懂事,可只除了陆珩这件事上,明明先前同她说过多次她与陆珩之间是不可以的,可瞧着眼下这情况,陆珩必然是经了桑桑的同意才进来的,何况刚才买的那些东西…… 巫盛年纪大了,见得也多了,他那傻女儿或许还不清楚,但他知道他这女儿对陆珩怕是…… 可就算不提他们俩过去的那些事,就单只眼前,这两个人如何能敌过百年来的规矩,敌过大齐和这天下,尝试在一起只会落得满身伤。 巫盛不想桑桑再受伤,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女儿。 长痛不如短痛,这恶人就由他来做,日后桑桑会明白的,因而,巫盛继续道:“我该整治了一番席面请摄政王用膳才是,怎可如此草率呢。” 这便是越发划清界限了。 可陆珩却不卑不亢,背脊挺直地站在那里,巫盛见了也不由赞一句,这摄政王倒是个好人物,只可惜和桑桑两人却没有缘分。 陆珩没有知难而退,反而道:“晚辈想求娶桑桑,还望伯父同意。” 这话莫不亚于一个惊雷,莫说巫盛惊到了,就是桑桑也没反应过来,陆珩怎么忽然说要娶她? 这把巫盛给气的不得了,随手抓了一旁的掸子赶陆珩:“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快给我出去!” 说着就要喊小厮来请陆珩出去,桑桑只好示意陆珩快走,巫盛这是真的被气到了,等会儿做出什么来都是有可能的。 陆珩一本正经地道:“晚辈是认真的,还望伯父考虑,”说罢就戴上了面具。 这会儿小厮也进来了,连忙把陆珩给请出去,这个请自然不是单纯的请出厅堂,还要请出这座宅子,直接把陆珩给赶了出去。 屋里,过了好半晌巫盛才顺过气来,桑桑连忙给巫盛倒了一碗茶:“父亲,喝完茶消消气。” 巫盛还在生桑桑的气,连桑桑给倒的茶也不喝:“莫不是今日的事是你和他一同策划好的,叫我这个老头子答应?” 桑桑连忙摇头:“怎么可能呢,父亲,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不过陆珩和巫盛说要娶她做什么,陆珩肯定知道巫盛不会答应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巫盛见桑桑的神情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道:“父亲说过,绝不许你同那陆珩在一起,何况你们俩之间根本没有可能,何必浪费力气。” 桑桑低头:“女儿没有答应陆珩。” 巫盛气急,心道就算这会儿没答应,以后也定会答应的,不行,他得把这个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巫盛起身:“左右这两天巫城也没什么事,这些天你就别出去了,到时候我叫人把折子送过来,算是好生养着身子吧?” 桑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父亲……”这是变相把她给关在府里了。 巫盛一拂袖子:“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说罢就转身走了,在他看来,陆珩既已出了府,就把桑桑给拘在府里,这段时间里两人见不到面,自然就没事了。 巫盛说的出就做得到,桑桑发现在这座宅子里她做什么都成,就是不能出去,这样一来也只好待在府里。 一连就是两三天过去,这天晚上,桑桑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那天陆珩向巫盛求娶时的场景,陆珩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何况她可没有答应!桑桑咬着唇,她想她不能再想了,该睡了。 刚安静下来,就听见外头窗子旁传来些细碎的声音,她心头狐疑,到底穿了鞋过去。 推开窗扇,就看见月色映亮的庭院,还有院子里种的桃花树,并没有人,桑桑想难道她是听错了,刚要关上窗扇,就见陆珩一个翻身降落,竟然从房顶翻了下来。 桑桑的心被骇的停了一瞬,等看见陆珩那张俊秀的脸,才小声道:“你疯了?” 这样的深夜来此,她确信巫盛定然安排了人手重重把守,陆珩却这会儿进来,他是不要命了不成? 陆珩笑:“我是疯了,为了你,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巫盛确实派了太多人手,若非如此,他不会在第三天才偷溜进来,然后敲开桑桑的窗,他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 陆珩看着窗扇内侧的桑桑,她穿了海棠红的中衣,眉眼清艳,他站在窗外,就像话本子里那些夜半私会的情侣。 时间紧,陆珩长话短说:“桑桑,我那天的话并非一时之语,我是认真的想要娶你,”正因为知道巫盛不会答应,他才说出来,他得告诉巫盛他想娶桑桑,为此付出一切都可以。 桑桑的眼睛湿漉漉的,她跺脚道:“我可没答应你!”她们俩之间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陆珩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定定地看着桑桑:“桑桑,就好像今晚过来见你一样,为了和你在一起,为了娶你,我什么都会做。” “你信我。” 良久,没有声音。 时间紧,外头响起脚步声,应该是巡夜的守卫,陆珩看着桑桑:“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过来的。” 桑桑抬眼,她有些不敢直视陆珩的眼睛,然后看见他肩上落了一片桃花,原来是院子里的桃树长的茂盛,竟有一枝斜斜略过了房檐,恰好落了一片桃花瓣到陆珩肩上。 桑桑踮起脚,隔着窗扇抬手捻起陆珩肩上的桃花瓣,她看着皎白月光下陆珩俊秀的脸,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陆珩,之前你誊写给我的话本子结尾了吗?” 陆珩唇角微勾,眼里都带了笑意:“嗯,结尾了。” “最后,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在一起了。” 102、第 102 章 “那就好, ”桑桑说。 她看话本子, 最喜主角人生顺遂,结局团圆, 恰如真正人生一般。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应该是守卫离院里越来越近了,陆珩轻声道:“我先走了, ”说罢就悬身上了房檐,然后悄声而去。 桑桑倚在窗柩上,指腹中还捻着掉落在陆珩肩膀上的桃花, 她手一握,将桃花瓣放进手心,然后放在了奁台上。 这次再躺下后, 桑桑竟意外的睡得很快也很香甜。 伺候桑桑的丫鬟们就发现圣女心情似是好了些, 不像头前两天一般拧着眉头了, 她们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巫月过来送没批的折子,宝珠则是给桑桑端过新熬好的汤羹,两个人心中也有些不解。 这说好要待一段日子的苏公子忽然就离了府,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儿。 自然, 巫盛赶走陆珩和把桑桑拘在府里的事是没叫任何人知晓的, 只是告诉守卫们多加看守, 就连巫月和宝珠也不知道。 很快又到了晚上,桑桑想陆珩昨天过来一次已经很是为难了,她可是知道巫盛派了多少守卫在府里府外看着的,她想今儿陆珩怕是很难再进来。 可是没想到, 到了昨晚那时候,窗子旁又发出了熟悉的响动,桑桑心里一跳,然后披上外衫开了窗。 窗外果然是陆珩,桑桑低声道:“你怎么还敢过来?” 陆珩从袖袍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别怕,”他说着把那糕点给桑桑:“这是云片糕,你趁热吃。” 桑桑的手中就多了一道温热的糕点,她半晌没说话。 谁家小娘子会在晚上吃东西,还是吃糕点! 桑桑心想陆珩到底还是不大了解女人,可是瞧着陆珩好不容易才偷溜进来,且还带着温热的糕点进来,她又不能不吃。 最后,只好打开云片糕吃了起来。 这糕点十分香甜可口,不吃则已,一吃就停不下来,末了桑桑看着所剩无几的云片糕,心中很是复杂,看来她明日得少用些膳了,若是日日这般下来,她迟早得胖起来。 结果第三天晚上,陆珩给她带来了桂花糕,兴许是怕不够,竟然还带了一匣子糖,陆珩很是自然的把桂花糕和糖给桑桑:“这匣子糖可以慢慢吃,不急。” 他瞧着昨天桑桑吃的很开心,今儿特意多带了些。 桑桑更是不好开口了,要不然又对不起陆珩这番心意,于是这桂花糕又吃的七七八八,等陆珩走了以后,她还尝了尝那匣子糖,嗯,很甜。 没过几天,宝珠惊奇地道:“桑桑,怎么你瞧着竟比从前胖了些?” 要知道桑桑身子弱,一贯是很瘦的,纤腰不盈一握,可就是太瘦了,感觉风一吹都能倒,宝珠这才每天琢磨着新汤羹新糕点,希望桑桑能胖些。 可桑桑怎么也没长胖,怎么这几天下来忽然胖了一丝? 宝珠有些不解,碎碎念道:“这几日吃的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啊,”桑桑的膳食可都是她亲手做的,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桑桑听了宝珠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真的胖了些吗?” 宝珠很确定的点头:“只胖了一点点,”她说着笑道:“桑桑你放心,你原是太瘦了,这般胖了一点,瞧着比从前还好看。” 桑桑咬唇,看来今天晚上得和陆珩说清楚了,再这么下去,她可真的就要胖起来了。 结果今晚上这话没说成,因为巫盛带着守卫正好捉了个正着。 当时她正如往常一般开了窗扇,结果没说几句话,巫盛就带了好些守卫进来,之后的情况自不必提,这回同上次一般把陆珩给赶出了府。 至于桑桑,巫盛看着桑桑的面色铁青,连句话都没和她说,她知道巫盛是真的被气到了。 桑桑心里清楚,这之后一段日子陆珩是别想再进府里了,这回巫盛把所有的漏洞都给堵住了,她也别想出门了。 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桑桑到底还是要出门一趟,毕竟她是圣女,这次她主要是和巫族的长老们见面说一些事情,和从前一样,很快就结束了。 只不过桑桑这次碰见了巫瑶,原来巫瑶是过来寻她父亲巫昌长老的。 巫瑶显然也有些吃惊,她蹲下给桑桑行礼:“见过圣女,”这是在巫族内,自然更重规矩。 “巫瑶姑娘起吧,”桑桑说。 面子话自然是要说的,桑桑只好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 倒是巫瑶微微一笑道:“圣女不问我是因何回巫族的吗?” 桑桑一愣,倒是未曾见过这样尖锐的巫瑶,她看着眼前的巫瑶,容貌上一点没变,倒是眉宇间多了一股子戾气,她莫名觉得巫瑶好像变了。 “巫族是巫瑶姑娘的家,何时回来都是可以的,”桑桑回复说,然后便朝巫瑶点了头,示意自己要走了。 这头巫瑶看着桑桑远去的身影,她想起刚刚见到的场面,那些长老全都对桑桑恭敬有礼,她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为什么桑桑那么轻易就得到了一切,包括她求之不得的陆珩。 还有刚刚桑桑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她以为桑桑至少会问她为何回巫族,以为桑桑会在意她和陆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今日一看,原来桑桑竟将这些都没放在眼中,原来桑桑竟然半点都不在意。 她把桑桑认作是对手,可在桑桑眼里,她什么都算不上。 可笑,当真可笑。 一座宅邸里。 巫瑶正端坐上首,轻轻呷了一口茶。 下面一个嬷嬷站着,似是做回忆状道:“这些日子圣女府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圣女每日里也就是同寻常一样批批折子,再就是在院子里走走,也没见出去见什么人,”她说这话时想起府上头些日子来的苏公子,心道要不要和巫瑶姑娘说一声儿,可后一想这苏公子不过是待了几日就走了,也没什么值得说的,故而略下没提。 这嬷嬷自然是先前在大齐的时候给巫瑶通风报信的嬷嬷了,和大齐一样,巫族的圣女府上也是围的铁桶一般的,就连在圣女府上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是巫盛的人亲自挑选过的,等闲探听不到消息。 故而巫瑶又联络上了这嬷嬷。 说来这嬷嬷是正经由巫盛的人挑进府中的,身家也清白,只不过没人知道多年前巫瑶与这嬷嬷有过一段恩情,故而很是隐蔽安全,压根儿不会有人怀疑到这上头来。 只不过这嬷嬷一直不是贴身伺候桑桑的,故而只知道些粗浅消息。 巫瑶略点了头,她想陆珩远在千里之外,就算再喜欢桑桑,他一个大齐摄政王也是没法子的。 “嬷嬷,这些日子多谢你了,日后还是一样,每隔些日子就过来同我说一下圣女的状况,”巫瑶软声道。 那嬷嬷自不敢受:“姑娘救了我一家,老奴为姑娘做什么都是乐意的。” 说罢,那嬷嬷就要开门悄悄出去,只不过这回一开门瞧见了一个大约四十余岁的男子,她一愣就停下了。 里头的巫瑶见状心中咯噔一下:“父亲……” 桑桑回去后又是忙了一下午,到得晚间才休息。 桑桑想陆珩现下怕是也在忙,毕竟陆珩过来巫城是为着查探魏国和鞑靼之间的勾连,还有魏国到底意欲何为的,不可能日日待在巫城毫无动作。 日子就这般过下去,桑桑却觉得近来越发的嗜睡,常常还在批着折子呢,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巫月看见了有些心疼,她轻轻唤醒了桑桑:“圣女你是不是太累了,这几天这么嗜睡,看着有些不大好,若不然请巫祁过来看看?” 桑桑醒后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听了这话就笑:“你不是就会医术,怎的还非要叫巫祁过来?” 巫月反倒愣了,这一直以来圣女的身子都是由着巫祁照料的,她一时恍惚,竟忘了自己也能诊脉,只不过是医术没那么好而已。 说着巫月就帮桑桑搭了脉,她凝眉诊了好半晌,才道:“瞧着脉象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可怎么会嗜睡呢。 桑桑不以为意,她觉得应当是春困,从前春天的时候她较平常睡得也多,左不过多睡两觉,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没过两天,桑桑发热了,在这温暖的四月里竟然着了凉,巫月等人连忙服侍着桑桑吃了退烧药,宝珠又给桑桑熬了汤羹。 巫月又给桑桑诊了脉,瞧着脉象是寻常的着凉。 宝珠在一旁道:“我看是桑桑一直以来都太忙了,这才累坏了身子,又是嗜睡又是发热的。” 可接下来两天,桑桑还是烧的厉害,吃了那些药竟半点不管用,巫月心里发慌,她看着昏睡着的桑桑:“宝珠,你照顾好圣女,我去请示一下族长。” 其实巫盛一直派巫月在桑桑身边的一个原因就是巫月也是擅医的,可以照顾桑桑,可眼瞧着桑桑的病症不对,她却半点瞧不出来,巫月心里就知道坏了。 那头巫盛一知道了消息就脸色大变:“怎么不早些禀告,”说着就往圣女府走。 巫盛的府邸离的近,比巫祁先到一步,他一进屋就握住了桑桑的手,轻轻唤:“桑桑,桑桑……父亲过来了。” 床榻上躺着的桑桑面色是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浑身滚烫,偏嘴唇苍白,瞧着十分不好。 桑桑这会儿才悠悠转醒,她脑子晕乎乎一团,看巫盛仿佛都有重影:“父亲,您来了……” 她觉得自己说的挺清楚,可在外人听来,那声音虚弱至极,竟然得细听才能听得到,巫盛心中越发沉了下去,他想起早先桑桑破败的身子。 桑桑还要再说什么,忽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竟然疼的缓不过气来,然后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在晕倒之前,桑桑想这感觉太熟悉了,正是她从前那心口疼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桑才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眼睛哭得和核桃一样的巫月和宝珠,还有瞬间老了好几岁的巫盛,和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的巫祁。 见桑桑醒转,宝珠连忙止住眼泪,然后端过一碗茶:“快喝口茶润润嗓子,”可面色依旧惶恐不安。 一旁的巫盛等人面色也终于轻松了些,巫盛过来扶住桑桑:“现在感觉如何?” 桑桑喝了茶,然后又顺了几口气才能发出声音:“我睡了几天了?” 巫月在一旁啜泣着道:“圣女您睡了有足足三天了。” 巫盛又扶着桑桑躺下:“你身子不好,还是歇着为好,哪有刚醒来就急着问东问西的。” 桑桑何尝听不出巫盛言语间的敷衍,似乎是不想让她知道什么似的。 晕倒前的记忆逐渐回笼,桑桑的面色越发苍白,她心中越发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她转眼看着巫祁,抿唇道:“巫祁,我到底是怎么了,你和我实话实说。” 说着,她看了巫盛一眼:“父亲,我不是孩子了,我是巫族圣女,您该让女儿知道真相的。” 巫盛闻言眼中一酸,别过头去,竟是不敢再看。 桑桑定定地看着巫祁,她和巫祁相识已久,巫祁知道她的性子。 巫祁几乎不敢去看桑桑那双清澈的眼睛,他犹记得三年多前初见桑桑时她那双水雾蒙蒙又黑白分明的眼睛,世事对她何其不公。 良久,他才开口道:“圣女胎里带的毒症……又犯了。” 剩下的话巫祁实在说不出来了,桑桑这病症来的太急太快,毒素已然深入了心脉,根本无从下手,如今来看,竟然只有三五天的时间了。 桑桑就要死了。 103、第 103 章 胎里带的毒…… 听到这几个字, 桑桑的心沉了下去。 当年她就是因着这胎里带的毒才会性命垂危, 好不容易才治好了这病症,没想到如今竟然又犯了, 桑桑知道,这次怕是不好了。 桑桑半晌才开口问:“巫祁,我还有多少时间了?”她想就算这次熬不过去了, 她总也要把后事都安排好。 巫祁一贯俊美的脸竟然带上了悲伤之意,他不敢看桑桑,也不敢回应桑桑的问题, 那答案实在太残忍。 见巫祁不说话,桑桑心中越发不好,她想挣扎着起来, 可她浑身发热, 半点力气都没有, 只能苍白着脸色低声问:“巫祁,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不怕。” 是啊,巫祁想起当年初见时, 他拿着锋利的匕首割破她的肌肤, 分明之前那么多的小娘子不是被吓得面色苍白就是哭起来, 只有桑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伤口,一声也不吭。 巫盛在一旁听的心酸,他苍老的眼中含泪:“桑桑,巫祁的父亲巫顺还没过来呢, 他的医术要更好一些,等巫顺瞧过再说。” 巫顺之前正好外出深山里去采药材去了,他一向喜欢去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估摸一会儿就到了。 见巫盛这般,桑桑就知道现在无论她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了,可越这样,她越知道了她这次病的到底有多严重。 桑桑本就病的极严重,单就说了这么会儿话,已然费尽了她的力气,只好让宝珠扶她躺下。 可刚躺下没多久,桑桑就觉得眼皮沉重,她很想睡过去,可她知道自己怕是没多少时间了,她得清醒地活着。 看出来桑桑是在强撑着,宝珠拧了湿帕子过来给桑桑擦脸擦手,桑桑身上的高热怎么也退不下去,这三天里她和巫月不知道喂了桑桑多少巫祁开的药了,可那些药进到肚子里,竟似半点作用都没有似的。 宝珠强忍着眼泪,她想再这么下去,怕是单只发热,桑桑就挺不过去了。 在桑桑觉得她要睡过去的时候,巫顺终于到了,他身上的衣袍还沾了泥土和草屑,发髻也有些乱,显然是刚从深山里回来。 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行礼,巫顺直接过去给桑桑搭脉,巫顺的神情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良久,又换了个手,巫顺才放下手来。 同时,他嘴中还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会如此?” 巫盛犹如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样问巫顺:“怎么样,你能瞧好吗?”可以说巫顺是巫族里医术最高的巫医了,也几乎是全天下医术最高的大夫,若是巫顺也说不行,那怕是当真不成了。 巫顺心中沉沉叹息一下,然后看了一下桑桑,他到底顾忌着要不要在病人面前说这个。 桑桑已然没有力气再张口说话了,她只是看着巫盛。 巫盛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女儿是个要强的,也是最不肯糊涂的,他沉沉地点了个头:“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 巫盛摇了摇头:“圣女是从前胎里带的毒又发了,这次的病症来的太急,若是我施以金针,可保圣女七日无虞。” 一片静默。 也是奇怪,到这个时候了,桑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原来只剩七天了啊,她这最后的时间里难道都要睡过去吗? 撑到了极险,心口的疼痛让桑桑承受不住,她再一次昏睡过去。 “桑桑!”巫盛目眦欲裂道。 巫祁心中悲恸,还是过来劝巫盛:“族长,您别急,这毒症犯的时候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心口疼,圣女这是受不住晕过去了,我父亲的医术您是信得过的,他说能保圣女七日无虞,那圣女这七天里是不会出事的。” 巫祁握紧了手,至于这七天里,他会继续寻找救桑桑的法子,他绝不会放弃的。 巫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巫顺的话几乎是给桑桑判了死刑,桑桑好不容易才寻回来,她早些年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这样年轻就…… 这是巫玉拼了命才保住的孩子,也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老天真要待他如此不公吗? 浑浊的泪滴在床榻上,许久,巫盛才又恢复到从前杀伐决断的巫族族长的样子。 巫盛疑惑问道:“三年前桑桑胎里带的毒不是已经治好了吗,怎么会忽然就犯了,分明前些日子她还好好的,而且这次怎么来的这样急?” 巫盛的问题也是巫顺和巫祁所不解的,故而巫盛方才才喃喃道不应该啊。 巫祁看了一眼巫顺,然后回答巫盛,他的眉头皱起来:“三年前,圣女的病确实是治好了的,体内最多有些余毒,可那些微余毒并没有什么大碍。” “按说是不会复发的,可眼下这般情况,又是确实复发了的,这其中的原因确说不明白了,”巫祁说。 巫顺点点头:“巫祁所说的也是我想的,”他苍老的面容上很是不解:“按说是绝不可能复发的,确实不该啊。” 或许是那潜藏在体内的余毒太过厉害,三年后又重爆发,或许是圣女身子太弱,又引了毒发,这其中的原因太多了,任是神人也猜不透。 “既然三年前都能解了这毒,怎么而今却不成了?”巫盛又问道。 巫顺摇摇头:“现在圣女体内的毒又发生了变化,不同于三年前的毒了。” 他说着看向巫盛:“族长您是知道的,前任圣女就是中了这毒才没的,这毒是混合了不知多少草药的,时间久了一样样试过去,自是能找到解药,可现在圣女体内的毒又变化了,同先前还不一样……” 换言之,七天里寻到解药是不可能的,巫盛的面色越发苍白:“这七日里就劳烦二位了。” 纵然,这是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 于是剩下的几天里,巫顺和巫祁翻阅了无数医书,又尝试了不知多少方子,可却半点没有见效,所有的办法都要用尽了。 大家的面色也越来越不好,这几乎是宣判死刑了。 这些天桑桑有大半时间都是睡着的,宝珠和巫月在桑桑的床榻前几乎是哭成了泪人。 巫盛的心也越发沉了下去,可还要管整座府邸:“你们俩不眠不休地守了好几日了,去睡会儿吧。” 宝珠和巫月自是不干,巫盛道:“左右桑桑现在睡着,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等她醒来的时候你俩再过来,若是累坏了身子反倒照顾不好桑桑。” 巫盛都这样说了,宝珠和桑桑自是退下了。 等人都走干净以后,巫盛坐在床榻上,然后握住桑桑的手,他看着桑桑沉静的睡颜,颤不成声道:“巫玉,你若是在天上看着,就保佑咱们的女儿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道坎儿吧,她还这样年轻。” 没有人回应他。 忽然外头有小厮求见,那小厮躬身行礼道:“族长,外头那位苏公子求见,”他说罢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巫盛:“族长您许不许他进来?” 巫盛当即就冷声回应:“不见,把他给我轰出去,就和从前一样轰出去!” 那小厮领了命令后就起身往外走,只不过刚走到门口时就听见巫盛苍老又无奈的声音:“罢罢罢,让他进来吧。” 若是从前,他定然毫不犹豫地就把陆珩轰出去,可眼下这种情况…… 巫盛叹了一口气,若非是他这傻女儿同意,陆珩也不会夜半翻墙进来的,若是这次真的不成了,还是叫他们见……最后一面吧。 外头门房处,陆珩和一个守卫正在等着。 陆珩来巫城自不可能是独自过来的,这守卫正是他的心腹之一,守卫觑着陆珩:“王……不,公子,您现下这样站着他们也不会放您进去的,”先前他可是亲眼见着自家王爷被轰出来的。 说来也怪,守卫到现在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忽然要来此。 当时王爷被轰出来了,他们就知道这府上是决计不会让王爷进去的,王爷自也是心知肚明的,这下探听不到府里的消息了,王爷就叫他们打探每日府外的情况。 比如圣女府每日出来采买了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人上门求见一类的。 今天听打探来的消息时,陆珩察觉到了不对,他知道宝珠每日都要给桑桑做糕点,而做糕点最需时令新鲜的瓜果一类,可府上已经连续三天没有采买瓜果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陆珩却知道府里出事了。 说话间先头门房处的小厮就回来了,他冲陆珩道:“族长许你进去了,快些过去吧。” 陆珩越发觉出事情不对,明明之前恨不能把他赶出府去,可现在却迎他进门,他双手负在身后,握的很紧,然后快步往庭院里走。 先前陆珩好歹在这儿住了几天,自然知道里面的路,他径直便往桑桑的房间走去。 到了桑桑的房间门口,陆珩看见了廊庑下立着的巫盛,不过没多久没见,巫盛竟然就似老了好几岁,不只面上的皱纹丛生,两鬓竟然白了不少头发。 桑桑出事了,陆珩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 天底下能让巫盛这样的也只有桑桑了,可桑桑不是安然待在府里吗,她能出什么事? 巫盛不愿见陆珩,可此刻还是同陆珩说:“桑桑就剩几天的活头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伯父这话是何……意思?”陆珩问。 于是,巫盛同陆珩讲了桑桑的病症,又同他讲了桑桑只剩几天的命。 直到坐在床榻前,陆珩才知道三年前桑桑也曾病发,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时光里,桑桑到底经了多少痛,而他又在这其中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呢? 陆珩俯下身,轻轻地抵住桑桑的额头,还是很热。 桑桑的小脸晕红,她似是睡得极不安稳,秀美的眉头皱起来,蝶翼一样的睫毛轻颤,不过几日身子骨就瘦下来了,轻的像一片羽毛。 桑桑觉得身上似有千钧重,她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然后就撞进了一双深深的眼眸中,她有些看不清那里面的神情。 尝试了好几次,桑桑才发出沙哑的声音:“陆珩,你怎么来了?” 看桑桑想挣扎着起来,陆珩轻轻握住桑桑的肩膀:“你太累了,躺着就好。” 然后才回复桑桑:“我过来看看你。” 桑桑虽然病的厉害,却没有糊涂,她自是知道陆珩已经知道她病了,她闭着眼睛,睫毛眨啊眨地:“从前我便想过,若是我没剩多少日子了,那我一定要到这世上各处走一走,好没白来这一趟。” “可却没成想,这最后几天大半时间竟都睡过去了,”桑桑笑道。 桑桑的语气有些自嘲,似是不怕这生死之事,可陆珩却知道桑桑活的有多认真,有多努力。 在她还是小丫鬟的时候,就为了自由逃到他身边,又回到巫族,为了过上她想要的日子,她付出了多少,又经受了多少常人所没有经受的苦难。 陆珩握住桑桑的手:“胡说什么,待日后你好起来,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直到把山山水水看尽。” “若是你现在就想看看外头的景色,那我抱着你出去,院子里的桃花凋谢了,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花瓣,倒也可堪一看,”陆珩说。 桑桑笑,眉眼都弯起来,可却掩不住痛意:“我才不要出去呢。” 她太疼了,呼吸间疼,睡梦里也疼,心脏疼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疼到现在好像浑身连骨头缝都在疼。 桑桑扯着陆珩的衣袍,声音如同一只猫儿一般:“这比从前做药引时还要疼多了。” “陆珩,疼啊,我好疼啊,”桑桑说。 一滴泪落在桑桑脸上,陆珩才发现他竟然哭了,他有些记不清了,好像上一回他哭时还是父亲逝世时,从那以后,他再没哭过。 而此刻,桑桑已然再次睡着了,她细白的小脸一半掩在软枕内,不知道下一次疼醒会是什么时候。 陆珩俯身,用指腹抹去桑桑脸颊上的那滴泪:“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接下来,桑桑不时醒过来,有时候是清晨,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夜半,可无论什么时候,她睁开眼都能看见陆珩。 一贯清冷俊秀的陆珩面色也终于有了疲意,桑桑这次醒来时被陆珩抱到了外头的廊庑下,她倚在陆珩怀里看桃花。 如同陆珩说的一样,桃花已经开始凋谢了,院子里满是零落的桃花瓣,枝头上大半的桃花瓣落下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忽然一片零落的桃花落到桑桑的裙子上,她捡起这片桃花,心想前些日子她还隔着窗扇给陆珩捡他肩上的落花呢,怎么时间过得这样快。 桑桑似是碎碎念一般的道:“陆珩,我想要花灯,要从前那样的走马灯,还要兔子花灯,你给我买回来,都挂在屋子里。” 好像只要屋子里亮堂堂的,她就不再害怕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要再睡过去了。 陆珩抱她回屋,下巴不小心蹭到了桑桑的额头,桑桑迷迷糊糊地想,陆珩竟然都有胡茬了,这几天他累坏了吧,这样想着,桑桑就睡着了。 陆珩把桑桑放下后就来了偏厅,这会儿偏厅里的人自然是巫顺巫祁和巫盛,巫盛到哪里也安不下心来,索性就留在这里看巫顺和巫祁研读医书。 巫顺和巫祁这些天几乎都没合过眼,此刻也是强撑着一股气。 陆珩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巫顺的声音:“还是没有办法。” 巫祁自然看见了走进屋里的陆珩,他并没在意,昨天就听宝珠说是桑桑幼时的好友,叫苏公子的,过来探望桑桑。 这些天他一直在偏厅里研究医书,也没在意这些。 又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陆珩开口道:“巫医,桑桑她……究竟因何发病?” 陆珩不懂医术,也不知救治桑桑的方法,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对症下药,弄懂了桑桑因何而病,那说不定就有法子救桑桑了。 “会不会有人下毒?”陆珩问。 这些天巫盛等人都以为桑桑是旧病复发,却从没往这个方面想过,不过这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巫顺道:“这毒向来难治,多年前前任圣女中毒后就全部销毁了,而今知道制毒方子的人几乎都可以说是没有,除非是用制毒的药草中的一味诱发了圣女体内的余毒。” 这个巫顺自也是想到了的,若是一一查探过去自然可以更快地寻到解药,可现在的关键是,圣女她等不了那么多时间了。 除非有什么法子能延长圣女的时间,这也是他和巫祁这几天一直在研究的。 屋内陷入了沉默,又是如同往常一般没有结果。 陆珩抬眼:“有没有什么药引,比如说人血……可以救她。” 当初他陷入昏迷就是用了桑桑的血做药引才醒过来的。 巫祁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当初桑桑的血做药引的事,可那是因为是圣女的血,圣女的血可解世间万毒。 可并没有自己的血给自己喝的说法,圣女的血……救不了她自己。 陆珩并不知道是因为圣女的血才能救他活命,毕竟这是巫族最大的秘密,他不死心地道:“别人的血不成吗?” 巫祁刚要摇头,却忽然面露喜色:“父亲,这世间还有另一个人身子里有圣女的血!” 巫顺几乎也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当初桑桑的血做了陆珩的药引,陆珩用药以后,体内多少算是有了些圣女的血,若是能取陆珩的血做药引,说不定能让圣女多活些日子,可这希望也很渺茫。 再加上陆珩远在大齐,不可能两日内赶到巫城。 闻言,陆珩揭下脸上的面具:“取我的血吧。” 骤然间苏公子变成了陆珩,巫祁二人自是大吃一惊,可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巫祁犹疑地看着陆珩:“王爷,这次不同于以往。” 因为陆珩只是喝了桑桑做药引的血,体内残存的圣女的血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这就意味着煎一次药就要极大量的血,多次下来,陆珩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何况,这药不一定,不,是很大可能救不回桑桑,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罢了。 “有几成把握?”陆珩沉声道。 巫祁抿唇,半晌才道:“只有一成。” 说实话,一成的希望,几乎等同于没有希望。 陆珩毫不犹豫地道:“开始吧。” 这次取了不知道多少血,被割了一刀又一刀,陆珩仿佛看见当初的桑桑一样,她因他受过太多苦。 取血完后就是煎药,巫祁看着陆珩:“王爷去歇着吧,”若是常人被一次性取了这么多血,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陆珩挺直身子:“我去看看她。” 桑桑醒的时候看见了满屋子的花灯,将这夜晚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她看见了床榻旁旋转着的走马灯,还有各式各样的兔子灯,有胖有瘦,尾巴长短不一,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陆珩问她:“喜欢吗?” 桑桑点点头,她再喜欢不过了,她算着时间呢,她怕是再难看见明天的太阳了,现下有这么多光作伴,她一个人也不害怕了。 陆珩端过一碗药:“这是巫祁研制的药,只有一成的把握,你喝下吧,”他知道桑桑不喜欢被人瞒着。 桑桑一愣,这应该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一成,聊胜于无,她不会辜负他们的心意的,她由着陆珩一口口喂她喝下。 桑桑看了看外头的夜色:“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个晴天,”可惜她怕是再也瞧不见了。 陆珩觉得他骨头冷,他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会是个大晴天,明天我陪你一起看日出。” 桑桑觉得她好累啊,可她不想闭眼睛,她小声道:“这次若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细细想一想,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她牵挂的了,父亲还有巫族要管,他会撑下去的,只是眼前的人…… 桑桑吸吸鼻子:“陆珩,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狠狠地欺负你,就像你曾经欺负我一样。” 陆珩抱住桑桑:“若是真的有下辈子,我一定任由你欺负,只是这辈子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呢。” 桑桑的心口越发的疼,她蹙着眉毛,脑中也越发昏沉:“陆珩,我好想睡觉啊。” 陆珩似是置身于雪谷里一般:“桑桑,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准你有事。” 这辈子,生,他陪着桑桑,死,他也不会叫桑桑孤零零一个人。 陆珩忽的吻上了桑桑的唇,他的唇冰凉,桑桑的唇却温热,他狠狠地吻住桑桑,像是抓住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似乎要把桑桑融到骨血里,似乎下一刻时间就会停止。 抵死交缠,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104、第 104 章 桑桑蝶翼一样的睫毛乱颤, 她整个人被陆珩紧紧箍在怀里。 唇上是属于陆珩的温度, 微凉。 桑桑没有闭眼睛,她看见了陆珩浓郁的眉毛, 他的眉毛时常皱着,无端透出了一股子冷凝的感觉,现在, 他的眉心间都出了皱痕了。 桑桑想,陆珩好像也没有那么那么坏。 片刻后,陆珩就离了桑桑的唇瓣, 他用指腹捻了捻桑桑的脸:“桑桑,你信我吗?” “你不会有事的,”陆珩认真地道, 用无比笃信的语气。 桑桑的眼皮越来越沉了, 她好想睡觉啊, 可听了陆珩这样确信的语气,桑桑也在想,她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那就,再信他一次吧, 桑桑想。 怀中人眼睛闭阖, 已然昏睡过去。 于是, 桑桑没有瞧见陆珩掩在身侧的颤抖的手,陆珩也是会害怕的,这世上他最怕的事就是桑桑离开他。 陆珩把桑桑扶好,又给她盖上了被子。 他看着桑桑恬静的睡颜, 半晌才起身出去。 外头,巫盛、巫祁等人全都进来了,今晚上是最紧要的时候,若是桑桑能挺过这个晚上,那自然也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若是没挺过这个晚上…… 众人都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半个时辰后,桑桑似是睡得不熟一样,她的眉头紧蹙,身子也逐渐热起来,巫盛一直坐在床榻边儿,看见了以后就颤着声儿问:“巫祁,快过来看看,桑桑这是怎么了?” 这时桑桑的面色也越发苍白起来,眼瞧着是越发不好了。 巫祁过来给桑桑诊脉,只见他初时面色凝重,而后竟然惊喜道:“没事了,圣女没事了。” 他仔细查探了桑桑的脉象,发现毒性已然被压制住了,也就是说以陆珩的血为药引的药起作用了,桑桑能多活些日子了,而在这期间,他和他父亲定然能找出解药! 巫盛听了后面露狂喜之色,而后犹豫着颤抖的声音:“巫顺,你快过来再给桑桑诊一下脉,”事到如今,他怕这是一场空欢喜。 其实巫祁的医术已然天下独绝了,他确认过的定然不会出错,可巫顺还是过去诊了桑桑的脉,然后确定道:“圣女她挺过去了,圣女……没事了。” 屋内自是一片欢喜。 巫盛自不必提,巫祁也难得的笑了起来,巫月和宝珠哭的如同泪人一般,这煎熬的日子可算是过去了。 只有陆珩站在人后,他负在身后紧握着的手终于松开了。 巫顺道:“圣女暂时没事了,之后若是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大家已然不眠不休多日了,都快些回去歇息吧。” 这话说完,众人才感觉到了身上的疲累,故而巫盛让宅子里最得力的两个老嬷嬷守在外间,若是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就告诉他。 等人都走光了,巫盛才发现陆珩一直静静地站在廊柱旁,他叹了一口气,还是道:“你也回去歇吧。” 旧事不提,这次确实是因为陆珩桑桑才能活下来。 陆珩摇了摇头:“我答应了她的,伯父先回吧。” 既如此,巫盛也没强求,他对陆珩的观感太过复杂,并非一日两日些许话就能过去的,然后便出了房间。 这回彻底安静了,陆珩坐在床榻边儿,握住了桑桑的手。 他想起之前在听松院里桑桑发烧时的呓语,说讨厌他,从前他并不觉得,可此刻方知他曾经有多过分。 桑桑睡了很沉的一觉,身上连骨头缝儿里都在喊累,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见了床榻边儿的陆珩。 陆珩见桑桑醒过来就道:“今日是个晴天,太阳很好。” 桑桑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继而便是笑,眉眼弯弯:“只可惜没看到日出,我委实太能睡了。” 笑着笑着便哭了,桑桑想,活着真好啊,她终是没有睡过去。 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晴天,太阳都会很好。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婆子们都进来了,宝珠和巫月也忙不迭地进屋照料桑桑,转眼间桑桑就被一圈人围住,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陆珩转身出去。 虽然许久未曾休息,可陆珩还是没有回客房,而是去了一旁的偏厅。 陆珩坐下,然后把自己的胳膊放在桌子上:“取血吧。” 桑桑虽然醒了过来,可还是要继续服药的,而这药引自然还是要陆珩来提供。 巫祁有些犹豫,他眉心微皱:“这样一来,你的身子能受得住吗?” 这次不同于从前,需要很大量的血才能提出一份药引,几次下来便是铁人也扛不住,巫祁想他得给陆珩好好开一些补血的方子和食谱。 陆珩没有犹豫:“开始吧,”桑桑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才好,何况他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当时的桑桑用了她的血做药引。 巫祁闻言不再犹豫,然后用匕首割破了陆珩的肌肤,过了许久才取完需要的血,这时陆珩已然面色煞白,几乎坐也坐不稳了。 等巫祁临走前,陆珩说:“用我的血做药引的这件事别告诉她。” 巫祁的步子顿住,疑惑道:“为什么?”他知道陆珩喜欢桑桑,也知道陆珩想从新追回桑桑,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他怎么反倒不告诉桑桑。 陆珩抿着唇,没有回应。 巫祁自然知道陆珩的意思了,他自幼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见状也只好听陆珩的意思,然后冲陆珩点点头表示他会这样做的。 屋内,陆珩苦笑,这本是他应该做的啊,这是他欠桑桑的。 说来也怪,明明之前生命垂危的时候桑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陆珩,可现在她逐渐好了,却一连好几天都没看见陆珩。 桑桑靠在软枕上,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宝珠,苏公子他去哪儿了?” 宝珠被桑桑这么一问也愣住了:“哟,倒也是啊,之前桑桑你昏迷的时候苏公子还一直在呢,怎么这两天倒没瞧见他?” 既如此,桑桑就知道问旁人也是问不出来的了,她想陆珩可能是忙别的事去了。 而此时的陆珩,则是在休养。 饶是铁打的身子,接连被如此大量的取血都是受不了的,陆珩已经算是心性坚毅之辈,可他也受不住了。 陆珩这几日几乎都在昏睡,失血过多的一个明显征兆就是身子不济,昏昏欲睡,虽然他吃了许多药和汤羹,但短时间内是补不回来的。 可也是这几天,让陆珩真切的明白了桑桑都曾经遭受过什么,因他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好不容易养足了些精神,陆珩起来帮着巫盛一起调查桑桑毒发的事,现在桑桑的命已经保住了,自然要找出这背后真正的原因。 先前巫盛曾说过,若是那制成毒药的药草经过一定手段的处理,再碰触到桑桑的肌理,也是有可能诱毒复发的,故而这两天巫盛一直着人调查。 可制成毒药的药草很多,能接触到桑桑的人也很多,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个结果来,巫盛都怀疑究竟是不是他们疑心太过了,实则桑桑只是因为身子太弱才导致复发。 陆珩却不这样以为,他后来详细问了巫祁三年前桑桑的病,据巫祁所说,几乎已经治好了绝大部分,复发的可能微乎其微。 何况陆珩这么多年刀山火海里走过,经了不少事,他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桑桑到底是巫族圣女,身处这个位子上自是有不少人盯着她。 圣女归来,又动了多少人的利益,在这些人里,是不是已经有人动过手了,比如之前在诚郡王山庄上刺杀的那伙人…… 陆珩挑眉:“伯父,把桑桑身边伺候的人叫来吧,一个都不要落下。” 巫盛微楞,继而道:“叫她们过来做什么,当初我便是叫守卫们第一个查探她们的。” 谁都知道桑桑出事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最可疑,毕竟是离桑桑最近的人,可听见陆珩这样说,巫盛还是叫人把她们都带过来了。 其实说是身边伺候,但桑桑一向喜欢安静,这些人都并不大能接触到桑桑。 这些丫鬟婆子里有负责茶点的,有负责看管衣裳的,有负责看管首饰的,还有洒扫的,不一而足,已然算是离桑桑最近的人了。 之前负责查探这些丫鬟婆子的守卫道:“苏公子,这些人属下都已经查探过了,身上没有夹带任何药草,她们的居所也都进行过排查,什么都没有发现。” 守卫是当真想不到还有哪能藏住东西了。 这些丫鬟婆子们心里也都有些惴惴的,自打圣女生病以来,她们就全被拘在了府里不得出,还一遍又一遍地被问口供,分明之前已经查的都差不多了,这会儿又叫她们过来。 陆珩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能藏住东西最好的地方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人身上! 他一个个走过那些丫鬟婆子的身边,心中也在不停思考,若是真的带进东西来,必是藏得隐秘,可守卫们都已经搜过身,除非…… 果然,陆珩看见了一个嬷嬷,那嬷嬷低头站着,面色恭谨,瞧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她的双手指甲里竟显着极浅极淡的青色,若非陆珩眼睛尖,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 接下来的自是不必再提。 原来这嬷嬷姓崔,是伺候桑桑梳头的,她把那经过处理的药草粉末碾碎,似是涂蔻丹一般涂在了指甲和指缝里。 这药草粉末颜色极浅淡,若非是在阳光下被人直盯着几乎是看不出来的,果然,巫月宝珠和桑桑都没有发现,崔嬷嬷正是通过那几天给桑桑梳头,接触间将药草的药性渗入了桑桑的肌理间,才导致而今的状况。 巫盛大怒,若非是陆珩心细,怕是他们都要被瞒过去了,只以为是桑桑身子不济才复发,幕后真凶怕是会逍遥法外,说不定日后还会使出怎样的阴谋诡计。 同时,巫盛也不得不感慨那真凶的心计之深沉,手段之狠绝,将药草粉末涂在指缝里,非一般人可以想到的,他定要把那真凶找到! 这之后的事陆珩就不必参与了,只要巫盛细细调查那崔嬷嬷的家庭背景,可否受过谁的恩惠,而后又与谁有过接触,沿着脉络查下去定然可以查到真凶,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除此以外,因着有了这药末,巫祁不必再一样样试过去,故而很快就配制出了解药,只需按时给桑桑服下,七八日应该也就好了,自然也不需要陆珩的血做药引了。 陆珩就趁着这些天好生休养了一番,至少要恢复到从前的气色,不能让桑桑看出不对来。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桑桑的身子彻底好全了。 其实在半个月以前桑桑就已经好全了,可巫盛担心,巫月和宝珠又在一旁碎碎念,各种担心,她也就不好出门,只能日日在院子里养着。 不过她也没闲着,桑桑充分意识到了身子的重要性,她每天都绕着府里的院子走一圈儿,没事的时候跑跑步,身子反而越发康健。 不过一个月,越发水灵剔透。 桑桑自觉很好,却把宝珠给愁坏了,宝珠还犹自叹气:“桑桑,你说你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胖了那么一点儿,可现在这么一遭又全都给瘦回去了,唉。” 宝珠想她得再想办法给桑桑做更好吃的糕点更美味的菜,让桑桑多少胖点儿。 桑桑心道若是她现在也天天夜半吃糕点,那肯定会胖的,这般想着,她就想起了陆珩,说来这一个月来她也没怎么见到陆珩。 桑桑想一则是因为陆珩忙着朝务,一则是因着巫盛的关系,毕竟从前巫盛可都是要把他给轰出去的,现在能偶尔让陆珩来几次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这天晚上,桑桑就收到了陆珩的消息,陆珩要回大齐了! 桑桑看着前头陆珩的守卫:“陆珩他什么时候回去?” 桑桑心道陆珩也没来多久啊,可转念一想陆珩都过来得有差不多两个月了,陆珩毕竟是大齐的摄政王,在这个节骨眼在巫城待了两个月已然很是难得了,实则他早该回去了。 那守卫摇了摇头:“这并不确定,左不过这两天。” 那守卫说完就要走,桑桑叫住了她,桑桑面色犹疑,她心道自从陆珩来了她也没怎么好好当东道主,那会儿正在家呢就被巫盛给轰出去了,后来陆珩又夜半被巫盛给赶了出去,再之后就是她生病的事了。 这一件接着一件的,桑桑想了想道:“明天傍晚吧,我在天香楼请他吃饭。” 那守卫就道:“是,圣女。” 这天香楼是巫城比较出名的一个酒楼,这里不仅菜色十分美味,就连景色也非常好,推开窗就能看见垂柳河水,一旁还有道拱桥,到了夜里各处都点上灯时,更是美丽。 桑桑请陆珩去那儿吃饭的原因自然是想给陆珩好好践行,没有招待好陆珩,总不能叫他离开巫城时也孤零零的,故而在天香楼点了好酒好菜,祝他一路顺遂。 桑桑先来了一步,她叫巫月点了个雅间,这雅间分内室外室,外室自然是吃饭宴饮用的,而内室则是一间卧房,是客人喝醉时用的,内室外室用了槅扇隔开。 桑桑特意看了一眼,这内室的床榻很大也很软,床架上是海棠红色的褚纱幔帐,放下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的。 果然不负盛名,桑桑想。 又过了一会儿,陆珩到了,这会儿子屋里的菜也上齐了,桑桑还特意叫了好几瓶子积年的老酒,她听巫月说老酒最香。 桑桑特意把陆珩叫到一旁的窗柩边上,她推开窗扇,笑盈盈道:“好看吗?” 楼下不远处就是弯弯一道河水,中间拱桥架起,两岸游人如织,处处都点了花灯,从他们这里看过去只觉星星点点一般。 竟有些像那天在大昭寺看见的漫天明灯。 “很好看。” 赏完了景色自是过去用膳,酒过三巡后,桑桑醉了。 起初她是没发觉自己醉的,可后来她发现对面的陆珩竟然有重影了,她就隐约察觉到不对了,明明巫月那丫头说老酒最香,可桑桑却忘了,老酒也最能醉人。 直到这最后一丝清醒的念头消失后,桑桑都有些迷糊了。 她一醉酒就变成软软糯糯的,还非嚷着去看什么鹊桥,陆珩无奈地笑:“哪里有什么鹊桥,”他来时看过夜空,并看不见星星,又去哪里去找鹊桥。 桑桑脸颊绯红:“不是,是楼下的那座拱桥,不是很像鹊桥嘛,弯弯的……” 她这样说着还要过去窗子那边看,可桑桑醉的厉害,走路都打滑,眼瞧着就要摔倒,陆珩眼疾手快地抱住桑桑。 他一手握住桑桑的膝窝,一手揽住她的背脊,然后绕过槅扇把她放到里侧的床榻上。 桑桑却醉的迷糊,她靠在陆珩的怀里,抬眼就瞧见了陆珩清冷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她想这人生的委实太好,处处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刚要把桑桑放到床上,还没等放手,陆珩的脖颈就被桑桑揽了过去,他的脸离她极近,呼吸相闻,陆珩几乎能闻见桑桑唇齿间的酒香。 桑桑的记忆已然错乱了,她以为是在三年前,她还是陆珩的小妾的时候,那时候她卯足了劲儿要勾引陆珩然后逃走。 桑桑吸吸鼻子,声音可怜极了:“怎么了,是我不好看了吗?”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放开她,他也太把持得住了吧,这样子她还怎能勾引得了他。 陆珩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轻声道:“你喝醉了。” 桑桑气道:“我才没有喝醉呢,”她说这话时像只小猫,奶凶奶凶的。 见陆珩还要再走,桑桑一急就拽住陆珩的衣襟,然后迎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她的动作还很是青涩,不得其法的胡乱吻着,然后才寻到了陆珩的唇。 找到了陆珩的唇以后,桑桑就像寻到了什么美味的糕点一样,一口一口的啄陆珩的唇,她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神色越来越暗了。 陆珩喑哑着嗓子:“桑桑,别胡闹了。” 桑桑想她才没有胡闹呢,她就是要勾引陆珩的,之后她觉得有些奇怪,平时陆珩早把持不住了,怎么今儿这么沉得住气。 刚转过这个念头,桑桑就被陆珩反扣住抵在身下吻。 桑桑被陆珩吻得气喘吁吁,身上也开始酥麻起来,她舒服的同时还想着要勾引陆珩,然后抬手解开了陆珩衣衫。 海棠红的褚纱幔帐落下。 朦朦胧胧,一室生香。 桑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觉得浑身好像被碾过一样疼,然后瞧见了自己身上的痕迹—— 记忆逐渐回笼,桑桑想起她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她竟然诱着陆珩做了那等事! 桑桑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穿好衣裳,出去就看见了陆珩身边的守卫,她咬唇:“你们家王爷呢?” “回圣女,王爷让属下留在这儿就是告诉您他已然回大齐了,”那守卫说。 “什么,回大齐了?”桑桑惊道。 竟然睡了她就跑了! 不对,貌似是她睡了他…… 105、第 105 章 直到回了宅邸后, 桑桑还有些愤愤。 桑桑气呼呼地, 压根儿静不下心来批折子,索性把笔一扔, 倚在椅背上休息起来。 这厢宝珠端了新熬好的汤羹过来:“怎么了,可是这折子上有什么叫你烦心的,”这汤羹自然是用来给桑桑补身子的。 桑桑身子有些弱, 可是药三分毒,还是食补最好。 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桑桑狠狠地尝了一口, 然后含混不清地道:“是有点。” 宝珠就劝桑桑:“若是有那起子人惹你烦心,你过一会儿再看就是,再不济就让旁人处理。” 桑桑倒是突然想通了, 说来陆珩本就是要走的, 而且听陆珩身边的守卫的意思, 应当是今儿清晨陆珩就收到了要紧的消息,否则不会走那么快。 这样一想,桑桑就觉得情有可原了。 而且说来,昨天主动的人是……她, 是她非要同陆珩那个的。 想到这里, 桑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儿晚上的那些画面, 她的脸一下就红了,然后不住告诉自己,都是成年人了,做这个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是一晚上而已。 桑桑这样想着, 就把这事给撂下了。 正说着话呢,巫盛就过来了。 桑桑连忙去了正厅,她到正厅的时候巫盛已然坐下了,她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父亲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正忙着吗?” 她病了这些日子,巫盛也没时间处理巫族的事,恨不能一个人拆成两半,好不容易等她好了,巫盛自然是要去处理巫族积压的事务了,没些时日是处理不完的,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巫盛看见桑桑这般健康活泼的样子就欣喜的不得了,这回桑桑终是平安挺过这一关了。 “父亲是要同你说下毒那嬷嬷的事,”巫盛道。 桑桑微愣:“找到背后真凶了?”说来也查了得有一个多月了,也该是时候找到真凶了,毕竟这里是巫族,而族长和圣女是巫族权势中心的两人,若是这样还查不到真凶,也委实太弱了些,其实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有些久了。 “是谁,父亲?”桑桑问巫盛。 巫盛叹了口气,眼睛里的神色冷凝:“是巫昌!” 巫昌,岂不是巫瑶的父亲,桑桑惊道:“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桑桑好歹做了几年的圣女了,对于巫族内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说实话,巫族并不似外界人所看的那么统一,内里也是各种势力掺杂。 除了圣女和族长外,最有话语权的就是巫族的长老们,有时候这些长老们甚至隐隐凌驾于族长和圣女之上,在巫族的历史上就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长老中自然有支持、反对亦或是中立的派别。 尤其从前圣女不在,圣女的权利旁落,现在桑桑突然回归,自然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这些人背地里指不定想着什么阴暗主意呢,可桑桑怎么也没想到,下毒手的竟是一直支持巫盛的巫昌。 桑桑一直以为巫昌是长老中的老好人,支持族长和她,可怎么会是他? 巫盛冷笑,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他从前也以为巫昌是支持自己的,可此番查探下来才发现巫昌竟然有着这样的心思。 巫盛同桑桑说起巫昌究竟是如何做的。 原来那崔嬷嬷端的是家世清白的进了圣女府的,可那崔嬷嬷早年间曾受过巫昌的恩惠,也就这般有了联系。 早些年巫昌同崔嬷嬷之间并没多大联系,还是后来桑桑回来以后才联系上,故而这层关系才始终没叫旁人察觉到。 也是巫昌想的主意,将药草经过处理后研磨成粉末涂在崔嬷嬷的指甲上,当真是心计深沉。 桑桑不解道:“父亲,他是为了什么?” 巫昌已然是巫族的长老,权势地位不缺,在巫族内也可以说呼风唤雨了,怎么会行此险招儿。 巫盛一笑,还能是为什么,自古权利财帛动人心,长老的位子是很高了,可族长的位子却更高,为了得到这更高的位子,做出什么来都不稀奇。 刚才巫盛正是从看押巫昌的监牢里出来,巫昌什么都承认了,他正是为了族长之位才做出此事,他想着先除掉桑桑,然后再除掉巫盛,这样便可登上族长之位。 巫盛想起也不由喟叹,那巫昌倒是个爽快的,把罪行招了个一干二净,只是最后说这些事都是他一人所为,不要累及家里人,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是无辜的。 说起女儿,巫盛倒真是动了恻隐之心,桑桑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心头宝,何况那巫瑶等人也没参与进此事中,故而只是除去了巫盛的长老之位,并把他押入监牢择日处死,至于他的家人倒是都放了出去。 桑桑也是没想到这其中的跌宕,也颇是感慨了一番。 巫盛沉声道:“这次若非是陆珩他发现了崔嬷嬷,怕是巫昌的计谋当真会成功,到那时就说什么都晚了。” 如果没有陆珩,那么桑桑就会无药而医,然后死去,至于崔嬷嬷则隐藏的太好了,更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不对,到那时巫盛等人真会以为桑桑只是恰好病发而死,巫昌则在背后全然不会被发现,那可真就是全都落入巫昌的筹谋中了。 再往后,怕是巫昌会趁着巫盛丧女之痛中而再施手段…… 如今一想,竟骇的巫盛身上发冷,如果没有陆珩,那么这一切都会成真,他不由叹道:“这次当真是多亏了陆珩了。” 提起陆珩,桑桑心里一动:“父亲,他现在已经在回大齐的路上了。” 巫盛点点头:“父亲知道。” “父亲是怎么知道的?”桑桑有些惊讶,巫盛不是一贯看不上陆珩的吗,怎么会知道陆珩的消息。 巫盛没有回答桑桑的问题,而是正色道:“桑桑,这次为父同你好好说一下。” “你同那陆珩之间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就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尝试了,”巫盛沉声道,他是真心为桑桑好的。 “桑桑你也知道,巫族并不似表面上一般繁花似锦,背地里有多少盯着你的眼睛,若是露出这个可能,长老们这一关你们就过不去,”巫盛苦心地劝桑桑。 巫盛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巫族的族规就在这里,若是真有那一天,桑桑的圣女之位怕是都保不住,而巫族没有犯错的圣女,等待桑桑的就只有囚禁或…… 桑桑的手忍不住去挠衣裙上绣的花纹,她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何况她也不能连累巫盛。 “我知道的,父亲,”桑桑于是说。 陆珩离开巫城大半个月后,齐魏相邻的两个城镇有了些许摩擦,竟然交战起来,不过那战役的规模不大,人们并没放在心上。 虽然多年来两国一直和睦,可也没断了小摩擦,这都是正常的。 人们是在之后几天发现不对劲儿的,这战役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越闹越大,齐魏两国也没有像从前一般求和,而是就这般任由战役发展下去。 这战事越来越大,伤亡也越发严重,住在边境的百姓们全都逃离,这才拉开齐魏两国大战的序幕。 和平了许久的齐魏终于开战。 一贯希望天下和平的巫族自然忧心,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也无计可施,两个大国间的博弈并非听巫族三言两语就能停止的。 巫月是巫族人,一心希望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就很忧心,她蹙着眉头:“也不知道这战事什么时候能停下来,这齐魏两国好端端地打仗做什么,受苦的只有百姓,这战事停下来了,百姓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宝珠在一旁闷闷地道:“是啊,”她也就是因着在巫城才躲过了这一劫。 巫月和宝珠日日期盼着齐魏能歇了战事,可桑桑却不这样以为。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可能一直处在平稳的状态,齐魏两国之间的这一仗是必然要打的,而且恐怕不会轻易了解,必然要分出胜负来。 桑桑回想了一下原书的剧情,这战役比书中提前了一年,果然又有了变化。 桑桑记得书中陆珩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把魏国击破,也不知道现在会用多少时间,当时陆珩已然是大齐的皇帝了,可现在却还只是摄政王,只怕用的时间会比书里更多。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这战事是越来越厉害。 这一天巫盛过来同桑桑商议巫族的事务,言语间就提起了齐魏两国间的战事,巫盛叹了口气,显然是担心被波及到的城池间的百姓。 桑桑知道巫盛心系百姓,就道:“父亲放心,巫医们已然研制了许多伤药,都送过去了,若是有受了外伤的,用了这药便能好不少。” 眼下这等情况,巫族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巫盛叹气,桑桑就道:“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父亲就在这儿用膳吧,宝珠的手艺又进不了不少,您尝尝试试看。” 巫盛自然不会辜负桑桑的好意,很快,膳食就摆上了桌子。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膳食,直视让人食指大动,巫盛给桑桑挟了一块糖醋鱼:“这鱼味道甚好,桑桑你尝尝。” 桑桑其实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这会儿子这鱼的味道离的越发近,她终是忍不住干呕起来,直把泪花都给呛了出来。 巫盛大惊:“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桑桑摇头,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面色委顿道:“没什么大事,这几天我都有些恶心,可也不严重,应该是肠胃不大舒服。” 巫盛一听这话就生气了:“肠胃不舒服怎么不叫巫月给你瞧瞧,她可日日都在你身边。” 桑桑低下头,她觉得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许恶心,不值当诊脉,可见了巫盛这般说,只好赔笑道:“好,父亲,听你的,这就叫巫月过来。” 直到巫月过来给桑桑诊脉的时候,巫盛还在生气,他可是怕极了桑桑的身子再出问题,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活不活了。 可等了好半天,巫月都没抬头。 巫盛的心都揪起来了:“可是桑桑的身子又出了什么差错?”他的脸都白了。 桑桑也有些不安,巫月的医术已经较寻常大夫好多了,像巫月都这般吞吞吐吐的,难道她又得了什么不好医治的病? 见巫盛和桑桑都这样看着她,巫月终是开了口,小脸微白,吞吞吐吐地道:“圣女她这是……怀孕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巫盛一下子便站起了身,把桌上的茶碗都碰到了地上摔碎了:“你是不是看错了,桑桑怎么会怀孕呢?” 巫月低下头,声音越发低了几分:“圣女确实是怀孕了,有两个月了。” 不说巫盛多么惊讶,桑桑都被吓坏了,她竟然怀孕了! 106、第 106 章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巫盛的面色铁青, 桑桑怎么可能会怀孕, 这段时间来她一直住在府里,而宝珠则是一下就想起了陆珩离开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 桑桑确实是住在外面了的…… 桑桑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还没转过弯儿来,她竟然怀孕了, 就那一晚上而已! 看了桑桑的面色,巫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事十有八九的是真的, 桑桑当真有身孕了,巫盛此刻稍有些冷静下来了,他细算了一下, 两个月, 那个时候陆珩还在巫城! 这孩子的父亲毫无疑问是陆珩, 一股怒火一下子就冲上了巫盛的头顶,他用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哐当”一声,当时还是他心软了, 陆珩那厮委实卑鄙无耻。 桑桑被吓了一跳, 她不敢抬头看巫盛, 只小声地道:“父亲……” 桑桑低着头,巫盛只能瞧见她的发髻,还有她软白的小脸,这一脸担忧的样子, 他的心登时就软下来了,他同女儿发什么火呢,一切都是陆珩那厮的错,日后若是陆珩再敢踏进宅门,他定叫人把陆珩打一顿再轰出去。 可事已至此,巫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失力一般地坐到了椅子上。 屋内没人说话了,比先前更寂静了,宝珠吓得脸都白了。 半晌,巫盛才叹道:“先服侍桑桑把膳给用了,这事儿……等明日再说吧,”现在天色又晚了,桑桑脸色也苍白起来,巫盛是舍不得桑桑受苦的。 说罢,巫盛起身便拂袖走了。 眼下桑桑也没什么胃口,何况她闻了那菜的味道就恶心,最后只喝了几口粥了事。 接下来又有丫鬟服侍着桑桑洗漱换衣裳,等一切收拾停当后也到了该入睡的时间了,巫月和宝珠叫丫鬟们都出去,只她们两个留下。 桑桑倚在软枕上,她不住地在想,她的肚子里竟然又有了小生命。 可看见巫盛的态度,还有她圣女的身份,她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这孩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巫月和宝珠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她们俩也是刚刚才知道之前的那苏公子就是陆珩的,这孩子……也是陆珩的。 半晌,才听见桑桑的声音:“巫月,你再给我诊诊脉,看看这孩子长的如何。” 巫月自然就俯身帮桑桑诊脉,她的医术其实相当不错,看诊怀孕一事当然不在话下:“圣女放心,这孩子虽只有两个月,可您脉象稳健,也知这孩子是长的很好的。” 桑桑想起了之前那个没缘分的孩子,当时月份还浅的时候她的身子就受不住了,不得不流掉那个孩子,可现在她身子健壮,孩子也健壮,是那没缘分的孩子回来了吗? 见桑桑有些心不在焉的,似是出神了,巫月和宝珠就悄悄退下了,这等时候想来桑桑定是烦扰不堪,她们还是少打搅为好。 桑桑躺在床榻上,一会儿想起腹中的孩子,一会儿想起巫盛,一会儿想起陆珩,乱糟糟的停不下来,导致她第二天起床时脸色不大好。 一番收拾后,桑桑去了正厅和巫盛用膳,昨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巫盛自然没有走。 一桌儿早膳是宝珠特意做的,都选了清淡没什么味道的菜和糕点,桑桑果然没有再恶心,见桑桑这顿早膳用的不错,巫盛也略放了心,桑桑的身子终究比寻常人要弱一些,他现在是怕一阵风都能把桑桑给吹病了。 用过早膳,屋内所有丫鬟都退出去了,巫月和宝珠则是守在门外,保证没有人偷听。 屋里,巫盛看了看坐在身侧的桑桑,桑桑昨晚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半垂着,瞧着就让人忧心,可巫盛到底还是硬下心肠道:“桑桑,这个孩子不能留。” “等会儿叫巫月帮你熬一副不伤身的落胎药,你……就服了吧,”巫盛缓缓道。 虽然早知道如此,可此刻听巫盛这样说,桑桑还是心一颤,她用手捂住小腹:“父亲,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巫盛大惊失色:“你是疯了不成?” “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嘛,你是巫族的圣女,圣女代表着咱们整个巫族,若是圣女未婚怀孕,那族人会怎么看你,长老们更不会放之任之,你的圣女之位到那时还能保得住?” 所谓圣女,确实是极尊贵的身份,可也是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既受了世人的爱戴,那便不能有任何污点,若是未婚生子,岂不是连最后一层脸皮都揭掉了,巫族是不会同意的,在此之前,长老们就会废掉桑桑的圣女之位。 若只是废掉圣女之位倒也罢了,可巫族从没有犯错的圣女,如此一来,面对桑桑的就只有圈禁! 巫盛是绝对不会看桑桑走向这样的结局的。 桑桑好歹做了几年的圣女,自然知道巫盛话中的意思,可她还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巫盛不解道:“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陆珩?” 桑桑摇摇头,她看着厅堂中央燃着的香炉,眼神逐渐坚定:“父亲,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孩子。” 她前世就是一个孤儿,最是渴盼亲情,而这世上同自己最亲密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同她血脉相连,她到底是舍不下的,何况这小生命已然在她肚子里活了两个月了。 “父亲,我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我为她做了小衣裳,想着日后要教她念书习字,可那时我的身子受不住,只得流掉那个孩子,”桑桑抿起唇瓣:“昨儿知道我有孩子以后,我就想着是不是那孩子回来了。” 见桑桑面上的神情还有她盈满了泪光的眼,巫盛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情况一时僵持不下,外头巫月走进来,她自是听见了屋子里都说了什么的,她小心地抬起头:“族长,圣女之前就流了一个孩子,若是这次再服了落胎药,怕是日后再难怀上孩子。” 虽说落胎药已然尽量不伤身了,可桑桑本就身子弱,若是接连两次这般,日后很难再怀孕。 听了巫月这话,巫盛只得投降,眼下这等情况根本没得选择,只能留下这孩子。 可要是留下,就面临了很难的一个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首先,是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桑桑怀孕的事的,但女子怀胎十月,肚子总是藏不住的,何况日后孩子生出来了要养在哪里,这全都是棘手的事儿。 桑桑昨晚上便在想这个事了,她也知道这事紧要,是决计不能叫任何人发现的,她问巫盛:“父亲,若是说我去祈福如何?” 她想了想,又道:“就说是为齐魏两国大战祈福,等孩子生下以后再回来。” 巫盛听后眼睛一亮,巫族从前确实有圣女祈福一事,说是为天下百姓祈福,通常是几个月的时间,这理由倒是极好,绝不会有人怀疑的。 但巫盛还是犯愁:“等孩子生出来以后怎么办?”这孩子总不能一直养在外头。 桑桑暂时也没想到法子,只好道:“等日后再说吧,”大不了把孩子养在外头,再寻个借口接回来。 如此,这事便算是敲定了。 很快,巫盛就把桑桑要为天下百姓祈福的事说出去,巫族长老们果然赞同,一应典仪也都筹办妥当了,桑桑也就启程去了祈福的地方。 这祈福的地方也在巫族,不过不是在巫城内,而是巫族较偏远的地方,那地方很清净,只是山脚下有个小镇,山清水秀的。 这次桑桑没有带多少人,带来的都是巫盛的心腹,他们一直在宅子外面守着,里头也只留了两个擅于照顾生产的老嬷嬷和巫月宝珠等几个人,算得上是极安全的了。 先把宅子收拾干净,巫月扶着桑桑坐下,宝珠则跃跃欲试:“咱们要在这儿待一年多的时间呢,这段时间内我就变着花样给桑桑做吃的,保管肚子里的娃娃长的健壮。” 桑桑被宝珠逗笑了:“好。” 桑桑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日子,宝珠做膳食,巫月帮她诊脉,她有时候稍微处理下折子,更多时候看看话本子,或者是绕着山路走走欣赏景色,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 而另一头,大齐的皇宫内。 十安给陆珩呈上一封折子:“王爷,这是巫族那边儿的,”巫族那边儿来的消息自是第一重要的。 陆珩拆开折子,上面写的是桑桑出去祈福一事,他看了半晌才把折子放下。 十安也跟着瞧了一眼,他嘴快道:“圣女这一祈福总要一年半载的,王爷你要不要派些人过去?” 陆珩摇了摇头,这时候去祈福也好,这会儿战事吃紧,正是乱的时候,去祈福正好能避过这些事,免得心烦,何况如今在巫族的地界儿,巫盛是有能力护住桑桑的,他也不必担心。 十安心道王爷自打这回从巫族回来后倒是变了许多,不每隔五天便给圣女寄信了,也不时时探听圣女的消息了,好像只要圣女平安就好。 十安试探着道:“王爷你这是要放弃圣女了吗?”他是陆珩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一切。 陆珩把折子放好:“宜城的兵马粮草你都点好了吗,有功夫在这里闲话?” 陆珩说这话时语气并没有多冷,像是寻常一样,可十安还是被吓得心一跳,连忙道:“属下这就去。” 可出去的路上,十安还在纳闷,他可是知道王爷满心满眼都是圣女,怎么会忽然间如此,他想王爷这么做总有王爷的道理。 屋内,陆珩靠在椅子上,他闭上了眼睛。 他眉宇间的皱痕越发深了,显然是这些天累坏了。 陆珩想,他怎么会放弃桑桑呢,这辈子、下辈子他都不会放弃桑桑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保护他…… 以前他太过专断自私,所以不顾一切地想要跟桑桑在一起,甚至跑到巫城去,岂不知这些都是在伤害桑桑。 从前桑桑就因他而受过那么多伤,且桑桑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他不该也不能再带给桑桑灾难。 正如巫盛所言,现在的他确实还没有能过抵抗巫族和天下的能力,若是他非要求娶桑桑,那带给桑桑的就只有痛苦。 只有等到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无视这一切所有的规矩,无视天下人的看法,到那时他才有资格求娶桑桑。 所以他才会这样急迫地和魏国开战,当然,齐魏之间的战事一触即发,就算不是现在,日后也一定会发生的,他只不过是让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他会拼了命击破魏国的都城,然后成为这天下的主人,到那时他就有资格娶桑桑了,也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了。 自然,若是他不幸失败,尸骨无存于这场战争中,也是他的命数,所以他才没有再继续招惹桑桑,免得桑桑为他伤心。 只盼她在巫族岁岁平安。 桑桑在小镇上的生活过的惬意又舒服,肚子里的孩子也健康成长,这会儿有四个月的时间了,她已经开始显怀了,只不过她这肚子倒是比寻常人要大一些,都像是五个月的了。 这会儿宝珠端过来上午的汤羹,巫月则是过来给桑桑请平安脉。 虽说孩子长得好,可定时请平安脉也是重要的,免得有什么问题没及时发现。 桑桑也想着是不是最近补的太多了,导致这肚子都比寻常孕妇大一些,巫月搭了脉眉梢微挑喜道:“圣女,您这胎是双胎。” 前几个月的时候查不出来,也是月份大了才能确定,先前巫月就有些怀疑,现在一看果然是双胎。 桑桑愣了,竟然是双胞胎!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几章就结局了,下本开《外室不好当》,我准备给下本书的女主改个名字,改个和桑桑同款的叠字名字,感觉很可爱 107、第 107 章 宝珠在一旁更是乐的跳起来, 眉眼间的喜色都要飞出去了:“竟然是双胎, 桑桑你太厉害了。” 双胎多不易得啊,这可是大大的喜事。 巫月也跟着笑道:“圣女, 这双胎实在不易呢,”她诊过不少人的脉,得双胎的还是少数。 桑桑这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怪不得她的肚子较寻常孕妇更大,原来是双胞胎,这一个孩子一下子变成了两个孩子, 倒也是不错的。 桑桑接着又担心起来:“巫月,这双胎可是有什么要格外注意的吗?” “和寻常的孕妇一般照料就好,只不过双胎生产时颇为艰难, 日后圣女你要多锻炼下身子, 这样才有力气生孩子呢, ”巫月说。 桑桑一想也是,她这具身子本就弱,以后要更加锻炼身子才是,总不能在生孩子的时候没了力气吧。 于是这天桑桑给巫盛写的信中就说道自己腹中的是双胎, 且在这儿过的极好, 叫巫盛不要担心。 巫盛收到信的时候胡子都乐的飞了起来, 叫一旁候着的小厮很是纳闷,圣女这是写了些什么叫族长这般高兴。 巫盛当真是十足的高兴,他不仅要有外孙了,更是一下子要有两个外孙, 这等喜事却无人可以分享,他心中略有些遗憾,后又想把这事瞒住了才是好呢。 之后巫盛就去了祠堂同巫玉说这个事:“咱们的女儿如今有了孩子,还是双胎,只可惜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去。” 说起这个,巫盛开始担心日后该怎么办,他喃喃道:“巫玉,若是你在天有灵,就保佑着咱们女儿外孙平平安安吧。” 巫盛是恨不能立刻到桑桑身边去照顾她,可巫族事多,他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身,何况若是不给出个合理的理由,巫族的那起子人会怀疑的。 故而巫盛只好在信中嘱托桑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时刻注意自己的身子。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桑桑的肚子像是吹气一样的鼓起来。 现在天头很冷了,桑桑的身孕也有七个多月了,七个月的双胎实在太大了,衬着桑桑纤弱的身子十分的吓人。 桑桑日常喝汤羹来补身子,可似乎都补到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去了,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桑桑却没怎么胖。 她的脸依旧细白娇嫩,四肢纤细,似乎只有肚子大起来了,和她小小一个人极不匹配。 这样子自是不好了,谁家产妇肚子大身子瘦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故而宝珠也不天天给桑桑炖汤了,巫月也琢磨着开些什么方子给桑桑。 双胎生产不易,最是耗费产妇的力气,似桑桑这般的自然让人焦心。 可这会儿月份太大了,桑桑行动都不怎么容易了,更不可能锻炼了,只好从食谱药方上下功夫。 说话间就到晚上了,现在桑桑得要巫月和宝珠两个人扶着才能自如的走动,平日里自己走路都有些费劲儿,瞧着桑桑这般憔悴,宝珠的心都疼坏了。 将桑桑扶到床榻上,又盖上被子,巫月和宝珠才退下。 刚出门口,宝珠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桑桑这胎怀的这么辛苦,连走动都不容易,日日喝药膳汤羹。” 她说着声音就带了哭音儿:“谁家孕妇不是被阖家捧着的,就只有桑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儿养胎……” 最重要的是,身旁连夫君都没有。 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丈夫的陪伴了,可桑桑却这般形单影只,谁看了不心疼。 巫月自是听明白了宝珠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别想这些糟心的事了,眼瞧着圣女就要临盆了,生产的事也该一应准备起来了。” 宝珠一想也是,就把这事撂下,更加卖力地照顾桑桑。 桑桑倒不觉得如何,毕竟这孩子是她决定要留下的,和谁都没有关系,她虽在深山小镇中,但也有侍卫同她说外头的消息。 这会儿齐魏两国间的战事越发大了,今儿你夺我一个城池,明儿我抢了你一个城池,不可开交。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齐国胜的多一些。 巫月同桑桑说起赵询:“圣女你知道吗,赵询如今可是越发厉害了,自从上回鞑靼一战他显露了名声后,这次大齐就把他派到了其中一个战场上。” “赵询他厉害的很,至今都没怎么吃过败仗,齐国胜来的好几个城池都是赵询夺回来的,现在赵询的声望是越来越高了,都有人称他为赵小将军了。” 要知道从前的赵王便是大齐极出名的将军,世人称之为赵将军,如今赵询被称为赵小将军足见其优秀,日后更是未来可期。 桑桑自是听到了,可看见巫月这般眉飞色舞的夸赵询,她还是止不住为赵询高兴,当初那个自信满满的赵询终于找到了他的价值,不愧是赵询。 见桑桑跟着笑,巫月嘴快就道:“听说摄政王前些日子也亲征去西北那边儿的战场了呢。” 西北那边儿屡败屡战,折了好几个将军进去,陆珩就前往了,应当是为了鼓舞将士的士气。 说完巫月就意识到不对了,她连忙转过了话头:“圣女你近日可有不舒服?” 桑桑想陆珩肯定没事,毕竟他是书中男主,她何必挂心陆珩呢,她现在就把这孩子养好直到平安生产为止。 说来生产的一应事宜早就准备好了,巫盛后来又送过来两个奶娘和接生嬷嬷,产房每日也着人清扫。 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可越临近生产桑桑反倒越发害怕了起来。 巫盛也来信说会在预产期之前过来,无论如何他这个父亲是要看着女儿生产的,这才能放心。 只可惜桑桑是个不争气的,竟提前了几天生产。 这天中午桑桑正午睡呢,睡着睡着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她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之后突然想起来她是有孕的人。 桑桑一下惊醒:“巫月、宝珠,我好像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 这一下可得了,整座小院儿都忙起来,嬷嬷连忙抬了桑桑去产房,好在热水等东西是一早就有的,把桑桑扶到暖炕上。 接生嬷嬷给了桑桑一个干净的帕子:“姑娘,若是等会儿疼的厉害就咬帕子,”这些嬷嬷自是不知道桑桑身份的。 一旁也都准备了力气不够时用的参片,还有熬好的汤药,万无一失。 生孩子真的很疼,疼的桑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听着接生嬷嬷一直叫她用力,可她铆足了力气也没见孩子生出来。 疼的五脏六五都移了位,桑桑到底用上了那块帕子,汗水和眼泪交织在一起。 口齿间发出含混的声音:“陆珩……” 桑桑想在这个时候她还是需要陆珩的,可自打从巫族走后再没陆珩的消息,就连一封信都没有。 如果没有能说服她的理由,她想她真的再也不要理陆珩了。 而与此同时。 西北战场上正在厮杀着。 一大片空地上全都是战死的兵士的尸体,血流遍地,马儿到处嘶鸣着,整个一出人间地狱。 兵器碰撞的尖锐的声音、战斗的声音,还有受伤濒死之人的呐喊嘶吼声,若是寻常人过来怕是吓也要吓坏了。 而于此当中,陆珩身穿铠甲,手持利剑,竟然也在其中战斗着,只见他坐在马上,一手剑使的出神入化,手起刀落间就倒下不少人。 陆珩脸上一道道血,有别人的,也有他的,他的身上也受了不少暗伤,可此刻还在其中战斗着。 大齐的将士们一看见陆珩还在战着,登时就鼓足了士气,怒吼着厮杀过去,慢慢地,大齐果然占了优势。 十安在一旁战斗,他想过去保护陆珩,虽说陆珩武艺十分之高,可再高也敌不过这么多对手,可周围的兵士太多,根本杀也杀不过来。 直到了晚上,夜色深重,战事才停歇,大齐胜。 大齐的将士们一片欢呼,西北这里最难攻的地方终于攻破,这其中陆珩是最大的因素,他不只出了良策,更亲身前往战场,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可以说说是没有陆珩,这片地必定失守。 一群将士回了营帐,陆珩婉拒了喝酒的意思,他还要再撑,却忽然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将士们都惊呆了。 原来陆珩的胸口处早中了一箭,只不过他把箭尾拔了出去,继续强撑着作战,直到这会儿才挺不住。 大夫马上被请了过来,见了伤口又搭了脉,连连摇头道:“摄政王伤的太重,箭羽直入胸膛,又挺了这么半天,这会儿又发起高烧来,怕是难挺过这一关。” 十安目眦欲裂:“大夫,不管怎样,您都要救王爷回来!”决不能叫王爷出事。 陆珩已然不甚清醒,他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这会儿桑桑应该过得很好吧,应该平安吧。 昏迷前,他似乎看见了桑桑清艳的脸。 “哇”的一声啼哭,孩子终于生下来了一个。 接生嬷嬷喜道:“夫人,是个千金呢,您再加把劲儿,第二个就快生出来了。” 许是第一个出来了,有了些经验,桑桑这次过了两刻钟便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只听那接生嬷嬷惊道:“夫人,竟是个少爷呢,竟是龙凤胎!” 且这两个孩子都生的好,虽然刚出生就能瞧出来,这夫人真是个有福的。 桑桑体力不支就睡过去了,睡着前她想怎么不是哥哥和妹妹呢。 巫盛到的的时候就看见了两个用布包着的小团子,此刻俱都睡着了,皮肤粉嫩,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巫盛爱都爱不过来,可又不敢去碰,只好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生怕一个大声把他们吵醒。 他嘴中还不住埋怨道:“你这孩子,生个孩子竟也提前几天,好在我的孙儿们俱都平安健康,”说着嗔怪地看了桑桑一眼。 分明他都要过来陪着桑桑生产了,偏桑桑提前了。 此时姐姐似是睡得有些不安稳,在襁褓中哼唧了几声,那小奶音儿听的巫盛的心都酥了,这可是他的外孙女,他此刻有些庆幸,幸亏当初把这两孩子留下来了。 桑桑拍了拍姐姐,姐姐很快就又睡着了。 巫盛看着这场面就觉得幸福的不得了,这便是母女连心吧。 “桑桑,可给孩子们起好名字了?”巫盛问桑桑,可这般问着他就想起了陆珩,按说这样的时候合该孩子的父亲在的。 唉,都是冤孽。 桑桑爱怜的看着这两个孩子:“名字都起好了。” “姐姐叫青月,弟弟叫元璟。” 作者有话要说:起这两个娃的名字费了我好多脑细胞,我回头看了看预收文的女主名字,嗯,沈湘湘、何皎皎,果然我还是爱叠字名女主的! 108、第 108 章 说着话, 桑桑的身子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显然是正虚弱着。 巫盛叫奶娘把两个孩子抱出去,然后见桑桑睡着以后才出去, 他出去后细问了巫月桑桑生产时的事,可有哪里不适。 巫月自是恭谨回答:“一切有惊无险,圣女这胎生的极稳当, 只不过用的时间稍长了些,损耗了些力气,只需歇息几天也就好了, 两个孩子也都极建康。” 巫盛这般听了以后终是放下心来,他这个女儿还是有后福的,总算上天待她不薄。 果然, 五六天以后桑桑的精神就好了许多, 此刻她正躺在床上逗孩子玩儿。 两个孩子镇日里睡着, 难得有这么一小会儿醒着的时候,桑桑轻轻地碰了碰青月和元璟的小手,柔声道:“我是娘啊。” 她都不敢用力,两个孩子的手就像是嫩豆腐一样, 怕是一碰就要碎了。 巫盛在一旁看的直乐, 桑桑这显然还是个孩子的心态呢, 估摸着要再过段时间才能敢碰孩子。 说是如此,巫盛也不敢碰,只是爱怜地瞧着两个孩子。 没片刻时间,青月和元璟就睡过去了, 奶娘过来把两个孩子抱下去。 孩子再可爱,也要说正事了,巫盛叹了口气:“桑桑,父亲明日便启程回巫城,若是时间太久了会叫人怀疑的。” 桑桑点头,合该是这样的,巫盛不能久留。 “女人做月子是最慎重的事,你身子尤其弱,就做两个月的双月子吧,然后再回巫族,”巫盛又继续道。 桑桑想她以祈福的借口离开巫族也要将近一年了,她是该回去了:“可是孩子怎么办?”她咬着唇道。 总不能就这样把孩子留在这儿,生以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若是叫桑桑长久地不见两个孩子的面,她是受不了的。 可又不能轻易带回府里去,她的圣女府前后有多少人盯着,府里若是多了两个孩子,就是奴仆们再忠心,也很有可能泄露出去。 巫盛道:“这个父亲早替你想好了。” “两个月后你先启程回巫城,等再半个月后,叫宝珠带着两个孩子悄悄回巫城,父亲已经在离府上不远的柳树巷用巫海的名义置了个二进的宅子,对外就称是巫海从老家领回来的孩子,”巫盛说。 巫海是巫盛一直带在身边的心腹,外人皆不知晓,一直都在暗中联系,故而绝不会有人怀疑到这上头,到那时只要桑桑悄悄地过去看孩子就好了。 桑桑眼睛一亮,继而带着哭音儿道:“多谢父亲。” 当初巫盛为了她气呼呼地说要流掉孩子,可现在也是巫盛替两个孩子筹划,谋前谋后,真是将一腔心血都给了她和两个孩子,巫盛为她付出太多太多。 巫盛眼中也是泪花一闪,这是他这世上嫡亲的女儿,他是最希望桑桑过的好的。 他掩饰道:“可不能哭,月子里哭是要做病的,得快些恢复过来,才能照顾好我们青月和元璟。” 巫盛很快就走了,桑桑的身子也逐渐恢复过来。 寻常的孕妇产后多多少少都有些发胖,桑桑却没这个烦恼,孕期她确实是补了不少,可只是肚子大了起来,四肢仍然纤细。 这会儿生完孩子两个月,桑桑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皮肤白皙,一张脸清艳至极,纤腰如柳,且生育后身材倒比从前更好了些,叫人挪不开眼睛。 离别在即,桑桑却舍不得起来。 养孩子可是朝夕相处的,她亲眼见着当初皱皱巴巴的两个孩子变得如今的白嫩可爱模样,眼睛清亮有神,小手小脚都可有力气了。 宝珠见桑桑面上一派不舍,就道:“桑桑放心,就只半个月不见而已,我一定把两个孩子照顾的好好的。” 桑桑也逐渐放下了心,把宝珠留下照顾青月和元璟是最好的。 翌日,桑桑启程回巫族,外出祈福一年之久的圣女终于回来了。 而另一头,十安抓住出去的太医:“太医,王爷的伤现在如何了?” 十安说的伤自然是上次陆珩在西北战场时受的伤,那次陆珩委实伤的太重,那箭穿胸而入,与心脏贴边,好不容易才挺过来。 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王爷的伤还没好全,还要继续养着。 太医就道:“王爷伤的太重,从生死间走过了一遭,还是要养一个月才能好的差不多。” 等太医走后,十安进内屋,陆珩面色苍白,显然是内里的伤还未痊愈。 “王爷,若不然您再在京里养上一个月再过去吧,”十安劝陆珩道。 现在战事吃紧,一刻也没有喘息的功夫,陆珩为了能更快地击溃魏国,还想要似上次一般亲征,可现在他的身体情况压根就不允许。 陆珩却似没听见十安的话一般,他看着从窗柩里透进来的阳光:“圣女回巫城了吧。” 十安一愣,然后道:“回了,约莫是前两天的事,圣女祈福归来回了巫城。” 十安还要再劝,可见陆珩的神情就知道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闭上嘴,然后想着这次一定要多带些医术好的大夫,以防万一。 陆珩闭上眼,日光打在他半侧脸上,映的他的脸白的像是透明的一般。 他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他才能去见桑桑。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的过。 桑桑坐在石榴树下,这会儿是下午时分,不暖也不热,两个孩子玩儿的很开心。 青月小腿儿飞快地跑过来,她扑到桑桑膝上:“娘,弟弟到底是不是我的弟弟,怎么总也不说话?” 她说这话时小脸嘟着,玉雪可爱,看的人心都化了。 青月是真的不理解,明明她方才偷偷放了一只虫子在元璟的衣袖上,可元璟竟然波澜不惊地把那虫子给掸掉,然后旁若无事地继续玩儿。 青月想她的弟弟就该跟她一样活泼开朗,可元璟整天冷着一张小脸,也不爱说话,半点不像她。 桑桑被逗笑:“弟弟当然是你的弟弟。” 说来也是,青月是个女孩子,却调皮的很,整天作怪,偏生的精致可爱,叫人不忍苛责,元璟这孩子则是天生冷脸,眉眼精致又矜秀。 这会儿元璟慢悠悠地走过来了,他似是没听见青月说什么一般。 越是如此,青月越想出坏点子逗弄元璟,姐弟俩个又开始闹起来,院子里到处都是她们俩嬉笑的声音。 巫月笑道:“时间过得实在是快,眨眼间青月和元璟就三岁了。” 桑桑也不禁感慨,明明昨天还是包在锦被里的两个粉嫩小团子,现在竟变成会笑会闹的大孩子了,三年的时间眨眼一般就过去了。 接着巫月同桑桑说起了齐魏两国间的战事:“自打三年前开始,魏国就节节败退,眼下大齐已夺了魏国的大半城池,魏国再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没错,这几年里在陆珩的统帅下,大齐赢了魏国大半的城池,想来再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彻底击败魏国了。 一旁的元璟不小心摔倒了,不哭也不闹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继续跟青月玩起来。 宝珠叹道:“元璟这孩子真是十足十的像王爷……”说完她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可元璟像陆珩是不争的事实,元璟的脾气秉性简直和陆珩如出一辙,尤其是长的也像,元璟活脱脱一个小版的陆珩。 说起陆珩,最近到处都疯传一个消息,说是魏国眼见不敌齐国,就想着求和以维持两国之间的平稳,魏国国军亲自拟定了一个条约,不仅要奉上无数的珍宝和通商等,还要亲自送去魏国的几位公主,只盼摄政王能停下大齐的兵将。 其实这战事已经持续四年多了,齐国虽然大胜,但内里也损耗了不少,民生也不如从前,若是真的接受了这条款以期来日也是可以的,要不然还要战下去,齐国也是大伤。 尤其听说那几位魏国公主皆生的十分出色,堪称国色天香。 宝珠她们是想瞒着桑桑的,可桑桑在这个位子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心想陆珩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同她又有什么干系。 说着,桑桑冲青月和元璟道:“快回来吧,玩儿了一下午了该累了,等会儿叫嬷嬷们给你们换身衣服就到了晚膳的时间了。” 两个孩子都十分听话,闻言就乖乖地让嬷嬷领她们进屋。 用过晚膳后,青月和元璟换了中衣躺在床上,要桑桑给他们讲故事听,桑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陪他们一晚上。 青月和元璟都是聪明的孩子,他们从小就知道他们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没有父亲,而且母亲也不能日日陪在他们身边,像这等过夜的时候更是很少。 两个孩子乖巧地躺在床上,一人手里拿了个宝珠给绣的布娃娃。 桑桑拿过书给两个孩子讲了一遍故事,可今儿青月和元璟异常开心,竟然没有睡着,于是母子三人聊起天来。 和孩子们聊天无非是和谁家的孩子玩得好,哪个糕点格外好吃,说着话,青月忽然问道:“娘,我和元璟的父亲在哪儿呢,怎么别人都有父亲,就我们没有。” 桑桑一愣,然后就见元璟也看着她,两个孩子显然是十分好奇的。 头前孩子们还小,也没有父亲这个概念,还是今年大了以后同别的孩子玩儿才知道父亲的。 想了半晌,桑桑才哄他们道:“嗯,你们的父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是回不来的。” 她能怎么办,孩子们还太小,只能先这样哄着他们,等日后更大了一些再说实话。 青月和元璟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他们想原来他们也是有父亲的,只是离的太远回不来而已。 第二天早上,两个孩子醒过来的时候桑桑已经走了,他们也都习惯了,都乖乖地起来穿衣吃饭。 两个孩子研究了一早上,发现昨晚上娘说的不对。 隔壁小胖的父亲也是在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一次,可小胖的父亲虽然回不来,却是经常有信寄过来的,还给小胖带回来好些新奇的玩意儿和衣裳。 如果娘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的父亲怎么一次也没寄信回来。 元璟皱着眉头,试探着开口道:“是不是爹爹不要娘和我们了?就像桃树巷的豆豆他娘一样。” 豆豆的爹就是不要豆豆娘和豆豆了,所以豆豆家里只有豆豆和他娘两个人。 元璟越想越觉得像,要不然爹爹怎么能一直没有消息呢。 青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爹爹竟然不要娘和我们,爹爹是个坏蛋!” 元璟的小脸也皱起来了,他竟然有这样一个坏爹爹。 从这以后,青月和元璟再没问过桑桑关于爹爹的事,桑桑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小孩子忘性大。 这天青月缠着桑桑:“娘,今儿晚上是桃花节,你就带我和元璟出去玩儿吧。” 因着身份的关系,桑桑不能光明正大的带青月和元璟出去玩儿,就算是带了面纱也很危险,所以桑桑几乎没怎么带青月和元璟出去玩儿。 可青月和元璟现在长大了,自然想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虽然奶娘能带他们出去,可这和娘在一起到底是不一样的。 青月几乎成了扭股糖,元璟也在一旁看着,显然是想去的,见两个孩子这样,桑桑心也软了:“好,就这一次。” 青月一下子就乐的跳起来,然后跑到元璟身边:“弟弟,你瞧我说我撒娇娘就会答应的吧,”言语间颇是得意。 一旁的桑桑扶额,青月这孩子委实是古灵精怪,可一见了她那精致如画的小脸,她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答应了。 桃花节虽说是年轻男女的节日,可因着街上太过热闹,也有不少小孩子出来玩儿。 青月和元璟开心的不得了,拉着桑桑去这儿去那儿,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青月脸上的笑都没停下来过,就连一贯冷着脸的元璟面色都柔和了不少。 青月还要再叫桑桑帮她买糕点,就看见娘似乎是惊呆了一般看着对面的叔叔,那叔叔生的十分的俊,比青月看见的那些小朋友的爹爹都要好看,然后就听见娘叫他:“赵询。” 接下来青月和元璟就被奶娘们给带走了,青月气呼呼地:“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娘还不让我听大人说话。” 元璟上下看了青月几眼,嗯,短胳膊短腿,哪里不是小孩子。 青月和元璟天天待在一起,哪能不明白元璟的意思,她跺了跺脚:“弟弟总是不听话,”说着就带着奶娘独自走了。 元璟也不在意,显然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 青月气呼呼的,也不叫奶娘领着,她人小小的,这桃花节上人又多,她穿梭在其中,竟然一闪身就不见了,这可把奶娘给吓坏了,连忙去找。 这厢青月还不知道自己走丢了,她走的有些累了,刚要停下来就撞到了一个叔叔的腿上,她的头被撞得颇狠,泪花一下子就出来了,憋着嘴就要哭出来。 接着,青月就听见一道冷清的声音:“小姑娘,你没事吧?” 青月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极俊秀的叔叔,这叔叔比方才的叔叔生的还要好,她惊的半张了小嘴儿。 陆珩的眉梢微挑,这小姑娘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半哭不哭的样子精致又可爱,简直让人恨不能捧在手心里。 后头的十安心道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又漂亮,瞧着小姑娘的五官和骨相,长大后也是错不了的。 陆珩看了下四周,他把青月抱起来:“你爹娘呢?” 陆珩太高了,青月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她这才发现奶娘不见了:“我刚才是自己跑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青月一点都不害怕,她觉得这个叔叔是个好人,虽然脸冰冰的。 陆珩拧着眉,这孩子生的是好,可是不是调皮了些,就道:“可记得你娘在哪里,叔叔带你过去。” 这个青月还是记得的,她记得她是拐了个弯儿,娘就在那棵桃树下,她指着路,陆珩抱着她走。 青月想起别的小朋友被爹爹抱的样子,应该就是这样吧,等会儿她一定要和元璟说一下,让元璟羡慕。 后头的十安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自家王爷竟然主动抱了这个小姑娘,还允许小姑娘搂住脖子,不过也是,小姑娘生的实在太好,谁不喜欢呢。 走了半晌,青月在陆珩怀里指着桑桑:“喏,叔叔,那就是我娘了,你放我下来吧。” 陆珩定定地站在那里,他看着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桑桑正笑着和身旁的人说话,那人不是赵询是谁。 十安侧过来看了看青月的脸,心道真和圣女有些相似,接着心里咯噔一下,四年多过去了,圣女怕不是同赵询生了孩子吧。 陆珩的眸色逐渐变深。 他竟忘了这一茬了,这几年里,桑桑足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了。 109、第 109 章 青月发现陆珩的脸色怪怪的, 她是惯会看眼色的, 就小声道:“叔叔,你放青月下来呀。” 陆珩这才缓过神儿来, 他定定地看着青月这张脸,眼睛眉骨处同桑桑生的确实相像,当真是桑桑的女儿。 陆珩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似是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然后把青月放下来。 青月“蹬蹬蹬”地就跑向桑桑那儿,她一把抱住桑桑的腿:“娘, 刚才青月走丢了,是那个叔叔把青月送回来的,咱们得同叔叔道谢呀。” 青月虽有些活泼, 但是个懂事的孩子, 自是知恩图报的。 这会儿桑桑自然在和赵询说话。 桑桑见到赵询的时候是十分震惊的, 后一想现在是大齐和魏国难得休战的时候,想必赵询这才有了功夫过来巫城。 之前赵询离开大齐去参军时的话言犹在耳,他说日后出息了再追求她。 现在赵询已是名满天下的赵小将军,他早实现了当初的梦想, 也和赵王言和, 他的人生都将是一片坦途, 不该再为她耽误的。 这厢桑桑一听青月走丢了,虽说现在回来了,可还是急的轻轻地在青月的身上拍了两下,然后才道:“那叔叔在哪儿呢。” 青月一指, 却发现陆珩不见了,她挠了挠头发,纳闷道:“奇怪,叔叔去哪儿了,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 这会儿元璟也过来了,奶娘抱着元璟:“夫人,元璟像是困了。” 赵询在一旁道:“如此,你便回去吧,我也去四处逛逛。” 见到了元璟的脸,赵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陆珩的孩子,兜兜转转,到底还是陆珩赢了。 虽说桑桑说孩子没有父亲,对陆珩也颇冷淡的样子,可赵询知道她还是喜欢陆珩,从那时桑桑喜欢上假扮他的陆珩时他就知道。 可赵询不想放弃,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配得上她,可到头来他还是赢不了桑桑的心。 这次来巫城,赵询只是想确认一下,桑桑能不能放下过去,可在他看到桑桑眼睛的那一刻就知道,桑桑的那些过往早已经缠入她的骨血,陆珩正在其中,他就像一个外人,终究是进不去的。 看着桑桑和青月、元璟走远,一路明亮,真好啊,只要桑桑过的好就好,赵询想。 他从不后悔这样爱过一个人,桑桑是那样明媚鲜活的一个人,她调皮又精灵,她那样努力的活下去,她是他生命中最亮的一抹色彩。 这辈子,他都忘不了桑桑,纵然只能遥遥相望。 桑桑一行人转过街巷,先让奶娘把睡着了的元璟抱到马车上,自己则抱着青月往马车的方向走,正走着的时候忽然就看见了不远处桃树下的陆珩。 陆珩穿了身竹叶青的衣袍,墨发束在玉冠内,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玉冠是桑桑曾经送给陆珩的那一个,灯光打在他脸上,映的半明半昧,俊秀风流,如玉一般的郎君。 四年没见,骤然在此处相见,桑桑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陆珩怎么会来巫城?她似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竟然连一步都挪不了。 一旁的青月瞧见陆珩就道:“娘,这便是那个我说的叔叔,是他把青月送回来的。” 陆珩走过来,短短几步却似一生的距离,原来这是他的孩子啊,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是他的孩子,是他血脉相连的……女儿。 是了,陆珩骤然见到赵询和桑桑在一处的时候以为青月是赵询和桑桑的孩子。 可冷静下来后陆珩才想起来,按着青月的年纪,赵询那会儿还在战场上,根本回不来,而他在离开大齐的那个晚上和桑桑…… 如此,便越发确定,这是他的孩子。 青月见陆珩的神色很奇怪,竟像是要哭的样子,她回身紧紧搂住了桑桑,小声道:“娘,这个叔叔好怪,咱们快走吧。” 桑桑知道今日是不能轻易了结的,她把青月交给奶娘:“先抱青月回马车上,我等会儿就过去。” 青月觉得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可惜元璟现在睡着了,若不然她立刻就要同元璟讲。 “青月是我的女儿吧,”陆珩问,虽然是问,可却是极确定的语气。 桑桑被气笑:“青月是我的女儿,和你有什么干系?”是她辛辛苦苦生下了青月和元璟,又是她一手把两个孩子养这么大。 眼见着孩子们乖巧又听话,陆珩这会儿过来想要回孩子,简直是做梦。 看见桑桑的眼睛都红了,陆珩知道桑桑这是误会了,他想上前去碰碰桑桑的手,可到底停滞不前:“我不是同你来抢孩子的。” 桑桑一愣,那这人是来干什么的,不言不语就走了四年多,连个信儿都没送过,她只当从没有这么个人,可现在忽然出现又是干什么?桑桑才不信陆珩的鬼话。 陆珩想,这世上他最爱桑桑。 他这次来,也并非是为了抢孩子,陆珩发现他的嗓子有些喑哑,良久才说出那句话:“桑桑,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我想娶你。”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桑桑的眼睛是真的红了:“陆珩,回你的大齐去,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说罢就转身上了马车走了。 直到晚上的时候桑桑的气还没有消下来。 当初她何尝不是松动了,那晚上她问陆珩话本的结局,还有重病时陆珩的陪伴,可陆珩说走就走了,再没一丝消息,就好像对她的都只是最浅薄的撩拨而已。 似乎她在陆珩面前,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一样,她没有那么没骨气! 这边儿,十安小心地道:“王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瞧着圣女刚才那态度,怕是不会轻易原谅王爷,王爷这一遭怕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求得圣女的原谅。 不过十安觉得圣女这么做也是很正常的,试问一个女人怀孕了,偏那男人不知不觉,还接连四年多时间没半点消息,谁不生气。 若非十安知道陆珩这几年在战场上几度出生入死,且都是为了桑桑,十安都要骂陆珩是个渣男了。 陆珩的眼神逐渐坚定,不管怎样,他都会重新求娶桑桑。 第二日,巫盛就听说了陆珩前来求见的事,且用的还是本名,堂堂的大齐摄政王。 这下门房的人可不敢轻易对待了,要知道现在齐魏两国之战中大齐占据了优势,再往后这位摄政王爷怕是不知道有怎样的造化呢。 巫盛听了后气的牙痒痒,如此一来便不能打陆珩一顿再轰出去了,只好让陆珩进来。 进了正厅后,陆珩一撩衣袍便行礼:“伯父,晚辈此行前来是想求娶桑桑。” 巫盛一愣,没想到陆珩竟然这般直接,倒把他嘴里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堂下,陆珩道:“伯父,您还记得四年前我离开巫城前一晚同您说的话吗?” 巫盛当然记得,他的面色复杂,没错,当年他们确实见了一面,当时他感慨于陆珩对桑桑的心,且当时陆珩就同他道等日后足够强大后再来求娶桑桑,到那时他一定会给桑桑一个盛大的婚礼。 巫盛看着堂下的陆珩,他比前几年多遭了些风霜,他心中了然陆珩这几年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什么,眼下天下局势已定,陆珩也确实实践了当日的诺言,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巫族和天下。 罢了,都到如今这地步了,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巫盛摆手道:“你自己去同桑桑说吧,”他老了,再也管不了年轻人之间的事了。 现在他就盼着桑桑和两个外孙儿能好好的,何况他不是不知道桑桑那孩子喜欢陆珩,一切就听凭孩子们的造化吧。 后院里,桑桑坐在花架下,正捧着书来看。 她的侧脸莹白如玉,眉眼间清极艳极,似乎还是从前的模样,可一见了陆珩,桑桑的脸就冷下来了:“摄政王今儿过来可还是要说浑话的?” “若是如此,摄政王便请直接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桑桑冷冷道。 陆珩苦笑,此时他还当真不知道要跟桑桑说什么,解释什么才能让桑桑明白过来,只好把给青月买的东西给桑桑。 他瞧着青月该是个活泼的孩子,便特意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又给青月买了好些头绳缎带,青月生的那样好,戴这些颜色鲜艳的缎带一定好看。 可没想到桑桑竟连这个都不要,直接叫他连人带东西都走。 桑桑连都看不进去了,就等着陆珩走,可没想到陆珩忽然倒在了地上,桑桑一惊,只见陆珩面色苍白,腹上晕出了血色,竟然昏倒了。 十安一惊,连连叫道:“我就说王爷硬撑,果然这伤又撕裂了吧。” 然后抬眼看着桑桑:“圣女,巫医的医术更好,可否叫巫医给王爷看看?” 陆珩面色苍白,唇上也没了血色,桑桑只好道:“把他抬到偏厅里去吧,”然后又叫了巫月帮陆珩诊脉治伤,她自觉已做到了仁至义尽。 十安没跟进去,他一直跟着桑桑,似乎很是犹豫的模样,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桑桑忍不住道:“你不去你家主子那儿跟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十安干巴巴地开口:“王爷刚才战场上下来,他从来都是亲自上阵的,大大小小的不知受了多少伤,这次是腹上受了伤,几乎穿了个对穿,还没怎么好,他就挣扎着要过来,就是为了能早些见到圣女您,可王爷终究是强撑着的,果然这伤撕裂了。” 桑桑皱眉:“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十安咬了咬牙,最终决定还是听从自己的心:“圣女,王爷这全都是为了你!”就算日后他再也得不到王爷的重用他也要说,他到底看不下去了。 桑桑心道十安这么老实的人都会说谎了,陆珩是为了他的雄图霸业,与她又有何干系,她刚要走,就听十安问她。 “圣女还记得当初你出使大齐后去其他城郡的事吗?” 桑桑停住步子,她当然记得,那是离开大齐前的任务,那会儿陆珩还特意过去送她,可那又怎么了。 “王爷他悄悄派了最精良的守卫在您身边,就是怕您再遇刺,可他却不让我告诉圣女,”十安道。 桑桑一愣。 十安的话没有停下来,他继续说:“圣女你还记得那每隔五日的信吗,不管忙到什么时候,王爷都会给您写信,就连那话本子都要亲自誊写,日日熬到半夜。” “后来您生了病,是王爷用了他的血做药引,圣女您才能活过来的。” 桑桑终于忍不住了:“你说什么?” 十安的眼中都含了泪:“圣女您那时候危在旦夕,得用极大量的王爷的血才能做一次药引,您那段时间喝的药就是王爷的血,”这也算是还了桑桑当年的恩情吧,那会儿王爷身上的血几乎都要干了,每次都是那样大量的血,若非是王爷,旁人怕是都受不住。 桑桑想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件事,就连巫祁都没说,可她一想陆珩的性子,就知道定是陆珩嘱托巫祁的,而巫祁又是个重诺的。 怪不得那段时间总不见陆珩,怪不得他的面色特别苍白,怪不得…… “我还没说完,”十安倔强地道。 “王爷已然是摄政王了,就算剑指天下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这四年来他一直亲自上战场,不知受了多少伤,多少次鬼门关前走动,都是为了能尽快打败魏国,成为这天下的主人,如此巫族才不能再阻碍你们俩。” “我不知劝过王爷多少次,可他总也不听,每次都是拼了命,就只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同圣女您在一起,”十安说到后来竟也想哭了。 而桑桑此时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想到陆珩竟然暗中为她做了这样多。 是了,她怎么这样蠢,才四年的时间大齐就已击败魏国,书中可是用了足足六年多的时间,毕竟魏国也是百年的王朝,可陆珩生生地让这时间提前了两年,竟然都是为了她…… 桑桑不曾想到,陆珩竟然用情至此。 陆珩早已习惯了痛楚,这些年他不知受过多少伤,此刻在痛苦中醒转,睁开眼却看见了桑桑,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泛红,像是哭过了的样子。 见陆珩醒过来,桑桑一下子便抱住了陆珩:“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如果不是十安同我说了,难道你要就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想起这些年的兜兜转转,还有陆珩这样的傻里傻气,如果十安不说,还不知道要再浪费多少时间。 闻着桑桑身上的甜香,陆珩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抱住桑桑,他听了桑桑的话就知道十安是自作主张了。 陆珩的声音是受伤后的沙哑:“我只是觉得,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值一提。” 曾经他那样阴鸷偏激,对桑桑做过那么多错事,如今的这些都不过是在偿还罢了,是他应得的。 他曾经对桑桑那样不好,那样阴郁,现在的一切都是在赎罪,就这些还不够,他要用一生去偿还。 桑桑明白陆珩的意思,这会儿她也回过神儿来了,她从陆珩身上起来:“你的伤没事吧?” 因着刚包扎过伤处,陆珩只穿了件中衣,桑桑怕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了陆珩的伤处,就解开陆珩的中衣,只见那伤处没什么变化,她松了一口气。 可桑桑接下来就看见了陆珩身上的伤疤,几乎遍布他的上身,大大小小,看着极其恐怖,其中最严重的便是接近心脏处的一道伤疤,那伤疤到现在依旧如此清晰,暗褐色的,还撕拧着伤口,看着就知道主人曾经受过多严重的伤,陆珩能活下来也实属不易。 眼泪扑簌簌而下,从前陆珩身上并没有这样多的伤,都是这四年间留下的伤疤。 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抚上伤疤处,桑桑的声音软极了:“还疼吗?” 陆珩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他觉得现在就像是在做梦,桑桑这样温柔地待他,能有今天,就算他受过再多伤、吃过再多苦也值得。 桑桑给陆珩穿上中衣,陆珩却一把抱住了桑桑,他的下巴抵在桑桑的肩膀上:“桑桑,我不是在做梦吧?” 桑桑心疼地道:“不是,是真的,陆珩,”她回抱陆珩。 陆珩确实曾经待她不好,可后来又为她做了这样多的事,如此,便都算是还清了吧。 世事说来当真奇怪,当初她做了他的药引才救活了他的命,而后来她忽然重病,因着他曾用过她的血做药引,便成了唯一有可能救活她的药引。 他们互为药引,互为救赎。 像是命中躲不过的劫,也是命中注定的缘。 110、第 110 章 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陆珩问起了孩子的事:“青月她现在也有三岁了吧, 算日子她出生的时候我该是在西北战场, 你生产时可无虞吧?” 陆珩现在很是后悔,他不该一声不吭地就走, 留下桑桑独自一人怀孕生子,这时候是女子最脆弱最艰难的时候,可他却没有陪伴在身边, 可现在如何后悔都晚了,他只能在日后尽力去弥补桑桑,好好照顾桑桑和孩子。 桑桑道:“不用担心, 我这一胎很好,生产时也很顺利,”只除了最开始有些孕吐, 这两个孩子真是乖极了。 说起这个, 桑桑才想起来:“对了, 孩子不在府里头,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陆珩一下子就想起了青月那张可爱的小脸,他自然是想见女儿的了,故而就道:“好, 那你带我过去, ”一时激动, 他竟没听出来桑桑说的是孩子们。 别院里。 奶娘们刚喂完青月和元璟用膳,之后又歇息了片刻,便是两个孩子的休息时间了,现在青月和元璟年纪还太小, 还不到开蒙的时候,但两个小家伙平时喜欢看一些连环画,只看图便足够了。 这也是青月难得安静的时候,她拿过连环画读的津津有味,一旁的元璟则是皱着眉头在看连环画上的字,极认真。 青月凑过去问道:“弟弟,你看的这么认真,是认识这些字吗?” 元璟慢慢地点了头,可青月不信,她随手指了一个字问元璟,就听见元璟清晰的回应:“这个字念灯。” 可等半天,元璟都没等来青月的夸赞惊呼声。 只见青月鼻子微翘,正紧盯着连环画,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她压根就不认识字,考元璟也不知道他答得对不对,故而胡乱道:“那就算你认识好了,”也不知道弟弟是怎么认识的。 元璟很无奈,奶娘给他们讲过好几遍了,怎么青月还是不知道,他的姐姐怎么这么笨。 这厢青月总觉得有什么事给忘记了,可到底是把什么给忘了呢,她忽然跳起来,惊道:“我想起来了!” 元璟早习惯了,波澜不惊地道:“你又有什么事?” 青月一下便凑到元璟身旁:“你昨儿晚上睡着了,还不知道吧,昨天我走丢了,是一个叔叔送我回来的。” 元璟叹了口气,果然,姐姐真的很笨,真是个小孩子:“那又怎么样了?” 青月皱皱眉毛:“那个叔叔似乎和娘认识,更重要的是,那个叔叔好像就是咱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坏爹爹!” 这下元璟终于认真了:“姐姐你是怎么知道那是咱们的坏爹爹的?” 青月得意的一笑:“刚开始我还没想到,可后来想起来你的脸,我就知道那应该是咱们的爹爹。” 元璟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疑惑道:“我的脸又怎么了?” “因为你们俩个长的太像了!”青月笃定的道,元璟和那个叔叔实在是十分相像,她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那个坏爹爹。 元璟知道自家姐姐笨一些,可这种事青月是不会胡说的:“那就是咱们的坏爹爹回来了?那娘呢,娘有很开心吗?” 隔壁小胖的父亲回来时,小胖的娘都乐的合不拢嘴。 青月回想了一番,然后确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娘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如此,便更加确定这是个坏爹爹了。 桑桑和陆珩过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正商量着要如何给娘出气,正是说的异常热烈,一见到陆珩就没话了。 桑桑心里也颇有些紧张,这几年也未曾跟孩子们怎么说过陆珩的事,也不知道青月和元璟能不能接受。 结果还没等桑桑开口,青月就蹬蹬地跑过来,仰着头看陆珩:“元璟,你看,这就是咱们的坏爹爹了。” 陆珩一愣,什么坏爹爹,不对,青月怎么知道他就是爹爹的。 后头,元璟稳重地走过来,瞧了瞧陆珩的脸,他也觉得姐姐说的没错:“姐姐你难得有说对话的时候。” 陆珩则是彻底被惊呆了。 青月他自是知道,可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团子又是谁,陆珩仔细打量了一下元璟,就看见了那一张与自己几乎八成相像的脸,这是他的……儿子。 见到陆珩的神情,桑桑才想起来自己竟忘了告诉陆珩这件事,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我当时生的是双胎,青月是姐姐,元璟是弟弟。” 于是,桑桑和两只小团子都看着陆珩。 陆珩一时还没缓过神儿来,可见着这一大两小三个人,他的心忽然间就化成了一滩水。 这之后,桑桑就同青月和元璟解释了陆珩一直在外征战的事,两个孩子听的一愣一愣的,原来爹爹不是坏爹爹,还是个大英雄爹爹。 青月收到了许多陆珩给带过来的礼物,尤其是各式各样的缎带,她喜欢的不得了,小奶音甜甜地对陆珩说:“谢谢爹爹。” 陆珩的心都软了,可因着不知道元璟的存在,他忘了给元璟带东西,他初为人父,手忙脚乱的,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早不见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模样。 还是桑桑给解了围:“元璟,你不是最喜欢射箭拉弓嘛,正好爹爹回来了,他最擅长这个,叫他陪你去玩儿。” 元璟半信不信地跟陆珩走过去,其实元璟玩儿的都是小孩子的弓,陆珩就算是受伤也没关系,他拉弓搭箭,那箭羽一下子便中了红心,第二支箭更是穿过第一支箭,全都中了。 一贯冷淡的元璟微张小嘴:“好厉害!” 先前陆珩就觉得这小子不像青月那么好说话,果然,他听桑桑说元璟不只长的像他,性情也像他,他是个什么性情,自己还是知晓的。 又陪元璟玩了一会儿,元璟有些累了,陆珩一把抱住元璟:“走,咱们去找娘和姐姐。” 元璟还是第一次被爹爹抱,他想原来这就是爹爹啊,到时候他要跟隔壁小胖说,自己的爹爹比他爹爹高多了。 收获了两只小团子的谅解,接下来陆珩就要去做正事了,自然是去求娶桑桑。 巫盛见桑桑已经答应了,自然没有阻拦,他带着陆珩去见了巫族长老,毕竟圣女之事到底还是要巫族长老首肯的。 长老们听说有人求娶圣女,心中都有些高兴,毕竟圣女若能早些成婚,那便能早日生下小圣女,这也是巫族之幸。 可没想到,来人竟是大齐的摄政王陆珩。 想起巫族的规矩,长老们自是不应承这桩婚事,态度异常坚决,可他们早忘了这会儿已不是从前了,现在大齐节节胜利,眼见着就要击败魏国,一统天下。 也就是说,陆珩到那时会成为这天下的主人,不再受任何掣肘,若是他们非不同意,陆珩用礼也好,用兵也罢,都会使得他们同意的。 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于是,陆珩终于能够娶桑桑了,可事情还没完,因为齐昊病重了,陆珩要先回大齐一趟。 提起齐昊,桑桑就想起那个肩膀瘦弱的孩子,可齐昊当真是病入骨髓,连巫祁也救不好,好在齐昊已然比书中多活上几年了,只盼着那孩子下辈子能过的好一些。 想了想,桑桑还是问陆珩:“要不我也去看一下齐昊吧?” 她终究是难以放下,她还记得齐昊看她时依赖的眼神,还有叫她姐姐时的模样。 思忖了半天,陆珩终是答应,于是他带着桑桑和两个孩子回了大齐,亲自送别齐昊。 齐昊驾崩,大齐却并没有乱起来,无他,这些年都是陆珩一人撑着大齐,又带着大齐击败魏国,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于是大齐开始筹备起陆珩登基的事。 桑桑和青月元璟却要先回巫族一段时间。 “待将魏国残余收拾干净,天下海清河晏,我便娶你,”陆珩说。 于是,接下来大齐继续率兵将攻打魏国,终于再两个月后彻底击溃魏国,统一了天下。 陆珩并没有像前朝的君主一样,反而将魏国的臣民如大齐的臣民一般对待,只是将魏国的城郡编入大齐,统一管理,和从前一般无二,半点没发生流血事件。 至此,天下子民皆臣服,这是一个好皇帝。 陆珩终于成为了这天下的主人,之后择吉日登基,定国号为梁,史称梁国。 这时节天下都是一片热闹祥和的氛围,不只是因为陆珩登基称帝,更是因为陆珩要成亲了。 大臣们自然犯愁,因为这皇后之位不是自家女儿的了,可也不敢生出异心,因为那皇后竟然是巫族圣女! 一统天下的皇帝和巫族的圣女要成亲了,这是何等盛事,堪称千古以来第一桩! 不说大臣们的震惊,百姓们却要乐坏了,本来这新登基的就是个好皇帝,而现在又要娶一个一向以和平为使命的巫族圣女为皇后,这可不是他们老百姓的好日子。 这下子,百姓们也是要过上长长久久的好日子了。 因此,天下人无比期待这场盛世婚礼的到来。 这会儿桑桑一行人已经提前来了大梁的皇宫,再过几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自然是要提前过来的,毕竟巫族路远。 巫族长老们都认了,巫族百姓自也十分高兴,直是普天同庆。 巫月、宝珠当然是跟过来了的,巫盛道女儿出嫁不能没有娘家人,也跟了过来,还带了浩浩荡荡的嫁妆,说是绝不能让桑桑受欺负,还道若是日后陆珩敢欺负桑桑,他绝饶不了陆珩,除此以外,巫顺和巫祁也过来了,算得上是极浩大的娘家人了。 这会儿子桑桑正在她未来的宫殿里转悠,这宫殿叫长乐宫,是陆珩特意建造的,果然很合她心意。 宫殿一旁放着绣好的嫁衣,夺目的漂亮。 陆珩站在桑桑身后,他看着桑桑走来走去,此刻他才有了一点真实感,他终于有家了,有桑桑的家,还有两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是他从前不敢想象的事,从前他过的那般阴郁痛苦,他也曾怨过苍天不公,可现在想来只是先苦后甜,老天将最好的都给他了。 他再也没有什么所求的了。 当天两人便住在了长乐宫,桑桑这一觉睡得极好,还做了个好梦,只是那梦她做的隐隐约约的,大都记不起来了。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陆珩正在看着她,目光灼灼的。 桑桑的脸红了:“你看着我做什么?”还是一大清早就这样,怪吓人的。 陆珩笑,他永远也看不够,是要看一辈子的:“紧张吗?”再有几天便是婚礼了。 桑桑点了头,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可更多的是期待,穿上嫁衣嫁给自己爱的男人,这是每个女子都期待的。 她将经历人生的一个新阶段,成为陆珩的妻子,和青月、元璟一起成四口之家。 正说着话,外头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是青月和元璟过来了,仔细听就能听出来青月又在捣怪,元璟一定是波澜不惊地跟在青月身边。 两个孩子从小这样闹到大,可感情还越发好,连她这个娘都比不过。 陆珩笑:“我出去看看,别姐弟俩又出什么不愉快,”当然,是青月单方面的不愉快。 桑桑想她好像想起昨晚上做的什么梦了,她梦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如今这梦成真了。 这日子真好啊,好到她想下辈子也这样过。 外头传来陆珩隐隐约约的声音:“桑桑,孩子们找你呢,”声音有些手足无措,显然是还没适应爹爹的身份。 桑桑眉眼含笑,以后的日子可热闹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接下来更新番外,然后开新书,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下作者专栏哦,看书更方便~ 第一本:《外室不好当》 《权臣天下》一书中,男主沈封寒惊才绝艳,权倾天下。 书中他和女主历经重重误会,终于得在一起,故事圆满落幕。 苏棠看到这里想哭,因为她穿成了书中的恶毒女配――男主的娇媚外室。 恶毒女配处处和女主作对,给男女主制造误会。 最后,女配下场凄惨,人人厌恶,一卷破草席子葬在乱葬岗,不得善终。 苏棠胆战心惊,准备夹起尾巴做人,并帮着男主追回女主。 一切都进行的很好,结果,苏棠看着男主揽着她腰的手,一脸懵逼,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儿。 苏棠不禁感叹,外室不好当啊。 —————————— 第二本:《将军家的小娇妻》 男主篇: 萧珩自幼随父兄出战,南征北伐,冷厉果决,威名赫赫,世人皆称之为萧小将军。 然后一朝联姻,萧珩娶了个娇滴滴的妻子回来。 这女人像朵娇花,动不动就泪眼蒙蒙。 心生不喜,萧珩将其放置一旁。 后来,床笫之间,萧珩听着自家小娇妻的求饶声,心道其实娇软些也不错。 萧珩:嗯,真香。 女主篇: 穿越而来的姚芙看见萧珩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迫于无奈才娶了她,听闻其心中还有一个白月光。 无所谓,不过一起搭伙过日子。 岂料后来,萧珩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姚芙笑问萧珩:脸疼不疼。 111、番外 柳州, 一个僻静的小院内。 炊烟袅袅升起, 厨房内传来饭食的香气。 一个妇人正围在灶前忙活,显然是在准备晚饭, 她似是有些累了,额头上冒出些汗迹来。 巫瑶刚从外间过来,一瞧见这妇人忙活就道:“娘, 我不是说了吗,你身子不好,等着女儿来做就成。” 这妇人自然是巫瑶的母亲, 她摇摇头:“做顿饭有什么的,娘也是喜欢给你们做饭。” 巫瑶心中一酸,可旋即想起了自己父亲做的那些事, 又觉得眼下能有这样的生活已然属实不易, 她是该庆幸的。 这会儿巫琴也从街巷上回来了:“姐姐, ”她对着巫瑶笑。 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除了没有父亲,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巫琴之前被释放出来了,她也算是受足了惩罚, 巫盛的话算话, 除去巫琴该受的惩罚后, 巫琴也安然无恙的出来了,算是一家团聚。 可巫昌犯下了谋杀圣女这样大的事,巫族是再也留不下的了,旁人的唾沫就会将她们淹死, 故而她们在将巫琴接出来后就到了柳州定居。 柳州是个好地方,只是有些小,可小也有小的好处,有些不染世俗的味道,这里再没从前的纠葛恩怨,这样就很好了,巫瑶想。 巫瑶看着正在用膳的母亲和妹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父亲,要是她能多注意一些,是不是就能让父亲收了这心思,走上正道呢? 那时节她像是疯了一样地嫉妒桑桑,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明明知道陆珩是不喜欢她的,可却因着这份不喜欢而将所有的负面心思都转嫁到桑桑身上,那会儿的她就不像是她一样。 她特意寻来了崔嬷嬷,让崔嬷嬷偷偷给她说桑桑的消息。 似乎只要听到了那消息,她就能因此而做什么似的,好像她就能畅快似的,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疯魔了。 直到那天父亲撞见了她和崔嬷嬷会面的事,当时她吓得面色苍白,随口扯了几句谎就过去了,她以为这事就此了结了。 可却没想到父亲竟然私下联系到了崔嬷嬷,并做出了谋害圣女的事。 父亲被抓获的那天似乎早预料到了一切,只对她说日后要带着母亲和妹妹好好生活下去,旁的再也没说。 巫瑶哭的嗓子都哑了,最后等来的是巫昌死亡的消息。 从那刻起,巫瑶就在想,如果巫昌没有撞见崔嬷嬷,是不是就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可就算没有崔嬷嬷,也会有旁的人,她该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的,可她满心满眼都在嫉妒桑桑,什么都没发现。 再后来,则是她们三个人搬来了柳州。 巫瑶想,她再也不想要从前的日子了,她只想和母亲妹妹好好生活,她同巫琴说了巫昌做的事,也告诉巫琴这都是命,如果不是父亲做了那样的事,不会招来这样的结果,叫巫琴别再似从前一般。 巫琴经过处罚后早已经长大了不少,她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她们三个人还能平安的活着已然是巫盛最大的善意了。 柳州虽小,却世俗烟火,十分可爱。 一家人过上了稳定的日子,转眼间一年年过去。 巫瑶听说了陆珩登基称帝、建国号为梁的事,她想陆珩似乎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他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 忽然间一阵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巫琴带着她丈夫回来了,巫琴面色红润,显然是过的不错。 巫琴在头两年嫁给了眼前的这位张公子,张公子家境殷实,人也好,对巫琴也很好,巫瑶很开心巫琴能找到这样的归宿,见巫琴这样好好过日子,她也放心了。 张公子面上带着傻笑:“姨姐好。” 巫琴长大了,性情也成熟了许多,她笑着对张公子道:“夫君,你把咱们带来的东西帮母亲搬到屋子里去,”显然是要支开他的意思了。 院子里就剩下了巫瑶巫琴两个人,巫琴纠结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姐姐,你莫不是还放不下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陆珩,这些年她都成亲了,姐姐却还始终一个人,她盼着巫瑶也能放下过往,过自己的日子。 巫琴想起了年少时做过的那些蠢事傻事,她很庆幸能拥有现在这样平凡的日子,也盼着姐姐能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不再是这样孤零零一个人。 巫瑶一愣,她以为自己把陆珩忘了,可实际上却没有。 巫琴挽着巫瑶的手:“姐姐,圣女的车驾已然到了建康城了,不日就要完婚,你也别再抱着念想了。” 巫瑶如何不知道,这些天街上都传开了,圣女要同皇帝成亲,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 巫瑶想,她好像没有再抱着那些奢望了,她只是单纯的忘不了陆珩而已。 见巫瑶怔愣的神色,巫琴叹气,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盼着时间长了,巫瑶能自然而然地走出来。 巫瑶在遥远的柳州听说了远在建康城的事,比如帝后大婚,比如帝后婚后如何如何甜蜜。 又过了些时日,巫瑶还是放不下,她想,若是她再看一眼,是不是就能放下,她给母亲留了一封信,说她有些事要出去一趟,大概一个月左右回来,叫母亲不要担忧,就此去了建康城。 建康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如同她初来建康城那天一样,可今天的她已不再是过去的她了。 巫瑶忘了她早不是过去尊贵的巫族长老之女了,她现在是一介白身,哪里能有机会去求见皇上皇后呢,怕是一到宫门就被轰出去了。 看着建康城的繁华,巫瑶苦笑出声。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通过范老夫人去见陆珩,可听闻范老夫人正在病中,何况她只是想远远地见一眼陆珩就好。 巫瑶在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 时日渐长,听的也更多了起来。 比如皇上励精图治,天下的城郡都在战后恢复中,还听见皇上免了几个州郡的赋税,百姓们皆拜叹感恩,有这样一个好皇上。 自然,也有关于帝后的恩爱之事,比如皇上将进贡得来的东珠全都赏赐给了皇后,比如皇后甚至可以不向皇上行礼。 众人都感慨皇后竟如此受皇上的宠爱。 巫瑶想,是该这样的,他那样喜欢桑桑。 可再等下去,也没有结果,这天巫瑶听客栈里的人说晚上是灯节,听着很是热闹的样子。 掌柜的见她似是感兴趣,就道:“姑娘,今儿晚上原是我们建康城的习俗,每到今儿晚上人们都出去放灯祈福,你也过去瞧瞧,可热闹了……” 闲来无事,巫瑶也跟着人流出去。 夜晚的长街热闹的不得了,处处都是人,人们手中都拿着一盏明灯,显然是用来点灯祈福的。 巫瑶顺着人流走着,也被人流裹挟着停到了一个小摊前。 这小摊上摆着的都是今晚祈福用的明灯,那老板见巫瑶手中空空荡荡,知道这是来了个客人,忙道:“姑娘,我这儿的明灯便宜又好用,就连祈福的愿望实现的都是最多的,每年到我这儿来买灯的人都格外多。” 巫瑶听了想笑,他是如何知道他的灯愿望实现的最多的?不过是信口胡说的招揽生意的手段而已。 可到最后,巫瑶还是买下了一盏明灯,无他,她只是不想空空荡荡的而已,有一盏灯,也算是有个伴儿了。 走到河岸旁,人们三三两两的放着灯,面上带着笑,显然是在对着灯许愿。 巫瑶想,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愿望了,就在这儿赏景也是很好的,现在天上几乎已经满是明灯了,十足的漂亮。 她听见旁边的两个公子说话,其中一个道:“还是大昭寺上赏这灯景最好看,”说着有些遗憾的样子。 另一个公子嗤笑:“这大昭寺是最好的赏灯景位置没错,可你也不想想你能去不得了吗,那儿如今可是叫皇上皇后占着呢。” 先头的公子也只好叹了一口气:“唉,放完了这盏灯,就去望江楼吧,那儿赏景也不错。” “再晚一会儿连望江楼的位子可都没有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另一个公子又道。 先头那公子末了还是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咱们这圣女皇后究竟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皇上如此宠爱?” 没人回答,也没人了解其中内情。 放完灯,两个人便走了。 巫瑶自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想来这两个公子该是哪家权贵的子弟,这才知道陆珩和桑桑的事。 此次此刻,陆珩就在京郊的大昭寺里……陪桑桑放灯赏景。 终到此时,巫瑶忽然放下了所有的一切。 何必呢,陆珩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她也从没见过真正的陆珩,见过他真正的样子,只有桑桑见过真正的陆珩。 他可以为了桑桑去大昭寺赏这漫天壮观灯景,可以不顾礼法只为娶桑桑,可以为桑桑笑,可以为桑桑不要命,他和桑桑两个人之间从来都没有过第三个人,她只是放不下执念,她甚至从来没有进入到他们俩之间的故事过。 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巫瑶抬起头。 夜幕中一盏盏明灯在天际闪烁,几乎占据了整片天空,太过壮丽,美的不可思议,甚至叫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她把自己手中的明灯放飞,明灯晃晃悠悠地飞远,融入到这美的不可思议的一幕当中。 巫瑶转身走了,从此后,她应该过自己的日子了。 这一切,不过是陆珩给桑桑的一场美梦,从来没有她。 112、第 112 章 齐魏大战后留下的疮疤已然渐渐好全。 国家各处的州郡在新帝的统治下渐渐休养生息, 恢复了从前的繁华, 人们又过上了从前安逸又寻常的日子。 国家平稳了,大梁的官员们就开始琢磨起新帝陆珩之事。 自然, 身为臣下的决计不能妄自揣测皇上,那岂不是不要命了,他们只是把眼睛放到了皇上的后宫里。 自古以来, 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如此也好绵延子息,这样才是兴国之兆。 可偏偏当今这位圣上, 后宫里除皇后外竟再也没有一个人,据说都没有幸过宫女,简直是闻所未闻。 陈大人捋了一把胡子, 忧叹道:“咱们这位皇后属实霸道了些, 莫说是前朝, 就是再往上数,也没见过这样委屈的皇上。” 没错,哪有不喜美色的男人,何况是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 于是人们都以为是桑桑善妒, 太过霸道, 竟不许皇上纳妃子。 一旁陈大人的好友王大人也点头道:“话虽如此,可这毕竟也是第一位圣女皇后,多少有些不一样。” “可皇上膝下如今只有一个皇子,这哪里得了?”陈大人越说越着急。 就像头前的大齐朝皇帝, 子息太弱,只留下了一个病恹恹的皇子,这才有了如今的大梁,眼下他们自然着急。 王大人心想这可不一样,皇上身子健壮,太子元璟也是建康的很,全不似前朝。 深思熟虑了一晚上的陈大人第二日上朝时终于开口道:“皇上,眼下您后宫空虚,子息艰难,正应该广纳后宫,绵延子息。” 说完,朝中一片寂静,官员们连大气声儿都不敢喘了。 这位陈大人胆子可真大,竟敢说这个事儿,说来想参谏的人多了,可愣是谁也没有胆子,就这位陈大人冒出头了。 陈大人说完也心跳如擂鼓,可半晌他想他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他有什么好怕的。 金銮殿上陆珩的神情不明,半晌后才冷声道:“朕不知臣下竟敢置喙朕的家事了。” 明明陆珩说这话时并没有如何,只是声音低一些,可陈大人越听越害怕,连冷汗都冒下来了,家事,将这事定义为家事,那他可不就是僭越了。 陈大人跪下来:“是臣僭越了,臣甘愿领罚,”他现下也是知道皇上的意思了。 直到散朝,陈大人的身子还有些颤,他虽知道了陆珩的心意,可到底还是觉得陆珩不对,哪有皇上这么任性的,他抓住了礼仪官:“蒋大人您怎么也不说?” 若是有蒋大人出头,再有一应官员应和,那皇上自然会重视起这个问题。 礼仪官蒋大人笑了下,这陈大人是不明就里的,他可还记得当年圣女出使大齐时,摄政王来相送的事,当时他只以为是礼节,可现在才知道究竟为何。 他拍了拍陈大人的肩膀:“太子敏而好学,日后定是一位好皇上,何况此乃圣上家事,陈大人何必惹皇上的不快。” 这皇子又不是越多越好,只要有一位出色便足够了,何况他们这位皇上可不比从前的皇上,陆珩可是先做了几年的摄政王,而后又亲下战场,博得了这天下,这可都是他尸山血海里得来的天下,这样难得的英主,岂会管这等琐事。 陈大人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之后几天他以为陆珩会把他贬官或是调职,可没想到什么也没有,陈大人这才明白,这是一位难得圣明的皇上。 散朝后又忙了一整天,直到夜深了陆珩才回来。 他直接去了长乐宫。 正是夏天炎热的时候,就算是夜里也有些热,长乐宫里摆了不少冰,此刻宫女们俱都拿了扇子轻轻地扇冰,好将冷气送过去。 宫殿里极安静,刚要进内室的时候宫女悄声行礼道:“皇上,皇后娘娘眼下正在小憩着呢,您不若先到外间歇歇?” 陆珩摇摇头:“不必,我自进去就好。” 宫女就悄步退下,依着桑桑从前的习惯,内室里一个宫女都没有,她似是很喜欢安静,平素也不怎么要人服侍,眼下都当了皇后娘娘了,还没习惯。 陆珩进去的时候,桑桑睡得正熟。 桑桑躺在美人榻上,因着夏日天热,她只穿了件水红褚纱堆细花的衣裙,一头乌沉沉的发只用了根月色的丝绦挽住,整个人清爽极了。 她睡得很香,细白的小脸有些红,像是染了胭脂一样的艳色,卷翘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上了一道浅浅的阴影,如花瓣一样的红唇微张,娇憨又妩媚。 陆珩有些失神,都这些年过去了,桑桑却依旧如初见的那天,岁月似乎对她格外的恩赐。 接着桑桑的鼻尖微翘,似是有哪里不舒服,陆珩以为她是睡热了,刚要拿团扇过来,桑桑就醒了。 桑桑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睁开眼就瞧见了陆珩,然后一把抱住了陆珩,姿势极是熟稔,声音慵懒:“今儿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陆珩觉得桑桑像只睡醒的懒猫,他的唇角微挑:“今儿有了些事才在前头忙这么晚,等久了吧?” 说了会儿话,桑桑才醒过来,她道:“要不要再用点膳,叫御膳房摆一小桌儿,用不了多久。” “不用了,我在前头同大臣们吃过了,”陆珩说。 桑桑也没问别的,陆珩时常有这样忙的日子,更多时候都在前头同议事的大臣们吃了,就是怕她在宫里等着。 桑桑的一双眼睛因着刚刚醒来水雾蒙蒙的,她看陆珩的时候眼角一弯就像是在勾人魂儿似的。 偏桑桑还不自觉:“今儿朝上没什么事吧?” “没有,你都放心吧,”陆珩的声音逐渐低了。 桑桑心道她都听说了有个陈大人参谏说要陆珩广纳后宫的事了,还说陆珩子息艰难,桑桑心道她的元璟和青月可不是好好的,哪里就艰难了。 其实这话自打陆珩登基到现在就一直有人传,虽说陆珩一直叫人瞒着她,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些人好奇也有道理。 往往新帝可都是要纳大臣家的女儿来稳定前朝的,可陆珩极有能力手腕,从来不靠这些。 再加上还有好些人想将自家女儿送进宫里来赌一把泼天富贵,这都是人之常情,可惜陆珩也不在意。 于是乎,这些年下来,外头的人都说她是狐狸精,说她这个巫族圣女怕不是用了什么巫蛊给陆珩灌了什么药,这才叫陆珩如此死心塌地。 桑桑听了想笑,这世上去哪里找这种药去。 陆珩就见桑桑唇角一弯,像是偷吃了糕点的小猫,明明都已经生育了青月和元璟,可她却还如少女一般。 陆珩俯身吻住桑桑的唇角。 桑桑也勾住陆珩的衣带。 第二天起来时,桑桑的身上很是酸软,她心道陆珩这些年的本事倒是一点没见少,还越来越厉害了。 收拾停当,青月和元璟就过来了。 现下青月和元璟已经七岁了,瞧着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脾气性情也一点没改。 青月嘀嘀咕咕地说元璟都不陪她玩儿了,弟弟不乖了,说着小嘴巴就一瘪,极是可怜。 陆珩见状就安慰青月,这个女儿当真是取他和桑桑二人的优点长的,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如此,陆珩都不敢想日后青月出嫁的事。 一旁的元璟依旧冷淡模样,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明是在李夫子的课上,他正教我和姐姐读书写字呢,偏姐姐不听话,偷偷地用毛笔在我的宣纸上乱画。” 在五岁的时候,陆珩就择了李夫子给青月和元璟开蒙,现在他们俩是天天要念书的。 桑桑一笑,她就知道是这样。 青月的面皮也红了,她委屈道:“娘,弟弟不好,他都不陪青月玩儿了,”说罢眨着大眼睛看向桑桑:“娘,你再给青月生一个弟弟或妹妹吧,到时候青月和弟弟妹妹玩儿,再也不跟元璟玩儿了。” 说罢,青月还看了元璟一样,颇有一副我不会理你的样子。 桑桑一愣,她没想到青月忽然说起了这个,然后看向了陆珩,果然,陆珩这会儿也用跟青月一样的眼神看桑桑。 桑桑假装咳嗽了一声。 二胎这是个事儿,陆珩不是没提过,当年他不知道青月和元璟的存在,也没陪伴桑桑十月怀胎,更是错过了青月和元璟前三年的成长,陆珩虽然没说,可桑桑知道陆珩很是后悔。 故而,陆珩想着桑桑再生一个,这样也好弥补过去的遗憾。 可桑桑觉得有青月和元璟两个就够了,就把这事儿给搪塞过去了,没想到青月竟然提起来了。 这厢,青月在桑桑怀里不住问桑桑:“娘,你再给青月生个弟弟妹妹吧,好不好?” 桑桑没回应,好不容易把两个小家伙送去读书,刚要松一口气,就看见里头的陆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桑桑白了陆珩一眼:“不是说前头有事吗,还不快去忙?” 可桑桑没想到,二胎竟然早就来了。 这天照常来请平安脉,那御医就道她已经怀孕一个月了,桑桑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又嗜睡了,早在那天晚上等陆珩回来的时候她就有这个孩子了。 有了孩子了,桑桑就觉得再有个孩子也挺好的,当初怀青月和元璟时候的那股子慈母心态又上来了。 而陆珩早就乐的不行了,他一贯清冷的脸都带了笑意。 日子逐渐过去,桑桑的肚子也渐渐大起来,青月每天都过来问一句:“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一贯冷淡的元璟都会盯着她的肚子看半晌。 陆珩更是不得了,每天回来都要念好久的经史子集,说是叫肚子里的孩子早些读书知礼。 桑桑想既然陆珩不累就叫他念吧,可往往她都是听着陆珩的声音渐渐睡着的,这经史子集看来半点没起作用。 瞧着陆珩的热情,桑桑没忍心打击陆珩,看来她肚子里的这个估计着和她一样,是个不爱读书爱睡觉的。 这天青月和元璟过来用膳。 用完膳后两个孩子围着桑桑肚子看了半晌,然后又玩起来,可没玩多久又吵起来。 原来青月说桑桑肚子里的是个妹妹,到时候好陪她玩儿,元璟却觉得是个弟弟,他盼着能有个和自己性情相似的弟弟,可不要像青月一样爱哭爱闹。 桑桑在一旁看着青月和元璟吵闹,她心道说不定一起来两个呢,就像青月和元璟一样。 外头的阳光窗柩里透进来,陆珩看着前头的三个人。 陆珩想,这或许就是书里说的岁月静好。 113、番外之现世1 正是盛夏, 入了夜以后终于凉快了些, 可风也是软的,无端端生出几分黏腻来。 帝都此刻一寸土寸金的地儿正在举办慈善晚宴。 这场合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除去各家的夫人小姐,也就多了几个明星,应该是哪家少爷当女伴带进来的。 毋庸置疑, 这个圈子谁都想往上爬,哪怕是那些大火的明星。 陈云云在席间喝了几口酒,终于看见了桑桑, 她转过人群:“桑桑,你怎么才来?” 桑桑放下酒杯:“路上堵车。” 没说几句话,陈云云和桑桑分析起了众人穿的裙子, 好像她们这些小姐也就剩下买买买了。 分析了一通, 陈云云才注意到桑桑身上的裙子, 她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桑桑,你这身是高定吧!” 高定她也不是没有,可也没像桑桑这么轻易就穿到一个慈善晚宴上。 陈云云想真是比不了,就算在这个场合, 桑桑依旧是其中最亮眼的, 桑桑的父亲是苏氏地产的董事长, 就桑桑一个女儿,那不还是如珠如宝地对桑桑,何况桑桑生的极美,在哪里都能吸引众人的视线。 小酸一下, 陈云云恢复了正常:“等会儿喝两杯酒,再听个小提琴演奏也就完事了,晚上去我家?” 桑桑点头:“好啊。” 她朋友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喝酒开party的狐朋狗友,陈云云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了,毕竟初中就认识。 晚宴厅里灯光柔和,一旁的音乐也演奏起来,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整个晚宴桑桑都没什么表情,笑意也不达眼底,接连过来好几个搭讪的公子哥,桑桑笑着把人打发走,偏那些公子哥还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桑桑是圈子里的高岭之花,这些公子哥儿早习惯了,被拒绝了也不恼,还越发来劲儿,似是比着看谁先能把桑桑这朵高岭之花给摘下来一样。 一旁的陈云云心道,这朵高岭之花背地里早有人了,可这是个秘密,她不能说,怀抱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陈云云日夜抓心挠肝。 酒过三巡,晚宴正进行到中间。 宴会厅里突然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这男人生的极好,眉眼俊秀,浓黑的发,纤薄的唇,就连从耳际到下巴的弧线都生的流畅锋利,当真是清贵矜秀。 可知道内里的人,却不免嗤笑一声,不过一个“养子”,到这儿来装什么谱,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他陆珩是苏家的“养子”。 借着暧昧的灯光,众人的视线几乎逡巡在桑桑和陆珩之间。 果然,陆珩坐到了一侧,和张董事长说起话来,并没有到桑桑这边儿,众人暗叹果然如此,苏家的这位独女是向来看不上这个一门心思往上爬的“养子”的。 也是,这偌大的家业,怎么能交付给外人呢,若他们是桑桑,也定是看不惯陆珩这个不要脸皮的“养子”的。 果然有好事的小姐妹装模作样地过来桑桑身旁:“桑桑啊,这陆珩现在是越爬越快,现在都混到总经理的位子上了,你也不着急?” 面上一派担忧,内里看好戏的心思几乎是藏也藏不住。 半晌,桑桑笑,红唇娇艳欲滴:“这事儿和你有关系?”说出的话却不近人情。 小姐妹的脸又青又红,这个苏桑桑从来都不是个善茬,只得无奈退下。 桑桑看着酒杯里晃荡的酒渍,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陆珩。 她父亲是苏氏地产的董事长,家业做的大,在帝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也一贯有捐款做慈善的习惯,其中自然有给贫困孩子补助的事。 在桑桑高一那一年,桑桑的父亲苏诚把陆珩领了回来。 陆珩家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只有一个残疾的母亲相依为命,过的自然困顿,苏氏地产资助的孩子里就有陆珩。 可后来陆珩那个残疾的母亲也没了,陆珩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道苏诚怎么想的,直接把陆珩带回了家,还说陆珩会在家里待三年,直到高考。 当时的桑桑还以为陆珩是苏诚的私生子,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可后来才知道陆珩还真就是那个小镇里的孤儿陆珩。 后来桑桑也琢磨明白几分,那会儿家里的公司遭受了对家公司抹黑,公司一蹶不振,差点没起来,苏诚把陆珩领回来自然有可怜陆珩的意思,但其中也免不了有几分做样子的意思,来显示公司是做惯慈善的,因此,公司的名声才逐渐挽回来。 桑桑都明白的事,陆珩自然明白,他抓住了这次机会。 结果陆珩自然是待了不只三年,高考后也争气地考上了清大,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公司,不过三两年就混到了子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眼见着陆珩在苏家的根扎的越来越深,圈子里的人也就戏称陆珩是“养子”。 用别人的话,那个苏家的“养子”陆珩还真是个有手段的,从个一穷二白的小镇孤儿走到今天的位子上,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桑桑忽然觉得今天晚上这场慈善晚宴真是没意思透了:“走吗?”她问陈云云。 陈云云也有些待腻味了,此刻一听桑桑这么说就和桑桑一起出去了。 觑着桑桑的背影,陆珩眉梢微皱。 又过了一会儿,陆珩也择机出去了。 当事人都走了,人们议论的也更欢快直白了。 “苏董事长真要把这个陆珩当接班人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血缘的,”一个人问。 “那自然是不能,左不过就像养个玩意儿一般,这玩意儿还能做事,用的也顺手,也就接着用下去,”另一人回答。 后头的人又说:“除非这陆珩能娶了苏桑桑,做了苏家的女婿,也就这一个办法。” 先头那人嗤笑:“莫说一个陆珩了,圈子里等着苏桑桑的可一大把,哪个不比那陆珩强,何况谁不知道苏桑桑和陆珩两个几乎和陌生人一样,我看啊,那陆珩终究登不上台面。” 桑桑的酒量一向浅,今晚不过喝了三杯酒就已经有些醉了。 她上了车,倚在车座上。 乌沉沉的发凌乱的散开,贴身的黑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黑裙边缘是梨花一样白的肌肤。 几乎让人一眼沉溺其中,挪不开眼的漂亮。 陈云云刚把桑桑扶好,就看见陆珩走过来,她心道来了来了! 陆珩期身进到车里,嘴唇微抿:“喝了几杯,醉成这样?”他说着话还凑近去闻桑桑嘴唇和脖颈间的味道,动作暧昧至极。 陈云云在一旁看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别的不说,这陆珩当真是极品,怪不得她这闺蜜和陆珩纠缠这么些年。 又一想,这样大的秘密,就只有她一个人知晓,不能和别人分享,这些年真是憋坏她了! 桑桑半醉半醒,眼神迷离,微微眨了下眼睛,就是万千风流,她红唇微张:“陆珩,我记得我们分手了吧,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分明她还是笑着的,却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陆珩似乎没听见一样:“董事长说了不叫你在外喝醉。” 桑桑的笑冷了:“你是不是就只会说这句话啊,没劲。” 没奈何,桑桑的力气没陆珩大,只得被陆珩带到自家的车里,陆珩探出身子:“我带她走了。” 陈云云点头,然后就见着车走远。 说来陆珩和桑桑好像是从高三毕业那年谈的恋爱,只有陈云云知道,这些年她也算是见证了陆珩和桑桑两个人的纠缠。 就算身为桑桑的闺蜜,陈云云也不得不说一句桑桑对陆珩是真渣,说分手就分手,说不理陆珩就不理陆珩,从来都不顾忌陆珩,也从来都是陆珩追上去。 陈云云都看出了陆珩对桑桑的喜欢,陆珩内向自负,可只有面对桑桑时他那双眼睛才是活的,那里面满是对桑桑的感情,炽热浓烈,但却只能藏着,不动声色。 陈云云还记得这些年桑桑多次单方面的分手,桑桑漂亮的嘴唇里吐出来的却都是最伤人的话,陈云云都不免觉得桑桑狠心,可陆珩真就受了,他只是默默跟在桑桑后面, 也不知道陆珩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把桑桑给暖化,陈云云叹气。 陆珩没把桑桑带回苏宅,他驱车去了市中心刚买下不久的房子。 桑桑半醉半醒,由着陆珩把她扶到床上。 陆珩蹲下身子,然后握住了桑桑的脚踝,她今儿穿了双黑色的高跟鞋,黑色的系带缠绕着脚踝,衬着她如玉般白皙的肌肤,是一种想要让人凌虐的美感。 陆珩正在帮她解开系带,他手指纤长,指节如玉,不时地碰到桑桑细白的脚背。 桑桑抬眼看陆珩,他半侧脸俊秀,鼻梁挺直,薄唇,人都说薄唇的男人向来薄情,可陆珩对她却很好。 桑桑想,她对陆珩确实是太坏了。 可她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比如现在,她看着陆珩的唇,她想起了那唇上的滋味,然后便吻了上去。 陆珩微愣,然后顺势揽住桑桑的腰。 从嘴唇开始,然后逐渐到眉心、耳垂,一寸寸舔舐,沉沦其中。 第二天早上,桑桑逐渐醒转过来。 她侧过脸去看陆珩,陆珩还没醒,目光掠过他的眉毛、嘴唇,桑桑想她是喜欢陆珩这张脸的。 可惜,只是喜欢而已。 她起来穿衣,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陆珩,他坐起身子就看见正在穿文胸的桑桑,扣子有些扣不上,黑色的系带裹着她如玉的肌肤。 陆珩起身,然后帮桑桑系上,又稳又准,极是熟稔。 桑桑也知道是陆珩,她还要继续穿衣服,却发现陆珩的手指挑着她的系带,一时动弹不得。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陆珩的声音有些哑,却充满了磁性,听着就是一种享受。 他想既然如此,那不如复合吧。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桑桑说:“炮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现代的桑桑和陆珩的脑洞,也是第一次试着写现言,都想开个现言的坑了 114、番外之现世2 屋内安静了半晌。 陆珩松开了手:“董事长昨晚问起你了, 我说你在城南的房子住的。” 桑桑穿衣的动作微顿, 然后继续:“好啊。” 穿好衣裳,桑桑过去洗漱, 等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常用的化妆品一应俱全,自然是陆珩的意思,她也没客气, 细致地化了一个妆,然后便驱车走了。 方才还一室生香的屋子一下子便冷下来了。 陆珩起身,穿上西装, 系好领带,然后发现洗手台上细致闪烁的一颗耳钻,是桑桑落下来的, 他一笑, 她的性子一直都这样, 忘东忘西的。 可这笑意没达眼底就不见了。 陆珩看向镜中的自己,然后把耳钻放进手心,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无论如何, 他都会走下去。 桑桑出来后不久就发现自己耳朵上少了耳钻, 她想说不定在哪儿丢了, 到底还是绕了一圈儿回到家里换了身新衣裳,又换了对耳坠。 这之后桑桑则是赴了陈云云的约,去了一家高档的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是帝都新开起来没多久的,却异常火爆, 圈子里的人大多去过了,陈云云自然也不能落后,这不今儿就约了桑桑过来。 说是什么火爆的私房菜馆,可也没什么特别的,桑桑只尝了几筷子便撂下了,她看着陈云云拍照。 陈云云正自拍的不亦乐乎,在这个圈子里可是半点不能落于人后的,她拍照的时候特意露出了自己刚在巴黎买的某牌下季度的裙子,又露出了刚买的戒指,好不容易才尽兴。 见桑桑被冷落,陈云云才放下手机,她眼睛尖,一下子便看见桑桑锁骨处红色的细痕,那痕迹并不清晰,仔细看来像是被什么啃咬的。 “昨晚上你俩睡了?”陈云云问。 桑桑点了头,确实是睡了,没什么好瞒的,何况陆珩的技术一向很好,她一时没忍住多正常啊。 陈云云瞪大了眼睛:“你个渣女,既然不想和人家陆珩好就别这样吊着人家,要是分手也分的彻底一些,你这样一来,陆珩还能放下你?” 要是旁人也就误会陈云云喜欢陆珩了,可不是这样,究其原因是高中她们三做了三年的同学。 陈云云虽是桑桑的闺蜜,可见着陆珩这样,也是为陆珩打抱不平的。 “你就说吧,从高三毕业开始到现在多少年了,陆珩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在你身边,我一个外人瞧着都要郁闷死了,”陈云云说。 陈云云疑惑:“难不成是因为苏伯父,你怕他不同意你俩的事?” 还是怕陆珩真如外界所言一样,是想娶了你上位呢,可这话陈云云没说,她知道陆珩不是那样的人,桑桑自然也知道。 陈云云又问:“难道是陆珩怕?” 说到底,陆珩要是真的和桑桑在一起了,怎么说这事都是陆珩的不对,算是拐了人家的女儿,陆珩怕被苏诚知道倒也情有可原。 桑桑没说话。 其实陆珩早就提起和她爸妈说这个事,他半点没怕,是她退缩了,她只是觉得和陆珩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何必告诉家长。 陈云云也知道问题出在桑桑身上,是桑桑不愿意,是桑桑不想,她夹在桑桑和陆珩之间,她这个朋友可太难了! 末了,陈云云还是谴责桑桑:“你对陆珩实在是太坏了。” 回到家里后,桑桑躺在柔软的床里。 张妈看见桑桑回来很高兴:“小姐可回来了,自打您和阿珩长大就不怎么回来了,这家里空空荡荡的。” 张妈是家里的保姆,她说的阿珩自然是陆珩,高中三年一直是张妈照顾桑桑和陆珩的,当然很有感情。 片刻,桑桑从床上起身,她到了陆珩的屋子里,听张妈说陆珩得有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她看着陆珩书架上的照片,他惯来是不笑的,每张表情都一样,倒是这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有她。 桑桑想起了陆珩刚来那时候的事。 那天她刚刚睡醒,穿着睡裙出来就看见了被苏诚领回来的陆珩,他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牛仔裤已经被洗的泛白,脚上的鞋也刷的褪了色。 倒是一张脸生的不错,瞧着就像是个穷人家里有志气的孩子。 桑桑知道,这三年他会住在家里,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她也没在意,只当同学相处。 没几天就是高中开学,在苏诚的安排下,陆珩和桑桑同班,想让桑桑多照顾一下陆珩,可桑桑哪有这功夫。 她从来都是圈子里捧着的小公主,哪有时间去看顾陆珩,不是今儿去这儿玩,便是明天去那玩,恣意又潇洒。 没多久的功夫,陆珩这个小镇来的少年就展露了头角,在这所帝都都数一数二的学校里考到了第一名。 可桑桑停留在陆珩身上的眼光也就一秒而已,在她心里,陆珩成了个会读书的。 他们俩之间的交集多起来是在高三的时候,就算吃喝玩乐如桑桑,到了高三也紧张了一些,可她早知道她会被送出国去,还在意国内的成绩做什么。 苏诚却难得发了话,叫陆珩辅导桑桑,多少成绩过得去,也好叫旁人别笑话桑桑。 桑桑只好听苏诚的话,每晚上拿着书包去陆珩的卧室。 陆珩来帝都也有两年多了,身上的那股子土气也没了,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桑桑也不是毫不知道陆珩的消息。 学校里有一大票迷妹喜欢陆珩,说他学习好又长得帅。 陆珩刚要辅导桑桑的作业,桑桑的手指就搭在了他的唇上:“我等会儿偷偷溜出去,你帮我瞒着我爸。” 陆珩的心在那一刻跳的极快,他几乎不敢去看眼前的女孩,可鼻息间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只好胡乱答应。 桑桑还以为陆珩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还能帮她做坏事,于是那些天每晚都溜出去,可到底是藏不住的,她终于被苏诚给抓住了。 苏诚发了火,很是骂了桑桑一通,又说陆珩这个好孩子定是受了桑桑的压迫才答应此事,还警告桑桑以后绝对不能欺负陆珩。 桑桑冤枉,她什么时候欺负过陆珩啊,陆珩是自己情愿的。 这之后,桑桑是不敢再出去了,苏诚还让陆珩跟着桑桑,免得桑桑在高三这个紧要的时候闹出什么事来。 于是,桑桑和朋友开party的时候陆珩就在外面等着,桑桑去逛街的时候陆珩在外面跟着,桑桑去喝咖啡的时候陆珩都在一旁的桌子边跟着。 陈云云也是那时候和陆珩熟悉起来的,她笑桑桑从此有了条跟屁虫。 记忆里的陆珩好像永远都是半侧脸,还有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似乎他永远都在一旁安静地等她。 晚上,陆珩给桑桑辅导作业。 桑桑的数学尤其不好,她用手托腮看着陆珩给她讲题,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他又黑又长的睫毛,桑桑想他一个男人怎么睫毛生的这么长。 再一看,桑桑才发现陆珩长的如此好,从前她都没发现,怪不得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他。 陆珩自然感受到桑桑的目光了,他的耳根逐渐泛红,桑桑看了想笑,也不去纠正陆珩都念错答案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 变故发生在高三的那个暑假,桑桑过生日那天,苏诚和韩玉难得的碰到了一起给她庆贺生日。 没错,桑桑的母亲就是韩玉,苏诚和韩玉离婚有好多年了,桑桑不知道原因,却知道自此后韩玉就重新结婚有了孩子,苏诚也忙着事业很少陪她,当然,苏诚外面也有不少莺莺燕燕。 桑桑的性子也不是一日就这样的,记忆里的她是个家庭温暖的小公主,可一朝家就散了,父母各自有了另一半,这其中的原因想都不用想,这世上哪来长久不变的爱情。 苏诚和韩玉聚在一起,桑桑面色虽不显什么,可心里却是很高兴的,可还没等切蛋糕,韩玉那边就来了个电话,说是她的小儿子发烧了,韩玉匆匆离开。 不咸不淡地切了蛋糕,苏诚的公司又来了电话,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结束的却如此潦草。 桑桑躲在卧室里,她想她绝对不能哭,她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没过一会儿,陆珩进来了,见了她面上的眼泪,陆珩不知所措,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蛋糕还没吃完呢,要不要再吃一块?” 桑桑抹去眼泪,她看着眼前的陆珩,心里头的那股子火全冲陆珩发出来了:“我不需要你可怜我,”她永远都是活的最好的苏桑桑。 陆珩只是抿着唇:“我没有……” 桑桑何尝不知道,她还知道更多,她忽然抬起头:“陆珩,你喜欢我对吧?” 这般隐秘的心思骤然被揭开,陆珩的面色一下就白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桑桑一直就知道,那些陆珩在外头安静等她的日子,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些辅导作业的晚上里他泛红的耳根。 “我们在一起吧,陆珩,”桑桑说。 这些年的纠缠好像就是从那儿开始的,桑桑想。 从陆珩房间出来,桑桑就见张妈神色慌张。 “怎么了,张妈?”桑桑问。 “阿珩他出车祸了,正在医院抢救呢!” 直到坐在抢救室的门外,桑桑的手还忍不住发抖。 她想起张妈的话,说是车撞的厉害,人也醒不过来,竟然有生命危险。 桑桑的身子发冷,陆珩怎么会出事呢,这些年他就像影子一样在她身边,不言不语,可她却从来都知道他的存在,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出事呢? 她活了二十五年,有九年的时间都有陆珩的陪伴,原来这么久了啊,就像是半辈子。 眼泪掉下来,桑桑泪眼朦胧地看着抢救室亮着的红灯。 桑桑莫名想起她在国外念大二的那一年,那时候陆珩在国内念清大,终于有了机会买了机票去看她。 她和陆珩说好晚上见面。 可她却给忘了,同那些留学生一起玩到半夜才回来,那天晚上下了雨。 陆珩被淋的湿透了,头发搭在额上,眉毛都带了几分水汽,嘴唇也变的苍白,他站在门口,就那样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桑桑第一次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陆珩对她太好,她回应不了。 桑桑知道她很坏,她对陆珩太坏了。 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从来就不会对人好,从来定不下心,她一直就知道自己的性情,她也厌恶她自己。 看着抢救室上方的灯,桑桑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这样子下去,陆珩也太惨了,被她伤的太重了。 既然是她先说开始的,也要她来说结束。 115、番外之现世3 没过多久, 苏诚也过来了。 他显然刚从公司过来, 风尘仆仆的,他见了桑桑就问:“里面怎么样了?”最开始或许有些别的心思, 但这么多年下来,苏诚早把陆珩当做家里人了。 桑桑脸上的泪痕未干:“还没脱离危险。” 父女俩在外头等着,又过了一个小时再结束。 万幸, 陆珩被救回来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需要住院养病。 闻言, 苏诚松了口气,桑桑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她强撑了这么半天终于坚持不住了, 陆珩……总算没事了。 这之后陆珩则被推进了病房, 里面环境不错。 桑桑坐在床边, 这会儿陆珩当然还没醒,她静静地看着陆珩的睡颜,纵然刚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依旧俊秀如昨。 桑桑抬眼, 这偌大的病房里, 只有爸爸和她两个人, 陆珩唯二的亲人,冷清的可怜。 她怎么能忘了,陆珩从来没有亲人。 桑桑想,她对不起陆珩。 陆珩的身子一向好, 没过两天就醒过来了。 他醒过来以后就看见了桑桑,她手里拿了饭盒,里面都是补身子的汤羹,桑桑坐下来喂陆珩。 陆珩一尝就知道是张妈的手艺,可他依旧喝得满足,因为这是桑桑喂他的。 陆珩觉得现在好像在做梦,可接下来的日子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桑桑每天都过来看他,直到他病愈。 这天陆珩出院,他已经好全了。 把东西都搬到市中心的房子,两个人都出了薄汗,陆珩问她:“楼下就有食材,咱们下去买点然后我给你做?” 陆珩是会做饭的,手艺还不错,桑桑却摇了摇头。 “不然点外卖,半个小时也就到了,”陆珩又说。 桑桑坐在陆珩对面:“不用忙了,我和你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听着桑桑这样慎重的语气,陆珩的心咯噔一下,她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桑桑坐直:“陆珩,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陆珩皱着眉头,他们分分合合也有六年了,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就到此为止吧,陆珩,”桑桑说。 陆珩的心逐渐下沉,从前不是没说过分手,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语气和态度,他隐约觉得事情在往他不敢想象的方向发展。 桑桑半垂着眼睫,是,她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反反复复,可她更知道,陆珩这些年来都没有过哪怕分毫想分手的想法。 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陆珩太傻,为了她这么个人不值得。 桑桑早在苏诚和韩玉婚姻破碎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再也不会相信爱、相信婚姻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再难改了。 她不想再带给陆珩痛苦,所以—— “陆珩,你也不要再喜欢我了。” 桑桑说完便走了,异常决绝。 桑桑和陈云云去了泰国散心。 陈云云不断追问她和陆珩的事,最后确定这次是彻底断干净了。 陈云云感慨了半天,她其实还挺看好这对的,可惜桑桑这人的性子实在难改,最后她对桑桑说:“这样也挺好。” 总算是断了陆珩的念头了,以后也不用再伤害陆珩了。 两个人在泰国玩的很是痛快,要走时才发现要到泰国的天灯节了。 天灯节有些名气,又热闹,陈云云想多留几天,反正桑桑没什么事,也跟着陈云云留下来了。 到了晚上,夜空中遍布明灯。 一盏盏明灯在夜空中闪烁,壮阔又美的不可思议。 桑桑转过头想跟陈云云说着天灯节还挺不错,可没见到陈云云,倒是看见了矜秀清隽的陆珩,他侧身站在她旁边。 现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是陈云云告诉陆珩她在这里的。 桑桑觉得她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也不想再伤害陆珩,可陆珩却还是执拗的凑上来。 陆珩想起之前陈云云问他的话,就有那么喜欢桑桑吗? 陆珩想,有,他爱桑桑到了骨血里,更甚过他自己。 陆珩看着桑桑:“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吗?” 桑桑当然记得:“是那天你被我爸领回来,那天我睡迟了,你过来的时候我还是穿着睡裙见着你的。” 可这又怎么了,桑桑想。 陆珩在心里说,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还要更远,那是在十二年前。 那会儿他上初中,他成绩好,可家里条件太差,母亲的病需要不少钱,家里已经到了一贫如洗的地步。 那天如同往常一样念书,可到了放学的时候,校长却忽然聚集了所有接受资助的孩子,原来是他们的资助人苏诚苏先生要过来看看他们。 陆珩出生的小镇很穷,受资助的孩子不少,这些孩子都是打从心底里感谢苏诚,如果没有苏诚,哪有他们的今天,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陆珩。 可受资助的孩子太多,陆珩根本挤不到前面去,他背着书包远远跟在后头。 走在路上,他被一辆车吸引了目光,这车牌很熟悉,是苏诚苏先生的车,他刚要过去,就见车上下来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穿了身白色的裙子,乌黑的头发绑了个马尾,她穿着一双小皮鞋,眼睛微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女孩。 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女孩,他不敢接近,唯恐自己吓坏了她,她那样的人就该是活在明亮的世界里,永远当一个小公主的。 之后,他听见苏先生身边的特助喊她:“小姐。” 陆珩恍然,原来是苏先生的女儿,那……就更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了。 只不过陆珩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他甚至住进了她的家里,他觉得简直是老天给他的一场梦。 陈云云问他为什么喜欢桑桑。 没有为什么,从见到桑桑的第一眼起就开始了。 这世上或许真的有命中注定一说,要不他怎么会沦陷至此呢。 桑桑是他灰白人生中的一个彩色梦境,是唯一的一抹色彩。 她是他平淡的人生中唯一的甜,激起了他所有潜藏在心底的欲望,是他终生无法放弃的执念。 回忆至此处,陆珩顺着桑桑的视线,也抬起头看天上的明灯,他的声线清晰:“这场景似乎隐约见过……” 桑桑一愣,她也觉得这明灯漫天的场景很熟悉,就好像前世见过一样,如果真的有上辈子的话,她这样想着便说出来了。 陆珩笑,如果真的有上辈子,那他一定欠了桑桑很多,所以让他这辈子来还债。 陆珩何尝不知道桑桑的心思,他想只要他一直等下去,桑桑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他永远都会等着桑桑。 桑桑被陆珩看的脸红,然后转过脸去,装模作样的看天上的明灯。 陆珩想,他这辈子真像是来还债的,也不知道他欠了桑桑多少。 可他,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就全文结束啦,咱们下本书见! 第一本:《外室不好当》 《权臣天下》一书中,男主沈封寒惊才绝艳,权倾天下。 书中他和女主历经重重误会,终于得在一起,故事圆满落幕。 苏棠看到这里想哭,因为她穿成了书中的恶毒女配――男主的娇媚外室。 恶毒女配处处和女主作对,给男女主制造误会。 最后,女配下场凄惨,人人厌恶,一卷破草席子葬在乱葬岗,不得善终。 苏棠胆战心惊,准备夹起尾巴做人,并帮着男主追回女主。 一切都进行的很好,结果,苏棠看着男主揽着她腰的手,一脸懵逼,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儿。 苏棠不禁感叹,外室不好当啊。 —————————— 第二本:《将军家的小娇妻》 男主篇: 萧珩自幼随父兄出战,南征北伐,冷厉果决,威名赫赫,世人皆称之为萧小将军。 然后一朝联姻,萧珩娶了个娇滴滴的妻子回来。 这女人像朵娇花,动不动就泪眼蒙蒙。 心生不喜,萧珩将其放置一旁。 后来,床笫之间,萧珩听着自家小娇妻的求饶声,心道其实娇软些也不错。 萧珩:嗯,真香。 女主篇: 穿越而来的姚芙看见萧珩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迫于无奈才娶了她,听闻其心中还有一个白月光。 无所谓,不过一起搭伙过日子。 岂料后来,萧珩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姚芙笑问萧珩:脸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