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听雨》 第1章 《半山听雨》作者：钟雪生【cp完结】 简介： 陈晞以为他与顾聪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店里，其实两人在此之前已经见过两面。 第一次，顾聪是泊车小弟，陈晞只记得顾聪修长白皙的手指。 第二次，在陈晞醉酒眼花时，顾聪被错认为是自己的白月光。 但第三次，改头换面的顾聪面对陈晞已完全没了之前单纯的心思，他迫切地希望对方爱上自己，好让自己还债，殊不知，他自己却最终身心沦丧。 破镜重圆、伪替身 第1章 第三次见面 陈晞到德政集团正式报道的第一天就被任命为集团执行副总裁，直接隶属于董事长陈德民管理。 而陈德民，也就是陈晞的父亲完全没有给他从头做起的机会，这让他有点意外。 作为德政集团董事长的公子，陈晞是家族事业的唯一继承人。 德政以做瓶装饮料起家，在国内许多省份都建立了庞大而细致的营销网络，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德政的产品线发展到了十几条，产品系列更是达到了六十多种，是名副其实的业内龙头企业。 但陈晞在大学毕业后却没有理所当然地进入德政工作，而是遵照陈德民的安排去了朋友的公司，主要是陈德民希望他能够积累经验，为日后在自家公司工作做好准备。 当时，陈德民明确提到了“锻炼个三五年”再说，但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时间而已。 陈晞虽然觉得有点奇怪，甚至觉得陈德民有点操之过急，但在这种问题上，他不会去反对陈德民的决定，只会执行。 来德政报道还没过几天的时间，陈晞的屁股还没坐稳，陈德民就通知他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地区性订货会。 这次订货会即将在临市举行，德政对这次订货会很重视，因为各地的经销商都会参加订货会，一般来说，订货会的订单量会占全年订单量的一半以上。 往年的订货会都是陈晞的叔叔陈德仁，也是德政的营销总监兼董事带领营销团队一起去，可今年陈德民提前和陈德仁通了气，让他也带着陈晞参加。 陈德仁爽快地答应了，很快就让他的助理给陈晞发来的日程安排。 从机场出来，陈晞和陈德仁一行人入住了公司安排的一家酒店。这家酒店是德政集团的合约酒店，所以一般集团公务出差都会选择这家酒店。 陈晞是一个人来的，他刚入职没多久，按照他这个级别的高管还没有配秘书的，另外他从小跟着陈德民学得都是低调办事、高调做人的那套，所以也没觉得有这个必要。 办理入住，包括前期订票行程制定全部都是陈德仁的助理一人负责。陈晞接过陈德仁助理递过来的房卡，就自己提着行李去了房间。 陈晞刷卡打开房门刚放下行李，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陈德仁的助理打来的，要和他再次确认明天的行程。陈晞核对完，刚挂了电话，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 陈晞猛地转身，只见离他几步远一个男生正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四目接触的瞬间，陈晞恍惚了一下，他紧盯着男生看了几秒，才确认的确不是那个人。 男生站在卫生间门口，全身上下就裹了一件白色的浴巾。 他的黑发湿漉漉的，除了浴巾遮挡的部分以外，其他的部分都是裸着的，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 而那个男生也紧盯着陈晞。陈晞五官硬挺，肤色偏黑，加上一直都有健身的习惯，所以肌肉结实健美，即使休闲装扮，也隐隐现出鼓胀的肌肉。 这也让男生更加紧张了。 陈晞与那个男生对视了十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似的问道：“你是谁？” 几乎异口同声地，那个男生也开口：“你是谁？” 陈晞回道：“我住这里。” 那个男生也回道：“我住这里。” 又是异口同声！ 陈晞有点无奈，他边伸手做一个“停止”的手势，边开口道：“我先说，这是我的卡……“ 他拿出自己一直攥在手里房卡，又指了指卡上的数字，说道：“1508。” 他不想让人误会他是小偷或者什么可疑人物，所以赶紧拿出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男生有点懵懵的，他捂着胸口，耳朵染上一层红色，感觉胆子挺小的，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地点点头。 陈晞看他点头，才说道：“我现在打电话给前台问一下这是啥情况。你……要不先去吹吹头发？” 男生的头发还是湿的，有细小的水珠从发尖流了下来，顺着他的锁骨蜿蜒直下，隐没在了白色的浴巾里。 他手腕很细，好像轻轻一扭就会断了似的，露出来的肤色很白，黑色的头发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了相当明显的反差。 陈晞还没等对方回答就去找座机，但身后的男生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前的状况对于陈晞来说存在感过于强烈。 他跟着走了过来，不知死活地一直在陈晞面前晃，陈晞只好努力找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陈晞被晃得头晕，他斜着身子在床头坐了下来，对着还站身边的男生再次建议：“我打电话吧，你先去……吹头发……穿衣服。” 说话的时候陈晞并没有抬头看男生，而是状似专注地翻看着酒店的宣传册找前台号码。 男生没走，他仿佛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要亲眼看到陈晞打电话似的。陈晞低头的瞬间不经意瞥见了对方纤细的脚踝，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 第2章 这时，男生的手臂突然晃了过来，随之飘来了一股沐浴液的香味，是淡淡的柑橘味，陈晞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 但男生只是抬起手，陈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是放在床头柜的座机。 “前台电话那上面有。” 这次陈晞总算是清楚了男生说的话，他的声音听上去轻软柔和，语调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陈晞不能多想，他收回了视线，敛住心神拿起了话筒。 男生看他开始打电话了，才放心地离开。 几乎不过几分钟，酒店经理就上门道歉了，他饱含歉意地为前台的操作失误道歉，紧接着提出了补偿方案。 酒店不仅将免去两人的房费，还将为他们免费升级房间，此外，还会赠送水果以及酒店餐厅的打折券。 陈晞听了经理的赔偿方案不置可否，他更在意的是那个陌生的男生是否接受这个方案。而他看上去似乎与外表一样的单纯不知世事。 男生看向陈晞，仿佛把这个半个小时前才见过面的人当成了可靠的对象。 陈晞感受到了男生的眼神，也看了过去，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眼里流露出的求助信号。 其实，从他的角度看，这个赔偿方案是可以接受的，而且酒店也许是考虑到了德政与酒店之间的协议，所以赔偿还算优厚。于是，他点了点头。 男生看到陈晞点了头，才也对着一直等答复的经理回复他也同意。 他们在房间又等了一会，就有工作人员送来了房卡。 陈晞升级后的房间不在这一层，那个男生收拾行李还要花一点时间，于是经理就询问陈晞要不要先走。 陈晞点点头，他并没有理由等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收好行李，然后一同离开。 于是他拿起仍然放在房间门口的箱子，准备出门。 经理先一步走出了房间，在门口等着陈晞。 陈晞正准备迈步走出去，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男生还是蹲在行李箱旁边，低下脖颈正在专心的整理箱子。 因为工作人员来得异常迅速，所以他只是吹干了头发，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身上仍然裹着白色浴巾。 从陈晞的角度看去，浴巾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显出了身体的流畅弧度，而他的背、小腿和一截大腿还裸露在外，仿佛不经意的诱惑。 他侧面对着光，刚吹干的头发毛茸茸的，有几根头发不听话地立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少年，纯真到让人挪不开眼。 但是，他的脸，尤其是几个特别的角度却和吴晓长得像极了，那个几年前和他分手的初恋男友。 也许是陈晞看得有点久，那个男生仿佛心有所感似的也向门口的方向看来。 不过，还没等他们俩眼光相触，陈晞已经转过头，拉着行李箱消失在了门口。 第2章 晞哥 经理亲自带着陈晞去了新的房间，等陈晞颔首表示对房间满意，又递给陈晞名片才出去。很快，经理送了水果过来，又满脸歉意的表示，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直接联系他。 等终于消停了，陈晞才打了电话给陈德仁的助理。 陈德仁的助理一听竟然出了这样的乌龙事件，表示大惊，立刻表示要到他的房间道歉。 陈晞没让他过来，助理只得在电话里抱歉连连。 陈晞最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下次注意，就挂了电话。 不过一分钟后，陈德仁的电话也来了。 他先是严厉地批评了自己的助理，又问了问陈晞现在房间的情况，陈晞表示没什么问题，他才转了话题，聊了聊第二天的日程后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陈晞和陈德仁以及其他同事去了订货会，一天下来见了不少客户。德政的客户比较稳定，所以，借着这次订货会，也算是让陈晞和这些老客户见个面。 到了晚上回到酒店，陈晞和陈德仁，以及几个营销骨干正在复盘今天的会面，陈德民的电话就来了。 陈晞看了一眼，但是没接，等他们又聊了半个小时才散了。 陈晞回到房间，才给陈德民回拨了电话。 陈德民并不介意陈晞挂了自己的电话，只是公事公办地问他今天的工作怎么样。 陈晞详细地说了和几位客户见面的情况，陈德民听了，又给了他一些建议，最后，临了挂电话时，他又问了一句。 “还有别的事吗？” 陈晞想了想，还是把前一天房间被弄错的事情告诉了陈德民，但他没提那个男生长得和吴晓很像这件事。 陈德民听完了却没说话，在沉默的一分钟时间里，陈晞感受到陈德民并不觉得这件事是件乌龙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陈德民才回道：“你回来以后我会给你配个专门的助理，以后你的日程都由专门的人员管理，不要让其他人插手。” 两天后，等陈晞出差结束回来上班时，就看见一个打扮职业端庄的年轻女生等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陈晞知道这就是陈德民给他安排的助理王晓玥。 虽说是助理，但名义上只是文员，因为陈晞虽然挂着执行副总裁的头衔，但根据德政的规定，只有董事级别的高管才有资格配秘书助理，所以陈德民就想了这个办法。 这天，陈晞坐在办公室，突然有人敲门，紧接着陈德仁就走了进来。 第3章 “没打扰到你吧？” 陈德仁笑着问。 陈德仁比陈德民小了好几岁，中等身材，脸型略尖，肤色偏黑，身形瘦削。 陈晞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却一下噤了声。 陈德仁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有一个人。 他们两个人说起来也不算陌生人，因为不久前在酒店里遇见过，只是彼此还不知道姓名。 那人看见陈晞，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你们还没见过吧？” 虽然陈晞表现得镇静得多，不过陈德仁看陈晞盯着人看，便开口道。 “这是顾聪。” 顾聪今天穿着颇为正式的浅灰色西装外套，头发上了发胶，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不少。 但尽管这样，他看起来还是和吴晓有很多相似之处，尤其是下巴，简直和吴晓一模一样。 陈德仁继续滔滔不绝向陈晞说着话，但都沦为了背景音。 “顾家曾经帮过我的忙……小公子一直在国外生活……一个月前刚从国外回来……来公司的过渡一下……” 突然，陈晞抓住了关键词，转头看向陈德仁，问道：“什么意思，是要来德政上班吗？” “对，我想来想去，就你这里最合适。” 陈晞听了这句话，这才收回了胶着在顾聪脸上的视线。 他偏头笑了一下：“我也是初来乍到，光杆司令一个，让……”，他瞟了一眼顾聪，“……顾小公子来，岂不是委屈了他。” 陈德仁忙道：“小顾不介意，是不是？”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顾聪。 顾聪会意，睁着眼睛看着陈晞点头，“我想跟着晞哥学习。” 样子安静乖巧，像只萌蠢可爱的猫。 内里还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陈晞不是很想看他拙劣的表演。 “别叫哥，叫我名字。” 顾聪脸上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明知道对方没说什么好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回应。 陈晞心里冷笑，脸上却一副正儿八经的感觉。 不过，陈晞还是架不住陈德仁想要把顾聪留在他这里的心，陈晞也不能太驳了陈德仁的面子，最后只能点头答应，虽然心里想吃了颗苍蝇般的恶心。 陈德仁和顾聪刚走，陈德民的电话就来了。 陈晞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人却走到百叶窗前，拨开了一条缝。 办公室外，王晓玥板板正正地坐在位子眼睛盯着电脑，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陈德民没说特别的事，就是晚上让陈晞回家吃饭。陈晞没住在家里，自己租了一间单身公寓，说是想住的离公司更近点。 陈晞答应了，晚上开了车到了宝林豪墅，母亲周韵宜一见他忙招呼他先吃饭。 周韵宜虽然年过五十，但气质娴静，看上去十分温柔可亲。 她知道今天陈晞会回家，特意让阿姨做了陈晞爱吃的菜，陈晞坐上饭桌的时候，菜还热着，米饭旁边还放着一碗热汤。 周韵宜平时也是讲究吃饭礼仪，但已经好多天没见到儿子了，还是忍不住问问工作辛苦不辛苦，还需不需要添饭之类的。 等吃完了饭，陈德民就把陈晞叫到了二楼的书房。书房面积很大，几乎占据了二楼的一半，除了靠墙排放着两个超大的书柜以外，西面还摆着一个宽大的茶桌，茶桌对面是一个嵌入式多宝阁，上面放着形态各异的紫砂茶壶，还有各种名贵的茶叶。 陈德民坐在茶桌后面，按了一下水壶开关，在等水开的时候，他又拿起一边案几上放着的茶叶罐，投茶，洗茶。 等到了第二泡茶的时间，陈德民才慢悠悠地问道：“来集团适应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难解决的问题？” 陈晞轻抿了一口茶，茶水略烫，但口感却比冷茶要好得多。 “我再适应适应再说。” 陈德民看着陈晞一副安心品茶的样子，心里有点不爽。 老子亲自动手给你烧水倒茶，你当成到了茶叶铺也就罢了，还说这么句屁话来敷衍老子。 “今天你叔叔来找你了？” 陈德民只好继续刺激他。 陈晞忍不住哼笑一声：“你都知道了，还多此一问？” “我不问，你就不说？” 陈晞没说话，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陈德民看得生气，差点骂出声来，但他强力压住自己脾气问道：“德仁找你有什么事情？” “你问叔叔不就行了。” 说完，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抬起屁股就准备走了。 这下，陈德民彻底怒了，他拍着桌子喊道：“你给我坐下！” 陈晞站着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陈德民。 陈德民本来还想耍耍老子的威风，但他看陈晞一副风雨不动、冷冷静静的样子，反而有了耐心。 这几年，陈晞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知道养儿子不能太听话，但老是这样对着干他也有点吃不消。 “今天和你叔叔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要安排在你身边？” 陈德民缓了口气，才问道。 陈晞蓦地听到陈德民提到了顾聪，他没说话，只是看着陈德民。 “这个人你要注意，随便找点事让他做做就行了。” “我知道。” 陈晞这才坐了下来，顾聪长得像吴晓这件事，他不确定陈德仁是凑巧还是故意的。 第4章 上一次住进了同一间房，这次更是被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你知道就好。” 陈德民喝了口茶，抬头看了一眼陈晞，放下茶杯才问道：““有没有谈女朋友？” 陈晞正准备拿起茶杯，听到问题的时候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冒着热气的茶水星星点点地洒了出来，不可避免地烫到了他的手指。 虽然被烫到了手指，但他还是不急不缓地放下茶杯，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残留的茶水。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热水沸腾时发出微小的气泡声。面前的茶水升起细细的热气，很快就消散不见了，茶香弥漫在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之间。 陈德民看着陈晞的脸色，忍不住又问道：“你和以前那个小吴还联系吗？” 陈晞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又重新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才回道：“不联系了。” 陈德民的表情明显地放松了，他脸上显出几不可察的喜色，试探道：“我让你妈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子怎么样？” 陈晞抬头看着陈德民正色地说：“爸爸，尽管我和吴晓分手了，但也不代表我会找女生结婚。” 陈德民脸上的喜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眼前义正词严的儿子，瞬间想起了两年前他出柜的样子。 他虽然没见过吴晓，但从儿子嘴里知道竟然喜欢男人，而且还交了男朋友的那个瞬间，他每每想起来都要心梗一回。 后来，陈德民从周韵宜那里得知儿子分手了，才松了一口气，但没想到的是，这么长时间了，这个臭小子不但没有改掉恶习，现在还口口声声说不会和女生结婚。 陈德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骂醒陈晞，还是该苦口婆心地给他讲道理。 恰在这时，茶桌上的手机响了，是陈德民的手机。 陈晞也看了过去，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德仁”。 陈德民接通了电话，陈德仁似乎在说公司里的事情。陈德民没怎么说话，只是间或地“嗯”了两声。 陈晞坐在一旁听了一会，他担心陈德民讲完电话以后还要继续教育他，于是拿起手机假装回消息，推开书房门走了。 正在打电话的陈德民看着消失在门背后的陈晞只能轻叹了一口气。 第3章 格格不入 顾聪很快就来德胜集团报了道，陈晞按照陈德民所说的没给他安排什么工作，一直与陈德民心口不和的陈晞这次却难得的采纳了相同的立场。 他见到顾聪第一面就怀疑了，因为他和吴晓长得确实很像。 现在陈德民的提醒更像是佐证，顾聪的出现的确太过于巧合了。 但如果只是巧合的话，也就罢了。 问题是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事情可能要远比陈德民想象得复杂得多。 其实就算是陈德民不说，其实陈晞也能感受到陈德仁在德政集团的野心。陈德仁是德政的营销总监，把控着营销大权，又是董事之一。 人到中年，有钱有妻有女，这种配置怎么说也算是人生赢家。 但现在这么折腾干什么呢？ 陈晞一直冷落着顾聪，连带着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王晓玥也是如此。 陈晞亲眼看到有次顾聪对着王晓玥热情地打招呼，但王晓玥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就走开了，留下顾聪一脸的尴尬。 陈晞刚来集团其实还是很忙的，而且出差也多，他有次出差了好几天，某天上班快到办公室前，才发现顾聪也坐在位子上。 他一副看上去没事做的样子，与旁边忙到像陀螺一般转个不停的王晓玥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聪还是穿着第一次见面穿的那件浅灰色的西装，不过人却没有衣服那么精神，只见他手撑着头，翘着二郎腿。 他动作虽然懒散，但眼神却冷冷地旁观着周围的人，仿佛与办公室里这些人有着明显的结界般。 陈晞信步走向办公室，顾聪斜眼一瞥看到有人走了过去，他懒懒地抬眉，却发现来人是陈晞。 顾聪立刻坐正身体，又快速仿佛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才看向陈晞，但陈晞根本没看他，而是迈着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上午过去了，陈晞开会到开到吐，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也就是吃个了外卖，幸好离下次会议还有半个小时，他趁着有时间出去换口气。 德政集团的园区面积很大，除了生产厂房以外，还有分属不同部门的办公楼，楼宇之间还建造了花园和长廊，经常有员工在这里散步。 陈晞在花园里刚走了两步，就发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顾聪一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随着激动的情绪晃动着。 陈晞无意刺探别人的隐私，他趁着顾聪还没发现自己，转身向另一条小路走去。 他没走几分钟，没想到在下一个路口，顾聪正迎面走来。他的电话显然已经打完了，微皱着眉，好像在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 陈晞知道躲不过去了，他于是站在原地，等着顾聪发现自己。 顾聪抬眼看见了陈晞，两人视线一对上，顾聪快速整理了一下表情，甚至摆出微笑的样子向陈晞打招呼。 陈晞随口问了句：“吃了吗？” 顾聪摇头：“还没有，刚才有点事耽误了。” 陈晞点点头，正想转身离开，这时顾聪又开口了。 第5章 “我对附近不太熟悉……” 陈晞只能站定看向顾聪。 只见顾聪左右看了看，耸耸肩：“算了，我还是点外卖吧。” 说完，就拿起了手机。 陈晞再次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背后的顾聪声音不大，仿佛自言自语般。 “……这里的地址是什么？怎么那么多选项？” 德政集团的办公楼、厂房很多，如果不写清楚，可能找个半天也不定能找到。 陈晞回过头看着还在手机上捣鼓的顾聪。 “你怎么来了这多天还搞不清地址，下次问王晓玥。” 顾聪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委屈的神情，但很快就不见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又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陈晞明知道王晓玥对顾聪并不友好，估计顾聪也不想触霉头，所以这种事他当然不会问王晓玥的。 他皱了皱眉，一股烦意涌上心头，他为什么要替顾聪着想。 但下一秒，他还是开口：“走吧，我带你去吃。” 顾聪“啊”了一声，显然很是惊讶，但陈晞已经转头走在了前面，顾聪只能快步跟上。 陈晞带着顾聪穿过几栋写字楼，又过了条马路，在窄窄的人行道上走了大约两三分钟才到了地方。 这是一家不大的店面，虽然已经过了午餐高峰期，店里的人不多，但比起旁边其他的店面，上座率还是高的。 陈晞挑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座位，又教顾聪扫二维码点餐，然后就起身准备走了。 顾聪有点惊讶：“晞哥，你不吃啊？” 陈晞听到顾聪又叫他“哥”，他还是忍不住纠正了一下：“别叫我哥，”然后顿了下又说道，“你慢慢吃，我还有会。”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顾聪盯着陈晞离去的身影看了一会，才低头划开手机，上面还保留着还款页面，他出了一会神才点开二维码开始点餐。 后来，顾聪在手机上约了陈晞好几次一起吃中饭，但陈晞都是简洁的拒绝，有的时候甚至干脆不回。 这样反复了好几次，顾聪也就再也没给陈晞发过消息。 过了几日，陈晞报名参加了一场徒步活动。这是一家跨国外企组织的活动，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甚至还有国外的同事参加，至今已经举办了超过20年了。 而且，这项活动会把一定数量的邀请码留给客户。 陈晞恰好有认识的人，知道他也感兴趣，就帮忙报了名。 早晨5点钟，陈晞就和大部队到了外企大堂前集合，然后坐上了大巴车出发。 这次活动选择的地点依然是周边的山区。他们周边山多，商业开发的并不充分，但并不是政府不愿意，而是这些山地海拔并不算高，但地势险峻，也没有庙宇道堂的加持，再加上环境保护的原因，一般情况下，普通游客是不会去的，不过却是各种户外爱好者的圣地。 大巴车避开了早晨的高峰期，开了50多分钟就到山下，七八十个人都下了车，准备拍个大合影，然后就正式出发。 陈晞和朋友也一起下了车，山间的空气清新怡人，他心情不禁大好，但紧接着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以为是看错了，又盯着看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顾聪。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愤怒。 朋友看他站着不动，于是问道：“怎么了，遇到熟人了？” 也许是陈晞看得久了，顾聪感受到了陈晞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向陈晞。 他刚露出点喜色，手臂也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打招呼，但陈晞根本没给他机会，已经背过身子去了。 “看错了。” 陈晞说完，特地拉着朋友站在离顾聪很远的位置。 等拍完了大合照，大家都开始沿着山路向山上走去。 一开始还是平坦的大路，坡度也不高，一众人说说笑笑聊着天，轻松惬意。 不过随着路程的推进，坡度开始上升，路边的野树野花也无人欣赏了，大家都埋头爬山。 整条路线是聘请的徒步俱乐部设计的，因为大部分人士都不是专业选手，所以路线的选择还是有缓有陡，沿途还在树枝上缠着红色的布条以防大家走错路线。 尽管是这样，陈晞出发的时候还走在后面，但一路走过去，本来一开始在走在队伍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开始休息起来。 陈晞的身体素质不错，而且从小练散打，忍耐力和持久度都要过一般人，所以他一路走的还算顺畅，路上停下片刻就继续往前走。 但陈晞朋友的体力没那么好，走了四十多分钟以后，他就开始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 起初，陈晞还陪着他一起休息会，不过，陆陆续续擦身而过好多人，朋友觉得对不住陈晞的好体力了，干脆和他分开了，让陈晞自己先走了。 陈晞也没客气，和他约好了补给点见就走了。 很快，陈晞前面几乎看不到其他人了，一个多小时以后终于登了顶，这些未开发的野山来的人少，而且树枝并不算繁茂，也不高，所以视线是极好的。 陈晞站在山顶看了一会风景，很快三三两两的人也上来了，陈晞也就下山了。 下山更加轻松些，又走了不到一小时，他就到了补给点。 这次路线分为了上下两段，大部分人都会在走完上半段后选择结束，只有少数人才会继续完成下半段。 第6章 补给站是山间的一处空地，几张大桌上摆着面包、三明治，还有咖啡、茶、水等饮料。 这是五月间，山风吹来，背上的汗被吹得一干二净，陈晞竟然感到一丝凉意。 他在补给站吃了点东西，等着和朋友汇合，远远看到顾聪也下了山。身边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 两人挨得很近，显然是认识的。 顾聪看起来状态还算不错，陈晞仔细看了眼他身边的高个子男人，竟然是个外国人。 他身高超过190，高鼻深目，长相俊朗。 两人站在空处边吃东西边聊天，那个外国人说话声音太大，陈晞就算不想听也免不了听到一两句。 “我在g大学政治经济学。” 一副侃侃而谈，又眼高于顶的样子。 陈晞默默地背对他们翻了个白眼，好在这时陈晞的朋友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补给站。 “那个是谁？” 朋友口里嚼着面包，一边费力地咽下，一边抽着空解释。 “公司招的实习生。” 只是实习生而已，装得好牛逼。 陈晞心里吐槽。 第4章 半山 下半程朋友自然是不参加，他忙不迭地坐着公司的大巴车走了。陈晞转头看了一圈留下来的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里面竟然有顾聪。 当然身边还有那个傻大个。 陈晞转身走了，还没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不爽是来自哪里。 下半程的难度其实和上半程差不多，但是上半程耗时两个多小时，虽然中途也补给了一些食物和水，但体力的恢复并没有那么快。 所以，陈晞从一开始就走得并不算快。 而且，下半程的人少了很多，上半程走个几分钟就能看到同行的人，下半程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好在，一路上还是有红色的布条绑在枝条上指引方向。 走了一个多小时后，陈晞看了看表也不过三点多，但温度明显低了不少，虽然爬山一直在发热，但摸着路上的石块或者树干都会觉得一阵冰凉。 陈晞算了算时间，快得话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看到下山口了。 就在他抬头四望时，脚下突然一滑，他的脚竟然被卡在一棵树旁的洞里。 这个洞极窄，他刚滑进去的时候还没太在意，以为很快可以把脚拉出来，但他左右试了试，还是不行。 于是，他找到旁边一个断树枝试图把洞弄大一点，费了半天劲，洞口终于大了不少，陈晞才好不容易把脚拿出来。 他坐在地上感受了一下脚的情况，不算特别好，有明显的疼痛感，估计是扭到脚了。 但是没别的办法，他只能站起来继续走。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沿着标识走或许能看到队友，就算看不到，他撑撑应该也可以。 但当他站起来时，刚踩到地上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他没想到脚已经疼到没办法动的地步，紧接着还没站稳的他，想扶住身边的树，哪知手里一空，他就从山上滚了下去。 陈晞躺在地上好一会才从疼痛中缓过来，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勉强靠着树坐了起来。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求助。 但当他摸了摸口袋时，心一下子凉了，手机不见了。 很可能是刚才滚下来的时候掉出来了。 他呆了一秒，立刻回想自己的包里的物资。除了一个在补给站多拿的面包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开始思考终点站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一直没到，估计要到两三个小时以后了。 如果他们返回来找自己，那么最少又要一两个小时，那么就是说自己最少要在这呆五个小时。 即使是一切顺利，自己铁定是要呆到天黑了。 周围很静，几乎没什么声音。 不知道会不会有路过的队友，陈晞抱着这样的想法每隔几分钟就大声喊“救命”。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带点水，因为每喊一次，他就觉得自己又渴了一分。 如同预料的，他的喊声根本没有回应，但他还是坚持继续喊，因为除此以外，也没别的办法。 突然，距离他头顶几米远的地方似乎有声音传来。 陈晞无法移动身体，只能扭着头拼命地向上看。 “晞哥……” 声音在山间飘飘忽忽传动。 陈晞不管叫的是谁，大声地回应。 “救命！救命！” “晞哥？是晞哥吗？” 陈晞这回算是听清了，是顾聪的声音，在叫他“晞哥”。 他一直反感顾聪叫他哥，现在听到顾聪的声音，不管是他在叫什么，他都欣喜若狂地答应着。 “晞哥你在下面吗？” 顾聪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我，我的脚崴了，走不动了。” 陈晞尽可能发出最大的声音，然后等着顾聪的回应。 但等了很久都没等来顾聪的回答。 陈晞一开始想是不是顾聪没听到，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刚听到顾聪声音的兴奋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自嘲。 说实话，自从顾聪进公司以来，他从来没给对方好脸色看，他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心里对自己一定积攒着很多的怨怼。 这会儿见到自己遇到困难，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会想着救自己。 说不定只是会打个救助电话，或者等到了终点才会把遇见自己的事情告诉主办方。 第7章 想到这里，他又把自己得救的时间默默地推迟了几个小时。 其实这已经不算是最差的情况，起码有人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但他其实还是无法掩饰心里那点点的失落。 就在他对着树发呆，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晞立刻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时候天色已经没那么亮了，再加上树荫的遮盖，陈晞的目视距离超不过两三米。 等声音越来越近，传来了一声“晞哥？” 竟然是顾聪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晞哥？” 陈晞顾不上想太多，忙答应：“我在这里。” 脚步声立刻向着陈晞的方向走来，很快，顾聪整个人出现在了陈晞的面前。 陈晞看到顾聪的脸的瞬间情绪有些复杂。 “你怎么下来了？” “你的脚不是崴了嘛，我下来背你上去。” 顾聪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陈晞。 陈晞愣了，他看着顾聪咽了口唾沫，想了想措辞才回道：“你背不动我。” 顾聪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晞：“不会吧，试试看。” 说着，顾聪蹲下身子，两只胳膊就要往陈晞的咯吱窝伸去。 陈晞连忙挡了一下，“你真不行。” 顾聪蹲着，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陈晞还是有点不太信任顾聪的小身板。 “你手机在吗？打电话给主办方吧。” “我刚才在上面就打了，不过，现在又没信号了，而且他们找过来也要好几个小时了吧。” 陈晞才知道原来顾聪已经打过电话了，那他其实可以直接走掉，或者在原地等着救援，方法很多，着急下来要背他上去简直就是最笨的方法。 “那你下来干什么？” 陈晞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脚崴了，总要有人背你上去的嘛。” 顾聪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要背他上去，好像他的人生没有太多的选择，就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线行走一样。 “好吧。” 陈晞平时不是那种能够被人左右的人，但此时此景，不知道为什么顾聪几句话就让陈晞也觉得让顾聪背他上去是唯一的选择一般。 陈晞点点头，只好把选择权交给了顾聪。 顾聪看到陈晞答应，立刻倾身向前想扶着陈晞的胳膊，两个人的脸猝不及防地挨得极近，这下，四目对视的两个人都愣了几秒钟。 “哎呦……”陈晞及时呻吟了一声，顾聪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很疼吗？” 顾聪皱着眉，看向陈晞的脚，他用手轻轻地按了按，动作自然无比。 “好像肿的挺厉害的。” 轰隆隆一声雷声响，两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都抬头看向天空。 原来一直以为是天色暗了，没想到云层也厚了，挡住了太阳光。 “动作快点。” 顾聪催促起来，他背过身让陈晞上来。 陈晞只好上去，顾聪起得不算顺利，但还是站了起来，不过没走几步，黄豆大小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顾聪背着陈晞穿过山间的树走到陈晞滚下来的那个大坡前才停下顺了几口气。 山间的雨说来就来，而且雨量并不小。 很快，土坡就被打湿了。 两人尝试了一下，发现背着一个人根本上不去，最后还是改成顾聪扶着陈晞上去。 但泥泞的土坡比他们想象的要湿滑很多，顾聪走了两步也总是打滑，他不敢想象陈晞走在的这样的路上会怎样。 两人只好原路返回坐了下来。好在两人都穿着登山服，不至于那么快就湿了，但看这雨势，估计也挺不了多久。 陈晞有点愧疚，本来顾聪可以自己走，估计现在已经到终点站，因为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到。 他正想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东西，是一件雨衣。 他转头看向顾聪。 顾聪把手里的雨衣又往陈晞脸前递了递。 “穿上吧。” “你穿。” 陈晞推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我陈晞还能抢别人的雨衣穿。 “你穿吧。你本来就崴脚了，要是发烧怎么办？救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 “我没那么脆弱。” “你别逞强了好吗？” 顾聪本来坐在陈晞旁边，他转过身蹲在陈晞面前，强势地把雨衣套了上去。 陈晞看着给他认真穿雨衣的顾聪一时嘴里发堵，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怎么了，感动了？” 顾聪早就感受到陈晞的目光，他笑着调侃一句。 “你准备得还挺齐全。” 陈晞想了半天，才回道。 “那当然，这是我姐临走时非要给我装的。当时还嫌麻烦，现在还派上用场了。” “你还有个姐姐？” “嗯。” 陈晞以为顾聪还会大谈特谈他姐姐，但他就简单回答了一句，就没说话。 “刚才和你一起走的傻……大高个呢？” “你说william啊？他说累了，半程结束就回去了。” “他体力那么差啊？我看他白长那么高的个子了。” 陈晞的话有点酸，但顾聪好像根本没听出来似的，也跟着笑了笑。 陈晞见顾聪没反驳，心里才舒服了点。 第8章 第5章 听雨 “你跟那个william聊什么呢？” 陈晞和顾聪坐在雨中的山间，没话找话。 “瞎聊。” 顾聪简单的两个字就打发了陈晞，让他又生出不爽。 陈晞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雨。 顾聪可能也发觉到了自己回答的过于生硬，过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约好和他去g大看看。” 雨并没有停歇的意思，顾聪的头发已经被完全打湿了，雨水沿着他的脸往下流。他的上衣已经湿透了，身上估计也冷。 “我们一起穿雨衣吧。” 顾聪还想拒绝，但陈晞一声“过来”，顾聪也只好听话。 陈晞把雨衣横过来披在两个人头顶，也许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雨衣，陈晞的胳膊一伸揽住了顾聪的肩。 顾聪心下一动，看向陈晞。而陈晞却没有看他，只是转头看着面前的雨雾。 陈晞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了过来，顾聪刚才一直被雨淋，确实开始冷了，现在和陈晞紧紧的靠着，他身上才慢慢得热了起来。 “对了，你在国外读什么专业？” 两个人在雨中默默地坐了一会，陈晞终于开口打破了尴尬。 “……人类学。” 顾聪似乎犹豫了一会才回答道。 “难吗？” “就那样吧……” 顾聪低下头随手拔了一根草在手里揉搓着玩。 顾聪垂着头，从陈晞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眼睛几乎一眨也没眨地盯着草玩得很专注。 陈晞的眼光慢慢朝下走去，最终停在了顾聪的手上，他的手指纤细白皙，绿色的小草在他的细长的手指间翻来覆去。 陈晞的手离得并不远，两个人的手不论是肤色，还是粗细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聪似乎感受到陈晞的目光，他抬头看过来，眼里带着疑问。 陈晞预判到了顾聪的动作却完全不想避开，顾聪的眼睛就这样撞进了陈晞的凝视里。 顾聪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着前方，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说完，仿佛要确认般又回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陈晞，看到陈晞还是盯着他，他再次把头拧了回去。 “你紧张什么？” 陈晞突然想要调戏顾聪。 顾聪没抬头，只是低着头捏着草。 “没紧张啊。” “那你怎么这么热？”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着，陈晞对顾聪的体温变化最有话语权，但顾聪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手一掀头顶的雨衣，就要站起来。 但他还没站起来，腰就被人狠狠地箍住了。 顾聪回头看向陈晞，夜色已铺满了山间，但陈晞的眼睛却很亮，他直直盯着顾聪，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别动。” 顾聪本来要直起的身子突然从内里不太坚定了，而陈晞敏锐地感受到了顾聪不会反对，他趁着机会又用了些力气，顾聪只好又坐了回去。 顾聪撇过头没看陈晞，因为陈晞的手一直没松开，还放在顾聪的腰间。 陈晞的手很大，很热，在顾聪的腰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但存在感十足的热源。 顾聪的身体温度又高了些，连脸也烧了起来，不过，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陈晞应该看不出来。 “你脸红了。” 顾聪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转过头看向陈晞，而陈晞嘴角翘起，也在看着顾聪。 顾聪的腰很细，的确是像想象的那样一只手就可以握住般，而且精瘦的没有一丝赘肉，陈晞有点挡不住自己发散的想象力。 两个人四目相对，不知是谁的心跳如鼓，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般，只有山间的雨滴随着重力不停歇地落在地上、叶面上。 就在顾聪害怕自己的喘息过于急促会被发现时，突然一声清脆的哨子声远远地传来。 顾聪猛地松了口气，他率先别过眼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可惜，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很快，又有几声哨子声传来。 顾聪终于站了起来，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到土坡的位置。 他抬头向上看去，有光闪过。 是手电筒。 他立刻举起手机，大喊起来。雨水甚至流进了他的嘴里，但他顾不上这些。 “有人吗？我们在这里。” 几簇灯光向顾聪的闪过来，还有几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人向下看来。 陈晞坐在原地并没有着急动，他甚至觉得这些救援人员来的速度过于快了。 主办方举办徒步活动这么多年从没出过这样的事情，甚至连轻伤剐蹭都没有过，当时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和俱乐部联系了专业救援队让他们进山。 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两个小时内再找不到人就报警，不过还好，顾聪下坡时报告了具体的位置，这极大地加快了救援队的搜寻速度。 陈晞被担架送了上去，顾聪还是自己爬上去了，很快，两个人就被送到了就近的医院。 医生检查了一下陈晞的情况，情况却比想象的要轻得多，从x光片上，脚没有骨折，甚至也没有骨裂，就是肿胀的比较厉害。 医生说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了。 顾聪站在旁边听了半天，等陈晞被推出来，他特地避开医生，低声问道：“要不我们去个大医院吧？” 第9章 这家医院是近郊医院，肯定比不上市区的大医院，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救援人员肯定是要找最近的医院，如果有必要再转院也可以。 陈晞看着凑在他脑袋边上的顾聪，不想让他离自己太远了。 “怎么了？” “我看你的脚肿得这么严重，医生却说没什么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大医院再查查，嗯？” 顾聪话语中透露出一点点的亲昵感，仿佛在说服一个不太听话的小孩一样，也许这就是两个人困在山里几个小时的功劳。 陈晞故意低着头想了半天，才点点头。 “好吧。” 陈晞拿着顾聪借他的手机，打电话给了周韵宜。 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周韵宜就出现了大厅的门口，紧跟其后的是踏着大步子的陈德民。 陈晞招了招手，周韵宜才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陈晞，急忙走了过来。 周韵宜显然着急出门，穿着打扮没有平时那么精致，但一眼看过去，还是气质出众优雅得体。 她皱着眉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半蹲着仔细看了看陈晞的腿，问道：“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 “拍了片子吗？” “拍了，说是肿了。” 站在周韵宜身后的陈德民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母子的对话他是听着呢。 听罢，他开始发号施令了。 “去xx医院再看一下。” xx医院是著名的骨科医院，去这里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陈晞没什么意见，不过走之前，他觉得有必要让父母认识一下顾聪。 “这是顾聪，就是他最先找到我的。” 周韵宜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不作声的顾聪。 她看到顾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陈晞，才开口温和地道谢。 “真是谢谢你了。” 顾聪可能是遇到长辈有点紧张，他连忙摆手，回道：“没事，没事。” “有空去家里做客，阿姨给你煲汤喝。” 周韵宜热情的邀请，但顾聪只是点点头，他心里并不会当真。 陈德民站在一旁没出声，等周韵宜和顾聪寒暄了几句，他才向顾聪伸出手。 顾聪愣住了一下才伸出手回握了一下。 “谢谢。” 陈德民穿着休闲服来的，但周身气度看上去的确是不太一样。 “你们俩怎么都来了，让司机来不就行了？” 陈晞问周韵宜。 周韵宜拍了一下陈晞的肩膀：“说什么呢？你出这么大的事，我们还坐得住吗？” 陈德民开口道：“行了，到车上说吧，赶紧去医院。” “妈，衣服带了吗？” 周韵宜这才想起来，把手里提的袋子递给他。 陈晞打开看了看，又转手递给顾聪。 “你去卫生间换了吧，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顾聪愣了没接。 “快换了吧，就是可能有点大，来不及去买，就让我妈带了几件我的衣服。” 顾聪这才接过袋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我才要谢你呢。” 陈晞看顾聪手里拿着袋子不动，催道：“愣着干嘛，快去换衣服，换完了我送你先回家。” 顾聪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周韵宜和陈德民，发现他们应该没听到陈晞的话，连忙拒绝：“你的脚要紧，你先去检查，我自己打车。” 陈晞坚持了一会，但顾聪也坚决不同意，陈晞只好作罢。 顾聪目送着陈晞和父母消失在门口，他才慢慢转过身，向卫生间走去。 他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的确是有点大了，毕竟陈晞的个子比他高，骨架也比他大。 顾聪正看着镜子的自己，手机突然响了，“陈德仁”的名字看得他眼睛痛。 “电话怎么打不通？” 陈德仁给他打电话一向没什么开场白。 “在山里没信号。” “你和陈晞进展得怎么样？” “还好。” “你加把劲。” 顾聪背过身，不想看镜子中的自己。 陈德仁没在意顾聪有没有回答，又说道：“对了，你有空去看看你姐。” “我知道。” 电话挂断了好一会，顾聪还是紧紧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地站着。 第6章 顾晴 等顾聪出了医院，已经半夜了，好在医院附近总会有出租车等活，所以他很快就打上了车。 出租车从郊区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市区顾聪住的小区，顾聪尽管满腹心事，但架不住这一天又是徒步爬山，又是淋雨，他也熬不住了，睡了一路。 小区不让进出租车，顾聪下了车步行五分钟到了一栋公寓楼下，熟练地按下密码后打开了大门。 他走进公寓大堂，凌晨时分，大堂里灯火通明，但是空空荡荡，踢踏的脚步声让本来坐着保安抬头望了过来。顾聪朝他点点头才走到电梯前。 电梯门打开以后就是入户门，顾聪在门把手上输入指纹，门打开的瞬间，玄关的感应灯亮了。 房间里除了玄关，一片黑暗。 他没有开灯，而是等适应了黑暗才换了鞋走进客厅。他抹黑熟门熟路地走到沙发旁，果然看见有人躺着。 顾聪蹲下来，在黑暗中借着玄关微弱的光源辨认了一会，顾晴已经睡着了。 第10章 她侧身躺着，光着脚，身上只穿着睡裙。空调还开着，室内的体感有点凉。于是，他去顾晴的卧室找来一条薄被给她盖上。 做完了这一切，顾聪才坐到沙发旁的懒人沙发上，黑暗中，他瞪着天花板好久才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他还躺在顾晴家的懒人沙发上，而原本盖在顾晴身上的薄毯转移到了他身上。 顾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到处找人。最后，才在厨房找到了顾晴。 顾晴背对着顾聪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顾聪故意加重脚步声，然后才喊了一声：“姐。” 顾晴闻声转过身，问道：“你醒了？” 顾聪瞄了一眼她的小腹，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变化。 不过，下一秒，顾聪看到她手里拿着刀，吓了一跳，声音有点大：“你拿刀干什么？” 顾晴却好像不太在意，她微微笑了笑：“别担心，我想给你做点早饭。” 顾聪匆匆走过来，想把她手里的刀拿走。 “你让阿姨做就好了，你现在这种情况还做什么？一会又吐了。” 顾晴怀孕才两个月的时间，但她的早孕反应特别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嘴里一直发酸发苦，所以，顾聪才不让她进厨房，害怕她又难受了。 她的失眠问题也非常严重，每天睡眠不过几个小时，昨晚，她睡不着躺在沙发上休息，顾聪来之前，她才刚刚睡着。 顾聪也带顾晴看过医生，但医生检查了各项数据，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说可能是怀孕激素变化的缘故，情绪焦虑可能也加重了她的失眠问题。 顾晴放下刀，看着顾聪问道：“你这身衣服怎么这么大啊？” 顾聪还没回答。 顾晴又问道：“你昨天不是去徒步了吗？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啊？” 顾聪停顿了一下，才回道：“衣服湿了，我换了一套。” “好了，”顾聪边说边把顾晴推出厨房，“你去休息吧。” 等顾聪从厨房出来时，顾晴正在沙发上看电视。顾聪能感觉的到顾晴的无聊，怀孕了身心都是折磨，她只能挨一天是一天。 顾聪坐在沙发上陪着顾晴看了一会电视，顾晴突然想起什么，她打开手机查了一下，问道：“你下周二有空吗？陪我去产检吧。” 顾聪点头答应，顾晴才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到了周二，顾聪一大早就去了顾晴家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的相邻楼栋，走过去也就五分钟的时间。 不出顾聪的意料，顾晴3点多醒来就一直没睡着，顾聪进门时，她正斜靠着沙发看电视。 顾聪走进客厅，顾晴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顾聪暗自懊悔，自己要是晚来一会，顾晴可能就睡着了。 “你睡会吧。”顾聪劝道。 顾晴的眼下泛起隐隐的青色，她其实还很年轻，也就比顾聪大三岁而已，但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却憔悴不堪，根本没有她这个年龄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不用了，预约一次太麻烦了。” 顾晴边说边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 顾聪知道顾晴跟他一样倔，他也就没再劝，而是问道：“吃饭了吗？” 顾晴摇头。 顾聪在网上说甘蔗汁对害喜有用，他今天来的时候特地买了几根甘蔗，他让阿姨收拾一下榨汁拿给顾晴喝。 顾晴好歹算是喝了一些，才和顾聪一起出门了。 顾晴预约的是本市很有名的私立医院，据说很多名流有钱人都喜欢去这里，不仅仅因为有顶尖的医术，更重要的是私密性很好。 顾聪不用开车，顾晴配有专职司机，医院里也是全程有专门的护士引导，报告也不需要拿，但顾聪知道这个时期的顾晴尤其脆弱，尤其是看到其他的孕妇都有家人陪伴的时候。 顾聪把顾晴送回家才去了公司，电梯前空无一人，他无所事事地等着电梯。 眼看着电梯从地下车库上来，门一打开，顾聪却愣了一下。 里面是好几天没见的陈晞，他坐在轮椅上，旁边站着司机。 尽管坐在轮椅上，他还是穿着成套的西装，脖子上还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 而此刻，这个人正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聪看。 “干嘛呢？进来。” 顾聪这才走了进来。 电梯门合上了，密闭的空间里，没人说话。 两个人几天前还是难兄难弟，今天猛地一见面，换了个场景，顾聪竟然有些尴尬，他有点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指。 罢了罢了，对方是个病人，还是我主动点吧。 “晞……陈总，”话要出口才改口的顾聪，舌头差点打结，“脚恢复的怎么样了？” “怎么不叫我晞哥了？” 陈晞的声音有点冷清。 顾聪瞄了一眼装作木头人的司机，本来就是你不让我叫的，现在又有下属在，当然要给你个面子啊。 不知好歹。 顾聪默默吐槽没出声。 木头人司机心里也在吐槽，小陈总也未免太霸道了吧，强按人头让人叫哥。 啧啧啧。 陈晞对此一无所知，但他看着梗着脖子没眼色的顾聪又不好当着木头人的面调教，只好暂时放过顾聪。 好不容易到了楼层，司机推着陈晞下了电梯。 第11章 “你回去吧。” 陈晞把司机赶走了，然后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不叫我晞哥？” “你不是不让我叫吗？” 而且还说了好几次。 “那……那是以前，现在可以。” “哦。” “走吧。” 顾聪自觉地推着陈晞去了办公室。 坐在位子上的王晓玥看到陈晞进来，立刻站了起来问好。 陈晞点点头，就让顾聪推着他进了办公室。 王晓玥还是第一次看陈晞和顾聪同进同出，虽然陈晞是坐着轮椅。她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波涛万丈。 不过，当她第八次看到顾聪推着陈晞进办公室之后，她已经心静如水了。 没多久，王晓玥接到电话通知，公司的司机全部被派出去了。陈晞有一份重要的合同需要送去外地签字，刚好对手公司在本地分公司的员工要去母公司出差，所以需要先把合同送到这位员工手里。 本来一切安排妥当了，员工也在机场等着，准备拿到了直接登机，结果现在她接到通知没有司机，只能自己想办法。 王晓玥自己分身乏术，因为下午有重要的客户来访，她之前已经为此做了很多准备，现在如果临时走开，届时出了什么岔子，谁也承担不起。 王晓玥敲开了陈晞的办公室，请示这件合同怎么送。 陈晞想了想：“让顾聪去。” 王晓玥嘴动了动，但没出声，也只是说了句“好的”，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嘟囔什么呢？” 但这一切没逃过陈晞的眼睛。 王晓玥转过身来，脸上单纯得可怕，“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 陈晞看了一眼王晓玥，挥了挥手，让她出去了。 王晓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对着电脑才悄声说了句“恋爱脑”，也不知道在说谁。 顾聪上了机场高速，咬着牙抽空看了眼放在副驾驶上的文件，心里后悔了一万遍，不该打肿脸充胖子接了这差事。 他双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身体前倾，盯着前方的路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放松。 高速路上的车速都不慢，顾聪只得跟着提速，而且等文件的人已经开始催了，说是登机时间马上就到了，如果再不来，他就赶不上飞机了。 等顾聪气喘吁吁地赶到机场送到文件后，他后背全湿透了，不过，尽管是这样，他却感到有点点兴奋，好像帮陈晞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回程的路上，顾聪终于放松下来，慢悠悠好似开着老爷车似的，他心情很好，尽管途中被超车后，司机朝他竖了中指。 开到一半，陈晞突然打了电话过来。他刚好遇到红灯，这才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点了接听。 陈晞的声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 “干嘛呢，还没回来？” 顾聪嘴角上扬，懒洋洋地回道：“路上堵车，你不知道机场高速一直都很堵吗？” 陈晞轻笑了一声：“知道了，这回谢谢你了，回来请你吃饭。” 顾聪答应地很快：“好啊。” 然后，又加了一句，“我这也是为了工作，不用感谢我。” 陈晞又笑了，他知道顾聪还在开车也没多说，就挂了电话。 不过，当天晚上的饭还是没吃成，因为陈晞突然接到出差任务，所以匆匆收拾了行李就去了机场。 后来，好不容易等待陈晞教好了，顾聪又病了。 第7章 生病 顾聪在睡梦中被手机震醒，他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他不想接电话，但无奈电话一直在震动，他眯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原来是陈晞。 他张了张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发出声，只听电话对面的陈晞停顿了一下才问道：“……你病了？” “你家在哪里？” 顾聪脑子根本没办法转，听到陈晞问什么就答什么，然后又在陈晞“挂吧”的命令声中乖乖挂了电话。 他几乎是扔了电话就睡着了，哪知又过了没多久，手机又响了，他皱着眉接电话，听见陈晞问他：“可以起来吗？开下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陈晞的声音听上去竟然很温柔。 顾聪眯着眼看了下手机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了，他没多想就把密码发了过去。 陈晞打开顾聪家的密码锁，他一踏进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陈晞皱了皱眉，在门边的墙上找到了中央空调的控制板。 面板显示的温度只有17度，他调到23度才停手。这么冷不生病才怪呢。 这是一间风格简约现代的复式，入眼都是白色，白色百叶窗，白色的沙发，只有沙发上方垂下的三组线条极简的黑色灯具打破了白色的禁锢。 百叶窗没有关，上午的阳光透过超高的大落地窗一览无余地照射进来。 一楼只有客厅和厨房，陈晞正准备从扶梯上二楼，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暗哑的招呼声。 陈晞抬头一看，顾聪正站在二楼挑空层低头看他。他手扶着栏杆，身子微倾，看上去有点憔悴。 挑空层的装饰风格和房间其他部分差不多，白色居多，但地面的设计却一分为二，靠内侧的一半是原木色的地板，靠外侧的另一半是玻璃。 而顾聪正站在玻璃地板上。 他可能是一直在睡觉的缘故，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长款的淡灰色丝质睡袍，中间用带子松松地打了一个结。 第12章 睡袍的领子有点大，露出了一半的锁骨，胸前白皙的皮肤上有几条睡觉时压出来的红色的印子。 可能是发现了陈晞的眼神，顾聪拢了拢领子，但他却忽视了睡袍的下部。 陈晞的视线向下移动几秒后，他立刻偏过了头。 虽然及时收回了眼神，但这几秒的记忆却似乎保存了很久，而且反复播放。 透明的玻璃板使得顾聪下半身几乎一览无遗地暴露在陈晞的眼前。除了他纤细的小腿以外，甚至连大腿也若隐若现。 陈晞不知道顾聪知不知道他的玻璃地板有这个坏处，但他一时不好出声提醒，只能一路低着头上了楼梯。 顾聪神色萎靡，脸色发白，唇色也很淡，也许他根本没精力想到自己是不是走光了。 他等陈晞走到面前，才直起身子哑着嗓子问道：“晞哥，你忙完了吗？” 陈晞没回答顾聪的问题，而是问道：“吃药了吗？” 顾聪摇头：“早上还没有吃呢，要不是你来，估计我要睡到中午了。” 两个人站得很近，陈晞甚至能感受到顾聪身上的热度。不知道为什么，陈晞总觉得病了以后得顾聪显得软软的、暖暖的，总有种忍不住想要碰他、摸他的谷欠望。 陈晞的脸几乎贴了上去，他甚至想用额头贴过去，但理智还是控制住了他的冲动。 而对面的顾聪可能是病了，他对陈晞这些非分之想一无所知。 陈晞最终只是伸出手摸了摸顾聪的额头，手下的皮肤还是有点发烫。 “我带了早饭，你吃完了，把药吃完再睡。” 顾聪乖乖地点头，他在一楼沙发上吃了半碗粥，又喝了药，才上楼去睡了。 临睡前，顾聪还不忘和陈晞告别，并告诉他，把门关上就好。 陈晞答应了，但其实没走，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他能不打电话就不打电话，尽量和其他人发消息沟通。 时间不知觉地到了晚上，玻璃窗外的灯光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陈晞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他没有开灯，而是走到了窗前，沙发旁边还放着一个小书柜，上面摊着几本书，扶手上还放着一副眼镜。 他看了看书柜里的书，是关于人文社科类的专业书籍。 陈晞把书收好，直起身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外面的夜景，这时，背后响起了顾聪的声音。 “你一直都在这里？”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嘶哑了，不过充满了惊讶。 落地窗的百叶窗还是没有合上，客厅旁边的开放式厨房有一扇设计感十足的很大的圆形窗户，窗外的灯光照了进来，房间里并不算黑。 沙发和桌面上散落着电脑和文件，显然刚才陈晞一直在这里加班。 站在窗前的陈晞沉默地看着窗外，他其实跟传说中的总是西装革履的霸道总裁或是浑身名牌护体的富二代并不一样。 他看起来要接地气得多，平时经常穿的都是一些小众的品牌，手腕上带的也是平价商务男表，跟那些动辄几百万的钻石名表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为了显得比较商业的话，他可能连手表都不会戴。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没去公司的原因，他穿得更休闲了，从背面看，更像是一个心怀希望的大学生，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企业家。 顾聪站在二楼看了一会陈晞，才拿捏起惊讶的语气问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陈晞一听到顾聪的声音，立刻转身向他走过来。 顾聪出了一身汗，他换掉了睡袍，穿了t恤和休闲裤才下来。 陈晞站在楼梯口看着顾聪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直到走到自己面前。 “好点了吗？” “出了一身汗，好像热度没那么高了。” “那就好，我叫了外卖，你是不是一天没吃了？” 顾聪还是没什么精神，他恹恹地说道：“不想吃啊。” 声音又软又轻。 昏暗的房间和被阻隔在窗外的静谧夜景好像让整个空间染上了一层温情的外衣，陈晞没有细想这里面裹住的是哪个灵魂，而是冲动又自然地哄道：“还是吃点吧，好得快。” 顾聪看向陈晞，陈晞眼里流淌着一些让他不太懂的东西，他莫名紧张起来，心跳也快了许多，呼吸声似乎都重了几分。 他突然觉得和陈晞的距离太近，他担心对方会看出来自己的紧张，于是想绕开陈晞去开灯，这时门铃响了。 顾聪松了一口气，他正准备走过去开门，陈晞阻止了他：“我开吧。” 顾聪以为是外卖到了，而且陈晞的确离门更近，于是就点点头。 陈晞走过去，拧开门把手，门口却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穿着宽松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饭盒。 在看到陈晞的瞬间，女人脸上闪过几乎是惊惶的神色，陈晞正在疑惑之时，顾聪走了过来。 “怎么了？” 顾聪看陈晞站在门口半天没动才走了过来，他看到女人惊讶地问道：“姐，你怎么来了？” 顾晴的五官和顾聪并不算特别像，但他们俩人都有一种一脉相承的乖巧气质，一看就是一家人。 顾晴看到顾聪之后，又向陈晞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有点复杂的神色。陈晞以为顾晴是在心疼自己生病的弟弟。 她把手里的饭盒递给顾聪：“我看你病了，害怕你饿着，所以给你送饭来了。” 第13章 顾聪接过来，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埋怨道：“你怀孕呢，还送什么饭，要不让阿姨来送啊。” 顾晴尴尬了一瞬，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她昨天给顾聪打电话，顾聪没接，过了几个小时才给她回了信息，说自己病了。 顾晴知道他一个人住，有点担心他，所以就让阿姨帮忙做了点清淡的菜，顺便看看顾聪的情况，哪里想到他这里还有其他人。 顾晴连忙和顾聪道了歉，也没有和陈晞打招呼，更别说进门了就急匆匆地走了。 顾聪手里提着饭盒，眼底担忧的神色还是抹不去。 陈晞以为顾聪是担心顾晴的身体，很自然地帮他拿过饭盒，问道：“你姐姐怎么很紧张的感觉？” 顾聪脸上挤出点不自然的笑：“是吗？可能是怀孕的缘故……” 陈晞见他好像也不太想多谈这件事的样子，于是转换了话题：“外卖怎么还不到？今天不知道你姐姐也会送饭，看来要剩饭了。“ 顾聪接过话题，笑着说：“那我不管，你要吃完。” 陈晞把顾晴带来的饭盒放在的厨房的吧台上，顾聪打开一看，虽然嘴上说着都是自己爱吃的，但其实他并没有吃多少。 后来外卖到了，他倒是很给面子，就着米饭，吃了半碗的汤泡饭。不过，剩下的菜陈晞也没吃完，顾聪挑了几样放进了冰箱，说是明天吃。 陈晞看顾聪的情况好了很多才起身准备告辞。 顾聪送他走到门口，突然问道：“我能预定一个生日礼物吗？” 第8章 白月光 顾聪送他走到门口，突然问道：“我能预定一个生日礼物吗？” “你什么时候生日？ 顾聪不答，只是坚持问道：“可以吗？” 陈晞笑了笑答应：“当然。” 顾聪还是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卖了个关子：“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顾聪又休息了一天才去上班，陈晞还是一如既往的忙，但他还是信守承诺，专门把和顾聪约定好的日子空了出来，还叮嘱了王晓玥到了日子提醒他。 到了约定好的周末，顾聪一大早就坐着地铁去找陈晞，他能不开车就不开车。 顾聪站在小区门外等陈晞，不一会，陈晞的车就出来了。 等顾聪上了车，陈晞打量了他两眼，只见他头上戴着棒球帽，脸上戴着墨镜，还背着双肩包，活脱脱是出去郊游的架势。 陈晞调侃道：“怎么着？我还是回去照你的样子备一份再下来？” 顾聪“哈哈”笑了两声：“不用，你什么都不用拿，人来就行了。” 陈晞也笑了，车子开出去一会，他才问道：“你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顾聪笑了，才说了游乐场的地址。陈晞边在导航里输地址，边笑着摇头。他的确没想到顾聪是要玩这个。 陈晞发现，顾聪总是在他觉得顾聪有点心眼儿的时候就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又会在乖巧听话的时候突然表现的心事很多的样子，像个老小孩一样。 陈晞自己想着乐，坐在副驾驶的顾聪奇怪地看向他：“你在傻乐什么呢？” 陈晞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雅称”告诉了顾聪，结果顾聪还挺满意。 这次去的游乐场在郊区，这里一直是个热门的旅游景点，顾聪一直很想去，但他一直没机会，等他有了时间和钱，他又不想一个人去，所以他那天其实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陈晞，但没想到陈晞答应了。 等他们开了四十多分钟到了游乐场时，本来舒爽的天气已经开始升温了。他们买票走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一个买纪念品的商店。 顾聪拉着陈晞走了进去，陈晞以为顾聪要买东西，他耐心地四处看看，结果过了一会，顾聪叫他，陈晞走过去一看，顾聪拿起一顶棒球帽递给他看：“怎么样？好看吗？” 陈晞以为顾聪要买，点点头，表示认可。 顾聪于是拿着就去付了款，等两人走出来，顾聪把帽子递给他：“送给你。” 陈晞惊讶了一瞬，还是接过来。这时候太阳已经很大了，戴着帽子确实要舒服很多。 顾聪来之前显然做了不少功课，陈晞对游玩项目没什么意见，他把这次游玩当作顾聪过生日的节目，所以当然寿星最大，什么都听寿星的。 顾聪先是选了两个预计排队最多的项目过山车和跳楼机，结束之后，连玩两个刺激性项目的两人一致同意应该缓缓，于是他们沿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走了大约几分钟就看到前面有一片很大的人工湖，应该是附近有水上项目。 他们猜得不错，这片水面的附近是激流勇进项目，水中好几根高大的立柱托起了几条滑行道。 头顶着大太阳的两人突发奇想躲在立柱的阴影处休息一会，突然一阵叫喊声由远及近传来。 他们同时抬头，发现一辆激流勇进的车快速从远处沿着轨道向他们头顶飞来，车上坐着的游客都在激动地大喊大叫，不过，没等他俩嘲笑那些失态的人们，被车带起的一大股水浪就迎面而来，结结实实地扑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顾聪其实刚走到这里的时候怀疑过，为什么这么好的遮阳场所没人休息，大家都马不停蹄地去其他的项目排队。 原来是这个原因。 水泼了他们两个人一头一脸，身上的t恤也湿了大半，湿淋淋的两个人如同落汤鸡似的面面相觑。 第14章 陈晞和顾聪转过头才同时看见激流勇进巨大的立柱上有个红色的警示牌，上面写着几个白色的大字。 “请勿在此停留”。 还好刚才他们俩不约而同地都把帽子摘了下来，两个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尴尬到不行。 过了一会，不知道是谁开始笑了起来，另一个人也大笑了起来。 直到好几个路人向他们看来，他们才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 陈晞看向顾聪，他向顾聪走了几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 阳光照在顾聪的眼角上，莫名地发红，陈晞盯着看了一会，低头凑近他的脸，问道：“你的眼睛……” 顾聪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向陈晞，但陈晞好半天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陈晞几乎贴着顾聪，顾聪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潮湿的布料被太阳蒸发出来的热度。这种不熟悉的感觉突然让顾聪觉得有些心慌，他开始觉得两个人是不是站得太近了。 顾聪比陈晞矮了小半个头，他平视时只能停留在陈晞的嘴唇上，他只好仰起脸看向陈晞的眼睛。 这时，陈晞刚好伸出大拇指摸了摸顾聪的眼角，而顾聪抬头的动作好像是故意让陈晞摸他一样。 陈晞的力道不轻不重，眼神专注，好像是想要把那抹红色擦掉似的，但摩擦了几下后，他就放弃了，因为这是阳光的颜色。 但是，陈晞摸完了眼角后，他的手并没有离开，而是停顿了片刻，突然用整个手向上用力向后抹了一下顾聪因为淋水而垂下的刘海。 顾聪今天因为戴帽子没弄头发造型，刘海本来很顺从地覆盖在额头上，这时却突然被陈晞撩了上去，露出了额头。 陈晞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略显粗暴。 陈晞的手一直盖在顾聪的额头上，没了刘海的遮挡，顾聪的眉眼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低头盯着顾聪看了一会，顾聪的睫毛上还有微小的水珠，在眨眼瞬间，水珠立刻不见了。 顾聪从陈晞抹他的眼角开始就没说话，他像是被陈晞施加了什么魔法般，没办法发声，只能任由陈晞动作。 头被陈晞禁锢着无法动弹，他只能仰起脖子被动与陈晞对视。陈晞的眼里涌动的情绪和生病那晚很像，但当时他很慌，只想拼命地掩饰自己的紧张，而忽略了面前的这个人。 他意外地发现陈晞长得很帅，眉眼疏朗，鼻子高挺，连嘴唇都是好亲的样子。 顾聪觉得很奇怪，好像是第一次看清楚陈晞的样子似的。 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会到了今天才发现陈晞是个帅哥呢。 陈晞紧紧地盯着顾聪，突然，他的后脖颈一热，是陈晞的另一只手，顾聪能感受到陈晞的这只手在微微地用力，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直到两人距离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顾聪以为陈晞要说什么或做什么的时候，这时，远远地又传来了叫喊声和机器的轰鸣声，顾聪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人松开了，紧接着手就被陈晞紧紧握住，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陈晞跑了起来。 等他们跑到远离立柱的地方，陈晞才放开了顾聪的手。 顾聪喘着气，掩饰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是心照不宣地按照指示牌继续往前走。 他们两个人走了几分钟根本没人说话，顾聪禁不住想，如果没有那辆激流勇进的车，陈晞的下一个动作要做什么。 游乐场里处处热闹欢乐的气氛，但根本没法冲淡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两个人也没说好下一个项目要去做什么，因为没人还能好好地想这件事。 他们避开人群向人少的场所走去，在下一个转角看到了不远处的摩天轮。 这里排队的人的确不多，而且恰好还有一个空车厢，他们走过去排在了倒数第二排，后面跟着走来了两个女生。 车厢是六人座，陈晞和顾聪让两个女生先上了车，他们也才刚坐下，就突然听到后面跑来两个人，工作人员连忙让他们快点，刚好能坐在最后这个车厢里。 一男一女两个人牵着手显然是情侣，但也只能分开坐。女生和另外两个女生坐在了一起，男生则坐在了陈晞的身边。 车厢门关闭，摩天轮慢慢启动了。 眼睛看着窗外的顾聪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起陈晞就有点心不在焉，大概就是从那个男生坐在陈晞旁边开始吧。 顾聪偷偷瞄了一眼那个陌生的男生立刻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吴晓，陈晞的白月光。 第9章 摩天轮 原来是吴晓，陈晞的白月光。 怪不得。 顾聪觉得本来萦绕在自己和陈晞之间的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突然消散了，只剩下微微的苦涩。 好多人都觉得顾聪和吴晓长得像。 包括陈晞，要不然在酒店遇见的时候，陈晞不会表现得有点非同寻常。 现在看到了真人，顾聪反而觉得自己和他也没那么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许是肤色都比较白？还是都比较瘦？ 早知道晒得黑一点，吃得胖一点，这样谁还能把自己和他搞错。 他又抬头看向窗外，发现俯视之下的城市风光也不过如此，看久了也觉得有些腻。 陈晞坐在车厢里看到吴晓跑过来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吴晓一直不算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他其实有点恐高。 第15章 而吴晓一跨进车厢时也立刻认出了陈晞，他想打退堂鼓，但张清懿已经坐好了，后面的工作人员也在催，吴晓只好坐在陈晞旁边的整个车厢唯一的空位上。 摩天轮虽然不是剧烈的刺激性项目，但高度还是让他害怕，但张清懿想来玩，他不想让她失望。 张清懿个子不高，长相甜美，说话声音也甜甜的，看上去是个很可爱爱撒娇的小女生。 她举起手机对着吴晓拍照，笑着让吴晓做个高兴的表情。看得出他们感情不错，说话一直都是温温柔柔，有商有量的。 这时，摩天轮在见顶后下降时突然遇见一阵烈风，车厢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对面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在车厢摇晃的那一刻，顾聪感觉胳膊忽然传来了一阵温热，他扭过头，才发现是陈晞握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又说了一句话，不过他没出声，但顾聪看得懂他的口型。 “害怕了吗？” 顾聪盯着陈晞沉默着一直没说话，陈晞以为他没看懂，于是又问了一遍，这次发出了声音，而且声音还不小。对面的女生全都看了过来。 顾聪赶紧摇了摇头，还笑了一下，不过，陈晞看得仔细，虽然顾聪嘴角扬了起来，但眼底并没有笑意。 陈晞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摩天轮停了下来，原来已经转完了一圈了。 吴晓和张清懿下了车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陈晞和顾聪也走了出去，不知不觉间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越走越慢，好像突然不约而同地没了兴致。 “我们现在去玩什么项目？”陈晞问顾聪。 “不去了，我们回去了吧，有点累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顾聪的话很少，没多久，他就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等到了顾聪家楼下，陈晞才拍了拍顾聪。 顾聪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他心里准备了一番要和陈晞说些感谢的话，但等他看向陈晞时，一阵莫名的委屈让他突然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累了吗？” 陈晞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关心。 顾聪忙道：“可能有点，今天谢谢你了，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他转身就要开车门。 陈晞却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肩膀，“等等。” 顾聪转过头，只见陈晞从后座拿过来一个袋子递给顾聪。 “生日礼物。” 顾聪有点惊讶，他今天其实就是想让陈晞陪他去玩而已，根本没想让陈晞专门为自己买礼物。 本来他情绪上有点低落，现在陈晞又给了他一个惊喜，他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不看看是什么？”陈晞见顾聪只是抱着袋子没说话，便提醒道。 顾聪这才打开，原来是一双限量款的球鞋，他虽然不知道价格，但也能猜到，价格应该不低。 顾聪看向陈晞：“其实你不用送我礼物，我都不怎么过生日。再说你陪我去玩，就已经算是帮我过生日了……” 陈晞浅笑道：“礼物还嫌多吗？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明年你过生日你提前告诉我，我一定送给你！” 顾聪低头，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明年……” 顾聪的声音小，但陈晞还是听到了，他以为顾聪不相信，于是加重语气回道：“对啊，明年买个更好的。” 顾聪抬起头，嘴角向上提了提，然后再次郑重地道了谢。 陈晞看顾聪的表情还以为他还在为摩天轮的事情不高兴，他突然涌上一股冲动。 “刚才，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顾聪突然觉得自己为了摩天轮上的事情和陈晞生闷气有点无聊，于是他假装不知道陈晞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顾聪的演技烂，还是陈晞已经足够了解顾聪，他一下子就看出来顾聪是在说假话，他侧过身，胳膊随意地放在头枕上，看着顾聪。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顾聪嘴角扬起来，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不过，还没等顾聪收起笑容，陈晞又说道：“其实，刚才坐在我旁边是我前男友……” 陈晞的姿势没变，看起来很闲适，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顾聪的心跳加速起来。 顾聪没说话，甚至有一两秒钟的时间，他都忘了呼吸。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自己明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 顾聪看向陈晞，他想知道得知这个秘密的代价是什么。 陈晞向顾聪坦白性取向是迟早的。 因为陈晞知道他喜欢顾聪，虽然他曾一度以为顾聪是陈德仁派来的而冷淡他，但徒步被困在山中的那个雨夜又让他彻底扭转了对顾聪的看法。 那个晚上让顾聪在陈晞面前获得永久的安全牌，因为他永远忘不了他孤立无援时候见到顾聪的脸那一刻的心情。 所以，他也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这个时机并不算那么好，如果可能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其他更加合适的时机，但他感受到了顾聪的情绪，他希望如果他和顾聪可以开始的话，那么一定是从对对方没有秘密开始。 陈晞打开公寓门，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人也躺了下去。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停地闪过顾聪的反应。 比起他担心的顾聪会厌恶自己，或者会立刻想要远离，顾聪表现出来的只是惊讶，甚至连不理解的眼神都没有。 第16章 这其实已经比陈晞预想得要好得多，顾聪虽然看起来像是不在状态，但他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就是性取向是个人的选择，他并不会因此而疏远陈晞，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顾聪这么说已经算是普通人对于同性恋最好的反应了，但他知道自己是很贪心的，他想要的更多。 陈晞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他连忙拿起来一看，不是顾聪，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电话，但对面的人好半天没出声，他刚想挂电话，就听到声音。 “是我，吴晓。” 陈晞这才想到难怪觉得号码有点熟悉。他们俩分手以后，两个人都删除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吴晓还会给他打电话。 “你今天有空吗？我们能见一面吗？” 吴晓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有点恍惚，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间其实并不和谐，两个人经常吵架。 说起来，陈晞的脾气并不好，作为富二代他低调勤奋，不爱混圈子，也不爱奢侈品，但不代表他是个温和的好好先生。 他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将要是要作为企业的大家长继承家业，发扬光大。所以，陈德民从小就带他出席过很多重要的商务场合或是家族聚会，他虽然小，但小孩子一样能感染到气氛和情绪，所以他从小就能体察到自己的重要性，这是他底气和傲气的来源。 不过，这是在其他人面前，在爱人面前，他根本发不了什么脾气，他甚至好脾气到当时的舍友严安江都评价他是恋爱脑没救了。 更不要说吴晓和陈晞谈恋爱以后还得了抑郁症。 其实，很难说吴晓的抑郁症和谈恋爱有特别的关系，但吴晓在谈恋爱前，看上去是个很快乐的小孩，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陈晞在暗恋了吴晓两年后表白，吴晓犹豫了很久以后还是答应了，即使是在当时吴晓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性向，因为他在高中时还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 也许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对女生产生特别的感觉，所以他以此确定自己也许真的是同性恋。 陈晞在吴晓答应和自己试一试以后高兴坏了，他二十年的人生生涯中其实并没有多少令他感到兴奋的事情，可能财富真能提高人的快乐阈值，总之，即使后来他和吴晓分手了，他想起这件事还是能回忆起当时幸福的感觉，心口的余温仿佛触手可及。 所以，他认为和自己恋爱让吴晓承担了压力，他虽然极力地想分散这份压力，但实际效果并不算好。 陈晞一直将原因归咎于自己不够独立，所以这也是他现在这么拼的原因，他如果不能顺利地接手德政集团，不能站稳脚跟，永远会有人对他的感情指手画脚，甚至横加干涉，包括他的父亲。 吴晓在那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精神非常消沉，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一度还有自残的行为。 他带吴晓看过医生，开过药，但吴晓并不想吃药，所以他的情况时好时坏。 终于，在又一次大吵后，吴晓提出了分手。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分手，所以，陈晞以为过了几日，吴晓还会回来，但没想到这次结束就是全剧终，他们两个人的剧本写到了头。 陈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抑郁症，或者互不忍让是他们分手的根本原因，但过了没多长时间，吴晓竟然交了女朋友。 他才明白原来他们俩的问题不是爱不爱，而是根本爱错了性别。 这件事让陈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变得很自闭，他一直以来都是自信强势的，但这场失败的恋爱迫使他开始反省自己，甚至厌恶自己，但幸亏，那段时间，严安江经常拉他出去吃饭聊天闲逛，他才脱离了这种生活，否则再持续一段时间，他可能也会得抑郁症。 第10章 吴晓 吴晓说他在陈晞公寓楼下，如果有时间的话见个面。 陈晞走到楼下时，吴晓正坐在楼下长椅上，以前抑郁症发作的时候，吴晓会半夜悄悄跑出去。 陈晞猛地惊醒发现身边人不在了，急得发狂，他颤抖着手打电话，才发现吴晓的手机就在桌上响着。他飞奔下楼找人，差点要报警的时候，才发现吴晓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现在，看到吴晓坐在长椅上，陈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走过去，坐在了吴晓身边，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对不起。” 吴晓的声音虽然小，但却足够清晰。 吴晓一开始对自己的性向的确是模糊的。他爱打扮，也爱看漂亮的男生女生，再加上高中彼此毫无冲动的初恋，使得他错误地以为他不喜欢女生。 这个时候，吴晓无意间发现陈晞喜欢自己，甚至在备忘录里记的满满的都是自己，他被感动了，他以为这个就是喜欢，所以他接受了陈晞。 但其实他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这是另一个世界，不是单靠感动或者一点点的喜欢就可以维系的。 他需要去爱上另一个同性，爱上他的胡茬，爱上他的体毛。他需要喜欢另一个同性的抚摸、碰触，他需要喜欢和他接吻，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但这些他统统都做不到。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初恋时，自己体会不到会异性的喜欢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太晚熟了，以至于他还没有意识到就被另一个同性吸引了。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吴晓内耗最严重的时候，他从小体弱多病，加上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陈晞对他的爱和关心呵护对他而言如同在缺水的沙漠遇见甘霖一样，他是没办法离开陈晞的。 第17章 所以，即使是说这场恋爱诱发了他的抑郁症，但真正加重病情的其实是他自己。他太需要爱了，也太需要关心了。 但一味的索取又让吴晓心生愧意，这种冰与火交织的拉扯最终拉跨了他，他知道与陈晞争吵心中发虚，最后他提了分手。 与陈晞分手后，他遇到了张清懿，他才发现原来恋爱是这样的滋味，甜蜜酸涩，虽然也会吵吵闹闹，但他确定他们俩是彼此需要的，而不是一方一味的付出。 也正是尝过了爱情的甜蜜，他才对陈晞更加愧疚。 他昨天在看到陈晞的那个瞬间，他的确是想跑的，但他看到陈晞不是一个人，还和顾聪在一起，他其实是高兴的。 他觉得陈晞也许也摆脱了他们以前谈恋爱的阴影，现在有了新的恋情，他感到很安慰。 “他不是我男朋友。”陈晞否认道。 吴晓觉得有点尴尬，他正准备道歉时，陈晞才说：“不过，我准备追求他，也许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吴晓微笑起来，这才是那个自信执着的陈晞。 吴晓终于把独在心口的话说出来，心里顿时觉得舒爽无比，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阿姨还好吗？” 陈晞知道吴晓经常和周韵宜联系，有的时候甚至还背着陈晞说些悄悄话。 陈晞点点头。 “阿姨那时候还说要给我介绍工作呢……”吴晓微微笑着说。 不过，陈晞的表情看起来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吴晓才后知后觉地道，“我一直以为是你拜托阿姨的呢！” 当时，吴晓抑郁的事情周韵宜是知道的，所以她也会时不时发信息和吴晓聊聊天。很奇妙的是，吴晓和周韵宜关系很不错。可能吴晓本来性格就乖巧可爱，说话做事有点孩子气，让长辈会不自觉地疼爱他。 而周韵宜本身也是开明大方的人，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默许了陈晞和吴晓关系，最重要的是，她很爱陈晞，爱屋及乌，所以她对吴晓也很爱护。 陈晞和吴晓说开以后两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吴晓和他告别了，谁也不知道未来两个人还会不会见面。 陈晞没回公寓，而是回了趟家。 陈晞推开门，周韵宜正坐在餐桌边收拾刚买回来的洋桔梗，她看到陈晞立刻惊喜地嗔道：“怎么回来不说一声？” 周韵宜站起身迎着陈晞走过来，又问道：“最近工作还忙吗？” 还没等陈晞回答，周韵宜又想起什么，她自顾自地说道：“怎么办？阿姨请假了，今天你爸爸有应酬，不回来吃饭，所以就让阿姨回去了……” 陈晞笑道：“没事，吃碗面就行了，要不叫外卖吧。” 周韵宜拍了他一下：“妈妈在呢，叫什么外卖！” 等半小时后陈晞梗着脖子嚼着碗里的面条时，坐在一旁的周韵宜还是忍不住劝道：“儿子，还是叫外卖吧，吃不下别吃了。” 陈晞坚定地摇了摇头，还反问道：“很好吃啊，为什么要叫外卖啊？” 周韵宜怀疑地从陈晞碗里挑了一筷子面，一根面吃了半根，她就想扔了。 这面条的味道怎么说呢，算是熟了，但也就是熟了而已，除此以外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 周韵宜看着低头猛吃的陈晞，问道：“儿子，你是不是味觉出了啥问题？” 陈晞笑得停不下来，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才放下筷子把碗推到一边。 “妈，我今天和吴晓见了一面。” 周韵宜停下了动作，专注地看着陈晞，等着他的下文。 陈晞看周韵宜脸上露出略微紧张的神色，他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没吵架……” 周韵宜没说话，还是看着陈晞，她知道儿子的话还没说完。 “也没复合……” 周韵宜这才松了口气，她不是思想古板的人，但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还是让她思考了很长时间才接受。 她其实挺喜欢吴晓的，更重要的是她也看得出来陈晞很喜欢他，所以尽管她知道两个人如果要真的在一起要面对的问题会非常棘手。 “妈，你当初为什么说会帮他找工作？” 周韵宜愣了一下，问道：“吴晓告诉你了？我还嘱咐他不要告诉你呢。” “是我问的。” 陈晞还是替吴晓遮掩了一下。 周韵宜笑道：“没事，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顿了顿，才解释道：“我当时看吴晓那个样子，其实很心疼的。虽然他不是我的儿子，但天下父母心，自从当了父母了，看到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孩都会不自觉地想疼爱他。何况，吴晓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那个时候，你们快要毕业了，他的抑郁症反反复复，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要强的，否则也不会得这个病，但凡是没有那个心气，也不会自己逼自己到这种地步……” “所以，我为了宽他的心，就告诉他，如果是找工作的问题，我来帮他解决。别的事情不说，这件事我还是能帮忙的……” “不过，他最后也没接受，他说他先自己找，如果找不到，再来找我。” 周韵宜说完，才问陈晞：“他现在的工作怎么样？挺好吧？” 陈晞点头，他这才知道原来当初这段恋情不是他一个人在努力，吴晓也曾努力过，连周韵宜也曾明里暗里地帮过他。 “对了，你那个舍友小严怎么样了？好久都没听说他的消息了？” 第18章 陈晞突然灵光一现：“你不会也经常和他联系吧？” 周韵宜点点头：“对啊，我和你的朋友都打成一片呢！” 周韵宜还有点骄傲。 陈晞笑道：“你都和他们聊什么？” 周韵宜手下不停。 “什么都聊啊，你们那些鬼畜视频，游戏啊，我都知道。” 陈晞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赞美道：“你厉害！” 陈晞晚上还是没在家住，毕竟公寓还是离公司近一些。他开车回去的路上，拨通了严安江的电话，他们算起来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喂……”一听就是上班社畜被折磨地生不如死的声音。 “加班呢？”陈晞问道。 “是啊……没人性的领导啊……”严安江有气无力地控诉着。 “出来吃饭。” “你自己去吃吧，打工人不配吃饭……” “你再不吃饭，连打工的命都没了！” 陈晞硬是把在办公室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的严安江拉了出来，在附近的餐馆里吃了饭。 “说吧，”严安江吃饱喝足了，才有心情审问起陈晞了，“你有什么目的？” 陈晞“啧”了一声，“你有病吧。” 严安江“哈哈”笑了两声，又问道：“阿姨好吗？是不是好久没给你妈打电话了？” 陈晞“哎”一声，“你们怎么都跟我妈熟，合着你们才是我妈的亲儿子是吧？” 严安江回道：“我不是关心阿姨嘛。怎么了，还有谁像我这么识相？” 陈晞瞥了他一眼：“吴晓。” 严安江“啊”一声，嘴巴长得跟鸡蛋似的大，“你们怎么联系上了？” 陈晞点点头：“今天他来找我了，我们聊了聊，算是说开了。” 严安江也点头：“我就说啊，你们俩这一闹腾，周围的人都跟着闹腾。” 陈晞没说话。 严安江又说道：“我说真的，特别是阿姨，也急坏了。特别是你们俩分手之后，你整天跟个游魂似的，还是阿姨让我多盯着点你，我才百忙中抽空陪你啊……” 陈晞盯着严安江没说话，他确实不知道周韵宜还做了这件事，难怪那段时间，严安江突然不加班了，好像是特地来找他似的。他当时也怀疑过，但还以为只是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怀疑一切。 严安江还絮絮叨叨说着当时怎么绞尽脑汁把他叫出公寓出去散心，怎么想尽办法组局找朋友旅游，甚至他还一度想过给陈晞组个相亲局。 陈晞狠狠地抹了抹脸，打断严安江的唠叨，问道：“你什么时候到德政报道？” 严安江“啊”了一声，“什么报道？报什么道？” “周一到德政上班，你这破工作辞了吧。” 严安江又“啊”了一声，“干什么？被感动了，想报答我啊？” 严安江隔着桌子探身对陈晞宣布，仿佛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一般：“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是凭关系进来的，”陈晞帮他说完了，然后又拍拍他的胳膊，“知道了，我不告诉别人……” 严安江瞪眼，忙摆手：“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陈晞显然没想理解他的“意思”，他只是说了一个字“走。”然后也不等严安江反应，就站起来走了。 严安江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起身，边追边问：“干什么去？” “打辞职报告。”陈晞已经走到门口，眼看着就要走出门了。 严安江追了出去：“我还没同意呢……” -------------------- 过渡一下~ 第11章 对面的邻居 顾聪发现对面空了好几个月的房子好像卖出去了，这几天他出门上下班经过时都能看到装修工人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顾聪好奇地想看看未来邻居是何许人也，但他探头探脑看了好几次，也没看出哪一个人像是房主人，他只好作罢。 不过，过了几天，顾聪下班刚出了电梯就看见门口放在一个大物件，走近了才发现是个精致的果篮。 他俯下身子细看，只见一张小卡片插在上面。 卡片是那个素未蒙面的邻居送来的，上面内容无非是预计装修会持续xx天，这段时期可能会出现噪音或搬运装修材料影响到您的休息和生活，所以特别预备了果篮，如有打扰，万望海涵云云。 顾聪拿着卡片转身去了邻居家，不过，房主人还是不在，只有工人忙忙碌碌。他问了几个人，都摆手说他们只是干活的，没见过房主人。 顾聪只好折身返回，他犹疑了半晌，还是把果篮提回了家。 难得遇见了这么礼貌又周全的邻居，让他对房主人的真面目更加好奇起来。 而且，顾聪还发现，即使是送了果篮做了提醒，在他下班回家后或者周末在家时，邻居家的电钻声会立刻停止，连工人们的说话声似乎都压低了几分。 顾聪对这个房主人的身份好奇达到顶峰的时刻还是某个工作日，他陪顾晴去产检，他头一天特地和陈晞请了假，当然没说理由。 不过，当他产检结束并把顾晴送回家后回来时，却发现邻居家里安安静静的，根本不像是个装修现场。 顾聪又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发现装修工人们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刷手机的刷手机，就是没一个人干活。 他心里暗暗咂舌，心想这个房主人是不是被人骗了，这些装修工人根本不干活啊。他心里还是有点正义感的，但又苦于不知道人家的联系方式，所以也只能作罢。 第19章 第二天，陈晞难得有时间和顾聪吃午饭，顾聪忍不住跟他讲起了这个神秘的邻居。顾聪把自己担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邻居被骗的事情讲给陈晞听。 在顾聪的描述中，这个邻居彬彬有礼，儒雅有节，就是为人还是太过迂腐善良了点，就这么放心地把装修的事情交给工人们去做。 在此期间，陈晞咳嗽了五次，喝完了一整瓶水。 顾聪看陈晞不停地喝水，他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喝水啊。” 陈晞又咳嗽了一声，才捂着嘴说：“菜太咸了。” 又一个周五，顾聪下班回家，在房门上又发现了一个小物件，这回不是果篮了，而是一张便利贴。 他撕下来一看，果然来自对门神秘的邻居。 便利贴上先是再次对装修期间对他的打扰感到抱歉，也为他毫无怨言的配合表示感谢，最后邀请他明晚7点参加温居派对，便于两人之间相互了解。 顾聪甚至连想都没多想就默认自己同意前往，他对这个神秘邻居十分有好感，他从装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推断，这个邻居一定是个有礼貌的老好人，他也想借此机会提醒一下对方不要太相信别人。 顾聪特地挑了一瓶香槟，准时且满怀期待敲了敲对面邻居的门。 门被打开了，顾聪一直心心念念的神秘邻居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可他却愣在了原地。 “怎么是你？” 神秘邻居陈晞站在门口看着他，刚想开口，但顾聪显然却不想听他说话，转头就走。 陈晞连忙快走几步拽住了顾聪。 “哎，别走边走，生气啦？” 顾聪拧着头，不看陈晞。陈晞忙贴过去看顾聪的脸。顾聪避无可避，只能绷着脸生闷气。 “陈晞，耍人很开心是吗？” 顾聪连“晞哥”也不喊了，是真的生气了，陈晞有点慌了。 他自工作以来就在小公寓住着，当时是为了方便，二则他也不想住在家里，与陈德民天天面对面。 之前顾聪生病时，陈晞发现这里离德政不远，所以他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本来是想给顾聪开个玩笑，送果篮的初衷确实是担心装修影响到顾聪，不过，卡片是王晓玥写的，她以为是写给不知名的邻居的，所以措辞客气而正式。 后来，陈晞知道顾聪那天请假在家，他就专门给装修工人放了假，结果让顾聪看到工人们懒散的样子，但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顾聪对这件事很关心，还特意和陈晞讨论了一番。 陈晞看到顾聪认真为一个不知名的陌生邻居着急的样子觉得很真诚又可爱，他当时就把坦白自己就是那个“神秘邻居”的想法咽下去了。 他想把这件事当做惊喜，但显然顾聪并不这么想。 “对不起，对不起。” 陈晞连声道歉，手里抓着顾聪的胳膊不放，顾聪挣脱了几次都挣不开。 “别生气了，是我不好，行不行？” 陈晞除了当初顾聪生病时温柔几分，哪曾这么低声下气地对别人说过话。 最后简直是求着顾聪原谅自己的语气，顾聪终于转过头来肯正眼瞧一下陈晞了。 不过，就在陈晞以为要迎来顾聪狂风骤雨般的怒气时，顾聪却突然绷不住笑了起来。 陈晞后知后觉地才知道原来顾聪刚才是在演戏，他才放松了一般跟着笑了起来。 “不生气啦？” “算了，看你这么照顾邻居的感受的份上就算了。” 陈晞手一伸，彬彬有礼地邀请人进来，他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跟在后面的顾聪眼底闪过的一层阴霾。 顾聪看着诺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问道：“你不是温居派对吗，怎么都没有人？” 陈晞看着顾聪回道：“不想请太多人，太吵了。” 陈晞的装修风格和顾聪几乎是南辕北辙。顾聪走的是现代极简风，充满了凌厉的线条感，而陈晞的风格更加保守和传统，这让顾聪还挺意外的。 他以为想陈晞这样的富二代喜欢的都应该是奢华风或是什么老钱风，但没想到陈晞这里没有太多“昂贵”的元素，反而更加的生活化，是个真正的让人放松休息的场所。 房间的大格局也基本上都保持原样，因为陈晞希望能尽快住进来，如果全盘更改他也没时间。 顾聪听了笑着调侃道：“哪有你这样的富二代啊？不吃喝嫖赌，不混圈子，连前房东的二手家具都不肯扔？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陈晞不以为忤：“勤俭持家是美德啊。” 顾聪听了这话，停顿了半晌才接口道：“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太少碰到你这样的人了……” 陈晞也笑了，很臭屁地回道：“我知道啊。” 顾聪把手里的酒塞到他手里：“那一会你多喝点。” 结果，两个人喝到最后，顾聪还是棋差一招，他比陈晞醉得更早。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窗外下起雨来。陈晞的家和顾聪家布局是一样的，客厅也有一面高大的落地窗。 客厅没开大灯，只有窗边一盏复古风的地灯发出暖黄色的光。 两个人干脆端着酒杯和酒瓶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看着窗外雨疏风骤慢慢地喝着酒。 昏暗的室内，窗外的雨声，杯中的酒，还有独处的两人，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 第20章 这时陈晞的一个问题让气氛向不可自控的方向发展。 “你谈过恋爱吗？” 顾聪已经有点晕了，他斜着身子靠着旁边的沙发上，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软倒。 “问这个干什么？” 陈晞盯着顾聪喝了口酒，才回道：“就是想知道。” 顾聪的脑子慢半拍，但是还是嗅到一丝危险的信号。 他有点后悔不该带酒来，更不该和陈晞喝酒。于是，他放下酒杯，扶着沙发准备起身。 一旁盘着腿的陈晞反应很迅速，他直起腰拉了一下顾聪垂在身侧的手，问道：“干什么去？” 陈晞的手干燥而温暖，顾聪低头看向坐在地毯上的陈晞。 陈晞仰着头，眼神紧盯着顾聪，似醉非醉的样子，让顾聪看不透，但他眼里的情绪还是毫无遮拦地泄露出来。 顾聪被陈晞盯到不敢直视对方，但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陈晞因为扬起脖子而露出来的喉结。 “上厕所。” 顾聪不知道为什么陈晞一听就听出了自己在骗他，所以陈晞非但没放手，反而又拉了一把。顾聪腿本来就有点发软，他被陈晞这么一拉没站稳，仓促之间只能用手撑住地板，结果“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陈晞面前。 “还没过年呢，你这么着急？” 可能是酒精的麻醉，陈晞的话语和语调根本不匹配，所以导致他调侃的时候一点也不像调侃，反而认真得可怕，仿佛真的是在训斥不懂事的晚辈一般。 顾聪盯着陈晞笑出声来，温暖的灯光洒在陈晞的眼睛里，亮闪闪地。 顾聪还跪着，他却伸出手向着陈晞的脸方向探去，最终落在了目的地。 他轻轻地抚了抚手下的皮肤，笑着胡言乱语。 “你好幽默啊……” 然后，就在顾聪想摸一把就溜的时候，手却猛地被人按住了。 顾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但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了。 顾聪的手被陈晞的手覆盖着无法逃跑，而手心下陈晞的脸轻轻地摩挲了几下顾聪的手。 顾聪的手立刻像是起电了一般痒痒的。 “谈个恋爱吗？” 第12章 亲吻 顾聪没说话，只是仰着头直直地看着陈晞，像是在发呆。 “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同意吗？” 陈晞再次开口。 而此时的顾聪，脑海里的魔鬼和天使在吵架。 “他喜欢你，噢耶！” “他喜欢你难道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吴晓吗？别做梦了！” “你胡说八道，他们俩已经分手了，陈晞现在喜欢的是你，顾聪！” “得了吧，你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不肯相信陈晞喜欢你吗？” 他们争吵得太过激烈，以致于顾聪的头也疼了起来。他把手抽出来，拍了拍脑袋。 “啊，好疼。” 陈晞以为顾聪是在装作喝醉的样子，他自我解嘲地笑着问道：“你这是拒绝我了吗？” 顾聪抬头看向陈晞，陈晞有点不甘心，仍然直视着他，等待着答案。 顾聪用眼神描摹着陈晞的轮廓，也许是他真的醉了，头脑里的魔鬼突然消失了。 顾聪还跪在地上，陈晞眼看着这么久了顾聪还没回答，以为是没戏了，他本来还以为顾聪对他也是一样的感觉，但没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陈晞手一松，刚想把顾聪扶起来，就看见顾聪还跪在地上的膝盖向前挪了两小步。 “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喜欢？” 顾聪轻轻地问道。 陈晞没来得及回答，因为有个人用吻封上他的唇。 顾聪早上醒来的时候，四周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外面还响着雨声，这雨怕是下了一整夜。 他一时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他躺了一会才发现，身下是一张陌生的床。 顾聪的头虽然还有点疼，但不至于断片，昨晚的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 顾聪掰过陈晞的脑袋时，他脑子其实已经不太清醒了。 说是亲，其实就是两个人的嘴唇轻轻地贴在一起而已。他不敢看陈晞的眼睛，只能闭着眼睛，所以他不知道陈晞的反应。 他贴了一会，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眼睛又像粘了胶水似的睁不开，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头一歪顺势躺在陈晞的肩膀上。 他本想躺一会就起来，随便说个笑话，然后就真得回去了，结果，他的眼睛一闭上就再也没睁开过，他就这样睡着了。 顾聪料想这是陈晞的卧室，但主人却不见踪影，于是他下楼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去了厨房，才看见餐桌上放着早餐和一张便利贴。 又是便利贴。 顾聪笑了笑，他揭下来靠在餐桌边看内容。 这是顾聪第一次看到陈晞的字，他显然练过字，字体萧劲有力，锋芒外露。 “桌上有早餐，如果你饿了就先吃吧。” 顾聪正要放下便利贴，突然看到贴纸翘起的角，他翻过便利贴才发现背面还有字。 “如果你不饿的话，可以来二楼健身房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吃早餐：）” 顾聪又笑了，他又看了一遍，才把便利贴收了起来。 顾聪当然选择去了二楼，刚才他就从二楼下来，但并没有细看，其实二楼才是装修的重点，因为原本应是客卧的位置被改成了健身房。 第21章 顾聪推开门，一室明亮，早晨的阳光将这间朝南的房间照得敞敞亮亮的。而画面的中心是穿着白色运动背心的陈晞，他侧身对着顾聪，他正抬脚踢向天花板上挂着的沙袋。 陈晞的肤色偏黑，是很有男人阳刚气质的肤色，而且，以前顾聪没发现，陈晞的肌肉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整个人看起来健壮有力。 顾聪一进门陈晞就发现了，但是他还是坚持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陈晞微微喘着气用嘴咬开拳套的带子，他卸下拳套放在一旁，才向顾聪走过来。 顾聪刚才就注意到陈晞胸前已经湿透了。因为刚刚运动过，他的胸大肌格外的鼓胀，顾聪只看了一眼，就转过眼看向别处。 陈晞就站在顾聪面前，但顾聪却绕开他，四处乱走，装作欣赏各种设施，就是不肯和陈晞对视。 陈晞轻笑了一下，他也不着急，坐在一旁的矮柜上盯着顾聪，漫不经心地用大拇指揩走了眼皮上的汗。 顾聪看了一会，就有点装不下去了，只好走到窗前，背靠着窗心虚又不甘示弱地看向陈晞。 “过来。” 陈晞声音中带着强势，听起来不算太有耐心。 顾聪不知道一夜之间那个彬彬有礼的陈晞到哪里去了，现在竟然命令起人了。 他当然一动不动了。 “过来。” 陈晞又说了一次，不过这次声音温柔了些，细听起来好像还带着几分诱哄的意思。 顾聪背着手，在陈晞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扣着窗台的边角，他咬了咬嘴唇还是没动。 陈晞吐出一口气，看起来像是认输的样子。 他站起来走向顾聪，眼睛紧盯着顾聪，也就几步的距离，随着陈晞越来越近，顾聪竟然紧张起来，他的心脏“砰砰”地强力地跳动着。 陈晞终于站在顾聪面前，微微的汗味慢慢渗透到了顾聪的鼻尖，膨胀的肌肉，细密的汗珠，这些似乎一瞬间又让顾聪想起来他们俩在游乐场的那天。 “不敢看我？” 陈晞的笑声在顾聪的耳边低低地响起。 “昨天胆子不是还挺大的吗？” “哦，也不大，”陈晞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不到两厘米的长度，“也就这么大，亲完了就睡……” 顾聪终于抬起头看着把他困在窗前狭小空间的陈晞，他的鼻腔里满满的都是陈晞的气息。 顾聪没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陈晞低下头，就在顾聪开始浮想联翩时，陈晞却伸出大拇指轻轻擦了擦顾聪的嘴唇。 “以后紧张的时候别咬嘴唇了。” 陈晞说完，面对着顾聪倒退着走了几步，又说道：“我先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才转过身出去了，隔了一小会，隔壁的淋浴间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顾聪等陈晞走了才呼出一口气，他摸了摸脸，有点烫。 一楼的餐桌上摆了好几样早餐，顾聪才吃到一半，陈晞就下来了。 他换了t恤和休闲裤，不过，头发半干不干的，脑袋后面稍长的部分还在滴水。 陈晞坐在了顾聪的对面也开始吃早餐，顾聪看了一眼陈晞，发现他似乎并不在意头发还湿着，但顾聪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陈晞的存在感特别强烈，他没擦干的头发，他吞咽时喉结的动作，都让顾聪没有办法忽视。 “你再看我，这早饭就不要吃了。” 看似正在认真吃饭的陈晞突然开口，顾聪瞬间红温，他几口吞下口中的食物就起身道：“你慢吃，我回去了。” 正在喝粥的陈晞闻声放下勺子，说道：“等下，玩把游戏再走。” 说完，没等顾聪回答，陈晞端起碗几口喝完了剩下的粥，就往客厅走。 他盘腿坐在电视前的木地板上，边挑游戏，边问道：“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 顾聪不自觉地走过去，也坐下来一起翻看游戏。 两个人打了好几把游戏，眼看到中午，陈晞退出了双人对战模式，才拿起手机问道：“你平时都吃什么？” 顾聪看着屏幕随口回道：“我不挑食，你随便点吧。” 陈晞没说话，很快点好了饭，才拿起手柄。 过了一会饭送过来，顾聪意外地发现很合自己的胃口。外面的雨还是没停，不过雨势小了很多，细细密密地下着。 两个人吃完了饭，顾聪再次站起来说道：“我回去了。” 陈晞抬眼盯着他：“你不玩游戏了？” 顾聪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回道：“不玩了，累了，回去睡会。” 陈晞没说话，顾聪也不管陈晞有没有回应，转身就往门口走，可还没走两步，胳膊突然被人拉了一把，他吓了一跳，下一秒却被陈晞拽进了怀里。 陈晞低头吻住他，就像没有前奏的歌曲，窒息又上头。 这是两个人在昨晚那个亲密碰触之后第一次接吻。跟顾聪一贴即分不一样，陈晞吻得极深、极重，顾聪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已经被亲得七荤八素的。 顾聪的腰被陈晞紧紧地箍住，他的头被迫往后仰，身体也在陈晞的压迫下不停地后退，直到碰到沙发，顾聪才知道陈晞的目的。 顾聪被陈晞ya在沙发上，他的手抚摸了几下顾聪的月要，然后顺着t恤的边缘伸了进去，顾聪有点害怕，他伸手死死地鸭住陈晞的手，陈晞才没有继续往上伸。 第22章 陈晞停下来看了一眼顾聪，顾聪喘着气也看着他，陈晞却停下了动作，他站起来伸出手把顾聪拽起来。 顾聪呼出一口气，以为已经告一段落时，陈晞又坐了下来，然后拉过顾聪，强行把他按在自己的腿上。 陈晞的手劲很大，顾聪来不及反应，只能叉开双腿坐了上去。陈晞又吻了上来，他还是强取豪夺的风格，这与顾聪的认知又不太一样，他以为陈晞在情爱中是温柔的风格，但结果却完全相反。 陈晞甚至还舔了好几下顾聪的喉结，也不知道是担心留下痕迹还是害怕吓着自己，顾聪觉得陈晞原本是想咬自己几口的。 陈晞边亲他，手不停地抚摸着顾聪的后背，直到顾聪快要窒息了，陈晞才停下来。 顾聪还坐在陈晞的大腿上，他头靠在陈晞肩上微微喘着气，陈晞一直摸着顾聪的头发和耳朵，间或摸摸脸，动作一直停不下来。 室内的旖旎粉红气氛被窗外的雨声阻隔开来，顾聪觉得他们两个人仿佛在一个孤岛，远处是雨声，而咫尺处只有爱人的喘息声。 就在顾聪以为这静谧的气氛都一直持续下去时，突然一阵音乐声遥遥地响了起来，两个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音乐声响了一会停了下来，但很快又响起来了。陈晞身体里饱胀的qing、玉急于找到出口，他根本没能听出来这实际上是他的手机铃声。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三遍，顾聪终于抬起头，他用手捧着陈晞的脸提醒道：“你的手机……” 陈晞只好站起来，顾聪这才顺势从他腿上下来。 第13章 我好想你 陈晞走到餐桌边拿手机，他看了眼来电人，是陈德民，已经给他打了三个电话。正当陈晞准备回电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陈晞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一会，慢慢地表情开始严肃起来。他简单地回复了两句就挂了手机。 坐在客厅里的顾聪距离餐厅并不算远，所以他听到陈晞说了句“好，我马上过来。” “我……” 陈晞走到过程面前刚开口，就被顾聪打断了。 “你有事是吗？那我先回去了。” 顾聪边说边站了起来。 陈晞以为顾聪生气了，毕竟几分钟前两个人还沉浸在浓情蜜意的气氛中，现在却要赶人走，感觉有点渣男的意思。 顾聪却仿佛看得出陈晞在想什么，他笑了笑，说道：“我没生气，你有事你就去忙吧。” 陈晞一下子被顾聪的体贴感动了，他抱紧顾聪，又深吻了一下顾聪，才恋恋不舍从他的嘴唇上离开。 “我爸找我有事，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我去看看，有空了马上回来找你好吗？” 陈晞盯着顾聪的眼睛问道。 顾聪乖巧地点头。 两个人住得近了也是好事，陈晞只是出了门，就可以送顾聪回家。 顾聪进了门，仿佛终于没了力气般，维持了好一阵的笑眼也颓了下来，他呆立在门口，但站了没过多久，就被冻得一激灵。 他这才想起来家里的温度自从昨天去陈晞家温居之后就再没有调整过，所以一直保留着一室的清冷。 但顾聪并没有调高温度，而是坐在了沙发上，静静地忍受着冷意的侵袭，仿佛这样的自虐能让他感受好一点。 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身来去了二楼。 他推开卧室门，却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卫生间，然后脱下衣服，拧开了花洒。 顾聪闭着眼，热水从头顶的花洒喷发出来，落在他的脸上，又顺流而下，渐渐地湿润了整个身体。在热水中浸润了一会，那股冷意才从身体中完全消退了。 顾聪捋了一把头发，然后又闭上了双眼，手却不自控地伸了下去。 他幻想着，喘息着，很快就喷发了。 这次洗澡时间比以往都要久一些，顾聪洗完澡，换了一套衣服又出门了。 顾聪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门，果然看到顾晴还是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顾晴听到开门声，慢慢地坐起身子，看到是顾聪，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顾聪仔细看了看顾晴的脸色，发现她竟然圆润了不少，也就两三天没见她，肚子好像也大了些。 而且，最近顾晴好像也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经常在深夜给他打电话，看来她的睡眠情况好了很多，也许是到了孕中期，各方面的情况都改善了不少。 想到这里，顾聪也放松了不少。 “你姐夫专门派了一个营养师来，我觉得他配的餐还不错，我吃了很多。” 顾晴说道，脸上透露着明显的欢喜。 顾聪听了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表情，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对了，你下次产检是什么时候？” “啊，不用了，你姐夫说以后都陪我去……” 顾聪脸上空白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心里本来不明显的钝痛越来越清晰以至于让他无法承受起来，于是他猛地站起来。 顾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连忙扶着沙发站了起来，声音中透露出一点点的胆怯。 “怎么了，小聪，生气了吗？” 顾聪看到顾晴一副惊慌的样子，他咬了咬牙，才摇摇头说道：“没事，我不生气。” 顾晴看他的脸色实在不是没事的样子，又惶惶然地解释道：“这是你姐夫提议的，说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第23章 顾聪闭了闭眼，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真没事，姐夫有时间陪你是好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晴还是睁着慌乱又无助的眼睛看着顾聪，顾聪只好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再次嘱咐道：“你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顾晴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走了，她又试探地问道：“晚上一起吃饭吗？” 顾聪看了顾晴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顾晴只好点点头，也同样嘱咐顾聪：“你要好好吃饭知道吗？你太瘦了。” 关心的话就像催泪弹，亲人的牵挂始终是顾聪的软肋，此刻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顾晴想送他出门，但被顾聪拦住了。 从顾晴家里出来，顾聪并没有回家，他站在楼下怔楞了一会，一时竟然不知道去哪里。 此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然阴云密布，漫无目的的顾聪走在离小区不远处的江边，江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坐在江边的椅子上心绪沉沉地看着阴郁翻卷的江面。突然，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一看，是陈晞的消息。 “我好想你。” 顾聪的嘴角刚刚上扬了一瞬，又沉了下去。 他打了几个字，就把手机放回兜里。陈晞没再回信息，顾聪又坐了一会，天上竟然又下起雨来。 雨丝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夏天的雨又轻又快，初始似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渐渐地顾聪还是感觉到了身上的湿意，他站起身，看了看远处的天色，这雨怕是又要下个好几天了。 陈晞开着车很快回到了宝林豪墅。陈德民在电话里只是说公司的账目出了问题，让他赶紧回来。 但能让陈德民连打几个电话找他，说明并不是小事，他还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一天到晚加班出差。 所以尽管怀着对顾聪的歉意，陈晞还是按下心中的旖旎的心思赶回了家里。 等陈晞到了家里，周韵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副专门在等着他的样子。她一见陈晞进门，来不及寒暄，就指了指二楼：“快去吧，爸爸在书房等你。” 陈晞点点头，没有忽略周韵宜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虑，但他现在无暇顾及太多，快步走上了二楼。 陈德民坐在茶桌后，听到开门声，立刻抬头看过来，他脸上焦虑之色非常明显，陈晞很少见到陈德民露出这样的神色。 陈晞刚坐下，陈德民就直白地问道：“你来公司几个月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陈晞隐隐地意识到公司的运营肯定出了什么大问题，但单从他的角度看，其实看不到太多的问题，他接触的只是集团业务的一部分，很难看到事情的全部。 陈晞摇头，陈德民叹了一口气，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陈晞说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陈晞没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德民，等待着。 过了一会，陈德民才说道：“我之所以让你提前进入集团，就是因为我怀疑你叔叔起了别的心思。” 陈晞没听明白，他觉得陈德民的表达很含糊，什么叫做“起了别的心思？”所以，他还是没说话。 陈德民看着陈晞，停顿了几秒，终于说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叔叔想夺取你的继承权！” 这句话仿佛棒头当喝让陈晞突然从一个小时前与顾聪的如膝似胶中清醒起来。 虽然陈德民说的是陈德仁的野心，但陈晞却止不住把这件事和顾聪联系在一起。 也许是他和顾聪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竟然忘记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陈德仁的助理订错了房，后来，陈德仁甚至还派顾聪到自己身边工作。 陈晞当时就有所怀疑，虽然陈德民从没有明说这件事，但他知道自己的空降对于陈德仁来说是个麻烦。 这么一想，可能就是因为陈德民告知陈德仁带着自己参加每年一度的订货会直接刺激了陈德仁开始动作。因为陈晞不但空降，而且还要抢走陈德仁最核心的权力。 但那次徒步，陈晞受伤是意外，而顾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奋不顾身的下山来找他，难道不是说明顾聪并没有问题吗？ 陈德民说完之后，陈晞一直沉默不语，陈德民以为陈晞是发愁，他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听陈晞问道：“爸，你是怎么发现的？“ 陈德民愣了一下才回道：“他和陈建中相互勾结把控了德政的所有供应商，现在整个集团的营销都要依仗他们俩，除非他们开口，否则这些供应商也不会给德政面子。” 说起来，德政这么多年发展壮大的核心要义就是靠着陈德民和陈德仁建立的营销网络。德政与其他品牌的不同之处就在从成立之处就谋局长远，尤其是营销布局的重要性。 在德政创立之初，营销这块是陈德民和陈德仁兄弟两人一起负责的，不过，随着后来企业的做大做强，陈德民渐渐退出了实际业务的管理，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整个集团的战略方向把控。 而陈晞作为德政接班人这种想法在德政内部是心照不宣的一种共识，所以陈晞入职德政对很多人来说是迟早的。 对于陈晞来说，他原以为自己进入德政起码要两年之后了，而且，就算是进入德政也应该先在基层岗位锻炼一段时间，所以，一开始，他对于陈德民的决定很诧异。 第24章 但陈德民对这件事又总是三缄其口，所以陈晞也就没再追问，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与陈德仁有关，想必是陈德民自己也不太想相信陈德仁的真实意图。 现在他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陈德仁和陈建中沆瀣一气，他才不得不告诉陈晞。 陈建中是集团的营销副总监，不仅是陈德仁的得力干将，而且两个人性格也很合得来，私下的往来也很多。 陈德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个性相投，根本没往其他的地方想，毕竟陈德仁是他的亲弟弟，自己没什么理由怀疑他。 “不仅如此，我调查发现，这两个人暗中联合了财务总监魏向信，意图在董事会获得多数票。” 第14章 连利集团 德政集团的董事会由五名董事组成，分别是董事长陈德民，营销总监陈德仁，营销副总监陈建中，财务总监魏向信，以及一位独立董事。 这名独立董事来自纺织业巨擘连利集团，参照以往的惯例，连利集团一般都是董事长连翁城出席德政每届董事会。 陈德民相信陈德仁目前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拉拢连翁城。所以，目前已经占据两个席位的陈德仁和陈建中一定会想办法争取魏向信的支持。 说到这里，陈德民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让你锻炼几年再进董事会，毕竟你这么年轻，资历浅，年纪轻轻就身肩重任，看着风光，但不一定是好事。毕竟集团上上下下这么双眼睛都看着你呢，不能有半点差池。你信不信，但凡你有一个小差错就会有人直接告到我这里……” 陈晞听了没说话，他伸手拿起茶壶，茶水已经凉了，他将残茶倒在茶桌上，重新烧了水。 在等水烧开的时候，他又取了新茶叶投入茶壶中，滚烫的热水被缓缓浇在茶叶上，黑色的茶叶吸了水泛出焦红色，一股清冽的茶香扑鼻而来。 陈晞将洗茶茶水倒出，等到了第二泡才倒在了公道杯里。他先将陈德民面前的小茶杯填满后，才给自己也倒满了茶水。 陈德民看着陈晞不急不缓的动作，心里的焦躁之意突然缓解了一两分。他举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做完了这一切，陈晞才出声问道：“魏向信是不是快要退休了？” 陈德民点点头：“老魏前两年就说过退休这件事，他的意思是他家孩子也出国上学了，家里就剩老两口了，他也有点干不动了，所以想再干几年就休息了。他还让我这几年找新的财务总监人选，等到了时候，他就交接班。” “你觉得魏向信会投靠……陈德仁吗？” “如果是一年前，我能肯定他不会，但现在我不能确定了。” “为什么？” “老魏以往私下里从不参加任何聚会，但最近几次陈德仁和陈建中的聚会，老魏也去了。” 陈晞皱了皱眉头，魏向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呢？ “我们现在能让魏向信回头吗？” “争取肯定还是要再争取一下，不过，我们也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陈晞看向陈德民，他想了想问道：“是不是需要拜访一下连翁城了？” 陈德民点头：“当初德政设立这个独董的职位主要是起到监督作用，其实也是为了让陈德仁意识到我并不想一方独大，把控全部的决策权。” “而且，”陈晞接口道，“连利集团是本地的大企业，虽然是您提名的，但能让连翁城点头同意，也说明他对德政管理能力的认可。” “是的，能请来连翁城的确是想证明这一点，只是，我没想到德仁会为了继承权做到这种地步……” 陈德民长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陈晞今天第三次听到陈德民叹气了，他知道这件事对于陈德民的打击是巨大的，无论是从亲情角度，还是从企业发展来看。 “也许，你婶婶生的是男孩就好了……” 陈德仁结后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陈晞是陈家唯一的男丁，但凡陈德仁也有个男孩，就算他没任何想法，陈德民也会让两人公平竞争。 更何况陈德仁的女儿陈思和她妈妈黄小莲一样性格腼腆，是出了名的乖乖女，别说竞争继承权了，连公开场合都不愿露面。 陈德民知道这件事多说无益，还是专注于眼下。 “我去找老魏谈一谈，谈的好就罢了，但如果他铁了心就要跟陈德仁混了，那我们还要想别的办法了。” 陈晞问道：“是直接去找连翁城吗？” 陈德民点头，毕竟德政现在算是祸起萧墙，自家内部的斗争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去找一个外人请求支援，但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 “这次，你和我一起去。” 陈德民看着陈晞说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陈晞是回不去了，他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和陈德民商量，而且预计不仅是今天，以后他可能会经常回宝林豪墅，尽管自己的房子刚装修好，而且他为的就是和顾聪常常见面。 陈晞从书房出来已经是深夜了，他才有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白天他在来的路上等红灯时给顾聪发了消息，后来就一直没时间看手机了。 “我也想你。” 陈晞一直被思虑占据的大脑仿佛吹来了一阵清风让他顿时放松了不少。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几乎没有时间和顾聪亲密的时候。 第25章 很快，陈德民就告诉陈晞，魏向信委婉地拒绝了支持陈德民的意向。 魏向信嘴上虽说不会支持陈德仁，但他也没有明确表态会支持陈德民，这样骑墙的答案对于陈德民来说是不会接受的。毕竟，几个月前，两个人仿佛还是称兄道弟的亲密合作伙伴，几个月后，他就要和陈德民讲起原则和立场了。 陈德民知道这些都是魏向信的托词，他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松口。但陈德民一时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一是魏向信马上就退休了，二是，如果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他也不能强行换了魏向信。 陈晞坐在陈德民的办公室里，陈德民坐在对面的老板椅上，他的背后是高大的玻璃柜，里面放着文件和书。 自从入职以来，陈晞其实很少来陈德民的办公室，有事都是在家说，要么是打电话。 陈晞想了一会，突然问道：“魏向信的儿子是不是在英国留学？” 陈德民看向他：“对，老魏以前偶尔会聊聊他儿子留学的事情，不过这半年好像没怎么提起了。” 陈晞回道：“也许他这会变了口风是和他儿子有关也说不定。” 陈晞的话打开了陈德民的思路，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也有可能……不管怎么样，老魏这一票恐怕是争取不到了。” 他沉思了一刻，看向陈晞：“你明天就和我去找连翁城。” 连利集团成立二十多年，是个注册资本超过十亿的大企业。陈德民和连利集团的董事长连翁城认识也超过十年了，他们都是本市各种企业论坛、行业会议的常客，所以彼此之间非常熟悉。 事实上，陈德民与连翁城相识之初，两家公司都处在发展壮大阶段，虽说各有各的路径，但很多困难挑战都是相似的，所以他们彼此之间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惺惺相惜，也算是彼此见证了各自企业的成长。 所以，在陈德民有了设立独董想法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连翁城。他不仅要保证自己得到坚定的支持，而且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利用连利的声望。毕竟来自行业龙头企业的独董对德政也算是一种背书。 陈德民和陈晞赶到了连利集团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大楼。连利集团四个红色大字位于二十层大楼的顶端。 大楼前建造了一个大型喷水池，圆形的池子里还养着数十条红色锦鲤，看上去异常生动活泼。 车停在楼前，连翁城的秘书早已等候多时，陈德民和陈晞跟着秘书上了电梯，到了二十层连翁城的办公室。 秘书帮他们打开门，坐在办公桌后的连翁城抬头一见是他们俩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两个人握手寒暄了两句，连翁城看着一直站在陈德民身后的陈晞，问道：“这位就是令公子吧？” 陈德民转身，陈晞上前一步，礼貌又不失尊敬地喊了一句：“连伯伯，我经常听爸爸说起您，说您是他见过的最有智慧的商界大佬，今天见到您，才发现看起来好年轻。” 连翁城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了，但看起来的确是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他外表风度翩翩，应该是个很注重外在形象的人。 连翁城虽然连说了好几句“已经老了”之类的话，不过，看得出来，他对陈晞的恭维显然还是很受用的。 连翁城笑着对陈德民说：“陈总的儿子口才了得，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陈德民谦虚道：“他初来乍到，还年轻的很，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我这次带他来也是想让他认个门，让他多向您请教。” 连翁城笑了笑，陈德民又礼貌性的回问：“贵公子是不是还在英国留学？” 连翁城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陈德民与陈晞互看了一眼，陈德民及时转换了话题。他拿过陈晞手里提的两个礼盒，一个是两瓶国宴酒，另一个是古巴进口的高级雪茄。 这两样礼物，明眼人都看得出国宴酒是基操，但真正送的是雪茄。 雪茄是陈晞专门托人买来的，本来按照陈德民的意思是挑一件贵的送去，但陈晞坚持带着雪茄，陈德民觉得雪茄也算是有点分量，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连瓮城对雪茄还很有研究，他和陈德民聊了两句，但陈德民其实不太了解，好在陈晞及时救场，两个人聊了一会产地、品牌之类的闲话，连瓮城才意犹未尽地招呼着两人入座。 三人分宾主坐下后，陈德民提起了此次拜访的来意。 连翁城笑道：“董事会开会陈总说一声就行了，还特地来一趟。” 陈德民也笑着解释道：“这次董事会涉及到改选，老魏魏向信早就跟我说要退休了，所以这个空下来的席位我想推荐犬子。” 连翁城看向陈晞，笑着说道：“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举贤不避亲，我对陈晞的印象很好，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年轻人。” “哪里，哪里，就是看着好，其实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陈德民谦虚了几句。 “还有一件事，”陈德民终于说到了重点，“这次董事会可能还需要连利的支持。” 第15章偷拍 陈晞和陈德民回到宝林豪墅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们从连利集团出来以后，又去了公司一趟直到深夜才打道回府。 不知何时，雨又淅淅沥沥得下了起来。车子拐进宝林豪墅大门时，车灯一闪，照到了车外一个身影，陈晞心中一动。 第26章 他顾不得许多急忙对司机喊道：“停车。” 司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慌忙踩了刹车，车停得太急，连陈德民也往前冲了一下才稳住。 他急问道：“怎么了？” 陈晞心下激动，嘴上却只是说：“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回家了。”说完，也没等陈德民反应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陈德民本来还想说两句，但见人已经走了，没办法只好让司机开车。他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只瞥见陈晞打着伞快步向大门口走去的背影。 他还想继续看时，车子刚好拐弯，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好转过身。 陈晞不顾地上的积水，大踏步地走出宝林豪墅的大门，他站在门口左右看了两眼，果然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个打伞的身影。 他紧走了两步，追上那个身影，扔掉手中的伞，狠狠地抱住了对方。 怀中的人惊呼了一声，正在挣扎，陈晞出声道：“别动，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聪慢慢地转身，看到陈晞两眼亮晶晶追着自己看，他的眼睛躲闪不看陈晞。 顾聪刚想开口什么，陈晞就揽过他的月要吻了上来，他这几天很想顾聪，但实在是抽不出身，现在日思夜想的人在面前，他还在等什么。 顾聪仰着头承受着陈晞霸道的亲吻，他身体越来越来软，要不是陈晞一直扶着他的月要，他险些要站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晞在接吻的间隙喘着气问道。 “我只是碰碰运气……” 陈晞个子高，顾聪不得不伸直了手臂举着伞，仰着脸看着陈晞回道。 陈晞坐的是坐陈德民的车，他今晚本来没打算回去，但现在顾聪主动来找他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陈晞牵起顾聪的手，几步走到街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时，牵着的手还是没分开，车子向家的方向飞驰，车厢里没人说话，但顾聪却很紧张，他的手心甚至微微出了汗，他不知道陈晞是不是也同样紧张，虽然他一直偏过头看向窗外，但他能感受到陈晞灼热的眼神。 顾聪被陈晞扑倒在床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的裤脚被雨淋湿了，会不会把床弄湿。但很快，他的顾虑就完全消除了，因为陈晞脱掉了他的衣服，他浑身上下只有内裤还在坚持。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这身上最后一片布料也被陈晞用牙齿撕破了。他只能记起来前两次，后来的事情他都没办法记起来，只觉得陈晞一直在他身上或者前后摩擦，他的手不停地抚摸着自己光/罗的身体。 他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中途还洗过一次澡，他以为这就是最后了，但之后他又被拉到了床上。 他大概呢喃过口渴之类的，因为陈晞嘴对嘴地喂过他几次水，但喂着喂着情况就理所应当地向互相抚慰上发展。 陈晞不知道是不是掌握了什么魔法，让他应得很快，他变得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发情，他心里不是没有羞耻，但看到陈晞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在漫长的交缠中，顾聪几乎没了时间概念，某些清醒的时刻他觉得好像又在下雨了，天光艰难地透过云层，加上房间里总是不开灯，光线又暗了一层。 这样日夜昏沉的生活让顾聪觉得好像他要在床上过上一辈子，虽然听起来羞耻，但顾聪心里竟然觉得似乎也不错，当然这只是他无法光明正大言说的幻想。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门开了，陈晞走进了卧室，他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大大咧咧地展示着顾聪的“战果”，下半身也只穿了宽松的运动裤。 他非常自然俯下身亲着顾聪，脸上的胡茬刮过顾聪的脸，惹得他痒得发笑，只想躲开。 但陈晞没让顾聪“得逞”，他贴着顾聪的脸耳鬓厮磨，直到顾聪不再躲避。 陈晞又吻了上来的时候，顾聪主动伸了舌头，他的手也不安分，他知道陈晞没穿内裤，很快陈晞那里的形状就发生了变化。 陈晞伸手去床头柜上够了够，他偏头去撕包装的功夫，顾聪转移了阵地，他舔了舔陈晞的喉结。陈晞笑出了声，他回过头又亲了过来。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中断了他们的活动，陈晞还在纠缠，但铃声一直不停，过了一会竟传来拍门声，陈晞以为是外卖，只好暂时放开顾聪，下了楼。 陈晞一脸烦躁地打开门，结果门外竟然站着陈德民和周韵宜。 陈德民正狠狠地皱着眉头，当他见到裸着上半身陈晞开门，浑身都是暧昧抓痕和紫红的印记，正惊疑不定之时，突然陈晞身后传来一声。 “晞哥，是谁啊？” 陈晞心中一跳，他转头一看，顾聪也下了楼，也许是下来的匆忙，他只穿了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白色衬衫赤着脚站在那里，脚踝处几处青紫隐隐可见。 陈德民瞬间怒气上涌，他颤抖着手，指着陈晞骂道：“你这个混小子，竟然真和男人混在一起！” 这时，站在一旁同样惊愕不已的周韵宜不知道对面的房子住的是顾聪，她深怕左右邻舍听见，忙开口道：“老陈，先进去再说。” 陈德民和周韵宜坐在沙发上等陈晞和顾聪穿好衣服下来，两人刚坐好，陈德民就把手里的东西摔在了桌子上。 “看看你们的丑事，都被拍下来了！” 陈晞拿过照片，竟然是那天夜里在宝林豪墅外两个人拥吻的照片。晚上的光线不好，而且还下着雨，要不是离他们站的不远处有一盏路灯提供了照明的话，恐怕还真是认不出是人是鬼。 第27章 陈晞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的问题，但这一刻他并不想讨论这些问题。他把照片放回桌子上，然后才对陈德民说道：“爸，我不会耽误正事的。” 陈德民冷哼一声：“耽误正事？你以为你和男的混在一起是一件小事吗？你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你知道吗！” 陈晞皱了皱眉头，他也隐隐地感觉到这件事不是偷拍那么简单，这个时机太令人怀疑了。 周韵宜放软语气劝道：“陈晞，你先跟爸妈回家，我们一家人商量商量。” 陈晞闻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低着头并腿坐在旁边的顾聪。 顾聪恰好也抬头看向陈晞，他知道陈晞是担心自己，他低声说道：“你去吧，我也回去休息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陈晞的错觉，他总感觉顾聪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嘴唇也发白，他以为是顾聪被吓坏了。于是他点点头，轻声嘱咐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有空联系你。” 陈德民在周韵宜说完话就已经站起来了，他十分嫌弃般地冷哼了一声向门口走去。 陈晞对也跟着站起来的周韵宜说道：“妈，你们先走一步，我自己开车。” 周韵宜点点头，她面色忧虑地看了一眼顾聪，终于还是没说话出了门。 陈晞亲了一下顾聪的额头，他看顾聪情绪低落，以为是担心他们俩的关系被陈德民发现，于是他劝道：“你别担心，我能搞定我爸。” 顾聪动了动嘴角，挤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说道：“我那天要是不去找你就好了……” 陈晞用手掌轻抚着顾聪的脸：“别瞎想了，你就在家里等我，记住了吗？” 顾聪定定地看了陈晞好久，才点点头。 陈晞走后，顾聪还是离开了，回到了一步之遥的自己的家里。他走进房门，背靠着门站了良久，终于慢慢地滑倒地上，他抱住头，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陈晞开车回到了宝林豪墅，先到的陈德民和周韵宜坐在客厅的沙发正在等他。 “你脑子是不是不清醒？现在这个时候搞出这种事情？” 陈晞还没坐下，陈德民就骂道。 周韵宜轻轻拍了拍陈德民的胳膊，说道：“你消消气，让小晞自己说说吧。” 陈德民勉强咽下心中的怒气，对着陈晞问道：“你最好只是跟人玩玩，不是认真的！” 陈晞自进门以来一直没开口，此时才看向陈德民和周韵宜：“爸、妈，我是认真的。我以前跟你们说过了，我不可能改变我的性向，我就是喜欢男人，我没办法改。” 陈德民又急又气，骂道：“那你就不顾陈家了吗？你就不顾德政集团了吗？我告诉你，你今天能有这个继承权，还不是因为你是男丁，你能继续香火，延续陈家的事业，要不然你叔叔都比你有资格继承公司！” 陈晞听到“男丁”、“继承香火”这些字眼一直憋屈的心情也无法忍受了。 “爸，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你这样的思想？！” 陈德民更气，他吼道：“那我就把公司交给你叔叔得了，我一天到晚为谁算计呢？你这个好赖不分的败家子！” 陈晞也不甘示弱地回道：“那是你的公司，你爱做什么决定就做什么决定！” 陈德民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个恋爱大过天的死脑筋，为了一个男人不肯服软低头。他被陈晞的话顶住，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好。 这时，周韵宜开口了：“你们俩先别吵了，听我说一句。” “首先，陈晞，德政是你爸，乃至整个集团全体人员辛苦打拼的事业，这不是一块饼谁都能让来让去的。企业需要的是最适合的带头人，你爸觉得你最合适，并不完全是因为你是陈家男丁，更看重的是你的能力。” “其次，你叔叔的想法为什么不能得到支持是因为他的做法不得当，甚至可以说不光彩，这样的人带领德政，怎么能叫人放心呢？” “最后，”周韵宜看着陈德民，语气也和缓了几分：“老陈，孩子的婚姻大事作为父母我们当然着急，但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女人，你难到真的勉强他和女人结婚吗？将心比心，如果娶的是我家的女儿，你能同意吗？” 第16章 骗局 陈德民首先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刚才说的话只是气话而已，德政集团不可能交给陈德仁，这不仅仅是因为陈晞是他儿子的问题，而是如果陈德仁得到了德政的掌控权，他不会对陈德民和陈晞手软的。 被夺走了继承权不仅意味着几十年的心血化为乌有，甚至自己和妻儿之后的生活都有可能无法得到保障。 周韵宜看到了两个人不再剑拔弩张了，才缓缓说道：“我们要以大局为重，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董事会改选，你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我们现在如果乱了阵脚，甚至起了内讧，那不就是正中某些人下怀了吗？” 陈德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陈晞说：“你明天就和我再去找一下老魏，我们务必要争取到他的选票。” “还有，”陈德民又说道，“你不要和那个不三不四的人的见面了！” 陈晞本来只是安静地听着，“不三不四的人”这个词明显刺激到了他，他抬起头不悦地回道：“顾聪是有名字的，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陈德民被气到，他刚要说话，周韵宜怕他们俩再吵起来，忙开口道：“陈晞，你爸说得对，你这几天不要和顾聪见面了，你们两个人明显是被人盯住了。” 第28章 陈晞听到周韵宜开口才勉强点了点头，他知道周韵宜说的有道理，另一方面，他觉得来日方长，只要解决了当前最棘手的问题，未来他站稳了脚跟，他才能和顾聪谋划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长长久久。 陈德民看到陈晞也做了让步，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以后他们再好好劝劝陈晞也不迟。 周韵宜看他们父子俩都冷静了不少，于是说道：“你们去书房吧，在这里讨论事情也不方便。” 陈德民和陈晞起身去了二楼。周韵宜才去了厨房，让阿姨准备几样陈晞爱吃的菜。 到了书房，陈德民坐在了茶桌后，打开了水壶烧水。陈晞也坐在了对面，两个人一时无话，书房里只有“滋滋”的烧水声。 过了片刻，壶底冒出了大小不一的气泡，陈德民才拿起水壶开始泡茶。他从茶盘里拿出两个小茶杯放好，倒好了茶水放在了陈晞面前。 陈晞静了半响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德民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才开口道：“明天去老魏那里，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晞半天没回话，只是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回道：“魏向信的事情我有办法。” 陈德民正举着茶杯喝茶，他一听陈晞的话，就直接放下茶杯。他知道陈晞素来不是爱说大话的，不过，他也一时想不出陈晞有什么办法。 他半信半疑地问道：“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晞回道：“之前我们都不知道魏向信为什么会骑墙不表态的原因，我查到了。” 说完，他停下来，看向陈德民。 陈德民一听，心里笑骂这小子还想卖关子，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平静地问道：“是什么原因？” 陈晞又喝了口茶才回道：“据说魏向信的儿子在英国留学的时候赌博欠了一大笔钱，还惹到了当地的黑帮，陈德仁主动提出来帮忙捞人，而且钱据说也是陈德仁帮忙还的。” 陈德民知道魏向信对儿子要求很严格，绝对称得上是严父，他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不敢告诉魏向信，危急情况下，寻求其他人的帮忙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陈晞是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如果说陈德仁是处心积虑，有预谋地刺探魏向信的家事，那么陈晞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弄清楚这件事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德民直接问到。 陈晞没回答，他伸手拿过水壶，没换茶叶，而是继续往茶壶里注水。再次被热水浇注的紫砂茶壶身上升起了转瞬即逝的热气。 这次，轮到陈晞给两人倒茶，茶倒好了，他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小口茶，才放下茶杯，抬头直视着陈德民说道：“我自有我自己的人脉。” 陈德民沉默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拿起茶杯，等一口饮尽了茶杯里的茶，才对陈晞说：“你这是长能耐了！” 虽然话说的严肃，但陈德民的嘴角一抹压也压不住的笑容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行，我就信你一回，明天我们就见分晓。” 第二天，陈德民父子在陈德民的集团办公室见到了魏向信。果然，魏向信确实是因为儿子赌博欠债的问题被陈德仁拿捏了。 魏向信其实对陈德仁也并不感冒，他在德政集团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这几年临近退休的年龄，更是没有什么争斗的心思，一切求稳。 但没想到，他的儿子却不给他省心，他耗费了好几百万送他出去读书，本想让他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以后回国以后，借着自己的人脉也能混得不错，结果没想到他非但心思没有在学习上，还染上了赌博的坏习惯。 不仅数额巨大不说，而且还惹上了英国那里的华人黑帮势力。 魏向信这些年是攒了不少钱，但要短时间内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还是没办法。 他心急如焚，脑子里已经幻想了好几种儿子被黑帮虐待的情形，就在此时，不知道怎么探听到消息的陈德仁找上门来。 陈德仁声称可以立刻取出钱帮忙解决他儿子的债务问题，一向小心谨慎的魏向信为了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也忙不迭地感谢他，但他没想到陈德仁索取的回报竟然是继续担任董事会的职务，以阻止陈晞成为董事会成员。 他救儿子心切，既然承了陈德仁这么大的人情，虽然觉得对陈德民父子有愧，但他已然是没办法拒绝了。 不过，当陈晞告诉他其实这一切都是陈德仁精心钩织的骗局时，魏向信并不相信。 “你不信，你可以现在打电话给你儿子。” 陈晞看着魏向信，不慌不忙地回道。 “他上次说了，这几天要考试，手机会关机几天，所以你让我打电话也没用。” 魏向信摊了摊手看着他。 “是吗？” 陈晞虽然是提问，但语气确实陈述语气。 “那我发给他的邮件他怎么回复了呢？” 魏向信听闻，反而轻松了不少。 “那是他们留学生的习惯，用邮件的时候更多，不怎么用手机。” 陈晞笑了笑，点头道：“您说的对，是这样的。” 魏向信也笑了，但他还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就听陈晞说道：“那邮件里，他怎么回复这两天没有考试，也没有关机呢？“ 魏向信收起笑容，他边说着“不可能”，边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儿子的电话。 第29章 手机“嘟嘟”响了几声，竟然接通了，他抬起头看了看陈晞，又看了看陈德民，嘴里嘟囔着：“怎么回事？” 就在这会，手机传来了一声“喂，爸……” 魏向信彻底蒙圈了，他点开免提，问道：“你不是在考试吗？” “没有啊，考试还早呢。” 魏向信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德民和陈晞，他又问道：“你前两天打视频的时候说的呀，你们这两天要考试，手机要关机……” “……我什么时候和你打过视频了？” 魏向信又问了几句话，才艰难地挂了电话。他儿子坚决否认了前两天给他打视频的事情，那么一个可能是他儿子撒谎，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个视频有问题。 他儿子没什么撒谎的动机，那么仅剩的另一种可能性就算是看起来再不可能也许恰恰就是真相。 魏向信还是不理解，究竟是谁从中作梗？又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这显然是陈德仁利用ai制作的，为的就是在董事会召开之前让你不要联系你儿子，这样你就无法与你儿子对质，等你在董事会上表态支持了陈德仁之后，你再发现也为时已晚。” 魏向信又惊又怒：“这个陈德仁竟然想出这么下作的手段，不仅欺骗我儿子赌博，还想利用我逼走董事长！” 陈晞点点头：“现在发现也为时未晚。” 魏向信回道：“幸亏你们及时发现，要是真是因为我让你和董事长的心血被小人夺走，那我真的是无地自容。” 一直沉默的陈德民这时才出声安慰道：“老魏，这事也不能全怪你，现在的欺诈手段太多了，真是防不胜防，好在及时发现了。” 魏向信点点头，承诺道：“董事长，您放心我绝对支持陈晞入选董事会，我会尽快把我的辞职报告递交董事会。” 说完，他又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陈晞，我这怕是晚节不保啊。” 陈德民又叮嘱道：“老魏，这件事你不要告诉陈德仁，在他面前要跟以前一样，以免打草惊蛇。” 魏向信走后，陈晞问陈德民：“您相信他是被骗的吗？” 陈德民回道：“我问过财务部的人，魏向信的确是问过汇款到英国银行的事情，所以他应该是被陈德仁骗了。” 第17章 照片 陈晞要在董事会开会前准备好材料，他和陈德民还需要联络各方人员保证董事会的选举结果，所以一直非常忙碌。 再加上周韵宜的劝说，陈晞一直没能和顾聪见面，陈晞只能抽空给他打电话。 顾聪去了公司也几乎见不到陈晞的面，因为陈晞几乎都在陈德民那里办公，自己的办公室反而很少去了。但陈晞能和他视频通话，他其实也很满意了。 即使是视频通话时，也会时不时地被打断，因为不断有人来找他，或者有电话。陈晞为此专门买了一个新手机，专门用于和顾聪打电话。 有时候，陈晞还会突然离开画面，过了很久才回来，但即使是这样，顾聪仍然坚持等着他。 在这期间，陈德民多次试图联系连翁城，因为他现在算是这次董事会会议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了，但奇怪的是，连翁城的电话总是打不通，有的时候甚至是他的秘书接的电话。而且秘书也是语焉不详，只是说连总有事不方便接电话，其他消息一概不清楚。 陈德民通过自己的人脉打听了一下，结果传来的消息都是连翁城的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对外见面，连公司内部的会议也很少出席。 陈德民立刻意识到连翁城，甚至是连利集团很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动他也无法猜测。 距离董事会开会也没有几天了，陈晞还是有时间就和顾聪视频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大部分时候他们俩都是各做各的，有特别的事情才会聊两句。 陈晞低头看文件，手机就放在旁边对着他的脸，他看累了转头看了一眼屏幕，才发现顾聪正在盯着着他看。 他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顾聪没说话，他支起两条腿，头歪在膝盖上只是长久地看着陈晞。 陈晞见他没说话，于是放下手里的文件，身子也面向他，又问道：“怎么了？看傻了？” 顾聪轻笑了一下，点头道：“嗯，看帅哥呢。” 陈晞笑了起来：“你怎么了，这两天说话这么甜？” 顾聪看见陈晞笑了，他的脸上也浮上一点笑意，不过他没回答陈晞的问题，只是盯着陈晞瞧。 陈晞收起了笑，他呼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头发，然后又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一下一下敲着嘴唇。 顾聪仿佛无知无觉似的，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陈晞。 陈晞忍不住开口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了……” 他又说了四个字。这几个字成功地解除了顾聪的封印，他直起身子，眼神开始四处乱飘，耳朵也慢慢红了起来。 陈晞看着顾聪发红的耳朵，他又抓了抓头发，他的身体被禁锢于此，因此只能放狠话：“要不是明天开会，我今天说什么都要去找你……” 顾聪听了，只是笑了笑，说道：“那我们今天早点休息吧。” 陈晞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多，“太早了吧。” 顾聪却坚持，陈晞只好挂了电话。 眼前的屏幕黑了，顾聪看着屏幕里反射出的人影呆坐了很久。 第30章 第二天，德政集团的董事会在顶楼的会议厅正式举行，9点钟左右，除了陈德民，其他董事陆陆续续抵达。作为新任董事的候选人陈晞也提前到达了会场。 陈晞找到自己的名牌坐好，陈德仁也已经落座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陈晞礼貌地点点头，但陈德仁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陈晞没当回事，他又看了一眼连翁城名牌后的座位，现在还是空的。 这时，陈德民走进了会场，他扫视了一下会场，也注意到了连翁城没到，他和陈晞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连总还没到，我们再等一会。”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会议厅的门终于打开了，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到了门口。 果然，连利集团的代表进场了。 但这位显然不是大家都熟悉的连翁城，而是一个很年轻的面孔，看起来年纪也就是二十多岁。 陈晞却认识，来人正是连修平，连翁城的大公子。 连修平身穿得体的深色套装，他身形偏瘦，气质斯文，看起来像是深入简出的文人墨客，跟他父亲精明世故的形象完全不同。 连修平一进门就道歉：“对不住，各位叔叔伯伯，今天的雨太大了，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 说完，他就准确走到陈德民的身边，再次表达他的歉意：“陈伯伯，家父身体抱恙，今天不能来了，我替他向您和诸位道歉。” 说完，他转身拿过助理递上的文件交给陈德民：“这是家父亲笔签署的授权委托书。” 陈德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仔细看了看内容，的确是关于授权连修平参加德政集团董事会的文件，末尾处还有连翁城的亲笔签名。 其实陈德民和连翁城认识数十年，却从来见过一直在外留学的连修平，他倒是见过连翁城带着二儿子参加过活动。 陈德民点点头，把文件交给秘书入档，然后才回道：“连总身体欠佳是该好好休息。” 然后他又问了几句连修平留学和工作的事情，才知道连修平几个月前就从国外回来，现在一直在连利集团工作。 陈德民见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而且谈吐有物，心里有几分的喜欢，不过现在并不是聊天的时候，他就请连修平入座了。 连修平微笑地扫视了一圈其他的与会人员，不知道是不是陈德民的错觉，连修平似乎对着陈晞微微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陈德民宣布临时董事会正式开始，此次董事会只有一个议案，即关于陈晞的董事提名议案。 陈德民宣布了议案的内容，很快便进入了投票环节。 陈德民率先举起了手，随后财务总监魏向信也举起了手，陈德仁看到之后脸色微变，坐在一旁的陈建中立即侧身看向陈德仁，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诧之色。 陈德仁轻轻摇摇了头，陈建中才缓缓坐正了身体。 就在陈德仁收敛心情，等待最后的结果时，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会议桌的对面。 陈建中也顺着陈德仁的眼光看去，这次已经难以掩饰自己的惊慌，因为对面端坐的连修平也举起了手。 五名董事中有三位举手表决同意，这意味着陈晞的董事提名议案获得了通过！ 陈德民对连修平的表决也有点意外，虽然他不知道连修平此次代表连翁城参会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但对于连修平这么爽快的表现，他不免又惊又喜。 现在投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其实不管剩下的陈德仁和陈建中是否同意，结局已定，没有悬念了。 陈德民正要宣布投票结果，这时一直未发难的陈德仁站了起来。陈德民虽然也料到陈德仁肯定会不满，但既然结果已定，他不知道对方还能怎样。 只见陈德仁从面前的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啪”地扔在了会议桌上。 陈晞从看到陈德仁拿照片时，他心里有隐隐地感到不妙，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照片散落在会议桌上，可能是陈德仁扔照片的力气过大，一张照片正好掉落在了陈晞面前。 他捡起那张照片，果然，照片的正主正是自己和顾聪，两人正在投入地拥吻。原来之前的照片就是陈德仁找人拍的，也是，除了陈德仁，他也没得罪过别的人。 其他人也拿起了照片，会议室一时没了声响，大家都在翻看照片，间或地看一眼陈晞，或者陈德民。 陈德民脸色极黑，要知道这种照片放在自家门口还能是隐私，但放在董事会会议上简直是向世界宣布他有个同性恋的儿子。 一直以来，他其实一直只是想用合法合规的手段让陈德仁知进退，但没想到陈德仁的手段竟然能如此下作。 “陈晞如果当选了，”在一室静默中陈德仁开口了，“德政集团的名声大概也要臭了吧，毕竟供应商们听到了德政集团未来的当家人竟然是个同性恋，都会恨不得离得八丈远吧。” 陈德仁说完，还像无比嫌弃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这句话彻底挑动了陈德民敏感的神经，他怒级，用手掌狠拍了桌子一下，大声道：“陈德仁，你不要血口喷人，就凭几张照片，你就要定罪吗？你看看这里的人谁信你？” 陈德仁听了，竟然惬意地笑了笑，“好好好，我猜到了，你不会承认，那我就让你们死了这条心。” 说完，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进来。” 第31章 陈德仁放下手机，对着一脸疑惑的众人说道：“看看我把谁请来了？” 陈晞的心脏突然狂跳不止，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想去看，但还是不可抑止地看向门口。 会议厅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个昨天还冲着陈晞甜笑的人走了进来。 是顾聪。 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第18章 大雨 窗外的雨下得正急，天色阴沉沉的，但诺大的会议厅灯火通明，一室焦灼。 顾聪一步一步地走进会议室，步伐沉重但坚定。 陈德民看清了来人，他怒视着顾聪：“这里是董事会会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快走！” 顾聪听了陈德民的话真的停了下来。 陈德民心里充满了蔑视，他正欲让秘书找保安来，这时，陈德仁却慢悠悠地开口：“董事长，您没认出来吗？这位就是照片的另一位主人公啊。” 他面对着呆立不动的顾聪，然后用手指着一直坐着没动的陈晞，用着温柔的语气问着狠毒的话。 “你来说说你和陈晞是什么关系？” 陈晞除了一开始见到顾聪进来有一点惊讶之外，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受到顾聪突然出现的影响。此时，陈晞听了陈德仁的问题，好像也想知道答案似的，也看向了顾聪。 而处于众人视线中心的顾聪看上去面色很差，好像一夜没睡样子，甚至嘴唇也发白干裂了。 可能是发现了陈晞正在看着他，顾聪的脸朝陈晞的方向转了一下，但很快就转了回来。 他用力舔了舔嘴唇，半天没说话，终于在陈德仁脸上显出一些不耐烦的神情时，开口道：“我们……住在一起。” 陈德仁明显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他索性问得更加直白：“是同居睡在一张床的关系吗？” 顾聪垂在一侧的手抖了抖，他攥成拳，又用大拇指使劲按着手心的肉，才勉强止住了身体的颤抖。 他以几乎看不出的幅度点了下头，低声“嗯”了一声。 陈德仁舒了一口气，他带着明显的得色看向陈德民：“怎么样？董事长，现在还需要什么其他证据吗？” 陈德民脸色铁青：“德仁，你叫我董事长是不顾兄弟情谊了吗？” 陈德仁站了起来，他冷哼了一声：“我在德政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不是兢兢业业的，”他用手指着陈晞，“他一个半大小子就要接德政的班，我不服！” 陈德民回道：“你不服可以来找我，找董事会，为什么要私下里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陈德仁冷笑：“你别在这里做好人了，你想让你儿子接班，我说了就有用吗？！” 陈德民被噎的一时没说话。 陈德仁见状，知道陈德民也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搪塞自己了。 “如果我不争，德政永远没有我的位置！” 陈德民知道多说无益，他只好又将矛头指向整个会场里看起来最没有背景的人。 他指着顾聪，问陈德仁：“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那里找来的来冤枉好人。” 陈德仁听了，反而坐了下来：“怎么了，有了人证物证，董事长还耍起赖了？” 眼看董事会就要往扯皮方向发展，这时候连修平突然开口了。 “两位叔伯稍安勿躁。” 他面色平淡，仍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语气，仿佛眼前没有发生什么夺嫡的闹剧，而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之类最平常的话题一般。 “家父因病委托我来参加德政的董事会会议，临行前，他特意嘱咐我，来到德政一定要多学习，多观察。” “要学习德政的锐意进取，学习德政的开放包容。我谨遵家父的嘱托，秉持着谦虚谨慎的心态来参会，但说实话，今日的所见所闻，让我很失望。” 连修平顿了顿，问道：“我们推举董事是看他的管理能力，业务水平，人品道德，还是要看他的性向？” “我之所以刚才投了赞成票是因为在我看来，陈晞业务能力突出，拥有先进的管理思想，而且勤奋努力，年轻有为。 我并不在意他究竟是喜欢男性还是女性，我在乎的是他能不能在其位谋其政，而不是整天搞些阴谋诡计，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不顾企业的生存发展，毕竟作为管理者，肩上还背负着全体员工的生活福祉和企业的未来。” 末了，他又说道：“身为小辈，我今天算是逾矩说了很多可能不该说的话，但我的最终目的还是希望德政能推举贤能，请各位长辈深思。” 连修平说完后，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静默，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时始终站在一侧似乎无人关注的顾聪却突然有了动静。 顾聪脸色慌张，他站得太久，浑身僵直，这下动起来，左脚差点绊倒右脚，他踉跄了一下，很快站直了身体，跑向门口。 其他人可能没留意，但只有陈晞一直注意着顾聪的动向。在夺门而出前，顾聪接了一个电话，接完脸色就立刻变了。 陈晞不由自主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时，陈德民看向陈晞，想用眼神警告陈晞不要意气用事。 陈晞本来沉静的脸上浮上一丝焦躁之色，还没等陈德民开口阻止，他已经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 眼看这一幕发生的众人脸色各异，很快，沉默已久的会议室又响起了吵闹声。 第32章 陈晞追到电梯时，电梯门已经开始关闭了，陈晞只能在关闭前狭小的缝隙中撇见顾聪慌乱的眼神。 陈晞等在电梯前，看电梯停在地下车库不动了，他才一路跑到地下车库，但却不见顾聪在哪里。 他正四下寻找顾聪的身影，突然传来刺耳的车辆转弯的声音，紧接着一辆车快速冲了出来。 在车经过陈晞身边时，他才确认司机正是顾聪。 陈晞大喊了两声“顾聪”，但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总之，那辆车没有任何停顿，反而加速向地库出口开去。 瞬息之间，陈晞没有半刻犹豫，也上了车，他开到出口时才发现雨已经下了一天了，车库门口都是积水，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着加固沙袋。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天色昏沉，水天的颜色一样，仿佛泥水混成的，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 陈晞盯着前方顾聪的车，积水的道路根本没有妨碍顾聪开车的速度，前方的车飞驰而去，溅起一片水花。 陈晞拨通了快捷键，但顾聪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他紧皱眉头，却毫无办法，只能跟着顾聪的车一路奔驰。 顾聪握着方向盘的手汗渍渍的，他的车子自从陈德仁买来，他就一直丢在公司从来没开过，上班或者出行都是坐地铁。 不过，幸好他的车子没开回家，否则他现在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去医院了。 顾聪专注地看着前方，眼神不敢乱飘，但放在副驾驶的手机响个不停，他只好快速地瞥了一眼，是陈晞的电话。 顾聪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视线很快就模糊起来，他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手上湿乎乎的一大片，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刚才在会议室，顾聪当场指证了陈晞之后，他愧疚，对自己的厌弃快要达到了顶峰。 他昏沉无力，恨不得缩地三尺，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此时，连修平的一番话却像是遥遥传来的一记磬声，让他陡然惊醒，让他模糊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认为陈晞的性向是没问题的，陈晞的优秀不会因为他是同性恋而减损。 这或许能减少哪怕一份自己的愧疚感。 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而且已经打过四次了。 他猛然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意识到这是刚才医院打来的号码。电话接通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响了起来，声音高亢愤然。 “你们做家属的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马上到医院来，顾晴现在大出血了！” 路上的积水上涨的速度很快，顾聪明显感到了车前行时的阻力越来越大。路上已经几乎没有了其他车辆，更不要说行人了。他又开了几分钟，前方仅有的一辆车不知什么原因停了下来。 顾聪来不及多想，快速地超车了，结果没了前车的阻挡，他才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封路牌。但他没有停下来，甚至都没有减速，他猛打方向盘，毫不犹豫地向右边的小巷开去。 始终紧跟在顾聪车后的陈晞也开了进去。 顾聪对路线根本不熟悉，导航重新规划了线路后，他才穿过逼仄的小巷，还出了一头汗。 出了小巷，视线一下子开阔了，但道路却更加危险了，因为路的一侧是涛涛的江水。 倾盆大雨使得江面的高度明显上升了不少，平时距离这条滨江公路还很远的水面如今仿佛近在眼前。 雨刷器不停地左右摆动，前方的视线并不算清晰，顾聪紧张地发起抖来。 虽然他竭力地控制自己不去回想，但他的大脑根本不受控制，脑海里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着车祸画面。 那次其实才是陈晞和他第一次的相遇，尽管当时陈晞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 第19章 初遇 “老板，蹭个车[爱心][爱心][爱心]。” 地下车库里，陈晞走到车旁，刚刚按下钥匙，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 他坐进车里，没着急打火，而是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严安江。 “b2。” 陈晞这种言简意赅的回复通常被严安江称为“冷酷式回复。”不过，看起来严安江已经习惯了陈晞的这种风格，因为他秒回了一个ok[乖巧猫猫]表情包。 过了大概五分钟，副驾驶的门就被打开了，严安江一屁股坐下来，边系安全带，边问：“今天路上堵不堵？” 陈晞半天没回答，严安江好奇地望过去，才发现平时休闲打扮的陈晞今天竟然换了一件西装。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大家穿着随意的时候，看上去好像都差不多，但陡然换装给人的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 何况，陈晞一直都有健身的习惯，他从小练习散打，肌肉结实健美，修身的西装下隐隐现出鼓胀的肌肉。他五官硬挺，肤色偏黑，反而跟他结实的身材相得益彰。 严安江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当做没看出来。不过，也就安静两秒钟后，他又开始例行吐槽他的直属领导。 “你说他是不是年纪到了，为什么那么爱生气？！” “我都改了快一百遍了，他还是不满意，我真是服了……” 陈晞启动了车子，这是一辆三十多万的沃尔沃，主要用于平时上下班代步。 车子慢慢开出地库，接着右转汇入了主路。 第33章 陈晞毕业后却没有理所当然地进入德政工作，而是遵照父亲陈德民的安排去了父亲朋友的公司，主要是希望陈晞能够多多积累经验，为日后在自家公司工作做好准备。 严安江也恰巧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不过，他是经过正儿八经的面试被录取的。虽然两人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更是同住了四年的室友，但严安江找工作时并没想利用这层关系。 陈晞是无所谓的，如果能对严安江有点帮助他也乐意，反正他没有什么损失，但没想到遭到严安江义正词严的拒绝，他的原话是“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凭关系进来的。” 陈晞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们默契地没有广而告之两人的关系，不过，他们私下里还是照常联系，例如今天严安江的蹭车行为。 车开到龙华大道时，果然，堵车堵到只能看到长长的一排排车的红色尾灯。 开出龙华大道之后，道路终于通畅多了。他们到达聚会酒店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五分钟。 这次聚会是毕业两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班级聚会，因此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人数多加上他们班大学时感情还不错，所以就在预算有了余裕，因此大家把聚会地点选在了一家高级酒店。 这家酒店陈晞之前也来过，他记得会有泊车小弟。 果然，前方两个站得笔挺的酒店工作人员向他们的车走了过来。一个身形高大的工作人员对着摇下车窗的陈晞说道：“先生，您好，需要我们为您泊车吗？” 陈晞点点头，严安江从副驾驶下车了，陈晞也拿起手机下了车，他以为是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工作人员会帮他停车，结果另一个工作人员走上前来。 陈晞瞧了一眼，对方身量不高，身形瘦弱，他默默地低头垂目帮陈晞扶着门框，余光中细白修长手指自然垂下。 此时天色已经变暗，傍晚的日光完全没了任何威力，酒店的顶灯并不算特别明亮，导致陈晞看着帮他扶车门的手恍惚了一下。 这时，严安江已经绕着车走了过来。 “走吗？” 陈晞刚浮起来的思绪被打断，他点点头，与严安江并肩走远了。 顾聪上了车，他扫了一眼，快速地熟悉了一下车的配置，就转动方向盘向地库开去。 这是顾聪做泊车小弟的第三个月。本来他是没资格泊车的，因为他没有驾驶证。但泊车工资水平高，比起他以前各种打零工的工作来说简直轻松极了，所以他几乎有时间就往驾校跑，几天前终于成功拿到了驾照。 包厢里，陈晞和严安江坐定，大部分人都到了，还有几个人也发了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 大家都是下班赶过来的，早都饿了，于是都嚷嚷着要点菜。好不容易点好了菜和酒，满桌的人才三三两两的开始聊天。 在一桌休闲装扮的老同学中，西装革履的陈晞显得格外突出，虽然陈晞并不是特别有亲和力的性格，但找他聊天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大家纷纷打听毕业后的情况，女生问的其实是感情，男生问的是工作机会。 女生会这么想并不奇怪，因为陈晞是同性恋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严格地说也就是严安江和陈晞的前男友吴晓两个人。 就在包厢里气氛热火朝天的时候，包厢门突然被敲响了。轻轻的敲门声淹没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中，几乎没人能听得见。 但看上去正在认真听老同学说话的陈晞却看向了门口，下一刻，推门而入的吴晓就猝不及防地和陈晞对上了眼。 坐在一旁的严安江从吴晓一进门就留意到了陈晞的状态，他猜到陈晞会难过，但没想到吴晓才进门，两个人还没有实质性的接触，陈晞就开始摸酒瓶了。他于是默契地开始找代驾号码了。 说起来，严安江其实和吴晓的关系更好，因为上大一的时候，他们俩好几门课都凑巧选在了一起，所以一开始他们两个人经常同进同出，而陈晞则往往是落单的那一个。 而且，陈晞真的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为人冷淡高傲，即使是舍友叠加同班同学的双重身份，严安江和吴晓也没能换来陈晞更热情一点的对待。 但吴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落单的陈晞区别对待，渐渐地，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情侣。 严安江和吴晓打了一个招呼，随口说了两句就回座位了。其实他们俩天天微信电话不断，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严安江坐下时才发现也就离开几分钟的时间，陈晞已经喝光了面前的一瓶啤酒，正在开第二瓶。 严安江很吃惊，因为平时很少见陈晞喝酒，以至于他一直以为陈晞不爱喝酒。他本来想让陈晞悠着点，但在这个场合里，他又不敢硬劝，他担心陈晞不高兴说出什么话来，反而会把场面搞难堪，毕竟在座的没人知道他和吴晓过去的关系。 其实严安江担心有点过头了。陈晞从十岁开始就被陈德民带着出入商务和社交场合，该有的社交礼仪他早就烂熟于心，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让人难做，更何况其是对吴晓，他更不可能让对方有半点的不舒服。 况且，陈晞对自己的酒量有数，他精准地把控着自己的醉酒程度，略有些上头，但绝对不能让人看出他有任何的醉意。 吴晓和一大帮人打完招呼之后终于来到了陈晞身边，也难怪，包厢里那么多人，如果单独不和一个人打招呼的确是有点太奇怪了。 第34章 “嗨，你好吗？” 吴晓打招呼的习惯还是这样，听起来有些幼稚。当初陈晞喜欢吴晓的原因也有这一点，他觉得吴晓很单纯，仿佛永远拥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陈晞手里举着酒杯，眼睛看着前方虚空一点，过了好久，他才好像是刚听见吴晓的声音一般，转过头来。 “好久不见。” 吴晓看着他又开口道。 陈晞没有说话，他只是直视着吴晓的眼睛，眼神中透漏着过多的不应该有的情绪。 吴晓被陈晞灼热的眼神弄得有点不自在，最后他只是强撑着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就匆匆起身离开了。 饭局结束了，大家打车的打车，坐地铁的坐地铁一哄而散了。 陈晞和严安江在酒店大堂里停留了一会，本来严安江已经叫好了代驾，但代驾走到停车场却迷路了，严安江只好跑去找人。 陈晞挑了一个位置坐着，忽然，他看见一个瘦削的人从左侧的走廊里走了出来。 是吴晓，他边走边用纸巾擦手，应该是刚从卫生间里出来。 这个时间段大堂人很少，很安静，陈晞没有惊动吴晓，只是用眼神默默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吴晓左右看了一眼，好像是在找人，但他没看见陈晞，可能是他的位置比较隐蔽。 陈晞一开始不知道吴晓在找谁，但很快那个人就出现了。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她径直走向了站在门口的吴晓。 她先是笑着和吴晓说了两句话，然后亲热地挽上了吴晓的胳膊。两个人很快走出了酒店，消失在了夜色中。 任谁看了，也知道这两人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恋人。男的宠溺，女的娇憨。 陈晞捂着头，突然头疼欲裂，本来这几瓶啤酒对他而言根本不止于此，他现在却突然无法抑制呕吐的念头。 陈晞连忙起身皱着眉冲向卫生间，他一把拉开门，不巧里面正好有人走了出来。他顾不得许多，粗暴地推开那人，直奔洗手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陈晞打开水龙头漱了口，又往脸上泼了些水，冷水终于让他舒服了许多。 他喘了几口气，才直起身子脱下沾染了点点污渍的西装外套。他看向镜子，镜中人也正看着他，那个人脸色发灰，未干的水珠顺着下巴流了下来，狼狈不堪。 过了几秒，他突然注意到镜中还有一个人，瞬时，他的心狂跳不止。 吴晓！ 他猛地回头，但看了好几眼才发现那人不是吴晓，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孩，他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陈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视线终于清晰了，心脏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男孩穿着酒店的制服，应该是工作人员，但看起来比吴晓的年龄还要小，如果不是穿着制服，说他是高中生也不过分。 不过，他确实和吴晓长得很相像，身材瘦削，皮肤白皙。 男孩看见陈晞盯着他看，却一直不说话，脸上浮上了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像是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这种爱管闲事的作风也和吴晓一模一样。 第20章 晞哥，我爱你 男孩像是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其实，如果陈晞没喝醉的话，他也许还能记得几个小时前他曾见过顾聪，那个手指细长白皙的泊车小弟。 陈晞头还是有点晕沉，但人还是清醒的。他摆了摆手，正要说话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是严安江打来的。 陈晞接起电话，又拿着外套向门口走去，本来想要说的话也被打断了。 经过顾聪时，陈晞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薰味道，和这家酒店的味道一样，可能是酒店统一清洗制服缘故。但他没有再看顾聪，而是擦身而过，推开门走了。 严安江刚让代驾把车停在酒店前门，陈晞就从旋转门走了出来，他拉开门上了后座，严安江也跟着坐了上去。 车子平稳地开出了酒店的大门的时候，突然车后方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来自停车场的方向，但陈晞却没空看热闹，因为他有事要问严安江。 “你知道吴晓有女朋友了吗？” 本来还在探头探脑看八卦的严安江立刻回过身坐定了。 “……没有啊。” “你不用否认了，我刚才看到吴晓女朋友了。” 陈晞冷静地说道。 严安江正准备演一出“你不问我不说，你一问我惊讶”，结果陈晞比他想象得反应快多了。 陈晞轻哼了一声，“原来你知道……” 严安江尴尬到脚趾扣地，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只能胡说八道，瞎说了一会，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陈晞全程盯着严安江没出声，等他说完了，才像是累了似的，身体向后倒去重新靠在座椅上。 他看着窗外没再说话，只是盯着车外快速闪过的灯光，刚才醉酒的眩晕感早已经消失了，但另一种痛感却迅速地沿着他的血管经络爬上了他的四肢百骸，麻痹了他的心脏。 就在陈晞的车开出酒店转过弯的瞬间，帮客人泊车的顾聪却遭遇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车祸。 他初拿驾照还没有过实习期，不仅驾驶经验没多少，更麻烦的是一遇见特殊情况，一下子就慌了，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子已经闷头撞了上墙。 第35章 顾聪战战兢兢地下了车，当看到那个标志着身价几百万的车标时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豪车车主并没有因为他是个穷小子就算了，事实上，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多的好人。 他没钱，拿什么去赔？ 而同样心急如焚的顾晴找到了陈德仁。 顾晴认识陈德仁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有家室，而等她知道了，她又无法离开他。 因为她怀孕了，更不要说偏偏这时弟弟出了车祸需要一大笔钱。 在陈德仁得知顾晴怀的是男孩的时候，他就答应了帮顾聪出这笔钱，但是条件有且只有一个。 就是让顾聪勾引陈晞。 顾聪不想答应，他可以去打工还钱，无论还多少年都可以，只要他活着，他就会还完这笔钱。 但陈德仁推出了顾晴。顾晴已经怀孕了，你难道希望她没有丈夫，生下来的孩子连父亲都没有吗？ 顾聪一下子愣住了，不管顾晴喜不喜欢陈德仁，但她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她那么多的畅想都是和孩子有关。 顾晴和他从小相依为命，他为了顾晴连生命都愿意付出，这种腌臜的事情又怎么做不得呢？ 只要不连累顾晴就可以了。 手机又响了，顾聪看着屏幕上“陈德仁”三个字，他本能地不想接，但一想到医院的姐姐，他还是伸出手去够手机。 他本来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现在只有左手握着，空出右手拿手机。 听筒传来陈德仁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既有哀伤又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愤怒。 “顾晴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手机从手里滑了出来，顾聪单手扶着方向盘，他似乎是忘了自己还在驾驶一般，麻木地望着前方，一时半会很难理解陈德仁的话。 慢慢地，他开始全身发软，眼前一片昏黑，手里方向盘几乎也抓不住了，刚才的清明又被昏沉占据了，他一时竟然有点想睡了。 车还在随着惯性向前快速行驶，但突然一股力量从车的右侧方袭来，竟然是江水突破了江岸的护栏直接拍在了车身上。车身随即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顾聪的身体也被重重地甩向车门，痛疼感一下子让他清醒了过来。 但此时已为时已晚，他的方向盘已经失去了控制，在源源不断的大浪的拍打下，车子逐渐朝着右侧倾斜，也就是短短数十秒的时间，车子就侧翻了。 还好，顾聪还系着安全带，但身体还是被甩到了副驾驶这一侧，安全带的卡扣也被压住了。 他努力把手深入身下的缝隙，但身体的重量压住了他的手，他又换了只手，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再次伸手。 “咔”，终于安全带解开了，他刚想爬起来，但车子却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顾聪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趴着没动，等车子没再摇晃了，他才扭头向外看去，却发现车子被卡在了江边的护栏边，一半的车身在半空中悬着，下面就是翻滚涌动的涛涛江水。 顾聪心跳如鼓，只能继续趴在座位上喘口气，这时，车窗突然传来“啪啪”的声响，紧接着还有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 “顾聪！顾聪！” 声音听上去很熟悉，顾聪努力抬起脖子向车窗看去，竟然是陈晞。 顾聪连忙伸长手去按车窗的按钮，但车窗却没有任何反应，按钮可能在撞到护栏的时候就坏了。 刚才，陈晞看见前方一直飞驰的车突然失控撞到了护栏，车身悬在江面上摇摇欲坠，他立刻也停下了车。 瓢泼的大雨几乎立刻就把陈晞淋透了，但他顾不得许多，就向顾聪的车跑去。 透过车窗，他看见了被困住的顾聪，下意识地用拳头开始用力地砸车窗。 手上传来的阵阵钝疼，但窗玻璃却纹丝未动。陈晞知道这样砸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消失了片刻，过了一会又艰难地蹚过雨水出现在顾聪的眼前，手里还拿着头枕。 原来他是回到自己的车里取下了副驾驶的头枕，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头枕的钢管猛力砸向车窗。 “哗啦”一声，玻璃终于裂了，陈晞又用头枕砸了几下，玻璃很快碎了一块，也就是一只手的宽度，陈晞就着急忙慌地把手伸进去。 很快，玻璃的尖角就把陈晞的手划出了几道血红，但他仿佛根本没感觉到似的，还是坚定向前伸出手去。 看到伸到眼前的手，遍布着血痕，但又仿佛十分的结实又有力，顾聪犹豫了片刻，还是抓住了陈晞的手。 可此时，车子突然又晃了一下，紧接着就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江水一侧倒去。 陈晞慌忙抓紧顾聪的手，但顾聪的身体却随着车子也向后快速地滑去，连同陈晞也被拽得只能身子紧紧地贴着车子，否则他的脚也要离开地面了。 顾聪刹那间慌乱了一瞬，但很快，他像是突然间做出了某种决定般，狠狠地甩开紧抓着自己的陈晞。 陈晞从来不知道原来顾聪的力气会这么大，他被顾聪的力量以及身体的重力带动着，脸都贴在了车玻璃上。 陈晞不得不着急地大喊：“顾聪，别放手！” 但陈晞终究扛不住顾聪整个身体下坠的力量，慢慢地，顾聪的手就从他的手中滑走了，顾聪的身体也顺势向后倒去。 “顾聪，不要！我求你了，不要！” 第36章 陈晞的眼泪几乎在瞬间飚了出来，在他的记忆中，他几乎从来没有这么脆弱无力的时候。 在他有可能失去德政继承权的时候，在他受到叔叔背刺的时候，甚至是在董事会见到顾聪的时候都没有。 豆大的雨水夹杂着泪水让他的眼前模糊了一片，他完全看不清顾聪的脸。 这让他慌极了，但混杂在在风声，雨声和江水声中，他缺失的视觉却让他的听力异常的敏锐。 “晞哥，我爱你。” “顾聪！！！” 车子沿着江堤翻滚了数十次，然后就掉入了漫漫的江水，几个沉浮之后，车子就消失不见了。 第21章希聪奖学金 十年后。 空气燥热，烈阳高照，晒的人头昏眼花，白青站在机场巨大的指示牌下，但这里也无法抵挡热浪的袭击，也就是挡挡阳光罢了。 白青戴着一副黑色的细边眼镜，上身穿着白色的宽松t恤，下身穿着亚麻色的长裤，身边放着两个行李箱。 这时，一个背着黑色背包的高个子男人走近白青，他拿着两瓶冰水，递给白青一瓶。 水瓶上带着细小的水珠，这在炎热的夏天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高个子男人打开了水连喝了好几口。 “i almost forgot how hot it was here.” （我差点忘了这里有多热了。） 高个子是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他穿着与天气格格不入的白衬衫、黑西裤，不过，还好西装已经脱下来放进包里了。 “i told you not to dress like that, william.” （我跟你说了不要穿成这样，william。） 喝了冰水的白青恢复了力气，好心地提醒他。 “you know, ‘人靠衣装马靠鞍’。” william是个会说汉语的英国人，十年前他还来中国留过学，在g大攻读政治经济学。不过，他毕业后就回了英国，之后一直在金融街做分析师。 这次他来中国出差，期间的活动之一要去参加g大的金融研讨会，而白青则是他的翻译。 白青十年前去的英国，他刚到英国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多亏了william的帮助，给他介绍了打工的去处。 最开始，他基本上什么活都干，这几年才有了人脉才干起了翻译，毕竟性价比还是高一点。 这次william要来中国，他本来是会说汉语的，但好多年没用了，有些时候还是会词不达意，所以特地请了白青来。 白青一口拒绝了邀请，但后来得知william向公司申请的翻译费的确优厚，所以白青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白青预约的出租车终于抵达，两个人还算是顺利地到达了酒店。酒店位于市中心，离金融中心不远，这里写字楼林立，大夏天穿着成套西装出行的人还不少。 白青办理好了入住，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他们的房间相邻，白青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号，和william约好了晚饭见才进了房。 房间比一般的标准间要大，整体风格低调奢华，墙上挂着不知名的抽象派画作，窗外面对的是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市中心特意开发的城市绿地，周围环绕的写字楼上竖着大名鼎鼎的企业名称。 白青放好行李箱，这个行李箱已经跟随他跑了数不清几个国家了，虽然到处都是划痕，看上去旧旧的，但还是很结实，所以他一直没打算换。 出了一身的汗了，白青先去洗了个澡。他打开淋浴器，很快，温水顺着头发流到了他光裸的背上，水在他腰上一处明显的疤痕处停留了一瞬，但很快冲破了障碍，继续流了下去。 晚上，两个人去了酒店餐厅吃饭，虽然是周三晚上，但人还是很多，好在他们来得早，坐在一个不错的靠窗的位置。 他们两人已经好久没吃过正宗的中餐了，说起来都有点怀念。菜单也眼花缭乱的，他们看了半天才选好。 吃完后，两个人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还是中餐好吃。 晚饭后，william提议上酒店顶层的酒吧喝酒，但白青觉得有点累了，william也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就和白青一起回了房间。 第二天，白青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看来依然是个酷热异常的一天。 和william吃完早饭，白青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两个人打了车去了g大。 金融研讨会设在了g大的综合楼，白青和william走到楼前，发现门口陆续有许多学生老师进出。他原以为这些都是参加研讨会的人，结果抬头一看的指示牌，原来今天还有一个奖学金设立的仪式。 “希聪奖学金”成立仪式，白青只是扫了一眼就和william走进了大楼。 “希聪奖学金”成立仪式今天早上9点钟将在综合楼面积最大的综合会议厅举行，这个奖学金是本市超大型企业德政集团出资五千万人民币成立，为的是支持贫困但学业优异的青年学子的成长，鼓励他们奋发图强，为本市，乃至国家的繁荣昌盛发光发热。 白青和william前脚刚走，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就缓缓停在了综合大楼前，车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深色的商务套装，打着暗红色领带的男人下了车。 他年龄不过三十上下，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看上去英气逼人，正是德政集团的董事长陈晞，也是“希聪奖学金”的创立人。很难想象，他年纪轻轻，但却已经是大企业的掌舵人了。 今天他是专门来g大参加奖学金的成立仪式。等候多时的副校长立刻上前热情地和他握手。 第37章 金融研讨会在三楼，白青和william面对着电梯前等待，过了一会，背后一大丛人走向位于一楼的综合报告厅。 william转过身去看热闹，正巧看到被簇拥在人群中的陈晞的侧脸，但白青却专心地等着电梯，似乎对身后的喧闹一点也不感兴趣。 金融研讨会到十一点多才结束，除了演讲以外，现场还有好多人提问，白青为william做同传二个多小时，属实是有点累了。 白青看暂时没有他翻译的必要，就和william说想先去一下卫生间，然后才走出了会场。 根据常理判断，卫生间一般都在走廊的头尾处，于是白青向走廊的尽头走去，当走到电梯口前时，电梯门刚好打开了，一大群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白青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陈晞站在电梯的最里面，g大校长和副校长也站在旁边。离电梯门最近的是几位工作人员。 “希聪奖学金”成立仪式结束后，校长邀请陈晞去三楼的校史室参观。他们从一楼坐电梯到了三楼，电梯门刚一打开，门前就有人走了过去。 陈晞被好几个人挡住了视线，看得并不真切，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陈晞出了电梯，跟着领路的校长和工作人员向校史室走去，恰好跟刚才路过的那个人方向相反。 陈晞周围的人很多，将他和那个陌生人隔离开来。但陈晞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校长和其他人也停了下来，校长刚想询问，却看陈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为人精明，见状立刻问了句。 “陈总，不舒服吗？” 陈晞回忆起刚才感到心脏仿佛有一股电流流过，激得他手麻麻的，他下意识地抚了抚心脏的位置。 陈晞料想只是一时的错觉，他摆摆手，回道：“没事，就是……” 但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挑眉，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们身后也跟着几位工作人员，陈晞避开他们才看到刚才那个人正稳步走在长长的走廊里。 他恰好背着光，光晕模糊了他的身形，远看只能看得出是一个男人，连高矮胖瘦都看不明白。 即使是这样，陈晞还是快步向那个陌生人走去，最后竟然差点跑了起来，完全不顾身后校长的呼喊。 陈晞离那个人很近了，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那个人的身体轮廓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陈晞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深怕这又是一次眼睛的“恶作剧”。 他停住了脚步，深呼了一口气，生怕吓到对方般地轻声说出了那个暌违十年的名字。 “顾聪。” 但那个人仿佛并没有听见似的，还是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朝前走。 陈晞心里一沉，但他哪能轻易放弃呢。 “顾聪？” 他又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明显大了一些。 始终目视前方的那个人脚步看起来似乎有些迟疑，他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白青茫然地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陈晞，他脸上带着疑惑，甚至有点紧张的表情。 “is there anything wrong i just wanna to use the bathroom.（出了什么事吗？我只是想用卫生间。）” 白青看着陈晞问道，陈晞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张脸，他的五官长得跟顾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戴着眼镜，而且气质成熟斯文，与陈晞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心性的顾聪完全不一样。 而且，他还说着英文，似乎完全不懂中文的样子。 “怎么了，陈总？” 赶过来的校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地看。陈晞一直盯着白青直到被校长打断，他才掩饰性地低了低头，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对校长说：“我可能认错人了，我以为这位先生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陈晞向白青致歉，白青很通情达理地表示没关系，他点点头准备离开，这时，对面的人却突然伸出手来。 白青似乎被吓到了，他吃惊地微微张开嘴，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一直举着手的陈晞，对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执着仿佛告诉他不握手就不罢休。 白青只好伸出手，陈晞很快握住了他的手。陈晞的手大而干燥，显得白青的手小得多。 陈晞略微加重了点力气握了握白青的手，然后就礼貌地松了手。 白青又点了点头，才转身走进卫生间。 过了一会，隔间的门被推开了，白青走了出来。他走向洗手台，打开水龙头。 他仔仔细细地洗完了手，又望向镜子，然后摘下眼镜看向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会才重新戴好眼镜，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第22章 再次见面 白青回到会场，william正好左顾右盼地找他。 “where have you been what took you so long”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白青知道他可能是想找人聊聊，又害怕自己的汉语弄巧成拙，想让自己帮忙翻译，于是他连忙道歉。 “sorry, i went to the bathroom.” （抱歉，我去了卫生间。） william摆摆手，表示理解，紧接着就带着白青走向一位ceo。 还在william和那位ceo畅谈时，会场出口处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好几个人站在门口，而一个穿着商务套装的男人位于正中央，他的两侧g大的校长和副校长也赫然在列。 第38章 白青心里一跳，因为站在中心的男人正是刚才在走廊上遇见的陈晞，德政集团的董事长。 几分钟前，校长看着陈董事长面色认真地研究着会场外的研讨会指示牌，他也陪着看了一会，也没想出来陈晞在看什么。 校长估摸着提了一句，这次金融研讨会办得挺有点意思，要不进去看看？ 陈晞欣然答应，这让校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觉得陈晞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进了会场，陈晞并没有像他表现的那样好像是突然的兴趣所至般的，他左看右看，似乎是有目的似的在找什么人，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还是正在和william聊天的ceo先注意到了陈晞。 “陈总，你好啊。” 他和陈晞打了声招呼，陈晞看到他立刻走了过来。 在这里见到陈晞还是有些惊讶，ceo心下涌出好多种想法。 william在金融机构呆久了很有些眼力见，知道ceo认识的一定都不是普通人，连忙掏出了名片递了过去。 william今天为了参会特地给头发上了发胶，穿着成套的深蓝色条纹套装，他身量够高，放眼整个会场，忽视了谁都不可能忽视他。 但陈晞却没有立刻伸手接名片，他转头看向一直站在william身旁默不作声的白青。 “we meet again.” （我们又见面了。） 他发音很地道，加上音色低沉，听上去有点莫名的蛊惑的味道。 白青听到陈晞的声音却没说话，只是睫毛轻轻煽动了几下，然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陈晞似乎是在等白青的回复，但对方除了点头以外却似乎无话可说的样子，他才转过头来看向william。 虽然陈晞迟迟未接他的名片，但william却并不没有显露出任何尴尬的样子，反而略带兴奋的语气说道：“so you speak enish.” （你会说英语。） 他来中国调研最不方便的不是交通住宿，反而是语言问题，所以听到对方能说英语，他不免地激动了一点。 不过，陈晞却没接他的茬，而是转头对着他身后的赵琪示意了一下。 赵琪担任他的秘书也有几年的时间了，之前的王晓玥已经升任它职了。赵琪本来提前在校史室等候，因为还有几个媒体记者等着采访陈晞，但却听工作人员说陈晞没过来，而是半道去了另外一个会场，所以她才跟了过来。 赵琪会意，伸手接过william的名片。 “i'll take care of it. thanks.” （给我就好。谢谢。） william正在怔愣的时候，陈晞从口袋拿出名片，越过了william向白青递了过去。 “i forgot to give it to you earlier.” （刚才忘记给你了。） 白青站得直挺挺，他看向陈晞，表情透露出一点矛盾的意思，看上去又像是想要确认名片是给自己的，又感觉好像并不想收名片。 但陈晞维持着递名片的动作没动，白青也没接，两个人僵持了一会，陈晞好像并没有因为对方没接而感觉难堪，但白青却觉得空气似乎热了一些，所以他率先败下阵来。 白青接过名片，低声说了句“thanks”。 但陈晞好像没完似的，他还是盯着白青，仿佛在等着什么。 白青被盯着不自在了，这时，站在陈晞伸手的赵琪再次出声。 “can we exchange business cards, please” （我们能交换名片吗？） 白青这才反应过来，他回答赵琪：“i'm just a translator. i don't have a business card. sorry.” （我只是翻译，没有名片，抱歉。） 在一旁立着听白青解释的陈晞也听得仔细。 “所以你会说中文？” 陈晞犀利地拆穿白青。 白青拿着名片的手紧了紧，他犹疑了一下，只好点点头。 陈晞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william，说了句：“keep in touch.” （保持联系。） 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青，才转过身向会场门口走去。 拿到名片的william并没有十分在意白青与陈晞之间的互动，他只是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名片，长腿一迈，追上了陈晞。 白青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个人。 只见william和陈晞说了几句话，陈晞没回答，却向白青的方向看来，他们又交谈了两句，陈晞才走了。 “so you sold me out!” （你出卖了我！） 晚上，白青和william继续在酒店解决了晚餐。而就在一分钟前，william才告诉他第二天约好了去德政集团。 “he likes you!” （他喜欢你！） 白青刚喝了一口的水差点喷了出来，他猛地咳嗽了半天。 “you should take advantage of that.” （你应该利用这一点。） william不知道为什么白青的反应这么大，他的本意只是陈晞对白青很有眼缘，他很理解，因为白青平日里人缘就很不错，他为人脾气好，有礼貌，还有边界感。 以陈晞这种企业家欣赏白青是很自然的事，就像是欣赏自己手下的员工一样。 而且，这本来就是一个优点，就应该拿来好好利用，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白青知道跟他讲不通，又问道：“he speaks english. why does he want me”（他会说英语，为什么还要让我去？） “because that's the only way he'll see me.”（因为这是他见我的条件。） 第39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40章 这个时候的陈晞似乎没了一开始见到的距离感，他倾身向前，眼睛看着白青，认真地为他解答，并没有半分“你作为翻译，连这个词都不知道”之类的意思。 陈晞不仅讲清楚了来龙去脉，甚至还举了好几个例子，在此期间，william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他只是看着陈晞对着白青侃侃而谈若有所思。 聊了大概一个多小时，william看各种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告辞了。白青也跟着站起了身。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陈晞看着william却不提告辞的事情，而是像是一时兴起般问道：“要去参观一下我们的生产车间吗？” william听了眼睛一亮，没想到还可以有机会接触一线的生产场景，这对于他了解品牌和饮料加工都很有帮助。 他忙不迭的答应，陈晞随即通知赵琪让她负责安排。没多久，赵琪就安排好了车辆和接待人员。 德政的生产车间位于郊区，路程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陈晞和william、白青下了电梯来到了一楼，两辆车已经就位。一辆是陈晞的黑色奔驰s级，一辆是别克商务车。 本来这种临时安排的行程其实并不需要陈晞亲自去，生产车间已经安排好了对接人，赵琪也会陪同参观，但陈晞在通知赵琪时特意嘱咐把自己的车也开来。赵琪明白，这个意思就是陈晞也要去。 其实，赵琪安排过的类似活动很多，但一般情况下，william这种级别的外资投行分析师其实用不着陈晞出面，更不用说会亲自带着去参加生产车间。所以，即使跟着陈晞五年的赵琪也忍不住暗地惊讶。 陈晞的司机打开奔驰后座车门时，陈晞却没有入座，而是伸手邀请william，william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坐进了车里。 而白青理所当然地跟上了赵琪的步子，准备去坐停在后面的商务车时，背后突然传来陈晞的声音。 “白翻译，你不一起来吗？” 白青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陈晞，而陈晞正好侧过身子亲自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又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白青心里其实有些抵触，他知道陈晞会说英文，他以为这种情景下，陈晞会和william随便聊点什么，反正两个人可以说英文，这种情况下其实自己不参与也可以。 虽然他本意并不是想偷懒，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好转过身向陈晞走去。 于是陈晞和william坐在了后座，白青则坐在了副驾驶。 车启动后，后排的两个人正如白青所预料地那样随意地用英语交谈起来，他的作用的确不大。 谁知两个人聊着聊着，话题却扯到了白青身上。 陈晞看似无意问了句：“so how did you two meet”（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william认真地把两个人如何在国内认识的，如何在英国见面，如何成为朋友的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白青一动不动，看着窗外飞速逝去的风景，好像根本没在听william在说什么。 “you guys met in china”（你们是在中国认识的？） 问题是问william，但陈晞却盯着白青的后脑勺。 “yes. i used to study political economy at g大.” （对，我曾经在g大读政治经济学。） 十年前的陈晞在徒步活动的山脚下听到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答。 彼时，他看到高谈阔论的william身边那个顾聪心里想的是厌恶和避之不及，而现在他却十分庆幸william竟然有这么一段经历。 陈晞始终注意着坐在前排的白青，但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似乎被窗外的景色完全吸引住了。 不过，在陈晞看不到的地方，白青的两只手用力地握在了一起，他用大拇指搓着另一手的手背，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显出一道红痕，很快就恢复了肤色。 此后，陈晞再没有问过william类似的问题，而是继续聊着行业八卦，或者闲聊。 谈话间德政的生产车间就到了，车停在了主楼前，几人正准备下车时，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说变就变，天色迅速转黑，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接待人员来不及准备雨伞，白青下了车，正准备向楼里冲，突然身上一重。 他回头一看，一件西服披在了自己的肩上，紧接着肩膀就被一只胳膊用力环住了。 是陈晞。 但陈晞并没有看他，而是迅速带着他向楼里跑去。 也就十几秒的时间，但白青却觉得车子离大楼的这几步路仿佛很远。 终于，他们俩都跑到了楼前，陈晞顺势放开了白青。迈着大长腿的william比他们俩还早到了一会。 陈晞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衣，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大雨就打湿了他的衬衫，里面的腹肌若隐若现。 白青瞟了一眼就转开了眼。他本来就穿着西装，现在身上又披着陈晞的西服，多少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又有点多余。于是，他赶紧脱下西服递给陈晞。 “谢谢陈总。” 陈晞接过衣服，但没有穿上，而是挂在臂弯里。 这时，赵琪走上前悄声问陈晞，但陈晞摆了摆手。而白青取下眼镜，掏出纸巾擦了擦镜片上占的雨水。 三个人在食堂吃过了中饭，参观了车间，下午才启程回去。 但这次陈晞却让白青去了商务车，白青本来已经伸手拉奔驰车的副驾驶门了，听了陈晞的话，他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反应很快地上了商务车。 第41章 他刚刚坐好，车门却突然打开了，露出了陈晞的脸。 “系好安全带。” 他的表情严肃，语气确是安抚性的，仿佛严厉又暖心的家长般。 白青愣愣得点了点头。 “这辆车底盘高。” 陈晞说完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以后，很快关了门就走了。透过车窗，白青看着陈晞拉开奔驰车门坐了进去，半天也没回过神。 回程的路上，雨势逐渐大了起来，陈晞看着窗外的雨皱起了眉头，他拿起手机给后车的赵琪打电话。 “你看一下附近有没有酒店住一晚上。” 赵琪很专业，很快就找了一家不错的五星级酒店，离他们距离不过十分钟。 陈晞等安排好了，才和william说了要去住酒店的事情。 william有点惊讶，现在还是白天，就算是雨很大，但他们一路走来，交通并未受到影响，至多是行驶得比较小心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中途找酒店住一晚，让他觉得陈晞是不是过于小心了。 但陈晞坚持，william也没什么损失，他也就客随主便了。 白青是到车停在了酒店停车场才知道今晚也要住酒店的事情，听到住酒店，他本来微微发白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一行人到了酒店前台，赵琪去办入住。这时，william大方地表示：“i can share a room with bai.”（我可以和白青住一间房）。 说着，还用胳膊揽住了白青的肩膀。 站在两人对面的陈晞立刻被william的胳膊吸引了目光，他盯着william的手有那么几秒并没有说话，但william并没有注意到陈晞的眼神，还自顾自地和白青开着玩笑。 白青的注意力也被william吸引走了，无意中忽略了陈晞暗沉沉的目光。 william的手离白青的脸很近，从陈晞的角度看，他的手都快要摸到白青的脸，这时，陈晞突然开口道：“let’s just get three rooms. the cost of the room is charged to dezheng.” （就定三间房吧。房费划在德政的账上。） 第24章 顾聪 话音刚落，远远有人喊陈晞。 陈晞转头一看却是严安江，他知道严安江今天外出参加一个高端财经论坛，但没想到论坛也是在这家酒店举办的。 严安江现任德政财务总监。当年，魏向信退休前，陈晞向他推荐了严安江，后来魏向信退休后，严安江就顺理成章地接替了财务总监的位置。 论坛其实已经接近尾声，而且严安江不想参加晚宴，因为他老婆怀孕了，他不放心，所以就提前出来了。他本来是要去车库的，结果经过大堂时碰巧看到了陈晞，于是过来打个招呼。 严安江走了过去看到陈晞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个高个子的外国人，另一个是个瘦白的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陈晞向他介绍了两个人。严安江和william握了手，交换了名片。等介绍到白青的时候，严安江却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握着白青的手竟然一时没松手。 白青还没说什么，紧挨着白青站着的陈晞已经忍不住了，他开口道：“看什么呢？” 严安江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歉，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好几眼白青，脱口问道。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能是类似的话白青也听陈晞说过，不但如此，陈晞甚至认错了人，所以，他以为又是相同的情况。所以，他扶了扶眼镜，笑着解释：“我刚从国外回来……” 严安江反应很快，也笑道：“那可能是我看错人了。” 白青点点头，并不在意的样子。正在这时，严安江的手机响了。 他拿着手机，向旁边走了几步才接了起来。 “我不是说不要来接我了吗？” “这不是顺不顺路的问题？重点是下雨天不安全啊，你还怀着孕呢。” “行吧。” 站在一旁的陈晞不免听到几句，他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晓玥来了，都说了让她别来，她非说顺路。” 严安江话里是埋怨，但脸上满是笑容。 陈晞这还能看不出来，他哼笑一声：“嘚瑟。”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女生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了起来。 “安江？” 全体人都转过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披着白色西装的女生站在后面，正是严安江的老婆王晓玥。 严安江从进了德政看到王晓玥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但王晓玥是个不婚主义者，严安江硬是追了五年才成功，两个人三年前结了婚，现在王晓玥已经怀孕了好几个月了。 她提着大象灰色的托特包，穿着黑色的平底鞋，小腹微微隆起。虽然怀了孕，但她还是坚持上班，因为她整个人状态不错，神采奕奕。这也是严安江虽然抱怨，但没有阻止她的原因。 白青站在william身后，被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一半的身体。 王晓玥和严安江说了两句，正想和陈晞说话，结果，刚才还站在一旁的陈晞却换了个位置。 她看过去，却一眼被露出一半身体的白青吸引了眼光。 她眼不错地盯着白青，向着他的方向紧走了几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的眼睛也睁大了。 旁边的严安江不明所以，他看王晓玥越走越快，有点担心她，于是叫了声“老婆”，但王晓玥却置若罔闻，还是向白青走去。 第42章 终于走到了白青的面前，她却叫出了另一个名字。 “顾聪？” 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也许是怀孕的缘故，激素水平比较高，说完之后，她的眼泪竟然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白青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过了好一会才回道：“你认错人了。” 王晓玥又上前了一步，她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也没去想为什么好端端地会流泪，但一个和顾聪这么像的人站在他面前，她竟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当年的事，她也略知一二。 十年前，开董事会的那天，她虽然没有资格进会场，但她还是按照陈晞的安排等在会议厅外，所以她亲眼看见顾聪走进了会议厅，还没等她想明白，没多久顾聪和陈晞又一前一后地冲出了会议厅。 后来，她才得知，那天顾聪消失在滚滚波涛中，而身为离陈晞最近的人之一，她也目睹了陈晞的消沉和痛苦。 她其实不算是同情能力特别强的人，甚至一开始还背后蛐蛐过陈晞“恋爱脑”，因为她看不出这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结果，像陈晞这样的富二代必定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她一开始抱着看八卦的态度，对陈晞的认真也很不以为然。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以为两个人即使不合适，最大的be也就是不在一起，但她当时不知道，死亡才是最大的be。 严安江也慌了，他急忙走上前去想扶着王晓玥离开，这时，陈晞却阻止了他。 “你也开间房吧，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不安全。” 严安江连忙点头，赵琪已经在陈晞的指示下去前台帮忙订房了。 站在一旁的白青看上去精神有些疲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连续两次被认错了人，还是单纯是累了。 陈晞把房卡递给白青。 “好好休息。” 他嘱咐了一句，但白青只是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就和william先上楼了。 陈晞等严安江办好房卡，一起送王晓玥去了房间。所幸王晓玥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有些激动，严安江安抚了一会，等王晓玥睡着了，他才抽空来找陈晞。 “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白青你们以前认识吗？” 窗外的雨并没有停歇，陈晞站在窗前，看着落地窗上顺流而下的雨水，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做了一个手势。 “抽吗？” “不抽。” 严安江本来就不抽烟，现在王晓玥怀孕了更不可能抽烟了。 “你要抽烟，我就走了。” 陈晞听了，推开阳台门走到阳台，然后背靠着阳台的围栏，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这样行了吧？” 严安江无奈地笑了，但他还是多说了一句。 “你最近怎么越抽越多？” 严安江跟陈晞做朋友这么多年知道得最清楚，陈晞最叛逆的年龄不抽烟，最近这几年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抽烟了。严安江只当他是做了德政董事长压力大。 转眼他又想起来陈晞房间的目的。 “你就当我胡说，我怎么觉得这个白青长得很像吴晓。” 陈晞听了，吐出口中的烟，回了一句：“和吴晓没关系。” “那是怎么回事？” “白青和顾聪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王晓玥以为白青是顾聪。” “顾聪？” 当年的事，严安江并没那么清楚。他只知道陈晞和顾聪谈过恋爱，但哪知顾聪竟然是陈晞叔叔陈德仁派来的。一开始，陈晞还说要介绍给他认识，但最后也没等来这个机会。 “你不是说他已经……没了吗？” 陈晞点点头，然后半天没说话，手指间的烟灰已经摇摇欲坠了，但陈晞却毫无知觉，好像陷入了回忆中，直到手指被烟灰烫到，他才伸手弹了弹。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可王晓玥都觉得像，他们真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而且，我问了william，白青和顾聪的轨迹几乎完全重合。” “你怀疑白青就是顾聪？这也太扯了吧。” 陈晞没回答。 严安江也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可他当初也是居心不良啊。” “不是这么回事，他和陈德仁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知道。” 陈晞靠在围栏上，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手中猩红一点忽明忽暗。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但陈晞却偏偏躲过了这片亮光，隐入黑暗中般。 这又是一场夏天的夜雨，黏腻温热，大雨像是幕布般，将陈晞与严安江隔离了开来。 严安江站在房间里，满脸的震惊，他像是不认识陈晞似的盯着他。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 陈晞没说话，他把烟熄灭才走进了房间，然后又从吧台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倒了两杯，递给严安江一杯。 严安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陈晞提着酒杯回到了阳台，他抿了一口酒，才开口。 “我爸其实一直知道陈德仁的企图心，但其实没想到他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不仅想要顾晴生下儿子，还要利用顾聪毁掉我，最后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所以，从顾聪一开始接近我，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赶走顾聪呢？” “赶走顾聪，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王聪，李聪？与其这样被动防守，还不如将计就计。” 第43章 所以，他转变了对顾聪的态度，让幕后的陈德仁认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得逞。 但千算万算，他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喜欢上顾聪，而且，他也无法预料顾聪会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遇到洪水，丧身江中。 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白青站在阳台门的内侧，他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第25章 扯平了 一墙之隔内，一只手放在了阳台纱门的把手上。 一扇门隔着两个人。 白青微微用力按下门把手，纱门被推开了，隔着纱网模糊的雨幕变得清晰起来，顾聪迈过门槛走进了阳台。 纱门在他身后关上时闷响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引起了隔壁阳台上那个男人的注意。 可能是不想让视线受到任何阻隔的原因，这家酒店的房间阳台之间并没有隔板，两间房的阳台也只是隔着半米宽距离。 此时，陈晞手里拿着酒杯看了过来，他眉头一挑，刚才在前台拿房卡时并没注意看房间号，没想到原来他竟然住在隔壁。陈晞心下一沉，他一定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不知为什么，陈晞在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手里的酒杯没拿稳，“哐”地一声砸在了地板上，酒杯立刻四分五裂，暗红色的酒液被泼溅的到处都是。 房间里的严安江听到声音，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但陈晞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疾步跃上阳台的栏杆，接着严安江的视线就被墙壁挡住了，从他的角度看，陈晞凭空消失了。 严安江吓坏了，他连忙从房间跑向阳台，刚踏上阳台的地板，他就看到陈晞凌空跳起，跨过两个阳台之间半米的高空，然后又消失了。 严安江不禁失声叫道：“陈晞！” 要知道他们住的楼层是30层，如果陈晞有任何的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 严安江瞬间背后冷汗涔涔，他跑到阳台边上，抓住栏杆，大声叫道：“陈晞！” 过了一会，陈晞的头从对面阳台的栏杆下面冒了出来，严安江才狠狠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他就骂道：“你是疯了吗？！”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软了。 但陈晞根本没再看他，而是缓缓站起来，面对着同样方寸大乱的另一个人。 “顾聪。” 严安江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要么就是陈晞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对着那个长得很像吴晓的人喊顾聪。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严安江喊道，但陈晞像是完全听不见严安江的话一般，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喘着气又喊了一声：“顾聪。” 他刚才仗着飙升的肾上腺素跳阳台，此刻心脏还是狂跳不止，而面前这个人胸口起伏着，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看到他跳阳台之后的慌乱中恢复过来。 “顾聪。” 陈晞执着地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变得温柔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顾聪的手不可自控地微微颤抖着，自从在g大再次见到陈晞以来，他的情绪就如同雨天的储水罐里的水一样越积越多，在此刻终于无法负荷。 他本能地想否认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但不知为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陈晞像疯子一样从隔壁阳台跳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输了。他逃离了十年，仍然逃不开，兜兜转转地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顾聪的眼泪滴了下来，一滴、两滴，模糊了镜片，他摘下眼镜，伸手抹去眼泪，但眼泪却越抹越多，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低声饮泣起来。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陷入今天这个境地？ 顾聪的眼泪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答案，陈晞吐出一口气，上前伸手狠狠地抱住了顾聪。 陈晞难以相信自己失去了十年的人竟然失而复得，他牢牢地箍住顾聪，生怕再次失去他似的。 顾聪的眼泪像是开了闸似的，而陈晞的拥抱让他更加自控。 坚定而温柔的拥抱，他失去了十年，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怀着无限的愧疚和悔恨，但谁又能想到自己曾经的占有原来连租借都不算。 自己怀着赤诚的爱意看着陈晞的时候，他那个时候一定在暗笑自己的幼稚和天真吧，以为自己真能骗过陈晞。 那些从陈晞眼里看到的欲望和爱，原来不过是一场我在明，你在暗的猫鼠游戏而已。 顾聪的眼泪慢慢地停了下来，他这种自怨自艾的眼泪有什么用处，在陈晞的眼里，也不过是证明自己曾经有多么的爱他而已。 就这样，还被抱在陈晞怀里的顾聪突然轻声说了句话。 陈晞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顾聪。 顾聪抬起眼，睁着红肿的眼睛，脸上还有泪痕，嘴唇一开一合，说出三个字：“扯平了。” 陈晞皱起眉头，他似乎没听清顾聪的话，还是盯着顾聪没说话。 “我说我们扯平了。” 陈晞不明白顾聪的意思。 “什么意思？” “我当初是骗了你，直到五分钟前我一直都以为是我的错，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被玩得团团转的人。” 陈晞慢慢松开了顾聪，顾聪顺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陈晞的距离。 “可是，我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批评你，因为我怀着恶意来到了你的身边。所以，现在，我们俩扯平了。” 第44章 “是我的错。你原谅我。” 陈晞完全没有障碍地滑跪道歉。他完全没了这几天在william和白青面前塑造出来的心思深沉、挥斥方遒的大企业家的样子，他现在道歉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毫无心机。 “你听我说，是我的错。我一开始是没安好心，但我爱你是真的。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 顾聪并没有回应，但还站在阳台另一边完全被遗忘的严安江“咳咳”了两声，提醒两个人他的存在。 刚才陈晞的那句话听得严安江只翻白眼，他是见过陈晞以前和吴晓谈恋爱的样子，但他当时还以为陈晞是年轻，没想到，过了十年的时间，陈晞在爱情面前还是依然能软得下腰身。看来自己老婆当年的评价真是准确。 陈晞听到严安江的声音才想起这个人，但他根本没时间理会，而是手一伸直接把顾聪拉进房间里。 严安江在阳台上站了半天，见真的没人搭理自己，只好自导自演了一把。 “我走了啊。” 房间内，陈晞把顾聪按在床边坐下，自己则蹲在床前，顾聪并不看他，而是扭头看着窗外。 “你没错，你为了自己的家族和公司这么做没错，错的是我。千错万错不该抱着不该有的心思接近你。” 陈晞仰视着顾聪，回道：“我知道你是没办法，我理解你。其实当时我是准备在董事会之后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的，但没想到你姐姐会突然早产大出血。” 顾聪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顾聪有点迷茫，陈晞难道不是看着自己傻傻演戏吗？难道自己当初感受的爱意是真的吗？其实如果不是这样，他其实不会陷得那么深。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就是一个陷害你的人，不仅是你，你父母见到我也会恨不得撕碎了我。”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 顾聪定定地看着陈晞，他是真没想到眼前的陈晞会说出这种话。 眼前这个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派头十足，但说的话却极其幼稚，听起来像是信口做出的承诺般。但这样的反差感却让他更加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相信他，还是选择离开。 “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告诉你实情，我必须要瞒住你，我担心陈德仁会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而且你姐姐怀孕在身，我担心任何对你不利的情况都会刺激到她。” “我本想等董事会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你姐姐也顺利生产的时候，再告诉你一切，但没想到事情并没有按照我想象的推进。” 听完了陈晞的解释，顾聪突然觉得有点累，他这几天面对着陈晞一直精神紧张，今天下雨的天气待在车里让他有点ptsd，再加上刚才又哭了一场，这一切他都有点难以忍受了。 他没说话，而是顺势向后倒去，躺在了床上。 陈晞吓了一跳，他快速地爬上了床，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顾聪半睁着眼回道。 “我累了。” “那你睡会吧。” 顾聪没说话，他本来想拒绝，但嘴唇好像被黏住了一样，根本开不了口，眼睛挣扎着开合了几下就完全闭上了。 顾聪睡觉的样子很安静很乖，陈晞也躺下来，单手撑着胳膊一直盯着顾聪瞧，好像根本看不够似的。 十年过去了，顾聪的眉眼几乎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就是气质变得很多。以前好多小心思总是写在脸上，现在沉静了不少。 顾聪的眼镜还拿在手里，陈晞轻手轻脚地把眼镜拿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继续盯着顾聪瞧。 不知道了看了多久，陈晞也有点累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顾聪搂在怀里，顾聪睡得很沉，根本没发觉。也许是太舒服了，过了一会，陈晞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陈晞感觉怀里的人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顾聪，发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第26章 利用我吧 “顾聪？你怎么了？” 陈晞低头查看着顾聪，才发现他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脸色也有些发白。陈晞叫了他半天，他也不应声。 过了好久，顾聪的眼珠才转了转，然后低声喃喃道：“顾晴……” 陈晞本来心里闪过无数的猜想，听到顾晴的名字，才知道顾聪可能是做噩梦梦见顾晴了。 “你是梦见顾晴了吗？” 顾聪慢慢地回过神来，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刚才几次说到顾晴，顾聪在疲惫和重压之下就梦到了她。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好像很悲伤的样子……我想走过去，但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动不了，我挣扎挣扎着就醒了……” 陈晞从前只见过顾晴一面，那时候她怀着孕还来给顾聪送饭，顾聪虽然只是偶尔提及她，但能感受到他们姐弟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更何况，自从父母去世之后，顾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和顾晴两个人相依为命。 陈晞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摸了摸顾聪的头。 “我好想她啊……” 顾聪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我连她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陈晞一怔，他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第45章 “什么？” “我当年落水后，刚好附近有避风回港的作业船，就被他们救起来了并被送到了医院。我当时浑浑噩噩地住了好几天医院，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找谁。” 当时，医生问顾聪家里人，但他总是摇头，说没人了，医院只好报了警。警察来了，在系统查询后才发现，他的确是父母姐姐都去世了，孤家寡人一个。 他身无分文，没有身份证，手机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后来，还是有爱心人士资助了他一点钱。他拿着钱想了半天不知道何去何从，后来偶然间想起了william，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才去了英国。 陈晞这才意识到，在顾聪当时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知道陈德仁当年是怎么处理顾晴的骨灰的。 “你知道吗”，顾聪在醒来以后第一次看向陈晞，“这次我之所以答应william来德政其实还是希望能找到顾晴的墓地。” 顾聪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离陈晞远一点，他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能通过陈晞找到顾晴的墓地，但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被陈晞认出来。 但既然被认出来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提出了自己的恳求。如果有一丝希望，他也要争取。 “你会生气吗？” 顾聪看着陈晞，可能是躺在床上的缘故，他的头发有点凌乱，有几根刘海就在眼睛附近，他双手放在小腹上，一副很乖的样子。 顾聪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陈晞的回答，他收回了眼神，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那种熟悉的失落感又一次爬上了心头。 他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几个小时前，他才对陈晞说什么“扯平了”，好像他与陈晞之间已经毫不相欠似的，但现在自己又口口声声地提要求，难道是又要欠债了吗？ “我不会生气。” 陈晞看着顾聪的表情，刚才还觉得顾聪看着比以前沉稳了，但这一刻自己还是能轻易猜透他的心思。 他故意没在第一时间就回答顾聪不是为了让他难堪，只是想留出时间让顾聪看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 顾聪又看向了陈晞，他的眼神里有忐忑和疑问，还有对未知的忧虑，他在等陈晞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 “你尽管利用我吧。如果我身上有任何可能让你利用的地方，我会感觉很开心，因为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有用。” “如果不是我身上还有这点利用价值，你也不会来找我吧，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是不是这十年间你已经忘记了我，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也不会想起来我。” “要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已经彻底地忘记了我，那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如果最终是这个结果，那我现在应该感谢我还有利用价值。” 顾聪早已经躺不了，他坐了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陈晞还没说完。 “这十年间里，我不止一次地痛恨过命运，我觉得命运对我不公，把你送到了我眼前，却又让我眼睁睁地失去你……” 说到这里，陈晞哽咽了一下。 说实话，顾聪从未见过陈晞哭过，在掉入江中的那个时刻，混乱的瞬间里，许多记忆都是错乱的。 拍在脸上的大雨，吹乱头发的江风，还有陈晞穿过碎玻璃伸向他的沾满鲜血的手，以及陈晞绝望又痛苦的眼神。 他自然也不知道在目睹自己掉入江中的时候，陈晞涕泪横流的样子。 看到陈晞强忍住的泪水的样子，听到陈晞的剖白，顾聪才猛然意识到，不只是自己，在这十年的时间里，陈晞原来也是痛苦、心力交瘁的，何况他还要掌管这么个大体量的企业。 他以为痛苦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但隔着数千公里之外，还有一个人同他一样。 他才知道，也许，自己，对于陈晞而言，是一个爱人。 也许陈晞是真的、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地、爱他的。 陈晞没有奢望顾聪能领会多少，但他还是固执地倾诉着，因为他太需要这样一个倾诉的机会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可以体会他的心情，朋友，父母，没有人能。 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因为他们没有经历爱人的手从自己手中滑落，自己是爱人生与死之间唯一的链接那种的感觉。 他只能默默地舔舐着伤口，做着点点滴滴能够抚慰自己的事情。 “希聪奖学金”就是这种心态下的一个出口，他的初衷是希望和顾聪一样贫穷的学生能得到资助，安心地完成学业，至少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而受到困扰。 如果奖学金能够帮忙哪怕一位陷入贫困的同学，他就觉得自己的愧疚与悔恨似乎能减少一分，自己能离顾聪近一寸。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无望的希冀和怀念中，他开始抽烟，而且越抽越多，这是一种放纵的、成瘾的快感，哪怕能在一根烟的时间里暂时忘记了思念，那么他就有足够的动力去再拿一根。 “但是，”陈晞吸了一下鼻子，“我错了，命运对我还是真好，竟然又把你送回了我的身边……” 一行眼泪顺着陈晞挺直的鼻梁流了下来，顾聪的眼泪也开始聚集，他爬起来，跪在床上，抱住了陈晞。 陈晞也狠狠地抱住了顾聪，他们在这一刻终于坦诚相拥，他们之间不再阻隔着秘密、阴谋，而只有两个赤裸相爱的灵魂。 两个人抱着好久，天色也越来越亮了。这时，顾聪的电话突然响了，是william打来的。 第46章 陈晞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也不过早上六点而已。 顾聪接了电话，william说公司有紧急任务，需要他马上飞回英国，他准备订两张回程票，要顾聪准备一下。 顾聪看了一眼紧挨着他的陈晞回复william，他暂时不回英国了，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过了十来分钟，房间的门铃响了，顾聪刚想下床，但陈晞先一步下了床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william惊讶地看着陈晞，他本来一早是想和陈晞先告个别，但门铃响了半天没人应，他以为陈晞早起出门了，所以就来和顾聪告别，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陈晞。 顾聪从陈晞的身后走了出来，虽然两个人穿戴整齐，但早晨六点半这两个看起来不算熟悉的人出现在同一个房间里，还是令人生疑。 william早就发现了陈晞对顾聪不同于别人的态度，但他并不知道陈晞与顾聪的过往。当初顾聪来到英国找到他时，他帮了不少忙，但问到来英国的原因时，顾聪只是说自己不想在国内待了，想在英国闯一闯。 现在，他虽然好奇，但面对着陈晞这个客户老板，还是极力压抑住了自己的八卦欲望。 不过，他还是要和顾聪告个别，他双手张开，动作熟练拥抱了一下顾聪，又在他耳边说了句 “good luck”（祝你好运）。 陈晞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但习惯了肢体接触的两个人毫无知觉。 两个人分开后，william又主动和陈晞握手，感谢这次安排和送机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拖着行李箱走了。 门关上后，静谧的室内又剩下两个人，顾聪突然有点后知后觉的羞赧，他被william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和陈晞有什么似的。 但在陈晞看来却觉得顾聪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了？” 语气听上去酸酸的，但顾聪并没有听出来。 “没什么。” 陈晞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你和william关系好像挺好。” “嗯，在英国的时候，他帮了我好多忙。” 顾聪理所当然地点头。 顾聪这么一说，陈晞的脸色有点丧了，他把顾聪的话理解为，过去的这十年william在顾聪这里已经形成了无法磨灭的记忆，甚至顾聪有可能更加依赖william。 但其实顾聪并没有想这么多。 陈晞觉得现在唯一能挽回顾聪的机会就是找到顾晴的墓地，那么他就必须要去见陈德仁。 第27章还债 陈德仁自从十年前董事会失利后被解除了董事职务，不过，他离开德政后，就自立门户，但他运气不好，刚好遇到了经济危机，听说日子并不好过。 陈德仁的公司位于繁华的市中心，当初他把公司地址选在这里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超越德政的成绩，所以在选址，开业这些环节上都花了不少心思。 想当初开业之初一副红红火火的景象，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业务却没他想象的开展的那么顺利。 当初德政的经销商被陈德仁挖走不少，但这块市场的蛋糕却没他想象的那么好切。很快，由于德政给出的条件优厚，产品销路又好，很多经销商又回流去了德政。 新产品没打出名气，而前期的生产、营销、人员各种费用支出如流水般消费，前两年还能勉强支撑，最近这几年，产品打不开市场加上大环境不好导致整个公司入不敷出，他现在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陈晞找到他的时候，他本来是不想见的，但陈晞的一句话却让他动了心思。 “我能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陈德仁知道陈晞不会轻易出让利益，但他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陈晞记挂的，直到他看到了跟在陈晞背后的人。 看到顾聪的那个瞬间，陈德仁也恍惚了片刻，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只是叼着烟没有说话。 其实顾聪和顾晴长得并不算特别像，只是气质上都是偏乖巧那一型的，看上去就是一家人。 他怔忪了半晌后，将嘴里的烟拔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 “你怎么还活着？” 当初，陈德仁也打听过顾聪的消息，知道他掉入江中死了。 他其实一直将顾晴的死，甚至自己被赶出德政归罪在顾聪的身上，所以，再见到顾聪，他心里生出的怨气更甚于以往。 他觉得本来自己可以成功上位，但没想到顾晴却突然大出血，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顾聪这个倒霉蛋带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仍然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反观德政却在陈晞的领导下越发壮大，他心里的不甘愈发高涨。 “今天找你是想知道顾晴的墓地在哪里。” 陈晞不想让陈德仁的注意力在顾聪身上打转，于是开口问道。 “顾晴的墓地和你有什么关系？” 但陈德仁并不理会陈晞，他一脸不善地盯着顾聪。 “我是他弟弟，当然有权知道。” “你当初找我还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么好听的话？” 顾聪一时语塞，这是他心中永远的悔恨，这件事就是像是蝴蝶效应般引发了后面连续的灾难。 顾聪沉默地没接话，而陈德仁这才点燃了烟，又吐出一口烟，好整以暇地看着顾聪。 这时顾聪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是william打来的，但他没有接。 第47章 不过，电话铃声刚停下就又响了起来，william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陈晞看陈德仁一时半会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于是附耳对顾聪说：“你先接电话吧。” 顾聪看了看陈晞，只好点了点头。 william之前去德政的时候收集到的资料大部分都是中文的，他现在有些内容着急需要翻译，所以才会给顾聪连打了两个电话。 顾聪走出会议室才接通电话，他边回复william的问题，他边透过玻璃窗看向会议室的两个人。会议室的百叶窗开着，所以顾聪能看到里面，只是隔音玻璃的效果非常好，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要你肯说出顾晴的墓地，那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借你五千万。” 陈晞不知道顾聪的电话会持续多久，最好速战速决，所以顾聪一走出会议室，他就直言不讳地展示了自己的筹码。 “借我？” 陈德仁哼笑了一声，“怎么？这么想当我的债主啊？” 陈晞没说话，陈德仁把剩下的烟按灭在烟缸里，看着对面的人问道：“来，说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听听。” “没有条件。” “什么？” 陈德仁这回哈哈地假笑起来：“开什么玩笑，陈董事长？你会这么好心？” 他故意加重语气称呼陈晞是“陈董事长”，但陈晞根本不想理会他的想法。 “我没怀什么恶意。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有条件的意思就是没有期限，没有利息。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签合同。” 顾聪耳边还听着william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会议室的情况。 他看到陈晞把看上去像是合同的一沓纸推向陈德仁，而陈德仁看上去并不太信任陈晞的样子，但他还是拿了过去。 陈德仁仔细地看完了合同。 “你的条件就只是知道顾晴的墓地在哪里吗？” 合同的确没什么问题，但他不太相信陈晞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 “这也算是替顾聪还他当年欠的钱。” 顾聪当年还是泊车小弟的时候，因为驾驶技术不过关，撞坏了酒店客人的豪车，需要赔一大笔钱。他没那么多钱，还是顾晴找到陈德仁替他还的钱。这也是顾聪答应帮陈德仁的原因。 当年，就在那家酒店里，陈晞与顾聪第一次见面。 “那你还挺大方的。当年我也就出了二百多万而已。” 陈德仁嘲讽道。 “剩下的就当是这十年的利息。” “而且，”陈晞说道，“五千万我会分三期打到你的账上，你可以选择收到最后一笔钱再告诉我地址。” “你就不怕我黑了你的钱也不告诉你吗？” 陈晞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他向前倾身，像是准备说什么悄悄话一般凑近陈德仁。 “叔叔，”这是陈晞见到陈德仁以来第一次称呼他叔叔，“你知道我有很多手段知道顾晴的墓地，但我还是先来找您，这是我对您的尊重。如果您觉得你不想受这份尊重，那么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说完，陈晞向后靠着椅背坐好，直视着陈德仁等待他的答复。 陈德仁盯着陈晞看了半天，他其实并不清楚陈晞的手段，但以德政目前的身家，自己的确没有那个硬刚的必要。如果自己不答应，那就一定是要和德政为敌了。生意场上，少个敌人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另外，他其实还真的怕陈晞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如果真是那样，其实更棘手。别到时候没吃到羊肉还惹一身腥。 十年前他没斗过陈晞，到现在心里对这个侄子还是有很大的忌惮。因为他知道陈晞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温良恭俭让，内里其实更狠辣，关键时刻并不会顾忌什么亲情。 最重要的是，签了这份合同，他可以白得五千万，而这笔钱对他而言的确是甘霖般的存在，如果有了这笔钱，公司的运营就能够活起来，他才有可能生存下来。 而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下一个十年又是谁主沉浮？ 想到这里，陈德仁笑了一声：“当然，这么好的买卖我怎么不接受。” 他拿出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又递给陈晞，陈晞签好了后，陈德仁甚至主动伸出手要和陈晞握手。 顾聪打完电话进来时，刚好看见陈晞和陈德仁正在握手的这一幕。 “三天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三天后是陈晞第一笔款子的打款时间。 陈晞点点头，转身向顾聪走去。 顾聪有心说话，但陈晞揽住了他的手臂，他还是顺着陈晞的力道一同走出了会议室。 等走到了电梯，顾聪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了？问到了吗？” 陈晞点头：“三天后，陈德仁会给我发地址。” “真的吗？” 顾聪不是不相信陈晞，他是不太相信陈德仁会这么容易就把地址交出来。 “怎么？不相信我的办事能力？” 陈晞假装严肃地问道。 “不是……” 顾聪连忙否认。 “行了，我知道。” 陈晞看顾聪着急的样子，露出了笑容。 “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陈德仁的？” “我答应了会和陈德仁的公司做业务。” “就这么简单？” “对。” 第48章 陈晞觉得没有必要说出真实的原因，因为他不想让顾聪对自己有任何亏欠的感觉，而且如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一次，他希望是在顾聪没有心理负担的情况下进行。 陈晞先把顾聪送回了酒店，他还要准备一下给陈德仁的打款。因为他手头也没那么多现金，他准备卖掉手中的一套房子。 他坐在车里给严安江打电话，让他帮忙处理一下关于财务税费方面的问题。 “你怎么要卖房子了？你是急用钱吗？你要多少，我先垫给你。” “不用，”陈晞干脆地拒绝了，“你帮我盯一下就行。” 严安江了解他的个性，也没多问，就答应了下来。 三天后，陈晞果然收到了陈德仁发来的地址，是个位于郊区的墓园。 顾聪和陈晞在收到地址后，就立刻开车赶了过去。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天空蓝湛湛的。顾聪和陈晞提前买好了花，等找到了墓地的位置才发现陈德仁还算是对顾晴有点良心，为她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 陈晞把花放在墓前就走远了，他觉得顾聪应该和顾晴有很多话要说。 顾聪站在墓前，眼泪婆娑，在顾晴活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过了十年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这十年，每当他想顾晴的时候，他总觉得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但真正的站在顾晴墓前时，他却只是默默的流泪，最后只是憋出一句。 “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你在下面要好好的。” 第28章 戒指 找到了顾晴的墓地，顾聪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心头大事，刚才又哭了一场，情绪上不免有些萎靡。 陈晞开着车子回市区，他看了看顾聪，问道：“你现在去哪里？” 顾聪这几天一直都住在酒店里，他不确定找顾晴的墓地会花多长时间，所以还暂时住在酒店里。不过，他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他心里有不免有些迷茫。 “回酒店吧。” “回去之前能和我去见一个人吗？” “谁呀？” “保密。” 陈晞开了大约半小时，然后把车停在一个看起来挺偏僻的停车场，下了车，顾聪才发现停车场的后面是一家装修典雅的饭店，这个位置和装修感觉普通人如果只是吃个饭是不会选择这里的。 陈晞和顾聪一前一后走上台阶，玻璃门挡着看不清里面的装修，他们走进去，里面是个挑高很高的大堂，有服务员迎了出来，问道：“先生，有预约吗？” 陈晞点头道：“是周女士预约的。” 顾聪听着这个姓氏觉得有点熟悉，但他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服务员带着他们俩去了包间。经过蜿蜒曲折的走廊，顾聪才发现这里面全是包厢，包厢门都紧闭着，走廊里很安静，偶尔经过的服务员还会主动问好。 走到走廊的尽头，服务员停住推开了门，伸手请他们进去。 包厢里摆着一个大圆桌，桌前坐着一位女士，正低头翻着菜单。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看了过来。 “陈晞，你要我见的人呢？” 她长着一张圆月脸，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虽说已经中年人，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此刻她正面带微笑看着陈晞。 陈晞叫了声“妈”，然后往旁边让了让，顾聪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周韵宜看见人立刻捂住了嘴，她的表情空白了几秒，才问陈晞：“怎么回事？” “这是顾聪。” “顾聪？他不是已经……” “他没死。” 陈晞不想当着顾聪的面说这些，周韵宜本来聪慧过人，而且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有些事情现在不便多说。 但就是这样，她还是又惊又喜，甚至激动地眼睛也湿了。 “哇……” 平时待人接物一向妥帖的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她站起来走到顾聪的面前，深深地拥抱顾聪。 顾聪上一次见到周韵宜的时候，还是陈德民拿着顾聪和陈晞被偷拍的照片上门的时候。当时，周韵宜并没有和他说任何话，因为她当时的确是以为顾聪和陈德仁是同伙。 后来，在顾聪掉入江中失踪后，陈晞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周韵宜和陈德民，所以周韵宜从内心深处并没有任何看轻顾聪的意思，反而出于当妈妈的心思，对顾聪有一种怜爱之意。 顾聪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陈晞让他见的神秘人会是周韵宜，他本来就很惊讶，被周韵宜抱住的那一刻他更是五味杂陈。 他从未奢望自己会得到陈晞父母的认可，即使是当初那件事是情有可原的，但于情于理，周韵宜即使冷着脸他也能接受，但没想到周韵宜见了他竟然流了泪。 顾聪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之后他又失去了唯一的亲人顾晴，在那之后，他其实根本没接受过一个来自亲人，更不用说母亲的拥抱，但周韵宜的这个拥抱让他有一种很温暖，仿佛来自很久以前的温度。 顾聪闭了闭眼，认真地感受这一刻带给他的美好。周韵宜抱了一会才松开了手，她擦了擦眼睛，拉着顾聪的手坐下，又把菜单递给他让他点菜。 两个人推脱了半天，最后两个人都点了几道菜才作罢。 虽然陈晞没说，但周韵宜心里明白这次陈晞带着顾聪来见她就是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第49章 也不知道是陈晞小瞧了周韵宜，还是只是谨慎起见，但其实周韵宜早就接受了陈晞的性向，要不然她当年不会和吴晓保持那么好的关系。她早就知晓了一个道理，只要子女开心，她做父母就没有任何阻拦的道理。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开心，吃完了饭，陈晞问周韵宜：“妈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家吧。” 周韵宜摆摆手：“不用，司机会送我的。你们忙你们的。” 于是，等两人和周韵宜道了别，陈晞又带着顾聪走了。 “这回又去哪里？” 顾聪和周韵宜吃完饭，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笑着问陈晞。 “去我家吧。” “为什么？” “你不要住酒店了，先住我家吧。” 顾聪也觉得一直住酒店不是个事，而且花费也很高，他虽然存了点钱，但还是要省着花。而且，未来何去何从，他还没想好。 但住在陈晞家里，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合适。他也一时没想好该怎么拒绝，于是他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陈晞并没有催促他回答，看上去只是专心地开着车。开到一半，陈晞突然把车停进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 “怎么了？” “我去买包烟。” 顾聪知道以前陈晞是不抽烟的，这次回来却好几次看见他抽烟。 他点点头。 陈晞下了车，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才回来，但手里空空的。顾聪瞟了一眼，只见陈晞的口袋里有点被硬物顶出来的形状。 等到了陈晞的家，顾聪才发现还是熟悉的地方，经过了十年，这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很多变化，但小区内部保养得不错，看上去虽然有点年代了，但整体环境还算舒适。 到了陈晞家门口，顾聪才知道他甚至把以前对面顾聪住过的房子也买了下来。那套房其实是陈德仁租的，陈晞特地找了房东买下房子。 “邻居，你好。” 顾聪笑了笑，记忆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但还没等他有机会尽情回忆过去，就被陈晞轻轻推了下推进了门里。 顾聪顺着陈晞的力道进了门，陈晞突然把他顶在门口，顾聪没防备，吓了一跳。 陈晞摘下他的眼镜，放在玄关上。紧接着，陈晞就亲了上来。 和记忆中的陈晞并不太一样，现在的陈晞很温柔，至少看上去小心翼翼地，生怕让顾聪不舒服似的。 陈晞亲了一会，顾聪还是保持着手撑在胸前的动作没变，两眼也瞪得大大的，看着陈晞。 陈晞立刻停了下来。 “不喜欢？” 顾聪摇了摇头。 “那是不愿意？” 顾聪嚅嗫了半天才回道：“我身上有疤……” 陈晞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点心疼。 “怎么弄的？” 陈晞离他很近，顾聪一抬眼就能看到陈晞关切的眼神追着自己。 顾聪看着他，缓缓地说道：“就是掉进江水里那次。” 十年过去了，许多细小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印记更深的痕迹还是坚挺地留下了。 “我觉得……丑。” 顾聪声音放低了几分，他在陈晞面前总是没那么自信的，以前的行动力更多的来自于迫不得已，现在让他放开心怀去爱陈晞，他又觉得有点不太相配。 “让我看看。” 陈晞的声音暗沉了几分，虽然貌似是请求，但语气中又带着几分的毋庸置疑。 “在哪里？” 没等到顾聪的回答，陈晞问了一句。 顾聪抬头向上看去，哪知不知什么时候陈晞靠得更近了，他一抬头，几乎撞到了陈晞的鼻梁。 顾聪觉得有点热，他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只好又低下了头。 “嗯？在哪里？” 陈晞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听着仿佛循循善诱的牧师，在诱导前来赎罪的凡人讲出令人羞耻的不堪往事一般。 “在腰上。” 陈晞身子贴了上来，顾聪穿着薄薄的t恤，陈晞的体温隔着衣服传了过来。 陈晞的手从下面伸进了顾聪的t恤，但眼睛还看着顾聪，然后任由自己的手在顾聪的腰间流连。 顾聪的身上也烧了起来，他的手一直垂在身边，时间久了有点发胀，他悄悄握住手心，又松开，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哪里。 陈晞摸了半天，几乎把他后背摸了遍，终于在腰的偏左的地方发现了那块疤痕。 在整个过程中，顾聪始终站着直直的。陈晞找到了位置，终于弯下腰开始细细查看。那是一个蜿蜒弯曲的疤痕，大约五六厘米长，与旁边细腻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聪身上泛了红，那块疤痕泛红更加明显。 突然，顾聪感觉疤痕处有温湿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 “啊……”顾聪叫了一声。 他一下子转过身看着还弯着腰的陈晞。 “……你干什么了？” 陈晞抬起眼皮看向他，冷静地说着不要脸的话。 “我舔了一下。” “你……” 顾聪又是无语，又是羞赧，他一时不知道哪种情绪占据了上风。 在陈晞眼里，顾聪的细腰是性感的，而这道疤痕的出现就像战旗上一抹弹痕一样，象征着被摧毁又重生一样，让他突发奇想，竟然迷恋起生之坚强。 如果顾聪提前知道这块疤会在之后的床事中发挥难以想象的作用的话，他也许会后悔不该一开始就提到。 第50章 他也没想通陈晞为什么会对这块疤这么执着，但他最后只是在一连串的登顶中暗暗心惊于陈晞对自己的心思。 “叫一声？” “啊……叫什么？” 顾聪哑着嗓子回了一声，他根本没明白陈晞的意思，他昏沉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回应他。 “叫晞哥。” 顾聪已经无法思考，他呢喃了一句“晞哥”，接着又陷入了惊涛骇浪中。 在他还没有走出灭顶的余韵时，他的手指突然被套进了一个硬质的东西。 冰冰凉凉的，让他在热潮疲惫中还是忍不住抬起手看了一眼。 一个干干净净的素圈套在了无名指上。 陈晞的手仍然放在顾聪腰上的疤痕处，陈晞的体温特别高，所以疤痕处的温度比身体的其他地方更高，几乎是灼烧般的烫。 顾聪眯着的眼睛勉强瞪大了看向刚才套戒指的人。陈晞也出了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了，他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般，神色清明地看着自己。 “你愿意吗？” 陈晞等待回答的间隙还是忍不住俯下身亲顾聪。 顾聪被亲得半天没办法开口。 陈晞亲了好一会才抬头又问道：“不愿意吗？” 顾聪大口吸了好几口气，才回道：“嗯。” 陈晞皱起了眉头还没来得及松开，就听顾聪回道：“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