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如珠似玉》 第1章 [古装迷情] 《娘娘如珠似玉》作者:若是月亮还没来【完结+番外】 简介: 永宁元年三月,承太后懿旨,擢选身世清白,人品贵重的官家女子入宫选秀。 京城中谁不知简在帝心的吏部侍郎沈文渊有位千娇百宠的女儿,连名字都取名为沈骊珠,意为掌上明珠之意。 却不知这位沈侍郎家的长女更是才貌双全,一举便获了圣心。 从贵人一路成为贵妃,再封为皇后,被一向冷淡疏离的皇上如珠似玉的宠着。 ★宫斗文【男非女 c】 女主视角: 沈骊珠生来便没有吃过苦,家中父母疼爱,弟妹贴心,万事顺遂。 却不想一封懿旨,便入了宫。 倒也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宫中美人如云,各有千秋,人人皆为自身利益百般谋划。 她却看见了皇后的无奈,贤妃的不甘,秦昭容的绝望…… 还有皇帝的真心。 男主视角: 元景年还是三皇子时,便听太傅提过他有个外孙女,聪慧非凡,年纪尚小书法便有大家风范。 后来偶然在太傅府瞥见一个小女孩带着幼弟爬树摘李子时,心中还有些惊奇,谁家女儿如此调皮胆大,打听后才知原来这竟是太傅口中那个乖巧懂事的外孙女,不由得暗笑。 登基初年,太后下令选秀,沈侍郎当日入宫求见,他心知大抵是为他女儿而来。 想起太傅府的偶遇,突然就起了一丝私心,这样的女子若是能陪伴左右,定能有不少欢愉。 后来他想,这是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私心。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宫斗 正剧 he 主角视角:沈骊珠 元景年 其它:聪慧理智大女主x表面清冷实际温柔男主 一句话简介:沈侍郎家的掌上明珠入宫了 立意:爱人先爱己,方不负初心 第001章 选秀。 永宁元年,正是春光明媚,杨柳拂面的三月,京城处处都是人声鼎沸,显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位于京城中心的皇宫内更是花团锦簇,好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皇宫御书房内,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正俯在案边处理政事。忽闻贴身太监刘亓在外通传,“启禀皇上,吏部侍郎沈文渊求见。” 元景年缓缓放下手上的折子,沉吟片刻,应道,“让他进来吧。” 刘亓恭敬地将沈侍郎引进御书房,便关上门退了出来。沈侍郎原是先帝亲封的探花,又是皇上恩师叶太傅的女婿,皇上登基后便将其提拔为四品吏部侍郎,协助处置朝廷官员选拔晋升之事。 新帝登基,人才选拔乃是第一要事,能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沈侍郎可谓是圣宠优渥,简在帝心。这般人物,刘亓自当打起万般小心。 没过多久,刘亓便见沈侍郎行礼告退,却不知他和皇上商议了什么要事,出御书房后便眉头紧锁,步履沉重地匆匆朝宫外走去。 今日早朝,皇上正式下达了今年选秀的旨意,为充实后宫,延续皇家血脉,朝中大臣如有适龄且无婚配的女儿,皆需参与选秀。 此番消息下来,朝中大臣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沈文渊便是忧的这一个,家中长女将到及笄之龄,还未定下亲事,正在选秀范围之内。只是,他与夫人感情甚笃,对长女自幼便是如珠似玉,实不忍让长女入宫为妃。想起御书房圣上的话,他又叹了口气。 沈府西侧的小院子里,一个身穿绯色春衣的年轻女子正斜倚在窗边的小榻上,青丝未束,一边听着侍女在一旁念着话本,一边慵懒地品尝着刚刚采摘下来的樱桃,红唇皓齿,沾染了樱桃的汁水,比窗外开得热烈的桃花还要显得艳丽几分。 “小姐,听说选秀的旨意就快下来了,您今年也快及笄了,只怕也在名单当中,您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么?”文瑶看小姐一副无忧无虑的惬意样子,终究没有忍住心里话。 “着急有什么用呢,在不在名单之上也全凭皇上心意,哪里有我选择的余地,顺其自然便是,无非便是要入宫罢了。”沈骊珠神色不变,只心里想着近日母亲总对她欲言又止,神色郁郁,恐怕这次选秀大概率是无法避免的了。 “小姐别担心,若是入宫,我和文瑶也会陪着您的。”见小姐挥挥手,文岚放下话本子,在沈骊珠肩上轻轻按捏。 “那是自然,我自小就陪着小姐,小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文瑶清脆的声音不甘示弱。 “好好好,我自然是舍不得你们这两个开心果的。”沈骊珠看着二女信誓旦旦的样子,眉眼弯弯,笑开了怀。 “罢了,先不提此事,瑜儿昨日有些积食,今日没给她送糕点,恐怕此时正生着闷气呢,你去把我先前给她做的风筝准备好,稍后我们去看看她。” “是,二小姐必然喜欢小姐给她画的狸奴。”文瑶笑到,兴致冲冲的服侍沈骊珠起身,稍稍整理了身上的衣裙。 “大小姐,大人让您去书房一趟。”沈骊珠正起身到梳妆台描眉,便听到外面有父亲的小厮墨书传唤到。 “好,你且去告诉父亲,我稍后就到。”沈骊珠吩咐着,加快了梳妆的速度,收拾妥当后,在侍女陪同下去了东院的书房。 “大人,大小姐过来了”墨书在书房外告知沈文渊 “让她进来吧。”沈文渊应声道。 第2章 “父亲,不知父亲让我过来是有何事?”沈骊珠微微曲身行了一礼,身姿曼妙,询问道。 看着长女出落的亭亭玉立,仪态大方,一双眸子仿若含了清泉皓月般明亮,沈文渊不由得暗自骄傲,慈爱地看着女儿,转而想到此次要和长女说的事情,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 “珠儿,前段时日传闻的选秀一事,恐怕你也已经听说了,”看长女乖巧点头,终于还是艰难说到,“此次选秀,我与你母亲本是商议许久,不愿让你入宫的,今日朝会正式下了选秀的懿旨,我私下求见了皇上,本是想要试探下皇上的想法,只是还未曾开口,皇上便出言提及了你,圣意自不必明说。如今找你来,也是问问你的想法,若你不愿,父亲便同你外祖父再商议一番,再去求一求陛下。唉,若不是当初与你母亲实在舍不得你早嫁,如今倒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局面。” “父亲,女儿明白,父亲与母亲必然是为我百般筹谋,思虑良久,如今这般恐怕父亲已是十分为难。”沈骊珠神色认真,看着父亲,“父亲,女儿是愿意入宫的,宫中虽容生是非,但也并非虎狼之地,当今陛下雄才大略,一代明君,父亲如今得皇上看重,能够进宫随侍,也是女儿之幸。” 沈文渊心中一暖,“你是我与你母亲成婚三年得来得第一个孩子,实属不易,当年你出生之时,我与你母亲便只希望你能健康顺遂,一辈子无忧无虑,做我们的掌上骊珠。本是想多留你在身边几年,到时候给你找一个家世低些,但是为人持正的人,也能对你多加看顾。只可惜......” “父亲与母亲情投意合,一心一意,对母亲更是体贴爱重,女儿自小见你们情深,想要再寻一个如父亲这般的夫婿,怕是难得了。”看着父亲神色沉闷,沈骊珠娇声笑着,“若是寻不得一个同父亲这般相貌英俊,人品持重,才学斐然的夫君,入宫未尝也不是一个选择。听说当今皇上也是龙章凤姿,面如冠玉呢。女儿自幼聪慧,相信进宫必然也能安然度日,父亲难道认为女儿没有这般本事么?” “哈哈哈哈哈,珠儿自然是聪慧非常”,听到女儿好一番夸赞,沈文渊朗声笑道,一扫连日的沉闷,“皇上的确是相貌不凡,少有能及。之前还是三皇子之时,在几位皇子中便是风仪最为出众的,在京城里也是不少闺阁女子心中的心仪之人。” “那在女儿心中,也是比不上父亲的。”沈骊珠撒起娇来。 “好好好,不愧是为父的好女儿”,沈文渊笑的更为开怀,“你向来是让我放心的,自小便兰心蕙质,心思细腻周全,比你阿弟更像我。” 沈文渊摸了摸女儿的头,神色又严肃了起来,“虽说你聪慧过人,但若入宫,也需要谨慎行事。前朝后宫一体,当今的皇上虽从年幼起便养在太后宫中,感情深厚,但毕竟不是亲生母子。如今魏国公一脉在朝中根基深厚,又有辅佐皇帝登基之功,地位举足轻重,此次选秀听说太后的亲侄女也会一同参选,你切记多加注意。此外,当今皇后乃是齐国公的孙女,虽其父母战亡,但在武将心中地位超然,务必要对她敬重。皇上既然开口向我问及你,必然对你也是看重的,你自可把握好机遇,不可辜负皇上信任,切记无论如何,皇上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女儿明白,多谢父亲教诲。女儿入宫后定会小心行事,不让父亲和母亲担忧。”沈骊珠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罢了,去多陪陪你母亲吧,恐怕这些日子你母亲伤心得很。”沈文渊想起近些时日闷闷不乐的叶氏,又觉得头疼起来。 “父亲放心,女儿必然好好和母亲说,母亲自幼宠我,恐怕是一时难以接受,还望父亲多加包容,有父亲在身边宽慰,母亲想必也会很快展颜的。”沈骊珠温声说到,言语间带有几丝调皮,“父亲,女儿先告退了”。 “去吧。”沈文渊摆了摆手。 沈骊珠从书房出来,便带着等在门口的两个侍女去了东院叶氏的住处。此时东院里叶氏正坐在窗前闷闷不乐,身边伺候的下人被夫人凝重的脸色吓得也是不敢出声。 “母亲。”悄悄挥别叶氏房中的侍女,沈骊珠从叶氏身后依偎了过去,把叶氏吓了一跳,回神过来,笑骂到“你这丫头,平日你父亲还说你稳重,你这哪里有稳重的样子”。 “我在母亲面前,定然是不需要稳重的,只等着万事由母亲替我做主便是,谁叫母亲既有神女之貌,又有宰相之才呢。”沈骊珠笑得一脸孺慕。 “你这丫头,只会哄我开心”叶氏笑了起来,想到选秀的事情,又低声说道,“恐怕母亲现在也做不了你的主了。听说你刚刚去见了你父亲,你可知晓了选秀之事。你放心,若是你父亲不肯入宫去求皇上,我便去寻你的外祖父,定不会让你入宫受苦。” 沈骊珠轻轻靠在叶氏怀里,“母亲,女儿已经知晓此事了。我知道母亲舍不得我,不想让我进宫,只是如今皇上既然起了这个心思,恐怕外祖父和父亲也是难改圣心,何必再去为难,让他们得罪陛下呢。女儿不怕进宫的,皇上既然想让我进宫,也会对我多加庇佑,再说前朝还有父亲和外祖父呢,宫中也不会有人刻意为难我。” “你哪里知道宫中凶险,一旦入宫,我们也难以知晓你的情况,哪里能够看顾的到。”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庞,叶氏心疼道。 第3章 “母亲,父亲不说,我女儿也知晓这选秀是必然要去的,如今皇上刚即位,又无嫡子,前朝朝臣心思浮动,魏氏权大,后宫自然需要得用之人,父亲和外祖父都是一心向着陛下的纯臣,我进宫也是皇上对我们家的信任。”沈骊珠握着母亲的手,娓娓道来。“况且我在宫中,也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阿弟还未入朝堂,瑜儿也还小,若家里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无人可依。” “母亲自然知道你懂事,只是.......实在舍不得你受苦。”听了女儿一番话,叶氏自知无法更改女儿入宫的事实,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母亲别担心,女儿会好好的。”沈骊珠依偎在叶氏怀里,轻声抚慰,思绪也有些飞远了,不知真正入宫后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第002章 入宫。 桃花落尽,柳絮纷飞,春色也渐远了。 选秀旨意已经下达一月有余,此次是皇帝即位后的第一次选秀,参与遴选的秀女大多出身名门,宫中为表重视,此次特意派遣了宫人前来接秀女入宫。参加选秀的秀女们今日需在宫人指引下入住储秀宫接受教导半个月,再等待皇帝以及太后、皇后娘娘的殿选,册封位份,分配住处。 沈府门口,沈骊珠正在与家人辞别。 沈文渊、叶氏、沈家大公子沈琰、二小姐沈瑜围着沈骊珠依依不舍。让前来接小姐们入宫的宫人不由得暗中称奇,早就听说沈侍郎家对这个大女儿如珠似玉,以沈大小姐年纪尚小,不愿早日嫁与他人为由婉拒了不少想要求亲的京中儿郎,其中不乏有国公、尚书之子登门求亲。此次选秀,还有不少人猜测沈侍郎恐怕不会让自己的心头肉入宫参选。 虽说秀女今日入宫后还会有殿前亲选,才能确定最终入宫的妃嫔,但是沈骊珠和沈父沈母都心里清楚,如无意外,她必然会在名单之内,此次入宫,恐怕再难相见。 沈骊珠在门口与弟弟妹妹嘱托了一番,摸了摸沈瑜的发髻,看向一直包含温情和担忧的父母,退后一步,曲身行了一礼,“父亲,母亲,请恕女儿不孝,不能陪伴左右,万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女儿自当珍重自身,不让父亲和母亲担忧。”说着,心中也不免涌上万分难过,眼角泛起微红。 “珠儿,别的都不要紧,只要你在宫中好好的,我们也就能放心,文瑶,文岚,你们务必入宫后照顾好小姐,别让她受委屈。”叶氏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温软可人的女儿,一时泣不成声。 沈文渊搂住叶氏,深深看了眼沈骊珠,“骊珠,你放心,父亲不会让你在宫中无人可依。时间不早了,别让宫人久等了,你且去吧,家中一切有我。” 沈骊珠微微点头,“父亲,母亲,那女儿走了。”不舍地看了看父亲和母亲,还有在一旁殷切望着她的阿弟阿妹,沈骊珠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上了等候许久的马车。马车很快就跑动起来,坐在马车上,沈骊珠忍不住回望,似乎还能看见亲人站在门口,隐约还能听见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的劝慰声。 马车缓缓驶过长安城街道,听着车外小贩的吆喝声,沈骊珠心中怅然,这样热闹的烟火声恐怕一时间再难听闻,这条未曾想过的道路也自此拉开了序幕。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承武门门口,经过宫人仔细检查,沈骊珠和贴身侍女便随着指引宫女步入储秀宫。 此时,储秀宫已经聚集了不少此次入宫的秀女,彼此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 沈骊珠虽往日较少参与各府举办的宴席,却也识得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被众女拥簇在中间绯红色的身影的便是当今皇太后的内侄女,魏国公之女魏芙。而在另一边则站着一个着粉色衣裙,珠翠满头的女子在三五女子中间娇俏笑着。 "小姐,那位是承恩公的女儿孙云婵。"文岚注意到沈骊珠的目光在旁提醒。 承恩公是当今皇上早逝的亲生母亲懿仁太后的亲兄长,在皇帝即位前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典仪,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皇上即位后被封为承恩公,倒是一下子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混得风生水起,不少人猜测恐怕皇上意图重用自己的亲族。此次选秀,承恩公的幼女便在其中,听闻孙小姐在闺阁中就很有几分娇纵,怕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算起来,魏国公的魏芙和承恩公的孙云婵都能真真称得上是皇上的表妹了,不知道到时又会惹出什么风波出来。 正在沈骊珠准备去和几位旧识的秀女见礼时,一个穿着冬青色襦裙,神色严肃的女官带着几位宫人走过来,指使几个宫人让各位秀女们站在一起。 “见过各位小姐,婢子是尚仪司的掌宾竹染,担任此次秀女入宫的教习一责。本次选秀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意义重大,擢选的都是出身高贵,朝中官员的家眷,各位小姐都是钟灵毓秀,知书达理之人。只是既然入了宫,就要守宫中的规矩,万不能行事散漫,举止无度。自明日起,将会由我教导各位小姐宫中礼仪,每日卯正始,申时终。以待半月后皇上和太后、皇后娘娘殿选。”竹染招手,让身后的一个宫人上前,“你且去为各位宣读这段时日小姐们的居住安排。” 秀女两人一间,居住在储秀宫的东西两侧殿,沈骊珠被分配在东侧殿的一处住所,与她同住的是一位来自灵州的方秀女,倒是之前未曾见过。此次分配住所时,魏国公的魏芙在东侧殿,承恩公的孙云婵在西侧殿,倒真有几分分庭抗礼之势。 第4章 “沈小姐安好,家父是灵州回乐县的县令,年十四,若沈小姐不弃,唤我芷兰便可。”沈骊珠刚带着两个侍女到寝殿,便有一位穿着素白色长裙,弱柳扶风的美人轻盈曼妙的走过来行礼,让人顿生怜爱,虽说是选秀秀女中都是美人,但如这位方秀女一般纤细柔弱的却也少见。 “芷兰妹妹”,沈骊珠回了一礼,“都说灵州多美人,今日见了妹妹倒才真知传言不虚。妹妹不必多礼,叫我骊珠便好。” “骊珠姐姐过誉了,只是偏远之地传出的一些虚名罢了,见了京城中各位贵女的风采,实在担不起美人的称号。” 方芷兰看着眼前这位传闻中简在帝心的沈侍郎之女,心中暗自惊叹,之前只听人说沈骊珠是当朝太傅的外孙女,吏部侍郎的女儿,身份贵重,却不知容貌也如此出众。女子一袭烟紫色的长裙,衬得肤若凝脂,纯净无瑕,如同精心雕琢的瓷器一般,更让人难移目光的是那双如一汪清泉般的眸子,灵动而富有神采,仿佛能够洞悉人心,又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不愧是当年有状元之才却由于容貌过于出众被选为探花的沈文渊之女,听闻当年先皇还有将其收为驸马的心思,只是沈侍郎的恩师叶太傅先一步让其和自己的嫡次女定了婚。不过叶氏当年在京中叶氏素有美名,和沈侍郎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芷兰到京不久,又位卑言轻,和各位姐姐之前也不曾结识,不知如何和各位姐姐们相处。今日一见到姐姐便觉得十分亲切,有幸和姐姐同居一室是妹妹的福气,若是有行事不妥之处,还望骊珠姐姐包涵,多加提点。”方芷兰盈盈望向沈骊珠,带着一丝怯色和欣喜。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能够今日得以结识,也是一段难得的缘分,若是之后有幸同为妃嫔,往后相处的日子便更久了,若妹妹不弃,有事尽管和我说,力所能及,自然不会推辞。”沈骊珠温和地看着方芷兰。 两人分别在自己带来的侍女的服侍下就寝,入宫第一日便也就过去了。 半月的时间在每日四五个时辰的宫规礼仪中恍然而过,沈骊珠和方芷兰也在这段时日里熟悉了起来。明日便是最终的殿选了,秀女们心中都有些浮躁不安。 “骊珠姐姐,明日便是殿选了,不知贵人们都是什么样的性子,若是殿前失仪,那就......”方芷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不必紧张,这些时日妹妹宫规学的甚好,竹染姑姑昨日不是还夸奖了你,只需正常发挥,相信以妹妹这讨人喜欢的性子,定然能够入选。”相处几日下来,沈骊珠只觉得方芷兰确是一个懂事乖巧的性子,只是过分在意自己的身份,显得有些怯懦,小心翼翼,配着柔弱的身姿,更是让人不忍苛责了。 “骊珠姐姐又在说笑了”方芷兰脸颊上浮上几份薄红,“不知姐姐可选好了明日的服饰?” “丁楚楚,你还说不是故意的?早不撞上来晚不撞上来,偏偏今日要撞上我明日殿选要穿的衣服,真是好大的胆子。”沈骊珠正准备回应方芷兰的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和啜泣声。 “似乎是孙小姐和丁小姐在外面争论,我们出去看看。”方芷兰凑上来和沈骊珠说,说着便先向外走去。沈骊珠对这位丁秀女的印象不深,似乎是一个工部主事的女儿,入宫那日似乎是站在魏芙周围,不过在分寝殿时倒是被安排到了和孙云婵住在一起。这些时日虽孙云婵对她常呼来喝去,但丁秀女逆来顺受,倒也并未生出什么事端。 沈骊珠带着文岚缓步走出房门,此时距卯时竹染姑姑来教授宫规只有一刻钟,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秀女。 “骊珠姐姐,听说今日晨起,孙小姐正在整理明日殿选要穿的服饰,却被丁小姐不小心摔倒撕破了明日要穿的衣裙裙摆了。”方芷兰走过来小声在沈骊珠耳边说到。 “孙姐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没有站稳,情急之下才抓到了孙姐姐的衣裳,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明日要穿的衣服。”丁秀女神色惊恐,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丁楚楚,你别在这里装模做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点小心思,想要毁了我的裙子,你就要承担得起这后果。”孙云婵怒声呵斥,抬手狠狠打了丁楚楚一个耳光,丁楚楚脸上很快便浮现出清晰的红痕。 周围一下子没了声音,沈骊珠也心惊了一下,虽然说丁秀女理亏在前,但也没想到孙云婵真的敢直接动手。 “孙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丁小姐尽管有错在先,但同为秀女,不过一件衣服,换一件备选的便是,这般折辱她人岂不是失了贵女仪态。”,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原来是魏芙。 看到魏芙走上前来,孙云婵心中更是愤恨,皇上即位后,她的父亲被封为承恩公,本想给兄长谋个好差事,却处处受到魏国公一脉的官员压制。入宫选秀,明明她才是皇上亲表妹,却被魏芙占了大半风光。 “呵,我说是谁这么义正言辞,原来是魏国公的好女儿啊,丁楚楚敢如此明目张胆,怕不是也是受了你的指使,谁不知道她是你身边的人。”孙云婵开口嘲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孙小姐还是不要急火攻心,失了心智,随意诬陷他人。我魏芙还不屑于这般小人行径。”魏芙微抬起头,义正言辞,“只是看不惯你这番随意欺辱人的行当罢了,你若非要计较,我便替丁秀女赔一套衣服便是。” 第5章 “你以为你是谁?我难道缺你一件衣服不成,别以为你是当今太后的侄女就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恐怕你是真的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皇上的亲表妹?”孙云婵听见此言,更加气急。 魏芙和孙云婵两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眼见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周围的秀女们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倒是怕自己听见了不该听见的。 “听闻懿仁太后在世时与当今太后交情深厚,两位姐姐是两位太后至亲之人,也是皇上信重的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一道声音传开。 第003章 封位。 这个时辰教习姑姑恐怕已经在路上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魏国公女儿和承恩公女儿还未殿选便在储秀宫闹起来,恐怕传出去又是一阵流言蜚语,恐怕她们这些旁观的秀女也讨不到好,只是此时上前不论如何说,恐怕都会被孙云婵记恨。沈骊珠心中斟酌一番,拂开方芷兰挽住她的手,走前几步开口道。 “沈骊珠,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京城里人人都说你才貌双全,是沈侍郎的掌上明珠,不舍得你早嫁才拒了不少亲事,如今看来恐怕是特意等到现在入宫罢”。孙云婵斜看了一眼,便又说到。 自那日选秀入宫时见到沈骊珠,孙云婵心中便生了几份警惕,这位沈侍郎家的女儿虽然如今家中地位比不上国公,也未曾与承恩公府有过什么交集。但沈侍郎和叶太傅如今在朝堂上也是皇上倚重的纯臣,尤其是太傅,和皇上还有一段师生之谊,地位不容小觑,沈骊珠又生得这般相貌,恐怕入宫后是不可忽视的劲敌。 “姐姐慎言,选秀旨意乃是一个月前太后降下的懿旨,沈家自然之前也未曾得,不敢随意揣测圣意。如今承蒙圣恩得以入宫选秀,实属骊珠之幸。只是如今大家同为秀女,明日就要参加殿选,若是此时生出事端,被皇上和太后、皇后娘娘知晓,实在得不偿失。若孙姐姐能摒弃前嫌,宽以待人,想必一定能让皇上感到欣慰。”沈骊珠神色不变,语气平和,浅浅笑道。 “呵,你这张巧嘴倒是名不虚传,还是留着在皇上面前花言巧语罢了。”孙云婵的侍女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孙云婵顿了顿,略带几分不甘心,转而看向了地上的丁楚楚,低声说了两句话,便带着侍女走开了。周围人并未听清说了什么,却见丁秀女脸色更加苍白,甚至身子都止不住地在颤抖。 沈骊珠倒是余光看见了竹染姑姑的身影,和魏芙互相行了礼,便也走开了。 当日的训导结束,秀女们陆续回到住所休息,不过多时,便听说丁秀女受惊病倒了,不能参加明日的选拔,已经连夜送出宫去了,众人皆有些面面相觑。沈骊珠倒是不意外,现在得罪了孙秀女,若是真的同成了皇帝妃嫔,日后恐怕更不好过,现在出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次日,永乐元年五月二十日巳时,入宫待选的数十名秀女由宫人指引带往皇后的坤宁宫,五人一组依次觐见皇上、太后和皇后。 沈骊珠被分配在第三组,很快便听到了内侍的通传。沈骊珠沉了沉心,随着几位秀女一同入殿。 “臣女恭祝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秀女们规矩地向殿上的贵人们行礼。沈骊珠仪态端方,目光微垂。 “哪位是沈侍郎家的女儿?”听到内侍通传的这组秀女中有沈文渊的女儿,待其行礼后,太后便出声询问。此次入宫选秀的虽都是朝臣之女,不乏有身世贵重、才貌双全之人,但沈侍郎对这个女儿的疼爱的确名声在外。 当年沈侍郎还是探花,与太傅府上小姐成后夫妻情深却一直无子,直至成婚三年时沈夫人才生下第一个女儿,二人十分欣喜。听闻长女出生的消息时,沈侍郎才下朝不久,一路从宫门跑回府邸,闹出不少笑话。后来长女5岁时喜欢书法,还亲自登门请太傅帮忙教导。前段时间,选秀消息出来之后,太后还听说沈侍郎下朝后单独求见了皇上,虽然不知说了什么,但以沈侍郎爱女之心却也心有猜测,这次听说沈骊珠入宫参选,着实生出了几分好奇。 “臣女沈骊珠见过皇上,太后,皇后,愿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沈骊珠上前一步,姿态端庄,行了一礼。 “果然是个如珠似玉的姑娘”,见殿下的沈骊珠身着一袭藕粉色衣裙,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柔和而明亮,让人移不开视线,太后脸带笑意,“怪不得太傅和沈侍郎如此疼爱你,皇上,你看呢?” “母后说的是。”沈骊珠只听见略带几分清冷和飘渺的嗓音,把持住自己的视线,没有抬头,说完这句皇上倒也没多说其他话。太后又询问了其他几位秀女,便让人一起退下了。 秀女们殿选后便有序回到了储秀宫,等待次日的结果。入选的秀女们将被封位,分配宫室,其余的便会被送出宫去。沈骊珠对于是否入选倒是没有疑虑,只是对初封的位份和分配的宫室有几分好奇。按照本朝的选秀制度,秀女初封不会太高,多为七品的御女和八品的采女,尤其出色的才会被封为六品贵人。 次日一早,内侍便来了储秀宫各个秀女的住处宣布了册封的结果。 “传太后懿旨,沈侍郎之女沈骊珠,出身名门,钟灵毓秀,恭敬柔顺,敕封为六品贵人,居长乐宫西侧殿偏殿。” 沈骊珠接旨之后便让文瑶去打听了其他人的位份,这丫头活泼机灵,入宫不久便和其他的宫人混了个眼熟。 第6章 此次入选的共有二十余人,其中除了魏国公魏芙、承恩公孙云婵和沈骊珠被册封为贵人之外,其余秀女都被册封为御女和采女。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皇上还给三位秀女给了封号,魏芙封为婉贵人,孙云婵为安贵人,还有一位则是一位六品博士之女,名唤章寒蕊的秀女被封为了容御女。对此沈骊珠倒是觉得并不奇怪,魏、孙二人身份贵重,又是皇上亲眷,而容御女的确在此次选秀的秀女中容貌出类拔萃,如神仙妃子般清冷孤傲,在京城早有第一美人的称号,封号为容倒是确如其份,只是安贵人这封号倒是有几分意思。至于自己,此次能被封为贵人已是意外之喜了。 “恭喜姐姐被封为贵人”,听完内侍下达了太后懿旨,方芷兰一脸欣喜地过来向沈骊珠道喜。 “多谢方妹妹,妹妹同喜”。此次方芷兰也顺利入选被封为了御女,按照家世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位份。沈骊珠真心实意地回应。 “可惜不能与姐姐住在一起了,我被分到了捡翠殿,听说现在住的是宁婕妤,不知是否好相处。”谈及此次的住处,方芷兰又有些忐忑。 “宁婕妤是当今中书令之女,听闻是个温柔好相处的性子,妹妹如此乖巧可人,定能得她欢喜”。安抚了方芷兰一番,沈骊珠念及自己被分配的长乐宫心中微动。长乐宫现居的是生育了二公主的许婕妤,当今皇上虽无子,却有两位公主,大公主的母亲是户部尚书之女姜婉,先前皇上的侧妃如今的贤妃娘娘,居永和宫,许婕妤虽然身世比不上贤妃,但也是宫中主位,父亲如今是从四品国子监祭酒,倒不知会和她相处如何。 为免耽误时间,待东西收拾妥当之后,沈骊珠和方芷兰道别,便带着两个侍女随宫人前往长乐宫安置。 刚到长乐宫西侧殿的偏殿,沈骊珠便听到通传,许婕妤的侍女香雪来了。 “见过沈贵人,婢子是许婕妤宫中的掌事宫女香雪。”香雪进来行了礼。 “香雪姑娘不必多礼,我这边正准备一会儿去拜见娘娘,不知娘娘此时可有空闲。”按照宫中规矩,新妃入宫需先去拜会同居一宫的主位娘娘,沈骊珠心中暗忖,不知此时许婕妤派婢女过来是有何事。 “婢子正是前来替娘娘向沈贵人传话,娘娘言贵人今日迁宫,事宜颇多,不必着急前去拜会,待贵人安置妥当,再去不迟。若是贵人有什么需要,尽管遣宫人和娘娘说便是。”香雪微微一笑,忙回应着。 “多谢娘娘如此费心,如有需要婕妤娘娘帮忙,定会前去叨扰娘娘。今日确实有些匆忙,恐怕准备不周,辜负了娘娘的好意,若娘娘空闲,我便明日卯时前去拜会娘娘。”沈骊珠面露喜色,不论许婕妤是真好心或是周全着面子,此番安排的确体贴,主位娘娘如此性情,也是一大幸事。 香雪通报完便退下了,由文瑶送了出去,回到了长乐宫许婕妤居住的东侧殿。 “小姐,这位婕妤娘娘倒真的是温柔体贴,我还以为会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呢。”文瑶送完香雪回来拍了拍胸脯。 “文瑶,现在可不能称是小姐,得称主子了。”文岚在一旁捂嘴笑。 “无妨,你们自幼陪我一同长大,私下叫我小姐未尝不可,只是在外还需谨慎些 。”沈骊珠展颜一笑,“既然不用着急去向许婕妤请安,便先见见宫中的侍女和管事内侍罢,文岚,你且把宫中伺候的人都叫过来。” 如今宫中妃嫔不多,宫女和内侍的配置都十分宽裕。按照宫中规矩,贵人为正六品,一般居于偏殿,除了从宫外带的两个贴身婢女外,还会安排一个掌事宫女,和三个负责服侍打扫的小宫女,再者便有一个管事内侍和两个杂役。 很快,宫中的宫人便在殿内集中在一起,齐齐跪下向沈骊珠行礼,“奴婢们给主子请安,沈贵人万福金安。” 沈骊珠随意看了一眼跪着的宫人们,没有出声。看了看文岚,文岚便出声道:“谁是掌事的,站出来给主子瞧瞧。” 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些的宫女和一个内侍走上前来,分别作了介绍。 “主子万安,婢子紫琪,是宫中的掌事宫女。后面几个负责服侍的宫女分别是绿琴,思雪和春梅“。 “主子万安,奴才是德顺,主子叫奴才小顺子就行。手下两个内侍分别是小林子和小越子。” 沈骊珠看着眼前这两人,倒是有几分沉稳,虽然主子一直没出声,但也没慌了手脚。“我身边的随侍的两个侍女分别是文瑶和文岚,紫琪就一便改作文琪吧,以后文瑶文岚负责内室,文琪便负责外室。宫中的内侍便继续由小顺子统管”,沈骊珠语气温和,”各位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比我这个刚进宫的要懂规矩,日久见人心,为了不辜负咱们这段主仆缘分,有些话我便说在前头,若是你们忠心不二,办事得力,自然能得我看重,少不了好处,但若是你们有些小心思,那便别怪我不看咱们今日的情分。” 见底下的宫人们都一脸紧张,沈骊珠笑了笑,挥了挥手“文瑶,把赏银发下去吧。”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欣喜地领了赏银,便在文琪和小顺子的带领下又跪下谢了恩。“多谢主子,奴婢们定忠心不二,好好为主子办事。” 沈骊珠微点头,“如此甚好,你们且先下去收拾吧,文琪留下。” 待其余宫人退出内殿,文岚先去关了内殿的门,殿内便只留下了这三个婢女。 第7章 “文琪,父亲安排你来怕是费了不少事,不知你与我父亲是何旧识?” 第004章 请安。 沈骊珠入宫选秀之事定下来后,入宫前一日沈文渊便告知沈骊珠宫中安排有一位宫人,会一些医术,届时会与她会面以玉兰花手绢为识。方才她见文琪行礼时,腰间露出的手绢便知她便是父亲为她安排的人。 “主子安好,婢子父亲先前是沈大人的同乡,当年多亏了沈大人资助才有幸在外开了医馆,近些年也一直蒙受沈大人的关照。知晓主子要进宫,婢子便提前打点好了关系,被分到了长乐宫。”文琪此时也不拘谨,落落大方的向沈骊珠问安。 “如此甚好,宫中有你让我安心不少,之后你在我这儿便是同文瑶文岚是一般的。文瑶文岚平日里多需要照顾我起居,宫人们的管教还需你多费心。若有什么要事,随时来与我说便是。”沈骊珠指了指站在身后的文瑶和文岚,笑道“此事不宜声张,在外你只说我们今日初识便是,宫中的几个宫人底细你可清楚?” “是,主子,宫中的几个小宫女都是皇上登基后年初采选进来的,平日没见与外人有多少联系,倒是小顺子和小越子之前是已经仙逝赵太妃的人,这次是被内侍府分配过来的,虽不知具体底细,但这般安排倒也不违规矩,还需后续在观察一二。” “也好,那边便着重在外看着这两人,若是无事便罢了,若真是别人安排进来的,也能提前留个心眼。”沈骊珠回应道,转而神色微变,仿佛很有些为难地开口,“你可知宫中叶表姐的情况。” “主子说的是太傅府的叶美人?”见沈骊珠点头,文琪继续说道“叶美人在宫中倒是名声不显,听说在宫中甚少与人结交。皇上虽不怎么进后宫,但是偶尔到也会去叶美人的钟粹宫坐一坐,因此倒也没有宫人敢对叶美人不敬。” “那就好。”沈骊珠神色略松,便也没说别的话。 “主子可是与叶美人闺中交好,如今同在宫中,自会有说话的机会,改日前去,”以为主子是一时想到了表姐,文琪立即回应到,却瞥见文瑶站在主子后面给她使了眼色,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略带犹疑的吐出剩下的话,“前去拜会便是”。 沈骊珠神色黯然,却也没有多言,只低声道,声音几乎轻的听不清“确是如此,如若二表姐还愿见我的话......”文岚上前,轻轻将手放在沈骊珠肩上按揉,沈骊珠回过神来,强露出几分笑意,“罢了,文琪,听闻父亲说你懂得医术,虽说刚入宫当不会有人这么快暗中做手脚,但还是谨慎些为好,你和文瑶去把宫内的东西再去检查一二,以免出什么差错。” “是,主子”。见主子情绪不高,文瑶和文琪便安静退下了。 新人进后宫第一日,按照旧例,今天晚上皇上应当会择选一位新妃侍寝,满宫上下都在等着御前的消息。 暮色渐晚,御前的消息却还未传出。今日迁宫,沈骊珠早早便觉得有几分倦意,便吩咐文岚准备洗漱。 “主子,不再等等御前的消息嘛?”文岚难得有几分迟疑。 “无妨,婉贵人和安贵人位份皆高于我,还是皇上的表妹,情理而言,皇上今日都需给太后几份薄面,不会到我这儿来,何必为了希望渺茫的事情多费心思。”沈骊珠坐在软榻上,轻轻摇摇头,向着文岚眨了眨眼,娇声道,“好文岚,我今日可是真累了,你且让我休息罢。明日还要向皇后娘娘请安呢。”语气故意拖长了几分。 “就是,主子今日可是累着了,赶紧歇下就是,哪里有这么多规矩了。”文瑶附和道。 看着主子脸上一如往常,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文岚心中定了定,主子自小聪慧通透,是她多虑了,见自小陪伴的小姐露出如此情态,也不由得失笑,“好好好,婢子这就去准备,可不敢耽误小姐休息。”文岚说着便吩咐外室的小宫女前去准备,自己便去拿沈骊珠的寝衣了。 知晓文岚文瑶是担心自己失落,沈骊珠心中一暖,今日是否侍寝于她而言确实没什么影响,她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有什么情分了。既然决定了入宫,便要接受她与皇上并非是父亲母亲那般的至亲夫妻,而是君臣,若是摆不准自己的位置,怕是以后的时日就难熬了。皇上来与不来都是小事,只要身边的人都安好,便是幸事了。 许是今日真的累了,沈骊珠也不觉得在陌生的环境睡得不好,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想着今日先要去拜见许婕妤,再一同去给皇后请安,文岚早早叫醒了沈骊珠。许是昨日睡得早,沈骊珠醒来双颊微红,倒显得神采奕奕起来。 “小姐,今日要穿什么衣服?”文瑶在一旁询问。 “穿那件浅绿色的,梳一个单螺髻配上一支珍珠发簪罢,今日第一次给皇后请安,面见其他高位妃嫔,还是需要略微庄重些。”方才起身后,文岚便告知她昨日晚些时候,不出所料,皇上去了婉贵人处。今日请安她既不是主角,穿些不惹眼的衣服即可。 “文瑶,你去把我从家中带来的那套木偶玩具拿过来,和准备的其他礼物一同送给许婕妤吧,二公主和瑜儿差不多大,想来也会喜欢。”收拾妥当后,时辰倒还充裕,沈骊珠便准备先去拜访东侧殿的许婕妤。 “娘娘,沈贵人来了。”长乐宫东殿,香雪向许婕妤通报。 第8章 “好,请她进来吧。”许婕妤缓缓放下手中的诗集,吩咐宫人去准备一些茶点。 “臣妾沈骊珠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沈骊珠带着文瑶走进殿内,恭敬端庄的给许婕妤行了礼,“昨日行事匆忙,未能及时拜见婕妤娘娘,还请娘娘见谅,臣妾略备了一点薄礼,望娘娘和公主喜欢。”示意文瑶将提前备好的拜礼交给香雪。 “沈妹妹费心了,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许婕妤笑意盈盈,“先前我和公主住在长乐宫中,倒是有些寂寞,如今沈妹妹来了能与我和公主作伴,之后便能热闹多了。我不爱拘束,你也不必每日晨起向我请安。你若无事,常来我殿中坐坐便是。” “多谢婕妤娘娘,能与娘娘和公主同居长乐宫是臣妾的福气。若娘娘不嫌弃,臣妾倒想日日来给娘娘作伴。只是臣妾刚进宫,对宫中各位娘娘性情都不甚了解,怕犯了什么忌讳,还望娘娘之后多加教诲。”沈骊珠落座后才看清许婕妤的容貌,许婕妤身着一袭桃红色的长裙,依在长榻上,眉眼弯弯,似水柔情,虽不是什么绝色佳人,却觉得如清风拂过,倍觉舒心,让人觉得亲近。 “教诲倒是称不上,若妹妹有何问题,来问我便是。”许婕妤温和回应,“陛下不爱女色,妹妹们来之前宫中不过九位妃嫔,皇后娘娘是齐国公的孙女,母仪天下自不用说,贤妃是大公主的生母,平日多协助皇后娘娘掌后宫事宜,九嫔之中也就只有徐昭容和丽修仪,徐昭容身子不好,很少出来走动,丽修仪身为边疆大臣之女,性子便直白些。其余妹妹们也都是好相处的人,今日向皇后请安时,妹妹自然能够见到。” “是,多谢娘娘提点。”沈骊珠真心实意道谢。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一同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许婕妤站起身,“日后相处时间还长,也不紧于一时。” 待沈骊珠随着许婕妤到了坤宁宫,宫中已经坐了不少妃嫔,美人齐聚,充斥着脂粉香气,在其中明显了看出新旧妃嫔的区别,新入宫的妃子们大多显得紧张忐忑,不敢出声,而旧人们看上去就自如多了,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 “皇后娘娘到。”听到宫人通传,殿内瞬时便安静了下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吧,今日是新进宫的新妃第一次觐见,各位妹妹尽可相互认识一二。” 众人向皇后请安后,新入宫的嫔妃们按照位份一一向皇后和其他高位妃嫔行礼。 “原来你就是太后的侄女,婉贵人,皇上赐的封号倒是贴切,好一个婉约动人的美人儿。”首先便轮到昨日侍寝后的婉贵人见礼,坐在皇后左下侧的贤妃开口调侃道,“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 “婉贵人可是皇上嫡亲的表妹,这情分自然与我们不同,”徐昭容告病不在,坐在皇后右下册的丽修仪拿着帕子,捂了捂嘴,仿若才回过神来,“哎呀,看我,忘了这里还坐着一个嫡亲的表妹,安贵人,你可别见怪!倒是你们今日也是心有灵犀,连衣服也是选的一个颜色。” 安贵人的脸色格外难看起来,本来昨日皇上去了魏芙处便生了一肚子气,昨夜辗转反侧不得眠,今日来给皇后请安,又看见魏芙和她选了同样嫣红色的襦裙,更是让她压不住火,便脸色铁青,生硬的回了一句“娘娘说笑了,臣妾不敢。”,心中不由得对魏芙更加愤恨,对口无遮掩,故意挖苦她的丽修仪也生了几分恼怒。 “哈哈哈,竟也有你不敢的事,我可是听说前段时日入宫的丁秀女因为坏了安贵人的裙子,可是连夜受了惊吓,便送出宫了,听说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丽修仪看着强忍怒意的安贵人,眼底闪过不屑,又看向端立在一边的婉贵人,“不过,却赶不上咱们婉贵人内有乾坤,既能笼络的了圣心,还能让一同选秀的丁秀女甘愿得罪承恩公的女儿。” “娘娘说笑了,丁秀女一事与臣妾并无关系。”婉贵人暗中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神色却是不变,语调平稳。 “丽修仪,言辞注意些分寸,丁秀女一事并无证据和婉贵人有关,连夜出宫也是因为自责过甚,一时情绪不稳,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你既不了解实情,便不宜胡说。”皇后娘娘出声制止,声音威严,“之后在宫中若是再让本宫听到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本宫定会严惩。” “是,皇后娘娘,是臣妾失言了。”丽修仪撇撇嘴,但听到皇后出声,也就不情不愿的收了声。 轮到沈骊珠见礼问好,碍于皇后的发话,丽修仪略看了她两眼,随意赏了礼物,也没有多说话。 倒是坐在丽修仪下方的宁婕妤开了口,“听闻沈妹妹自小师从叶太傅,与叶美人是表姐妹的关系,倒是今日见妹妹和叶美人疏远的很呢。” “倒是不劳宁婕妤操心,臣妾和沈贵人如何是自家人的事,不必耽误各位姐妹的时间。”沈骊珠一怔,没想到一直在旁默默无言的叶贵人会开口替她解围,抬眼看向叶贵人时,却见她并没有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沈骊珠一时精神恍惚,囫囵地向其他妃嫔行完礼便坐在座位上魂不守舍了。 等到所有新入宫妃嫔行完礼,皇后开口道:“大家今日能坐在一起都是缘分,同为后宫妃嫔,也望各位妹妹恪守作为妃嫔的本分,安心服侍皇上,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本宫不喜叨扰,若无什么事情,不必日日来请安,按照旧例三日请一次安就够了。” 第9章 “是,谨遵娘娘教诲。”待众妃行礼后,皇后便在贴身侍女的服侍下进了内室。 第005章 侍寝。 待皇后离开,各宫妃嫔也都陆续离开了坤宁宫。沈骊珠看着叶美人离开,怔怔跟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站在坤宁宫斜出的小路上,默默看着的叶美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沈妹妹可还好?”一道轻柔的声音的让沈骊珠回过神来,是许婕妤带着香雪走了过来,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回应到,“多谢婕妤娘娘关怀,臣妾无事。” “妹妹不必拘礼,若是愿意唤我一声许姐姐便是。”许婕妤温柔道,“若是无事,便一同回宫吧,待会儿祈安醒了看不见我恐怕又得闹起来”。 “公主正是天真可爱,离不得人的时候,臣妾家中有一幼妹,和公主年岁差不多,臣妾入宫前也哭了好一阵子呢。”想起家中的幼妹,沈骊珠心情明朗了起来,嘴角也带了笑意。 沈骊珠和许婕妤一路说笑,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长乐宫,才到宫门,便看着一个半大的小人儿穿着绣着老虎花样的红色小衣,正被挡在宫门口,巴巴地往外探着脑袋,后面围着一圈小宫人不知在劝着什么,却都没被看一眼。 “母妃,母妃!”祈安公主远远便发现了许婕妤的身影,兴奋大叫。 许婕妤赶紧快走几步上前,抱起了自己的女儿。伺候宫人行礼后,急忙开口“拜见娘娘,今日公主醒了发现您不在,又是好一通找,非要自己在门口等着娘娘回来呢。” 祈安公主窝在许婕妤怀里,这才发现沈骊珠站在许婕妤身后,偷偷看了几眼,发现是没见过的人,又缩进许婕妤怀里。看着公主的发髻随着脑袋晃来晃去,沈骊珠忍住了自己想要伸手摸摸的冲动。 “这是沈娘娘,快和沈娘娘问安。”许婕妤摸摸祈安的头,轻声哄着。 “沈娘娘好,祈安给沈娘娘请安。”祈安探出小脑袋,有些害羞道。 “祈安公主好。”沈骊珠笑意盈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祈安公主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却见小公主的脸蹭一下泛起粉红色,伸手抓住了沈骊珠的袖子,也不说话,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这倒是奇了,祈安甚少对别人如此亲近,这是喜欢你的意思呢。”许婕妤看着祈安的神色,略带惊讶的笑道,“你平日无事,可以多过来陪她玩一玩。” “只要许姐姐和公主愿意,妹妹求之不得呢。”沈骊珠逗趣着道,“娘娘去陪祈安公主吧,妹妹便先不打扰了。” 看着沈骊珠回到自己殿中,许婕妤带着祈安回到自己宫里,让宫人们带着玩去了。 “主子,你为何对沈贵人这般亲近?难道她有什么特殊之处?”香雪见往常不爱交际的主子,一反常态在沈贵人入宫之后显得格外亲近,心中犹疑已久。 “新妃入宫,皇上再不喜女色,也会多进后宫几次,更别说新妃中还有皇太后和先逝的懿仁太后的族亲,本宫可以不在乎皇上的宠爱,但是待宫中皇子皇女多起来,祈安还需有人庇佑。”看着女儿在一旁玩着木偶,许婕妤微微叹了一口气,“沈贵人出身名门,深得叶太傅和沈侍郎疼爱,在宫中定会得皇上看重。沈贵人心性在新妃中也是数一数二得的,昨日新妃入宫第一天,其他新入宫的妃子一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听说安贵人还砸碎了宫中一套茶具,可沈贵人却早早熄灯便休息了,今日见面也没露出什么不甘的神色,可见是个心性沉稳的。” “主子为公主良苦用心,是婢子浅薄了”,香雪恍然大悟,为主子的深谋远虑折服,瞧见主子在看祈安公主玩的木偶,便接着说,“这木偶是今日沈贵人送来的,已经细细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公主晨起看到便一直爱不释手。” “沈贵人用心了,祈安倒是也很喜欢她。”许婕妤笑笑,“我倒也不必向沈贵人献殷勤,若是能交好且是一件佳事,若是不能,相安无事便可。” 这厢沈骊珠刚回到殿内便打发宫女们出去,一个人在窗前的榻上倚着,呆呆地看着窗外,心中默默想当年和叶家表姐发生的种种,若是当年她选择将实情告诉表姐,是否便不会落到今日的冷淡境地,不知表姐还会不会原谅她。 “小姐,今日我在御膳房拿了小姐最爱的松子百合酥,可好吃了,小姐你尝尝。”文瑶在室外待了半晌也不见小姐传唤,知晓是因为叶美人的事情,急着来回晃悠,忽然灵机一动,一路跑着从御膳房拿了糕点回来,便进了内室。 “你这丫头,我不是说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么”,沈骊珠有些无奈。 “小姐,您若是有意,便主动去寻表小姐就是了,今日表小姐不也为您说话了,自己闷闷不乐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文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或者我去找表小姐可好?” “恐怕她是不愿意见我的。”沈骊珠长叹一口气,“罢了,总不能一直如此,既然如今进宫有了见面的机会,你去帮我给表姐送些东西去叭,若是她愿意见我,我再去拜见她,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是,小姐。”文瑶见小姐终于提起了些精神,兴冲冲的道,便拿着准备的礼物去了叶美人住的钟粹宫。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骊珠忐忑不安的等着消息,始终不见文瑶回来,正准备派人去寻一寻时,却见长乐宫外转角处一个磨蹭的身影,不由得气笑了,让文岚将人叫回来。 第10章 文瑶神色踌躇,一步步磨蹭到沈骊珠面前。 “说吧。”看文瑶的样子,沈骊珠心中便有了预期,倒没了那份忐忑不安了。 “小姐,表小姐说,礼物便收下了,请安时只是......不愿意被当作靶子......让小姐,让小姐不必多想。之后......在宫里便当作不认识就是。”文瑶小心的看了一眼沈骊珠,断断续续的说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是这样,这也是表姐的性子。”听完文瑶的话,沈骊珠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既然表姐这样说,那便也不必强求。罢了,把你给我从御膳房拿的松子百合酥拿过来一起吃吧。” “是,小姐。”文瑶闻言一下子欢快的跑去拿了。 “主子,你不打算把当年的事情和表小姐说清楚吗?”见文瑶走开,文岚出声询问道,“当年明明不是小姐的错,是陈夫子他......” “文岚,此事不必再提了,表姐如今在宫中过的很好,过去的事情说出来不过是让她难过罢了。”沈骊珠立刻打断文岚的话。 “是,主子。”当年文瑶只知道小姐和叶美人突然生疏了,却不知其中内情,文岚对当年之事却是一清二楚的,既然小姐不愿将真相说出来让表小姐伤心,她便不再提此事,只是终究为主子感到不平罢了。 今日是新妃入后宫第二日,正当众人都关注着皇上会在哪个宫中留宿时,皇上却一接连几日没有进后宫,惹得新入宫的妃嫔都十分不安,以为是皇上对新妃不满。 “妹妹无需焦虑,皇上往日里半月也进不了后宫两次,前朝事忙起来,除了按例去皇后宫中,月余也不见得回来后宫一次。”长乐宫中,许婕妤宽慰沈骊珠道。 这些时日,沈骊珠每每想到家中得幼妹,便来东侧殿寻许婕妤陪着祈安公主玩乐,很快边和祈安熟悉了起来,与许婕妤的关系也日渐亲密。突然听到许婕妤这样说,沈骊珠愣了一下说,“多谢许姐姐指点,我倒是不急,皇上来与不来,日子都是一样的过罢了,能够日日陪着许姐姐和活泼可爱的公主,我便十分开心了。” “这可好了,那我便天天霸占着妹妹这般贴心的美人了”,许婕妤捂嘴笑着。 两人正调笑间,突然听到宫外有些许嘈杂声,不一会儿,文瑶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主子,御前的公公来了,说今日皇上过来咱们这儿,让咱们做好准备。” “恭喜沈妹妹,我便不留你了,你快些回去宫里做准备吧。”许婕妤闻言笑着说。 沈骊珠有些惊讶,但也很快收敛了表情,向许婕妤行了礼,随文瑶出去见了御前的刘公公,给了赏钱,这才回到自己殿内。 文瑶、文岚都一脸喜色的围着沈骊珠,“这可是新妃入宫皇上第二次进后宫呢,可见皇上是看重主子您的。”连一向沉稳的文岚都有些喜不自禁,满面笑容。 沈骊珠也有些惊讶皇上会来她这儿,她以为皇上总会给承恩公面试先去安贵人那边呢。 “主子快再来梳妆打扮一番,得好好选一选衣服便是。”这边长乐宫西侧殿的宫人们都欢天喜地的忙开了,却不知安贵人所在的瑶光殿中又摔碎了几个茶杯。 “不必打扮的如此庄重,舒适便好。”看着文瑶翻出来的大红大紫的绣花长裙,沈骊珠提点到,“便穿那件月白色绣海棠花的襦裙吧。” 待众人准备妥当,又在宫中等了好一会儿,直至申时末,才听见殿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见一道身姿挺拔的明黄色身影逐渐走近,还有三五步距离时,等待在殿外的沈骊珠俯身低头,双手交叠于腹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臣妾沈氏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第006章 春色。 元景年低头,看向面前俯身行礼的女子,月白色的宫裙不掩女子胜雪的肤色,月色初升,映照在衣裙上的海棠花仿若蒙上了一层细纱。相较于前段时日殿前一瞥,走近才发现女子的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起吧。”如玉石般的声音响在沈骊珠的耳边,她这才抬起头来,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帝王的真正模样。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目疏淡,鼻高唇薄,似清风明月一般清疏柔和,若非周身气场过于凛冽,沈骊珠很难将面前这个如世家公子般清雅矜贵的男子和高高在上的帝王联系起来。 元景年垂眸看了一眼女子微微抬起的头,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柳眉弯弯,两只明眸似沁了水一般清澈,说不出的惹人心折。收回目光,元景年缓步走进侧殿,宫人们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晚膳。 得知今日元景年将留宿长乐宫,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无一不精,比往日的晚膳不知丰盛了多少。二人在宫人的伺候下用了晚膳。可能是今日的晚膳着实用心,沈骊珠都比往日多吃了几口,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面前的皇上早已放下了碗筷,不由脸颊上泛起了几分微红,赶紧也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无妨,你吃完便是。”注意到女子的动作,元景年语气和缓。 “是,多谢陛下。”听到男人如是说,沈骊珠心中更觉几分尴尬,小口将碗里的汤喝完后,轻声说,“臣妾吃饱了。” 元景年挥了挥手,一旁伺候的宫人很有眼色地快速将晚膳撤下便退出了殿内,内室里便只留下了二人。 看着眼前女子一反常态,略有些不知所措,强装镇定的样子,元景年开口道:“许久未见太傅了,不知老师近来身体如何?” 第11章 “多谢陛下挂念,外祖父近来一切都好,臣妾入宫前才拜见过外祖父,见其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还预备去京外的庄子上去住上几日呢。”见皇上提及到自己熟悉的人,沈骊珠略舒了一口气,听皇上对外祖父的称呼便知他对其十分敬重,想到入宫前外祖父在自己面前对皇上的推崇之言,方觉几分欣慰,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明显了几分。 “如此甚好,太傅年事已高,平日还需多加保重身体。”看眼前女子笑容真切,一双眸子盈盈望过来,元景年顿了顿又说,“明日朕让你父亲休沐两天,带着你母亲陪着太傅一同去玩几日罢。” “陛下如此说,祖父和父亲必会感念在怀。”沈骊珠没想到皇上竟如此体贴,心中一热,但还是出言拒绝到,“只是父亲在家常言,能得陛下看重是叶家和沈家之幸,万不敢为一己之私而耽误了国事,父亲能在朝为陛下效力,外祖父也能放心。” 闻言,元景年的神色疏朗几分,念及选秀后沈侍郎下朝后求见自己的情形,略升起几分愧意,看向面前女子笑意妍妍的脸颊,缓声开口:“选秀旨意下达后,你父亲曾来找过朕”,元景年沉默两秒,又说,“想来你父亲自然是明白朕的意思,所以将你送进宫来,不知你自己想法如何。” 沈骊珠有些错愕,她没想到皇上今日会如此直白问她想法,心里闪过几番情绪,站起身来,俯身跪在皇上身前行了一个大礼,抬起头看向这位年轻帝王的如墨一样的幽深的眼眸,正色道,“于父亲而言,沈家承蒙陛下看重,陛下对父亲多有宽容,只求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父亲疼爱臣妾,不舍臣妾离开膝下,但若陛下有意,自当不负圣恩。”沈骊珠缓了缓轻声又道,“骊珠是沈氏女,愿同家父为陛下分忧。更何况,陛下很好,能入宫伴陛下左右,是骊珠此生之幸。”吐出最后几个字,沈骊珠似雪的面庞上艳色更胜。 元景年审视的目光投向沈骊珠,面前的女子轻薄的肩背挺直,颊边的红晕不掩眼神中的认真,心中动容,起身伸手将沈骊珠扶了起来。掌心的手柔弱无骨,雪白细腻,触之还有似冷玉般的凉意,元景年竟一时不想松手。 见皇上扶自己起身后一言不发,沈骊珠心中紧了几分。感觉到握住的手微动,元景年反应过来松了手,认真的看着女子说:“卿有此意,必不负卿。” 沈骊珠闻言心中微动,未曾得到帝王如此承诺,看来皇上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宽仁温和,顶着皇上一直看着她的视线,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觉便开口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要安置吗?”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沈骊珠瞬时脸色涨红,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元景年看着女子如此形容,不由得失笑,“嗯,安置吧。” “陛下,臣妾先去沐浴。”沈骊珠不敢再看皇上,赶忙让殿外等候的宫人进来,准备梳洗的事物,便着急忙慌地去了浴房。 在浴房里待了好一会儿,进来伺候的文岚看着主子神色慌乱,一言不发,往常沐浴的时间都过了许久还在磨蹭,以为主子是担心侍寝,心中暗笑,低声安慰“主子,没事的,主子如此天姿国色,陛下必会欢喜。先前夫人给主子塞的画册,主子可看了?” 沈骊珠睨了一眼在一旁打趣的文岚,也不作声,心中暗自羞恼。好一会儿才在文岚的催促下起身,穿着一袭梨花白的素锦寝衣出了浴房。 元景年早已在宫人伺候下,洗漱完坐在女子榻上随意翻着放在床头的书,察觉到动静,抬眼便见到女子青丝垂在身后,脸上的嫣红未消,周身仿佛还沾染着沐浴后的湿意,婷婷袅袅地向他走来。 沈骊珠走到床前,脸颊赧红,伸手替皇上解腰带,明明先前有被教习姑姑好好教导如何为皇上宽衣,她也学的很仔细,此时上手时却怎么也解不开,她睫毛微颤,双手抓着男人的腰带不知所措,“陛下......”沈骊珠实在有些坚持不住,祈求的目光投向男子清俊的脸庞,软软唤道。 对着女子娇羞的眼眸,不复先前的胆大沉稳,元景年眸色一深,伸手握住女子的柔荑,带着女子解开自己的腰间的盘带,将女子拥入床榻。 月光斜斜照在窗外的柳枝上,微风拂过,柳枝无力地随风起伏。殿内烛光摇曳,床头衣衫散落,空气中充斥着莫名的香气。 沈骊珠倒在床榻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帝王,不由得闭了闭眼,身子微颤,指尖不自觉划过男人的喉结,放在了帝王宽阔的肩上。看着怀中的女子,元景年喉结微动,将女子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扣在在青丝上,俯身向下。 夜色静谧无声,殿内红色的床纱颤动,偶尔传出几声女子的抽泣声和男子的低哄声,让等在殿外的文瑶和文岚不禁红了脸。 ...... 翌日,天色还未亮,元景年听见外间宫人的低声提醒声时才缓缓醒了过来,许久未曾如昨夜一般安眠,身体微动便察觉到了怀中的温香软玉,看着女子脸上似是还留着两行泪痕,心中暗忖,昨日一时兴起,确实有些放肆了。 元景年示意宫人过来伺候起身,将枕在女子颈下的手臂小心拿了出来,眼神一瞥,示意在一旁侍奉的刘亓动静小些。 刘亓心中暗惊,他自小伺候皇上,便知皇上不大偏爱女色,每次来后宫也不过按部就班,看看那些家世贵重的妃嫔,连云雨之事都甚少,更别说怜香惜玉了。沈贵人初次承宠便得了皇上怜惜,看来之后还有大造化。不过想起刚刚惊鸿一瞥,女子如海棠般的娇色,倒也觉得理所当然。 第12章 文岚文瑶站在一旁看皇上带来的宫人伺候皇上起身,二人也第一次侍奉圣驾,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去将主子唤起,正准备向床头走去的时候,便听见了皇上吩咐,“不必扰了你们主子的休息。” 文岚便停下了脚步,俯身低声应是。元景年看了一眼睡意沉沉的沈骊珠,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又抿了抿唇,带着刘亓和其他随侍的宫人们离开了殿内。 恭送皇上离开后,想着天色还早,距离今日给皇后请安还有些时候,文瑶和文岚又退出了殿内。 沈骊珠还在沉沉睡着,浑然不知今日沈侍郎面对皇上上朝时安排他休沐两日带自己去陪叶太傅的旨意错愕不已。沈文渊告假回了府,细细琢磨着自己最近的差事办得可有哪里不妥,但是看着皇上的神色也并非对他苛责,大抵是皇上担心岳父的身体吧。 叶氏听闻此消息,倒是高兴了好一阵,略扫前阵子女儿入宫的伤感,吩咐下人收拾好东西便和沈文渊乘车去了郊外叶太傅在的庄子上。 “小姐,小姐,醒醒,到时间需要去给皇后请安了。”文瑶在床头轻声将沈骊珠叫醒。沈骊珠被唤醒,身子一动,不由得长吸一口气。虽昨夜皇上怜她初次承宠,动作和缓,一直顾及她的感受,但此刻醒来还是浑身酸痛。 文岚看到沈骊珠寝衣微微敞开出露出的红痕,脸上一热,说道,“主子,时辰到了,婢子伺候您起身吧,再耽误一会儿恐怕误了时辰。” “嗯,起来吧。”沈骊珠忍着身上的酸痛,扶着文岚的头起身梳洗。文瑶便在一边帮主子轻轻揉着腰背。 待收拾妥当,沈骊珠便带着文岚匆忙朝着坤宁宫走去。 第007章 晕倒。 由于身子不适,沈骊珠到坤宁宫的时间比往常略晚些,虽皇后娘娘还未出来,但是宫中的主位娘娘们基本都已到了。此时,沈骊珠一进宫门,便明显感知到与往常不同,明面暗地里打量她的视线多了不少。 “这不是昨日承宠的沈贵人嘛,今日沈贵人来的格外晚些呢。”丽修仪甩了甩水红色的帕子,瞥向沈骊珠,往常虽觉得这沈贵人有几分姿色,但看着不声不响的,在新妃里是个老实的,倒没想到有这种本事,能够越过安贵人成为新妃里第二个承宠的,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 “多谢娘娘关怀,臣妾今日出门略迟了些。”早对今日请安的情形有所准备,沈骊珠神态自若,不慌不忙的答道。 “倒是不知安贵人昨日又摔碎了几个瓷杯。”看沈贵人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丽修仪倒是一下子没了趣味,宫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新妃,陛下总会要去的,不是沈贵人,也会是其他贵人,御女。倒是想到今早和安贵人同居瑶光殿的陈御女传过来的消息,出言嘲讽道。 听到丽修仪这么说,宫中不少主位娘娘都捂嘴笑起来。后宫里很难藏住事情,何况安贵人在宫中这么大动静,瑶光殿和附近几个宫殿的妃嫔宫人们,谁不知道这是安贵人进宫以来砸的第二次杯子了,上一次还是婉贵人承宠的时候。 “还是承恩公家中富足,想来安贵人平日里自不把这些物件当回事。”一向很少说话的林贵人出言应和道。 沈骊珠看向说话的林贵人,听许婕妤说,林贵人算得上是最早伺候皇上的一批老人之一了,先前是太后娘娘宫中的一个侍读宫女,太后看皇上年岁到了,便指了林贵人给皇上当侍妾。只是林贵人恩宠寡淡,皇上登基后也只不过封了一个贵人的位份,往常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感。近来新妃入宫后,太后的侄女婉贵人也住进了林贵人在的咸福宫,两人的关系亲密起来,借着婉贵人的东风,林贵人倒开始在后宫活跃起来。 宫妃们将目光转向安贵人,相对于承宠但是平日里行事低调的沈贵人,这位安贵人进宫之后可是一点都不安分,仗着自己家中与皇上的亲缘关系张扬得很。平日里,虽顾忌这她的身世,众人多捧着哄着,实际上心里对她很是看不上,此次皇上略过她先宠幸了沈贵人,怕是在皇上心中承恩公府也不过如此。 早在丽修仪出口讽刺时,安贵人的脸色便已经十分不好看,但顾及这丽修仪位份比她高,父亲又是封疆大臣,便强忍着没有分辨。此时听到林贵人也在这里火上浇油,她脸色已然铁青,忍无可忍开口道:“承恩公如何轮不到你评说,我再如何,也比不上林贵人入宫多年还是个贵人位份,如今跟着刚入宫的新妃耀武扬威。” 林贵人听闻此言,一下子涨红了脸,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安贵人慎言,林贵人同我只不过是投缘罢了,况林贵人侍奉皇上已久,安贵人说话还是三思为好。”林贵人感激地看向出言相帮的婉贵人。 “大清早的,都在吵什么呢?”皇后从坤宁宫内室里款款走出。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妃见皇后出来,站起身请安。 “坐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刚在内室便听见妹妹们热闹的很。”皇后落座后询问道。 “娘娘,臣妾不过是在和安贵人说笑罢了,毕竟这几日瑶光殿可是热闹的很呢,内务府换茶具都换的格外勤些。”丽修仪见皇后开口,慢条斯理的答道。 “哦?贤妃,可有此事?”皇后对后宫事宜并不热衷,一向是交由贤妃协助处置的。 “回禀皇后娘娘,确实有这回事,大抵是安妹妹不大喜欢内务府配备的茶具,臣妾已经安排内务府按照安妹妹的喜好补上了。”贤妃恭敬地回到。 第13章 “安贵人,不知内务府如今配备地茶具是否符合心意?”看见殿下坐着的妃嫔们目光闪烁,甚至有些还掩着嘴偷笑,皇后心知此事定有内情,只是也懒得去探寻,直言道。 “回娘娘话,自然是合心意的。”安贵人起身,面色不好地说。 “如此便好,宫中各妃嫔所用的器具都是有定数的,安贵人若是不满意尽可私下来找本宫。”皇后抬眼扫向站在一旁的安贵人,“坐下吧。” 安贵人小声应了一声,便坐在自己位置上,也不敢再出声。 余光注意到安贵人斜对面的沈贵人略显苍白的脸,皇后想到了什么,又提了一句,“新妃入宫,本宫前几日忘了提及,若是前一日侍奉了皇上,便不必来向本宫请安了。没什么事儿,便散了吧。”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恭送皇后娘娘。”众人皆起身谢恩。待皇后娘娘离开后,便陆续走出坤宁宫。 沈骊珠今日确实觉得身子不爽,便吩咐文岚快些走回宫。但没走多久,便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沈贵人,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安贵人带着自己的侍女快步走上前,拦住了沈贵人。安贵人带着一肚子气使唤自己侍女侍奉自己出了坤宁宫,刚走没几步,便见到沈骊珠扶着文岚的手走在前面,步子虚浮,比往常走的都慢些。脑海中又想起今日在殿中所受的羞辱皆是因为皇上去了沈骊珠宫中,一时气急便带人拦住了她。 当初还在储秀宫时,她见沈骊珠便不顺眼,一副装乖卖好的模样,谁知肚子里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让皇上越过了她先去了长乐宫。 沈骊珠无奈停住脚步,向安贵人行了一礼,“不知安姐姐找我有何事?” “我可当不起沈贵人一句姐姐。”看着面前女子娇弱无力的姿态刺在安贵人眼里,“倒不知沈贵人使了什么手段才将皇上昨日引到你的宫里。” “安贵人说笑了,皇上去哪儿,哪里是妹妹能够做主的呢,全凭皇上心意罢了。”沈骊珠知晓按照安贵人的性子,怕是今日定然会被刁难几分,稳了稳酸软的身子,语气平和的答道。 “你是在嘲讽我不得皇上心意?”安贵人从沈骊珠平静的语气中偏偏听出了几分嘲讽和挖苦,“不过一个四品侍郎的女儿,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可是有陛下亲赐的封号,位份自比你尊贵。” “臣妾并无此意,安贵人误会了。”站的时间越久,沈骊珠便越觉得不适,今日起身晚了还未用早膳,胃也隐隐的不舒服,她不愿此时和安贵人纠缠,便开口道,“若是安贵人没什么别的事情,臣妾就先告退了。” “给我拦住她。”见沈骊珠转身想走,安贵人当即让自己的侍女拦住了沈骊珠前行的路。 文岚感受到主子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力量逐渐加重,甚至有了几分潮意,心知主子身子已经十分不适了,便上前一步挡在沈骊珠面前,开口道:“安贵人,主子身子不适,实在不宜再留此地,可否改日再叙。” “娘娘,前面似乎是安贵人和沈贵人。”转角处,意秋瞧见前方不远处的身影,向贤妃说道。 贤妃没想到这安贵人当真如此妄为,竟公然在宫内为难其他妃嫔,正准备上前处理此事时,却见沈骊珠突然倒了下去,赶紧快步向前,让侍女上前查看情况。 沈骊珠听着文岚在前和安贵人理论,失了支撑自己的力量,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见主子突然倒在了地上,文岚大惊失色,忙将沈骊珠抱起倚在自己腿上,唤着主子名字时便见贤妃和贴身侍女走了过来。 安贵人见面前的人突然倒了下去,心下一颤,才后知后觉到此事闹大了,强忍镇定的说:“我又没做什么,沈贵人怕不是故意装得吧。” “主子今日身子一直不适,若不是安贵人故意刁难主子,主子怎会突然晕过去。”文岚气急。 “够了,别吵了,还不快去请太医,”贤妃制止了二人的争辩,吩咐周围的宫人帮着文岚将沈贵人送回长乐宫,转身向贴身侍女意秋吩咐道,“你去和皇后娘娘说一声,此事还需要皇后娘娘亲自处理。” 安排妥当之后,贤妃看向站在一旁,手里捏紧着帕子的安贵人,“安贵人,此事我已派人禀报皇后娘娘处理,你便等着皇后娘娘的处置吧。”说完便也随着宫人去了长乐宫查看情况。 “娘娘,贤妃宫中的意秋在外求见,说是有急事禀报。”坤宁宫的掌事姑姑玉瑾向皇后通传。 “贤妃?她不是才刚刚回去么,这时候能出什么事情?”皇后有些疑惑,“让她进来吧。”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意秋先行了礼。 “起来吧,贤妃有何事找本宫?”皇后直接了当的问。 意秋赶紧将安贵人和沈贵人的事情向皇后禀报清楚,然后说到,“贤妃娘娘派人将沈贵人送回宫后便吩咐奴婢过来向您说明情况,此事还需皇后娘娘处置。” 虽知安贵人向来张扬跋扈,没想到竟然还如此愚蠢,明目张胆地在宫内刁难其他宫妃。若是别人还好说,沈贵人昨日刚承圣宠,今早御前的刘公公还过来特意提醒说新妃入宫后请安一事,意在为谁,一想便知。先前婉贵人承宠后,御前可没有专门派人来过。皇后感觉有些棘手,沈贵人眼前颇得圣意,安贵人却是皇上亲眷,进宫后虽还未承宠,但却不知皇上对她具体是何想法,不能随意处置。 第14章 “罢了,先让太医为沈贵人诊治,务必将沈贵人身体调养好。安贵人禁足瑶光殿一个月,等候皇上发落吧。”皇后说完,便吩咐玉瑾去御前向皇上禀报,又遣宫人给长乐宫中送去了一些补药。 玉瑾听从皇后吩咐去了太极殿,得知皇上正在御书房与大臣商谈国事,便将此事告知了御前得刘公公。刘亓听闻一惊,忙问,“那沈贵人如今如何?” “听贤妃身边的宫女说,沈贵人已经被送到长乐宫并请了御医过去了。”玉瑾恭敬答道。“我知晓了,你且去告知皇后娘娘,请娘娘放心,待皇上处理完国事,我便前去禀报。” “好啊,承恩公真是养得一个好女儿!” 第008章 升位。 刘亓眼见皇上听完,沉默须臾,吐出几个字,立马跪到了地上。虽皇上神色不变,但刘亓知晓皇上这是动了气,此事往小了说是意外,往大了说却是安贵人仗着是皇上的表亲故意欺辱后宫妃嫔,视宫规为无物。 “朕看她不是对沈贵人不满,而是对朕不满。”元景年此时对承恩公一家的厌恶尤甚。承恩公一家都是一些不学无术之辈,好大喜功,在外仗势欺人,这些事情他早有耳闻,当初为了制衡魏氏一族势大,登基后便给了承恩公封号,没想到其变本加厉,连教养出来的女儿都如此刁蛮任性,不知所谓。 “她既然是仗着自己有个封号便如此行事,你便去告诉皇后,孙氏无视宫规,肆意妄为,剥夺封号,让她在宫内好好反省一个月。”元景年想到今日受到无妄之灾的女子,晨起时怀中女子娇柔可人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又接着道,“沈贵人,仪昭淑惠,柔嘉得体,晋为才人,赐封号为昭。” “奴才遵旨。”刘亓暗自心惊,这还是后宫中第一次妃嫔晋升,孙贵人受到惩处本在意料之中,不过沈贵人仅仅承宠一日,虽有补偿的意思,直接晋为了正五品才人,还赐下寓意极佳的“昭”字作为封号,可谓是颇得陛下心意。看来以后对待长乐宫的人还需要更谨慎些。 刘亓正准备前去坤宁宫传达皇上旨意时,又被皇上叫住,“她此时情况如何?” 知皇上问的是昭才人,刘亓恭敬答道,“方才皇后宫中的玉瑾来禀报,太医已经去了长乐宫,昭才人并无大事,只是身体有些虚弱,休息几日便好。” “告诉昭才人,朕晚上再去看她。”元景年抬手让刘亓出去,继续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登基还不足半年,国事繁重,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官员选拔也还需要些时日,元景年不得不费些心力,白日里都是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甚少进后宫。 坤宁宫。 “娘娘,方才刘亓来传了皇上旨意,免了安贵人封号,禁足一月,将沈贵人晋为才人,还赐了封号为昭。”玉瑾听闻皇上的旨意,脸上也浮现了几分讶异。 “嗯,按照皇上旨意去办吧。派人告诉孙贵人让她在宫里安分些。”皇后神色不变,手中随意摆弄着窗边一些坚果和糕点的碎屑,“白玉今日也没过来吗?” “是,奴婢已经让宫人们在坤宁宫附近寻找了,只是近几日还未寻到白玉主子的下落,或许是飞到远些地方去了还未回来。”想着皇后娘娘平日对任何事物都索然无味,却单单对白玉主子有几分关注的样子,玉瑾小心翼翼地答复,“宫里人都知晓白玉主子是咱们坤宁宫的鸟儿,应不会有不长眼的宫人敢对白玉主子不敬。” 白玉是皇后娘娘入宫后偶然在坤宁宫碰到的白一只白凤头鹦鹉,应该是宫中御兽司宫人疏忽,让其不小心飞出来的,后来御兽司的宫人多次试图捉回去,都无功而返。皇后娘娘在坤宁宫碰见之后,就下令禁止宫人捕捉,每日在窗边放些吃食,这只通体羽毛全白的鸟儿倒开始隔三岔五的到访坤宁宫。久而久之,皇后娘娘便给它取了个白玉的名字,宫中众人也听闻了皇后宫中的白玉主子备受皇后喜爱。 “再多派些宫人去找。”皇后皱了皱眉,吩咐玉瑾。 待沈骊珠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了,见她醒来,守在一旁的文岚和文瑶欣喜十分,忙围过来询问她是否还有不适。 “唔,有些饿了。”沈骊珠此时觉得身上的酸涩好了很多,腹中空空的感觉却是更为明显了。 文岚忙将备在一旁温了许久的薏仁粥给主子端过来,小心伺候主子用食。待沈骊珠吃饱后,文瑶在一边将太医开的补药拿了过来,递给文岚。 沈骊珠看着眼前这碗黑乎乎,不知放了什么药材的药汤,皱了皱眉,侧过脸去,“我觉得我已经好了许多了,无需再喝药了,拿下去吧。” 瞧着主子同往常一般不愿意用药,文岚无奈,轻声哄道,“太医说了主子是身子太虚,这才初回承宠后身子如此不适,还需好好调养一番,可不能任性。” 文瑶神色自然地将一盘红枣糕端过来,在沈府时,小姐生病后也是不愿喝药,夫人便拿红枣糕来哄小姐。“小姐喝完药,就可以吃啦。”文瑶在一旁补充道。 沈骊珠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碗中的药,深吸一口气,一口将汤药灌了进去,连忙摆手让文岚倒了清水漱口,立刻将红枣糕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好一会儿才从汤药的苦味中缓了过来。 这时,文琪从殿外轻声走进来,“主子,贤妃娘娘身边的意秋姑娘在殿外。” “贤妃娘娘?”沈骊珠有些不知所以。 第15章 文岚这才想起来,刚刚忙着伺候主子用膳,都还没来得及和主子说之后发生的事情,“主子,当时主子突然晕倒,吓得婢子慌了神,刚好贤妃娘娘路过才安排了人和婢子一同把主子送回来,还去请了太医过来。再后来,皇后传来懿旨升了您的位份为才人,赐了封号为昭,还撤了安贵人的封号,送来好些东西,婢子都已经整理好收到库房里了。”文岚说着,想起主子升了位份一事,喜上眉梢。 “你说是,皇后封了我为昭才人?”沈骊珠手心一颤,不可思议道,声音都上扬了几分,“不对,封位一事需得皇上的准许,想来是皇上的旨意。” “正是呢,看来皇上十分喜欢主子呢,御前还说,今晚皇上还会来看您。之后您的位份可就是新妃当中第一人了,比婉贵人位份还尊贵些呢,更不必说现在被禁足瑶光殿的孙贵人了。”文瑶笑着说。“这倒是无心插柳了”,虽然知晓皇上应当是对昨日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但却没想到今日自己便升了位份,还有了封号。 “主子,贤妃娘娘宫外的意秋姑娘还在殿外呢。”文琪见主子没应声,提醒道。 “对,快去请进来。”沈骊珠反应过来,忙出声说。 “奴婢见过昭才人,昭才人万福金安。”意秋过来给沈骊珠行了礼,接着道,“恭贺昭才人晋位之喜,贤妃娘娘听闻昭才人醒了,特地派奴婢过来给您送些补品,其中金丝血燕的燕窝最为滋补,希望昭才人能早日调养好身体。若无要事,奴婢便不扰才人休息,先行告退了。” “替我多谢贤妃娘娘关怀,此番多亏了贤妃娘娘做主,待我身子略好些,定亲自去永和宫给贤妃娘娘道谢。”沈骊珠示意文岚将意秋扶起身,“辛苦意秋姑娘跑这一趟,文岚,你去送一送意秋姑娘。” 待意秋离开后,沈骊珠便趴在床上微闭着眼,让文瑶用了些文琪准备的疏通筋脉的药膏,给自己按揉腰背,“唔,再重些”。 听着主子的低声呢喃,眼前是主子纤细白皙的腰身,手下是主子光滑细腻的肌肤,散发着药膏自带的清香,不知想起了什么,文瑶一时有些脸热。 “文瑶,你怎么了?脸怎么这般红。”文岚送走意秋回到殿内时,便看着给主子按摩的文瑶小脸通红,奇怪地问道,“你可是热了,不如你去歇歇,我来给主子按摩。” “我没有,不是,我没事,你别管。”文瑶大力摇头,手下重了几分。 “嗯,有些重了,再往下按按。”察觉到腰间的力度变化,沈骊珠又轻声道。 文岚便眼睁睁看着文瑶的脸又红了几分,像是被火烧了似的,眼神更加疑惑的看向她,“你真的没事?你脸更红了,怕不是发热了。若是真的病了,可别传染给主子。” 听见文岚这么说,沈骊珠也睁眼转过身来,发现文瑶确实脸红的不像话,担心是她身子不适,便开口说,“你去歇歇,若是不适,便让文琪先瞧瞧。” “主子,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为何,觉得主子今天更美了。”说完这句话文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竟然对着主子的身子胡思乱想,忍不住用手蒙住了自己半边脸。 听到文瑶的话,沈骊珠也一下子脸热了起来,经过宫中教习姑姑的教导和入宫前母亲让看的那些话本,她自然知道文瑶说的是什么,经过人事的女子自然与小姑娘家是不一样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听到身边亲近的人这么说,还是有些羞涩,“你这丫头可真是口无遮拦,快去洗把脸去。” 时间一晃便到了晚膳时间,御前派人传来消息,皇上今日会晚些来,不必预备晚膳。沈骊珠才用膳不久,喝完一碗汤药也没什么胃口,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吩咐文岚安排宫人前去备水沐浴。 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此刻浸泡在温水之中,沈骊珠只觉得格外舒适,不知便过了时辰。待起身后,沈骊珠随意套上了一件浅青色的长衫,让文岚前来为自己擦拭湿发。 泡过温水的肌肤格外润泽,泛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桃色,长衫掩不住的是主子玲珑有致的身段,乌黑的发丝如墨般垂在身后,文岚轻轻握住一缕进行擦拭,由于过于顺滑,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在烛光的闪烁之下,文岚仿若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天宫之上的神仙妃子,突然便理解了文瑶先前的失神。 青丝还未擦干,沈骊珠便听见殿外不远处传来了喧哗声,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带着文岚前往殿外迎接圣驾。 元景年刚迈入长乐宫西殿,便见沈骊珠正站在殿前,青丝松散自然的披落,似院子里柳枝般柔顺,洁净的脸上脂粉未施,白皙中透着淡淡的嫣色,似出水芙蓉一般清丽无双。他不自觉步子快了几分,走上前,扶住了沈骊珠的手,柔声说“身子可好些了?” 第009章 温情。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好许多了。”皇上拉着手一直没放,沈骊珠轻轻回握住,随着男人缓缓走进内室。 待二人坐在书案前的软榻上,文岚轻声给二人上了茶,这才领着伺候的人出来,等在外室,等候主子吩咐。 元景年将沈骊珠牵到身边坐下,捏了捏手心的女子如青葱般的手指,细腻光滑,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开,便一直握在手心了。许是未施粉黛,女子由于羞涩脸上泛起的红意便显得十分明显。他久违地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调笑道:“怎么,还没习惯?分明昨日朕握了许久。” 第16章 沈骊珠闻言,眉梢一抬,满眼的不可置信,“皇上?” 元景年仿佛从她脸上看出六个大字 ——“你怎么能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知晓皇上是在逗弄她,沈骊珠心中很是不服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便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皇上牵的时间还是太少,臣妾这才一时没有适应。”话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不知为何在皇上面前,她总是说出一些不过脑子的话,真不怪母亲说她不稳重。 没想到眼前这个总是轻易就脸红的女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元景年愣了一下,转头便见到女子的头都快埋进地里了,心中不由得暗笑,可不敢再过分打趣她了,将嘴里那句“以后便多牵着你”咽了下去,温声哄道:“嗯,是朕的错。” 沈骊珠瞧他一眼,也不做声,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日自己升位的事情还未向皇上谢恩。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指,发现还是拿不出来,沈骊珠便侧身倚在了皇上肩头,柔声说:“多谢皇上今日为臣妾做主,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很欣喜。” 元景年闻言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若再遇到此事,便去寻皇后,她会为你做主。” 沈骊珠心中微动,看来传言不虚,皇后在宫中的确很得陛下信任,只是不知为何,皇后与皇上成婚数年,竟无嫡子。 “哪里需要劳烦皇后娘娘,今日之事左不过是臣妾自己身子不争气,安,孙姐姐应当也不是故意为难臣妾。孙姐姐是皇上的表妹,皇上若是因此伤了与孙姐姐的情分,倒是臣妾的罪过了。”沈骊珠沉吟片刻,略有一些忐忑地说道。 见女子此时手指微蜷,目光闪烁,愧疚不安地样子,元景年知晓这是女子在试探自己心意,微抿了抿唇角,垂眸正声道,“朕和孙贵人没什么情分,你无需为她委屈自己。朕既让你入了宫,总会护着你的。” “臣妾不怕委屈,也不怕孙贵人,只是怕给陛下添麻烦。”沈骊珠小脸微抬,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臣妾知道陛下心意,只是陛下平时操劳国事已是十分辛苦,这些小事,陛下尽可不必放在心上。骊珠若能为陛下带去一缕欢愉,便十分满足了。” 元景年不是头一次听到别人与他说自己操劳国事辛苦,满朝的大臣说过,但那不过是为了奉承和讨好,不听也罢;太后经常如此说,但其中有几份真心几份敷衍他心知肚明,也并不在意;两个女儿在与他见面时也曾说过,稚童之言,不过一乐;但此刻,看着女子认真的神情,满心满眼的仿佛都是自己,他却有些希望这话是她的真心实意。 “卿卿有此心意,朕心甚慰。”元景年抚过沈骊珠的青丝,发觉还略有些湿意,吩咐殿外的侍女前来擦拭。 文岚安排一边的侍女拿着干发的梳篦和毛巾,自己则将刚刚温好的汤药一边端进了内室。 “主子,您晚上的汤药还没喝呢。”文岚向皇上行礼过后,当着皇上的面,将汤药端起来,试图直接递到沈骊珠手里。 沈骊珠身子一僵,当着皇上面不愿表露出自己不爱喝药的性子,故作镇定道,“嗯,我待会儿喝,你放在一旁吧。”说完向文岚使了使眼色。 文岚佯装不知,开口提醒道:“主子,夜里温度低,药放一会儿便凉了,恐误了药效。” 沈骊珠心中暗恼,美目微颦,瞪了文岚一眼,却仍不愿伸手。文岚心中暗自发苦,知晓主子之后定然会与自己置气,但今日主子晕倒着实让她受了惊吓,若不是她照顾不周,主子也不必遭这番罪,只要主子身体调养好了,之后怎么骂她,她都愿意的。 元景年看主仆二人僵在这儿,又看看了文岚手中的汤药,顿时悟了,故作疑惑:“卿卿怎么不喝,莫不是害怕这汤药太苦?”,顿了顿,又摇摇头接着道,“应当不会如此,年前祈安还曾向朕自夸能够喝下一大碗预防风寒的汤药了,卿卿自然是比五岁幼童要强些。” 闻言,沈骊珠面色一青,艰难开口:“皇上说的是,良药苦口,臣妾怎么会害怕?文岚,快拿过来。”文岚一喜,赶紧把药递过来。 沈骊珠屏住呼吸,视死如归般将药汤一口而尽,瞬即眸子便泛上了水汽,文岚递上清水伺候沈骊珠漱口。待沈骊珠压下口中的苦味,瞥向在一旁坐着的皇上,神色很是有几分委屈。 元景年捂嘴轻咳两声,看着沈骊珠憋得通红的眸子,将桌案上的茶水递给她:“卿卿,快压一压。” 沈骊珠伸手接过,轻抿两口,出声道:“陛下就知道欺负我。” 美人执盏,皓腕雪肤,纤细修长的手指握着纯白的茶盏,樱红色的小口微微抿着,一双杏眸欲语还休,元景年心中微动,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一下自己的茶杯。待文岚将沈骊珠的头发擦干,已过去了有一阵,想到今日刘亓禀报女子今日晕倒多少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便站起身,牵起沈骊珠的手到了床榻。 沈骊珠神色自然地伺候皇上脱下了外衣,正试图伸手去解皇上的内衫时,被一把握住。“不必,直接睡吧,不急于一时,将身子养好再说。” “谢陛下体贴。”沈骊珠咬了咬唇,提起的心放下,涌起一阵暖流。在储秀宫时,竹染姑姑便多次教导,身为后宫妃嫔,当时时以皇上的需求为先。即使现在自己身子还有些不适,但看皇上先前的神色分明是想要的,此刻却顾忌着自己的身子。 第17章 待二人躺下,沈景年看着装作不经意间将自己塞进怀里的女子双眸紧闭,睫毛微颤,蓦地勾起了唇角,侧身在女子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将女子拥的更紧了些。 次日,文瑶文岚再进入内殿伺候皇上晨起时,都熟练了许多,不复昨日的不知所措,。皇上一个眼神扫过,便知同昨日一般不必叫醒还在床上安睡的主子。 元景年在宫人的伺候下整理好着装,正准备走出内室,忽然脚步一顿,转头向文岚文瑶吩咐,“照顾好你们主子,务必让你们主子好好用药,她若不肯,就是是朕吩咐的。” 文岚一喜,有了皇上这句话,主子再不愿意也会乖乖听话了,皇上能把主子放在心上实在是太好了。 元景年上朝后例行到御书房会见大臣,批改奏章。恍然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昨日女子那双白的发光的手腕,沉吟一二,出声吩咐刘亓,“朕记得私库里还有一套红珊瑚手镯,你将其给昭才人送去。” 刘亓听完皇上吩咐,便亲自起身去往长乐宫,心中将昭才人的位置又提了几分。皇上登基后一向是把政务放在首位的,除了偶尔在太后的提点下去后宫几次,平日甚少将后宫娘娘们放进心里,更不用提在处理正事的时候还能想给给后宫妃嫔送赏赐了。看这两日皇上的行事,显然是对昭才人花了几分心思的。 今日不必给皇后请安,待沈骊珠起身时,已经将近午时,听说皇上送来了赏赐亲自谢了恩,心中正觉欣喜,便又看到文岚将汤药和午膳一起端来时提及的皇上的吩咐,神色一下子便苦了起来,心中暗忖,陛下怕不是故意为难她。 自皇上连续两日进后宫都歇在了昭才人宫里,昭才人一跃成为了宫中位份最高的新妃,明里暗里过来巴结沈骊珠,试图探寻皇上心思的新妃便多了不少。直到皇上又一连半月没有来后宫,这才消停了一些。沈骊珠应付完这些宫妃也松了口气,忽而想起在储绣宫里同居一室的方御女似乎除了请安时看到过,平日里倒是没有联系了,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拾翠殿离长乐宫远了些,方御女不愿出门罢,便将此事也没有放在心上。 “娘娘,听说皇后娘娘又多派了些宫人在宫中找白玉主子了。”后宫某一处宫殿里,一个青衣女子正跪在地上向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汇报。 “把这小玩意关好,要是让它跑出去了,唯你们是问,那个懂驯兽的奴才训练得怎么样了?” “禀娘娘,白玉主子挣扎得厉害,不吃不喝,驯兽师说还要些时日才能看到效果。” “让他速度快些,用些见效快的法子,本宫要在这两日看到结果,也不知皇后为什么喜欢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坐在上首的女子挥挥手,不耐烦的让宫人退下。 第010章 状告。 “不玩了,不玩了,主子和文岚是一伙的,都来欺负我!”长乐宫西殿里,文瑶顶着满脸的纸条,委屈巴巴地看向沈骊珠。 沈骊珠放下手上的叶子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们可没有欺负你,明明是你想要玩,我和文岚才陪你的。” “就是,主子已经放水多次了,谁叫你自己技艺不精,怪得了谁?”文岚忍住偷笑,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入宫已有两月,沈骊珠除了三日向皇后请一次安,偶尔去隔壁看看祈安公主,此外便是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下下棋,相比与先前在宫外偶尔可以去书肆里买话本或是去庄子里游玩,有时也会觉得日子有些无趣了,更不必提性子跳脱的文瑶。今日晨起,文瑶去整理私库,倒是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副叶子牌出来,央求着沈骊珠和文岚陪她一起打牌,却不想成了现在的场景。 “我不管,反正你们就是故意的。”文瑶气呼呼的跑出内室,不过一会儿又满脸新奇的跑了进来,“小姐,文琪说小林子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鸟。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林子是沈骊珠宫中的三个内侍之一,平日里多负责打扫外院。 “噢?怎么会突然有只鸟?我们去瞧瞧?”待沈骊珠走到院子,便看见了文琪手里正捧着一只黑漆漆的鸟。 “主子,不知道这是只什么鸟?方才小林子说是在树下捡到的,以为是只死鸟,捡起来发现还是温热的,还在喘气呢?”文琪和主子说明情况。 “噫,怎么是一只黑鸟,多不吉利。婢子还以为是像皇后娘娘宫中的白玉主子一样漂亮的鸟呢?”文瑶皱皱眉,方才的兴致少了大半。 “真可怜。”文岚瞧着这只黑鸟病殃殃的样子,两只眼睛都闭着,只有胸脯在微微起伏,“恐怕一会儿就要没气了。” “既然现在还有气,便先看顾着吧。”沈骊珠想了想,出声道,“文琪,便由你来照顾吧,若是能活便先养着,若是治不了便埋了吧。” “是,主子。”文琪便捧着鸟去了自己的住所。 春日已迟,坤宁宫外的桃花落了满地,宫人们小心翼翼在院子里打扫着,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了皇后娘娘不快。 内室里,玉瑾看着皇后娘娘默默地坐在窗边,知晓娘娘又在想白玉主子了。往日里,白玉主子就算飞得远了些,但是隔个三五日定然是要来坤宁宫转转的,而现在距离白玉主子上次来已经过了半月了。说来也奇怪,娘娘安排宫人们在后宫里四处都有暗中探查过了,但是始终不见白玉主子的踪迹,宫里都知道白玉主子深得娘娘喜爱,谁会不长眼敢触娘娘的霉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娘娘也一天天沉默了下去,连她在一旁也不敢多说话。 第18章 前日里,坤宁宫一个有些得脸面的宫女想要讨皇后娘娘欢心,便去御兽司寻了一只色泽相近的鸟给娘娘送来,结果被娘娘好一顿斥责,如今被罚在外院里做杂事去了,那只鸟也被娘娘派人给送了回去。其实玉瑾也不明白,为什么娘娘喜欢白玉主子,却不把它关起来自己好好养着,虽说御兽司之前好几次没有捉住,但是只要娘娘想要,总是有法子的,更何况白玉主子在坤宁宫熟悉了之后,娘娘偶尔还能碰到它。 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佳,不仅坤宁宫的人知道,来坤宁宫的各宫的娘娘们也知晓了,暗地里都在打听原由,想法子来讨好皇后娘娘。又过了几日,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皇后娘娘近日茶饭不思是因为她平日里喂的鸟不见了。各宫的娘娘们便都私下里派自己的宫人满宫里找,希望能第一个找到白玉主子向娘娘讨赏,说不定还能得到皇上的赏赐,毕竟皇上向来是最看重皇后的,每月都会去皇后宫中,这几日听说娘娘食欲不好还专门使了太医过去。 这日,又是例行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不知白玉主子找到了没有,妹妹宫中有看到嘛?” “没有呢,我亲自带着宫人在自己宫中搜了个遍,也没见到白玉主子的身影。” “有没有可能这鸟是自己飞走了,毕竟皇后娘娘也没有真的关在笼子里养过,说不准便飞远了,说不定都早就飞出宫了。” “姐姐说的是,也不知道娘娘喜欢白玉主子什么,御兽司这么多好看的鸟,再养一只便是。” 皇后娘娘还没出来,众妃七嘴八舌的在坤宁宫外室说着。沈骊珠坐在自己的座次上,没有作声,只端着杯坤宁宫的宫人刚上的碧螺春默默品着。 “昭才人在宫中可有看到过白玉主子?”坐在下首的周御女见昭才人在一旁没有说话,想到近来她颇得圣宠,便想要在她面前露个脸。 沈骊珠放下手上的茶,温和的说道,“我倒是无缘见过,听说白玉主子浑身雪白,可爱的紧,只可惜我进宫的晚,还未曾有这个机会。” “臣妾也没有见过,倒是听宫里伺候的老宫人说起过,白玉主子的爪子上有道红痕,只是不起眼,需要细看才能看出来。” “原是如此,希望皇后娘娘能尽快找到白玉主子,心情也能好起来。”沈骊珠笑了笑。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宫人通传,皇后娘娘从内室走了出来,殿内的嘈杂声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妃起身弯腰行礼。 “坐吧。”皇后坐到主位上,看了一眼来请安的妃嫔们,实在提不起兴致,随意说了两句例行关心的话,便开口道:“若诸位妹妹无事,便回吧。” 知晓皇后今来心情不好,众妃也不敢在皇后面前造次,恭敬地行了礼便带着自己地侍女三三两两地走了。 “今日看皇后娘娘地脸色确实十分不好,不知太医院给娘娘开的药是否有效果。”沈骊珠今日照常请安后便随着许婕妤一同往长乐宫走。 “毕竟心病难医,娘娘如今心绪不宁,自然不得安寝,太医开再多的药也抵不上白玉主子回来给娘娘看一眼。”许婕妤边走边说道。 “许姐姐说的是,希望能够早日找到白玉主子。娘娘心情好了,皇上也会高兴。”沈骊珠轻声道。 “你倒是贴心,怪不得皇上这般喜欢你。”听了沈骊珠的话,许婕妤故意调笑道。 沈骊珠羞红了脸,也不作声。 二人说说笑笑便到了长乐宫,“许姐姐,今日我宫中有些事情,便不随你一同去看祈安公主了,明日再去找公主玩。”沈骊珠和许婕妤与二公主相熟之后,适逢给皇后娘娘请安后,都会去许婕妤宫中与二公主玩一会儿。 “那祈安今日可要失望了,昨日她还向我念叨着你上次与她说的风筝呢。”闻言,许婕妤笑道。 “便麻烦许姐姐帮我和公主说下次我亲手带着风筝向公主赔罪。”沈骊珠佯装愧疚地向许婕妤行了个礼,两人说笑一会儿便分开回了自己的宫室。 沈骊珠回到西殿后,吩咐文岚将文琪叫进内室。 “你可确认了?”沈骊珠神色不明。 “主子,正是小林子,婢子昨日趁他不注意,溜进小林子的住所,在他床头的箱子里发现了一百两银票。主子,婢子是否要安排人把他捉起来拷问。”文琪应声道。 “不必,先暗中盯着他,既然他背后主使设了这个局,近日定然还会有人和他联系,到时候便可顺藤摸瓜了。” “是,主子。” “嗯,先下去吧,这几日留心些,切忌打草惊蛇。”沈骊珠挥了挥手,让文琪下去。 此时,坤宁宫内,气氛一片沉寂。 “刘御女,你可看清楚了,诬告上位可是宫中大忌。”皇后坐在殿中的座位上,凉凉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妃嫔。 玉瑾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瞟了一眼刘御女。方才请安后不久,待各宫娘娘们都离开了,刘御女转头便说有要事要找娘娘,娘娘本无心见她,谁知刘御女说她找到了白玉主子的下落。 “禀告皇后娘娘,臣妾不敢说谎,臣妾是亲眼见到昭才人的宫里的宫女暗地里将一只鸟埋到长乐宫外的一颗桃花树下的。娘娘若是不信,便自可派人前去查看。” “噢?是嘛?玉瑾,你便随刘御女走一趟吧,看看刘御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下首的刘御女。 第19章 “是,娘娘。”玉瑾带着两个宫人随着刘御女一路走到长乐宫宫外。 “玉瑾姑娘,正是此处。”刘御女指着一棵桃花树道,指挥着自己的侍女扒开树下的桃花瓣,“我肯定没看错,你看,这里还有被挖过土的痕迹。” “来人,去把刘御女指到的地方挖开。”玉瑾吩咐道。 几个坤宁宫的宫人拿起铲子,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宫人高呼:“玉瑾姑娘,挖到了!” 第011章 疑云。 “刘御女,你确定这便是你当日见到昭才人的宫女埋的东西?”坤宁宫的宫人们在刘御女指的位置挖出了一个一个黑色的布袋,布袋外似是还沾染着些许红色,玉瑾指着布袋问。 刘御女见状肯定地道:“正是,着布袋上的定是白玉主子被放进去时留下的血迹。”说完松了一口气,却见玉瑾嘴角一勾,“既如此,便回去禀告皇后娘娘吧。” 不知为何,刘御女在回坤宁宫的路上总有些惴惴不安,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坤宁宫里皇后娘娘的冷淡神色和方才找到布袋时玉瑾的浅笑。 “娘娘,婢子在刘御女所指之处找到这个布袋。”回到坤宁宫,玉瑾恭敬地向皇后禀报。 “打开。”皇后略点头,吩咐宫人道。 “这,这不可能!这定是昭才人的诡计!”刘御女看到宫人打开布袋,里面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包裹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物什,外面沁出明显的红色。在将白色的布扒开,却见里面并没有什么鸟的踪影,而是一堆桃花花瓣。 刘御女心中一惊,但还是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立即跪下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臣妾确定白玉主子正是被昭才人所害。这事是昭才人宫中的小林子亲口和臣妾身边的小李子所说,臣妾这才有机会发现昭才人宫中埋鸟一事,虽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堆桃花,但小林子定能证明臣妾所言不虚。臣妾愿和昭才人当面对峙。”事已至此,刘御女心知若是此时改口,便会坐实了诬陷昭才人的罪名,不若将小林子供出来,自己担一个被下人蒙蔽,一时不察的罪名。 “玉瑾,去把昭才人请过来。”皇后冷眼看着刘御女在下首惺惺作态,直接吩咐玉瑾道。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昭才人请起吧。”皇后脸上浮现一抹笑,让玉瑾将昭才人扶起来。 刘御女眼见沈骊珠神色镇定地从殿外走来,身边一个宫人押着惊惶失错的小林子,还有皇后对昭才人和善地态度,哪里不知道此事是中计了,一下子瘫软到了地上,可是,怎么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噢?刘御女也在此处?”沈骊珠看了看一脸惨白的刘御女,“这可真是巧了,臣妾也有事想要询问刘御女一番。前些时日,臣妾宫中的宫女发现了小林子行事鬼鬼祟祟,多次偷偷溜出宫外和一个宫人私会,不知做了什么勾当,今日还在他的住所发现了一大笔银票,于是将人拿来审问,却不料听说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还和刘御女有关。小林子,你自己说吧。” “奴才,奴才是一时贪心才犯下大错,都是刘御女指使奴才做的。十日前,刘御女身边的小李子找到奴才,和奴才说只要将一只黑色的鸟放到长乐宫中,让昭才人发现,便能给奴才二百两银票。小李子和奴才是同乡,虽然奴才不懂为何,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奴才便做了,奴才要是知道这只鸟是白玉主子,万万不可行此事啊。请娘娘恕罪,才人,才人,奴才已经都说了,看在奴才这些时日服侍您的份上,放过奴才吧。”小林子不敢看瘫在一旁的刘御女,唯唯诺诺的说完便大声向昭才人求情,昭才人一向良善,在宫中也未曾惩处过下人,只要他向才人求情,定能求得原谅。 待小林子说完,沈骊珠侧身向皇后行了一礼,徐徐说道,“前几日,小林子在宫中发现了白玉主子,臣妾看是只奄奄一息的黑色的鸟便没有多想,只安排宫中的宫人照料一二,看还能不能活过来。臣妾身边这宫里略通一些中药,便用了些汤汤水水,没想到竟把这鸟救活了过来。只是这只鸟养着养着,毛色逐渐从黑色变成了灰色,再过了几日,竟发现这鸟新生出来的毛色变成了白色。臣妾心中不安,这才来向娘娘禀报,却不想竟是白玉主子。” 听到此处,刘御女哪里不知道此事早已被昭才人和皇后娘娘知晓,这几日宫中传出的消息怕不是正是为了让自己送上门罢。 “刘御女,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后一脸厌恶地看向此刻看着面露惧色的刘御女,这后宫的争斗向来如此令人作呕,为了自己的目的连一只鸟都逃不过被利用的下场。 “臣妾自认为入宫以来与刘御女并未有什么交际,更不必说与刘御女交恶,却不知刘御女如此大费心机,究竟有何缘由?甚至连皇后娘娘宫中的白玉主子也因此遭你毒手。”沈骊珠是真的不理解刘御女的所作所为,她与刘御女素无恩怨,刘御女何必要冒着得罪皇后娘娘的风险做这等蠢事。 “臣妾,臣妾都说。臣妾入宫不过是一个御女的位份,家父的职位甚至比其他御女的身份还低些,只能靠着讨好孙贵人才让其他人不敢随意欺负臣妾。孙贵人本就脾性不好,这些时日因为昭才人一事愈发脾气暴躁,动辄在臣妾去探望时辱骂昭才人,让臣妾想法子让昭才人付出代价。但臣妾哪有这胆子敢得罪昭才人,原也没想着要做什么。”刘御女神色凄凄,声音越来越小。 第20章 “本宫看你胆子大的很,为了讨好孙贵人,竟然连本宫的东西都敢拿来做筏子。”听到此处,皇后难得起了几分气性,厉声打断道。 “不,白玉主子不是臣妾害的!”闻言,刘御女身子一颤,连忙回道,“那日,臣妾在宫中闲逛时,远远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内侍提着一个笼子,不知将什么东西丢在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臣妾好奇,所以等那个内侍走远了之后,前去查看,没想到竟然是一只鸟。臣妾身边的宫女告诉臣妾这似乎是皇后娘娘的鸟,所以臣妾本想着是把鸟给送回来,但是这鸟看着便出气多进气少,马上就要死了,臣妾怕还不等臣妾送回来,这鸟就死了,皇后娘娘反而会责骂臣妾。一时想差了,这才起了心思想要......想要丢到昭才人的宫里。” “那白玉又为何成了黑色?” “这鸟的颜色过于明显,若是直接放进去,肯定会被昭才人发现,想到家中祖母用过的染发用的墨旱莲的干花磨成粉兑水能够染色,这才......”刘御女支支吾吾说道,其实心里也有些奇怪,按照原定的计划,这鸟的颜色便不该前几日就褪色被发现,明明到这两日才会褪色的,难道是因为这草药时间太久,失了药效?况且她就没想到这鸟能活过来,这才轻易相信了小林子说鸟死了被埋了的事,哪知道这鸟命这么大。 “刘御女果然是好心思,若不是臣妾宫里人心细,白玉主子福大命大,如今恐怕是百口莫辩了。”沈骊珠扮作一副气红了眼,脸色苍白的样子。 刘御女心虚地看了两眼昭才人,不敢作声。 “既然你说白玉不是你伤的,你可有证据?怕不是又是在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一个人出来。”皇后想起刘御女方才的说辞,皱眉问道。 “皇后娘娘,臣妾说的是真的,那天臣妾身边的贴身婢女也一起看到了,臣妾再如何也没有胆子敢碰娘娘的东西啊。对,娘娘可以审问臣妾的婢女,臣妾当真没有说谎啊。”刘御女恨不得此时对天发誓自己没有做过,自己诬陷昭才人已经是罪无可辩,若是再摊上一个残害皇后爱宠的罪名,恐怕是真的完了,说完连忙将自己身边的婢女推了出去。 “那你可看清了丢白玉的是哪个宫里的人?”皇后心里也觉得刘御女一个新入宫还没承宠的妃子大概是没有胆子敢做这种事情的。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刚入宫不久,对宫中的人确实还不熟悉,而且当时隔的距离又远,实在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人,只是看着好像是往西六宫方向去的。”刘御女使劲回想,恨不得马上找出那个人是谁。 后宫中的宫殿出了皇后的坤宁宫居于中位,其余分布在东西两侧的各有六个主宫殿,另外便是一些小一些的住所。皇上刚刚登基不久,妃嫔数量也还不多,如今在西六宫的便只有秦昭容的的仪华殿,丽修仪的长春宫,以及容御女和其他几个低位妃嫔住着的丽景轩了。 皇后沉吟片刻,对玉瑾使了个眼色,玉瑾便将昭才人宫里的小林子以及刘御女的贴身婢女带了下去。 “本宫知道了,此事真假本宫自会派人查探,无论白玉是不是为你所害,你居心不良,诬告上位已经是证据确凿。本宫便罚你禁足六月,引以为戒。”听到皇后的处置,刘御女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新妃入宫,皇上只去过昭才人和婉贵人处,禁足六月,宫中哪里还会记得有她这个人,如今她得罪了皇后和昭才人,又没有完成孙贵人的要求,日后的处境可想而知。这一刻,她才真的切切实实生了悔意,但若是那位肯帮她,或许日后她还有起来的机会。 眼见刘御女被带了下去,皇后按了按眉心,看到昭才人还站在下面,温和道:“此事是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本宫自会向皇上禀告事情缘由,严惩孙贵人和刘御女。此次,你救了白玉,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本宫提便是了。” “臣妾相信娘娘自会秉公处置,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本分,臣妾无需娘娘赏赐。只是有一事,臣妾有些为难。”沈骊珠顿了顿,接着说,“小林子是臣妾宫里的人,本是臣妾驭下不严,看管不力,才生出这般事端,但这样的人臣妾也实在不敢再用了。” 沈骊珠说完叹了口气。 “此事本宫知道了,小林子就交由本宫处置吧,本宫会吩咐内务府的人重新带人给你挑选,你自可选你中意的。”皇后点点头。 “多谢皇后娘娘体贴。”沈骊珠感激地向皇后行了礼。 “不必多礼,另外刘御女方才说的事本宫自会去查探是否属实,此事水落石出之前还望昭才人不要外传。” “是,娘娘。那臣妾就先不打扰娘娘休息,先行告退了。”沈骊珠恭敬道。 待昭才人走出殿外,玉瑾走到皇后的身后,用手指轻轻按捏皇后的眉心,“娘娘,婢子方才审问了刘御女身边的宫女,刘御女应该没有撒谎,只是不知到底是谁伤了白玉主子,又为何要伤了它。” 皇后没有出声,只默默端起了案边的茶盏。 第012章 真相。 白玉早在前几日便被送到了坤宁宫,由宫人照料,皇后私下请了御兽司的牧司来医治。今日,御兽司的人照常前来给白玉主子看诊。 “皇后娘娘,白玉主子这几日的饮食已经正常,其余外伤便好好调养。只是之后万不能再伤了嗓子。白玉主子属凤头鹦鹉虽然也能说话,但是能力较弱,声音并不清晰,若是过度驯养,恐怕会造成嗓子撕裂,无法发声的情况。” 第21章 玉瑾跟在皇后身后听了牧司的话,心中十分讶异,白玉主子往常只是飞来坤宁宫讨一些吃食,皇后娘娘喜欢白玉主子,宫人们自然不敢做出强迫白玉主子学语的事情。难道这事情的幕后主使只是想要让白玉主子学会说话吗?可这又是为何呢? “本宫知晓了,玉瑾,送牧司出去吧。” 玉瑾领着牧司从侧门出了坤宁宫,将一个银袋子递给他,“牧司大人近日辛苦了,这是娘娘给的赏银,白玉主子此事还望牧司大人不要外传。” “是,多谢娘娘赏赐,请玉瑾姑娘告诉娘娘,臣走出了这坤宁宫,自当是没有来过的。”牧司将银子塞到怀里,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送走了牧司,玉瑾回到殿内,“娘娘,奴婢已经告诫牧司此事守口如瓶了。” “去把丽修仪叫来吧。”皇后点点头,沉声道。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丽修仪走进坤宁宫,便察觉到此时心情不善,平日里皇后极少单独在请安之外的时间召见妃嫔,此时叫她过来恐怕......面上神色不改,她恭敬地给皇后行了礼,“不知娘娘此时传臣妾过来,是有何要事?” “丽修仪,近日本宫宫中白玉丢失一事,你可知晓?” 听见皇后平淡的问话,丽修仪心中一紧,手指不经意间捏了捏袖口,“臣妾自然知晓,不知娘娘如今可找到了白玉主子?” “你可有什么话想要对本宫说?”皇后没有接丽修仪的话,接着追问道。 此事说到如此地步,丽修仪心知再无遮掩的可能性,但仍心存侥幸,紧张地抬头看向皇后,睫毛不住的发颤“不知娘娘说的是何事?臣妾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 “本宫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知道本宫的意思么?” 听到皇后的声音一下了锐利起来,丽修仪便知她已是盛怒,即刻便跪在了地上,“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只是想让您开怀罢了。” “私自违背本宫的命令,伤害白玉,这叫让我开怀?张静姝,你实在是太任性了。”看着眼前这个盛装打扮,浓妆艳抹的女子此刻心虚的看着地上,皇后一时感到恍惚,原来那个单纯可爱的唤她姐姐的小姑娘怎么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 “任性?”仿佛心中被瞬间刺进了一柄利刃,丽修仪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明明是齐姐姐你变了,入府之前,你分明从未这般待我。那时我们明明如此亲近,还一同约定一起去赏大漠风光,一起游览江南烟雨。但是自从你成了三皇子妃,便逐渐与我疏远了。我以为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再像你成婚之前那般多,所以我们的感情便淡了。父亲让我嫁给三皇子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心中欣喜着又能和你日日见面了。” “静姝......” 皇后眼神了多了几分复杂和隐隐的愧疚。 “结果呢?”丽修仪地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抬头逼视皇后,“自我入府之后,我还像往常一样寻你,但你时不时便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后来伯父伯母去世,你更是闭门不出,我知晓是你心中哀痛,便只敢心中默默担心,不敢再去打扰你。再之后,皇上即位,你成了皇后,变成了如今这副无欲无求,凡事都不经心地样子。我只是想着你喜欢白玉,便想调教一二,让它能说几句吉祥话讨你开心罢了。我有什么错?” 皇后微微错开丽修仪的视线,侧身望向窗外,“你没错,只是你不理解。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你退下吧。” 丽修仪心中悲愤更甚,“齐姐姐,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些吗?我究竟哪里做错了,让你如此待我?” “不是你的错,只是有些事本宫也无可奈何。”皇后没有转身,挥了挥手,“玉瑾,送丽修仪出去。” “不用你扶,我自己走。”挣开玉瑾扶她的手,丽修仪看了一眼皇后的侧影,自己带着侍女走出了坤宁宫。 此时的长乐宫不复往日的轻松愉悦的氛围,宫人们眼见着昭才人押着小林子出了长乐宫,再回来时已不见小林子的身影,便知出了事。果然,昭才人回宫不久,长乐宫西殿的宫人们都被昭才人的侍女文岚叫到了内室。 宫人们眼见昭才人端坐在主位上,神色不似往日亲切和善,显得锐利逼人,连一旁站着的文瑶眼里仿佛都在冒着火星子,皆惴惴不安起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想必你们今日都看到小林子被我押送到了坤宁宫中,至于为何,那自然是他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文琪,你来给他们讲讲小林子的事情。”沈骊珠垂眸看向跪在殿内的宫人们。 “是,主子。”文琪随后将小林子的始末说了个清楚。 “自我入宫以来,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们,别人宫里人有的也没有少你们半分,却不想小林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伤了我们这段主仆情分。今日将你们叫来,便也问一问你们,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若是有,或者是有其他更好的去处,自可告诉我,我尽可禀告了皇后娘娘,给你们一个好归宿,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些时日相处的情谊。” 底下的宫人们看着昭才人一副痛心伤怀的模样,又听出了她言语中想要将宫人打发出去的意思,皆内心对小林子的所作所为愤恨不已。如今昭才人俨然是新妃中的头一位,平日里待下人又和善大气,宫里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主子。若是因为小林子被赶出长乐宫,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第22章 “主子仁慈和善,待婢子们极好,小林子落到如此境地都是他咎由自取,婢子们自当唯才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是是是,奴才们只有才人这一个主子,万万做不出小林子这般缺德的事,只要主子发话,小顺子绝无二话,若是背主,奴才就不得好死。” 文琪和小顺子闻言率先跪在地上,表了自己的忠心,其余的宫人们也随即跪下,诚心诚意道,“奴才/婢子们唯主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主子平日里就是对你们过于宽仁,才让你们皮子松了,竟敢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主子性子好,我的性子可不好,若还有下次,我必然不会放过你们,想出这长乐宫,也要脱了一层皮再出去,我倒是要看看谁能保得住你们。”文瑶看着底下的人厉声道。 “事已至此,我该说的已经说了,此事便当作是给了我一个教训。既然你们今日都发了话,不愿离宫,日后我自会看你们表现。文琪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沈骊珠叹了口气。 众人又跪在地上表了好一番衷心,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内室。 “文琪,此事你做的很好,多亏了你提前发现鸟身上的墨旱莲,这才让我们有机会先发制人。”沈骊珠看这文琪温和道。 事实上,早在当日小林子将鸟带入宫中故意让众人发现时,文琪便发现了鸟身上的毛色有异常,用药水清洗后就发现了这只鸟实际的毛色实则为白色。沈骊珠自然很快便联想到了皇后宫中白玉主子,直接将鸟私下送去了坤宁宫,和皇后配合将计就计,传出白玉主子丢了的消息,还特意让小林子看到往宫外的桃花树下埋东西的场景,以误导小林子和他背后的人白玉已经死了,让幕后之人主动现身。 “婢子只是略懂一些草药 ,这都是婢子应该做的。”文琪恭敬答到。她心中清楚,文瑶文岚是从小跟着主子的人,和主子的情分自然不一般。尽管自己有沈大人的关系,终究是比不上文瑶文岚和主子亲近,但这也无妨,她并不奢求主子像对文瑶文岚一样对她,只要自己表现出自己的本事和忠心,主子能信任她做事,信任她管着这宫里的人,便已经足够了。 “主子,婢子看今日在坤宁宫,刘御女所说的并非虚言。就是不知真正伤了白玉主子的是谁?”想到今日坤宁宫的场景,文岚出声道。 “背后之人是谁自有皇后娘娘定夺,此事我们当作不知便是。”沈骊珠提点道。 “这个孙贵人真是阴魂不散,如今被禁足宫中还不安分。明明是自己咎由自取,还敢在背地里陷害小姐。”文瑶想到刘御女是被孙贵人指使的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便是这般性子,如此倒好,如今宫中都知道她与我不和,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会站在我们这一头。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可怕是藏在暗地里的人。”沈骊珠倒没有文瑶这般气愤,只是心里还有一丝疑虑。孙贵人入宫后并不得圣宠,甚至如今还被夺了封号禁足宫中,刘御女当真会因为孙贵人的指使便如此胆大包天敢利用皇后娘娘的爱宠来陷害自己么?不过如今无论她背后是谁,此事也已经盖棺定论了。 两日后照常去坤宁宫请安时,皇后当着众妃的面宣布了刘御女和孙贵人的下场。刘御女故意刺伤白玉,诬告上位,被贬采女,禁足半年。孙贵人因妒生恨,行为不端,即日起禁足三月,抄写宫规百遍,并派遣教导姑姑每日在瑶光殿教导宫规礼仪,直至孙贵人诚心悔改。听到此事,众妃哗然,直接刘御女直接被贬为最末的采女,又禁足半年,恐怕之后再无出头之日。至于孙贵人看似位份没有变化,但是入宫的宫妃被重新教导宫规,此事的屈辱恐怕比降位少不到哪儿去。 “小姐,难道此事真的是刘御女自己做的,她说的真正伤鸟之人是子虚乌有?”待从坤宁宫回到长乐宫,文瑶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说,自然便是如此。”沈骊珠没有多说,今日请安,除了一向告病的秦昭容,主位上的丽修仪也没有来。她自是没有忘记,那日刘御女所言的伤鸟之人所住的西六宫中便有丽修仪。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就算真的是丽修仪,皇后娘娘不追究,她自然也没有插嘴的道理。 只是这日请安后不久,坤宁宫便传来消息,皇后病了,六宫事宜皆由贤妃代为处理。 第013章 皇后。 贤妃入宫以来便被皇后赐了协理六宫之权,此次皇后娘娘病后,在贤妃的主持下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沈骊珠原以为前几日在坤宁宫皇后提及的挑选新内侍顶替小林子一事,皇后也会交由贤妃处理,却不想没过几日玉瑾亲自带了内务府的人来了长乐宫。 “婢子见过昭才人,皇后娘娘特地安排婢子带内务府的人来,这些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身世清白的内侍,才人尽管挑自己喜欢的便是。”玉瑾俯身行了礼,挥手让内务府带来的内侍进来。 沈骊珠从主座上连忙起身,将玉瑾扶了起来,一脸愧色,“玉瑾姑娘不必多礼,皇后娘娘如今身子不适,我这点小事,哪里值得娘娘亲自费心操劳。若因我影响了娘娘修养,便是我的罪过了。” “才人言重了,娘娘对您救了白玉主子一直是感念在心的,才人不必拘礼,尽可选了自己合心意的人,也不辜负娘娘一片心意。”玉瑾恭敬道。 第23章 “娘娘和内务府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玉瑾姑娘不妨先坐下喝杯茶。文琪,你且去从中选一个吧。”沈骊珠说着,向一旁站着的文琪使了个颜色,让她去挑选内侍,又道“不知皇后娘娘如今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劳才人挂念,娘娘不过是旧疾,如今吃了药修养几日已经好多了。”玉瑾推脱不过,坐到了沈骊珠的下首的座椅上。 另一边,文琪走到内务府的人面前,向带来的几个内侍随意问了几句话,又上下打量一番,便从中选了一个高高瘦瘦、神色镇定的内侍出来,“主子,这是小高子。” “奴才小高子,拜见昭才人。昭才人万福金安。”小高子往前走了几步,规规矩矩地向沈骊珠行了礼。 沈骊珠微微颔首,“起吧,皇后娘娘和内务府既然选了你,自然说明你的本事是个好的,日后便在长乐宫里好好当差吧。文琪,将他带下去安置吧。” “是,主子。”文琪带着小高子轻声退出了殿内。 “昭才人既然选好了人,若无他事,婢子便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见沈骊珠将人带下去,玉瑾立即从一旁的座椅上起身辞别。 “玉瑾姑娘得娘娘看重,如今娘娘身边想来是离不得姑娘的,我便不多留姑娘了。待娘娘好些了,我再亲自去向娘娘道谢。”沈骊珠亲自带人将玉瑾送到殿门口,目光热切而诚挚。 “昭才人留步,婢子自当向娘娘如实禀报才人的心意。”说完,玉瑾便带着人离开了长乐宫。 坤宁宫,皇后并未像宫里传闻的一病不起,卧病在床,而是独自一人站在书架旁翻阅着一本兵书。这书似乎年岁已久,书页已然泛黄,边角微微卷起,边缘处有着因频繁翻阅而留下的磨损痕迹,书页间的偶尔标注的字迹也已经退了色。 “娘娘。”被一道声音打断,皇后见到是玉瑾回来了,便开口问道,“人给昭才人送过去了?” “是,娘娘,昭才人十分感激娘娘,还言改日想要来向娘娘亲自道谢。”玉瑾将在长乐宫处昭才人的话向皇后一一道明,心里不由得想到,怪不得昭才人能够成为新妃里的第一人,就看她对待宫人的妥帖客气,便不得不让人心生好感。宫里的侍女也没有一个简单的,且不说昭才人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女皆是忠心不二,就说今日挑选内侍的宫女据说还是昭才人入宫之后分到长乐宫里,行事却很有几分章法,看似只是随意问了几句内侍之前是哪个宫里的,家中的籍贯,和入宫时间,却把内侍的底细摸了个清楚,选出来的小高子也是这些内侍里面最为稳妥的。 皇后听完摇摇头,“不必,本宫不过是兑现先前说的话罢了,这些时日来求见本宫的人,都打发了吧,若是有其他事,便让她们去找贤妃。”说完,便让玉瑾退下了,拿着手里的书坐到了摇椅上,细细地看着,内室里只余下书页的沙沙声。 皇后在坤宁宫里过了好几日没人打扰的安生日子,平日里看看书,喂喂鸟,久违地感受到了内心的平静。白玉如今已经快要痊愈了,只是叫声还是显得有些沙哑,有气无力,就在皇后心疼地看着白玉的时候,玉瑾进来禀告:“娘娘,昭才人来了。” “本宫不是说不见人么?”皇后皱了皱眉。 “婢子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昭才人说她侍女略通一些药草,说是给白玉主子制了一瓶治疗嗓子的凝露,若是方便的话想见见白玉主子,也好看看是否对白玉主子的症状有效果。” “如此,那让她进来吧。”皇后神色微缓,点了点头。 沈骊珠带着文岚和文琪等在坤宁宫宫外,不一会儿玉瑾便又出来将她们几人带进了内室。这还是沈骊珠第一次走进坤宁宫的内室,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和外室精致奢华的装饰不同,内室里一眼望去竟显得有几分空荡,除了常用的寝具和桌椅,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一个占了大半墙面的书架。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沈骊珠收回视线,俯身向皇后行了一礼,“还请娘娘宽恕臣妾打扰娘娘休息。臣妾本想直接将婢子做的凝露献给娘娘,但又担心没有对症下药,反而害了白玉主子,这才冒昧前来坤宁宫求见。” “你有心了,白玉多亏了你的侍女才能留下一命,便来让她看看吧。”皇后神色温和了几分,让人将白玉送到文琪面前。 “坐吧。”皇后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吩咐宫人上茶。 “娘娘宫中的碧螺春可是今年早春的新茶,臣妾上回在娘娘宫中品尝时便已觉清香扑鼻,别有一番滋味。”沈骊珠端起一旁宫人放在手边的茶水,略微抿了抿,开口笑道。 “正是内务府送来的新茶,你若喜欢,待会儿带些回去便是。”皇后顺口道。 “这多不好意思,臣妾虽喜欢,但也不愿夺人所好,只望能多来娘娘宫里尝几口便已是极好了,却不知娘娘能不能给臣妾机会。”沈骊珠眉眼弯弯,显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你来便是,便是本宫不见你,也让玉瑾给你送杯茶给你,不枉你大老远跑这一趟。”看着眼前昭才人笑眼盈盈,一副明媚灿烂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皇后笑了笑,也逗弄了一句。 “娘娘这么说倒是显得臣妾是个贪嘴的了,臣妾分明是心系娘娘,想着娘娘才来的。娘娘这么说,可是伤了臣妾的心了。”沈骊珠故作有几分受伤的模样,假意拿出自己的帕子抹了抹眼角,余光闪闪的飘向对面坐着的皇后。 第24章 “好好好,是本宫说错了话,还望昭妹妹海涵。”瞧着对面昭才人狡黠的目光,皇后拱了拱手,突然觉得往日宁静的坤宁宫多了几分热闹。 “启禀皇后娘娘,主子,婢子已经给白玉主子检查完了,白玉主子的嗓子只是由于使用有些过度所以才变得肿胀,婢子制作的凝露掺了干红藤、金线莲、百里香这些清热凉血的药草,每日可以添加些许到白玉主子的饮食中,不出半月便能好个七八分了。娘娘也可先将其给牧司看看,是否适用。”文琪将手中的鸟递给坤宁宫的宫人,对皇后娘娘和沈骊珠说道。 “你费心了,玉瑾,看赏。”示意宫人先将昭才人带来的凝露收起来,皇后转头吩咐道。 “婢子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文琪跪在地上给皇后行了礼,这才走到沈骊珠的身后。 “娘娘,待白玉主子伤好之后可要把它养在宫中。”沈骊珠看了看宫人手中的鸟,此时的白玉和先前在长乐宫里捡到的时候可谓是大不相同,羽毛洁白顺滑,圆溜溜地眼睛神采奕奕。 “不必,待它好了,本宫使人将它送出宫去。白玉不属于皇宫,更不属于坤宁宫。”皇后顿了顿,平缓的说道。 已是日暮时分,窗外的斜阳映照在皇后淡黄色的衣襟上显得有几分温柔。在这样柔和的斜阳下,沈骊珠不知为何,却从皇后恬静温柔的脸上看到了寂寥落寞。 “飞鸟掠过碧空尽,自在翱翔心无羁。娘娘是真正的爱鸟之人。”沈骊珠敛起脸上的笑意,轻声道,“倒是臣妾浅薄了。” 皇后一怔,似乎首次认识眼前的这个明媚烂漫的女子。 她知晓自她饲喂白玉开始,宫中的妃嫔,宫人们不知多少次在背后说她白费功夫,养一只不认主的鸟,但是她从未想过要将白玉和她一样困在这牢笼里,只是看着白玉自由来去的身影,她仿佛也能随之看到深宫之外的风景,只是这事从小便跟在身边的玉瑾不懂,与自己有少时情谊的静姝也不明白。这宫墙之内,竟也有这般懂她心意的女子,只是与她如槁木死灰一般不同,昭才人正是芳华正盛,朝气蓬勃的好时候。 “或许本宫当初喂养它便是自作多情,倒是平白给它添了这些伤。”皇后移开视线,伸手摸了摸侍女抱在怀里的白玉毛茸茸的细羽,白玉抬头蹭了蹭她的手指。 “娘娘这话便是多虑了,臣妾虽入宫时日尚浅,但也曾从宫人口中听说过您和白玉主子这段缘分。白玉主子不愿拘于御兽司却愿停留在坤宁宫,对其余生人避之不及却在娘娘面前讨乖卖巧,自然是将娘娘视为自己亲近之人。若知娘娘这般想,白玉主子怕是要觉得心中伤怀了。”沈骊珠直视着皇后,正色道。 “你倒是会说话,连本宫都要被你糊弄了去。”皇后眉眼舒散开来,看着沈骊珠浅浅笑起来。 “臣妾分明说的实话,不信娘娘问问白玉主子它是不是这样想的。”瞧着皇后周身散去了几分沉郁,沈骊珠心底一松。 “启禀娘娘,御前刘公公传来消息,皇上今日来坤宁宫用晚膳。” 第014章 伴驾。 二人听见宫人通传皆停下来了话头。沈骊珠神色不变,从座椅上起身,走到皇后娘娘面前俯身行礼。 “娘娘,时候不早了,臣妾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娘娘,娘娘定好好好保重身体。”说完莞尔一笑。 皇后见沈骊珠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温声道,“也好。玉瑾,将宫中的碧螺春拿一些给昭才人。” “多谢娘娘赏赐。”说完,沈骊珠便带着侍女离开了坤宁宫。 “娘娘,昭才人倒是个懂事的,没有趁着皇上过来特意讨好。”送完昭才人回到内室,玉瑾轻声道。 “是啊,昭才人自然是体贴懂事的,更难得的是更有一颗玲珑心。”皇后神色舒缓,点点头,“皇上既然说要用晚膳,便去安排御膳房的人准备吧。” “是,娘娘,婢子已经安排下去了。”玉瑾答道,心中暗想可不是有一颗玲珑心,皇后称病后每日多少妃嫔前来坤宁宫想要表达自己对娘娘的关心,娘娘可是一个都没让进来。这昭才人偏偏用白玉主子做筏子,眼见娘娘不仅见了她,还一起相谈甚欢,瞧着若不是皇上要来,还要留昭才人多些时候。 待到日暮时分,元景年结束一天的政务,想起今天说了要去皇后处用饭,便领着刘亓去了坤宁宫。 数月的宵衣旰食下,元景年近日终于将朝中各种事务了然于心,只是朝中可用之人还是太少,魏国公一派根系繁茂,在朝中隐隐有一言独大的趋势,承恩公愚钝不堪,只知享乐,完全无法与之抗衡。虽说叶家和沈家忠心不二,做事也得用,但终究太傅如今已年长,沈家只有沈文渊一人独撑大梁,还是势弱了些,选拔人才一事已是推脱不得,待明年春新科举子入朝,局势便可好一些了。 “皇上,坤宁宫就快到了。”刘亓跟在皇上身后提醒道,眼见皇上从御书房出来便一直心不在焉,神色肃穆,便知皇上还在思索政事。 “嗯,进吧。”元景年收回飘散的思绪,定了定神,走进坤宁宫,宫门口皇后已经携着宫人门候着了。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姿态端庄地行了一礼。 “皇后不必多礼,听闻你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下次便不必亲迎了,调养好身子最要紧。”看着皇后略显苍白的脸色,元景年伸手扶起她,一同进了内室。 第25章 与皇后成婚五年,元景年一向是对她满意的,虽为武将之女,却行事大方,处事不惊,后宫诸事也处理的条理分明,对待后宫妃嫔不偏不倚。虽说未有嫡子,但却也非她之过。思及当年明威将军战场失利,夫妻二人双双殉国,皇后听闻父母双亡一时悲痛,腹中胎儿未足月便流产了,之后便一直身虚体弱,元景年对眼前的女人顿生几分愧疚,此事终究是皇家对不住齐家。 “多谢皇上体贴,劳烦皇上朝事烦杂还挂念着臣妾。”将手从皇上手心抽出,皇后神色自然的随着皇上坐下用膳。 用完晚膳,待宫人将膳食撤走后,二人便坐到一旁的长榻上用茶,一时静谧无言。 玉瑾在一旁看着不禁为娘娘着急,自从明威将军去世之后,娘娘与皇上的相处便一直是不冷不热的,皇上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娘娘再如此,二人更没有话说了。可她分明瞧着皇上是对娘娘有几分情谊的,不然也不会月月都到坤宁宫来。 “朕听说今日昭才人来你宫中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元景年出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他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些日子皇后借口旧病闭宫不见人连他都有所耳闻,今日却听刘亓说昭才人下午来了坤宁宫,还待了好一会儿,所以有些好奇罢。 “正是,昭才人的一个侍女略懂一些草药,今日是来给白玉送药的。”皇后闻言便答道。 “原是如此,白玉如何了?”元景年想起女子喝药时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没想到身边还有个懂药的人,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起来。但毕竟是在皇后宫中,也不好多提及其他妃嫔,故而压下嘴角问道。 “现下已无恙了,多养几日便能痊愈了。”眉头轻挑,皇后倒是没有想到皇上还会关心白玉。 “嗯,你喜欢的话便留在宫中养着便是。”元景年想着皇后难得喜欢一个玩意儿,此番还生出这些风波来,便开口道。 “多谢皇上挂心。”不愿多提及此事,皇后附和一句便向皇上提及了另外一事,“新妃入宫已有些时日了,皇上虽国事繁忙,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有时间不如多来后宫去各位妹妹处走走。” “朕知道了,前朝事多,待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元景年神色淡了下来。 察觉到皇上不愿多提此事,皇后声音顿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如今皇上即位,宫中却皇嗣单薄,仅有两个公主。前几日母后派人向我传话,也是希望臣妾能劝皇上一二。”见皇上眉心微皱,又接着低声道,“也怪臣妾身子不争气,没有福气给皇上诞下麟儿。” “此事不怪你,是朕让你为难了。”听到皇后提到子嗣一事,元景年神色稍缓,轻声抚慰道。 “皇上对臣妾宽容体贴,臣妾自是知晓的。只是子嗣一事终究是臣妾愧对于皇上。如今新人入宫,除了昭才人,婉贵人也是身世贵重,仪态大方,其他妹妹也各有所长,皇上不妨多去见一见。”皇后柔声说道。 “朕知道了,下次母后若是再提及此事,你便直言是朕的意思便是。”说完,元景年站起身,直接朝床边走去,“时候不早了,你身子弱,先就寝吧。” “是。”皇后挥手让玉瑾过来伺候她洗漱,进了浴房。带她出来时,便见皇上已经合衣就寝,便吩咐人熄灯后也规规矩矩躺在了皇上身侧。 翌日,皇后伺候皇上穿衣恭送出宫门后,便也起身了。想起昨日的事情,玉瑾不由得为娘娘心忧,“娘娘何必在皇上面前提这些令他不快的话?” “劝诫皇上保重身体,多添子嗣本就是皇后本职,本宫不过在其位行其责罢了,何况太后三番五次派人来传消息,本宫总要做个样子出来。”皇后漫不经心道。 “那娘娘又为何提婉贵人,婉贵人是太后的侄女,若是得宠恐怕在宫中更加得势了,还不如昭才人呢,至少昭才人还敬重娘娘。”玉瑾皱了皱眉,想起婉贵人入宫后,不少新妃便隐隐以她为首,初次承宠后连林贵人这些不得宠的旧妃也开始依附婉贵人了便心中不快,不过一个刚入宫的新人,便自持身份,倒要显得比娘娘还要尊贵了。 “提与不提又有什么差别,婉贵人进宫之前,太后可未曾这么操心皇上进后宫的次数。况且,皇上这性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你越劝什么,他越是不喜什么。你且看吧,婉贵人若是想着背靠太后便能得皇上喜欢可算是打错算盘了。”皇后淡淡道,“紧她去吧,只要别来招惹本宫,皇上去哪儿也是他自己的心意。昨日昭才人送来的药可给牧司看过了?” “回禀娘娘,牧司已经看过了,说这凝露配比精妙,又掺了些健食的中药,正适合白玉主子此时服用呢,看来昭才人这侍女倒是有几分真本事。”提到此事,玉瑾不由得笑道,白玉主子好了,娘娘也能开心些。 “那便掺在白玉平日的饮食里让它用了吧,这倒是又欠下了昭才人一个人情,你去把本宫宫里那套碧玉玲珑雕花的玉簪给她送去吧。”皇后点点头吩咐道。 “是,婢子这就去安排。”玉瑾心中有些讶异,看来娘娘确实是对昭才人有几分喜欢的,这套头饰还是娘娘在闺阁中常带的,入三皇子府时也不忘将其带了去。 果不其然,皇上从坤宁宫离开后,一连半月都歇在了后宫,除了贤妃,丽修仪这些旧人,新妃宫中也去了不少。其中,皇上还一连三日去了容御女处,将其晋了贵人。奇怪的是,前些时日的受宠的昭才人和婉贵人,皇上却似忘了一样。和婉贵人同居在咸福宫的林贵人倒是久违的得了圣宠,林贵人虽是旧人,但向来不得宠,皇上上一次见她恐怕还是在登基之前。 第26章 长乐宫西殿里,近些日子宫人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主子烦心。沈骊珠倒是一如往常,不见有丝毫焦色,照常去看看祈安公主,还有闲心和文瑶一起将落地的桃花都收捡起来酿了些桃花酒放着。 “主子,我们可要像旁人一样送些吃食去御前?”皇上多日在后宫,却不见来长乐宫,连一向稳重的文岚都不由得为主子有些担心。 “不必。”沈骊珠继续挑选着色泽鲜艳的花瓣,头也没抬。 “可婢子听说,这些日子送到御前的吃食皇上都收了,还去了好几个宫妃的宫里。”文岚还想再争取一二。 “怎么,宫里有人为难你了?”沈骊珠随口问道。 “这倒没有,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给您送了赏赐,宫里人都知皇后对主子另眼相待,就算皇上不来,也不敢对主子不敬。”文岚答道,此时倒是觉得主子先前特意为去看皇后娘娘和文琪制了好些日子的凝露并非做的无用功了。 “那便是了,皇上若是想来,自然会过来,何必自扰。”沈骊珠将挑选好的花瓣交给一旁候着的宫人,抬头笑道。 正说着,御前派人传来了消息,让昭才人去御花园伴驾。 第015章 偶遇。 听闻主子要去御花园伴驾的旨意,文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差点打翻了一旁挑选好的桃花花瓣,边往内室跑去边兴奋地说道,“婢子这就去给主子准备衣裳。” 方才还忧心忡忡的文岚此时也面露笑意,“还是主子有成算,果然皇上还是念着主子的,是婢子多虑了。” 沈骊珠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掉落的零星花瓣,她虽知皇上并非喜新厌旧之人,但是此刻听到消息也是心中一喜,“知晓你们都是为我担心,快去准备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待收拾妥当后,沈骊珠带着文瑶、文岚二人便往御花园去了。这还是沈骊珠第一次真正去往御花园游览,先前尽管在向坤宁宫请安的路上的也曾路过,但却因时间匆忙,未曾有驻足观赏过御花园的美景。 正值春光渐去,夏意初萌的时节,阳光洒在身上只觉得温暖却不感炎热。此时的御花园恰似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卷,色彩分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混合着泥土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微风吹拂,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岸边柳枝随风摇曳,婀娜多姿,正是赏景的好时节。 皇上出言欲同昭才人一同在御花园赏景,御前的宫人们自然需要提前准备好,免得不相干的人扰了皇上的雅兴,因而,沈骊珠一路走到御花园,并未遇见什么人。可正当她打算直接前往皇上安排会面的地点清风亭时,却在转角处遇上了容贵人和周御女。 “昭才人这是往哪儿去?”周御女便是前些时日在坤宁宫请安时主动和沈骊珠搭话的新妃。 她家世不显,入宫后本想要投靠婉贵人,却隐隐遭到了嫌弃,自己又不愿意同孙贵人这般刁蛮任性之人为伍。见昭才人得宠,一跃成为新妃中的第一人,这才起了投靠昭才人的心思,谁知昭才人看着好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油盐不进,她多次去长乐宫都被婉拒了礼物,未曾得到皇上的半分消息。此番见容贵人一连得宠三日,晋升为了贵人,又才巴巴的跟了来,邀容贵人一同来御花园赏景,却不想被御花园的宫人赶了出来,说今日御花园不准闲人进入,正是满肚子气的时候,却看见了多日未见的昭才人带着侍女过来。 “原是容妹妹和周妹妹,今日天气好,所以想来御花园闲逛一番罢了。”沈骊珠停住步子,轻言道。虽是在应周御女的话,但沈骊珠却不免被一旁站着的容贵人吸引了视线。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只她一袭白衣伫然而立,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玉簪挽起,似与尘世隔离,那双眸子清凉如水,透着清冷孤傲的气质,不亏是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此容色无双,令人心折。 “臣妾见过昭才人。”容贵人微微弯腰行礼,如山中清泉般的声音倒是与她的风姿格外相配,只是神色让人觉出几分疏离。 “容妹妹不必多礼。”沈骊珠对其回了一礼,温和应道。 眼见二人倒是相处融洽起来,周御女眉心微动,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情况,出言道,“这些日子倒少见昭才人出来,妹妹还怕是皇上冷落了姐姐,姐姐心中不快,今日看到姐姐有此闲心倒是妹妹多虑了。” 闻言,文瑶神色一凝,便想上前说话,却被一旁的文岚拉住了衣角,停住了脚步。 “多谢周妹妹关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妹妹入宫尚未得宠也能平淡处之,我又有何妨?”听出了周御女言外的讥讽之意,沈骊珠神色不变。 见昭才人不软不硬的怼了回来,周御女一滞,这些日子不少新妃都得见圣颜,只她吃食也往御书房送了不少,仍不见皇上召唤。她自是心知她家世、容貌、才名皆不显,这才被皇上忽视了去,但此刻听到昭才人直言她不得圣宠还是不由得恼怒了起来,“我自是比不得昭姐姐能言善辩,还能得皇后娘娘几分薄面。只是有容贵人这般美人姝色在前,恐怕昭姐姐也只能被皇上忘之脑后了。不过昭姐姐一向是善解人意,想必自能体贴皇上。” 说完,周御女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言语间显露出几分不屑出来,谁不知道这些时日皇上未曾去得长乐宫一次,想必先前昭才人得宠也不过是有几分家世又受了委屈,这才惹得皇上有了一时之兴罢了。容贵人可是入宫便被赐了封号,这些时日皇上又连着去了丽景轩三日,晋了位份,这才是实打实的圣宠呢。 第27章 “噢?谁被朕忘之脑后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骊珠回身便见到皇上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从转角处缓步走来,衣摆上金色的龙纹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见到圣驾,众人皆俯身恭敬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元景年瞥了一眼身后的刘亓,上前两步伸手将沈骊珠扶起身,柔声道,“朕不是让你在清风亭等我,怎么还在这儿?” 刘亓收到皇上的眼色心中发苦,自从皇上去了坤宁宫回来,不知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皇上的心情便一直不佳,每日忍着性子到后宫各个妃嫔处歇着,眼见着愈发烦躁。 今日早朝后,见皇上又是眉心紧皱着往御书房走,他忽而想起前些时日皇上去了昭才人处一连几日心情疏朗,虽不知这些时日为何皇上未曾去长乐宫,但还是斗胆开口向皇上开口提议说御花园近日景色颇佳,听闻昭才人又得了皇后娘娘的赏,不若皇上去御花园逛逛。说出口时,他眼见着皇上的神色稍缓,虽没有出声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自然赶紧派人安排了下去,却不知手底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竟还将这不知轻重的人留在了御花园,惹得皇上昭才人不快。 听见皇上询问,沈骊珠便答道:“臣妾正往那边走呢,正巧遇见了容妹妹和周妹妹,便多说了几句话。”她顺着皇上的搀扶起身,略动了动手指却发现纹丝不动,便也不再挣扎。 见沈骊珠因手被他紧紧握住,脸上浮现几分薄红,却也乖乖的站在他身旁,元景年微微弯了唇角,又佯装轻咳一声这才将目光转向地上还跪着的两人,“起来吧。” 只是浅浅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容贵人,元景年便看向此刻身形未颤,脸色有些发白的周御女,凛声道,“朕且不知宫中还有周御女这般人物如此了解朕的心思。” 刚刚颤颤巍巍站起身的周御女一听皇上出声,便立即又跪下身去,“臣妾,臣妾一时妄言,求皇上恕罪。”周御女此时真像是哑巴吃了黄连一般有苦难言,要是知道近日昭才人来御花园是皇上召见,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出言对其不敬,更不用说如此放肆的话,虽说她是想能够见到皇上一面,但若是在这种场合之下见到自己如此尖酸刻薄的一面倒还不如不见面呢。 “周御女以下犯上,妄议君心,禁足三月,在宫内好好反省。”元景年冷声道,说完给刘亓使了个眼色,便将其带走了。 “走吧,清风亭此刻应当已经预备好了。”元景年牵着沈骊珠的手,抬腿欲行,刚走两步却听一旁传来一声低弱的声音,“皇上。” 容贵人见皇上自来到此处眼中仿若便只看得见昭才人一人,此时甚至将她撇在一边便想离开,忍不住出口唤了一声,分明前几日皇上在她宫中时并不是这样的。 “没什么事便回宫去吧,刘亓,送容贵人回去。”元景年不耐烦的抬了抬眼,便牵着沈骊珠大步往清风亭走了。 容贵人怔怔地望着皇上和昭才人远去的身影,那双紧握着的手仿佛瞬时如尖刃一般刺进了她的心里,痛的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自幼便美貌惊人,长成后更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但凡出门无不被京中男子追捧。她虽知这不过是虚名,但也自持才貌不输旁人,听闻宫中选秀,她年岁正在名单之内也觉得并无不可,世上男子不过都是些贪颜好色之辈,入不入宫也没什么所谓。直到遇见皇上,她方知什么叫一见君子,此生不复,他眼神清明,不见丝毫一般男子看见她的丑恶贪欲,他亦学识渊博,能与她谈诗论史,她以为皇上对她定然也是不同的,不然便不会一连留宿她宫中三日,还怜她体弱,未曾逾矩。但今日见到他和昭才人相处,她才知什么叫做痴人说梦,他的温柔体贴,情不自禁只是给了别人罢了,可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招惹她呢? “容贵人,奴才送您回去吧。”刘亓眼见女子单薄的身子微颤,眼圈俨然已经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都有些不忍心起来,不由得心中对皇上又多了几分敬重,在如此美色之前都能面不改色。 容贵人仿佛恍然回过神来,哑声道,“有劳公公了。” 这厢,沈骊珠随着皇上亦步亦随便到了清风亭中。亭子四周挂着浅青色的细纱,风一吹,如同一旁的湖水般碧波轻漾,好不清雅。亭内则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上好的佳酿,一看便知是用了心思的。沈骊珠随着皇上坐下,察觉到一路上皇上时不时投来的视线,此刻又看着她不语,不禁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在看什么?” “卿卿,今日甚美。” 第016章 有孕。 元景年此言确实发自内心,眼前女子甚少穿着如此明艳的颜色,一袭胭红色的云锦裙,衣袖间绣着百蝶戏花的纹路衬得肌肤更是似细雪般白皙。乌黑如墨的发髻上攒着一对镶珠蝴蝶金簪,耳边坠着晶莹剔透的红玉珠子,眉如柳叶,眼似春波,顾盼之间更显得容色迤逦。往日里总觉得女子更适合清丽素雅的颜色,此时一见才知她也有灼灼其华,娇艳无双的一面,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皇上。”听闻如此直白的称赞,沈骊珠一时面上嫣色更甚,心中倒也为自己费了心思的打扮受到肯定感到几分愉悦,故意捏着嗓子说道,“皇上多日没有召见臣妾,臣妾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不然皇上见了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姐姐妹妹,怕是连骊珠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第28章 女子明明嘴里说的是拈酸吃醋之言,面上却无一丝不悦,笑意盈盈的眉眼中倒是流露出几分戏谑的神色。 元景年也拟出几分落寞的神色,微微垂眸,“朕日日盼着卿卿主动来见朕,却不想卿卿在长乐宫怡然自乐,不曾念及朕半分,着实让朕心中伤怀。” 说完,亭内一下子没了声音。好一会儿,二人四目相对,一同大笑了起来。 沈骊珠拿起帕子捂住抑制不住笑意的嘴角,忍了好一会儿出声道,“皇上演得真真生硬,臣妾忍得着实辛苦。” 闻言,元景年也觉得脸上微微泛热,不知方才是如何想的,竟顺着女子摆弄出往日从未显露的神色,自己说出口便也觉得好笑起来,玩笑之间却散去了多日的郁结。 “听闻你常常派人去御膳房去取这松子百合酥和红枣糕,特意让刘亓准备了些,看看是否合胃口?”元景年指了指桌案上摆放的糕点,温声说道。 沈骊珠一愣,没想到皇上还会注意到她喜欢的吃食,伸手捻了一小块糕点放入口中,竟觉得比往日的尝得更好吃些,“多谢皇上费心,臣妾很喜欢。” 一连吃了好几块,不知想起了什么,沈骊珠弯了弯嘴角,小声笑起来。 “卿卿在笑什么?”见女子模样,元景年询问了一句。 “臣妾只是想到了小时候贪食,总闹着不肯吃饭要吃这些糕点,惹得父亲和母亲好一阵烦忧。有一回生了病不肯睡,非要吃市集上一家老字号的红枣糕,愣是哭着闹着让父亲出门排了一个时辰的队给臣妾买了回来,却不想父亲带着糕点回来的时候,臣妾已经睡着了。”思及小时候的趣事,沈骊珠又有些想念父亲和母亲了,自她记事起,这还是头一回离家这样久,虽心中早有准备,却也不免感伤。 女子虽尽力掩饰却仍在话语中流露出了几分对家人的眷念与几分失落。 元景年瞧着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惜,“沈大人爱女果真名不虚传,若见得卿卿小时候撒娇模样,怕不是天上的月亮也要给你摘下来。”说完,他顿了顿又提到,“朕小时候虽不比卿卿这般顽皮,却也有阵子格外喜欢一道莲花酥。只是朕幼时总觉得男儿爱吃这些点心显得有些不够威武,面上从未表露过。不知当时兄长是如何发现的,常常借口自己喜欢吃,故而让嬷嬷三番五次的将糕点端来,朕便跟着也会尝几块,后来朕才发现兄长未曾真正尝过几口。” 能够被皇上称为兄长的恐怕也就只有当今太后的嫡子恭仁太子,听闻皇上自幼生母病逝,便养在太后名下和恭仁太子一同长大,二人关系极好,只可惜恭仁太子出生便体弱多病,终究在十九岁那年缠绵病榻,未曾熬过及冠之年,身为三皇子的皇上而后才被如今的太后推举为太子即位。 当听见皇上说及恭仁太子时,沈骊珠便微微收敛了神色,专注地听着皇上叙说往事。待皇上说完,便柔声开口:“皇上与恭仁太子情谊深厚。” “是啊,兄长待朕一向是极好的。”元景年怀念的笑了笑,倒也没有多少悲痛,兄长身体一向不佳,最后的时日备受病痛折磨,如此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原来皇上喜欢荷花酥,不久便要入夏了,待那时臣妾也可学做一二,只是皇上可不许嫌弃臣妾的手艺。”不愿皇上陷入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沈骊珠不找痕迹地换了一个话头。 “朕自然不会辜负卿卿的一番心意,定然细细品尝。”瞧见女子浅浅笑意中还带了一丝紧张,元景年挑了挑眉梢,应声道,“但卿卿如此心灵手巧,想必自不会让朕有口腹之苦。” “皇上又在为难臣妾,臣妾可从未自己亲手做过这般难做的点心呢。”沈骊珠意识到皇上的言外之意,似嗔似怒。 “好好好,只要是卿卿做的,朕自会吃完,到时便让卿卿看着朕吃可好。” “皇上可得要说话算话。”沈骊珠这才展颜笑道,见桌案上还备着一壶清酒,又提到“刚好臣妾今日宫中酿了些桃花酿,想必到时也可同皇上一道品尝了。” “如此,朕便静待卿卿的美酒佳肴了。”元景年一脸正经倒是又让一旁的沈骊珠有些不好意思。 刘亓站在亭外,听见亭内不停传来的说笑声,瞥见偶尔被风吹起的轻纱间露出的皇上的愉悦神情,便觉得自己今日当真是出了个好主意,能够这般让皇上开怀的昭才人还真是个妙人。 咸福宫里,婉贵人正神色不明的听着宫人打探来的消息。 “主子,听说今日皇上召昭才人去了御花园伴驾,偶遇了周御女对昭才人出言不逊,已经将人给赶回宫里了。”雅彤眸子闪了闪,轻声道。 “听说容贵人也去了?”婉贵人倚在贵妃榻上,手指轻叩在一旁的木制扶手上。 “是,听说被皇上身边的刘公公给送回去了。” “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婉贵人轻嗤一声,宫里最是会见风使舵的地方,不过是瞧着容贵人这些日子得宠,自己这些时日沉寂了下去,便有不少新妃往丽景轩跑。她自是知晓皇上并非是个贪好美色之人,这些时日歇在丽景轩,甚至连隔壁的林贵人多日前都得了宠也未曾再来她这儿,大抵是因为姑母说了什么惹了皇上不快。 姑母所为虽是着急了些,却也都是一心为了魏氏,无可厚非。身为魏氏女,她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享受了魏氏带来的荣光,自然也要为其出自己的一份力,如今最紧要的不是皇上的宠爱,而是要有个皇子傍身,再筹谋以后。 第29章 只是这昭才人倒是有几分意思,储秀宫时虽接触不多,看她那时对孙贵人出言相劝,便知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一时得了皇上几分喜欢,又碍于朝中沈侍郎的面子,皇上抬举几分倒是正常,这些时日不也被皇上给抛之脑后了么。不过今日皇上特意召她随侍,又拂了正得宠的容贵人的面子,倒是不得不让她多关注此人几分,若是皇上一时兴起便罢,但若是皇上故意避其风头护之身后,却是有几分棘手了。毕竟在朝中,沈侍郎和自家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关系。 收回延展开的思绪,婉贵人又想到了一事皱了皱眉,“我们安排的人可瞧仔细了?她当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 “是,主子,小贞子说他一直派人看着,这些日子确实没有宫女处理月事带这些私物,而且那位近日来出门次数也少了许多。只是这时日实在太浅,也不敢确定是真是假。”雅彤恭敬应道。 “那便安排人盯紧一些,别出了差错。”婉贵人颔首,将其打发了下去。 这日,皇上夜里理所当然地在长乐宫留了宿,宫中也都明白了这长乐宫依旧是个炙手可热的好地方,连平日里御膳房送来的菜色都精细了不少。 可惜的是,那日之后皇上又恢复了之前十天半月才来一次后宫的频率,去的多的也是贤妃,许婕妤这两个有皇嗣傍身的嫔妃宫里。新妃里面也就昭才人和容贵人略得宠些,身份高贵的婉贵人、孙贵人那边一时倒真是没了消息。谁能知道,入宫前最被看好的两个皇上的嫡亲表妹入宫后却不见翻起什么波浪。 日子便这般风平浪静的过着,天气也因入夏炎热了起来。宫妃们正盼着坤宁宫今年行宫避暑的安排时,却先传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一是咸福宫的林贵人有孕了,这可是皇上即位之后,宫中第一个有孕的宫妃。谁不叹一句林贵人好运气,先前在宫中一向不得宠,这回皇上就去了一回,竟就有孕了,如今宫中没有皇子,只有公主,若真是诞下了第一个皇子,不论是不是自己养着,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而另一个消息则在宫妃有孕这事面前显得不值一提了。先前因为故意伤害皇后娘娘宫中爱宠,诬陷昭才人被罚禁足宫中的刘采女在宫中暴毙了,听她宫里的宫女说是刘采女被禁足宫中,惊惧交加,自己把自己吓病了,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虽说当今皇上登基后,后宫宫妃不多,又有皇后和贤妃把控,未曾出过死人的事情,但在先帝后宫中,这事情可谓是屡见不鲜,不过死了个做了错事不得宠的采女,还是自己胆子小被吓死人的,哪里值得花什么心思,不过是草草将其下葬便是了。 “你说刘采女是被吓死的?这倒是有些奇怪,当初她能做出这些事情,却不像是个胆子小的,文琪,你宫里门路多,你看看能不能去私底下打听打听刘采女的贴身宫女之后的去处。”长乐宫里听闻消息的沈骊珠倒是对刘采女之死感到有几分疑虑。 “是,婢子这就暗中去打听一二。”文琪收到主子的吩咐即可安排了下去。 第017章 谋算。 “是,主子,婢子这便安排人下去。林贵人这边,主子可要亲自送些贺礼过去?”文琪提醒道。 前两日请安时,皇后宣布了林贵人有孕一事之后,不论各宫中的妃嫔究竟有什么心思,面上都是喜气洋洋,阖宫上下都殷勤的送了贺礼过去,不仅是为了和如今身怀龙子的林贵人打好关系,更重要的是要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卖个好。 “如今咸福宫人多口杂,怕是不利于林贵人养胎,我便不亲自登门了,你且让文瑶从我私库中取了那副林大家的《锦绣石榴缘》的画送去,石榴多子,寓意也好。”沈骊珠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此礼极好,婢子这就去准备。”文琪点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你到时亲自去送,送之前务必给太医院安排给林贵人安排的御医当面无碍再交给林贵人。”沈骊珠叫住文琪,又嘱咐了一句。在宫中,妃嫔有孕可谓是一等一的大事,虽说有皇后娘娘安排妥帖,但凡事也需要思虑周全,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主子,婢子定将此事办好。”文琪心中暗叹,主子虽然年岁尚小,又才入宫不久,但处事着实老练,能够跟着这样的主子倒真是沾了自己父亲和沈大人的光了。 咸福宫偏殿里,此时外人看来炙手可热,走了大运的林贵人心情却不佳,甚至有几分愁绪。 “主子,皇上、皇后和各宫娘娘们都给咱们送来了好些贵重的贺礼,主子可要来瞧瞧。”素婵自从分到咸福宫里伺候林贵人,还未曾这般受人尊重过,这些日子哪个宫里的看到她不多恭维两句,跟着林贵人可是有后福之人。 “嗯,你看着收捡起来吧。”林贵人靠在软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兴致缺缺。 察觉到主子似乎有心事,素婵犹疑一瞬,开口问,“主子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林贵人蹙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想要个孩子傍身的,可是这孩子来得实在不巧,如今恐怕满宫上下都在盯着我这肚子,不想我得好。” “主子不必多虑,宫里有皇上皇后在,定然能让您和小主子平安的。主子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子,将小主子安稳生下来才是。”素婵虽觉得是主子孕中多思,但还是开口劝慰道。 第30章 “你懂什么?如今我肚子里的孩子意义可不同,这毕竟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若是皇子便会是皇上的长子。我如今只不过是个贵人,恐怕生下孩子也无法养在自己膝下,到时候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罢了。”林贵人不耐烦的道,觉得自己这个贴身侍女实在愚笨了些,若不是念在往日同为一批入宫的宫女的情分上,她早便将其打发的远了去。 “主子说的是。”听出林贵人语气不好,素婵将想说的话吞了进去,主子如今位份虽然不高,但若主子安稳的生下了皇子,不管是不是自己生养,皇上皇后为了皇子也会给主子升位份,护着主子,到时候定然比现在要好许多的,也不知主子为何偏要钻这牛角尖,近来的脾性也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瞧着素婵这副呆呆愣愣的样子,林贵人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把素月叫过来。” 素婵低头苦笑了一下,转身朝殿外走去。 素月是几日前听闻主子有孕后,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人。她本欲提醒主子,太后自主子入宫后看主子不得宠就不曾召见过她,如今宫中又有了太后的亲侄女婉贵人,她安排下来的人能有几分是为了主子好呢。但主子一心向着太后娘娘,眼瞧着这几日和素月越来越亲近,隐隐要越过了自己去,她也不好说什么,若是说错了话,被主子责骂事小,被太后知道了恐怕宫中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主子。”一个着青衣宫装的侍女从殿外走进来,向林贵人行礼。 “素月啊......”林贵人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口,表露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主子深思远虑,此事确实应当好好筹谋。婢子还曾听说坊间传闻前朝的慧贵妃收养皇子后为了让皇子将其视为亲母,便让人动手杀了皇子的生母呢。”素月瞟了瞟林贵仁的神色,顿了顿,又说,“再说您现在怀的若是个公主便罢了,若是皇子那可是皇上的长子,恐怕......” “你说的甚是。”林贵人一把抓住素月的手,“还是你懂我的心思,我如今当真是忧心的很。” “主子,婢子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当不当说,毕竟我才来伺候主子不久,说这样的话怕是有些冒昧了。”素月轻轻握住林贵人的手,柔声抚慰,又略带了一丝紧张。 “什么主意?你且说来听听,放心,我们虽相处时日不长,但我一见你便觉得有缘,如今这宫里也就你最懂我,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与我听便是。”林贵人听到说有办法,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信誓旦旦道。 “主子也知道婢子是太后娘娘担心您孕中无人可用,所以特意被派来伺候主子的。太后娘娘虽近来没有直接关照主子,但却一直记挂着和主子往日的情分。只是如今后宫中毕竟是皇后娘娘做主,太后和陛下又非亲生,终究多有不便,实在是担忧她若对主子额外关照反而给主子招来麻烦。婢子来之前,太后娘娘便嘱托了婢子,一定要好生照顾好主子。婢子既然来了,定将是一心向着主子的。”素月没有直言,又言辞恳切地表了一番忠心。 林贵人听完素月的话,眼圈都红了几分,那时她在太后当宫女时,太后便一直对她宽和有加,还帮她安顿了宫外的家人,给自己的弟弟谋了一个好差事,她一直都是感念在心的。 可惜被安排进三皇子府之后,她却一直不得皇上宠爱,进宫之后她想拜见太后娘娘,却总被拒之门外,她还以为是太后娘娘觉得她不争气,不想再见她了。如今听了素月的话,才知道太后娘娘心中还挂念着她,事事都为着她着想。 “太后娘娘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的。”林贵人擦了擦眼角,想到素月刚刚说的主意又问,“你方才说的主意是什么?你不妨说出来,你放心,此事就你我知晓。” “贵人如此信任婢子,婢子便斗胆一言。如今宫中,婉贵人和您都是太后嫡亲的人,您又和婉贵人关系极好,若是生下孩子能够养在婉贵人那里,太后娘娘和婉贵人自然不会亏待您的。”素月一脸诚恳。 林贵人顿了顿,她自是知晓如今宫中她和婉贵人天然便站在了同一边,婉贵人入宫之后确实也对她照顾有加,两人同居一宫,若是孩子能够交由她抚养,必然是好的,“但是婉贵人入宫不久,位份又不高,皇上怎么会同意将孩子交给她呢?”林贵人将婉贵人如今也不得宠的话咽了下去。 “位份这事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况且婉贵人家世贵重,还怕升不了位份吗?许婕妤不也是靠着孩子才有了婕妤的位份。若是您能向皇上给进言说希望由婉贵人抚养孩子,皇上定然也会考虑皇子生母的意见。”素月往前走了一步,继续说道。 “你说的也是,此事容我先考虑考虑。”林贵人一时倒也觉得素月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到底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隔壁西殿里,婉贵人的贴身侍女从殿外悄声进了内室。 “主子,素月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林贵人如今已经颇为信重她,她正劝说林贵人向皇上进言让您抚养皇子呢。”雅彤轻声道。 “嗯,让她先不要轻举妄动,近日也若无大事,便不必传信过来了,如今让林贵人一心信任她最为要紧。”婉贵人放下正在抄写经书的毛笔,淡然道。 “是,婢子这就传信给她。”雅彤应声,转而说道,“只是,如今林贵人才有孕不久,就让她向皇上进言,若是让皇上误会是主子心急,是不是不太妥当?” 第31章 “自然是不妥当,以如今皇上对魏氏的忌惮也必不会将她的孩子给我抚养,更何况若是皇子,这便会是皇上的长子。”婉贵人抚了抚发髻,神色不明地笑道。 “那主子为何?”雅彤听见主子如此说,一时不明所以。 “如今皇上对太后和魏氏的戒备心实在太重,如此下去恐怕并非好事。但若皇上因林贵人的进言勃然大怒,欲对我发作之时却发现我安分守己,并无此心,一心为他着想,你猜他会如何待我?”婉贵人勾了勾唇角,她还年轻,可不想养个别人的孩子,更别说只是一个卑贱宫女的血脉。 雅彤恍然,“主子好成算。”主子自入宫第一日承宠后,皇上再没来看过主子,比起昭才人和容贵人,着实恩宠平平。她平日为主子去御膳房取膳食时,眼见着其他宫里人近些日子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指指点点,就心中气闷。主子却神色不改,一如往日,她还担心主子是自己在心里忍着没有表露出来,如今才知道一切尽在主子的掌握当中。 “看顾了林贵人这么长时间,没想到竟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至于她腹中的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另说,借此能够挽回几分皇上的心思才最重要。下去吧,顺便派人去告诉姑母这些日子先不必联系了。”婉贵人走到桌案边,拿起笔继续抄写到一半的经书。 “是,主子。” 第018章 做戏。 林贵人这些时日一直在想素月给自己出的主意,越想便越觉得将孩子给婉贵人实在是对自己再好不过的选择了,正当她下定决心要将此事落定的时候,宫人传来消息皇上今日要来咸福宫。 林贵人有孕后原以为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会即刻来探望她,谁知御前听闻消息只送来了些赏赐,让她好生待在宫里安胎,失望了好一阵。 此时听闻皇上要来,心中既是欣喜,又有些许紧张。虽说她伺候皇上多年,但实际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皇上性子冷谈,不喜言语,每次来她这里,她都战战兢兢,也未曾说过几句话。 日暮时分,元景年踏着暮色走进咸福宫,便见到林贵人被侍女扶着如往常一样一脸畏缩地站在宫门口,正准备向他行礼。 “不必行礼了,进去吧。”皱了皱眉,元景年越过林贵人先走进了殿内。 桌上已经摆好了晚膳,元景年坐下,略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见状,林贵人也赶紧停下筷子放了碗。 “你如今有了身孕,用膳可还好?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御膳房说就是。”元景年扫了一眼林贵人用过的菜色,出声道。 “臣妾很好。皇后娘娘都安排的妥当,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也是好的。”听到皇上出声,林贵人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又立即低下头,一时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她还是头次听到皇上关心她,似是连语气都比往日要更温和些。 “嗯,宫里的人可还够用?”元景年语气和缓,接着问。 “够用的,够用的,太后娘娘也遣了个机灵的宫女过来,臣妾也用着很是得力。”林贵人连忙答道。 看着眼前林贵人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元景年不由得微微在心底叹息,原也没料到林贵人会有孕,据说孩子的智力和生身母亲有很大关系,看林贵人这脑子,如何能生出个聪明的孩子,如今也只能等着孩子生下来后再找个聪明的母妃养着。 见皇上没有出声,林贵人想起素月的话,咽了咽口水,又补充了一句,“臣妾有孕后,也幸得婉贵人的照料。若不是婉贵人提醒臣妾近日有些厌食嗜睡,恐怕臣妾也发现不了竟是有孕了,平日里婉贵人也多给臣妾送些开胃的吃食来。” “噢?婉贵人倒是有心了。”元景年神色不变,声音却冷了几分。 林贵人没有察觉到皇上的变化,以为皇上是在夸婉贵人,连忙又笑道,“正是如此,婉贵人不愧是出身名门,行事大方,入宫后便对臣妾很是照顾,能够和婉贵人同居一宫,倒是臣妾和皇儿的运气。”说着,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你和她的关系倒好,如此,有婉贵人照料着,朕倒是安心了。”元景年眼神微沉,缓缓端起了宫人刚上的茶。 林贵人闻言心中一喜,皇上既然这么说,看来此时正是提出让婉贵人抚养孩子的好时机,紧接着开口道,“若是皇儿有幸能让婉贵人这般人品贵重,才华出众的母妃抚养,那便是天大的幸事了。”说完,林贵人心虚地瞟了瞟皇上的神色。 殿内蓦然安静了下来,皇上没有出声,林贵人的心中犹如有一块重石垂垂欲落。 茶杯骤然落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元景年站起身,声音冷厉,“孩子生下来交给谁,朕自有安排。你还是少操些心,将孩子生下来再有这些心思不迟。” 林贵人再没有脑子也意识到皇上此时是恼了,立即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臣妾知错,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林贵人焦急地抬头看向皇上,蓦然被皇上眼中的凌冽吓退了一步,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桌椅。 元景年审视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就往宫外走去,正到门口时突然出声道,“将林贵人的贴身宫女拖下去杖责二十,让她们好好长长记性,照顾好林贵人,别让她在这儿胡思乱想。” 眼见自己的贴身宫女素月和素婵被御前的宫人强捂住嘴拖了下去,林贵人脸色瞬时惨白了下去,堪堪扶住桌子没有摔倒在地,她本以为就算皇上无意最多也就是直言拒绝,没想到竟生了这么大气。 第32章 元景年面色沉郁地快步走到咸福宫门口,又突然停住了脚步,把一旁跟着的刘亓吓了一跳。见皇上转身往咸福宫的西侧殿走去,刘亓连忙跟了上去。 西侧殿伺候婉贵人的宫人们不想此时竟见皇上面色沉沉地走进来,正要跪下行礼,却见皇上一个眼神示意他们闭嘴,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元景年一路没有通传地走进了西殿,正要跨进越过挡在内室外的屏风走进去时,却听见了婉贵人正在同她的侍女说话,顿了顿,停住了脚步。 刘亓候在殿外,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此事皇上要生多久的气。林贵人有孕的消息传到御前的时候,他眼见着皇上皱了皱眉,脸上一丝笑意都无,只安排了他去送了些礼,便知皇上对此事恐怕并无欣喜。但毕竟皇嗣为重,他倒也不敢怠慢,一直派人关注着咸福宫的消息。 直到皇上听闻太后派了人过去,这才今日想起要才看看林贵人。不想林贵人如此心切,才怀孕不久就妄议皇嗣的去处,若是别人便罢了,偏偏还是婉贵人,这可不惹得皇上生了大气。 婉贵人进宫后,皇上本就对其身份多加防备,只在入宫当日给了太后面子宠幸了婉贵人,之后便再未来过。上回太后特意传言让皇后娘娘劝皇上多进后宫,还特意提了婉贵人,此意一听便知。皇上哪里是个好摆弄的性子,闻言虽进了后宫,宁愿去宠幸同在咸福宫里身份卑微的林贵人,也没去看婉贵人一眼。此番,林贵人有此言定然也是太后和婉贵人的意思,这是把觊觎皇长子的意思摆到了明面上啊。 刘亓正暗忖婉贵人此番恐怕得不到皇上什么好脸色时,却见皇上又从殿内走了出来,脸色竟意外和缓了不少。奇怪的是,他方才分明没有听见从殿内传出皇上的声音。 “时间还早,先回御书房,朕还有两份折子没批完。”听到皇上吩咐,刘亓赶紧收起心思,安排宫人将御辇抬过来,服侍皇上上轿。 待回到御书房,元景年将折子批完,顿了顿,将刘亓从外面叫了进来。 “近日太后和婉贵人关系如何?” “回皇上,奴才听下面的人回话说,前些日子,太后召见了婉贵人,不知说了什么,婉贵人出慈宁宫时似乎眼角微红,太后在慈宁宫似乎也生了大气,还摔碎了几个瓷具。这阵子婉贵人常派宫人给慈宁宫送祈福的经文过去,但似乎都被拒之门外了。”刘亓恭敬答道,在御前做事,各宫里有些什么动静,他必然是要知晓一二的。 听到刘亓回话,元景年又想起了他先前在咸福宫看到的场景。他当时本是气极,想要警告婉贵人最好在宫中安分守己,不要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却听见婉贵人的侍女正在劝她依从太后的意思,婉贵人却说......罢了,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她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倒也能保她在这宫中安稳度日。 咸福宫里,两侧的宫室此刻的气氛截然不同。 “主子,皇上已经走了。”雅彤示意前来报信的宫人先离开,轻声向主子禀报道。 “嗯,看来皇上是看见了,也不枉我准备这一番,将这经文收下去吧,明日给慈宁宫送去,做戏也要做全套。”婉贵人颔首,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和手腕,示意雅彤过来帮忙按按。 “主子如此情真意切,皇上此番定然会对主子另眼相对。”雅彤想起方才同主子做的的这出戏,不由心中赞叹主子手段高明。 “为了心中所爱,不求地位,甘受冷待,宁愿和亲近的姑母闹翻只为了成全皇上的心意,对林贵人好只是因为怀的是皇上的孩子,自己并无意为了家族觊觎皇子。”婉贵人微闭着眼,敷着温热的毛巾,红唇轻启,“多令人感动的一片痴心啊,就算皇上依旧因我的身份还有些警惕,但是定然会因为此刻对我的误解生出一分愧疚。有了这一分愧疚,日后自然也会有新的机会。” 雅彤听着默默点头,意识到主子此时看不见,又道,“是。那林贵人那边?” “让素月先好生修养,把握住机会尽管在林贵人面前表忠心就是。你再准备些厚礼,明日我亲自去见林贵人。”婉贵人淡淡吩咐道。 东偏殿里,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血气。一个小宫女将瘫在椅子上的林贵人扶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说,“主子,素婵姐姐和素月姐姐被送到厢房了,恐怕一些时日起不得身了”。 林贵人心神不定地被扶到床上,又想起皇上从宫内走出去时的冷脸和毫不留情的话,心仿佛沁到了冰水里,这下完了,全完了,皇上再也不会理她了,“肚子,肚子好痛......叫人过来......” 小宫女见林贵人面色惨白,裙底似乎隐约有红色,大惊失色,“御医,快叫御医过来。”殿内一下子忙乱了起来。 第019章 避暑。 “娘娘,御医传来消息,林贵人的胎保住了,不过林贵人惊惧过度,这些时日还需要静心修养。”玉瑾从坤宁宫殿外进来,向皇后禀告。 闻言,皇后扶额揉了揉眉心,“你去吩咐御医务必要用最好的药,让林贵人和腹中皇嗣安然无恙。”想起昨日传来皇上在咸福宫里杖责了林贵人的两个贴身侍女,又补充道,“再让内务府安排几个宫女去咸福宫伺候林贵人,这些时日让林贵人在宫中安心修养,不必前来请安了。” “是,娘娘。”玉瑾应声。 第33章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见玉瑾还站在原处,皇后放下手,理了理衣袖问道。 玉瑾踌躇了好一会儿,抬眼看向神色疲惫的主子,“娘娘,是否选个可信之人去伺候林贵人?” 皇后一滞,眉目微蹙,她自是听懂了玉瑾的言外之意,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决,“不必。” “娘娘,林贵人身份卑微,生下的孩子自不会留下让她自己抚养,若是皇女倒也无妨,但若是皇子,可是皇上的长子,如果您抚养的话便是顺理成章的嫡长子,为何?”玉瑾听见皇后的回复忍了忍,还是开口劝道。 “本宫说了,不必自作主张,到时候由谁抚养自有皇上安排。我并无此心,你下去吧。”皇后面色一沉,声音中透露出一抹不容置疑。 玉瑾见娘娘如此态度,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见玉瑾出了内室,皇后神色一松,倚靠在软榻上,出神地望向窗外。 乾清宫,元景年今日难得早早将折子批完了,回到殿内用晚膳,见殿外有人方才来向刘亓传递消息,他挥了挥手让刘亓进殿来,“怎么?” 听见皇上的问询,刘亓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低声道,“林贵人昨日似乎受了惊,御医去看了说需要安心修养,不可再过度忧思。”见皇上没有出声,他又接着问道,“皇上可要安抚林贵人一二?” 元景年一顿,思及昨日在咸福宫事情,既然魏氏没有觊觎皇嗣的心思,他心中的怒气此刻倒也平复了许多,“派人送些赏赐过去,让林贵人不要多想,在宫中好生养胎。” “是。皇上可要亲自去看看林贵人情况?”看皇上面色和缓,刘亓出声试探道。 “不必了。”元景年皱皱眉,淡淡道。虽说他此时消了气,但林贵人那般愚笨怯懦的模样他也着实不愿再见,后宫这些女子的虚伪算计实在令人厌烦。突然,他脑海中浮现了另一道温软可人的身影,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若是她的话...... “今晚去长乐宫。” “是,奴才这就去派人去告知昭才人。”刘亓一听是长乐宫,便知此时皇上指的是昭才人,立即高声应道,自己都没发现声音中透露出了几分轻松。 “不必通报了,直接过去便是。”元景年起身向殿外走去。 六月的暑热已经初见端倪,长乐宫里住的一位是育有公主的许婕妤,一位是如今正得宠的昭才人,内务府早早便把用冰的份例给送了来,免得让主子们不适。元景年走进殿内时,便立即发觉温度降了不少,散着丝丝凉意。 女子正穿着天青色的薄衫闭眼伏在长榻的凉席上,青丝未束披散在背上,旁边一个侍女正在给她打着扇,另一个则捧着书在念着,一副慵懒舒适的模样,让人觉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温情。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昭才人,总能见到她不同的模样,而这些样子无一不让他觉得惊喜,忍不住想要再去探寻女子更多面目。 沈骊珠往年便很有几分苦夏,每到夏日便浑身惫懒,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今年,夏日的热气仿佛比往年来的更早了一些,虽早早用上了冰,但她还是觉得身子总有一些燥热,便早早洗漱了贴在凉席上,听着文岚念着话本将睡欲睡。 忽而突然听见文岚的声音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睁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皇上已经站在了榻前,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几分,“皇上来了?臣妾怎么没听见通传?”沈骊珠略有几分慌张地起身,想要下榻行礼。 元景年抬手拦住沈骊珠行礼,将她顺势揽到自己怀中,垂眸笑道,“是朕没有让他们通传。”察觉到女子手心冰凉,笑意微敛,“怎么这么凉?” 沈骊珠脸上浮现一抹浅红,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领口,顺势靠在皇上肩头,“臣妾有些苦夏,热得有些休息不好,用冰便多了些。” 察觉到女子眼底的倦色,元景年便知她说的是实情,但瞧了瞧女子单薄的身子,还是开口道,“你身子虚,用冰太多怕是容易着凉。”转头便向一旁侍奉的文岚说到,“去将殿内的冰撤一些下去,以后用冰也需要节制着些,不可让你们主子任性。” 文岚心中一喜,立即跪在地上应是,她早先便觉得主子用冰实在是厉害了些,每到夏日便恨不得全身趴在冰上,在府里的时候夫人还会管着些,如今到宫里,没人管着主子,主子便更没有节制了。上回主子晕倒,御医才说了主子身子虚,吃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用这么多的冰,再把身子给弄坏了可如何是好。 “皇上?”眼见着文岚便要下去派人撤冰块了,沈骊珠心下一急,扯住了皇上的袖口轻轻摇晃,“臣妾真的不行,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了,臣妾保证定不会受凉的。” “乖些,若真是生了病,可是又要吃那些苦药。”元景年一手握住女子的手,一手在女子头上拍了拍,“去给你拿薄荷茶去去暑气可好?若是太热,便多让几个宫人来给你打扇。” 听着皇上用诱哄三岁小孩儿的语气同她说话,沈骊珠一时有些耳热,侧了侧身,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嗯,臣妾知道了。” 元景年勾了勾唇角,放开女子,伸手将宫人端过来的茶水递给她。 沈骊珠端起连喝几口,薄荷的清凉去了几分心底的躁意,脸上的赧红也消了下去,方才有心思抬头望向一旁坐着的皇上,“臣妾还未曾恭喜皇上喜得皇儿。” 第34章 元景年听见此话,将手中的另一杯茶水放下,应声道,“嗯。” “可是林贵人有什么不妥惹了皇上不悦?”沈骊珠见皇上神色淡了些,直接问道。她虽知昨日皇上杖责了咸福宫的两个宫人,林贵人又叫了御医,却不知发生了何事,今日见御前给咸福宫送了赏赐过去,便以为只是那两个宫人伺候不当,此时见皇上神色才发现实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没想到女子问的这般直接,元景年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淡淡说道,“你可是觉得朕对林贵人严苛了些?”林贵人有孕之后他只去看过一次,昨日去又险些让林贵人流产,他知晓不少人都觉得他不顾念皇嗣,有些不近人情。 沈骊珠略微思索一二,便知皇上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身子靠近了皇上一些,伸手将他的手握住。 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柔软温凉,元景年抬头看上女子,不经意对上一双清亮透彻的杏眸,只见女子神色认真地说道,“皇上如何做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臣妾虽不知缘由,却也知皇上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只怕皇上委屈了自己。皇上若是不愉,便当作臣妾未曾问过可好,若是惹了皇上不快,臣妾才会真的心疼。” 元景年没有应声,深深的望了女子一眼,起身将女子搂在怀中打横抱起,怀中女子不由惊呼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睫毛扑闪扑闪,流露出一丝讶异。 沈骊珠只觉一时天旋地转,自己便被放到了床上,男人身上的檀木香气扑面而来。,耳边忽而传来一声轻笑,“朕若和卿卿有个孩子,必会像卿卿一般贴心。” 沈骊珠眉梢微扬,正想要出声回应,便被堵住了双唇,瞬时被卷入狂风暴雨中沉浮。 白玉屏风隔绝了满室的春色,殿内伺候的宫人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才传来了叫水的声音。 翌日,元景年如往常一样起身,却见沈骊珠不似往日睡得那般沉,朦朦胧胧睁开了双眼,额间似有汗意,眼底有不明显的青色。 想起夜里女子不似往日乖乖的窝在自己怀里,而是睡在一侧不停翻来覆去掀被的动静,他便知女子确实被暑热折磨的不清。他俯身下去,轻哄了两句,让女子继续睡,便吩咐宫女过来给女子打扇,将室内的冰块放的近些。 整理好朝服,将要走出内室时,元景年低声吩咐站在门口的文岚,“将冰块先加上一些罢,让你主子忍着些,近日便会去行宫了,那时会舒适不少。”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沈骊珠本是暑热难耐,迷迷糊糊察觉到皇上似乎起身了时,忽然一阵凉风传来,周身的温度顿时舒适了许多,便又沉沉地睡了下去,待她醒来时才发觉已经将近午时。 “主子醒了?”文瑶放下手里的凉扇,凑上前去。 沈骊珠这才发现床前不远处的冰块和一旁打扇的几个宫人,正想出声便听见文瑶清脆的声音,“主子,皇上心疼您,晨起时特意让我们放过来的呢。” 沈骊珠唇间泛起笑意,动了动便觉得有些酸软,突然想起近日似乎是去坤宁宫请安的日子,“怎么今日请安没有叫我起来?” “主子,见您好不容易睡得这么沉,我便让文琪去给您告假了,再说皇后娘娘说了侍寝后当天可以不用前去请安的。”文瑶嘟囔道。 “知道你们心疼我。不过下次还是把我叫起来吧,本就是三日一次,若因为这点事不去,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沈骊珠刮了刮文瑶的鼻子,柔声道。 “好吧。对了,皇上说过些日子便去行宫避暑了,到时候主子便不必每日闷在宫殿里这般不适了。”文瑶又笑盈盈道。 “那可太好了。”听闻这个消息,沈骊珠是真心实意的有些开心了,虽说往年宫里也会去行宫避暑,但到底还没有到最暑热的日子,如今能够早些去着实让人十分惊喜。 果然,没过几日,坤宁宫便传来消息,让随侍去行宫避暑的宫妃早些准备,五日后便起行。 “林贵人非要去行宫么?” 第020章 意外。 坤宁宫,皇后正和贤妃二人在核对此次前往行宫的宫妃名单,翻到林贵人这一页时,皇后皱眉道。 虽说宫中如今的妃嫔不多,但带上伺候的宫人数量还是不少的,皇上提前吩咐了此次去行宫便让贵人以上位份的宫妃随行。正巧大公主近日有些受凉,贤妃便主动告知皇后此次便留在宫中,帮皇后协理相关事宜。 林贵人上次受了惊吓便被御医说静养,此行去行宫虽距离不太远,但毕竟也要舟车劳顿一番,皇后本是想要安排她就好好留在宫中安胎的,谁知贤妃递上来的名单上又有林贵人的名字。 “启禀皇后娘娘,臣妾本是告知了林贵人此次的安排,谁知她昨日亲自上门和臣妾说在宫中实在暑热难耐,食不下咽,想必去行宫温度更凉爽些,想必也能够有助于安胎。又说此次皇上安排去行宫的名单中本就有她,臣妾无法只好将她放在了名单上面,来问问娘娘的意思。” “罢了,这是她自己偏要去,去便去吧。本宫自会和皇上说明,到时便再多带几个御医罢。”皇后将名单翻过这一页,又和贤妃安排起其他的事宜起来。 六月中旬,在一片嘈杂的蝉鸣声中,沈骊珠跟随帝后和各宫的妃嫔来到了清徽行宫避暑。 清徽行宫位于祁山脚下,环境清幽,引山上清泉入内,其中形成的最大的一个湖泊名为千泉湖,其余的亭台楼榭便分布其间。此次来行宫的妃嫔人数不多,故而各个宫妃都分配有独立的院落。 第35章 “昭才人,这边便是您居住的钟玉轩了,奴才已经提前布置好了,若是您还有其他的要求尽管吩咐奴才去办。”引路的内侍将沈骊珠带到了分配的宫殿处,一路殷勤备至,细心介绍了行宫各处的景致。 “有劳公公费心了,此处布置得甚好。”沈骊珠见到眼前的院落甚是满意,虽比不得长乐宫宽敞,但却也清新雅致,青砖铺地,杨柳成行,东南角有一片莲花池正飘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文瑶将准备好得赏银递给引路的公公,“多谢公公指引,主子第一回 来行宫,若有什么避讳,还需公公提点一二。” 内侍喜气洋洋地接过文瑶给的赏银,颠了颠,便知道分量不轻,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些,早知道昭才人如今是皇上皇后面前的红人,果然处事就是大气,恭敬地道,“姑娘客气了,行宫各种皇后娘娘都提前安置妥当了,并无什么忌讳,不过前几日刚下了一阵子雨,千泉湖附近恐怕有些湿滑,才人赏玩时还需注意着些。” 文瑶又恭维了几句,这才把引路的公公打发了出去。 “且先将行李安置妥当,再认一认宫中伺候的人罢。明日一早还需给皇后娘娘请安呢。”沈骊珠走进室内,吩咐身后的文瑶、文岚道。行宫自有伺候主子的人,随行的宫妃大多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女,沈骊珠便将信任的文琪留在了长乐宫管理相关事宜,带了文瑶、文岚来。 “是,主子。”二女应声道,说完便忙络起来。 此时,距离钟玉轩不远处的云烟阁中,林贵人正将其余宫人打发出内室,只留下了走路还有些异样的素月在身边。 “素月,辛苦你伤势还未好全便又一路奔波到这儿,但是你知道的,我如今只信你一人。”林贵人拉着素月的手道,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色。 自从那日皇上去咸福宫发作了一番,宫里便又多了几个眼生的宫人盯着她,林贵人总觉得是宫里其他人派去想要害她的,每日心神不定,惶惶不安,厌食、呕吐种种妊娠反应折磨得她夜夜不得安眠。 御医来给她诊脉也总是面色沉沉,只给她开一些安胎的药让她吃着,问他其他的也不说话,只说皇子发育得不错,让她好生养着。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若是真的不错,怎会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呢。 “主子愿意信重婢子,是婢子的福分。”素月忍着身上的痛,安慰林贵人,“如今皇上不同意主子生下孩子后交给婉贵人抚养,如今也只能小心谨慎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明白,只是如今就算我小心谨慎着,恐怕......”林贵人眉心紧蹙,想起来之前婉贵人来和她剖心置腹说的话。 “林姐姐,如今皇上心意已决,太后娘娘也奈何不得。如今皇后娘娘没有嫡子,你生下若是皇子,恐怕皇后会有此心意呀,皇长子若是成为嫡子倒也不妨是一段好造化,只是怕姐姐生下皇子后,万一娘娘容不得宫中还有皇子的生母在,那就......,不过这也只不过是妹妹的推测,林姐姐且不要当真,还是安心养着身子的好。” 却不知那日婉贵人的话实实在在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没过两日内务府就说按照皇上娘娘的吩咐给她送来两个新的侍女差使,她哪里敢相信这几个人,只能打发她们在外院看着,不敢教她们近身。可是无论她如何谨慎,这可是皇后娘娘啊,后宫之主,又深得陛下信任,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除非......她心中下定了主意。 “素月,明日便按照计划实施吧,事情拖得越久,我心里越不安生。”林贵人抓住素月的手紧了紧。 素月感受到手背的刺痛,原是林贵人的护甲划伤了自己,忍着不适,柔声道,“主子若是决定了,婢子自当为主子效劳。主子放心,婢子一定办好此事。” “嗯,你暗中小心些,千万不要让别人察觉。”林贵人吩咐道,说完又捂住自己的腹部,在一旁干呕起来,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你去安排吧,让素婵进来伺候。” 素月垂眸,掩去眼底的一抹嫌恶,转身走出殿外,向站在太阳底下的素婵冷脸说了一句,“主子让你进去伺候,你仔细着些。” 素婵应了声,便又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殿内,很快殿内响起了林贵人的责骂声,“你动作快点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知我养着你干什么用的......” 次日一早,沈骊珠便带着文瑶去仪元殿给皇后娘娘请安,竟看见了好几日未见的林贵人出现在了殿内,如今按着位份排座,林贵人便坐在了她的下首。她眼瞧着林贵人脸上虽然细细用脂粉妆扮过,却依然能够看出眼下的青黑,她正打算询问一番时,便见到皇后娘娘出现在视线内,便收起了心思,起身向皇后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后转身坐下,扫视过下首坐着的妃嫔,便也发现了近日林贵人来了,微微凝眉,眼底划过一丝诧意,“林贵人近日怎么来了,不是派人和你说了让你不必来请安么?” “多谢皇后娘娘宽仁,近些时日臣妾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了,想到好些时日没有见过各位姐姐了,近日便过来和各位姐姐们说说话。”林贵人眸色变了变,起身恭敬地回复道。 “还不扶你们主子坐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皇后出声吩咐林贵人的侍女扶她坐下来,她是真心不知道林贵人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不安分地待在宫里,四处乱转,生怕别人忘记她有了身孕。 第36章 “瞧着林贵人倒是清瘦了一些,可是孕中吃的不合胃口?”宁婕妤一脸关切地看向双手抚着肚子的林贵人。 “多谢婕妤娘娘关心,臣妾确实孕吐有些厉害,不过有御医每日给臣妾诊脉,倒是也并无大碍,说过些时日变好了。”林贵人低着头,回应着。 “噢?我记着许姐姐当年怀着祈安公主的时候也是反应得厉害,你不妨问问许姐姐是否有得用的药方子?”宁婕妤温声道,瞧了瞧坐在对面的许婕妤。 “我当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子,只是按照御医开的开胃的方子吃了几剂,让小厨房里做了些开胃的吃食配合着食用了些时日,若是林贵人需要,稍后我便派人给看顾你的御医送去。”许婕妤浅浅笑了笑。 “多谢婕妤娘娘关心。” “那可再好不过了,林贵人你可是怀着皇上后登基的第一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宁婕妤一副为着林贵人打算的模样,显得和她格外亲近。 “行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林贵人直接派人和本宫说便是。时候不早了,没什么事情便先退下吧。”皇后打断了宁婕妤的话,出声道。 “是,臣妾恭送皇后娘娘。”宁婕妤见皇后出声,倒也没再开口,见皇后走后只对林贵人笑了笑便也带着人走了。 由于许婕妤如今和公主分到了梨香苑,与钟玉轩并不同路,沈骊珠和许婕妤略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文瑶走了。 不想没走几步路却迎面碰见了婉贵人带着她的侍女雅彤走过来。 “昭才人安好。”婉贵人神色自然给沈骊珠行了礼。 “婉贵人。”沈骊珠回了一礼,入宫来她与婉贵人一向相处不多,婉贵人身份不同,为了避免别人误会,她向来都对其敬而远之,每每相见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见婉贵人打了招呼还没有走,便又问道,“婉贵人可是有什么事?” “说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婉贵人抬眼看了看沈骊珠,一副为难的样子。 “婉贵人不妨直言。” “昭姐姐,应当知晓臣妾入宫后和林贵人便相处的极好,一向情同姐妹,在宫中时同住在咸福宫,便也相互有个照应。只是到了行宫,兰心阁和云烟阁隔得略远了些,却怕一时看顾不到,林贵人近日又有些身子不适,若是姐姐方便,可否看顾林贵人一二。”婉贵人一脸忧色。 钟玉轩确实距离云烟阁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婉贵人有此言虽有些冒昧但也不算毫无缘由。沈骊珠浅笑道,“婉贵人和林贵人姐妹情深,倒真是让我羡慕。只是我平日里是个不大管事的性子,只怕一时难以周全,若是林贵人有什么不妥,告诉皇后娘娘应会更实用些。” “昭姐姐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了。如此便不耽误昭姐姐的时间,我便先告退了。”婉贵人没有纠缠,似乎也就是随意一言,沈骊珠虽然有几分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便继续往钟玉轩走。 “主子,你看那是不是林贵人?她站在湖边作甚?昨日那个领路的内侍还说近日下了雨,所以湖边湿滑呢。” 刚走到千泉湖,沈骊珠听到文瑶在身侧说道。她顺着文瑶指的方向看去,发觉似乎的确是林贵人和她的侍女站在离千泉湖不远处,仿佛林贵人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在湖边来来回回的晃悠着,身后的侍女一副想要阻止却不敢的模样。 沈骊珠皱了皱眉,虽说林贵人和她素无交际,但毕竟如今怀有龙嗣,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今日在一旁看着倒也说不清,“走,先去看看,你让人去和皇后娘娘说一声。” 素婵简直是被林贵人近些时日折磨的不轻。这些时日林贵人总将她丢在一边和素月不知在殿内说些什么,对她也是动辄挑刺打骂,脾气一点就爆。今日早上林贵人突然安排让她跟着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她还以为林贵人这是又对她有了几分亲近,心中还高兴了一会儿。 谁知请安之后,林贵人走到千泉湖之后,便一直在湖边来回转悠,神色似是紧张不安的样子,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只听见说,“不是故意的”、“原谅”几个字眼。素婵生怕主子在湖边摔了,想要走上前去扶她离开,却被她挥手推开,她便只好不近不远的跟着。 沈骊珠一路走过来,离沈贵人三两步距离时停了下来,却见她神色焦躁不安,脸上似有冷汗,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轻咳了一声,担心贸然出声惊扰了她。 林贵人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昭才人站在面前。她稳了稳心神,手里捏紧了帕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昭才人安好。” “林贵人怎么在此处?日头快要上来了,不如我送林贵人回宫歇息罢。”沈骊珠柔声劝慰道,示意文瑶将人扶近来些。 素婵简直大喜过望,连忙准备上前帮着去扶林贵人。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不知为何林贵人脚底一滑便向后仰去,面色惊恐。沈骊珠神色一紧,连忙向前一步拉住林贵人,正当她拉住林贵人手将其往回带时,却只觉一道力袭来,自己向后倒了下去...... “主子!快来人,主子落水了!” 第021章 质问。 好冷,全身上下泛起的寒意仿佛要沁进骨子里,怎么会这么冷......沈骊珠觉得自己仿佛沉在漆黑一片的水底,无论无何挣扎都睁不开眼。 “御医,主子一直在说冷,这可怎么办?主子怎么还没醒?”文岚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沈骊珠烧得满脸通红,额角不断的冒着冷汗,浑身发抖,嘴里一直小声地说着冷,一边拿着用温水打湿的帕子擦拭主子脸上的汗珠,一边又往主子身上加了一床被子。 第37章 文瑶站在床头,一脸空白,她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明明方才主子让自己去扶林贵人,她才走了两步,便见林贵人脚下一滑,她正想要伸手拉住,余光看见主子也伸了手,刹那之间主子却转身落入湖中。她正惊慌失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见几个宫人将主子救了起来,她只知道将主子搂在怀里,一路又跟着回了钟玉轩,等到太医过来为主子诊治时才堪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贵人,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坐在钟玉轩外厅的主位上,一脸厉色地看着下首站着的一脸不安的林贵人。 方才妃嫔请安之后,她在仪元殿正在处理行宫的安置事务,便见一个玉瑾带着一个宫人进来,说是昭才人看到林贵人一人在湖边,担心出事,所以先行过来禀报一声。她正准备派人过去看看,没想到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宫人神色慌张地说昭才人落水了。 林贵人此时也一脸惊惶,面色惨白,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要制造一场她不小心流产的意外,既能保全自己,又能博取皇上的同情。昨日她便安排了素月在今日请安后提前在湖边的一处放几颗湿滑的石子,自己会假装意外在湖边滑倒,如此便能将她流产之事归结到行宫宫人不尽心上。 但今日走到此处时,她又有些害怕,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真的要这样做吗?万一以后再也怀不上孩子了怎么办?如果只是她多疑,岂不是是她自讨苦吃?她正在湖边徘徊不安之时,却看到了昭才人。 昭才人出言要送她回去,她便知晓今日的计划要暂且搁置了,那一瞬间她有些惊惶,但隐隐又松了一口气,但不知如何她却突然脚底一滑,那一瞬间她便后悔了,她不该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当有一双手把她拉住时,她只是想要自己站稳,不是故意将昭才人推下去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说?若是说她是不小心将昭才人推下去的,皇后会相信吗? 皇后见林贵人一副惊惶失措,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的模样,有些忍不住压在心底的怒气,“怎么,昭才人在你眼前落水,你什么都没看见吗?”顿了顿,又想到林贵人此时怀有龙嗣,不能再出事,沉声道,“把林贵人和昭才人的侍女带过来。” 素婵和文瑶被宫人带过来,跪在地上。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婵此时也是满脸惊色,她是亲眼看见昭才人要去救主子,却被主子推下湖的,可是主子若是有事,她如何也讨不到好,不,她不能这么说,抬头望了一眼站在前面的主子,她稳了稳声音,“婢子,婢子看到,似乎是昭才人想要去拉主子,自己没有站稳便落了水。” “对对对,就是这样,是昭才人自己没有站稳。我没有拉住她,她便自己落了水。不关臣妾的事。”听见素婵这么说,林贵人醒过神来,连声道。 “你说呢?”皇后皱了皱眉,又将视线投向文瑶。 “林贵人在胡说些什么,主子分明是看到你要摔倒所以出手救你才落水的,早知你如此混淆黑白,我便是拉住主子也绝不会让她上前一步。”文瑶眼神中闪着怒气,心底充满了懊悔,若不是她和主子说林贵人站在湖边危险,主子也不会去救这么一个白眼狼。 “皇上驾到。”钟玉轩殿门外突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声。 皇后起身下来,起到门口和殿内其他人行礼拜见皇上,却见皇上脚底带风,一言不发,便直接走进了内室,她一怔,自然地先起了身。 “昭才人如何了?”元景年神色略有几分紧张,看着女子单薄无力的身子躺在床上,身上时不时的轻颤,沉声问道。 刘亓从后方小跑进来,方才听到说皇后娘娘宫人通传昭才人落水了,正在处理政务的皇上扔下折子便快步来了钟玉轩,他都没来得及安排御架,便一路追着过来了。缓了缓急促的呼吸,站在皇上身后,他垂眸便看到皇上龙靴上沾染着几滴泥点子,不由暗自咂舌。 “启禀皇上,昭才人落水后得救及时,如今并无性命之忧,方才臣已经给昭才人喂了汤药,不出一会儿便能转醒了。只是......”御医瞧了一眼皇上的神色,手心攥了攥,小心翼翼道,“只是昭才人本就体虚,之前虽服用了一段时间补药,身子略微好了些,但此次落水受凉,寒气入体,恐怕一年内难以有孕,还需多加调理。” 内室一时寂静无声,文岚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谁都知道在后宫之中,子嗣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如今主子伤了身子,皇上眼下虽是怜惜宠爱,谁知道之后又会如何。 元景年听到御医说完无性命之忧,略松一口气,“朕要你们用上最好的药,务必让昭才人身子无恙。”,说完,见女子难受的眉心紧皱,上前几步拿过文岚手中的帕子,轻轻抚过女子的脸颊,女子脸上的温度烫得让他手指微颤。 过了一会儿,想起厅外的皇后和林贵人,元景年将被子给沈骊珠掖紧了,站起身来,冷声吩咐道,“照顾好你们主子。”说完,便向外走去。 见皇上出来,皇后又向皇上行了一礼。 “坐吧,到底怎么回事?”元景年示意皇后起身,坐在了上首。 “皇上,今日请安后,昭才人派来宫人说林贵人和其婢女单独在湖边,似有争端,担心林贵人身体有恙,臣妾正想派人前往却不想传来了昭才人落水的消息。根据方才昭才人贴身侍女所言,似乎是林贵人滑倒,昭才人伸手去拉林贵人,不知怎么便落水。林贵人说是昭才人自己没有站稳,这才落入湖中。”皇后语气平缓,将事情一一说明。 第38章 “求皇上为主子做主。今日请安后,婢子随主子回钟玉轩,远远见到林贵人带着侍女在千泉湖边拉扯,婢子昨日听行宫宫人提醒说前些日子下雨,湖边湿滑,便告诉了主子,主子担心林贵人在湖边有什么不测,这才带着婢子过去,出言让婢子送林贵人回去。谁知,林贵人差点滑倒,主子伸手去教林贵人,这才被拉扯进湖里。”文瑶稳了稳心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臣妾,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臣妾只是想着好不容易来了行宫,想着今日天气不错,在湖边走走,便见昭才人过来说了几句话,想要拉臣妾,不过没有站稳便自己掉进了湖。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林贵人站在一旁,眼神晃了晃,略带几分惊色的说完。 “朕不是让你自己在宫中好好待着,没事跑到湖边干什么?难道昭才人是脑子坏了故意把自己摔到湖里不成?”元景年眼神扫过下首立着的林贵人,厉声呵斥道,眼底浮现出明显的不耐。 “臣妾知错,御医说,臣妾需要保持心情愉悦,这才想在湖边走走的。昭才人落水真的和臣妾无关呀。对,素婵,臣妾的婢子素婵看到了的,是昭才人自己落水的。”林贵人不敢抬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颤巍巍地说道。 “抬起头来,看着朕,你再说一遍,昭才人落水当真与你无关么?”元景年转了转指节上的扳指,语气平淡无波,周身散发的气场却让室内的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林贵人还记得那日在咸福宫内,皇上出声将自己的贴身婢女拖下去杖责也是这般别无二致的语气,落在耳中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惊雷,她不敢抬头看皇上,更不敢出声,脑子里面一阵恍惚,忽然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被一旁跪着的素婵眼疾手快地接住。 元景年一顿,睨了一眼身侧的刘亓。刘亓急忙让人将林贵人扶起放在一旁的榻椅上,将内室的御医叫过来。 “皇上,林贵人是受了惊吓晕过去了,林贵人如今身怀皇嗣,近日却一直神思忧虑,如此下去,恐怕于皇嗣有碍,万不能再受惊吓了。”御医诊完脉,俯身说道。 皇后见其情形,知是今日无法辩出个结果了,林贵人所言处处是错漏,但仅凭她身怀皇嗣,便不能再做处置。昭才人此事,只能说是不了了之了。 “皇上,此事不如容后再说,如今最重要是还是皇嗣和昭才人无恙,不如先派人将林贵人送回宫去。”皇后柔声说道。 元景年没有出声,冷冷地看着一旁躺着的林贵人,余光一扫,看到婉贵人站在角落里,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昭才人落水后,臣妾听到惊呼,正巧臣妾身边带着的一个小宫女,便让她将昭才人救了上来,这才一路跟着来了钟玉轩。”婉贵人往前走了几步,恭敬行了一礼,柔声说道。 元景年看向皇后,皇后微微点了点头。 “主子,你醒了?”内室传来一声惊呼。 第022章 醒来。 沈骊珠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见文岚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张了张口,一时却没发出声音,只觉得口中格外苦涩,似乎是汤药留下的苦味。 文岚连忙将温热的茶水端过来喂主子喝下。 茶水滑过嗓子,稍微润了润沙哑的喉咙,沈骊珠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察觉到自己额头上盖着打湿的帕子,她皱了皱眉,微微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身上盖着的两床被子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正想示意文岚将身上的被子拿走,便见皇上从门口大步朝她走过来,皇后落后两步跟在后面。 “你醒了,觉得可还好?”元景年越过一旁行礼的文岚,大跨步走到床边坐下,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直直的望着她。 沈骊珠看着皇上皇后走近,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挣扎着想要起身,“皇上,皇后娘娘。”张口才发现嗓子沙哑无力。 “起来做甚,好好躺着。”元景年将沈骊珠的手包在掌心,能察觉到手心滚烫,似有汗意,眉心微动,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向一侧候着的御医问道,“昭才人怎么还在发热?” “禀报皇上,昭才人寒气入体,一时发热是正常的,如今既已转醒,便已无大碍,待再服下几剂汤药,热症便能消退了。”御医在一旁应道,心里松了一口气,招呼手下的侍医将药端过来。 文岚见状正想要将药接过来,喂主子服下,却见皇上将手伸出来,便又退了下去。 见又是汤药,沈骊珠不自觉地眨了眨眼,抓了抓身上的被子,心中不免长叹一口气。 元景年将药一口一口给沈骊珠喂下,见眼前女子吞咽的难受却不发一言只乖乖地张口将药喝了下去,眼神流露几丝心疼。 待喝完了药,沈骊珠用茶水漱了口,这才想起来自己落水之前的事情来,轻声问道,“林贵人可还好?” “操心别人作甚?落水的人可是你。”想起方才林贵人一脸心虚惊惶地辩解模样,元景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甚至不愿再提及林贵人的名字。 “皇上,林贵人怀着皇嗣,臣妾无妨的。”沈骊珠心里想着自己落水前的那道推力和林贵人眼中的害怕神色,心中微动,面色却不改温柔。 皇嗣,元景年自然清楚沈骊珠和林贵人并不相熟,此番为救林贵人落水必然是因为她腹中孩子,是为了他的孩子。看着女子苍白的脸色,被汤药稍稍润湿的嘴角和御医诊治时说的话,他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涩,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第39章 皇后进内室之后便一直站在皇上身后不远处,此刻见皇上看着昭才人不作声,一脸疼惜的模样,便开口道,“林贵人很好,本宫已经派人将其送回她宫中,昭才人安心修养便是。” “如此便好。”沈骊珠朝着皇后微微一笑。她刚刚醒来,又强撑着精神说了好些话,可能是御医开的药起了效,此时又觉得昏昏欲睡起来,但还意识到皇上和皇后还在室内,便又努力睁大了睡意朦胧的眼睛。 察觉到沈骊珠脸上的倦色,元景年缓过神来,抚了抚女子的脸,低声道,“睡吧。待你睡醒,朕再来看你。” 闻言,沈骊珠唇角微微扬了扬,实在撑不过睡意,不过一会儿便又闭眼睡熟过去。 察觉到沈骊珠的呼吸变得平缓,元景年站起身,示意周围伺候的人都小声些,便出了内室,看着身后的文岚和文瑶,沉声道,“照顾好你们主子,朕不管你们之前和昭才人有什么主仆情分,下次若再出了事,便也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闻言,文瑶的脸色又是一白,愣愣地被文岚扯着跪在地上告罪。 元景年扫了二人两眼,没说什么,便出了钟玉轩。 皇后见状,嘱托了照顾昭才人的御医和钟玉轩的宫人几句,便带着人也走了。 待沈骊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申时,发热已经好转了不少,身子也有些气力,此时便察觉到腹中空空了。 文岚将一碗清粥端过来,“主子,御医说暂且需吃些好克化的膳食,等再好些再吃些别的。” 沈骊珠点点头,被文岚扶起来靠在床头,接过碗勺。待喝完粥,她才发现文瑶不在内室,将碗递给文岚,随口问道,“文瑶呢?” 听到主子问话,文岚端着碗瞧了瞧主子的神色,“文瑶她说是自己害的主子落水,又被皇上训斥了几句,非要一个人在外面跪着呢。” 沈骊珠皱了皱眉,“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叫她进来。” 文岚心中一喜,文瑶自从主子落水回来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劝她也不说话,这会儿主子发话了,赶紧便出去将文瑶传唤进来。 文瑶一瘸一拐的走进内室,跪了两个时辰,腿脚已然麻了,看到主子靠在床头的虚弱模样,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嘭地一声又跪在床前,“小姐。” “这是怎么了?快把她扶起来,看看膝盖磕红了没有。”沈骊珠被文瑶突然跪下吓了一跳,连忙吩咐一旁的文岚。 “小姐,都怪我,若是我没有提林贵人,若是我扶住主子了,主子就不会落水了,都是我的错。”文瑶甩开文岚扶她的手,眼泪像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怎么是你的错呢,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赶紧过来,不然我可真生气了。”看着文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沈骊珠没好气的招手。 文瑶磨磨蹭蹭地挨过去,沈骊珠示意她掀开裤角,果然膝盖处红紫一片,还有些蹭破了皮,吩咐文岚赶紧把宫里带的伤药拿过来给文瑶敷上,又轻轻擦了擦文瑶哭花的脸。 “不是你的错。”沈骊珠顿了顿,示意文岚让内室的其他人都退出去,才说,“若是我感觉的不错的话,是林贵人推我下去的。” “什么?”文瑶和文岚一脸震惊,文瑶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下子从床侧蹦了起来。 “小声些,虽不知她是不是故意推我下去的,但确实是我拉她起身的时候,她手上用力一推,我才没有站稳,摔下去的。”沈骊珠拍了拍文瑶的手,语调平缓。 “太过分了,林贵人果然是个白眼狼,她方才在殿内竟还说是主子自己没有站稳才摔了下去,和她没有关系,我这就去找她。”文瑶一副气急地模样,转身就想往门外走。 文岚一把将文瑶拉了回来,忍住心底的怒气,“冷静些,别冲动,听主子的吩咐。主子怎么方才不和皇上说呢?” “林贵人怀有身孕,无论如何皇上也要看在皇嗣的面上,我若是提出来,只怕让皇上为难。再说当时只有我和林贵人在那里,虽说事实如此,但也没有证据。”沈骊珠平心静气的朝二人解释。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她不成?”文瑶气急,眼里仿佛要蹦出火星子来,愈发觉得当时她便不应该多事提醒主子林贵人在湖边。 “自然不会,我虽不愿生出事端,但也不会任由别人恩将仇报,欺负到头上来。”沈骊珠眸色沉了沉,“林贵人此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她无事怎么会在湖边这么危险的地方去,想办法暗中盯着些云烟阁,尤其是林贵人身边的那个侍女,此事一定有我们忽视的地方。” “主子放心,我这便安排下去,定会揪出林贵人的狐狸尾巴出来。”文瑶二话不说,神色一紧,便想往外走。 “哎,此事不急,你先让文岚给你把伤药涂了,你看看你,怎么对自己这般狠心。”沈骊珠无奈叫住文瑶,给文岚使了个眼色。 文瑶又红了眼,像根木头一样被文岚扯过去敷药,主子对她这样好,都怪她自己没留心,一时又心中暗恨,此番一定要让林贵人付出代价。 云烟阁。林贵人被人抬回来后躺了一会儿,也悠悠转醒过来,看见床边伺候的素月和素婵,有些不安地问,“昭才人醒了吗?皇上和皇后说什么了?” “回禀主子,昭才人在您晕过去不久便醒了。皇上皇后没说什么,吩咐让主子您安心在宫里修养,暂时便先别出去了。”素月连忙答道,将皇后娘娘禁足的旨意换了个说法,柔声安慰林贵人。 第40章 “好好好,那就好,我不出去,就在宫里。”林贵人庆幸地长吁一口气,看来昭才人自己落水后怕也是忘记是被自己推下去的了,并没有和皇上皇后提及此事,提着的心缓缓放了下去。 转眼又看见素婵站在一边,她心知素婵定然是看见了她推了昭才人一事,才在钟玉轩时为她遮掩,她一时觉得不自在起来,总觉得素婵心里在讥笑她那不堪的模样,不愿意再去看她,故作冷意道,“素婵下去吧,这里有素月便可以了。” 素婵没有作声,转身便退出了殿内。 她已然心冷了,自从主子有孕以后,她便觉得主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胆小单纯的小宫女了。两人自入宫起相互陪伴,相互鼓励的情谊也已经消磨殆尽了。 她暗自苦笑一声,可能是她一直识人不清罢了,如今才看清了林贵人的真面目。钟玉轩的遮掩便当作是她为这些年的情谊画上的句号罢,再之后,她与林贵人之间便只余下主仆关系了。 第023章 揭露。 月色入户,荷香四溢,夏日的晚风吹拂在身上带来些许的清凉。 自沈骊珠落水之后,元景年不知为何心里总惦念着她,不自觉便走到了钟玉轩。他照例挥退了宫人的请安,越过挡在内室外的白玉屏风,走了进去,一眼便瞧见坐在桌案旁专注地拿着一本书册看着的女子,时不时还与身边的侍女耳语几句,神色少有的认真。 沈骊珠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身子已然好了许多,此时正琢磨着前段时日答应给皇上送的荷花糕的做法,拿着方子细细地看着。听到内室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微微抬头,便见皇上走了进来,慌忙地将手中的方子夹在一旁的书册里,便起身准备向皇上行礼。 “卿卿,在看些什么?”沈骊珠行礼到一半便被皇上扶起来,听到皇上询问,莞尔一笑,“不过是些杂书,打发时间罢了。” 二人在窗边的榻上坐下,宫人早预备好了茶水和糕点放在小桌上。 元景年没有多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向女子白皙透亮地脸颊和那双灵动的杏眸,“身子可还好些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然大好了,御医照料的十分用心。”沈骊珠眉眼舒展,拿了一块绿豆酥递给皇上,“这是臣妾侍女做的绿豆酥,吃起来很是爽口,又能清热解暑,皇上不妨尝一尝。” 女子玉指纤纤,未施丹蔻,夹着糕点的指腹带着淡淡的粉色,元景年放下手中的杯盏,却并未接过绿豆酥,而是微微俯首将女子指尖衔着的糕点接了进去。 沈骊珠始料未及,还带着湿意的双唇碰到了指尖,不由得指尖一颤,将手指连忙抽了出来,微微蜷缩,收回到宽大的袖口之下,面上也浮上了几丝红晕。 元景年将口中的糕点慢慢咀嚼着,后知后觉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有几分孟浪,拿起杯盏又喝了一口,掩饰住自己一时的尴尬。 沈骊珠便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耳尖泛起红意,不由得有些好笑,心头的羞赧倒是少了几分,当作自己没有看见的,又拿了一块绿豆酥尝了起来,“皇上觉得味道如何?” “嗯,味道不错。”元景年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平淡的回复道,“倒是有几分手艺。” 沈骊珠笑容明显了些,柔声道,“文瑶若是听皇上这样夸她,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皇上上回可是把她吓到了。” 元景年来沈骊珠这儿也不少次了,对伺候她的贴身侍女倒也有几分眼熟了,听到她这样说,自然想起来沈骊珠落水那日他对伺候她的侍女说的话,知晓女子是在帮自己的侍女说好话,他无奈地笑了笑,“你就是太心软,惯的她们没边了。” 沈骊珠眨了眨眼睛,故作撒娇状,弱弱的唤了一声,“皇上。” “罢了,让她进来吧。”看到女子眼中的恳求的神色,元景年叹了口气。 文瑶从外室走过来,跪在地上磕了头,期期艾艾地告了罪,“婢子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婢子之后一定好好照顾主子,不让皇上忧心。” “起来吧,看在你主子多次护着你的份上,朕便不再与你计较。你主子既然觉得你做的绿豆酥不错,下次便再多花些心思。”元景年看了文瑶一眼,向身后的刘亓使了个眼色。 刘亓立马走上前,满怀笑意地从怀里掏出赏银递给文瑶。 “多谢皇上,多谢主子。”文瑶收起银子,连声道谢。 元景年挥了挥手,示意文瑶可以下去了,却见文瑶又走到沈骊珠身边朝她低声说了几句话,似乎在问些什么。见沈骊珠看了他一眼,略带一些迟疑的神色,他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事?” “臣妾今日本是想着要去看看林贵人,没想到皇上这时候过来了,方才文瑶正说从御膳房那儿拿了些对孕妇有益的药膳,是否要一起送过去。”听见皇上问及,沈骊珠顿了顿,但还是开口说道。 一听见沈骊珠提及林贵人,元景年瞬时脸便沉了几分,“你怎么还在想着她?” 沈骊珠一时没有出声,只低着头,也没有看向对面的人。 云景年正想出声让沈骊珠说话,却见面前女子眼里流出几滴眼泪沿着脸颊划下,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起身坐到了女子身侧,将其揽住,音色也变得温柔起来,“卿卿怎么了,是朕一时迁怒了你。” 第41章 “臣妾,臣妾知道自己一时没办法为皇上孕育子嗣,林贵人腹中毕竟是皇上的子嗣,臣妾便想着孩子平安出生后,皇上也会高兴一些,便想去看看林贵人,并非故意要念着林贵人的。”沈骊珠眼圈红红地看着皇上,抽噎着道。 “是朕的错。”元景年想起御医在沈骊珠落水后说的话,那时他只欣喜女子没有大碍,却未曾想过一时难以有孕会让她多么难过,此时看着眼前女子流露出的情绪,他才知晓这些时日女子不过是强颜欢笑,而他却还在为他人与女子置气,一时只觉得懊悔不已,伸手将女子揽进怀中。 “皇上别这样说,是臣妾一时失态了。”沈骊珠顺势倚靠到皇上的肩上,轻声说道,“臣妾只想着林贵人能平安诞下皇嗣,便也不枉费臣妾落水一场了。皇上同臣妾一同去看看林贵人可好?” 看着女子恳切的眼神,元景年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顿了顿,轻轻抚了抚女子单薄柔弱的脊背,温和道,“好。” 皇上和昭才人有意去看林贵人,刘亓立即派宫人下去准备往云烟阁里去,准备先提前去往通报。 “不必了,朕和昭才人看一眼便走。”元景年制止了刘亓的动作,牵着沈骊珠的手便往林贵人住处去了。 钟玉轩和云烟阁相距甚近,未曾走几步路便到了云烟阁门口。此时已经时间不早了,自皇后下旨让林贵人禁足之后,除了御医日常来给林贵人看诊,便再无外人踏足,云烟阁守门的宫人门此时已有些昏昏欲睡起来,连有人过来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元景年皱了皱眉,斜了刘亓一眼,一言未发,便带着沈骊珠进去了。刘亓脸色难看了几分,云烟阁的宫人怎么如此懒散不堪,示意随侍的小宫人将人踢醒。待守门的人看清来得人是谁,这才一下子清醒起来,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刘亓让这些宫人跪在门口反省,这才小跑着跟皇上进到了云烟阁。 谁知刚进去,便见到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包裹的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跪在地上给皇上和昭才人请安,他定睛一看,似乎是林贵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素婵。 “大晚上的,慌慌张张拿着什么呢?”元景年一想到林贵人便心情不愉,此时来到云烟阁,见宫里的宫人如此不守规矩,举止懒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呵斥道。 素婵眼神闪烁,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将手里的包裹散落到地上,又赶忙把东西捡起来放到怀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婢子,婢子......” 见状,刘亓上前便将包裹夺了过来,发现是一些药材,有些奇怪地向皇上禀报,“皇上,是一些药材。” “叫御医过来。”见这宫女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元景年冷声吩咐道。 没等一会儿,御医快步从宫外走进来,听皇上吩咐后将药材拿到手里仔细进行查看,又细细嗅了一番,神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跪到地上,惊颤的说道,“回禀皇上,这药材当中似乎掺杂的有麝香。” 跪在地上的素婵一下子脸色惨白,瘫软在地,刘亓赶紧派人将她拿住,谁不知到麝香有致人流产的功效,在云烟阁查到此物,意图自不用说。 元景年脸色铁青,他虽厌恶林贵人,但毕竟其腹中怀有皇嗣,也容不得别人私下做这些小动作,冷冷地看了素婵一眼,“带进来。” 沈骊珠站在一旁,看了素婵一眼,没说什么,便跟着皇上进了殿内。 林贵人方才被宫人叫醒,自上次事件之后,她也收了心,不再作什么幺蛾子,每日吃吃睡睡,倒是一心想要好好养着腹中的皇嗣。 听说皇上和昭才人过来了,她心一颤,三个多月的身孕倒是有些显怀了,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被素月扶着走出了内室,向皇上和昭才人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昭才人,不知皇上和昭才人此时来是有什么事情?”林贵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们两眼,轻声说道。 “给林贵人搬个椅子过来。”元景年没有回答,只冷声吩咐道。 林贵人在素月搀扶下坐到软椅上,这才发觉素婵被人压着跪在下首,一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素月在林贵人身后站好,瞧见素婵面前熟悉的布料和药材,心中不好的预感顿生。 “说吧,谁指使你做的?” “奴婢,奴婢......”素婵凄凄地望了林贵人一眼,又看看了她身后的素月,垂眸间眼底划过一丝恨意和决然。 “谋害皇嗣乃灭门之罪,朕再问你一遍,是谁指使的?”元景年眸间划过冷意。 素婵一时瘫软在地,“奴婢说,奴婢说,是林贵人,是林贵人。” “放肆,信口胡言,难道说是林贵人自己要谋害肚子的孩子?” “不,奴婢没有说谎,皇上尽可问宫里的人,这料子是素月的,药材也是素月给奴婢让奴婢销毁的,主子怀孕之后害怕自己生下皇长子之后被皇子的养母害死,日日惊惶不已,所以才起了心想要让皇嗣没了,之前,之前在千泉湖,主子也是故意想要流产,没想到碰到了昭才人被昭才人救了,这才没来及的实行。” 说着,素婵又猛地朝林贵人磕了两个响头,“主子,对不起,奴婢可以为您赴死,但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啊,求皇上放过奴婢的家人。” 说完,素婵挣脱压着自己的宫人,余光扫了殿内的坐着的几人,便朝着殿内的侧柱撞了上去。 第42章 殿内一时被素婵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了,一时寂静无声。沈骊珠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坐在下首的林贵人听到素婵说的第一句话时便已经瘫软下去,此时更是心神俱颤。 “皇上,她已经死了。”御医上前试了试素婵的鼻息和脉搏,低声道。 第024章 落幕。 “好得很, 把林贵人宫里的宫人都拿下,给朕查。”冷冷地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神魂不知的林贵人,元景年怒极反笑。 刘亓派人将素月和其他宫人都拖到了殿外的院子, 一时之间, 杖打声,巴掌声, 训诫声, 哀嚎声不断从殿外传来。 片刻后, 刘亓从殿外进来,袖口还溅着血渍,恭声向皇上禀告,“回禀皇上, 这个名叫素月的宫女已经招了。林贵人因一己之私意图谋害皇嗣, 先是让她寻了麝香掺在药材里, 但担心被御医察觉。而后便设计在千泉湖边故意放了石子, 想要假装自己被绊倒, 但是当时遇见了昭才人也没有成功。” “林贵人, 你还有什么想要向朕解释的?” 林贵人早在素婵撞柱而死的时候, 便心生绝望, 她不知晓素婵是如何知晓她和素月的谋划的,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那些药材的, 更不知道她为何要以命相搏要出卖她, 难道素婵已经都知道了?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 但这都不重要了,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 她只能祈求皇上看在腹中皇嗣的份上留她一命, 她跪倒在地上,“臣妾只是一时想差了, 并没有真正谋害皇嗣啊,这毕竟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虽然让素月拿了药但是真的没有用,千泉湖边臣妾也已经后悔了,现在只想好好生下孩子。臣妾身份卑微,只是害怕,害怕去母留子,求皇上看在臣妾多年悉心侍奉,臣妾腹中孩子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林贵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自己的孩子,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早知如此,当初我怎么会为了你......”沈骊珠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双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指尖微微发白。 “少在这儿假惺惺。”听到沈骊珠说话,林贵人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今日这事来得猝不及防,昭才人来的时机这样巧,若是此刻她还以为昭才人对落水之事毫不知情那便真是愚不可及了。 “心思恶毒,愚昧不堪。”元景年眼神冷冽,带着戾气,看着地上的林贵人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既不愿要腹中皇嗣,朕便成全你,皇嗣出生之日便是你的死期,若是孕中再敢谋害皇嗣,你便带着你的九族一同给皇嗣陪葬。来人,将林贵人拖下去,让御医好好诊治,其余涉事宫人一律杖毙。” 说完,元景年不再看林贵人,站起身,牵起一旁的沈骊珠便往宫门口走去。 云烟阁的外院里血迹侵染进了青石板里,周围一片寂静,只余下了夏蝉在撕心裂肺地鸣叫,沈骊珠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林贵人的哀求声,但一瞬又没了声音,仿佛是被人捂住了嘴。她看了看身侧的皇上沉郁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紧了紧被皇上握住的手。 待将沈骊珠送到了钟玉轩,元景年松开她的手,缓了缓神色,温声道,“朕今日先回紫宸殿,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 沈骊珠一怔,却没有出声多作挽留,俯身行了一礼,恭送皇上离开。 元景年转身走了两步,转头发现沈骊珠还站在原处,又对文瑶吩咐了一句,“照顾好你们主子。”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沈骊珠见皇上走远,便也带着文瑶回到了钟玉轩内室,屏退了其余宫人。 沉默地在榻上坐了一会儿,沈骊珠开口打破了沉静,“素婵今日为何会寻死?” “婢子也不知晓。前几日婢子和素婵攀谈,只是将林贵人和她的侍女素月将其除去的意图告知了她。她今日便传信过来说一切都准备妥当,她会出面指认林贵人,希望主子能帮她将这些年的积蓄送给她宫外的亲人,却不想她今日竟做出如此举止。”文瑶此时仍是十分震惊。 早在那日主子吩咐她盯着云烟阁和素婵后,她怀着愧疚和对林贵人的愤恨便一直注意着云烟阁的一举一动,却不想听到林贵人和素月暗地里筹谋杀害素婵,以防她说出主子落水的真相一事。之后,她便故意借由在御膳房取餐时将此事告知了素婵,当时听闻此事素婵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扯了扯嘴角,竟然主动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林贵人意图谋害腹中皇嗣,说完更是主动提出愿意主动告发林贵人。 她都觉得此事进展的有些过于顺利了,但是素婵一直表现得十分配合,知无不言,观察了她几天,主子才设了今日之局,让皇上亲眼撞见林贵人意图谋害腹中皇嗣的真相。只是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素婵求死一事,主子也允诺了素婵此事过后会想办法向皇上求情饶她一面,没想到...... “婢子听说素婵和林贵人是同期入宫的宫女,还有同乡之情,二人在宫中相依为命十几年了,不想却落到今日的结局。”文岚站在一旁补充道。 “原是如此,恐怕素婵对林贵人怕也是恨之入骨了,宁愿一死也要将林贵人拖下水。”沈骊珠摇了摇头,此刻想起云烟阁的惨状还有些心底发凉。她虽知林贵人此事暴露出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皇上最后的惩处实在是杀人诛心,林贵人恐怕如今只能眼睁睁地数着日子,等着死期将至。 第43章 “罢了,暗中将素婵的积蓄送出宫去,让父亲想法子给她亲人送去吧。”沈骊珠叹了口气。 “对了,主子,还有一事婢子还没来得及和您说。”文瑶突然一拍脑袋,出声道。 “何事?”沈骊珠偏头询问道。 “今日素婵的传信中还提及了一事,是关于婉贵人的。素婵提及之前林贵人没来行宫之前被皇上责罚是因为她主动向皇上提及要将腹中皇嗣交由婉贵人抚养,皇上大怒,杖责了素月和素婵。却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次日皇上又给咸福宫里送去了赏赐。林贵人之所以总认为有人要弑母留子似乎也是受了素月的挑拨,而素月是太后派过去的人,恐怕也与婉贵人脱不开关系。就是不知主子落水一事,是否与婉贵人有关了。” “婉贵人?我记得这段时日似乎皇上也去了她那里几次。”沈骊珠皱了皱眉,她先前一直以为林贵人此事皆是她自己愚昧懦弱所致,却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婉贵人,“素婵说的可有证据?” “回禀主子,素婵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素月和婉贵人有联系,此事也只是她的猜测,但素婵既然提及,怕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文瑶如实答复道。 沈骊珠突然想起来那日救林贵人落水之前,婉贵人曾在路上拦住她说了几句让她照看林贵人的话。此时想来,若非婉贵人当时提及,她恐怕不会看到林贵人一个人在湖边时便下意识过去询问。只是,此事若说是婉贵人设计,也实在牵强了些,更别说那日她醒过来听说还是婉贵人安排宫人将她从湖中救起来的。 “此事按下不必再提了,日后多防备着些就是了。”沈骊珠沉吟片刻,低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洗漱罢。” “是,主子。”文瑶应了一声,便去为主子准备洗漱的用具去了。 今晚一时发生了太多事,沈骊珠原以为会难以入眠,却不想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抵不住睡意,沉沉坠入梦中,只是眉心还隐隐皱着。 翌日,行宫里各宫中都知晓了云烟阁发生的事,私下里暗潮涌动,却也无人在明面上再提及林贵人,仿佛这人便这般消失在了行宫之中,只余下了御前派过去的人日夜守着云烟阁。 日子一晃而过,夏日的荷花开得热烈,一簇一簇地铺满了钟玉轩院子里的池子。 “主子,皇上似乎有些日子没来了。”文岚将新摘下来的荷花递给正在插花的沈骊珠。自云烟阁那夜之后,皇上便大多宿在紫宸殿,比先前来得频次少了许多,虽说时不时刘公公来送来些赏赐,但毕竟比不上皇上亲至。 沈骊珠剪去多余的枝叶,将荷花放进案上放着的青瓷瓶,后细细端详片刻,总觉得还差了些东西,却一时没什么思路,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林贵人此事一出,皇上一时没有兴致也是正常。不过今日请安,皇后娘娘的确也提点了众妃几句。荷花酥的方子给御膳房看过了嘛?” “已经看过了,御厨说荷花酥工序看起来简单,但将荷花的清香保留下来并不容易,制作过程每一步稍有差池都会影响糕点的口味,还需要多费些心思。主子当真要自己亲自做么,若是伤了手可就不好了,不如让文瑶学着做如何?”文岚提议道。 “无妨,那便多学几次就是了。既然答应了皇上,自然还是要自己亲手做的才能显示得出心意。”沈骊珠摇摇头,拒绝了文岚,“将这些多余的荷花收起来,我这几日试着做做看。若是有不会的,再让文瑶教我。” 第025章 提议。 御厨所言非虚, 荷花酥虽然工序并不复杂,却需要手法细腻,尽管有文瑶在一旁帮扶, 第一次尝试做糕点的沈骊珠一连试着做了好几日, 院子里的荷花都被摘得只余下了几枝花苞。 “主子,你今日做的味道极好, 模样也甚是好看了。”文瑶将烘烤制成的荷花酥取出来装在玉盘中, 小心翼翼地端过来给沈骊珠看。 “我尝尝。”沈骊珠拿起其中一块细细品尝了一番, 笑了笑,“嗯,荷花和绿茶的清香交织,吃起来还算爽口。挑选些形状精细些的装起来我待会儿给皇上送去, 其他的你照常给皇后娘娘和许婕妤也各自送些过去吧。” “是, 主子, 婢子这就去装起来。皇上若是知道小姐这么用心, 定然会十分高兴。”文瑶兴高采烈的将糕点放进食盒里, 一个一个的摆放好, 又在食盒边放了一枝才采摘下来的荷花。 紫宸殿外, 刘亓正吩咐手下的小宫人去御膳房将祛暑的绿豆莲子羹端过来。自从云烟阁出事之后, 皇上虽然言行还如往常一样平淡无波,但毕竟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了, 他多少是能感觉到皇上的心情是不大好的, 但却无法出言劝慰, 毕竟懿仁太后当年也...... 刘亓微微叹了口气, 正准备进殿内给皇上换茶, 远远便望见了似乎是一个身着天青色襦裙的宫妃带着两个侍女走近来。他皱了皱眉,这些天皇上没怎么去过其他宫里。各宫的嫔妃们常来御前送些糖水吃食, 但是皇上最近不大愿意见人,他每次也只能是挡在宫门前,和这些主子们周旋,受了不少主位娘娘的眼色。前两日才被丽修仪奚落了一番,不知今日又是谁过来了。 第44章 随着来人走到殿前,刘亓才发现竟然是昭才人带着她的两个侍女,一时倒是觉得有些惊讶,昭才人入宫以来尽管深得皇上喜爱,但平日里却从未主动来过御前,今日倒是奇了,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刘亓往前走了两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曲身行了礼,“奴才见过昭才人,昭才人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来找皇上?” “刘公公不必多礼。今日天气炎热,我准备了些糕点,想送给皇上品尝,不知此时皇上是否方便?”沈骊珠微微抬手示意刘亓起身,客气地问道。说完见刘亓显得略有些犹豫,又紧接着补充道,“若是皇上此时不便也无妨,只烦请刘公公稍后在皇上有空时献给皇上便是。” 虽说皇上这些日子确实不大愿意见人,但是昭才人可还是第一回 来求见皇上,刘亓眼瞧着皇上对昭才人一向是有几分不同的,前几日还提及了她。他只是略微心思动了动,便有了决定,“皇上此时还在殿内处理政务,麻烦昭才人这么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不妨在殿外稍候,奴才这就去向皇上通报一声。” “那便劳烦公公了。”沈骊珠唇角弯起,浅浅露出一个微笑。 刘亓轻声走进殿内,见皇上抬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沉了沉心,躬身在皇上身侧询问道,“皇上,昭才人正在殿外候着呢,说是给皇上准备了些点心,是否要让她进来?” 元景年放下手中正批着的折子,听到有人送糕点,正准备训斥刘亓不要为了这种小事来打扰他,转而又反应过来说的是沈骊珠,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声调转高了几分,“你说谁?” “回禀皇上,是钟玉轩的昭才人。”刘亓又说了一遍,抬头观察着皇上的神色。 “噢,让她进来吧,刚好朕此时有些饿了。”元景年恢复了平日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道。 刘亓心底暗笑,他可是瞧见了皇上眉梢扬了扬,还刻意用手挡住了唇角的笑意,果然自己猜的没错,昭才人确实在皇上心里是有一定位置,往日皇上可没有在这个时辰说饿,声音也轻快了几分,“是,奴才这就去通传。”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沈骊珠随着刘亓进殿,俯身行礼。 听着脚步声逐渐近了,又听见沈骊珠在殿内出声,元景年这才抬头,又将笔放在一旁,假装方才发现她进来了,语气平缓道,“卿卿,怎的今日过来了?” 沈骊珠将装着荷花酥的食盒从文瑶手中拿过来,走近几步递给皇上身侧的刘亓查验,这才开口说话,“臣妾自然是惦记着和皇上的约定,这才巴巴地过来把做好的糕点给皇上品尝,不过想来皇上事务繁忙,自然是不会把和臣妾的小小约定放在心上了。”说完,小声嘟囔着叹了口气。 元景年一愣,这才想起先前在御花园二人赏景时言语间提及的制作荷花酥一事,没想到女子当真将其记在了心上,连忙将沈骊珠拉进怀里,握着她的手,眉眼间流露出笑意,“朕自然没有忘记,未曾想今日却有口福了。”说完向刘亓使了个眼色。 刘亓试过了昭才人带来的糕点,见皇上看过来,赶忙将荷花酥拿出来,摆放到皇上身前。 元景年没有着急伸手去尝,只一手搂住了沈骊珠的腰,一手捏着沈骊珠光滑细腻的手指,忽然眼神扫见她右手边的一道红痕,微微蹙眉,“这手是怎么弄的?” 沈骊珠还没反应过来皇上在说些什么,顺着皇上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说,“大抵说做糕点是不小心划伤的罢,倒也没什么痛感。” “让下人做就是了,这些杂事,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元景年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子指尖的红痕,吩咐刘亓去拿殿中备着的伤药过来,亲手给她上药。 “臣妾答应了皇上,自然是要做好的,只是担心第一次做的不如人意,皇上不如尝尝味道?”伤药涂抹在皮肤上开始是冰冰凉凉的,而后在男人的指腹揉捏下又有些发热,沈骊珠不自觉的缩了缩自己的手指,柔声说道。 迎着女子略带期待和紧张的眼神,元景年心头一软,用宫人递上来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刚刚沾染了药膏的手,便伸手拿了一块荷花酥放进口中,倒是意外的香甜可口,还带着几分茶叶的清新。 “皇上尝着怎么样?”沈骊珠盯着皇上尝了一口,心下还真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做吃食,虽自己尝着不错,但不免还是有些忐忑。 “卿卿所制,胜宫中御厨远矣。”元景年伸手又拿了一块,喂给怀中盈盈望着他的女子,“甚好。” 闻言,沈骊珠不免心里很有些高兴,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将口中皇上喂的糕点吃完,“那就好,也不枉费皇后娘娘给臣妾送的春茶了。” “哦?卿卿何时和皇后关系这般好?”听到沈骊珠说起皇后,元景年还真是有些讶异这两人竟然还有些交情。 “先前娘娘宫中的白玉不小心被臣妾发现了,之后娘娘便对臣妾一直很是关照。前些日子臣妾身子不适时,娘娘也常给臣妾送来些补品。”沈骊珠答复道。 第45章 “原是如此。朕倒是想起再过月余便是皇后的生辰了。”元景年随口提起。 “那确实是快了,却不知道给娘娘送些什么贺礼的好,皇上可知娘娘喜欢什么?”沈骊珠今日才知皇后的生辰将至,一时心中有几分发愁。 元景年听到沈骊珠问及,倒是一时真有些回复不上来,往常皇后生辰,他每次都是安排刘亓准备些珠宝配饰之类的,除了对她宫中的那只鸟有些钟爱,还真没注意过皇后喜欢什么。 他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卿卿有这份心意便是极好的,皇后端庄柔顺,一向处事稳重,想来不论你送些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 “这怎么能行?生辰是大事,自然需要送娘娘喜欢的才是。”沈骊珠出声反驳道,又沉吟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臣妾上回去娘娘宫中,发现娘娘书柜中皆是兵书,还在殿内看见了一柄马鞭,想必娘娘是喜爱这些的。皇上不妨带娘娘去跑马骑射如何,正巧娘娘生辰正值初秋,是外出的好时机,臣妾届时便送娘娘适合骑射的护腕便可。” 眼前女子兴致勃勃,眼神发光地说起另一人的生辰礼物,不知为何,元景年突然有些后悔提及此事了,“你倒是想的很好,把朕也安排进去了。” “皇上,皇后娘娘平日里处理后宫诸事也甚是辛苦,生辰自然是要让娘娘开怀才是。您就答应臣妾吧。”沈骊珠窝在皇上的怀里,一脸期待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 元景年听到女子的温言软语,看着面前亲手为自己做的点心,又想到皇后在明威将军去世后沉郁寡言,沉吟片刻道,“朕会问问皇后的意思。” “太好了,多谢皇上。”沈骊珠脸上一时笑颜如花,为皇后娘娘高兴。虽说那时借由白玉与皇后打好关系有几分听从父亲进宫前的指点的意思,但这些时日皇后娘娘为人正直大气,对她又很是关怀,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严肃冷漠,她也是真心有些喜欢比她年长几岁的姐姐了。 看到女子此时比方才见到自己还开心的模样,元景年又有些不高兴起来,语气清淡,“好了,朕要处理公务了,你来给朕研墨。” 沈骊珠没注意到皇上脸色有什么变化,听到皇上这样说,乖巧地从皇上怀里起身,将手从皇上手里拿出来,站在他身侧拿起墨条在砚台里研磨起来。 元景年怀里一空,不知为何心里更不舒服起来,余光瞧了侧身站着的女子,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奇妙,掩饰住心思,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桌案上没有看完的折子上。 第026章 秋猎。 仪元殿。 “娘娘, 昭才人身边的婢女送过来了一盒糕点,似乎是荷花酥,说是答谢娘娘上回赏赐的碧螺春。”玉瑾提着从殿外刚拿到的食盒进了内室, 将其摆放在窗边的桌案上。 皇后放下手里捧着的书, 侧首看向玉瑾放在一旁的糕点笑道,“听说她这几日在钟玉轩琢磨了好几日糕点, 连千泉湖的荷花都被折去了不少, 可是在做这个?” “应该正是这荷花酥, 听说今日昭才人还带着糕点去了紫宸殿,皇上当真还留她了一个下午呢。”玉瑾回复道,似作无意瞥了一眼娘娘的神色。 若说这昭才人如今也真是得了宠,虽说有叶太傅和沈侍郎的缘由, 但如今宫中的叶美人还是叶太傅的孙女呢, 可没有昭才人在皇上心中有分量。 昭才人入宫以来便对娘娘十分敬重, 不过若之后昭才人有了皇子, 怕是对娘娘也是一大威胁了。想到这里, 玉瑾又有些丧气, 她虽说一直为主子打算着, 但主子对这些事情一向淡淡的, 连对待皇上也只是表面敬重,平日皇上若是不来看望娘娘, 娘娘连句问候都没有。 罢了, 如今林贵人被禁足, 她腹中的孩子若是皇子, 她还是要找机会再劝劝娘娘, 名下有个子嗣总是要稳当些。 “嗯嗯,想必昭才人做这些也是为着皇上做的, 她也算是用心了。”闻言,皇后神色不变,声音也没什么波动,“想必昭才人这段时日茶叶也用的差不多了,你去拿一些贡茶让宫人给她送过去吧。” “是,娘娘。”玉瑾听见娘娘的吩咐应和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安排,不禁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娘娘对妃嫔得宠仍旧是毫不在意。 不过,娘娘对昭才人还真是不错,前些日子便经常给钟玉轩送些补品,又打点了一番御医让其好好调养昭才人的身子,如今看昭才人做了些荷花酥,还担心着昭才人把新茶用完了,赶紧派人送过去。只望昭才人不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罢了。 夏日的炎热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散去,待熬过处暑,天气便慢慢转凉了,皇上和行宫的妃嫔也便启程回宫了。 回到长乐宫,沈骊珠久违的又和许婕妤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许久未见,祈安公主似是长高了不少。方才路过许姐姐的书房,正看见公主习字,很是用功呢。”沈骊珠坐在许婕妤对面朝她笑道。 “她如今是娇惯得没有样子了,平日里贪玩得很,今日还是我教训了好一番才去书房习字。”许婕妤抚了抚额角,浮现出几分苦笑,随即又促狭道,“我可是在宫外就曾听说妹妹你是师从叶太傅,书法颇有大家之风,若你有空不若也帮着我指点这丫头一二。” 第46章 沈骊珠听出了许婕妤言语中的调笑之意,捂了捂眼睛,“小时候不懂事,父亲也是被我闹得没法子才去寻了外祖父。若姐姐真的让我献丑,我改日便写一副字帖过来,公主看着瞧瞧便是了。” “那自然是极好的,我便代祈安谢过你了。”许婕妤瞧着沈骊珠耳垂都有些泛红了,笑了好一会儿,才抿了一口茶将笑意压下。“说起来皇后娘娘的生辰也不足半月了,妹妹可备好了送娘娘的贺礼?” 提到此事,沈骊珠心里也没什么底,之前在行宫的时候她倒是向皇上提议了骑射一事,只是后面皇上没有提及,她也没再寻到机会询问皇上此事。 如今许婕妤提及,她也不大好说自己的想法,只略作为难道,“妹妹入宫不久,虽承蒙皇后娘娘多次关照,但确实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贺礼。” 许婕妤见此,开口道,“妹妹不必如此苦恼。皇后娘娘处事一向宽仁,必不会为难咱们妃嫔,只当表了一分心意便是。” “许姐姐与皇后娘娘相处时日久些,可知皇后喜好什么?”沈骊珠思及许婕妤是潜邸里就随侍皇上身侧的,倒是也想请教一番关于皇后的事。 闻言,许婕妤倒真的有些说不上来,“说来惭愧,我虽然与皇后娘娘前后入府,但与皇后娘娘相处也不多,也非娘娘看重之人。若说起宫中和娘娘交好的人......”许婕妤顿了顿,将殿内的人遣了出去。 见许婕妤摆出这番架势,沈骊珠意识到许婕妤要说的话恐怕是些旧情,一时倒是有几分紧张起来,侧过身子往许婕妤身边靠了靠。 “妹妹年岁小,应当在宫外少听人提及这些旧事。咱们皇后娘娘先前和丽修仪关系倒是极好的。二人同为武将之女,丽修仪的父亲安北大都督之前还是明威将军的旧部,因此二人可以说是自小便相识的。丽修仪刚入府那会儿还经常找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暗里也照顾了她不少。”许婕妤小声道。 “噢?但我瞧着皇后娘娘如今和丽修仪似乎来往并不多,不知可是有什么过往?”沈骊珠还是头一次听说了此事,皇后娘娘在宫里似乎对各宫妃嫔都是一视同仁,倒是没看出对丽修仪有什么特殊。 不过......沈骊珠说完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当初皇后娘娘宫中的白玉主子被人残害,刘采女被揭发之后倒是谈到伤害白玉的另有其人,这人居住于西六宫,丽修仪便是其中之一,似乎那几日还曾被皇后召见。 不过后来皇后娘娘宣布的消息是刘采女所为,她便也没有多想,如今想来若说是皇后为丽修仪隐瞒此事,倒是也能说的通。但如今刘采女惊吓致死,也无法再多去探究了。 思绪晃过脑子,沈骊珠将注意力强行拉回来,放在许婕妤说的话上。 “此事我也觉得奇怪,其中具体缘由我也不太知情。丽修仪入府之后,皇后娘娘虽说暗中多有关照,但在明面上也没见和丽修仪多熟络。多是丽修仪主动去找皇后,皇后却似有回避之意。 再往后,明威将军意外辞世,皇后娘娘猝然失去父母,家中只留下齐国公这个祖父在,那段时日娘娘悲痛欲绝,在府上闭门不见其他人长达数月。 自那以后,娘娘对待丽修仪更为冷淡,甚至于丽修仪五次求见有三次是被拒之门外的。如今倒像是丽修仪也放下了,未曾再主动寻过皇后了。”许婕妤本就意同沈骊珠交好,如今对她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一说与她听。 “竟然还有这些往事。”沈骊珠听完许婕妤的话,心中生出几分怅然,从情谊深厚走向冷淡,自己和叶表姐不也是如此。 见沈骊珠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沉闷,许婕妤虽有些奇怪,开口将话题扯了回来 “这也不过是些往事,皇后娘娘如今确实性子冷淡些,不过亲人逝世,这也是人之常情。此次娘娘生辰,我准备了一副自绣的百鸟朝凤的屏风届时献给娘娘,妹妹也可参照一二。” “许姐姐的绣工不凡,想必娘娘必会喜欢。此番多谢许姐姐指点,我再回去好好思量一番。”沈骊珠缓过神来,真挚地向许婕妤道了谢。 在宫中,许婕妤能将自己知晓的往事告知她,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入宫来虽说她还算得宠,但许婕妤也未曾向她索要什么。许婕妤能够对她诚心相待,处处提点,可谓是恩情深重了,往后她也需好好维系这段交情才是。 “妹妹这便是见外了,你我二人能够同居一宫,也是缘分。你平日里也对祈安多有关照,上回你送来的荷花酥,祈安可是恨不得一口气吃完呢。”瞧见沈骊珠脸上神色认真,许婕妤直视着她的双眼,“若妹妹不弃,我自然也愿坦诚相待。” “不过是些小点心,公主喜欢,明年夏日我再做了给公主送来。”沈骊珠眉眼带笑,倒也没再多说些客气话,又谈笑了好一会儿,这才从许婕妤处离开回了自己殿内。 “主子,皇后生辰咱们还是送您亲手制的护腕护膝么?是否需要奴婢再准备些其他的物件。”文岚跟着沈骊珠到了西侧殿内室,询问道。 沈骊珠皱皱眉,如今皇后娘娘生辰究竟会怎么过还没个准信,若是没有安排骑马一事,护腕这些平日倒也用不上了。“罢了,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贺礼,以备到时的不时之需吧。” 第47章 “是,主子。婢子这就去准备。” 没让沈骊珠担忧过久,两日后皇后在妃嫔请安之时宣布了生辰安排——此次除了照常在坤宁宫设宴之外,竟然还安排了秋猎。 听闻此事的妃嫔们都觉得很有些欣喜,毕竟她们常在宫中待着,甚少有外出的机会,此次能够出宫也很有几分新鲜。那些会骑射的妃嫔更是喜笑颜开,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 请安之后,沈骊珠被皇后留了下来。皇后甚少将妃嫔留在坤宁宫,其他宫妃离开坤宁宫时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都有几分惊讶。 沈骊珠猜测应该是皇上向皇后提及了秋猎一事,倒也未有惊慌。待各妃嫔离去之后,跟着玉瑾去了皇后的内室。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沈骊珠在离皇后不远处站定行了礼。 “坐吧,不必多礼。”皇后语气温和,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又吩咐宫人道“玉瑾,去准备些昭才人喜欢的茶水送上来。” 沈骊珠在一旁落座,温婉笑道,“娘娘的茶叶恐怕是要被臣妾喝完了。” “无妨,近日内务府又送了些黄山毛峰来,你若是喜欢,也可尝尝。”皇后端过宫人送上来的茶盏,尝了一口说道。 “多谢娘娘好意,臣妾便却之不恭了。”沈骊珠眼睛亮了亮,虽说平日里内务府也都会往各宫里送茶叶,但大多也是一些旧茶或是一些不名贵的新茶。像这些名贵的产量少的新茶总是要迟些有余量才往各宫里分配。 皇后瞧了一眼沈骊珠脸上的喜意,也微笑道,“本宫今日寻你倒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昨日听皇上说是你提议在本宫生辰之事安排跑马射猎一事?” 第027章 准备。 “的确是臣妾先前向皇上提及的。臣妾先前看到娘娘这里挂着马鞭, 便以为娘娘是对此有些兴趣,这才斗胆揣测了娘娘的心意,还望娘娘见谅。”沈骊珠余光瞥了一眼挂在墙角杂物中混杂的一根马鞭, 目光闪了闪, 略带一些不安道。 “你能惦念着本宫的心意,本宫哪有责怪你的道理。你倒是心细, 还能注意到这点小事。”皇后应道。 昨日听到皇上提出此事她确实有些惊讶, 心底也久违的起了些心思, 自从出阁之后,她便再未有跑马狩猎的机会了。 皇上一向不曾关注这些小事,她更不曾主动提及,往日她生辰也不过遵循旧例而已。听皇上说是昭才人提议的, 她才恍然明白, 这般主意也只有心思细腻通透的昭才人才会提出了。 “娘娘喜欢就好, 臣妾没有什么送与娘娘当作生辰贺礼的, 亲手做了一副护膝和护腕, 只是女红不佳, 娘娘若能看得上, 不妨一试。” 方才殿上宣布了秋猎的消息, 沈骊珠赶紧便让文岚回去将备好的贺礼拿了过来。 皇后将目光投向文岚双手递出的包裹,伸手将其中的黛紫织锦护膝拿了起来, 上面绣着牡丹的花样, 在右上角隐约能看出一个似鸟形状的图案, 虽针脚不够精细, 但却显得憨态可掬, 颇有几分雅趣。 “这是白玉?”她抬眼看向一旁的沈骊珠,不大确定的问道。 “正是, 难为娘娘看出来了。”沈骊珠自知自己的绣艺距离那些技艺精湛的绣女差之远矣,这副护膝上也就这个鸟的图案是她亲手所绣,此时被皇后点出来不免有些羞赧。 皇后眉眼蕴着温柔的笑意,手指细细的抚摸了一会儿护膝上的图案,“很好看,本宫很欢喜,秋猎那日定会戴上,不辜负你的一份心意。” 沈骊珠抿嘴笑了笑,两颊浅浅浮现一对梨涡,“娘娘能看得上是臣妾的福分。娘娘出身武将世家,骑射之术定然十分精湛,到时候臣妾也能一睹娘娘的风采了。” “本宫已经许久不碰这些了,怕是技艺早已生疏了许多,倒也谈不上什么风采。”皇后将手上的护膝递给身侧的玉瑾,让其收捡起来,面上浮现几分怅然之色。 “娘娘这便是过谦了,臣妾自小不擅骑马射猎一事,父亲那时教臣妾时还说臣妾是根难雕的朽木,到时候去了猎场恐怕得被好生笑话一番,皆是臣妾还盼着娘娘到时候指点一二呢。”沈骊珠盈盈望向皇后,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噢?咱们兰心蕙质的昭才人竟还有不擅长之事?竟能惹得沈侍郎说出这样的话。”皇后故作惊讶调笑道。 “臣妾,臣妾自然也是有些许不足之处的,娘娘可不许笑我。到时还得教教臣妾才是,不然臣妾当真是要出丑了。”沈骊珠眉心微敛,一双明眸中透出几分苦恼之色。 “哈哈哈,好好好,到时候本宫定然教会你,必让你不输旁人。”皇后看着眼前女子讨喜撒娇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点点她的眉心。 坤宁宫一时笑语连连,沈骊珠留着与皇后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被留着用了午膳,这才带着皇后赏赐的茶叶和其他珠宝回了长乐宫。 长春宫的氛围却有几分沉凝,殿内静谧无声,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处理着手上的事务,生怕哪里冒失惹了主子不高兴。 丽修仪先前虽说性格骄纵高傲,动辄生怒,但对于宫里的一些宫人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只要不撞到她手上,她也未曾刻意为难过。 第48章 但近几个月,丽修仪明显情绪不佳,处于点火就炸的状态,一点小事不合她意便打骂不止,惹得在长春宫里伺候的宫人都苦不堪言。 怡佳从长春宫外殿走进来,示意站在一旁受训的小宫女先出去,走到丽修仪身边轻声禀告道,“主子,宁婕妤过来了。” 丽修仪自持身份,性子又不好相处,与宫中的妃嫔来往并不多,除了主动投靠她的一些新妃,潜邸旧妃中也就性子柔和的宁婕妤处处哄着她,与她相处的还不错,时不时有些往来。 “让她进来吧。”丽修仪应了一声,依旧懒懒地倚靠在上首的软椅上,未曾挪动。 “丽姐姐可是在忙着准备秋猎的事物?”宁婕妤进殿后看见软椅上只是瞥了她一眼的丽修仪,行了礼之后神色自然地寻了一处离丽修仪较近的座椅坐下,拿起宫人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柔声开口道。 “不过是骑射这种小事,哪里值得特意准备?”丽修仪抬眼看向宁婕妤,眉梢微抬,言语中表露出几分不屑。 “是妹妹说错了。丽姐姐自小随都护骑马射箭,不输一般男儿,小小秋猎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宁婕妤顺着丽修仪的话小意恭维了几句。 “那是自然。”听见宁婕妤夸奖,丽修仪不免眸中显露出几分自得之色。 宁婕妤笑了笑,又道,“此番倒是有些意外,皇上政务繁忙却还安排了秋猎一事,恐怕也是为了贺娘娘生辰才特意安排了此事,说起来皇后娘娘和丽姐姐在嫁皇上之前还被称作是武将世家双姝呢。” 听见宁婕妤提及皇后,丽修仪颦眉,心中还隐隐为之前的事情感到不忿。 那日在坤宁宫不欢而散之后,她一连多日借口告病未曾去给皇后请安。 后来白玉此事归咎到刘采女身上,又听说那日后皇后旧疾复发,她还以为皇后有重修旧好之意,心中还有些愧疚,结果皇后之后也未曾主动再联络过她,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她心中冷笑几声,觉得自己果真是可笑得很。 “不过就是些不值一提的旧事罢了。”丽修仪不愿多谈和皇后的那些事情,掩去心中的不悦,随意应道。 却不想往日里一向善解人意的宁婕妤又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一向不与咱们这些嫔妃多加往来,如今倒看着对新入宫的昭才人很有几分关照。听说今日昭才人在坤宁宫留到午膳之后才被皇后娘娘身边的玉瑾亲自送出宫,她婢子手里还拿些皇后娘娘给的一些赏赐。” 见丽修仪没有出声,宁婕妤喝了口茶,又补充道,“臣妾和昭才人接触不多,如今看皇上和皇后都对她青睐有加,也应是个心思玲珑,惹人喜欢的。” 丽修仪自然知道昭才人是如何得了皇后几分关照的,不过是看在那只蠢鸟的份上给了她几分好处罢了。如今倒真是蹬鼻子上脸,处处凑上去了。 杯盏重重地砸在一旁的桌案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她冷哼一声,“不过是个谗言媚上,惹是生非的狐媚子罢了,早晚会得到教训。” 宁婕妤察觉到丽修仪言语间的几分不满,顿了顿,不再多言此事,将话题扯到了别处。见丽修仪一时没心思应和她,略说了两句话,便借口有事带着侍女出了长春宫。 怡佳将宁婕妤送出殿,看见主子神色便知主子是真的动了气。她轻手轻脚的上前,将茶水溅落的桌案擦拭干净,又给主子换了一杯新茶。 “主子何必动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不值当主子为她气坏了身子。”怡佳轻声劝慰道。 “本宫自然知道。只不过有人识人不清,只看得见那些谄媚的功夫罢了。”丽修仪双唇轻启,声音中带着寒意。 怡佳自是心知丽修仪所言何人,不再接话,只默默站在一旁。 殿内一时又安静了下来,丽修仪靠着软椅抿了几口新上的茶水,缓缓开口,“前几日,她不是来找本宫为父兄求情么,传信去让她明日过来见本宫。” 怡佳一顿,“是,主子。婢子这就去安排。” 秋猎的日子一晃而至。 坤宁宫向各宫中传去消息,此次秋猎为期五日,地点便定在京郊的御林苑,除了宫中妃嫔,还会有朝中一些重臣及其家眷参与,以示皇上对臣子的恩宠。 这是皇上登基后首次举办秋猎,除了皇上的亲卫御林军之后还调派了不少驻守京城和周边地区的士兵负责护卫御林苑安全。 听闻此次秋猎还有朝臣参与,沈骊珠在出行前夜还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此次,不知外祖父和父亲是否会随行,若是能够有机会说两句话就好了。” 文岚看着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的主子,笑道,“太傅年事已高,不知是否会随行,但是大人一向得皇上重用,此次定然是会来的。到时候主子求求皇上,想必皇上自会给主子这个恩典的。” “罢了,若是我向皇上提及此事,恐怕会引得其他妃嫔不满,惹得皇上难做。只要有机会能远远见父亲一面便也是极好了。”沈骊珠按捺住心中喜悦,到底还是没有失了分寸,压下心中的黯然,转头问道,“明日的行李可都收拾好了?” “主子放心,婢子都检查过了,未曾有缺漏。”文岚轻声答道。 第49章 “那就好,将烛火熄了吧。”沈骊珠吩咐一声,合上双眼。 听见文岚小心翼翼地吹灭了殿中的烛火,退出了内室,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不过多时,她也在重重思绪中陷入了沉睡。 第028章 巧合。 八月流火, 处暑过后,天气已经有了凉意,风透过马车两边的窗帘吹拂在脸上格外温柔。 沈骊珠和两个侍女正坐在马车内说着闲话, 车内桌案上摆着新鲜的果子和精致的糕点。 “主子, 这冰镇葡萄是今日一早皇后娘娘送来的,很是清甜可口, 主子不妨尝一尝?”文岚细致地将葡萄去了皮放在玉盏中, 递给主子, “不过这用冰镇过的,寒气过甚,主子不可多食。” 沈骊珠伸手让文瑶擦拭干净,捏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唔, 确实不错。”接连又多拿了几颗吃了, 被文岚劝阻后才恋恋不舍的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这路程还有多远?”驾车的马夫已是技术高超了, 但马匹跑起来也不免有些颠簸, 沈骊珠从一开始的坐姿端正逐渐向一侧倚靠过去, 现在索性侧躺在了一侧的榻椅上。 “主子, 婢子方才问了, 还有约么三四个时辰的路程。不过再过半个时辰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车马会先行停下来休息一二。”听到主子问询, 文瑶将打听来的消息赶紧告知主子。 沈骊珠小声应了一声, 昨日睡得晚, 躺在马车里困意也不知不觉袭来, 吩咐文瑶待会儿叫醒她之后, 便闭上了双眼睡了过去。 仿佛只有一会儿功夫,沈骊珠便被文瑶的声音叫醒, “主子,主子,醒醒。御前的刘公公过来了。” 沈骊珠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还没醒过神来,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文瑶将沈骊珠扶起来,一面双手麻利地将主子的发髻梳好,一边轻声道,“主子,方才马车已经停下来休整了,婢子看您睡得熟便没有打扰您,不想刚刚刘公公过来传旨说让您去皇上那儿用膳。婢子这才把您叫醒。” “嗯?那赶紧准备准备过去,别让皇上久等了。”闻言,沈骊珠清醒过来,任由文瑶文岚给她火速整理发饰、衣物。待整理妥当之后,这才在文岚的服侍下下了马车,往御架那边走。 待穿过一行马车,快要到达御架时,沈骊珠便见到刘亓站在马车一旁往她这边张望,瞧见她时便眉眼带笑的迎了过来,“昭才人,您来了,皇上已经等您许久了,赶紧上去吧。” “劳烦公公通报了,我这便上车。”沈骊珠温婉笑道,在宫人服侍下上车。 御架比一般的马车要宽敞舒适许多,马车上摆放了两个软榻之外再放置一个紫檀木的桌案也丝毫不显得拥挤。马车上侧还设置了几个摆放杂物的格子,方便放置一些古籍画作。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沈骊珠掀开车帘,便见到皇上身着一身紫色常服端坐在桌案后方。 元景年示意她走上前来,伸手将垂落在女子脸颊一侧的几根发丝理好,“怎么脸上这样红?” 沈骊珠在皇上身侧落座,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头发,才发现是刚刚走得太急,不小心掉下来几根发丝,往耳后又压了压,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昨日睡得晚些,方才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起身匆忙了些。” 元景年眉梢微扬,“看来卿卿对秋猎很是感兴趣?朕倒是能看到卿卿骑射的姿容了。” “那恐怕臣妾要让皇上失望了,臣妾对秋猎虽心向往之,但是骑射功夫着实不佳。” 沈骊珠抿了抿唇,眼睛一亮,又开口道,“不过臣妾此番可是好生求了皇后娘娘,让娘娘教臣妾骑马呢。待臣妾学会了,再让皇上指点可好?” 皇后近日这么闲么? 元景年这些时日在沈骊珠处总能够听见她对皇后的夸赞,但后宫妃嫔自当敬重皇后,女子如此行事也并说不出什么错漏,只是听着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刺耳了。 “卿卿不会骑射,怎么不寻朕教你?虽不愿自夸,但朕自诩骑射功夫倒也不输于旁人。”元景年喝了口茶,压下心中的不适,言语中颇有几分自信。 “皇上骑射之术自不用说便知精湛非凡,皇上若是愿意教臣妾那定是再好不过了。只怕是皇上嫌弃臣妾愚笨,到时候便不愿意教臣妾这个学生了。”沈骊珠侧首看向皇上,双眸明澈,写满了真诚。 听到女子的夸赞之语,元景年心中这才有些舒服起来,将女子的玉指握在手中,眼中角荡开笑意,温和道,“卿卿如此聪慧,若是朕教不好你,定然非卿卿之过,而是朕的不适了。” 沈骊珠顺势靠到皇上肩上,用小指勾住皇上的手指摇了摇,“那臣妾可记住了,皇上可不许到时候戏弄臣妾。” “和卿卿的约定,朕自然会牢记心中的。”见女子一副灵动可爱的模样,元景年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女子白皙小巧的鼻尖。 说话间,一阵咕噜声传出,沈骊珠意识到是自己腹中传来的声响,一下子脸红起来,用手捂住肚子,飞快地往皇上另一侧坐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咳咳,是朕疏忽了。刘亓,朕饿了,快去将午膳送上来。”生怕将女子撩拨的过了头,元景年忍住笑意,往车外吩咐了一句。 第50章 随侍的宫人很快将午膳端了过来,随说是在随行途中,各种菜色却并不敷衍,其中一道乳鸽银耳羹炖得格外鲜美。 被方才的窘迫弄得脸红的沈骊珠在上菜后,便只顾着吃自己面前的菜肴,待喝完两碗羹汤过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卿卿可饱了,下午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不妨再多吃一些。”见沈骊珠放下碗,元景年这才将拿在手中许久未动的筷子放下。 “多谢皇上,臣妾已经吃饱了。”沈骊珠此时已经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面色不改的道。 元景年见女子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暗道一声可惜,不知下回看见女子这般不知所措、失了分寸的可爱模样又是何时了。 见女子确实不打算再动筷了,元景年这才吩咐刘亓将膳食撤下去,重新冲泡了一壶茶送上来。 从马车上将御膳撤下来后,刘亓将那些用的不多的菜品分给了御前伺候的宫人,自己也赶紧扒拉了两口填饱肚子,又站回到御架一侧,等候皇上不时的吩咐。 待休整时间过去,刘亓正打算向皇上禀报该是启程的时候时,余光中却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刘公公,我今日带了些清热解腻的莲子糕过来,不知现在可否方便献给皇上。”容贵人提着食盒,依旧是一袭白衣款款走了过来。 刘亓暗道一声不巧,容贵人如今在宫中也算是得宠的几个妃嫔之一,往日里皇上偶尔也会给她几分薄面,收下一些补品。虽然这些补品没入过皇上的口,但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 可得宠也分个数一数二,他伺候皇上这么久,自然知晓这昭才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可是比这容贵人重得多。 若是平日里,他去向皇上通报一声也无妨,但是今日昭才人在,他再没眼色地去禀报,恐怕会惹得皇上和昭才人不快。 这容贵人也真是运道不好,上回在御花园和昭才人碰上,这回又遇上了昭才人在的时候。 刘亓顿了顿,委婉地说道,“皇上方才用完午膳,恐怕此时无甚胃口再去品尝贵人的一番心意了。” 容贵人自然听出了刘亓的言下之意,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来争取一次,她也不想这样轻易放弃。 “这倒也无妨。皇上自可先放着,稍后有胃口再吃也可以。刘公公不如向皇上通报一二,帮我探探皇上心意可好。” 见容贵人坚持不走,刘亓也着实有些无奈,他虽被尊称一声公公,但到底在这些主子面前也不过是个奴才,自然是不能代替皇上做决定的。 他正想着还是向皇上通报一声再告知容贵人的时候,这时马车内传出了几声笑语出来。 “皇上再让臣妾一子可好,臣妾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落子无悔,卿卿方才也是这么和朕说的,可不许再反悔了” “方才是臣妾看错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听见马车内传出来的声响,容贵人脸色一变,原本白皙透亮的脸颊变得更为苍白了。 她听的清楚,这分明是女子和皇上的调笑声,原来皇上也是能够与其他女子这般谈笑风生,下棋论经的。 她勉强勾起唇角,轻声道,“不知是哪位姐姐在马车上?” 刘亓心底叹了口气,无奈答道:“回贵人,是昭才人。” 又是她?怎么又是她? 容贵人嘴角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暗自咬了咬牙,手指紧紧抓住食盒,透出几分血色,沉默须臾,出声道,“那我便不打扰皇上和昭才人了。” 说完没等刘亓说话,她便带着自己的侍女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过去,中途似乎身形还踉跄了一下,食盒落到了地上。 刘亓远远看着,摇了摇头,转身向皇上禀报启程的事,得到皇上应允后,马车又缓缓行动了起来。 第029章 骑马。 本次秋猎合计五日的行程, 除去往返在路程上的时间,实际上满打满算在围场的时间也不过三日。 前两日,皇上会组织朝臣共同参与围猎, 第三日则会大摆庆功宴, 以贺丰年。 随行的妃嫔都被安置在距离围场不远的一个不大的行宫里,除了伴驾之外, 若是对骑射感兴趣, 也可自行去往马场选马, 在附近骑射游玩。 到达围场第二日清晨,沈骊珠起身洗漱后得知皇上已经带着朝臣前往猎场狩猎了倒也并不觉得失落,换上文瑶准备的一套利落的骑装,便去寻皇后一同去马场选马了。 “你之前可曾学过马术?”骑上马倌牵过来的一匹神采奕奕的黑色骏马跑了一圈, 皇后停了下来, 难得有些兴奋地看向站在一边的沈骊珠询问道。 “臣妾幼时也曾由父亲亲自教过, 虽知晓一些基本的动作, 但如今已然不太熟悉了, 恐怕如今又需从头学起了。”看向立在马头, 身着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的皇后娘娘, 沈骊珠脸上表露出现羡慕向往的神色。 “无妨, 既然已经学过一些基础的动作,想来学起来也会快些。不如让马倌给你选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匹, 带着你先走两圈, 熟悉一二。”皇后瞧向站在后方的马倌吩咐了几句。 第51章 不过一会儿, 马倌牵过来几匹矮脚马, 恭敬向两位贵人行礼, “皇后娘娘,昭才人, 这矮脚马性格温顺,通人性,最是适宜初学者,贵人们不妨从中选一匹试试。” 沈骊珠好奇地朝前走了两步,站在这几匹马之间,来回细细打量,似乎想要从中选一个最为中意的。 忽然,一匹雪白色的小马将脑袋往沈骊珠身上蹭了蹭,文瑶赶紧挡在主子前面,“主子小心些。” “昭才人,这是马儿向您表示亲近之意呢。”牵着马的马倌满脸笑意恭维道。 见白马没再动作,并无伤人之意,沈骊珠推开挡在面前的文瑶,大着胆子往前走到了这匹马的前面,伸手摸了摸白马的额头,又引来马儿的一阵磨蹭。 “看来你与我有缘。”沈骊珠笑开,吩咐一旁的马倌,“我就要它了,将它留下吧。” 沈骊珠带着白马走向在一边候着的皇后跟前,开口道,“娘娘,臣妾已经选好了。您看这毛发是否与白玉有几分相似,不如就将它取名为白风可好。” “不错,确实与白玉的毛色有几分相似。”皇后含笑道,“本宫先教你如何上马,你学会后再让马倌牵着走几圈,与它熟悉之后再学别的如何。” “臣妾都听娘娘的。”沈骊珠随着皇后去了一处宽阔的草场,跟着皇后的指点在马倌护着的情况下尝试自行上马。 马匹不高,性子又安静,皇后耐心地指点了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沈骊珠花了不少时间,总算略带有几分艰难地爬上了马。 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滴,沈骊珠紧紧地抓着缰绳,虽然脸上有些疲色,但依旧兴致勃勃地看向坐在高马上的皇后,“娘娘,臣妾上来了。” 看着一脸喜色的沈骊珠,皇后温和地笑了笑,“嗯,昭才人很是聪慧,按照这个进度,很快便能学会了。” 沈骊珠不是第一次学骑马,心中自然也知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是没什么天分在的,此时听到皇后夸奖,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劳烦娘娘在这儿一直陪着臣妾,臣妾让马倌牵着走两圈,这里四处都有侍卫在,娘娘不必顾及臣妾,自行去骑马便可。” “也好。”皇后确实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想要策马奔驰的想法,应了一声后朝周围的侍卫和马倌嘱托了几句。 “你们都警醒着些,慢些转转便是,千万别让昭才人摔了。” 言毕,皇后双腿夹紧马腹,身姿挺直,一手拉起缰绳,一手取下腰间的马鞭,抽在马身上,便骑着马往远处跑去了。 阳光如金线般洒落在女子红衣之上,随着骏马奔驰,长发随风肆意飞扬,成为马场上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 沈骊珠远远看着皇后的身影,仿佛能够看到昔日那个武将之女肆意奔驰在大漠之上的画面。 原来这才是三朝武将出身的女子,如此张扬不羁,如此清丽无双,如此令人向往。 那个久居于坤宁宫,永远端庄温婉的皇后娘娘在这一刻已然远去。 如果皇后娘娘口中的白玉不属于坤宁宫,那她又是否属于这皇宫呢? “主子,您再学几日,定然也能像皇后娘娘一般熟练了。”见沈骊珠坐在马上,一直看着皇后娘娘跑马的背景,文瑶以为是主子羡慕了,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沈骊珠回过神来,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绪,没有多做解释,“你说的是,我们也走两圈罢。” 随着日头渐高,沈骊珠被马倌牵着马在围场转悠了两圈,享受了一番悠闲惬意之后,将马匹交还给马倌,吩咐他好好照料后,才在侍女的服侍之下前往阴凉处休息。 又过了些时辰,皇后这才尽兴而归,侧身下马将马交给随侍的马倌之后,走向一旁的沈骊珠。 “娘娘,先喝些薄荷茶去去热气。”沈骊珠见皇后走过来,递给皇后一杯茶水。 皇后接过茶水,一口灌了进去,倒真是有些累得狠了,扬眉笑了笑,“许久不似今日这般畅快了,只是技艺一般,不比从前了。” “娘娘这话就让臣妾难以认同了,若娘娘得骑术称得一般,那臣妾岂不是还如三岁小儿一般。”沈骊珠故作一副埋怨的样子出来。 随手将擦汗的帕子扔给站在一边的侍女,皇后出声问道,“哈哈哈,是本宫说错话了。你今日学的如何了?”  “只能让马倌牵着走两圈罢了,若是要似娘娘这般策马奔腾,恐怕还得要费些功夫了。”沈骊珠略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自我安慰道,“这才刚学,只要臣妾再练些日子,定会有所长进,也不负有娘娘这般名师在侧。” “那本宫便等着你青出于蓝了。”二人坐在树荫下,边饮茶边说笑道。 “驾......驾......” 听见远处传来驾马的声音,沈骊珠抬头往那边看去,看那身形似乎也是个女子。“那马上是谁?似乎马术也十分娴熟精湛,都不差娘娘您了。” 闻言,皇后也顺着沈骊珠的视线看过去,马上的女子一身玫红色的骑装,与身下红色的马匹颜色相互映照,很是好看。 第52章 看清女子面容后,皇后收回视线,顿了顿,“是丽修仪。” 沈骊珠心里咯噔一声,将身子转过来,小心地瞧了瞧皇后脸上的神色的,有些犹豫的出声,“娘娘可要招呼丽修仪过来坐坐?” “不必了。”皇后连忙应道,出口后发觉似乎急切了些,又出言补充说,“想来她也正在兴头,我们也不便上前打扰。” 看来许婕妤说的不错,虽不知是何缘由,但皇后如今待丽修仪确实有些生疏,若说是避之不及也不为过。 沈骊珠也不好多问,见皇后兴致有些下滑,温软说道,“臣妾今日学骑马也有些累了,还需回去好生休息一番。娘娘可也要一同回去?” “也好,回吧,也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闻言,皇后顺其自然的接话,站起身来,转身便往回走,沈骊珠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携手走远,若是此时回头便能看见一道玫红色的身影正停留在方才她们歇脚的地方。 “主子,皇后娘娘已经走远了。”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跟在丽修仪身边,今日怡佳姐姐留在厢房里为娘娘准备午膳,便只有她一人随侍在娘娘身边。 眼见方才娘娘看见皇后和昭才人一同往回走便脸色铁青,在这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出声提醒。 “本宫又不是眼瞎了,自然能看到。”丽修仪心烦意乱,又听见有人在旁边说话,随手一甩马鞭,打在侍女的小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宫女脸色一白,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瑟缩着身子告罪道,“是,娘娘,婢子知错。” 丽修仪察觉马鞭砸到了人,皱眉看了侍女一眼,没多管她,调转缰绳又往远处跑去了。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必如此避之不及? 难道她还比不上一个只会巧言令色的庸俗女子么?那这些年的情谊又算得上什么? 她总要让齐姐姐知道,能够站在她身侧与之并驾齐驱的只有她张静姝。 ...... 这边回到厢房的沈骊珠用膳后,睡了一会儿午觉,这才觉出身上有几分酸痛出来,赶紧让文瑶文岚帮她按揉起来。 “快,帮我按按,我明日还要再去练马呢。”沈骊珠趴在榻上,动了动自己酸软的腰腿。 “主子明日还要去吗?”文岚瞧见主子大腿内侧的红痕,有些心疼道,“若是大人知道主子又伤了,定然要劝着主子的。” “就是父亲对我太过娇惯,这才让我这些年都没学会骑马,我这次定是要随皇后娘娘学会骑马的。”沈骊珠被按的皱了皱眉心,但是语气坚定道。 又休息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次日一早,沈骊珠又精神奕奕地换上了骑装,带着文瑶去寻皇后骑马了。 不想,和皇后刚走到马场,便听见有人在同马倌争执。 “怎么,这匹马我便用不成了?我今日偏偏只看中了这一匹。” 第030章 惊马。 “主子, 是容贵人。”文瑶见主子停住脚步,往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提醒到。 容贵人从未如此希望一个人消失在她的人生中。 她生来便比旁人生的好些,轻而易举便能占据旁人的目光, 更不曾想过会被旁人拒绝。 当初在御花园里, 皇上牵着昭才人的手视她如无物,前日在御辇前御前公公为昭才人出言婉拒她求见皇上, 如今连马场里一个小小的马倌都能借口自己看中的马是昭才人骑过的与她辩驳! 她本不欲与旁人相争, 但偏偏又是昭才人。 “在争论什么呢?”看清是容贵人和看马的马倌在争论, 皇后携着沈骊珠走近几人,出言问道。 容贵人转身见到二人,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咬着唇向二人行了礼。 马倌一脸难色, 看了看容贵人铁青的脸色, 又瞧向皇后和身侧的昭才人, 这才吞吞吐吐道, “启禀皇后娘娘, 容贵人今日来选马, 但......这么多马, 容贵人却刚好选上了昭才人昨日骑的白风, 奴才也不知如何处置......”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虽说都是宫中妃嫔,但毕竟关系有亲疏远近之分, 更不必提本就有个先来后到之说。 皇后正要出言做主, 将马留给昭才人, 却见身旁的人含笑往前走了一步, 便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无碍。我马术不精, 怕也是耽误了白风。若是容贵人也看中了这匹马,便将马给容贵人便是, 我再选一匹也是无妨的。”沈骊珠不愿为此事与容贵人起争端,坏了今日骑马的心情,出言谦让道。 闻言,容贵人却并无赢过昭才人的愉悦,只觉得昭才人此番只不过是故作大度衬得她一副斤斤计较得模样罢了。 但此事昭才人已然退让,皇后想必也是护着昭才人的,她再说些什么倒显得她不识好人心了。 “既然昭才人大度,臣妾便先带着马去了。皇后娘娘,臣妾告退。”容贵人冷着一脸说道,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让人牵着马便往围场走过去了。 “什么人呀,主子好心将马让给她,她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文瑶见容贵人如此态度,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第53章 “文瑶,慎言。你如今是愈发口无遮拦了,回去之后给我罚抄十遍宫规。”沈骊珠眉心紧锁,转头又向皇后含着歉意道,“臣妾御下无状,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只觉得沈骊珠过于宽和良善了,轻易便退让,实在让人操心,“这丫头说得也不错,此事确是容贵人不对。” 话说出口,文瑶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在长乐宫而是在皇后面前,自己的话恐怕会给主子招来祸端,心中顿生悔意。主子看似是责罚她,实际却是护着她。 她连忙跪在地上告罪,“婢子一时口快,望主子责罚,婢子下次必将牢记宫中规矩,绝不再犯。” “你瞧,看把她吓得。”看沈骊珠对侍女还是一脸冷色,皇后出言打了一个圆场。 “娘娘,你可太惯着她了,她就是被我给宠坏了。”沈骊珠看向一旁的皇后,无可奈何道,又转头对着文瑶说道,“这次看在娘娘的份上便饶了你,下次若还不涨记性,看我怎么罚你。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主子。”文瑶连声道谢,默默起身站到了沈骊珠身后。 见二人和好,皇后又想起沈骊珠如今将马让给了容贵人,恐怕再去选一匹马又要花些时间适应了。 “你可要再去选一匹马试试?” 沈骊珠看了看马场剩下的马,一时也挑选不出再如白风这样和心意的了,心中不免也有些沮丧,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对皇后说,“皇后不必顾及臣妾,臣妾在这边转转就好,昨日确实也有些累了。” 看出沈骊珠眼底的失落,皇后思索了几秒,提议道,“如果你不害怕的话,不若我带你跑两圈如何?” 听到皇后这样说,沈骊珠眼睛瞬时亮了起来,颇有几分惊喜道,“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拖累了娘娘?” “本宫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走,上马!”皇后扬起自信爽朗的笑容,牵着自己身侧的马便往草场走。 待走到草场,皇后利落地翻身上马,而后伸手将被马倌搀扶着上马的沈骊珠一把拉到了身后,“抓紧,别怕,本宫会骑得慢些。” 沈骊珠一手撑在马鞍上,一手环住皇后的腰,跟着跑了两圈。 顾及着沈骊珠,皇后驾马的速度确实放得不快,跑起来也十分的平稳,风温柔拂过脸颊,沈骊珠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起来,时不时和皇后说笑两句。 随着时间流逝,草场上的人多了起来。身为朝中贵女,略懂些骑射之术的妃嫔也不在少数,尤其是一些武将出身的妃嫔马术也相当不错。 众妃顾及着皇后纷纷往一旁避让。 沈骊珠在皇后身后坐的久了,顶着众人的视线也觉得不自在起来,又跑过一圈之后,便凑到了皇后的耳边说道,“娘娘,放臣妾下去吧。您也可以放肆跑两圈了。” 听见沈骊珠的声音,皇后随即将她带到一处休息的地方放了下来,嘱咐了几句,这才又骑马走远。 “主子,擦擦汗吧。”文瑶用特意打湿了的帕子擦了擦沈骊珠脸上的汗水,又将装满茶水的水壶递给她。 “果真畅快!”虽不是自己亲自驾马,但是这种在马背上驰骋的快感一时也让沈骊珠感觉到了心旷神怡。 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沈骊珠吩咐文瑶道,“去找个阴凉的地方先歇歇吧。” 说完,二人便朝着草场边的一处树荫走过去,不想刚走不久便听到了一声惊呼,“快,让开!” 一个白衣女子骑着一匹白马朝着沈骊珠的方向猛冲过来...... 今日在马场撞见皇后和昭才人之后,容贵人憋着一肚子气,挥开跟着的马倌,独自上马跑了起来。 或许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气,她今日挥鞭的力度格外大些,受到刺激的马嘶鸣一声,便在围场上飞驰起来,带起一阵尘土。 初时,这种闪电般的速度还让她感觉十分痛快。 待跑了两圈之后,她有些累了,想要缓下速度之后,却突然发现了身下马匹有些不大受控了。只好硬生生调转马头,朝向人少地方猛冲过去,寄希望于呼救声让旁人注意到马匹不太对劲,能帮她停下来。 马匹突然发出嘶鸣,冲向人群,周围的妃嫔都一时愣住。发觉容贵人马匹不受控之后这才高声呼喊着,“快走,快走,马受惊了”、“快让一旁的驯马倌过来控制住”,一边往两侧躲开。 马蹄砸在草地上发出闷响。 听到众人的惊呼,沈骊珠回过神来,正想拉住身后的文瑶往一边闪躲过去。不想余光中却看见身后四五步路的距离闪现出叶美人一个人呆滞的站在树下的身影。若是她这般避开,马匹将直冲着叶美人而去。 来不及多想,她咬了咬牙,将文瑶推到一边,转头向叶美人奋力跑过去。 “主子,小心,不要!”“天呐!”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声响,她仿佛听见了文瑶的惊恐的叫声和愈发逼近的马蹄声,她不敢回头看,便往叶美人那处跑便大声唤着,“表姐,快闪开。” 马匹狂奔带来的尘土似乎溅到了她的脸上,沈骊珠不知是否是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抑或是单纯的腿软了,在即将碰到叶美人之时,一下子往前扑了过去。 叶美人看着沈骊珠瞬间跑到了眼前,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往一旁避让。 第54章 但此时她已经被吓得移不开步子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骊珠朝她扑过来,将她护到了身下。 沈骊珠已经能感受到受惊的马匹已经就在自己身后了,她无力再爬起身,只能一手牢牢地护住叶美人的头,一手护住自己的,面色惨白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马匹一声凄厉的长鸣和女人的一声惊呼,脸上不知一些什么似还带着温热的液体。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袭来,沈骊珠转头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身后。 受惊的马匹被一箭射穿在地,容贵人被摔到了一边,正捂住自己的胳膊呼痛。 “你是不要命了么?”迎面一声怒斥将沈骊珠从茫然中唤了回来。 元景年往日的平静淡然的脸色已然破裂,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一时还没有恢复过来。 他今日欣赏了两个时辰武将们射猎的风采之后,想起答应了沈骊珠要教她骑马,便带着刘亓过来寻沈骊珠,谁知刚到此处,便见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看见马蹄距离沈骊珠仅有两步之遥,谁都不知他那一刻有多么的惊惶失措,尽管对自己骑射技艺胸有成竹,那一刻也不免有些手抖。 看着女子懵懵懂懂的眼神,他是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明明自己都顾及不了,还敢去舍身救其他人。 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弓箭扔给宫人之后,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在女子面前动了气。 沈骊珠愣愣地看着身前站着的皇上,松开被自己护着的叶美人,这才感觉到后怕。 方才只差一点儿,就只差了那么一步路,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眼睛里两行清泪瞬间流了出来。 第031章 疑惑。 女子脸色苍白, 嘴唇微张,勉强撑起的身子也不自觉的在颤抖。衣服上、脸上都沾染着滴滴血迹,元景年从未见过女子这般狼狈的模样, 责骂的话一时再难开口。 “都愣着干什么, 还不叫御医。”偏头怒斥了一句,元景年走上前将女子拦腰抱起来, 便往行宫里走, 没再分他人半分余光。 见皇上抱着昭才人走远, 围场上留着的妃嫔神色各异,有人后怕,有人惊讶,有人羡慕, 有人沉默...... “快把叶美人和容贵人扶起来, 送去让御医诊治。”惊马事件发生时, 皇后已骑马有些远了, 听闻此处发生了事, 这才赶紧一路骑马过来, 下马缓了缓气息, 沉稳地吩咐道。 宫人赶紧听从吩咐将两个还倒在地上的妃嫔扶起来。 容贵人从马上摔下来似乎是摔倒了胳膊和腿, 此时已然是一副要痛晕过去的模样,小宫女站在一旁, 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去搀扶。 贤妃见此情景, 从人群中站出来出声道。“皇后娘娘, 容贵人看着伤势甚重, 不如叫两个力气大的侍卫把容贵人抬回去。” 皇后点点头, 挥了挥手安排人去办了。 随后将目光看向一边颤颤巍巍被人搀扶着的叶美人,皱了皱眉道, “叶美人伤势如何,是否也需要派两个侍卫送你回去?” 叶美人倚靠在贴身侍女的身上,闻言直起身子来,脸色复杂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妾无碍,只是......” 她顿了顿,垂眸掩住自己脸上的神色,又出声道,“方才昭才人是为护臣妾受伤的,不知臣妾是否可以去看看昭才人。” 皇后过来时,马已经被皇上射中,叶美人,昭才人和容贵人都倒在地上,只以为三人皆是因为惊马所伤,倒不知还有这番缘由。 看了看叶美人强撑着不动的身体,她微微叹了口气,“罢了,那你便跟着我一同去看看吧。正好御医也在,到时候一同再给你诊治一二便是。” “多谢皇后娘娘。”叶美人俯身给皇后行了一礼,便在侍女搀扶在走到皇后身后候着。 “贤妃,你先领着剩余的人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本宫自会查个清楚。”视线扫过一众妃嫔,说完,皇后领着叶美人一起往行宫去了。 沈骊珠一路被皇上稳稳地抱着,途中一声未言,只默默的流着泪珠子,很快便晕湿了男人肩上的衣衫。 察觉到肩上的湿润,元景年也未出声安慰,只加快了几分步伐,环在女子背上和腿弯处的胳膊收紧了几分,将女子牢牢的固定在自己怀中。 待回到行宫,将怀中的女子轻轻放在榻上时,元景年才发现女子此刻一双手还死死地抓在自己的袖口。 察觉到自己身下一片柔软,沈骊珠这才从失神中惊醒过来,抓住手上的东西一紧,反应过来是皇上的衣袖,又赶紧松开来,一双泪眼看向面前神色沉郁的男人,咽了咽喉咙,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你有什么错?乖,让御医看看你的伤。”理了理女子有些凌乱的发丝,元景年正想退后几步让御医上前诊治,便察觉到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惶,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停住脚步,元景年接过宫人手上拿着的用温水浸过的帕子,又侧身坐到了床头,握住女子冰凉的手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别怕,没事,朕就在这儿。” 候在一侧的一位御医这才往前几步,查看了沈骊珠的伤势。顶着皇上紧逼的目光,李御医检查的格外仔细,生怕漏了哪处伤势。 第55章 见御医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话出来,元景年眉头微紧,正要出言询问,便看到御医起身回话,“启禀皇上。昭才人伤势不重,身上外伤应是摔倒在地时的擦伤,膝上会稍微严重些,右脚有扭伤,近些时日需要每日外涂伤药以免留下疤痕,加之一定要卧床静养两日。另外,昭才人此番因惊马受了些惊吓,稍后可服些安神汤助眠。” “嗯嗯,这几日昭才人便交由你照料。”闻言,元景年松了松紧皱的眉头,看向御医道。 “是,臣遵旨。”李御医说完,便带着身边的医侍下去准备药物了。 刚出殿门,李御医迎面便撞上了皇后和叶美人。 “昭才人伤势如何?” 听见皇后询问,李御医赶紧行了礼,回道,“昭才人伤势不重,只是身上有些外伤还需要静养一二,此外,不可再劳神。微臣这便去为昭才人配药。” 皇后颔首,看向身后的叶美人脸上神色略松,又出言道,“等等,你也一便给叶美人看看身上是否有不妥。” 叶美人一怔,向皇后道了谢,就近在殿内让御医诊治了,只说有些轻微擦伤,过几日便能好全。 待叶美人诊治完,皇后带着她进了内室,榻上只坐了皇上一人,却没见到昭才人身影。“臣妾见过皇上。” 略过二人紧握住的手,皇后看了一眼皇上不耐的神色,简言道,“皇上。臣妾已经安排人将容贵人送回宫里了,看上去容贵人应是伤的不轻。其余宫嫔此时也都回到行宫了,惊马一事来得蹊跷,臣妾已经吩咐了人去查问情况。” “此事朕会让刘亓去查,你不必插手了。”元景年出言打断,目光投向一边的叶美人。 “是,臣妾遵旨。”见皇上看向自己身后的叶美人,皇后又解释道,“叶美人说昭才人是因为救她受伤的,所以想过来看看昭才人情况。” 叶美人从皇后身后走出来,有些虚弱的给皇上行了礼。 元景年沉沉地看着叶美人。平日里沈骊珠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叶美人,今日之事一出,他才想起来她们二人是嫡亲的表姐妹,只是不知沈骊珠入宫后为何鲜少与之来往了。 他正想出言说些什么,就听见内室的浴房里传来了些许声响。 待御医出去,沈骊珠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此时一身脏污,实在难以忍受,便求着皇上先去洗浴换了身衣裳。 艰难地在文岚的伺候下擦了擦身子,沈骊珠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倚靠在文岚身上从浴房走了出来,不想看见了皇后,还有叶美人。 “不是让你叫朕么?”元景年看着女子艰难地移着步子,连忙起身又将女子抱回到床上。 当着其他人的面,沈骊珠不免有些脸红,小声道了谢,这才靠在床头坐着。 看见皇后和叶美人站在一旁,沈骊珠简单地和皇后行了礼便忍不住直直地盯着叶美人,脸上浮现几分担忧又有几分不自觉的欣喜,轻声问道,“表,叶美人可有受伤?” 叶美人看着沈骊珠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免触动,她原以为经历过那些往事,她和沈骊珠在这宫中最多只能当作陌生人相处了。 但是想着她今日不顾性命的朝她扑过来,她眼圈微红,又实在感动心软,张口颤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我很好,你如今如何?” “叶美人不必担心,只不过一些皮肉伤,并不严重。”听见叶美人说话,沈骊珠连忙回到,身子都挺直了几分。 听见沈骊珠这样说,元景年坐在一旁不免皱了皱眉头,这一身的伤痕,哪里就不严重了?但侧身看到女子眼眸中闪过的喜色,他又忍下了口中想说的话。 “如此就好,你好生休息,若有什么需要,便派人来和我说一声吧。”对上沈骊珠的眸子,叶美人也不知此时能说些什么。 “是,多谢叶美人。”沈骊珠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声音中又多了几分轻快。 闻言,叶美人又沉默了下去,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见室内气氛有些凝滞,皇后出言道,“皇上,臣妾去看看容贵人,便不打扰昭才人休息了。” 叶美人向皇上行了礼,又看了两眼昭才人,没说什么,也随着皇后一同出去了。 二人出去后,殿内一时又只剩下了沈骊珠和皇上。 “卿卿和叶美人关系很好?”见方才情形,元景年忍不住出言问道。 沈骊珠闻言顿了顿,勾起一抹浅笑,“叶美人是臣妾表姐,自小便对臣妾多有照顾,一直是很好的。” 女子虽然笑着,眸子中却有几分黯然。 元景年没有再接着问,让女子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别劳神了,闭眼睡会儿吧。” 沈骊珠乖巧躺下来,看着男人清俊的侧脸和眉间掩不住的担忧,心中不知为何乱动一瞬。这种悸动在她被皇上从地上抱在怀中时也曾出现过。 自入宫以来,她从未后悔过进宫,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无关情爱,只不过接受命运的安排。 而在现在,她突然有些庆幸,还好她入了宫,皇上很好,好到让她有些失了神。 第56章 不愿再深想想法变化的缘由,她闭上了眼,试图沉入梦中。 行宫的另一处住所内室里,容贵人被身上剧烈的疼痛从昏迷中唤醒,睁眼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正在一旁候着,抿了口送上来的水,艰难的出声道,“皇上来了吗?” 闻言,凝霜脸上闪过一丝不忿,顿了顿出声道,“主子,方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自然要查清楚,待他有空,定然会来看主子的。” 容贵人没说话,闭了闭眼,没时间? 她分明看着皇上为救昭才人丝毫不顾及马上的她便将马就地射杀,又对明显伤重的她视而不见抱着昭才人便走了,此时怕也是在昭才人处吧。 她没有拆穿凝霜的话,压下心底的酸涩,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马场的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能够给宫中妃嫔骑的更是慎之又慎。 她虽说今日心绪不平,跑的快了些,但往常也在她掌控之内,怎么可能会突然惊马呢?恐怕此事还是人为。 只是宫中又是谁会这么大胆狠毒,敢在围场动手? 第032章 审问。 “启禀皇上, 奴才让人细查了容贵人骑的这匹马,确实不大对劲。奴才已经将马场管事儿的监正带过来了。”当日晚间,刘亓带着一身血气快步走进殿内躬身向皇上禀告, 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铁箱子的中年男子。 “微臣拜见皇上, 这马被人故意稍微松了马蹄铁,在里面塞了一根裹了布的铁钉。在外面看虽然看不出来, 但是一旦马跑起来, 铁钉磨破了外面裹着的布, 便会插进马蹄里,马疼痛难忍,必然会受惊失控。” 王监正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此事,皇上第一次秋猎就遇到了这种事, 此番无可避免也要被治个失职之罪了, 只希望看在自己事后积极配合调查的份儿伤能够补救一二。若是让他查出底下是哪个兔崽子吃里爬外, 他定要给他剥下一层皮来。 “还真是费尽心思, 是谁做的?”元景年冷笑一声, 小小一个猎场还真是能人辈出, 光天化日之下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王监正抬头望了望皇上, 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刘亓。 刘亓瞪了他一眼, 低声开口道,“皇上, 奴才方才再三问话, 昨晚马医逐一检查了马匹没有问题, 马场上伺候的人也互相证实说没人做过此事, 其他人更没有这个条件接触到这些马了。奴才搜了这些人的住处也没有凭空出现可疑的钱财。” “笑话, 都没干过?难道这钉子还是凭空出现的不成?把昨夜到今日接触过这些马匹的人都给朕带过来去。”元景年难言怒气,此事布置的如此精密, 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他还不信竟然还能查不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慢着,让皇后把行宫的妃嫔都叫过来。昭才人、容贵人身上有伤就不必来了。秦昭容身子弱,也不必惊扰她了。”元景年转身背对着刘亓,语气平静,殿内的烛光闪烁,在他身后拖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刘亓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心中一沉,明眼人都看出此事怕是冲着骑马的妃嫔来的,但此事未曾查明,他也不敢将矛头指向后宫的主子们。 不想,皇上此次如此不留情面,直接将后宫主子们大半夜的都叫了过来,看来此事时不能轻易了了。 他赶忙应了一声,吩咐手底下的人将消息传给皇后,又亲自去拿了与此事有关的马场的疑犯。 收到皇上的吩咐,各宫的嫔妃不敢拖延,没过一会儿便都聚在了殿内。 元景年坐在上首,见她们陆续进来也没有说话,一时殿内人心各异,却死一般的沉寂。 又过了一会儿,下首的位置都坐满了。 元景年这才开口,侧首看向坐在左下首的皇后,“人都来齐了?” 皇后起身行了礼,缓缓开口,“回皇上,除了昭才人其余妃嫔都在这儿了,容贵人说想亲自看看究竟是谁动的手,臣妾便将人也一同带过来了。” 容贵人原就纤弱,此时忍痛坐在座椅上,更是脸色苍白,眼圈微红,更惹人怜惜不已,听见皇后提及她,她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臣妾不愿给皇上添麻烦,只是,臣妾实在想看看,究竟是谁心思如此恶毒,竟然想要害臣妾性命。” 元景年朝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朝身侧的宫人吩咐了一句。 很快便有人抬了一把软椅上来,将容贵人扶了上去,才退了下去。 容贵人侧躺到了软椅上,盈盈美目看向元景年,难掩情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既然都来了,那便开始吧。刘亓,把人都带上来。”元景年扫视一眼下面坐着的人,淡淡道。 刘亓一连拖了十几个人上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惶,原本宽敞的空间都变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看着一群人乌泱泱的跪在下面,元景年给刘亓使了个眼色。 “已经查清可容贵人的马是有人动了手脚,故意往马蹄铁中塞了钉子,才导致了惊马事件。如今在皇上面前,你们若不如实说清楚究竟是谁动了手脚,受了谁的指使,便不怪咱家要上些手段了。”刘亓厉声呵斥道。 跪在地上的马倌们一个个不敢抬头,只不停的磕头辩解,“不是我,奴才没做过”、“奴才不知啊”。 第57章 看着闹了好一阵子,元景年语气不耐烦道,“拖下去,先一人给朕杖责二十,朕还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眼见宫外的侍卫进来,准备拉着他们走,跪在右手第二个的马倌在拉扯下急促的开口,“奴才真的没做过,对,还有一人,奴才想起来了,还有一人,昨日进了马场。” “谁?方才怎么不说?”刘亓一脚将人踢上前去。 “奴才,奴才不敢。昨夜里是奴才值班,到了后半夜,奴才一时内急,又怕没人看管,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见了在围场守夜的一个侍卫过来了,和奴才说,说他帮奴才看一会儿,奴才便走开了半刻钟。刘公公和监正问奴才的时候,奴才怕治奴才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想着就这一会儿应是出不了什么事情。” “奴才真没做过啊,求皇上明鉴。”生怕皇上不信,这个马倌拼命的摇头解释。 “带他去认人,把昨晚那个侍卫给朕带上来。”元景年冷眼看着他,手里转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没一会儿,一个目光躲闪的侍卫被押着带了上来。 “是他吗?你可认清楚了?” “是他,就是他。昨夜奴才还想着他怎么这么好心,如今想来定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跪在一旁的马倌看了两眼,颇有几分埋怨的神色。 “皇上,这个人名叫胡峰,是京都巡防营第四营第二小队的人,上司似乎叫做陈武,奴才刚刚派人搜了这个人的居所,在床榻夹缝里面找到了一些崭新的银票,还有几个和从马蹄中取出的相似的铁钉。”刘亓上来补充道,“应是此人所为。” 刘亓下午搜查的时候只查了和马场走的近的人,没想到竟然漏了这么一个围场巡猎的侍卫,若不是马倌说起,怕真会把他给漏了去,此事还是自己大意了。 听见刘亓的话,被押着的胡峰此时也放弃了挣扎,垂首跪在地上。 “说吧,谁指使你的?”元景年停下手中转动的扳指,沉声问道。 “无人指使。” “无人指使,那你包裹中的银票从哪儿来的?”容贵人忍不住出声道,果然是有人想要暗中谋害她。 闻言,胡峰沉默不语。 “陈武,这人名字好生熟悉。”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众人的目光望去说话的人,是坐在下首的施御女。施御女的父亲是从四品宣威将军,品阶虽比不上皇后和丽修仪家中,但在武将之中倒也称得上名号,若说对京城兵士有所了解,倒也说得过去。 见众人都看向她,施御女一时懊恼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真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是家中幼女,在今年入宫的妃子中年龄也尚小,也就侍寝过两回。但她父亲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平日里自己在宫里过着小日子倒也没人为难她。 方才听见刘公公说道陈武,她一时觉得熟悉,心中暗暗觉得熟悉,却不想真说出了声。 “你认识?”元景年看向她,微微皱眉,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她是谁。 “臣妾,臣妾......不小心说错了。”施御女一时有些紧张,希望众人不要再注意她,她也不愿意惹麻烦上身。 “施御女,若是你真的认识他是谁,就赶紧说出来呀。”容贵人看着审了半天那侍卫一言不发的,心中本就有些焦急,此时听见施御女出声,赶紧追问到。 顶着皇上和容贵人的视线,施御女沉吟一会儿,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陈御女,吞吞吐吐道,“臣妾记得不错的话,陈御女有个堂兄正是在巡防营当值,似乎也叫陈武这个名字。若臣妾说错了,也请陈姐姐见谅。” 视线无意地扫过跪在地上的胡峰,陈御女放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起身行了礼之后,面色镇定地开口道,“臣妾确实有个堂兄叫做陈武,那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最多是他没有约束好手底下的人,犯了失察之错罢了。” “那还真是巧了。”施御女被身侧的侍女不小心碰了一下,一下子又反应过来说错话了,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臣妾和容贵人,无冤无仇,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想要害她呢?”陈御女反问道。 “朕倒是也想问问,你所欲何为?”冷冽的目光扫向陈御女,正如施御女所言,偏偏这胡峰与施御女有这般联系,若是意外也太过巧合了些。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胡峰,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谋害宫妃,是抄家灭族之罪,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此时如实说,便祸不及亲族。” 听到罪名,胡峰身子颤了颤,忍不住朝陈御女处看了一眼,嘴唇微微抽动。 这一眼,自然被众人收入眼底。 陈御女错开胡峰的视线,缓缓闭了闭眼。在胡峰将要开口之前,往前一步跪在地上开口,“是,是臣妾指使的,臣妾认罪。” “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怨,让你使出如此手段?”闻言,容贵人气厉声道,身上的疼痛一时剧烈起来。 陈御女看向容贵人,眼中流露出几分愧疚,但还是开口道,“臣妾愿意领罚。” “好的很,朕宫中还真是一个个卧虎藏龙,人才辈出。”陈御女既已认罪,元景年也不愿再说什么,正想要命人将陈御女带下去,不想殿外走进来一道浅白的身影。 第58章 第033章 落定。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不是让你在寝殿好好休息么?”看清站在门口的女子的身影,元景年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 沈骊珠未施粉黛, 倚靠在身后站着的文瑶身上, 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垂首微微行了一礼, “臣妾拜见皇上, 皇后娘娘。” “都伤成这样了, 还乱动什么?”脸上虽带着些责怪的神色,元景年仍伸手将沈骊珠轻轻抱起往她的座次走过去。 早有识眼色的宫人往殿内昭才人的座次处放了一把软椅,上面还贴心垫了一个软枕头。 待被皇上放下,沈骊珠苍白的脸上泛起几丝血色, 柔声向皇上、皇后开口, “皇上和娘娘对臣妾关怀备至, 臣妾本不应此时过来添麻烦。只是, 臣妾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不得不来这一趟, 否则便是对不住此次受了无妄之灾的容贵人了。” 沈骊珠愧疚的看向容贵人, 不想却望进了一双冷漠憎恶的眸中, 她顿了顿,装作无事地将目光移开。 “此话怎讲?”皇后出声询问道。 “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容贵人今日骑的马是臣妾昨日选的, 若非今日容贵人误打误撞也看上了这匹马, 臣妾想, 这幕后之人针对的应当是臣妾才是。”沈骊珠轻声解释到, 目光扫向被宫人押着的陈御女, “只是臣妾也不明白陈御女因何对臣妾怀恨在心。” 众人一时都有些惊讶,方才陈御女才承认了谋害容贵人的罪名, 不想此事竟又出现了这番转变。 皇后听闻沈骊珠的说辞,立马想起来了此事,今日事发突然,她忙乱之中便以为此人是为谋害容贵人,昭才人不过是受了牵连。此时想来陈御女既然昨日夜间指使胡峰对马匹动了手脚,她那时应当以为今日骑马的应该是昨日选了此马的昭才人才是。 “此事是本宫疏忽了。回禀皇上,容贵人今日选的马确实是昨日臣妾看昭才人亲自挑选的,只不过今日恰好容贵人也看上了此马,昭才人便将其让给了容贵人,不想竟出了此事。”皇后看向皇上将今日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容贵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角,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带着身上的伤愈发疼痛起来。 自昭才人进来,皇上的眼神再没分给旁人,在亲自将昭才人抱到座次上的殊荣下,自己这番只不过得了皇上一声关照又算得上什么? 便是今日这惊马之事,本也与她无关,她受的伤流的血也不过是为昭才人受过,凭什么呢,连老天也站在昭才人这边? 此时,她早已忘记了是自己执意要和昭才人争个高下,非要抢走那匹马的事情了。 “陈御女,你还不说实话?你为何起心要谋害昭才人。”皇后厉声道。 陈御女垂首,没有出言辩驳些什么,仍是一言不发望着地面。 元景年听见沈骊珠说完,面色已是不好,此时见陈御女一副不加辩驳,听天由命的态度更是气极,正欲将其拖下去用刑之时,却见下首坐着的许婕妤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许婕妤,你有话要说?” “臣妾只是想到昭才人素来与人为善,更不曾与陈御女有过什么过节,陈御女谋害昭才人实在是没有好处,或许是否是有人指使。” 许婕妤站起身,貌似不经意间往丽修仪处瞟了一眼,继续说道,“巧的是,昨日日暮时分,臣妾带着祈安闲逛之时,曾看到陈御女与丽修仪的贴身侍女怡佳有过接触,如今想来倒是有几分奇怪。” 闻言,叶美人抿了口茶,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道,“臣妾记得,陈御女平日里确实与丽修仪来往不少。” “放肆,仅凭你们三言两句便能凭空污蔑本宫不成。”丽修仪将茶杯重重地往案边一放。 她站起身,锋利的眼神扫过方才出声的两人,随后盯着坐在软椅上的沈骊珠似笑非笑道,“方才昭才人没来之前,你们倒是一声不吭,如今见她过来,倒是一个二个的记性好了起来,莫不是受了昭才人的唆使想拖本宫下水?” 沈骊珠也未曾想到此事竟还牵扯到了丽修仪,但是许婕妤和表姐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必然不会无中生有,有意攀咬丽修仪,只她却不知是因为何事得罪了丽修仪。 沉下心中的疑问,沈骊珠轻咳两声,声音显出几分虚弱,“修仪娘娘多虑了,臣妾来之前也未曾得知此事是陈御女所为,何谈与两位姐姐故意污蔑娘娘呢?只是既有疑虑,娘娘不妨言明,也怕污了娘娘清名。” “少拿你这套矫揉造作的模样给本宫看,谁知你巧言令色勾搭了多少人。”丽修仪不耐烦甩开脸。 “丽修仪,注意你的言辞。”丽修仪话音未落,上侧便传来皇后的严厉的训斥声。 元景年闻言不动声色地又将手中的茶盏落下,只冷眼看向丽修仪,“丽修仪,此事当真与你无关么?”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不若问问陈御女此事是否是受了臣妾指使?”丽修仪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陈御女,“陈御女,你说呢?本宫有指使你做事吗?” 陈御女抬眼看了一眼丽修仪,脸色灰败,哑声道,“未曾,此事皆臣妾一人所为。是臣妾嫉妒昭才人受宠,这才出此下策。” 第59章 “皇上您看,陈御女都说与臣妾无关了,还望臣妾明辨,还臣妾一个清白。”丽修仪语调轻佻。 殿内一时陷入僵局。 皇后定定地看了丽修仪好一会儿,又看向此时略显疲色的昭才人,眼底流露几分愧疚,出声道:“皇上,现在并无直接证据证明此事与丽修仪有关,但此番她未曾约束好手底下的宫人,也有失察之罪。不如便让她罚俸六个月,再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闻言,元景年顿了顿,看了皇后一眼,“既然如此,便依皇后所言,还望丽修仪不会辜负了你的苦心。陈御女心思恶毒,谋害宫妃,杖责三十,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此等惩罚不可谓不重,对于陈御女这般娇弱女子杖责三十不死也就废了,更不必说拖着半残的身子打入冷宫,恐怕活着一天都是苦痛。 夜色渐深,皇上送昭才人回了寝宫,其余嫔妃也陆陆续续散去了,殿内很快便只剩下了皇后和丽修仪两人。 丽修仪没有出声,也没有看向皇后,过了一会儿,起身欲走。 身后传来了坚定且不失力度的声音,“旁人不知陈御女的父亲是你父亲的旧部,兄长如今也在其麾下就职,但皇上和本宫都心知肚明。” 丽修仪停住脚步,指甲嵌入掌心传来刺痛,冷笑一声,“那又如何?皇后娘娘何不方才就说出来,为昭才人指认臣妾。” “张静姝,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好自为之。下一次,本宫会亲自动手料理你。” “恭候皇后娘娘大驾。”丽修仪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强忍愤怒的脸,便带着贴身侍女出了殿门,空气中留下了一句,“昭才人运气可真好,就不知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皇后娘娘可要好好护住她。” 身后,茶盏被打翻在地,传出一声脆响。 “娘娘,当心气坏了身子。”玉瑾轻声轻脚地从身侧走过来,伸手轻轻帮着皇后按压头上的穴位,给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让其将地上的碎渣清理干净后,带其他宫人退了出去。 皇后没有作声,也没有出言让她离开,良久,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玉瑾没有听清,停住手上的动作,出声询问道,“娘娘方才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走吧,本宫也累了,回去歇下吧。”缓缓吐出一句话,皇后闭了闭眼,起身也往外走去,“对了,回宫后将私库里的那只百年人参拿去给昭才人吧。” 玉瑾本紧跟着皇后,听闻此言,眼睛都瞪大了,“那可是国公给您留下的压箱底的东西,娘娘本就身子不好,需要多加调养,怎能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昭才人?” “就这么办吧。是本宫对不住她。”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声音几不可闻,“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沈骊珠被皇上一路又抱回了寝殿,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皇上见她脸上的倦意,也体贴地没有多加打扰她,略微嘱托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待皇上走后,沈骊珠梳洗好平躺在床上。 室内烛光已经熄灭,月色透过窗户映照在轻纱窗帘上,投下一片光影。 沈骊珠盯着这片模糊的影子,明明身体困倦不已,还隐隐作痛,急需一场好眠冲散这些不适,但是不知为何,今日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转,落点到今日容贵人看向她的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惊马之事因她而起,容贵人受她牵连对她有恨理所当然,但是她眼神中并不仅仅如此,憎恶之外的悲愤,痛苦,无奈...... 她明白这是全心陷入爱情求而不得的女子的苦痛,她又想起今日皇上将惊惧过甚的她揽入怀中那一刻的心悸。 心又缓缓平落了下来,她闭上了双眼,徒留一片黑暗和未曾出声的叹息。 第034章 内情。 回到住所, 知晓此时主子心情必然不佳,怡佳沉默地站在主子身后,垂下目光却见到主子的手心隐隐有血痕。 “主子, 您的手, 婢子这就去叫御医过来。”顾不得许多,她正想要往外跑去。 一时被声音惊醒, 丽修仪这才又察觉到掌心的疼痛, 缓缓将手抬起。果然, 指甲嵌入掌心,几滴鲜血沁了出来。 盯着掌心的血色须臾,丽修仪怔忪道,“不必声张。随意上些药就是了, 这么晚了, 想必御医也都侯在昭才人和容贵人处罢。” “主子......”怡佳闻言停住脚步, 看着主子失神落寞的神色, 心中一时坠坠。 从随行的物品了取出金疮药, 怡佳小心翼翼地将伤药敷在主子掌心, 时不时轻吹, 生怕让主子受了疼。 “寻个适宜的时间传信给陈御女, 本宫答应过的事情必不会食言,她当明白该怎么做。”任由怡佳在手上涂抹, 丽修仪出声道。 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 瞬即又恢复了原来的动作, 怡佳懊恼道, “都怪婢子不谨慎, 未曾注意到许婕妤在场,拖累了主子被责罚。” 陈御女父兄都曾在都护麾下从事, 她一进宫便也十分识趣,处处以主子为先,不敢违背主子半分,倒是个懂事的。 原本主子也未曾想要她做些什么,既然陈御女存心依附,便也任由其讨好,不过是个小官之女,还不必将其放在眼里。 第60章 但前些日子陈御女主动求见主子,却是为了陈父。 原是陈父军中值夜时饮了酒,被看不惯他的同僚发现状告他玩忽职守,不仅被军规处置,还被抓住辫子连同往日那些错漏向圣上弹劾。此番恐怕轻则会被撤职查看,重则恐有牢狱之灾。 陈父虽曾是大都护的旧部,但却并非心腹,恐怕之前都未曾被都护看在眼里。出了此事,他献了不少财物给都护,希望大都护能在其中转圜一二,却不想大都护收了钱之后对此未置一辞。 无奈这才千辛万苦传信给入宫的女儿希望她能在宫中向皇上或者是丽修仪求情。陈御女入宫后便不得宠,自然知道靠自己向皇上求情恐怕是毫无用处,只好前来向丽修仪求情,希望丽修仪能在大都护面前说几句好话。 起始,主子并无意理睬她,几次将其赶出殿外。直到秋猎前几日,因为昭才人,主子才改了主意。 “罢了,就算许婕妤不说,恐怕她也会怀疑是本宫做的吧,反正如今本宫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哪里比得上知情识趣,善解人意的昭才人呢?”丽修仪鲜见的没有动怒,平心静气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丝嘲讽。 “皇后还是护着主子的,此番也在皇上面前为主子求了情。主子在皇后娘娘心里定是不一般的,不然怎会上次伤了白玉之后,皇后也未曾多说。”知道主子一直以来的心结,怡佳将涂抹好的伤药收捡起来,轻声道。 “护着我?真是可笑。我宁愿她再狠心些,别在我面前演这些虚情假意,让我忍不住一次次为她开脱,以为她对我还有几分往日的情谊。”丽修仪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一时连自称便都变了。 见主子动怒,怡佳连忙跪倒在地上,“主子莫要动气,是婢子说错话了。” 丽修仪看了跪在地上的怡佳一眼,胸口怒气平缓了些许,抬手示意她起来,“不必再多说了。本宫累了,唤人进来伺候本宫梳洗罢。你记得将本宫吩咐的事做好,这次谨慎着些,莫又让人给看见了。” “是,主子放心,婢子此番必会谨慎行事。”怡佳连忙回话,思索一二又开口道,“陈御女当真靠得住吗,是否需要婢子派人将其处置了,她如今怕也活不了几日了,万一突然反口......” “她可没这个胆子,她父兄如今还依仗着父亲呢。本宫如今愿意为她父亲说两句话,她也该感恩戴德了。况且本宫可没有指使她做什么。本宫只是提了几句不喜昭才人,做了什么可都是她自己主意,她有什么好辩驳的。” 说完,丽修仪起身往梳妆台边走,缓慢地卸下发间的珠钗,声音泛着冷意,“她也算是个有脑子的,可惜了,此番没将昭才人那个贱人给弄死。” 怡佳闻言应了一声,吩咐完外间的侍女送水进来,便跟在丽修仪身后,帮着将丽修仪取下了剩余的发饰。 翌日,沈骊珠一觉睡醒已经快到晌午了,醒来时头还觉得有些胀痛。 被文瑶扶起靠在床头,她动了动身子,昨日擦了药,身上的疼痛已经好了许多了,只是脚踝和膝盖处还是刺痛,恐怕不是一时的事,还得要修养些时日才能好全。 今日本是秋猎在围场的最后一日,按照常理,晚间应该会邀此次参与秋猎的朝臣共饮,这也是沈骊珠盼了许久能够见到沈父的机会。 但如今这般,显然她是无法赴宴了,想起此事,她不免很有些失落,还不知下次有机会见到父亲又是什么时候了。 郁结了好一会儿,沈骊珠这才吩咐文瑶伺候她从床上起来,换了一身碧色得舒适衫裙。文瑶给她挽了一个精致的流云髻,又在发间插了一根碧玉簪子,更衬得她肤色白皙。 “主子这样也很美,倒真有几份我见犹怜得模样了。”瞧出主子起身后便一直兴致不高,文瑶出言逗趣道,意图哄得主子高兴。 沈骊珠坐在铜镜前,侧首睨了文瑶一眼,“今日又不出门,花这些功夫做甚。” 文瑶笑道,“主子如此美貌,自当好好打扮一番,婢子们也好享享眼福。” “就你会说话,怕不是嘴上抹了蜜了。”闻言,沈骊珠不禁被逗笑了。 “主子,主子,刘公公在殿外呢,说是皇上让您往行宫的正殿去一趟,还特意带了坐辇过来。”文岚一脸喜气从殿外走进来,见着沈骊珠道。 沈骊珠不禁心中升起些许疑惑,如今她脚上有伤,既不能骑马伴驾,又不能久站侍奉笔墨,皇上这时召见她是有何事呢? “刘公公可说了是因何事传唤我过去?”沈骊珠询问道。 文岚掩饰住止不住的笑意,应声答道,“主子,刘公公说您去了便知。” “哦?这般神秘?”沈骊珠总觉得文岚是瞒了她什么,又看了她两眼,没有再多问。在二人的搀扶下上了御辇往正殿里去。 待到了正殿,沈骊珠却没见到皇上身影,心中疑虑更甚,若不是刘亓还在前方引路,她都有些不敢往里去了。 一路将沈骊珠带进殿中的侧室,刘亓装作没有看见昭才人脸上的惊疑的神色,只吩咐人上了茶水和点心,轻声道,“烦请昭才人在此处坐坐,皇上过一会儿便来。” 第61章 说完,刘亓留下两个侍候的宫女,也退了出去。 沈骊珠略有些不安的坐在这儿,起先还有些拘谨。 随着时间逝去,她早时刚起身,现在还未来得及用膳,此时看着桌案上摆着的糕点也有些饿了,不知不觉便吃了小半。 等用完糕点,沈骊珠又饮了一杯茶压下口中甜腻,还是未曾等到有人进来。她有些百无聊赖的拨弄起案上的棋子起来,随意摆了一会儿,倒是当真沉心下来研究起棋局来。 又过了一会儿,文瑶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主子,似乎有人进殿了。” 沈骊珠抬起头,侧耳认真听了一会儿,果真殿外似乎进了人,还不止一个人。 第035章 惊喜。(二合一) 沈文渊这段时日很是有些心绪不宁。 自珠儿入宫之后, 他尽心劝解安慰夫人好些时日才得了她的好脸色。莫说是夫人寝食难安,珠儿头一次离家,还是进了皇宫这种人心复杂的地方, 尽管他对自己的长女颇有信心, 也还是不由得忧心忡忡,生怕她在宫中一个人受了委屈。 此次秋猎, 听说皇上特意带了后宫诸妃一同游玩, 他在临行前被叶氏好一阵嘱托, 让他打听打听珠儿过得如何,若是有机会能够看上一眼也能让人心安些。 故而,待他到了围场,便立即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向一些宫人打探些消息。传来的只言片语中皆言珠儿在宫中很是得圣心, 是如今宫中新妃中的第一人。 听到这些消息, 他既觉得有几分自豪又觉得理所当然, 自己的长女自小聪慧, 又善解人心, 得到皇上喜欢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为何, 他心里头的不安还是挥之不去, 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昨日果真生了事端, 马场的人全被拉去审讯了,这般架势下有妃嫔惊马受伤的消息也或多或少传了些出来。当他从打听消息的小厮口中得知受伤的妃嫔中有自己的长女时, 一时心急, 更是坐不住, 便想要直接去求见皇上。 还好被墨书出言阻拦, 说听闻昭才人只是轻伤, 皇上已经去处理了,这才没有一时失了分寸。 就算如此, 他仍旧是一夜未眠,心中不禁万分自责,当初果真还是不该让珠儿入宫的,若是他那时再争取一二就好了。如今女儿出了事,因顾及着前朝后宫不该有牵扯,他却无能为力,连见一面都显得万分艰难。 却不想今日他一脸疲惫地随着围猎的朝臣闲逛之时收到了皇上的传唤,让他过去伴驾。他这才脑子清醒一瞬,勉强压下心底的担忧,前去觐见皇上。 奇怪的是,皇上见他后也没说什么话,只让他随着来了行宫的住处。他心中有些猜测,但却仍有些难以置信,险些脚步越过了皇上去,还好有刘公公在一旁无声提醒一二。 待进了正殿,皇上坐到了上首,他这才恭敬地向皇上行了礼,忍不住出声询问,“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不知皇上此时寻臣来是有何事吩咐?” 侧室里,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骊珠一愣,指间夹起的棋子瞬时掉落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急忙想要站起身往外走,动作不小心放的有些大牵扯到身上的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文岚见此,赶紧往前扶住主子,语气中难掩欢快,“主子小心些,皇上今日特意请了大人过来,说要给主子一个惊喜呢。若是现在伤了,皇上和大人定会心疼的。” 闻言,沈骊珠边往门口走,边瞪了文岚一眼,“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准备一番。” 主子口中虽说的是责怪的话,语气中带着雀跃和急切。文岚也不慌,好生好气地讨饶解释道,“刘公公特意嘱托了让婢子先不要提前和您说,婢子这才没急着说给您听,让您自己亲自来看。” “你们一个两个都跟着学坏了。”沈骊珠看了眼左右两侧扶着自己的两个丫头,这会儿也没功夫再顾着和她们说话了。 许久未见父亲,沈骊珠一时竟有些近亲情怯,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袖口,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们快帮我看看我穿的可妥当?早知父亲今日来,应该打扮的再认真些才是。” “主子放心,不论您穿什么,大人见了您定然都是开怀的。”文瑶在一旁打趣。 沈骊珠深吸一口气,等不及皇上召唤,便从侧室出去了。刚出门,她便见到皇上和父亲齐齐侧首看向她。 “看来朕不必向爱卿多加解释,有人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了。”元景年转过头含笑对沈文渊说。 沈骊珠自知是有些心急了,按捺住想要和父亲说话的冲动,先向皇上行了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给臣妾如此大的惊喜,实在是让臣妾一时难以自禁,一时失仪,还望皇上见谅。” 元景年见沈骊珠虽是朝他说着话,但是余光已经往沈侍郎处不知瞟了多少眼了,一时觉得好笑,难得在沈骊珠脸上瞧出如此激动难耐的神色,示意让她的侍女将其扶起。 “朕知昨日昭才人出了事,沈侍郎必定难安。这便带着人给你瞧一瞧,以免朕一向沉稳的沈侍郎都茶饭不思,无心其他了。”元景年收回看向沈骊珠的目光,对沈侍郎调笑道。 第62章 “臣多谢皇上厚恩。”沈侍郎连忙躬身谢恩,放在两侧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见二人如此情态,元景年轻咳一声,温声道,“机会难得,朕便不打扰你们父女二人叙事。朕已提前交代了,你们二人尽管在此好生叙叙家常,不会有外人打扰。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殿外的宫人便是。” 说完,元景年抬手示意二人不必行礼谢恩,便带着刘亓出了殿门。 待目送皇上离开,文瑶搀扶着沈骊珠坐到座椅上,殿内便只余下了父女二人和两个贴身侍女。 “父亲......”沈骊珠看向站在面前的沈父,再难抑制住自己心中情绪,双眼微红,泪水已在眼圈打转了,唤了一声父亲之后再难说出其他。 沈文渊本欲按照宫规行礼,见此,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开口也有些哽咽,“为父的珠儿受苦了。” 此言一出,沈骊珠泪珠子瞬间从眼中滚落。外人只知她入宫后便一直得陛下看重,华衣锦食,往后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却不想她也只不过是个刚及笄不久的被父母娇惯的女儿。 只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父亲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觉得她入宫后是在受苦,为此忧心不已。 不愿让父亲更加担忧,她用手随意拭去脸上的泪水,唇角泛起笑意,“父亲不必担忧,我在宫中过的很好。父亲母亲身体可还好?阿弟如今学业如何?瑜儿可是又长高了?” “好好好,都好着。阿琰如今读书也算用功,写的文章倒也有几分样子了。自你离家,你妹妹倒是懂事不少,不过暗地里也掉了不少泪珠子。你母亲也很好,只是常念着你。”沈文渊在沈骊珠对面坐下,不急不忙的回应长女提出的一连串问题,看着她眼中笑意渐深。 “那便好,母亲向来心软多思,还望父亲向母亲转达女儿如今过的甚好,无需为我担忧才是。此番来得匆忙,早知与父亲有见面的机会,我便多准备些礼物带过来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先前赏赐了我不少上好的补药方子和古籍书画。” 说到这里,沈骊珠不免有些遗憾,她闲时在宫中做了不少玩意儿,若是此次带过来了,瑜儿定然会高兴。 “不必如此折腾,你且在宫中顾好自己,我们便放心了。”接过文岚递过来的茶水,沈文渊喝了两口,放在案上,“此番听说你受伤,可将我吓得不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父亲问及此次惊马受伤一事,沈骊珠眼神有些躲闪,小声说道,“没事的,只是意外受了些小伤,马匹受惊这才误伤了我。御医已经看过了,修养几日便好了。” “当真如此?你莫不是在诓我?”沈文渊皱皱眉,一看长女这模样就知她说的不是实话,在家中时她一旦犯错便会做出这副样子,让人一看便知。 沈骊珠不自然地也喝了一口茶,轻轻吸了口气,恢复成一脸镇定的模样,“女儿说的自然是实话。” 沈文渊定定地看了她两眼,不再逼问她,转而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文瑶身上,“文瑶,你来说,我要听实话。” 文瑶本就因为小姐被害而感到气闷不已,此次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还不知会如何呢。虽然她也能看出来小姐并不想将此时告知大人,可是大人若是知道小姐在宫中如此受欺负,定然会为小姐出气的。 她避开小姐的眼神,犹豫了片刻,还是毅然走到沈文渊面前开口道,“小姐是不想让大人您担心,但是此次就是有人设计想要害小姐。故意在小姐选的马身上动了手脚,若不是小姐运气好,还不知现在能不能坐在这儿呢。” “文瑶!”沈骊珠听到文瑶说的话便知不好,连忙出声呵斥道。 “让她说,你如今是觉得出了家门,为父便管不了你了么?”沈文渊听到文瑶说道一半脸色就变了,如今见沈骊珠还不愿说实话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察觉父亲是真的生气了,沈骊珠也不敢再多话,坐在一边默默闭上了嘴。 “就是陈御女见主子受宠才陷害主子的,还有丽修仪,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肯定就是她指使的。”文瑶一下子有了底气,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陈氏?是之前安北大都护的旧部,如今金吾卫的五品校尉,前些时日我似乎在哪里听过此人的名字,我回去再去查探一二。”沈文渊协助处置官员升降事务的吏部侍郎,对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有所了解。 “父亲,陈氏已经被皇上下令处置了,父亲不必为此费神。皇上念及外祖父和父亲已对我优待有加,父亲何必卷入这乱摊子。更何况方才文瑶所言丽修仪指使更是并无确切证据可言,安北大都护镇守边疆已久,位高权重,实在不必与之为敌。” 沈骊珠无奈扶额,父亲向来处事谨慎妥帖,但每每在自己的事情上,都有些头脑过热,行事有些过激。因此,她才不愿将此事告知父亲,生怕给父亲惹来麻烦。 “陈氏与安北大都护本就有旧,此事也未尝是空穴来风。你放心,为父行事自有分寸,况且安北大都护看上去如今是花团锦簇,但他好大喜功,行事阴狠,更何况当年他为谋上位......” 第63章 沈文渊话出口也觉得不妥,涉及到旧事不宜外传,他压下话头,“总之,为父不会让你白白受欺负。” 沈骊珠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父亲总是这样毫无保留的站在她这一边,她也不愿再拂父亲好意。不过方才父亲似乎说到了安北都护的一些旧事,不知是有何内情,让父亲对此人如此不齿,倒是有些让人好奇。 “珠儿知道,父亲向来是对我最好的。”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像往常一般对沈父撒娇道。 长女向来懂事,平日里虽说会因一些小事撒娇卖痴,一副依赖父母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很有主意,若是真遇到了事儿,宁愿自己暗地里苦磨,也不肯让父母为难。 沈文渊既觉得欣慰却又感到心疼,看到她灵动的双眸,有些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又觉得不妥,下意识又端起已经空了的茶水。 “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你是沈氏的女儿,沈家永远会是你的后盾。”他轻叹一口气,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听到这句话,沈骊珠方才止住的泪水又有些忍不住了,她用帕子捂住眼睛,瓮声瓮气地答道,“女儿知晓。我一定好好保重自己,不让父亲和母亲担忧。” “时间也不早了,为父便先行离去了。”放下手中空了的茶盏,沈文渊温和地看着长女道,站起身欲往外走。 “父亲再坐一会儿吧。”沈骊珠试图扯住父亲的袖子,让他多留一会儿,“还不知道下次见到父亲要到何时呢。” 沈文渊终究还是拍了拍她的肩,又恢复成了那个儒雅从容的沈侍郎,“皇上有此恩典,让我们父女便是万幸,我们也不能让皇上为难。你也要时刻记得皇上是君,我们是臣,凡事要思虑周全。” 本想提点女儿今日未经皇上传召自己闯进正殿有些忘记上下尊卑了,但沈文渊看了看长女一副极信任陛下的模样,又将此话咽了下去。 罢了,长女行事自有分寸,他也不该扫了她的兴,说不定日后自有造化。 闻言,沈骊珠不好再出言挽留,只点点头,示意文岚将自己扶起来,一路将父亲送到殿门口送他离开。 “好了,别送了,受伤了就好好修养。”沈文渊深深看了眼沈骊珠,转身看向文岚两人吩咐道,“照顾好小姐。” 说完,沈文渊又向侯在殿外的宫人打了声招呼,便在宫人的指引下往自己的住所去了。 “主子,婢子扶您回去吧,您受伤不久,御医特意嘱托不宜久站。”见沈骊珠失神地望着大人离开的方向许久,文岚在一侧轻声道。 “嗯,回吧。”沈骊珠眨了眨眼,隐去眼底的泪意,转身往殿中走,“你且去瞧瞧刘公公在何处,和他说一声咱们先回吧。” “是。”文岚扶沈骊珠坐下,准备出门去寻刘亓。 巧的是文岚刚跨出殿门,便看见皇上和刘亓往这边走过来,后面还跟着提着食盒的宫人。 “你不随身伺候你们主子,这是准备往哪儿去呢?”瞧见文岚站在门口,元景年出言询问。 “启禀皇上。沈大人方才刚走,主子正吩咐婢子寻皇上呢。”文岚恭敬地回道。 元景年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他还以为昭才人与沈侍郎当有不少话要说,没想到只待了这么会儿时间。 他大跨步走进殿内,见女子此时正用一只手撑着脸,双眼微闭倚在案边,眼下似有红意。 沈骊珠方才心绪起伏过大,又说了好些话,毕竟是还带着伤的身子,打发文岚出去之后便想靠着桌椅小憩一二,不想没过多时便又听见了脚步声。 “怎么这么快就......皇上?”还以为是文岚回来了,没想到她睁眼见到的却是一身骑服的皇上。 “可是累了?”元景年伸手握住女子的手,低声询问道。 沈骊珠方才一时惊讶,现在倒是清醒过来,轻轻摇了摇头,“并未。” 元景年顺势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看桌案上还放着沈文渊走后留下的空茶杯,挑眉道,“沈大人怎么不多留会儿,朕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午膳,想着还能一起用些呢。” 宫人们麻利地在桌上摆上了膳食,除了些精致小菜,还有一道裹了面粉油炸的兔肉。 沈骊珠一看菜色便知是精心准备过的,还担心她昨日受了惊吓,特意避开了红色。她抬眼看向皇上温柔的眼神,心中仿佛被严严实实的一张网裹住,难以挣脱。 “皇上,臣妾今日很高兴,多谢皇上给臣妾的惊喜,这是臣妾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女子眼中闪着动容的泪光,元景年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心中一软,“你高兴便好,等回宫后有机会,朕再让沈夫人进宫来看你。” 沈骊珠浅笑着摇摇头,“皇上的心意臣妾心领了,臣妾今日能与父亲见一面,知晓母亲弟妹一切都好,已经很高兴了。后妃不宜与朝臣过多联系乃是旧例,臣妾此番已是皇上的恩典,臣妾也不愿再让皇上为难。若父亲母亲知晓臣妾如此不知事,恐怕是要被训斥了。” “卿卿向来会体贴朕,不过朕信得过你,也信得过沈侍郎。”元景年收回手,用筷子夹了一块兔肉放入女子碗中,“尝尝看,如何?” 第64章 沈骊珠将兔肉放入口中,“肉质鲜嫩,口感上佳,这是皇上在围场猎的?” “你倒是会吃,一尝便知道了。”元景年勾唇笑了笑,也伸手夹了一筷子,“唔,御膳房这次手艺不错,给今日做菜的厨子看赏”。 听见皇上吩咐,刘亓连忙应了一声,代御膳房的人道谢,心中暗道哪里是御膳房今日菜做的好,明明是皇上与昭才人用膳用的开怀才觉得什么都好。 “御厨的手艺精湛不假,不过还得是皇上亲自猎的兔子风味独特。可惜臣妾此次未曾见到皇上骑猎的英姿。”沈骊珠微微叹气,略带了些遗憾。 “无妨,下回朕再带你来。朕听闻你这两日跟着皇后学了不少?”元景年神色未变,似作不经意问道。 谈及此,沈骊珠多了些兴奋,“皇后娘娘真是厉害,才两日便教会了臣妾上下马,如今臣妾也能在马上坐稳了,本想着趁这几日能自己学着骑一段,不想......” 女子声音一顿,元景年意识到不宜此时在女子面前谈论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正想着说些什么将话题岔过去,不想又听到女子开口继续说了起来。 “下次皇上可要教臣妾亲自学会才是,皇上可是提前都和臣妾说好了的。” 女子声音中透着轻快,未见丝毫阴霾。 元景年眼中漾出温柔笑意,应声道,“好,朕一定记得。” 二人有说有笑用完了午膳,元景年便提出亲自送沈骊珠回到她在行宫的住所,没想到却收到了沈骊珠的婉言拒绝,“皇上这几日也累了,晚上还有此次秋猎的庆功宴,不妨趁这个时候好生休息休息养足精神。臣妾自己回去便是了。” “也罢,那朕让刘亓用步辇送你回去,明日就要回程了,朕让李御医跟着你,若有不适及时和他说,不要强忍着,知道了吗?” “臣妾知道了。”听见皇上用哄人的语气和她说话,沈骊珠脸颊微红,娇声应了一声,行过礼后带着两个侍女乘着皇上的御辇回了自己的居所。 是夜,沈骊珠因伤早早卸下了并未前往庆功宴,但因白日里见过沈父了,倒也觉得并无什么遗憾。 而那些去了设宴的妃嫔归来时却并非人人都因见到亲人而感到欣喜...... “主子,大人让我将此物转交给您,说是夫人特意寻了神医求的,还说......”侍女抬眼瞧了瞧主子脸色,有些踌躇地开口道,“还说主子入宫有些时日了,也该有喜讯传出来了,让主子千万要记得入宫的目的。”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沉默,只余下烛火燃烧发出的滋滋声。 良久,侍女捧着纸包的双手的都有些发颤,才听见身前主子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却没带什么温度,“我知道了,父亲和母亲费心了,我自不会辜负他们的期许,回宫后就用起来吧。” “是,主子。”侍女微微吐出一口气,轻声应道。 “我听说府上又多了一位表姑娘?”侍女正想带着东西先退下,便又听见主子问话,听清内容之后不禁背后一凉。 “回主子,夫人的表侄女刚入京不久,只是在府上暂住些时日罢了,夫人也是想着要给她寻个好亲事,并未有其他想法。” “你慌什么,我又没说什么。既然是母亲的侄女,我虽未曾见过她,但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心,你去将私库里的那支芙蓉簪子拿出来,改日找个机会送到府上去吧,也算是我这个做表姐的给她亲事添的妆。”女子神色不变,慢条斯理道。 “是,主子,婢子回去就安排。府上向来是最看重您的,大人和夫人无论如何都是为着您打算的,万不会让其他人越着您了去。”侍女又出言宽慰了两句。 “下去吧,我累了。”女子未置一言,淡淡说了一句,便往内室去了。 第036章 中秋。 秋猎之后再不多久便是中秋, 回宫之后,皇后便将贤妃召到了坤宁宫。 “静元身子好些了么?”见贤妃走进来坐下,皇后吩咐宫人上茶后, 轻声问道, 神色中带着些真切的关怀。 静元公主也就是大公主如今已有八岁了,因着是皇上膝下的第一个孩子, 平日里也颇受皇上皇后重视。 只是贤妃在生育静元时有些早产, 导致公主生下来后身子便不是很康健, 稍微受些寒便要养好一阵子。贤妃为此很是自责,平日里为她的身子也是费尽心思。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静元养了些时日已经好多了,娘娘上回送来的补药方子, 御医也说很有功效, 如今也在一直吃着呢。” 贤妃一脸诚恳地道谢, 转而脸上又浮现出几分难过, “都怪臣妾那时没注意保养自己身子, 让静元生下来就在受罪, 是我这个做母妃的对不住她。” “你别这样说。”皇后开口劝慰道, “静元当年早产也非你所愿, 宫里谁不知道你对静元万事周全,小心翼翼。御医也说了, 她近些年被你养的很好, 只要平日里精细些, 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静元懂事乖巧, 若知你一直为她闷闷不乐, 岂不心中伤怀?” 贤妃微微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娘娘说的是,是臣妾一时想差了。娘娘此时寻我过来可是为着中秋宴会一事?” 第65章 “正是,如今再过一月便是中秋佳节,宫中也该预备起来了。本不应打扰你照顾静元,但往日在府中一向都是你协理的,交给你本宫也很放心。故而此次中秋宴还是要劳烦你多操心了。”皇后笑了笑,又出言道,“可惜昭才人此次伤了腿脚,不宜走动,不然本宫还想着让她出出主意,她倒是很有些新点子。” “臣妾能得娘娘信重是臣妾的福分,必不会辜负娘娘的用心,好好协理此事。”贤妃眉梢微动,一脸诚恳,又似作不经意道,“娘娘一向鲜少和臣妾提起宫中其他姐妹,看来这昭才人倒是十分得娘娘心意。” “可能是本宫年岁大了,甚少见到这般灵动鲜活的女子了吧,看到她,本宫总会想起一些往事,想起自己出阁之前的岁月。”听道贤妃询问,皇后语气有些飘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自若。 贤妃扬了扬眉,捏着帕子装作拭泪的模样,语气听上去很有几分哀怨,“娘娘原是嫌臣妾如今不如昭才人年轻貌美了,果然娘娘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了。” 皇后见其这副样子扑哧一笑,“若是静元知自己母妃在外还会为着几句话捻酸吃醋,定会笑话你。妹妹自然也是花容月貌,不输旁人的。” 贤妃被皇后打趣几句,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执盏喝了两口清茶,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问道,“此次中秋家宴,娘娘可已有了章程?” “本宫事先已经问过皇上,皇上的意思是才刚举行秋猎,耗费了不少人力钱财。此番中秋宴席只当是家宴,无需大办,自家人一起聚聚便是了。不过虽是如此说,宴席也不能失了皇家气度。”皇后了然地接过话头。 “臣妾明白。即是家宴,今年宫中又进了不少新妹妹皆是慧质兰心,才情出众,不妨也给她们一些展示的机会,好好热闹一番。”贤妃思虑一二,出言提议。 皇后闻言点点头,“如此甚好,若有嫔妃想要一展才艺,倒也不失是一段佳话。此事便交给你来办就是。” “是,臣妾定然安排妥当,不负娘娘所托。若无其他事,臣妾这便先去准备了。”贤妃起身行了礼,向皇后辞行。 “也好,若是有什么需要,你随时派人来找本宫便是。“说完,皇后便吩咐了自己的侍女送贤妃出殿。 贤妃从坤宁宫出来,便带着自己的侍女回了永和宫。 “事情安排妥了么,她怎么说?”屏退内室的宫人,贤妃抬眼看向意秋。 “回主子话,孙贵人听到婢子传娘娘话自是感恩戴德,如今她已然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厌弃,宫中更是无人愿意与之来往。主子愿意帮她一把,是她求之不来的福气。”意秋轻声回道,语气中又带了几分不解,“主子为何想要帮她?万一惹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快,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贤妃垂眸,没有直接回答意秋的话,缓缓问道,“你觉得如今昭才人在宫中如何?” 意秋听贤妃提及昭才人,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诚实答道,“昭才人如今在宫中自然是受宠的,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对其颇有好感。但是昭才人毕竟入宫时日较短,如今位份也不过是个才人。上回她落水伤了身子,御医言下之意,她一时应当也无法有孕。哪里及得上主子在宫中根基深厚,又有协理六宫之权。” 贤妃转身坐到软榻上,意味不明的瞥向意秋,“你也说了昭才人入宫时日尚短,但却已得皇上皇后偏宠。此番被陈御女谋害还有许婕妤和叶美人帮着说话,这几人在宫中可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哪里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妃能做到的。” 手指敲了敲桌案,她继续说道,“如今她是位份低,但你且瞧着,很快她便不会再是个小小的才人位份了。本宫虽不在意她是否得皇上一时恩宠,但却也不能让她过于顺遂。 静元身子弱,本宫少不得要为她筹谋一二,本宫苦心孤诣为皇后出谋划策这么些年,也不过想要给静元一个好前程。可惜本宫这些年未曾再得一个皇子,如此也能给静元多一份依仗。” “主子还年轻,定然还会有皇子的。”意秋出言宽慰道。 “这便要看天意了,也不是本宫能决定的。”贤妃长叹一口气,“无论如何,本宫都必须要保证静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那娘娘何必要扶持孙贵人,她向来行事跋扈,不受皇上待见,找她不是白费功夫。若是要制衡昭才人,婉贵人不是更合适些?”意秋点点头,但依旧对孙贵人此人印象极差。 “婉贵人?她哪里会依附本宫,她背后有太后和魏国公府,这段时日虽看着不显山露水的,但内有乾坤,也不是个简单的。本宫只是想养只猫,可不想养只老虎反噬自身。 孙贵人虽然张狂,但入宫来的这些时日应也被磨了不少傲气,也该看清局势了。本宫也不过给她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也要看她自己了。她若不成,也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没什么可惜的。”贤妃随手从棋盒里抓起一把圆润棋子,任由其从指缝间一颗颗落到棋盘上。 “是,婢子明白了。” 第66章 “静元呢,她去哪了?”贤妃顺手将棋盘推到一边,起身想要去寻大公主。 “方才嬷嬷和婢子说,静元公主今日觉得精神尚好,此时正跟着先生在书房习字呢。”意秋连忙帮贤妃理了理衣服,站在贤妃身侧道。 贤妃皱了皱眉,“公主身子才好不久,怎能这般费神,嬷嬷怎么没看着她?罢了,也难得她有兴趣,让小厨房备一碗银耳百合汤来,本宫去看看她。” “是,主子。” ...... 从猎场回宫已将近半月了,沈骊珠因着腿脚上的伤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长乐宫了,整日躺在榻上感觉人都病怏怏的,凡事都提不起劲来。 “主子,李御医来了。”文琪从外面走进来,向沈骊珠禀报。 自从围场受伤以后,皇上便安排了李御医专门负责沈骊珠的伤势。李御医因着皇上的吩咐也甚是用心,隔个两三日便会往长乐宫走一趟看昭才人的恢复情况, “请李御医进来吧。”沈骊珠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起身恢复成仪态大方的模样。 李御医行礼过后,隔着手帕细细察看了沈骊珠脚踝处的伤势,终于给她带来了这半月第一个好消息。 “回禀昭才人,才人脚上的筋骨恢复得很好,这些时日可以走动走动了,但是务必要慢些,不可再受磕碰,否则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另外,微臣开的汤药也还需要继续服用半月,才人的体寒之症也可有所缓解,微臣已经在方子中加了些甘草,能减轻汤药的苦味,以便入口。” “那实在太好了。李御医这些时日辛苦了,多亏了李御医医术高明,我恢复的才如此之快。”闻言,沈骊珠大喜过望,恨不得立马就从榻上下来,好生转悠几圈。 “昭才人过誉了,此为微臣分内之事,自当尽力而为。”李御医曲身行礼,谦恭答道。 当日被皇上指派过来负责昭才人的伤势时,他还有几分不愿,毕竟他向来是皇上太后御用的太医,这点外伤实在无需他亲自出马来看。 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昭才人和她宫中的宫人对他都礼遇有加,每次都亲自迎送,有时还会提前备好吃食,他倒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身体考虑,还特意改良了滋补方子以治其体弱虚寒之症。 “外头日头正大,李御医不妨用些清茶再走?”沈骊珠满脸笑意。 “多谢昭才人,臣还需给太后娘娘请平安脉,便不打搅了。” “如此,我便不耽误李御医时间了,文琪,送李御医出去吧。”沈骊珠看向站在一旁的文琪,吩咐道。 待二人出去之后,沈骊珠立马兴高采烈地冲文瑶道,“快给我梳妆打扮一番,晚些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再不出门我可真是要闷坏了。” 第037章 再遇。 进入清秋, 御花园飘散着浓郁的桂花香气,早季的金丝菊也开了不少,让人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秋日的气息。 “主子, 您走慢些, 小心石板间的缝隙。”文瑶搀扶着沈骊珠的右手,细声提醒道。 “嗯嗯, 我心中有数, 不必担心。”由于多日未下地行走, 沈骊珠从长乐宫一路走来起始还觉得有些不适应,现在活动了一会儿才觉得脚下有了实感,不复方才那般虚浮。 缓缓行在路上,看着周边盛放的菊花和木芙蓉, 沈骊珠一时觉得有些恍然, 刚入宫那时还是桃花飘落的晚春, 如今却已悄然入秋, 半年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流逝, 这其中也已经历了不少事。 “主子, 筠心方才传信来说叶美人在水榭亭候着您。” 好, 那咱们便往那边去吧, 别让表姐久等。”听见文岚的提醒,沈骊珠轻声应了一句。 围场惊马事件之后, 叶美人因着沈骊珠舍身相救的缘故态度软和了不少, 隔三岔五会便派自己的贴身侍女筠心往沈骊珠宫中送些药膳补品。方才沈骊珠因得了李御医的准许正准备出门时, 便碰上了筠心过来给她送东西得知了此事。 筠心走后没过一会儿, 叶美人便又将她遣了过来, 告知沈骊珠有意同她一起在御花园里转转。 沈骊珠闻言自然欣然应允,但因着脚伤的缘故要走的慢些, 这会儿才到了御花园入口。 水榭亭在御花园的西南侧的小池塘边,从入口过去要穿过一片紫竹林,还需要两刻钟时间,因顾念着叶美人,沈骊珠略微放快了些自己的速度,不想险些迎面撞上一个小跑过来的小宫女。 “急着跑什么呢?没见着前面有人么?”文瑶眼疾手快,见有人朝主子跑过来,连忙跨步上前,伸手拦住了跑过来的人。 却没想到,这小宫女仿佛受了多大的力一般往后摔倒在地,抬起头来时发觉自己险些撞上了如今风头正盛的昭才人更是脸色惨白,冷汗都冒了出来,连声在地上磕头道,“昭才人恕罪,昭才人恕罪。” 见人眼生,此时又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沈骊珠皱了皱眉,“你是哪个宫里的?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小宫女闻言更是慌乱,目光一直往四处张望着,仿佛在避着什么人,但始终是一言不发。 “主子问你话呢?怎么不出声?”文瑶呵斥道。 第67章 “奴婢,奴婢是......昭才人恕罪,奴婢是无心的,请昭才人饶了奴婢。”小宫女张了张嘴,也不说别的,只一个劲儿的赔罪。 “罢了,不必为难她了。你走吧,行事小心些。”见问不出什么,沈骊珠也不想与之耽误时间,出言道。 “多谢昭才人,多谢昭才人。奴婢告退。”听见沈骊珠发话,小宫女感激地看了眼,又似急着去寻什么似的,从地上起来便快步往前去了。 见人慌慌张张地走了,文瑶不悦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人呀?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怕也是有什么急事吧,罢了,我们走吧。”沈骊珠说完也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继续往前去了。 不想刚走了一段路,沈骊珠一行人又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吵闹声。 “真是晦气,你这双眼睛是白长了么,便往别人身上撞,看你这一身灰扑扑的,哪里像是个宫妃的样子。”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从不远处传来,随后似乎又有人说话,可惜声音太小,倒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沈骊珠叹了口气,无奈向前走去,今日可真是时机不巧,短短一段路便遇上这么些事端,“文瑶,你先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文瑶应了声,往前快走了几步前去查探情况,没过多时便就回来了,一脸仿佛见着什么脏东西的模样,开口说道,“婢子看着好像是孙贵人在那儿训斥人呢,似乎是有人冲撞了她。” 孙贵人?算着时间她确实也该禁足结束该出来了,却不想还是这般张扬跋扈? 沈骊珠虽不喜她,但孙贵人之前为难她一事已经受了教训,她倒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谁冲撞了她?” 见主子询问,文瑶有些为难道,“似乎是哪个宫妃,但她低着头,婢子还真一时没有认出来。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又难以确定,只觉得这人挺瘦的。” 闻言,沈骊珠倒还真有些奇怪,文瑶性子活泼,平日里多喜欢在外面跑腿,在宫中也结识了不少人,此时听她说看着眼熟却认不出来,难道是哪个深居简出的宫妃?不过既不相熟,她也不想掺和进去。 “既不认识,我们绕过便是。”沈骊珠轻声吩咐了一句。 只是越往前走,距离孙贵人和那个不知名的宫妃愈近,二人的声音越清晰,沈骊珠便觉得这声音愈发熟悉,正当她想要多看两眼时,便听见文瑶在一旁有些不确定地说,“那人难道是,方御女?” 距离争吵的二人只有一个转弯的距离,耳边文瑶的声音让沈骊珠止住了脚步,凝神透过紫竹的缝隙看过去。 垂头站着的还真是方御女,也怪不得文瑶方才没有一眼认出来,连沈骊珠此刻她的模样都一时很难相信。女子只穿着简单样式的深蓝色宫装,不知在哪里被拉扯过,宫装下摆有个长长的口子,肩上、背部、膝上都蹭了些尘土,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 自打她住进长乐宫之后,除了请安的时候偶尔能瞥见方御女坐在后面的几个位置,她便甚少见到她,更不用提说上话。 此刻见着她,确实觉得她消瘦了不少,方御女虽说原本就是柔若拂柳的清瘦女子,但之前同住储秀宫时也未曾像如今这般病态,连眼窝都有些凹陷了下去。 “主子,是不是孙贵人又在欺负方御女?”文瑶小声凑过去说道。 沈骊珠也有些担心,方御女身份不高,性子又柔弱,若受了欺负恐怕也不敢出声,“去看看吧。” “这是怎么了?孙姐姐怎么生了这般大的火气?” 听见一旁传来声音,正在发火的孙贵人抬起头来,发现了正靠在侍女身上的沈骊珠,面色略有些僵硬道,“臣妾见过昭才人。只是一些小事罢了。” 孙贵人今日真是有些气不顺,这些日子受了教训,她倒也是学会收敛自己脾气了,自禁足结束之后,也一直乖乖的待在宫里准备贤妃交代给她的事,未曾出门招惹别人。今日因着想去寻内务府拿几盆培育好的鸳鸯菊过来,顺便也出门透透气这才回程时顺路走到了御花园。 谁知她正走的好不得,便从紫竹林后面蹿出个人来,绊了她一脚,她往旁边一扑撞上了上前扶她的侍女身上,好好的一盆菊花便摔倒了地上散成一团。 她出言责骂时,绊倒她的方御女又一副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的样子,倒是显得是她的不是了。此时,又遇上了一向与她不对付的昭才人,可真是晦气。 “有些日子没见着孙姐姐了,不知近来可好?”沈骊珠浅笑道。 “臣妾甚好,便不劳昭才人费心了。”孙贵人语气略有不耐,但还是出声应道。 沈骊珠倒也没有计较她的语气,似作关心道,“不知方御女是何事惹了孙姐姐生气?姐姐如今禁足刚结束,若再传出些为难宫妃的名声,怕是会惹得皇后娘娘不悦。不若我替方御女给孙姐姐赔个不是,姐姐宽宏大量,自不会和方御女计较不是。” “昭才人言重了,不过是方御女不小心撞碎了臣妾挑的菊花罢了,当不起昭才人一声道歉。臣妾再派人去内务府说一声便是了,若无别的事,臣妾先告辞了。” 第68章 孙贵人面色扭曲了一下,自然听出了沈骊珠的言下之意,若是往日她定然还会对峙几句,但如今她也清楚首要之事还是挽回皇上皇后对她的印象,此刻与昭才人对上绝非明智之举,只能是暂时咽下这口气了。 “既如此便多谢孙姐姐了,正巧内务府前几日给我宫中送去了几盆绿牡丹,姐姐既然喜欢菊花,我明日便派人将其送到妹妹宫中,还望不要推辞才好。”见孙贵人这般态度,沈骊珠倒是有些惊讶了,面上仍是温和的笑道。 “臣妾多谢昭才人美意。”孙贵人顿了顿,道了声谢后冷冷看了一眼一边的方御女,便往另一边走了。 见孙贵人走远,沈骊珠这才将目光转向一边脸色苍白的方御女,朝她走了两步,轻声说道,“没事了,方妹妹可还好?” 方御女身子颤了颤,微微抬头看了沈骊珠一眼,又垂下头去,“多谢昭才人为臣妾解围。” “我们姐妹之间何必说这些,我瞧着你似乎瘦了不少,可是身子不适?”说着,沈骊珠想要伸手拉住方御女掩在宽大的袖口下的手。 没想到方御女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般往后连退了几步,面色有些尴尬道,“臣妾一切都好,劳昭才人挂心了,臣妾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方御女没等沈骊珠说话,便越过她快步走了。 沈骊珠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便看着面前的人迅速消失在竹林转角处。 “方御女怎么这样?亏得主子方才还帮她说话。”文瑶见此,走到沈骊珠身边有些生气道。 “她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们可曾听说过什么消息?”沈骊珠收回伸到一半的手,喃喃道。 还未得到文瑶文岚的答复,前方一道清柔的声音传来,“你怎地来得这么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第038章 心软。 沈骊珠抬头望去, 是叶美人,她瞬时嘴角上扬,眼神中都带着笑意, 立刻便想走上前去, 步子都大了几分,“表姐。” 叶美人见沈骊珠急急忙忙地往前走, 连忙迎了上来, 口中念叨着, “伤还没好全,你慢些走,着什么急?”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字眼, 熟悉的人, 就这样朝她走来, 不知为何, 沈骊珠竟一时有了落泪的冲动。 从二人因旧事产生隔阂, 到表姐出阁进了三皇子府, 再到她入宫与表姐形同陌路, 她心中有过后悔, 有过伤怀,也有过无奈, 终于也为此妥协。 这一瞬间看见表姐就这样在她面前, 与旧日那般无二, 眼里带着责怪的心疼,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受伤了...... 待叶美人走到她的面前, 沈骊珠还一副痴痴的模样,盯着面前的人, 也不说话。 “怎么呆这儿了?”叶美人拍拍沈骊珠的发髻。 “表姐。”沈骊珠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看见叶美人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口唤了几声,“表姐,表姐,表姐!”一声比一声语调高扬,脸上的欣喜让人一看便知。 叶美人见沈骊珠如此模样,心头也愈发酸软,她二人年龄相差三岁,沈骊珠小时候跟着祖父启蒙书法时便常同她缠在一起,整日里围着她叫唤,让人放不开手。 待二人年岁渐长,沈骊珠来叶府的次数虽然少些了,但她二人的关系依旧亲密,隔三岔五便会互相送些小玩意,分享自己喜好的书籍。 或许真是因为关系着实亲密,当年她才如此恼怒,感觉自己唯一交心的人也选择了背叛自己,为此狠心与沈骊珠断了关系。连从母亲口中听说她为自己的责备病了一场时,也只是装作毫不在意,二人再在宫中相见她也只是冷脸相对,强忍着自己不对她心软。 但终究,她是自己自小疼着宠着的表妹,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会因为她受皇上皇后喜爱而安心,会因为她被人陷害而气愤,当听闻她失足落水之时,更是整夜难以安睡,但她心中总是过不去那道坎,没办法放下心中的芥蒂,只能默默躲着她,减少二人见面的机会。 直到马场上那匹受惊的马朝她冲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她被吓得浑身都冰冷了,而那个自小在她身边撒娇卖痴的表妹明明自己也被吓的浑身发颤还是毅然朝她跑过来,她无法不被其触动,再难筑起心中的防线。 能怎么办呢,算她认输吧,不过是一次阴差阳错罢了,又怎能和生死相提并论呢? “听到了,你是在叫魂么?我耳朵还没聋呢。”压下喉间的哽意,叶美人似作轻松的调笑到,不经意挑起话头,“你怎么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可是走累了?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们便早些回去,改日再出来便是。” 闻言,沈骊珠平复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连忙摇摇头道,“无碍的,好不容易可以下地走走了,我可不想又回去躺着。不过方才遇到了孙贵人和方御女,路上耽误了些功夫,让表姐久等了。” 便说着,二人一同缓缓往水榭亭那边走过去。 “孙贵人?她又欺负你了?”听到孙贵人的名字,叶美人皱了皱眉,她自然知道沈骊珠入宫来便和孙贵人不对付。 “没有没有,孙贵人今日倒是很不一样,并未为难我,且性子倒是收敛了许多,还让我很是惊讶。看情况,应当是方御女撞到了她去内务府拿的菊花所以起了些冲突。”沈骊珠开口解释道。 第69章 “承恩公这一家子仗着与懿仁太后有些亲缘关系便行事如此张狂,迟早会被皇上厌弃,她再不行事收敛些,无异于自寻死路了。”叶美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厌烦和轻视。 “表姐说话还是这样直率,在宫中还是避讳些的好,再怎么说,孙贵人与皇上有割舍不断的亲缘。”沈骊珠扯了扯叶美人的袖口,压低声音无奈道。 “你又不是旁人,需要避讳些什么?你如今倒是心思更缜密了,都敢说起我来。小时候看着你惯会撒娇淘气的,其实鬼点子最多,把旁人忽悠的团团转,也不知是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叶美人睨了沈骊珠一眼,直言道。 “表姐,我错了,我再如何不也没逃过你的慧眼如炬么?”沈骊珠讨饶道,向叶美人卖笑道。 “就你会说话。”叶美人捏了捏沈骊珠的手,轻叹一口气,“罢了,如此也好,你这性子在宫中也能护得住自己。” 沈骊珠笑了笑,没有接话,忽而想起刚才方御女的异常,倒是想要和表姐打听一二。“表姐可对方御女有印象?她如今应是同宁婕妤住在一起。” “方御女?我平日里很少出门,与宫中妃嫔倒也不算熟悉,对这个名字倒是没什么印象。怎么了?”叶美人思索了一番,侧首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刚入宫时在储秀宫曾与方御女住在一起,与她有几分交情。不过自我搬到了长乐宫,与她见的便少了。今日见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对我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不仅身形消瘦了不少,总觉得精神也不佳。”沈骊珠将今日路上的事情讲与叶美人听之后,说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叶美人听完,颦眉想了一会儿,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见此,沈骊珠忙补充道,“表姐不必为难,对方御女没有印象也无妨,只是我突然想起,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我对方御女确实没什么印象。不过,方才听你说她和宁婕妤住在拾翠殿,让我想到了些事罢了。”叶美人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当年,我和宁婕妤是一同进皇子府的,有过一些交集。” 叶美人顿了顿,接着说,“宁婕妤性子温柔,善解人意,又会说话,各宫的嫔妃都与她处的不错,就连脾气火爆的丽修仪也与她关系不错。下人也都说她宽仁和气,没有说她不好的。我还听说过她身边的侍女静思还是她从街上捡的,没有介意她有哑疾,这么些年一直带在身边。” “我刚入宫时听教导姑姑也曾说过,宁婕妤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故而听说方御女被分到拾翠殿时,我也放心不少。”沈骊珠点点头,应和道。 “这便是我觉得可能只是我的错觉的原因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宁婕妤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钟粹宫与拾翠殿不远,我每次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也会路过拾翠殿。 每次路过都是大门紧闭的,从未传出过什么声音,偶尔看到殿门开着的时候,里面的宫人都安静无声,说安静似乎不大恰当,我总觉得是死气沉沉地,我每次路过都走的快些。”叶美人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过也可能是宁婕妤御下有方,宫人门都十分懂规矩罢了。” 听完叶美人的话,沈骊珠沉吟片刻,开口道,“虽说这样看来似乎确实只是表姐的错觉,但是有时候可能直觉便也预示了什么,方御女变成如今这样,宁婕妤作为一宫主位,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但这只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你可不要贸然去寻宁婕妤的麻烦,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些。”叶美人抓紧了沈骊珠的手,十分懊恼道,“宁婕妤的父亲之前是皇上的侍臣,颇受重用,皇上登基之后便将其封为中书令,很得圣心,和承恩公可不一样,那可是实打实的恩宠。再说,宁婕妤在宫中名声甚好,若你与她起了冲突,恐怕也没什么人会为你说话。” “表姐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冲动行事的。再说,如今不过是些猜想,方御女那边或许还有别的缘由呢。”沈骊珠反握住叶美人的手,柔声安抚道。 “那便好。你若真是担心方御女,不妨改日再寻个机会问问她便是。”叶美人眉眼舒展,轻声道。 “表姐说的是。”沈骊珠乖巧应道,二人一起走到水榭亭内坐下。 “你进宫时,祖父身体可还好?”叶美人看向沈骊珠,祖父年岁已高,她一直十分担心他的身体。 沈骊珠颔首,“外祖父身体一直都不错,我入宫那时还说去庄子上住呢。前段时日在猎场,父亲也同我说过外祖父身子还算康健,只是皇上担心他奔波辛苦,这才没邀他一同去秋猎。” 叶美人看了沈骊珠一眼,有些促狭道,“皇上果真待你不一般,还专门让你和舅父单独见面,我倒是没你这个福气。” “表姐?”沈骊珠面对表姐时倒是没有想太多,开口便透露了围场行宫单独与父亲见面一事,此时想起二人如今的身份,倒是有些尴尬起来,悄悄看了眼叶美人的脸色,似乎在判断表姐是否是真的在生气。 见沈骊珠这副模样,叶美人一时有些怅然,良久开口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该知道,我对皇上不过是父命难违。” 第70章 听到这句话,沈骊珠脸色一下子变了,艰难地开口道,“表姐,对不起......” “不必再提了,过去的事情便过去吧,方才是我一时口误。”叶美人直接打断道,随即又聊起其他话题。 见叶美人这般态度,沈骊珠心口紧了紧,面上却又恢复了方才的愉悦,附和着叶美人的话,只当是未曾发生方才这段插曲。 湖面微风拂过,泛起一阵涟漪,而后又平静下来。 二人在水榭亭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到申时,这才起身离开。 又过了两日,沈骊珠本想着趁着给例行去皇后请安的时机,找方御女说几句话,不想却得了消息说方御女病了,向皇后告了假。 沈骊珠当日只是觉得有几分不巧,却并未想到再次见到方御女是在秋日的一个雨夜。 第039章 雨夜。 “今夜的雨可真大啊, 我关个窗子的功夫全身就湿了大半。”文瑶一边念叨着走进室内,一边用袖口擦拭自己被打湿的头发。 窗外时而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轰鸣的雷声, 豆大般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地上劈里啪啦的响着。 “你赶紧去换身衣裳, 若是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文岚放下手中给主子梳理头发的桃木梳,瞧见文瑶的样子, 赶紧说道。 “阿嚏。”说着, 文瑶打了声喷嚏, 抽了抽鼻子,“嗯嗯,我这就去。” “快去吧。”沈骊珠听见动静微微颦眉,对着文瑶催促道, 而后又转过头来吩咐文岚, “你去让文琪熬些去寒的姜汤来让文瑶喝了, 给其它宫人们都准备一碗吧。一场秋雨一场寒, 还是要注意些。 “是, 主子。婢子这就去。”文岚轻声应道, 转头去外室寻文琪了。 不想, 这一趟出去, 文岚好一会儿都没回来。正当沈骊珠想要让已经换好衣服的文瑶出去看看时,便见到文岚出现在内室门口, 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 “发生何事了?”文岚一向性子稳重, 甚少显露出这副受惊的模样, 见她如此, 沈骊珠出声询问道。 文岚关上了内室的门, 往前走到主子跟前,确认门窗都关好之后, 神色不安地小声道,“主子,婢子方才出去寻完文琪,回来的时候瞧见宫门似乎没有关严实,便想着去关紧些,结果婢子似乎看到了方御女。” “方御女?她不是病了在修养么?你可看清楚了,外面这么大的雨,她这时候在这儿干什么?”沈骊珠一脸疑色的看向文岚。 “婢子也觉得奇怪,刚开始还以为是婢子看错了,是哪个小宫女在这儿躲雨结果碰巧出现了一道闪电,白光映照在那个人的脸上活生生像个女鬼模样,吓的婢子心头一颤。但是,婢子看的真真的,确定是前几日在御花园碰见的方御女无疑。” 文岚急忙应道,神色认真,说完又补充道,“婢子透过门缝观察了好一会儿,就见着方御女一个人在宫门口转来转去的,好几次要走又停了下来,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婢子没有惊动其他人,赶紧就回来禀告主子了。” 见文岚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沈骊珠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她在宫门口犹豫了这么久,应当不是无事路过,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寻我。你再去看看,如果人还在的话,便将她带进来吧。小心些,别让别人看见。” 听见沈骊珠发话,文岚没有犹疑,轻手轻脚出去了,不过一会儿便带着一个浑身湿透,身材瘦弱的女子从门口进来。 方御女站在文岚身后,发丝,脸上,衣服上不住地往下滴着水,她的双手蜷缩着,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眼神中写满了紧张不安。 看见方御女这副狼狈的样子,沈骊珠心中一惊,赶忙起身朝她走了几步,“方妹妹,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也不带个打伞的侍女?” “沈姐姐,我......”方御女畏缩嗫啜地开口,身子冷的打了个寒噤。 “先别说话了,赶紧把你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了,咱们再说不急。”沈骊珠拧眉急忙握住方御女冷冰冰的手道,“文瑶,快去把我的衣服拿一件给方御女换了。” “方御女,跟婢子过来换身衣裳吧。”文瑶从衣柜里选了件主子没穿过的秋衫,将方御女带进了浴房。 好一会儿,方御女换好了衣服从浴房出来,被文瑶领着到了沈骊珠跟前。 未等方御女说话,沈骊珠将案上的姜汤递给她,“先把姜汤喝了,你身子弱,若是再受寒可是要受罪了。” 方御女眼圈微红,小心地接过了姜汤,小口喝完后放回案上。 “文琪,你去门外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沈骊珠朝送姜汤过来的文琪低声道,“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已经睡下了。” “是,主子放心。”文琪闻言颔首,拿着空碗走了出去,室内便只留下了沈骊珠四人。 见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沈骊珠在方御女身侧坐下,握住方御女的手柔声道,“方妹妹,你放心,屋里都是可信的人。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寻我。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和我说便是。” 闻言,方御女还没说话,眼里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流下,嘴角微微颤动,有些语无伦次道,“沈姐姐,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但是我好害怕,我实在没办法了,求你,求你救救沁芳吧。” 第71章 “你别急,你慢慢说。沁芳是谁,她怎么了?”沈骊珠缓缓道,安抚着方御女的情绪。 “沁芳是我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她被宁婕妤故意为难,以偷盗财物的罪名打二十杖,如今已经发热了,再不救她,她就活不了了。沈姐姐,你信我,你信我,她没有偷东西,她是被陷害的,是我连累了她。”方御女声音急促,紧紧抓住沈骊珠的手。 手被方御女握的有些痛,沈骊珠没有将手抽出来,侧身示意文岚拿杯热茶过来,她放轻了声音,温和道,“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她。你先喝口茶缓缓,别慌,将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得到沈骊珠的应声,方御女拿起茶盏,深呼吸几次,终于缓和了些情绪。她的声音变得平稳了许多,但似乎因为对接下来说的事情感到不安,死死捏在茶盏上的手指都泛起了白色,“沈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都是实话。” 喝了一口茶,在沈骊珠关怀的目光下,方御女缓缓开口道,“宁婕妤她不是一个好人。 刚开始,我被分到拾翠殿只是觉得里面的宫里人都格外安静,都不怎么说话,但是伺候的也没出什么差错,我便也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她们性子都是个安静的。宁婕妤刚开始也对我虽说称不上亲近,但也算和气,未曾为难过我,时不时还会赏赐我一些东西。” “直到我不小心发现了一件事。”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沈姐姐还记得刘采女吗?” “你是说之前和孙贵人同居一宫,后来受了惊吓死了的刘采女?”沈骊珠思索了一会儿,很快想起来了此人。 当时她还觉得刘采女死的蹊跷,让文琪查探过伺候她的贴身宫女的去处,但是文琪后来告诉她这个宫女并没有被分回内务府,竟然一时查不出她究竟去了何处。久而久之,沈骊珠也便将此事淡忘了。此时,听到方御女提起,才又想起了此事。 “她不是自己受了惊吓死的,她是被宁婕妤害死的。”方御女语出惊人,一时沈骊珠都被震住了。 “当真?宁婕妤和刘采女并无恩怨,怎会无缘无故杀了刘采女?”沈骊珠沉声问道。 “是真的,是我亲耳听见的宁婕妤说的。”方御女以为沈骊珠不相信,急忙回道,“那天,我本是想去向宁婕妤送一副我亲手所制的刺绣屏风,但没想到听见了宁婕妤对她的贴身侍女静思说的话。她问静思是否将刘采女的事情处理妥当了,还说若不是刘采女胆大包天竟然敢出言威胁她将指使她陷害姐姐的事情告诉皇后或许还会留她一命。” 说到这里,方御女有些不安的看了沈骊珠一眼,“对不起,沈姐姐,我当时实在太害怕了,我实在不敢将此事告诉你。” 沈骊珠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出言责怪,只是轻声说,“无妨,你骤然得知此事害怕不说也是正常的,不必觉得为难。” 方御女松了松口气,接着说,“我当时在殿外听到了这件事,一时受惊,趁没人别人发现赶紧便回了自己的寝殿,当时只有我和当时宫里分给我管事宫女在。当时我想,只要我不说出去,当作没发生过的,便能平安无事。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真的没想到我宫里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方御女脸上浮现了几分愤怒,“结果,当时没过两天,宁婕妤便召见了我,我知道她一定是发现了。自那日之后,宫里的下人对我便都变了,他们开始对我视而不见,故意克扣我的膳食,我去哪儿都有人监视我,偌大一个拾翠殿,竟然没有一个人帮我。只有沁芳,她只是一个做杂役的小宫女,但是因为我之前在她被责罚的时候替她说了几句话,她虽然害怕,但是还是会偷偷给我送些东西,暗地里帮我。”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告知皇后娘娘此事?”沈骊珠闻言心中惊骇,前几日表姐说她觉得宁婕妤有些奇怪,她未曾想过宁婕妤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听见沈骊珠的问话,方御女眼底浮现出绝望的神色,“我想过的,但是宁婕妤说我手中没有证据,仅凭我一句话,宫中无人会为我作证,到时候她会告我一个诬陷上位之罪,刘采女便是我的下场。我没办法,没有人会相信我的,宁婕妤在宫中一向声名甚佳,绝不会有人信我。” 沈骊珠闻言沉默了下去,她虽知皇后处事公正,但是仅凭方御女一面之词,她虽私心偏向她,也没法保证皇后娘娘会站在方御女这边。 “若只是如此,我默默忍着也就是了,毕竟我家世低微,哪里有能力和宁婕妤抗衡,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但是,没想到前两日沁芳在御花园偷偷塞给我一些东西的时候,被宁婕妤的人发现了。”方御女说着,声音隐隐有些哽咽,“早知道,我便不该让她帮我的。” 御花园?难道是那个撞上她的宫女? 第040章 救人。 “这怎能说是你的错呢, 方妹妹和沁芳皆是心善之人,故而才能如此相互扶持。如今你愿意替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前来求医,她若知晓也必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沈骊珠轻抚方御女单薄的背, 轻声劝慰她。 顿了顿, 她又开口询问道,“妹妹说前两日在御花园, 可是我在御花园遇见方妹妹的时候?那日在见到方妹妹之前, 我在紫竹林也曾碰到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 在询问这个宫女是哪个宫里的时候她却目光躲闪,始终不肯应答。如今想来她那时慌慌张张是在躲避其他人倒也说的过去了。” 第72章 “啊,是那个没规矩的宫女,上回就是她冒冒失失险些撞了主子, 好像是穿的青灰色的衣服, 嘴角似乎还有一颗浅痣。”闻言, 文瑶也想起了那日在御花园遇上的宫女, 在一旁补充道。 方御女听到文瑶说的话, 神色有些尴尬起来, 期期艾艾地说道, “沈姐姐说的应当是沁芳不错, 正是那日我们约在御花园的紫竹林。” 随后可能是担心沈骊珠对沁芳印象不佳,不愿出手相助, 她又急急忙忙说道, “想必是沁芳发觉被人发现这才一时慌张冲撞了姐姐, 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还请沈姐姐见谅。” 沈骊珠有些责备地看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文瑶, 转头温和的说道,“无妨, 她也是一时情急,况且并未撞到我,妹妹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请御医去给沁芳医治才是。” 方御女望向沈骊珠,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无助,“沈姐姐可有什么法子?如今沁芳发着高热,身上都被打的不成样子了,我也不敢动她。宁婕妤定然不会让我请御医的,今日我还是趁着大雨,偷摸从拾翠殿溜出来的。” 沈骊珠皱了皱眉,如今之计,救人要紧,但是却不好直接惊动宁婕妤,以免她再暗下毒手。但是拾翠殿被看管的如此严密,贸然带着御医前去,恐怕也会令人生疑,还是要另外想想办法才是。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沈骊珠说完,抿唇思索了一会儿,殿内一时陷入沉静。 正当方御女焦灼难耐之时,沈骊珠凑到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她听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沈骊珠抿了口茶,缓缓说道,“时间紧急,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暂且先委屈方妹妹和沁芳担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了,如此才能正大光明进拾翠殿让御医悄悄看看了,不知方妹妹想法如何?” “沈姐姐的法子自然是好的,只是这般恐怕也会给沈姐姐添上些不好的名声,况且叶美人和御医那边,当真能配合咱们么?”方御女有些不确定道。 “你放心,人命关天,名声不过些外在之物。这些我自然会安排好的,到时候方妹妹只管在宫中等着便是了。”沈骊珠颔首,肯定道。 方御女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衡量是否可行。须臾,她握紧双手,目光坚定地看向沈骊珠,“我信沈姐姐,我们就这么办,只要能够救沁芳一命,我怎样都可以。” 沈骊珠见她这般模样,也正色道,“方妹妹,既然你愿意信我,你放心,我定然会尽力帮你。” 听到沈骊珠此话,方御女默默起身,垂首给沈骊珠行了一个大礼,声音略带沙哑,“沈姐姐此番帮我,芷兰必铭记于心。若日后姐姐有什么吩咐,妹妹绝无二话。” 她知道仅凭自己和沈姐姐这点微薄的情谊,她贸然过来求助,只怕是让人为难,更不必说如今二人身份悬殊。但她实在也是没法子了,在宫中她也不认识别的人,凭借着在储秀宫短暂相处的时日,她心里清楚沈骊珠是个宽和聪慧的女子,如今为了救沁芳,就算只有一成把握,此番也只能前来赌一把了。 不成想,沈姐姐竟丝毫没有迟疑,便愿意出手相助,而自己却为了周全自己,当初连告知沈姐姐陷害她的幕后之人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自己如何能配的上与沈姐姐相交一场?方御女默默嘲弄自己一番,又暗自下定了决心,日后定会对沈姐姐坦诚相待,别无二心。 “这是做什么?方妹妹这般可是将我视作是挟恩图报之人?此番妹妹愿意将刘采女一事告诉我,也警醒了我几分,你我之间,何必谈这些。”沈骊珠见状连忙起身将方御女扶起身坐下,做出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沈姐姐别恼,是妹妹一时想错了。”方御女连忙拉住沈骊珠,柔声哄道。 沈骊珠也不过装装样子,闻言才又笑开了,随后看着方御女问道,“你别担心,如果此事顺利,沁芳一定会没事的。” 紧接着,她正了正神色,望向方御女一字一顿道,“但方妹妹可有想过,此事解决之后,你又当如何?宁婕妤经过此事恐怕会更加为难你,你那时境遇只怕是雪上加霜了。” 方御女嘲讽似地笑笑,眼中带了几分决绝,“之前都是我太懦弱了,这才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护不住,若是宁婕妤一定要苦苦相逼,我便是一死,也会将她的行径告知皇上和皇后,这般畏畏缩缩的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 “方妹妹万不要冲动行事,我提及此事并非要逼你行如此危险之举。正如你说,宁婕妤在外人面前皆是一副良善的模样,颇得皇上皇后信任,你这样做若是被她反咬一口恐怕是得不偿失,至于以命相搏更非明智之举,如此岂不是令仇者快,亲者痛?”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和宁婕妤比起来,我不过是贱命一条罢了。沈姐姐,我真后悔,若是当初我未曾入选就好了。”方御女垂眼,原本瘦弱的身子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更显得单薄。 “方妹妹,你若是信我,便听我一言。现在我们若是与宁婕妤正面对峙只怕是以卵击石,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你要想法子搬出拾翠殿,摆脱宁婕妤的挟制,再从长计议。”沈骊珠冷静道。 第73章 “我自然是信沈姐姐的,但是若是不揭露宁婕妤的真面目,皇上皇后怎会轻易准许我搬出拾翠殿呢?再说,恐怕如今皇上连我是谁都记不清罢了。”方御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倒是有些想法。”沈骊珠轻声将自己的主意讲与方御女听,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方妹妹,靠人不如靠己,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护住想护之人。” “好,我这便回去准备。沈姐姐今日之言,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方御女听完没有迟疑,一口应下,满脸感激地看着沈骊珠。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被狂风吹的左右摇摆的树枝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沈姐姐,今日时辰不早了,我还需趁着夜雨偷偷回拾翠殿,便不打扰姐姐了,沁芳之事便拜托给姐姐了。”方御女站起身欲向沈骊珠辞行,“沈姐姐放心,就算此事不成,我愿意一人承担全部结果,必不会牵连沈姐姐。今日之事,我也绝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方妹妹放心,此事我有七分把握,你尽管等我消息便是。我宫中还有些治外伤的药没用完,你且先带些回去给沁芳,其余的在御医看过再说。”沈骊珠应道,说完又吩咐文岚道,“你去将宫中剩余的伤药拿些给方御女,然后悄悄将她送出去,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是,主子放心,婢子这就去。”文岚应了声,便带着方御女离开了。 送完方御女之后,文岚回到内室走到了沈骊珠跟前,“主子,婢子已经将方御女送出去了,没人看见。” “好。”沈骊珠点点头,眉宇间浮现几分疲惫,伸手轻按了按。 “主子,您和方御女交情又不深,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方御女?”文岚走到沈骊珠身后,抬手轻轻揉按她的额间。 “在宫中,施恩总比结仇要好,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况且,我也并非只为着她,你方才可听见方御女的话了,刘采女当初陷害我是受了宁婕妤的指使。我虽不知为何宁婕妤要针对我,但显然她对我颇有敌意。方御女的知晓这些事情,在日后总有用得到的时候,与她交好总不会有坏处。”被文岚按摩的很是舒适,沈骊珠闭上眼,缓缓说道,“好了,洗漱歇下吧。” 隔日。众妃嫔齐聚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嘱托了几句数日后中秋宴的安排,照常例询问了众人是否有事禀报,看到一向在请安时显得安静少言的昭才人站起身,还有些惊讶,“昭才人身上伤可好全了?可是有什么要事说。”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已经好了不少了,如今已经可以照常走动了。”沈骊珠行了礼,顿了顿朝方御女那边看了一眼,又开口说道,“臣妾今日确实有一事求皇后娘娘做主。” 昭才人不是个爱惹事的性子,既然今日当众提起,想必不是小事,皇后看向她,“是何事?你尽管说便是,宫中自容不下不守规矩的人。”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前几日和叶美人一同在御花园散步,不想有个小宫女朝臣妾冲撞过来,还好臣妾身边的婢女扶住了臣妾,臣妾见没出什么大事,便只是责骂了这个小宫女几句话,也未曾与之计较。谁知待臣妾回宫之后竟发现身上少了个玉佩,若是旁的也便罢了,只是这个玉佩是臣妾及笄时外祖父送给臣妾的,臣妾一向对其珍贵非常。” “难道是冲撞昭才人的小宫女偷的?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坐在下方的一个御女随口说道。 第041章 脱困 “臣妾正是有此怀疑, 玉佩丢失过后,臣妾和叶美人沿路都寻过,都没有瞧见。如此想来, 偷走这玉佩的便只有这个小宫女了。”沈骊珠点点头, 继续说道。 “你可知是那个冲撞你的小宫女是谁?”皇后皱了皱眉,询问道。 “回禀娘娘, 臣妾当时也未曾想到这个宫女竟如此胆大, 故而也没有询问这个宫女的来处, 不过,臣妾身边的婢子说这个宫女个头不高,嘴边还有一颗浅痣,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故而今日才想请皇后娘娘做主, 帮忙查一查此人了。”说完, 沈骊珠面带焦色瞧向众位妃嫔, “若是各位姐妹宫中有形似之人, 还望告知臣妾一二。” 皇后点点头, “既如此, 各位姐妹不妨看看宫中是否有这个宫女?” 此言一出, 下首的妃嫔神色各异, 有的朝身边的婢女耳语几句,有的细细思索了一番, 不过一会儿便纷纷表态未曾在宫中见过此人。 见此情形, 沈骊珠的脸色愈发焦灼, 往前走了两步道, “皇后娘娘, 臣妾绝无半分虚言,那日臣妾和叶美人都曾见过这个婢子, 怎会查无此人呢?若是如此,臣妾恳请娘娘让臣妾逐一辨认一番各宫的宫女。” “臣妾那日同昭才人在一起,确实有个宫女险些将昭才人撞到了。”叶美人见此,出言证实道。 “臣妾知晓昭才人丢失爱物心中焦急,但因此等便要逐一筛查各宫中的宫人是否大张声势了些?若是惊扰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岂非不妥?”宁婕妤抿了口手上端着的茶,不疾不徐道,“不若今日待各位姐妹回去再帮昭才人找一找,若是寻到此人再告知昭才人如何?” “此言甚是。”宁婕妤此言倒是得了不少妃嫔赞同,不过是丢了一个玉佩,又非御赐之物,便如此大张旗鼓,小题大做,想要搜查宫中的宫人,岂不是未曾将她们放在眼里。 第74章 沈骊珠神色愈发急切起来,满含期冀地看向皇后。 皇后此时很有些为难,一时没有出声。她自是知晓昭才人并非小题大作之人,若非此物实在重要,她也不会今日当着众多人的面提出。但宁婕妤此言有理,不过丢失一只玉佩实在担不起如此大动干戈。 “方御女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莫不是这个人是你宫中的?”忽然,施御女狐疑地看向坐在斜下方的方御女,开口问道。 闻言,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方御女,只见方御女确实脸色有些不对,此时见众人朝她看过去,更是脸上微微发颤,一副不自然的样子。 “方御女,这宫女你可是见过?此玉佩对我十分重要,还请你务必如实相告。”沈骊珠一脸正色,直直地望向她。 “臣妾。”方御女面色紧张,抬眼看向盯着她的昭才人,“臣妾确实见过有个宫女长得和昭才人说的有些相似,但是那个宫女......”说着,方御女下意识朝上首的宁婕妤看了一眼。 “你看向宁婕妤作甚?难道说这个宫女是宁婕妤指使你隐瞒的不成?”沈骊珠句句紧逼。 “不不不,臣妾并非此意。”方御女急忙否认,接着解释道,“那个宫女前日被婕妤娘娘发现偷窃财物被杖责了二十,臣妾也无法确认此人是否是昭才人要找的人。” “这不是就对上了么,既然着宫女都敢偷宁婕妤的东西,想必顺手偷了昭才人的玉佩也不足为奇了。宁婕妤怎地方才不说此事?”叶美人出言应道。 “原是她呀,昭妹妹,真是对不住,是我一时疏忽了。”听到叶美人的话,宁婕妤一副恍然的模样,面上带了几分愧色看向昭才人,“这个宫人不过院子打扫的一个小小杂役,我倒当真未曾仔细看过她是何模样,若不是方御女提及,我还未曾往此处想。只是那日我已经派人检查过这个宫女的住处,似乎并未看见有昭妹妹所说的玉佩。” “婕妤娘娘言重了,这个宫女如此胆大敢在宫中行窃,将东西放在其他地方藏着也未曾可知,还望娘娘能将此人交给臣妾审问一番。”沈骊珠神色不明,只垂眸道。 “昭妹妹有所求,我自然是应当将此人交给妹妹的,不过,此人如今昏迷不醒,只怕昭妹妹也问不出什么了。”宁婕妤一脸恳切。 “既如此,便请个御医给这个宫女医治,问清昭才人下落之后,再作发落。”皇后一锤定音。 “是,皇后娘娘。”宁婕妤顿了顿,起身恭敬行礼。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为免扰婕妤娘娘清静,臣妾今日便让人将此人带回长乐宫了,待问出下落之后再交由皇后娘娘发落。”沈骊珠感激地看了眼皇后和宁婕妤。 待请安结束后,沈骊珠便派人从拾翠殿将沁芳带进了长乐宫,请了御医院的李御医前来医治。 拾翠殿。 温和地看着长乐宫的宫人前来将人抬出去后,宁婕妤瞥向身后站着的两个侍女,“这几日可有见过方御女出宫和昭才人见过面?” “回娘娘,除了今日请安,方御女这几日一直在寝宫未曾出去过。”其中一个侍女恭敬答道,另一人则是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那可真是巧了,前两日我才发作了沁芳,今日昭才人便说她偷了东西,将人带走,这也太巧了些,何况沁芳为何被罚,想必方御女清楚的很。莫不是宫中又出了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说呢?”宁御女轻声说道,语气和缓,似在说些什么不值一提的事。 “婢子们不敢,求娘娘明察,婢子们当真未曾行过不忠之事。”闻言,方才回话的侍女面露惊恐之色,直直的跪倒在地面,边磕头边辩解。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不一会儿侍女的额头便红了。 另一个侍女则是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垂眸看向地面。 过了一会儿,宁婕妤突然浅笑出声,打断了侍女的辩解之言,“瞧把你们吓的,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本宫自然是相信你们没这个胆子的。好了,你下去吧,继续盯着方御女。静思留下。” 磕头的侍女立刻欣喜地起身行了礼,不顾额头的红紫和后背的冷汗,悄声退了出去。 “过来。”宁婕妤收敛起嘴边的笑容,朝跪在地上的静思看了一眼。 静思站起身,沉默地走到了宁婕妤身侧。 “你说,今日之事是巧合吗?为了一个快要死了的婢女,昭才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吗?还是说方御女告诉了昭才人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未曾在意身边之人的反应,宁婕妤顿了顿,唇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呵,这种懦弱自私的人,她也只敢在殿上做些小动作了。无妨,一棒子将老鼠打死有什么意思,还是要留口气慢慢玩弄来得痛快,你说是不是?” 静思依旧身形未动,沉默地垂首站着,不发一眼。 一只细腻白皙的手伸过来掐住静思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宁婕妤盯着静思漆黑如墨的眸子,审视她良久,冷冷出声,“说话。” 静思微微张了张嘴,嗓子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嗬嗬”声,瞬时又闭上嘴,艰难地点点头。 “啧,忘了你这张嘴只是个摆设了。这样也好,本宫就喜欢你这副乖顺的样子,还是不会说话的好,那些个多嘴多舌的终有一日本宫会让她说不出话来。”宁婕妤将手从静思脸上拿开,用帕子轻轻擦拭后,将帕子丢在了静思的脸上,转身回了内室。 第75章 静思面色不改,沉默地将地上的帕子捡起来放在怀中,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宁婕妤身后,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昭才人,微臣已经给这个宫女看过了,此女伤势颇重,虽说这两日似有用过一些止血的伤药,但是毕竟没有及时得到医治,如今虽说是保住了性命,但是恐怕日后行走会有些不易。”李御医从文琪房中出来后,便向侯在门口的沈骊珠禀报道。 听到御医的话,沈骊珠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多谢李御医,能留下一命便是大幸了。这个宫女对我十分重要,还需辛苦李御医尽力为其诊治。不过,”沈骊珠压低了声音,“后续用的药材还麻烦麻烦李御医对外便称是为我治理脚伤的。” 闻言,李御医顿了顿,看向沈骊珠没有作声。 “瞧我,我竟忘了还有一物,上回忘记交给李御医了,文琪。”沈骊珠似是没有发现李御医的沉默,抚了抚额角,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文琪。 文琪听到主子唤她,转身进了居所,出来时手上拿了十数张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黄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沈骊珠拿过这些纸张,将其递给李御医,见李御医一副犹疑的样子,笑道,“李御医,这也并非什么珍贵之物。只是我这侍女入宫前家中是从医的,祖上也留下了几贴药方子,我想着,这东西也只有交由李御医才能发挥其更大的用处,不知李御医是否愿意一阅。” 李御医闻言将目光死死锁在昭才人手中,伸手接过这些纸张,看了最上面一张上的字,脸上逐渐浮现出激动之色。将药方子仔细揣进自己怀里之后,李御医曲身拱手道,“多谢昭才人割爱。昭才人放心,微臣自会将事情办妥。” “如此便谢过李御医了,文琪,帮我送李御医出去吧。”沈骊珠柔声道。 待进屋看过沁芳,嘱托好生文琪照料之后,沈骊珠这才回了寝宫。 “主子,您这计也太妙了,婢子当着宁婕妤的面便将沁芳带出来了,她一句话都没说呢。此番能留下沁芳的性命,想必方御女也能放心一些了。”一进内室,文瑶便兴奋地朝沈骊珠说道。 沈骊珠脸上却并无放松的神色,“此番虽说是将沁芳带出来了,但是宁婕妤必会对此生疑,方御女之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还是需要尽快让方御女从拾翠殿搬出来才算妥当。我让吩咐你的纸墨准备好了吗?” “回主子,婢子一早便备在书房了。”文瑶收敛了嘴角的笑容,认真回道。 第042章 笛声 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如期而至。夜幕低垂,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之上,将清辉洒满了整个皇宫。 不同于往日夜间的幽深宁静, 御花园内此时灯火通明, 树上都被挂起了红色的宫灯,与月色交相辉映, 映照着湖面波光粼粼。宫人们在指派下在清澜湖边的空地上放了桌案、蒲团, 将美酒佳肴摆在其间。不远处乐声悠扬, 丝竹管弦之音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席上,皇上、太后与皇后置于中心位置,其余妃嫔则按着位份高低分列左右。 “此次中秋家宴倒是别具一格安置在御花园中, 既能共享佳肴, 又能与明月相伴, 别有一番意趣, 皇后此番安排很是得宜。”太后含笑看向一侧端坐着的皇后。 “皇后费心了。”元景年微微颔首, 眉间舒展, 赞许道。 皇后闻言, 往下首的贤妃看了一眼, 开口道,“此番还多亏了贤妃妹妹不辞辛苦, 悉心准备, 这般巧思也是贤妃妹妹特意安排的。” 几人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贤妃, “许久未见静元了, 似是又长高了不少。快过来让皇祖母看看。”太后看了看坐在贤妃身边的静元, 面带慈爱。 静元瞧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贤妃,得了母妃的示意, 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恭敬向太后和皇后行礼,“静元拜见父皇,拜见皇祖母。” 贤妃站起身,温婉笑道,“静元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恐过了病气给太后,臣妾这才没让她去慈宁宫给您请安,这不静元这两天刚好些,就在臣妾耳边念叨着要去给您请安呢。” “静元如今身体调养的如何,御医可还尽心?”元景年招呼静元过去,抬手摸了摸静元的发髻,侧首向贤妃问道。 贤妃眼中的笑意更真切了些,柔声道,“回皇上,虽说如今静元身子还有些单薄,但一直有劳御医精心照料着,已经好了许多了,这些日子还每日随着教书先生在书房习字呢。” “哦?那改日父皇去看看咱们大公主的大作,喜好读书写字是好事,但也顾念着身子,别累着咱们静元了。”元景年将手从静元公主的头上拿开,温声道。 “静元喜欢习字,一点儿都不累。”静元一双水灵的眸子眨了眨,软绵绵地道。 “哈哈,看来静元往后倒是要成为书法大家了。”元景年应声道,随即想到什么又笑着开口,“若说书法,朝中太傅的书法可谓是无人能及,可惜太傅如今年事已高,不再收徒。不过昭才人作为太傅的关门弟子也深得太傅真传,习得一手好字,静元若是喜欢,不妨去寻她取取经。” 听到此话,贤妃面色不变,柔声笑道,“如此倒好了,改日臣妾便带静元去找昭才人求几副字帖去,就怕又要劳烦昭才人费神了。” 第76章 “昭才人?可是沈文渊沈侍郎的长女?哀家听闻沈氏进宫后倒是很得皇上欢心,将其他新妃都比了下去。”太后不着痕迹地询问道。 闻言,元景年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应声。 “回母后,正是沈侍郎的女儿,昭才人善解人意,心思纯善,莫说皇上喜欢,臣妾也很是欢喜呢。”一旁的皇后浅笑道。 “难得得皇后这般夸奖,看来昭才人果真是极好的。”太后瞧了一眼皇后,顺着话自然答道,唇间的笑容却淡了几分。 “珠儿,皇上,太后似乎是在看你。”席间,叶美人扯了扯坐在旁边的沈骊珠的袖口,低声凑过去道。 二人本就是只差了一个位份,往日沈骊珠因着叶美人的态度都会刻意坐远些,但二人和好之后,她便和其他妃嫔换了位置,同叶美人坐到了一起。 沈骊珠正一心看着中间身姿曼妙,裙摆飞扬的舞女翩翩起舞,听见耳边传来叶美人的声音,偏头不明所以的望向她。 “我说皇上好像在看你。”叶美人凑近了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沈骊珠此时听清了,带着几分疑惑抬头往上首看去,果真看着了皇上看过来的视线,她脸上一热,往后躲了躲,不自然的随意拿起案上的杯盏饮了一口,入口辛辣,是上好的梨花白。 叶美人愣愣地看着沈骊珠喝了一大口酒,顿时脸上通红,眼中都被刺激出了几分水意,“你干嘛呢,你这点酒量还敢这么喝酒?”说着将帕子递给她。 沈骊珠一时说不出话来,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又赶紧喝了两口水缓了缓,这才小声说道,“我这不是没注意么。” 坐在上方的元景年将沈骊珠的反应收入眼中,一时觉得好笑,侧首向一旁的刘亓吩咐了什么,将目光收了回来。 不一会儿,便有小宫人端着一碗解酒汤放到了沈骊珠案上。见此,叶美人自然也反应过来,不由得看着沈骊珠的眼神多了几分打趣。 沈骊珠心知是何人将解酒汤送过来的,脸上的红意更甚,一时也分不清是酒意还是羞赧了,默默低头将解酒汤喝了几口。 宴席过了小半,舞女乐伎从中间退下,座上的妃嫔们也停下了三三两两说的小话,一时场面安静了下来。 皇后向贤妃看了一眼,随后站起身恭敬道,“值此佳节,臣妾代表后宫姐妹们敬皇上,太后娘娘,恭祝皇上福泽四海,盛世昌明,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绵长。” 其余众妃皆起身举杯,“恭祝皇上福泽四海,盛世昌明,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绵长。” 待皇上太后随之举杯,勉励了几句,众人这才又坐下,皇后接着开口道,“此家宴,此次中姐妹们也花了不少心思,准备了一些节目以表对皇上和太后的感激之情,皇上和太后娘娘不妨一赏。” “你们都有心了,既然如此,哀家便也出个彩头,这支赤金点翠碧玺钗还是当年先太后所赐,今日便赏赐给表现的最为出彩的妃嫔。”太后将发钗从头上去了下来,温声道。 元景年见此,出声道,“母后何必将如此珍贵之物赏赐他人,母后若有喜欢的,儿臣自当效劳。” “皇上自然是皇上的心意,哀家又怎可不表示一二?不过是些旧物罢了,还是戴在这些如花的姑娘家身上才好看。”太后笑道。 “臣妾代各位姐妹谢过皇上和太后隆恩。”皇后接道,随后向贤妃吩咐道,“安排人上来吧,莫要让大家久等了。” “是。”贤妃行礼恭敬道,便向身旁的宫人耳语了几句。 不过多时,一蒙面白衣女子仿若月宫中落下的神仙妃子,悄然坐于的席间古琴之前。随着她的指尖划过琴弦,悠长清远的琴声响起,似深山古泉泠泠作响,不沾尘俗,与这清冷的月色融为一体。这琴声,既有着孤高清冷的傲骨,又似含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情思和哀愁。 琴音停下,四下一片寂静,众人似乎还沉浸其中,难以回神。 白衣女子取下面纱,被玉簪挽起的发丝垂落,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她缓缓走上前,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臣妾拜见皇上,太后,皇后。”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皆发出惊叹的声音。 “好,容贵人琴音真可堪称一绝,不愧是名满京城的才女,皇上有福了。”太后开口赞赏道。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赞赏。”容贵人曲身行礼,盈盈目光却看向了坐于正中间的皇上。 “咳咳,容贵人琴技高超,其中绵绵情意令人动容,可惜哀思过甚,倒显得与今日团圆之景不大相符。”席间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沈骊珠方才听容贵人琴声之后便一直神色不明,此时听见这道陌生的声音,这才抬头看过去,才注意到贤妃对面刚坐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表姐,她是?”沈骊珠偏了偏头,低声问叶美人。 “应当是秦昭容,她身子一向不好,素来在仪华宫深居简出,今日竟也来了。”叶美人神色也有些惊讶。 第77章 沈骊珠心中对这个秦昭容很有几分好奇,她身居高位,仅次于皇后和贤妃二人,却家世不显,由于闭门不出,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敢。直到今日,沈骊珠方才见到她的真容,容色称不上绝色,只能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可能是病弱使得脸上显得有几分苍白,一双黝黑的眸子却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站在中间的容贵人显然也并不识得说话的人,听到此言,神色有些不好,却不知如何应答。 “容贵人,这是秦昭容。”皇后贴心的提醒道,今日宴席之前她照例去请了仪华宫的秦昭容,原以为她今日也会拒绝,不想她竟然答应了。 容贵人顿了顿,掩饰住自己心底的不快,“臣妾多谢秦昭容指点,琴音自然,不过由心而发,顾虑过多怕才失了本真。” “咳咳,我还未说完,容贵人怕是误会我了,我很喜欢你的琴声,若改日有空,容贵人不妨去仪华宫坐坐,咳咳咳...... ”秦昭容声音有些无力,说话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臣妾身子不争气,便不扫皇上,咳咳,太后雅兴,先行告辞了。”艰难说完,秦昭容站起身行了一礼,视线似不经意扫过席间的几个妃嫔,又向容贵人一笑,不待皇上应答,便在婢女的服侍下走了。 元景年看着秦昭容起身离开,皱了皱眉,向刘亓使了个眼色,刘亓便往秦昭容离开的地方追过去了。 这一小段插曲过后,容贵人站在中间便显得格外有些尴尬,令人心怜的眼神看向皇上。 元景年却无心注意到如此,只是略微抬手,吐出两个字,“看赏。” 容贵人笑了笑,谢了赏,抱着琴便回了座位,神色却无得了赏赐的高兴。 宴会继续,陆续又有妃嫔上前表演了歌舞,看上去一片其乐融融,各种溢美之声四起。直到,湖面上忽而传来一阵笛声,席上的皇上和太后脸色一变。 第043章 献艺。 笛声婉转悠扬, 由远及近,时而轻快,时而低沉, 似是少女在春日里诉说心事, 让人充满无尽的遐想。这笛声并非流传下来的什么名曲,更像是女子随意吹出的一则小调, 有感即发。 随着笛声越来越近, 众人才看清了吹笛人的真面目, 原来是孙贵人。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宫裙从船上下来,手中握着一管刻着海棠纹路的玉笛,逐渐向众人走近。待笛音落下,这才站在中间, 向皇上、太后浅浅行了一礼。 “臣妾拜见皇上, 太后, 皇后娘娘。” 不同于其他妃嫔表演完之后, 众人不绝于耳的夸赞, 妃嫔们显然都注意到了皇上和太后在笛声之后不同寻常的反应, 虽不清楚缘由, 但也都谨慎的未曾开口, 场面倒显得有些沉凝起来。 “起吧,你便是懿仁太后的内侄女孙氏罢, 哀家上回见你还是你参加殿选那日, 果真是个心思精巧的妙人儿, 哀家听着你今日吹着的曲子倒是有几分耳熟。”太后打量了她两眼, 嘴角带笑, 开口打破了此时的略有些紧张的氛围。 “回太后娘娘,臣妾今日吹奏的乃是懿仁太后入宫前在家中所作的曲子, 家父一直将曲谱好生保管着以作怀念,今日乃月圆之夜,故而臣妾想着懿仁太后若知今日盛景,必然心感宽慰,故而吹奏了此曲。”听太后问起,孙贵人压下心底的忐忑,不卑不亢地答道。 她自然知晓今日吹奏这个曲子实在是兵行险招,一时不慎便会惹得太后不快,但她是懿仁太后的侄女,若想要皇上对她顾念旧情,重新有所改观,这便是最好的法子了。至于太后,本就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还不如听贤妃所言赌一把,无论如何都不会比如今她在宫中孤立无援的境遇更差了。 “你倒是有心了,你姑母能有你这样的想着念着的侄女倒真是一桩美事,可惜她福薄,竟未听见你今日的心意。”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收敛了笑意,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皇上,“皇上你说呢?” 元景年眼中晦暗不明,审视地看了两眼站在中间的孙贵人,“谁给你出的主意?” 孙贵人心中咯噔一声,见皇上神色不明,硬着头皮道,“这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臣妾自小便听父亲谈及姑母,心中对她十分敬仰,今日才斗胆吹了此曲,以表心意。” “吹的不错。”察觉到一旁太后看向自己的视线,元景年神色不变,淡淡道,“懿仁太后仙逝多年,此曲便随之而去罢,不必再提。此番心意难得,刘亓,将宫中懿仁太后留下的那把笛子拿给孙贵人。” “臣妾多谢皇上赏赐。”听见此语,孙贵人才真正放下了压在心底的巨石,喜笑颜开地谢了恩,皇上竟然肯将姑母的旧物赏赐给她,定然对她还是留有旧情的。 太后转头将看向皇上的视线收了回来,未再多言,随后的几个节目中都显得兴致不高,只让宫人再一旁为她剥了些杏仁,慢慢尝着。 “婉贵人今日倒是安静,难得太后今日在场,你也不表现一番么?看着你的脸色倒是不怎么好啊。”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孙贵人掩饰不住得意地往对面坐着的婉贵人瞥去一眼。 婉贵人端坐在案前,放下手中的汤匙,脸色微白,浅浅微笑道,“多谢孙贵人关怀,近两日我身子不适,倒是没心思想这些,想必皇上和太后娘娘宽仁大度,自不会与我计较。” 第78章 “哼,病了就在宫里好生待着,何必出来碍眼。”孙贵人看着婉贵人便觉得心头不爽,但终究还是吃了之前的教训,低声说了两句,不再看她。 宴会接近尾声,贤妃见今日安排表演的妃嫔已经悉数表演完后,侧身向皇后低语了两句。 皇后点点头,随后看向身边的玉瑾。 “主子,按照昭才人的要求,宫人们都准备好了。”玉瑾在皇后耳边回道。 “皇上,母后,臣妾特意在清澜湖准备了一个惊喜,还请皇上和母后移步观赏。”皇后起身往前两步,对皇上和太后开口道。 此言一出,皇上和太后眼中都有些惊讶,“皇后如今倒是变了不少,往日却不见你如此有兴致,哀家可得要好好瞧瞧你特意准备了些什么。” 贤妃站在一边,听见皇后的话脸色微变,之前她可并未听皇后说起过还安排了其他节目,难道是皇后特意瞒着她的? 见皇上、太后、皇后都一同往湖边走,众妃虽不明所以,但也随之围了过去,抬眼望见眼前盛景,都忍不住发出惊叹。 数百只莲花灯铺满湖面,灯影摇晃,宛如点点繁星落入人间,与波光粼粼的湖面相映成趣,如梦如幻,仿若人置于画卷之中。 秋日的晚风拂过,湖边泛起涟漪,灯盏随着水波流动,或聚或散,围绕着湖中心那一盏最大的莲花灯。就在这片华丽璀璨的光影之中,一个身穿红色纱裙的女子从那朵最大的花灯中缓缓站起。 远方响起丝竹声和鼓点,女子在花灯上翩然起舞,红色的纱裙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曼妙的弧线。女子的舞姿轻盈柔美,如同春风拂面,又似行云流云,每一个动作都与鼓点完美契合。随着鼓点越发激昂,她开始在花灯上旋转,裙摆如盛开的莲花般绽放,一头青丝随之飞舞,好似莲花仙子坠入凡尘。 众人的眼中闪过惊艳,一些妃嫔已经开始张望四周,似是在寻找湖中人究竟是谁? 当鼓点乐声逐渐消散,女子的舞步逐渐慢了下来,众人正等待着她回到岸边,揭开她的真面目时,湖边蓦然升起数十盏孔明灯。 待灯盏升至半空中,女子从袖中露出一条长长的红色丝绸,随着她莲步微点,纤腰后仰,手中的丝绸向上轻轻拍打过灯盏,每一个灯盏中依次掉落出一方白绸,上面用笔墨挥就了几个大字,细细看来,似乎皆是一些祈福之语,其中最中间的那盏灯下挂着的字迹格外醒目,上书“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八个大字。 短短几息之间,高潮迭起,连方才兴致不高的太后都连声称赞。 直到这时,湖中心的女子才乘着小船回到了岸边,众人不由将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原来是方御女!”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才从脑海中想起此人是谁。不怪她们一时没有认出来,实在是方御女自入宫之后既不得宠,也很少出门,在宫中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没让人留下丝毫印象,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如此奇思妙想。 众人重新回到宴席上落座,目光灼灼的看着一袭红裙的方御女,往日没有发觉,这方御女容色竟也如此出色,虽比不得容贵人清冷孤傲,丽修仪容色姝艳,却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头一次有如此多的目光注视着她,方御女一时有些无措,朝沈骊珠看了一眼,接收到沈骊珠鼓励的眼神之后,深吸一口气,这才俯身给皇上,太后和皇后行礼。 “臣妾御女方氏给皇上,太后,皇后请安。” 太后率先鼓起了掌,满意地看向方御女,“不错,舞姿曼妙,佳人无双,难得宫中还有如此美人,堪称今日最佳,不枉皇后为你花了这般心思。齐嬷嬷,便将哀家这支金钗赏赐给方御女吧。”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赏赐。”方御女双手恭敬的将太后身边齐嬷嬷送来的金钗捧在手中,曲身行礼。 “既然母后喜欢,朕也不可薄待,便晋方御女为贵人吧。”元景年随后开口道。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无不惊羡,这回方御女,不,是如今的方贵人可真是转了大运了,一场舞便使得太后和皇上都对此称赞有加。 方贵人一愣,脸上瞬时浮现出喜色,声音都有几丝颤抖,“臣妾多谢皇上。”行过礼后回了座次,忍不住朝沈骊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时,元景年从刘亓手中接过一副字幅,原来是方才从孔明灯上取下的那副写有“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的白绸。细细看了看字迹,元景年忍不住挑眉,看向了沈骊珠的方向,“昭才人,这可是你准备的?” 沈骊珠一顿,没想到皇上会派人将字幅取下来,并认出了自己的字迹,只好起身站了出来,“回皇上,正是臣妾。” “昭才人,这可不是本宫没有帮你隐瞒,是皇上慧眼识珠,一眼便认了出来。”看沈骊珠有些无奈的神色,皇后笑道。 “朕曾受过太傅一段时日教导,昭才人的书法之间已可窥见太傅的笔风,自然一看便知。”元景年颇有几分自得之意,嘴角微扬,看向沈骊珠。 “皇上明察秋毫,臣妾自愧不如。”沈骊珠浅浅笑道,望进一双清亮的眸子。 “既如此,臣妾也不能冒然领功了,这花灯,字幅都是昭才人想出来的法子,臣妾觉得很是新奇,这才将其与方贵人的舞姿相配,可谓是相得益彰了。”皇后在一旁温声道。 第79章 “不亏是沈侍郎的女儿,这玲珑心思还真是讨人喜欢,怪不得皇上对你宠爱有加呢。”自昭才人站出来,太后眼中的笑意便淡了下去,此时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臣妾才疏学浅,愧对太后娘娘称赞和皇上厚爱。但臣妾之心与诸位姐妹和天下百姓之心是一样的,只愿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岁岁无虞,长安长乐,百姓安居乐业,繁荣昌盛。”沈骊珠神色自如,俯身答道。 “昭妹妹果然是锦心绣口,把咱们都比了去。”贤妃在一旁笑道,“怪不得皇后娘娘说你主意多呢,下回再有宫宴举办,可不能叫你躲了去。” “贤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一些难登大雅的小心思,不过是在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的精心安排之上锦上添花罢了,哪里能和娘娘们相提并论。”沈骊珠连忙急道。 “好了,你们今日也都辛苦了,时候不早了,便都下去歇着吧。皇后,朕今日去你宫中。”元景年将手中赏玩的字副递给刘亓,让其收捡起来,开口说道。 随后众人行礼后,元景年派人送了太后回宫,接着便一同随皇后去了坤宁宫。 看着皇上,太后和皇后逐渐走远,众妃嫔这才三三两两的回了寝宫。沈骊珠和叶美人在御花园说了会儿话,分别后,便带着侍女往长乐宫走。 第044章 惊梦 由于和叶美人闲话耽误了些功夫, 沈骊珠带着侍女回去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直到走进一条小道,才便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女子带着侍女往另外一边的小径走过去。 “主子,是容贵人。”文瑶扶着沈骊珠的手腕, 低声提醒道。 沈骊珠顿了顿, 停下了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 低声吩咐道, “等她走了, 我们再过去罢。” 文瑶虽然不知主子用意,但还是依着主子的吩咐等了一会儿,直到容贵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重新动身。 “主子, 方贵人今日一舞也算是在皇上面前挂上了名号, 不枉费主子准备了这么久。这下她也可以给给沁芳出口气了。”待回到长乐宫, 想起今日之事, 文瑶有些兴致冲冲道。 这些日子她有时会去找沁芳说几句话, 两人倒是有了些交情, 自然对宁婕妤这般欺辱下人的行为深恶痛绝。 “你也太着急了些, 她如今就算晋位, 也不过是个贵人,如何能和宁婕妤相提并论?”沈骊珠敲了敲文瑶的脑袋, 又微微叹了口气, “我能帮她的也就是如此了, 看在皇上和太后的份上, 这些时日宁婕妤也不敢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之后便要看她自己了。” 文瑶在一旁撇撇嘴,也不做声了。 “沁芳伤势恢复的如何了?”沈骊珠想到此事, 顺而问道。 “御医说再修养半月,外伤便可恢复大半了,只是和上回说的一样,恐怕会落下腿疾。”文岚将蜂蜜水放到了主子的桌案边,回道。 “如此,改日你想法子和方御女传个信吧,看她想要如何处置?届时我再同皇后娘娘求求情。”沈骊珠拿起蜂蜜水喝了一口,原本因为宴席中饮酒后略有些不适的胃舒适了不少。 “是,主子。”文岚应了一声,瞧见不远处书案上还摆着几副没有用上的字幅,有些可惜道,“此番主子准备了这些时日,却只是成全了方贵人,还好皇上认出了主子的笔迹,不然婢子还真有些替主子委屈。” “是啊,皇上对主子可真好。”文瑶听见文岚说起此事,颇有几分自得道。 闻言,沈骊珠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今日的弹琴的容贵人。皇上自然是丰神俊逸,举世无双的,但他却也并非寻常男子,而是执掌天下的帝王。古往今来,陷于帝王一时温柔的女子不知凡几,可又有几个能得偿所愿呢? 她自知自己并无倾城之貌,也无咏絮之才,这些时日偶尔的心悸也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她也该把持好自己的本心,回到自己该有的分寸才是,至少,她不愿成为这后宫中第二个容贵人。 想到这里,沈骊珠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多虑了,自己不过是得皇上几分青眼罢了,哪里需要想得这般远呢?忍不住被自己的千丝万绪逗笑,她心头一松,笑笑道,“是啊,皇上自然是极好的。行了,今日这般晚了,赶紧洗漱完休息吧。” 坤宁宫。 元景年从浴房出来,便见到皇后倚靠在软榻上,烛火映照在她身上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听见身后传来声响,皇后睁开浅寐的眸子,起身迎皇上坐下,吩咐玉瑾上了茶。 “这段时日辛苦皇后操持了。”元景年抬手示意皇后坐下,温和道。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皇后垂眸平静道。 见皇后这般说,元景年也未再多言,抿了口茶,神色淡淡的开口问道,“林氏腹中的皇嗣如何了?” 自行宫那晚之后,林贵人便被宫人严加看守在行宫,众人回宫时,皇上也并未让林贵人随行,安排了一个御医留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此人。 此时,听见皇上问起,皇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似是在猜测皇上的态度,“回皇上,听行宫的宫人传来的消息,林氏虽说在听说自己被一人留在了行宫之后很是吵闹了一阵子,但是这些时日倒也安分了下来,每日都在正常用安胎药,腹中皇嗣的状况还算安好。” 第80章 “嗯,让御医好生照看着皇嗣,林氏若是再闹,便想个法子让她张不了嘴。”元景年冷冷道,“待皇嗣出生后,再让人将皇嗣送回宫罢。” 闻言,皇后心知林贵人生下皇嗣之后恐怕再无活路,心中暗叹一声,低声应道,“是,臣妾知晓。” 似是想到了什么,元景年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皇后两眼,难得有些犹豫道,“林氏心思恶毒,不配为皇嗣之母。待皇嗣出生之后,朕欲给皇嗣寻个母妃,皇后可有意愿将其养在膝下。你放心,皇嗣出生后便只会有你一个母亲,不会知晓林氏存在。” 皇后突然听见皇上说出此话,面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情,一时却没有应答。 站在皇后身侧的玉瑾心中很是激动,之前她劝主子想办法将林氏的孩子养在自己膝下,却遭到了主子的直言拒绝。此番皇上明摆着便是想让主子多一份依仗,这下好了,有皇上此言,皇嗣到了主子膝下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了,旁人哪还敢置喙半句。她忍不住面上都露出几分急切,希望主子能赶紧答应下来。 皇后沉默许久,方才起身给皇上行了一礼,“臣妾多谢皇上厚爱,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只是臣妾身子有旧疾,性子又沉闷,恐怕教养不好皇嗣,有负皇上所托。后宫中没有子嗣的嫔妃不少,其中不乏有知书达理,悉心妥协之人,为了皇嗣,皇上不妨再思虑一二。” 元景年眉心微紧,虽说是教养皇嗣,但平日里自有嬷嬷和宫人照顾皇嗣,自己也费不了什么心,皇后此言分明只是不愿抚养皇嗣的借口罢了。 他自知对皇后有愧,此番想着皇后若有皇嗣也能多一份慰藉,不想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心中略升起了几分不快。 看着皇后沉默却坚持的神情,元景年心中一滞,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出声道,“起吧,朕知你心意了,此事待皇嗣出生后再议罢。” “是,臣妾多谢皇上体谅。”皇后低声道了谢,起身坐回去,一时又陷入沉默。 一旁的玉瑾看见主子固执己见的态度简直要晕过去了,幸好皇上没有出言指责,还留下了几分余地,她想着待皇上走后还是要再劝劝主子,虽然如今看来恐怕是难以改变主子的注意了。 “皇后,明威将军之事,再等等,朕会给你和齐国公一个交代。”元景年出声打破了此时殿内的沉寂,随后起身往床榻走过去,“不早了,歇下吧。” 倏地,皇上这句似是随口之言在皇后心头猛然一击,她瞬时僵在了原地,脸上露出又悲又笑的神情,眼睛一下子便红了。 玉瑾见皇后神情心头一震,难道说将军并非简单的战亡,其中还有隐情,这些年她陪在主子身边,竟对此一无所知,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但皇后很快便平复的心绪,脸色又变得平静,仿佛方才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这一夜,有人一夜无梦,有人彻夜未眠。窗外的圆月只静静地挂着,直至天明逐渐隐去身影。 中秋过后,宫中也平静了些时日,唯一有了些变化的只有中秋宴上一舞惊人的方贵人难得被皇上记起,宠幸了两回。 但是日子不长,方贵人便病倒了,夜夜难眠,有一回夜间梦魇都将皇上惊醒了,皇上和皇后派御医去看了好几回,却查不出是何原因,也不见方贵人有所好转。 “方贵人那边,御医怎么说?”皇后向打探消息回来的玉瑾询问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方贵人竟然病得查不出原因来了。若说这时机也太巧了,方贵人刚得宠便出了这般怪事,宫中甚至有传出了她受不得恩宠的话来了。 “回娘娘,御医还是查不出原因,只说这是方贵人的心病,据方贵人自己说她每日晚上都梦见自己被人追赶到竹林当中,因此夜夜不得安眠。刚好拾翠殿方贵人的寝宫后面便有一片竹林,御医建议说是否可以让方贵人换个环境居住,或许远离了噩梦中的场景,方贵人的惊悸梦魇之症便能有所好转了。”玉瑾虽觉得此事听上去实在离奇,又没什么依据,但还是诚实地将御医的话说了出来。 皇后皱了皱眉,一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放任此事下去,宫中还不知又会传出什么话出来呢,“罢了,你去御前和刘亓说一声,让他问问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同意,那便让方贵人换个地方住便是,反正宫里空着的宫殿也不少,总能找出一个离竹林远的。” “是,娘娘,婢子这就去办。”玉瑾恭敬回道,出宫去了御前。 不一会儿,玉瑾回来,轻声对主子禀告道,“皇上说此事由娘娘做主便是。” 闻言,皇后想了想,开口道,“本宫记得钟粹宫现在只住了叶美人一个人,你派人去和叶美人说一声,便让方贵人搬过去吧。” “是,娘娘。” 有了皇后吩咐,方贵人听说要迁宫只愣了一下,便欣然接受将东西都搬到了钟粹宫。也真是巧了,没过几日,方贵人的心悸惊梦之症便不治而愈了。 若非是方贵人入宫以来一直安分守己,也未曾听说过她与其他宫妃有过什么过节,皇后都以为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了。不过一个小小贵人迁宫罢了,倒也费不了什么事情,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她也懒得再去探究此事。 第81章 “还真是被鹰啄了眼,竟没看出方氏还有这本事!” 第045章 暖情 拾翠殿内, 宁婕妤难得面色挂不住,在方贵人迁宫后大发雷霆。 “娘娘,可要派人处理掉方贵人。”静鸢跪在地上, 微微抬头, 试探性地问道。 “蠢货!明知这段时日皇上对她有几分兴致,现在对她动手岂不是自寻死路?”宁婕妤瞥她一眼, 不耐烦道, “跟着本宫这么些年, 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连个人都看不好,还不如个哑巴。” “是,婢子知错, 是婢子思虑不周。”静鸢闻言垂首告罪, 余光扫向一旁的静思, 见她还是一副死人模样似乎对主子所言不为所动就觉得晦气。 宁婕妤在殿内来回走了两步, 皱眉道, “方氏入宫这么久没见她敢做这些小动作, 若是没人在背后给她出主意, 本宫是万万不信的, 难道昭才人还真掺和了进去?但此事对她有何好处?” “娘娘,有没有可能方贵人将刘氏的事告诉了昭才人, 如今怕是会对我们不利。”静鸢低声附和道。 “怕什么?不过死了一个罪妃罢了, 方氏若真敢将此事说出去也不会拖到今日。罢了, 让人盯着她, 便让她享受片刻最后的希望, 到时候让她发现自己挣扎再多不过也是一条死路岂不有趣?”不知想到了什么,宁婕妤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其他事便放一放, 让这些老鼠在蹦跶一段时间罢了。如今重要的还是林氏肚子里的皇嗣,她如今如何了?” “回娘娘,我们安排在林氏身边的人传来消息说已经安抚好了林氏,她如今还指望着皇上能看在她肚子里的皇嗣留她一条命呢,不敢寻死,皇嗣如今也无大碍。”静鸢恭敬应道。 “如此最好,无论如何要让她生下皇嗣,告诉到时候接生的嬷嬷,她该清楚到时候要如何做。”宁婕妤拨弄了一下指甲上的丹蔻,轻描淡写道。 “是,娘娘。”说完,静鸢面上露出些犹豫道,“但到时候皇上当真会将皇嗣交由娘娘么?毕竟皇后娘娘如今也无子嗣,万一......” “皇后?咱们的皇后娘娘可不会答应,毕竟......至于其他人,秦昭容不过是个被养着的病秧子 ,丽修仪这种高傲的性子可不会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只要不出意外,本宫抚养皇嗣一事十拿九稳。你只需好好将本宫安排下去的事情办好就是了。”宁婕妤视线划过静鸢,不耐烦地让她出去,然后将看向一直板正地跪在地上的静思 。 “静思,跟本宫进来。”宁婕妤冷冷说了一句,便往内室去了。 静鸢应了主子的吩咐,正准备转身离开,便见静思一个人随着主子进了内室,心中暗啐一声。 虽说她也是从小服侍主子的,但自从静思被主子捡回来之后便经常被主子单独叫去也不知是去干什么,她之前也曾想打听两句,但每次静思都像是根木头,平日里也不与她们来往。不过都是奴婢罢了,也不知在装什么。 自从方贵人到了钟粹宫,沈骊珠便借着和叶美人的缘由见过不少次。原以为宁婕妤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却出奇的平静,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虽有些警惕,但毕竟还是暂时放下心来。 秋光易逝,转眼间便到了年末。伴随着第一场冬雪的降临,各宫里也陆续用上了炭火。 元景年走进长乐宫时,便感觉到一阵热气袭来,抬眼看,沈骊珠正站在窗边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文瑶方才在梅园里折来的几枝红梅。 将身上的披风递给刘亓,元景年走到沈骊珠身后,轻声点评道,“卿卿这几支梅花倒是插的很有几分意趣,只是这花瓶逊色了些,明日朕让刘亓给你送一盏白玉细颈瓶来。” 被身后的传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沈骊珠转头看见皇上站在身后并未显得惊慌,将花瓶放好,这才曲身给皇上行了礼。 入宫已有半年了,往日皇上来长乐宫的次数不少,沈骊珠也愈发习惯与皇上相处了。平日里皇上不经通报便进来也是常事,她面上带上一抹浅笑,柔声道,“那臣妾便多谢皇上割爱了。皇上来得可巧,今日落了雪,臣妾特意让文瑶去御膳房让御厨准备了暖锅送来呢。” 元景年握住沈骊珠的手,察觉到有些冷了,便将自己的手炉塞到了她的怀里,这才一同在铺了绒毯的榻上坐下。 “看来朕与卿卿果真是心有灵犀,刘亓,把朕带来的七香酒拿了上来。”元景年挥挥手,刘亓上前将酒放在了案上。 见此,沈骊珠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拿过酒打开闻了闻,有些兴奋道,“这七香酒配暖锅可真是太好不过了,臣妾在家中时每到冬日便会同家人一同吃暖锅,父亲也总会在京城的七里香酒肆带一瓶他家最出名的七香酒来在席上同饮。” 说着,她又细细看了看装酒的器具,有些不可思议看着皇上道,“这酒难道是?” 元景年挑挑眉,故作不解道,“是什么?” “皇上!这酒真的是从京城酒肆送来的?”沈骊珠掩饰不住的嘴角翘起,眼睛亮晶晶地,等着皇上的肯定。 “看来还是沈侍郎最知卿卿所好,朕平日给你送的东西可不见你如此开怀。”元景年微微叹了口气,拿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抿了一口。 第82章 “臣妾多谢皇上,皇上送什么臣妾都是高兴的,只是难得在宫中还能见到此物,一时惊喜过甚罢了。”沈骊珠目光盈盈,略有些不好意思道。 “卿卿如此开怀,倒也不枉沈侍郎今日难得在朕面前支支吾吾,不知所云的模样了。”想起今日沈侍郎说完正事后,在御书房一直不知磨蹭着什么不肯离开的模样,元景年便忍不住打趣道。 沈骊珠面色微红,“父亲也真是,怎能给皇上添麻烦。”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沈侍郎劳苦功高,卿卿又如此善解人意,朕自然不会推辞这点小事,今日倒也能沾卿卿光,尝一尝让卿卿念念不忘的酒是何味道了。”元景年温和地看着沈骊珠。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午时,御膳房的人将暖锅和各式的配菜都端了上来,因着皇上在长乐宫用膳,菜色比往常又丰盛了不少,新鲜的牛羊肉摆在琉璃盏上让人胃口大开。 刘亓和文岚走上前准备帮皇上和主子涮菜,被沈骊珠制止道,“这暖锅还得自己动手来得尽兴,我自己来便是。” 听到沈骊珠的话,元景年扬扬眉,也挥退了刘亓,自己拿起了筷子夹了菜放进暖锅里。 沈骊珠一边提点着各种菜式下锅和出锅的时间,一边给皇上调制了酱料,“皇上,不妨尝一尝臣妾特制的酱料。” 元景年夹了刚熟的羊肉沾了酱料尝了一口,点了点,“嗯,很是不错,不愧是卿卿的手艺。” 沈骊珠停了皇上的夸赞,忍不住自得道,“那是自然,吃过臣妾调制的酱料的就没有说不好的。再加上七香酒,可谓是冬日绝配了。” 元景年看着沈骊珠脸上明媚的笑容,鼻尖上因吃着锅子沁出来的细汗心头微暖,竟头一次觉得与人共用暖锅竟能让人心情如此愉悦。 二人说说笑笑,涮着菜,品着酒,竟也将送来的菜吃下了大半。 待用完膳漱了口,沈骊珠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才觉得自己吃的有些撑了,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可是吃撑了?去给你们主子拿碗酸梅汤来。”元景年见沈骊珠动作,起身坐到沈骊珠身边伸手过去轻揉她的腹部,一边侧首朝沈骊珠身后的文岚吩咐道。 沈骊珠一时脸色微红,点点头,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一副有些羞赧的模样。 屋内气氛正好,元景年将沈骊珠揽在怀中,垂眸便能看见女子脸上细腻的肌肤和刚刚喝完酒红润的嘴唇,他轻微低头便吻了上去。 好一会儿,沈骊珠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轻轻推了推身后的男人,察觉到男人身上的异常,一时僵住了身子。 元景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冲动,将沈骊珠轻轻放开,拿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清咳两声,嗓子有些沙哑道,“朕还有些政事需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他未等沈骊珠回应,便往门外走去。刘亓赶紧跟了上去,将披风披到了皇上的肩上。 文岚拿了酸梅汤进来,发觉皇上已经出去了,有些奇怪道,“今日皇上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说完,她低头看向主子,才发觉主子面上不自然的潮红,赶忙问道,“主子可是有些醉了?赶紧先把酸梅汤喝了吧。” 沈骊珠没有应声,接了酸梅汤喝了几口递给文岚,小声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会儿。” 文岚虽有些担心,但还是听从主子吩咐,退出了内室。 沈骊珠见人都出去了,想起方才尴尬的一瞬,忍不住将脸埋进掌心良久。这还是白日呢,皇上怎么能这样? 这一天晚上,皇上如约来了长乐宫,二人都默契地将白日发生的事情忘之脑后。 冬日的寒风被挡在窗外,红梅在寝殿里散发出微香,在一片静谧中传来男子的喘息声和女子偶尔的嘤咛。 将至年节,坤宁宫里又忙碌了起来。 “娘娘,这是刘公公送来的皇上的批复。”玉瑾将一纸折子递给在翻看宫中账册的皇后,刘公公说有几位主子的位份需调整一二,其余便依着娘娘的安排都升一级便是。 第046章 大封。 皇后接过玉瑾手中的折子, 打开后脸上若有所思,沉凝着看了许久。 按照旧例,皇上登基第一年年节后宫妃嫔都会象征性的有所晋封, 除了九嫔之上的嫔妃之外, 大多以晋升一级为宜,其他便凭皇上的心意了。 “娘娘, 可是有什么不妥?”见主子拿到折子后便沉默不语, 玉瑾谨慎地开口询问道。 皇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皇上有旨,将宁婕妤晋为淑妃,许婕妤晋为修容, 昭才人晋为婕妤。你且去和内务府说一声, 让他们提前做好妃嫔们晋位的安排。” 闻言, 玉瑾心中一惊, 昭才人入宫来便颇得皇上宠爱, 因此此番越位晋封虽说是太快了些, 但也在意料之中;至于许婕妤本就抚育有皇嗣, 又素来安分, 此番被封为九嫔之一也是情理之中;但是宁婕妤竟然能够越过秦昭容和丽修仪被封为四妃之一的淑妃,倒是让人有些想不通了。 正想着, 玉瑾又听见了皇后吩咐, “让内务府好生修缮一二拾翠殿, 皇嗣的教养嬷嬷也让淑妃掌掌眼。” 第83章 玉瑾一愣, 这才想起了行宫的林贵人这两月便要生了, 御医还说此胎很可能是个皇子,看来皇上是有意让淑妃抚养皇嗣, 这才有此晋封的旨意。思及此,玉瑾也是有些无奈,若是娘娘有意,这皇嗣又怎会落到淑妃的头上,此番淑妃膝下有了皇嗣,其父在朝中也颇受重用,恐怕...... 不过事已至此,她再多想也是无用,宁婕妤虽说比不得丽修仪家世贵重,但素来性子极好,待人和善,此番被皇上安排抚养皇嗣倒也不足为奇了。 “是,婢子这便去安排。”玉瑾压下心中所想。 除夕夜宴过后,永宁二年元月一日,皇后便在坤宁宫下达了后宫大封的懿旨。 “新年伊始,承蒙皇上和太后娘娘恩典,特此大封六宫,望后宫姐妹皆能感念皇恩,克尽内职,安分守己,伺候好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皇后坐在上首环视下方各个妃嫔的神色,沉稳道,“玉瑾,宣读此番晋封的旨意吧。” “是,娘娘。”玉瑾从皇后身后往前两步,拿起此次晋封的名单一一宣读。 随着妃嫔的名字一一念出,席下的大多妃嫔难掩面上的喜色,虽说只是晋封一级,但在宫中已是难得,也就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有这般好事,下回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不过此番淑妃和昭婕妤越级晋升,着实也让人惊羡了些,在心喜之余,妃嫔们也不自觉将视线落到了这两人身上。 听完宣读,丽修仪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看向现在还坐在自己下首的淑妃一脸处之泰然的模样,心中很是有些不快。虽说平日里她和淑妃还算是说得上几句话,但其父不过是皇上登基前一个幕僚罢了,就连淑妃这人往日不也是在自己面前俯低做小,此番竟然能越过自己封了四妃? 察觉到丽修仪的视线,淑妃抬头朝丽修仪看过去,眼神中略带几分歉疚和小心翼翼。 丽修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此次除了贤妃和秦昭容这个病秧子,便只有她一人未得晋封,着实让她有些挂不住脸。难道是皇后为着之前昭才人的事故意阻拦了她晋封的旨意?她忍不住看了皇后一眼,却没有得到皇后的丝毫眼神。 “内务府已经将晋封后的服制和份例送到了各宫,三日后再行正式的册封大典。若无其他事情,便退下吧。”皇后正色道,将事情安排妥当后,便让妃嫔散去,自己在玉瑾的搀扶下进了内室。 “恭喜沈姐姐,如今已经是三品婕妤了。”待皇后走后,方才人跟在叶婕妤身后满脸喜色道。 “可不是,如今该称是昭婕妤了。”叶婕妤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方妹妹同喜。”沈骊珠浅笑着回应方才人,然后略带几分娇嗔地看向叶婕妤,“表姐。” 方才听到皇后的旨意,她也觉得有几分意外。她才入宫不到一年便从贵人晋封到了婕妤,这晋升的速度不可谓不让人眼热了,前两日皇上来宫里竟也没有同她说。 三人说说笑笑走出坤宁宫,在前方转角处却看见了淑妃和丽修仪在说话。 “丽姐姐,臣妾也未曾想到皇上有此旨意。”淑妃跟在丽修仪身后好声好气道。 “如今可担不起淑妃娘娘一句姐姐。”丽修仪瞥了她一眼,这宫里便没有一个心思浅的,“倒是本宫该叫你一声姐姐才是,不然淑妃娘娘若是告诉皇上本宫不知尊卑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丽姐姐这样说,实在让臣妾惶恐。无论位份如何,丽姐姐永远都是臣妾的姐姐,丽姐姐莫要和我生分了才好。”淑妃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眼神中充满着真心实意。 “好话人人都会说,淑妃莫不是就是靠着这张嘴才得了这位份?”丽修仪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臣妾见过淑妃娘娘,修仪娘娘。”沈骊珠三人走到淑妃和丽修仪身边行了礼。 丽修仪厌恶地看了昭婕妤一眼,转身便带着侍女走了,也未曾与淑妃告辞。 淑妃面色不变,收起了方才面对丽修仪的恳切,恢复了往日那副亲切和气的模样,“诸位妹妹请起。” 见三人起身,她瞧了昭婕妤和叶婕妤一眼,好似不经意笑道,“昭婕妤进宫时,倒是不见与叶婕妤如此要好,如今倒是形影不离起来了,如今你们位份相同倒也真是难得的缘分。” “淑妃娘娘说笑了,臣妾和叶婕妤是表亲,关系自是来得亲近些,待与宫中姐妹熟悉了,自然也是一样的。”沈骊珠好似没有听懂淑妃的话,只温声回应道。 “昭婕妤倒确实是与谁都能亲近的起来,方才人之前在拾翠殿里的时候可不见对本宫这般亲近,可见是本宫比不上你。方才人,你说是不是?”淑妃浅浅扫过昭婕妤,眼神落在了落后二人半步的方才人身上。 方才人见淑妃看向她,身子忍不住有些瑟缩,不自主的想要往沈骊珠身后躲一躲,但还是强忍住惧意,打算开口说话,不想刚张了张口,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回淑妃娘娘,方才人是臣妾宫中的,方才不过是被臣妾叫着一起回宫的罢了,与昭婕妤没什么关系。方才人对淑妃娘娘一向是恭敬有加,还时常与臣妾说起淑妃娘娘待人大度,宽仁和气,此番淑妃娘娘晋升妃位,方才人也是同样欣喜。”叶婕妤在一旁面色沉静,有条不紊地解释道,看向一旁的方才人。 第84章 “是,臣妾恭贺淑妃娘娘晋位之喜。”方才人垂首道。 “方才人向来是个乖顺的,如今搬到钟粹宫还时常让本宫惦记着,方才人若是有空能时常回来拾翠殿看看本宫便是极好了。”淑妃嘴角带笑瞧着方才人,柔声道。 “是,娘娘。臣妾也想回去拜访娘娘,只可惜御医说臣妾梦魇之症只是暂缓,暂时还是离竹林远些才好,只能辜负娘娘美意了。”方才人鼓足勇气,抬头与淑妃对视道。 “是嘛,那可真是可惜了。”淑妃看了她一会儿收起嘴角的笑容,语气中似乎有几分遗憾。 随后淑妃没再多说些其他,向三人告别后,转身欲走,刚走没有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问道,“本宫这段时日倒是忙忘了,昭婕妤从本宫宫中带走的那个宫女如何了?你可曾找到了被偷走的玉佩了?” 沈骊珠一怔,随后恍然道,“多谢淑妃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将其找回来了。这宫女手脚不干净,又是惯犯,但皇后娘娘念着她在宫中伺候多年,又已经残废了,便将其赶出宫去了。” 淑妃挑挑眉,“找到就好,那宫女倒是运气好遇到了皇后娘娘和你这般心善之人,若是遇着本宫,就算是被赶出宫去了,本宫也会让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付出些代价。”说完,未等沈骊珠回话,她便已回过头去在侍女的搀扶下往远处走了。 “沈姐姐,淑妃她会不会......”待淑妃走远,方才人眼中漫上来几分焦色,急切的看向她。 “方妹妹别慌,我已经让沁芳出宫后去寻我父亲,我父亲看了我给他留的信,自然会好好安置她。淑妃不过是言语恐吓你一番罢了,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才好。”沈骊珠握住方才人的手,低声安慰道。 “多谢沈姐姐,多谢叶婕妤。”方才人眼圈泛红,为着方才的维护俯身给沈骊珠和叶婕妤行了一礼。 “行了,都是自己人,便不必做这副样子了。珠儿既然愿护着你,我自然也会维护你几分,淑妃再是权大,也随意不能插手到钟粹宫来对你动手,你且安心便是。”叶婕妤直言道。 沈骊珠扯了扯叶婕妤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的这般直白,接着温和道,“方妹妹平日里谨慎着些便无妨了,若是心中不安,随时寻表姐和我便是。” 闻言,方才人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朝沈骊珠和叶婕妤感激一笑。 御书房。 沈文渊一身朝服对站在门口的刘亓道了好,便候在了门外等皇上传唤。 “皇上,沈侍郎来了。”刘亓轻手轻脚进了御书房,恭敬朝正在批折子的皇上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元景年放下折子,沉声道。 看见沈文渊进来,未等他行礼,元景年便开口询问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第047章 对峙。 “回皇上, 安北大都护近年来贪污军饷,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一事证据确凿。”沈文渊垂首低声道, 停顿片刻接着又道, “另外,臣在查探过程中发现大都护似与北齐的五皇子暗中有所联系, 当年明威将军与北齐一战时, 正是五皇子异军突出, 使得我方将士始料未及,死伤数十万,故而臣怀疑......” “你是说当年秦江一战,明威将军兵败是因安北大都护勾结外贼?”元景年神色不明, 看向沈文渊一字一句道。 沈文渊闻言立即跪到了地上, 言辞慎重道, “臣的确暗中搜查到了安北大都护与北齐五皇子的交往信件, 但仅凭这些信件, 臣不敢妄言当年安北大都护当年是否有叛国之举, 只是事关重大, 臣不敢隐瞒, 一切谨遵皇上决断。” “朕知你做事一向谨慎,若无实证必不会妄言。当年秦城一役, 我军损失惨重, 更是痛失齐家两代名将, 当年朕势单力薄, 虽曾暗中查探但却所获甚少。先皇在明威将军战亡后重用张伯颐, 任命其为安北大都护,虽无大功, 但也无大过,朕登基时日尚短,若是贸然对其动手,恐怕朝局不稳。” 元景年沉吟,似是又陷入当年回忆当中,齐家作为他的岳家,当年战败一事无疑给他造成了颇多阻碍,这些年他虽知其中必有蹊跷,但碍于先皇,也只能按下不谈,徐徐谋之。 听见皇上的话,沈文渊心中一沉,如今皇上刚登基一年,虽说朝中大事皆在掌控之中,但边疆武将涉事重大,一招不慎恐有大变,安北大都护又受先皇重用,此事皇上想要按下不提也在情理之中,此事还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皇上之忧有理,此事关系重大,的确需慎之又慎,既如此,不妨臣暂且将此事按下,毕竟也无实证......” 未等沈文渊说完,元景年站起身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不,必须要继续查下去!叛国之贼,朕宁愿伤筋动骨,也要斩草除根。齐家三代忠良,必不能为奸臣所害。 前些日子,朕曾见过齐国公,一代名将如今却垂垂老矣。御医告诉朕他如今已是伤病缠身,时日无多了。朕能等,但他已经等不了太久了。朕今日会下旨让监察司的人协助你查探此事,朕要你在一个月内给朕一个结果。” “皇上英明,臣必不负皇上所托,尽快查清真相。”闻言,沈文渊心中动容,有此明主,是国之大幸,也是为臣之幸。 第85章 “去吧,朕等你的消息。”元景年侧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文渊,挥了挥手,沉声道。 见沈侍郎从御书房出来,刘亓一边派人将其送出宫,一边用余光观察其神色,见其一脸凝重,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看来此时,皇上心情恐怕不会太好,这时候进去莫不是要撞到皇上枪口上,但是想起方才来人,刘亓苦笑一声,稳了稳神色,还是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水,轻手轻脚地进去将皇上的茶换了。 “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元景年还在沉思安北大都护之事后续应当如何处置,便看见刘亓进来换了茶之后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回皇上,方才太后宫中的齐嬷嬷过来了,说是太后娘娘想请您到慈宁宫一同用膳。”刘亓瞟了瞟皇上的神色,果然见其紧锁眉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微叹。 “知道了,派人去告诉太后,朕晚些时候过去。”元景年略带几分不耐烦地道。 “是,奴才这就去。”说完,刘亓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午时过一刻,元景年带着刘亓到了慈宁宫。见到皇上前来,齐嬷嬷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奴婢见过皇上,太后娘娘正在等您过来一同用膳呢,听说您过来,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好几道您爱吃的菜。” “劳烦母后久等了。”元景年颔首,应和了一句,便大步走进殿内。 “儿臣见过母后,一时忙忘了时辰,有劳母后久等了。”见到太后,元景年行礼后解释了两句。 “你我母子二人,何需如此多礼?哀家有些时日没见到皇上了,便想着今日和你一同说说话。”太后笑容和煦,招呼皇上坐下。 “儿臣不孝,这些时日着实朝事繁忙,待过段时日,儿臣有空必定常来探望母后。”元景年在太后面前落座,恭敬道。 “皇上国事为重,倒是不必顾念着哀家,但还是要顾惜着自己身子才是。齐嬷嬷,吩咐宫人上菜,莫让皇上等久了。”太后细细打量一番皇上,脸上带着几分疼惜。 “是,太后娘娘。”齐嬷嬷连忙应道,转身吩咐宫人将御膳房提前拿过来的菜摆上桌案。 “如今日子冷,这羊肉汤最是滋补,皇上不妨用一些驱驱寒气。”太后亲手添了一碗汤递给元景年,含笑道。 “多谢母后。”元景年接过碗,尝了两口便放在了一旁,随意吃了些简单的菜式,便放下了碗。 见皇上放了碗,看了一眼没怎么动过的羊肉汤,太后眼中微沉,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放下自己的碗筷吩咐宫人将午膳撤了下去。 二人又随意说了些话,元景年着实有些懒得应付太后,没过多时便开口道,“母后,儿臣还有些折子要看,母后若是无事,儿臣便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闻言,太后一顿,脸上的笑意微敛,给身边的齐嬷嬷使了个眼色。齐嬷嬷会意,让殿内的宫人退了下去。 见此,元景年抬眼看向太后。 “既然皇上事忙,哀家便不多留皇上了。此次邀皇上用膳之外,哀家确实有些事情想询问皇上一二。”太后迎上皇上的视线,开口道。 “母后有事,不妨直言。”元景年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面色不变。 “哀家听说前两日皇后宣布了后宫嫔妃大封一事。宫中有皇后,哀家向来不愿插手皇上后宫之事,不过,哀家是过来人,有些事不免还是要提点一二。”太后意味深长地开口。 “儿臣登基第一年,年节大封是旧例,不知母后所说是有何不妥?”元景年直言道。 “大封一事本无不妥,但哀家听说,此番淑妃和昭婕妤可是越级晋封。淑妃伺候皇上已久,此番晋封虽说是高了些,但也合情合理。但这昭婕妤,入宫不久便晋为才人,还有了封号,如今不满一年,还未有子嗣,便一越成为三品婕妤,皇上就算再是心喜她,也不应该这般失了分寸,落人话柄。”太后面色恳切,言辞之间略带几分不满。 元景年垂眸,掩饰中眼底的不悦,慢条斯理道,“母后说的是,不过儿臣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昭婕妤入宫以来温婉娴和,善解人意,的确让朕觉得有几分舒心。但此次晋位,也是念在心性纯良,先前有以身救林贵人腹中皇嗣和后宫嫔妃之功。母后向来教导儿臣赏罚分明,儿臣若是只顾大体,漠视有功之人,岂非更是令人心寒。母后和魏国公恐怕也不希望儿臣忽略了功臣才是。” 闻言,太后一时无言,面色有些不善道,“皇上如今倒是能说会道,和以往大不相同了。罢了,皇上自己心中有主意便好,哀家也不愿做个恶人,徒惹皇上厌烦。” “母后何出此言?儿臣自是知晓母后都是为着儿臣考虑,儿臣时刻牢记于心。”元景年平心静气道。 “皇上知晓哀家苦心便好。对了,你表弟如今也到了出仕的年纪了,他自幼聪慧,皇上看看如今朝中有何要职,早日让其入朝为皇上分忧岂非美事?”太后缓和了神色,出言道。 “此事儿臣考量良久。只是如今春试在即,儿臣在前朝已出言鼓励官员子嗣通过春试入朝为官,此时给魏国公次子安排差事不难,但恐怕朝臣会参朕任人唯亲,表弟恐怕入朝后也会受了排挤。不如再等上一段时日,表弟同今年参与春试的举子们一同参考,凭借表弟的聪慧,入朝为官岂非更名正言顺。”元景年面色诚恳,婉言道。 第86章 太后自然知晓这不过是皇上口中的借口。自从皇上登基过后,便手段果决,大肆任用寒门子弟,魏氏一族虽说名声显赫,但实权却大不如前,甚至于时而还会被叶氏和沈氏牵扯。 当年若是皇儿还在,怎会轮的上他当皇帝?魏氏竟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出来。 “皇上当真是好心思。哀家身子不适,既然皇上还有要事处理,哀家便不多留了。齐嬷嬷,送皇上出去。”太后语气带了几分凌厉,抚了抚额角,沉声道。 “母后好好保重身子,儿臣这就吩咐人去请太医,改日再来看望母后。”元景年起身行了一礼,见太后没有应声,也不在意,带着刘亓便出去了。 送皇上出殿后,齐嬷嬷轻手轻脚走到了太后身后,伸手为太后按揉额角。 “你说,当初若是皇儿还在的话......”静谧的内室传出了太后的一声幽幽叹息。 “主子慎言,如今三皇子已经成了皇上,主子万不可与之离心啊。”齐嬷嬷轻声道。 “不过一个贱人的儿子,若没有我魏氏,哪有他今日?待有了魏氏血脉......芙儿那边如何了?”太后听到此话更觉得气极,转而想到婉才人,出声问道。 “回主子,婉才人那边传信来说,过些日子便会传出消息了。”齐嬷嬷轻声回道。 “那就好,告诉她可别让哀家和她父亲失望。”太后微微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养神。 第048章 骤变。 从慈宁宫出来, 见皇上面色沉郁,刘亓暗自担心,不敢说话只默默地跟在皇上身后。直到发现皇上走的路既不是御书房也不是乾清宫时, 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询问, “皇上,这是要往哪儿去?奴才提前去准备一二。” 闻言, 元景年皱皱眉, 去哪儿?自然是要回御书房了, 刘亓怎地问起这般蠢话?定神一瞧,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回御书房的路口,往现在这条路去似乎是—长乐宫。 他停下脚步,心中一愣, 自己这是想去找昭婕妤么, 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此处。今日这情绪实在来得古怪, 往日里, 太后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暗示多偏宠些魏氏, 看在恭仁太子和往日的情分上, 他虽不喜, 但也都是好声好气地搪塞了过去, 未曾在明面上拂了太后颜面。 但今日在太后提及昭婕妤,言语之间对其不满时, 他却难得心中生出些不耐。昭婕妤本就是他令其进宫的, 入宫后也一向不争不抢, 与人为善, 却因为心思纯良处处遭人算计, 他常觉得委屈了她,哪里就过分偏宠了呢? “你说, 朕可是对昭婕妤偏宠过了些?” 突如其来听见皇上问起昭才人,刘亓愣住几秒,反应过来不远处似乎是长乐宫,小心翼翼答道,“昭婕妤人品贵重,才思过人,皇上乐于与昭婕妤相处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他瞧向皇上的神色舒缓了几分,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自想可不是偏宠么?自从昭婕妤入宫,皇上的恩宠就没有断过,且不说一同入宫的后妃中如今就属昭婕妤位份最高,便是潜邸旧妃中恐怕也没有几个比的上昭婕妤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莫怪是太后娘娘今日对其有几分不满,怕是这满宫的嫔妃里便没有几个不对昭婕妤眼红的,但偏偏皇上自己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偏心,他这做奴才的自然是要顺着主子的心思说话的。看这架势,往后对昭婕妤还需更敬重些才是。 元景年听到刘亓的回话满意地颔首,开口道,“去长乐宫。” 刘亓此时闻言也不觉得奇怪了,自然地应了一声,便派人提前去长乐宫通报一声。方才皇上午膳用的不多,提前去和昭婕妤说一声,也算是给她卖个好,皇上高兴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才能好过。 长乐宫。 文琪从殿外进了内室,对窝在榻上的沈骊珠轻声禀报道,“主子,御前的刘公公方才派人通传说皇上正过来路上了。” 沈骊珠闻言放下手中的话本,略有些疑惑,“怎么现在过来了?此时也太早了些,往常皇上这时候不是在御书房么?” 文琪走近几步,小声说,“皇上似乎是从慈宁宫出来的,过来的小宫人说让咱们准备些吃食,婢子可是去吩咐御膳房送些菜式过来。” 沈骊珠皱了皱眉,此时已经过了午膳时分,皇上从慈宁宫出来不可能没有用过午膳,但既然宫人有此提醒,大概率便是皇上用的不多了,“不必大张旗鼓地准备菜式了,让御膳房送些禁饿的糕点过来便是了。” “是,婢子这便去准备。”文琪应了一声,便出去准备了。 沈骊珠则是一边让文瑶给自己理了理发髻,一边暗自思索着皇上的来意。皇上并非太后亲子一事她入宫之前便已知晓,入宫这些时日她也只有殿选和中秋宫宴上与太后有所接触,平日里太后一直居于慈宁宫,除了偶尔召见婉才人之外,与她们这些妃嫔也没有什么接触。就她看来,皇上对太后明面上倒是十分敬重的,但毕竟并非亲母子,总归还是少了几分亲近的。 正想着,文岚从殿外进来,“主子,皇上到宫外了。” 沈骊珠点点头,从榻上起身走到殿外迎接皇上。 第87章 “臣妾拜见皇上。”看着皇上走近,沈骊珠曲身行礼。 元景年伸手将其扶起,摸到沈骊珠手心的冰凉,有些责怪道,“外面这么冷,还出来做什么。”说完转身对沈骊珠身后的文瑶吩咐道,“还不去给你们主子拿个手炉来。” 沈骊珠浅笑道,“臣妾不冷的。”说完顺势被皇上牵着进了内室。 内室里烧着炭,温度较外面要高上许多,沈骊珠拿起文瑶递给她的手炉捂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热了,便放在了一旁。 元景年进了内室,同沈骊珠一起坐在了窗边的榻上,侧首便看见了放在案边的话本,挑了挑眉,问道,“卿卿这是在看什么书呢?” 听见皇上询问,沈骊珠有些不自然地将话本往后藏了藏,小声道,“只是一个话本,用来打发时间的罢了。” “噢?卿卿不妨也和朕讲讲这话本说了些什么。”看着眼前女子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样,元景年忍不住想要逗趣她一番,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女子的脸便泛起了薄红。 “啊这,不过是些寻常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罢了,也没什么新奇的。”沈骊珠有些局促地解释道,见皇上还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不得不暗自叹了口气,小声又解释了一句,“这话本讲的是个秀才幼年便父母双亡,曲身于姨母家中,虽一直备受刁难,但却始终坚韧不屈,凭借自己的才华入京成了进士,还与一富家小姐喜结良缘的故事。” “卿卿竟喜欢看这些?”听沈骊珠说完,元景年开口道,语气中含了几分笑意。 “臣妾也不过一个俗人罢了,这话本子男主人公心性不屈,于逆境中也能寻其出路,最终能够苦尽甘来,确实让臣妾有几分感慨自己生而便十分幸运,在家中有父母疼爱,入宫后又得皇上照拂。”沈骊珠听见皇上的调侃之言,此时倒是压下了羞赧,神色自然道,一双眸子清亮地投向面前的人。 “自然是因为卿卿值得,朕和沈侍郎才对卿卿如珠似玉。”元景年温和的看着眼前笑容清浅的女子,柔声道。 见女子有些脸红的低头,似是不经意间又问道,“这话本中那秀才功成名就过后对其姨母一家又是如何?” “这秀才倒是未行什么过分之举,只在富家小姐的支持下送了些银子给了姨母,当作是还了养育之恩,而后便断了联系了。”沈骊珠喝了口茶,娓娓道来。 闻言,元景年有片刻停滞,转而自然地笑道,“这倒是有几分意思,圣人皆言以德报怨,姨母对秀才毕竟有养育之恩,这岂非有不敬家亲,有不孝之嫌。” 沈骊珠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出言辩驳道,“所谓母慈子孝,这姨母虽对其有养育之恩,但却自幼对这秀才百般折辱,既然上不慈,这秀才又何必委屈自己孝顺姨母呢?给些银子已算是还了这么些年的吃住之恩,尽了情分了,而后自有他真正值得付出的家人在,何必自苦呢?臣妾倒觉得这秀才做的极好。” 元景年正拿了案上的一块红豆糕尝着,看沈骊珠一副义正言辞的肯定模样,险些被呛到,又端起茶杯灌了两口,这才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道,“卿卿所言极是,是朕偏颇了些。” 听到皇上这样说,沈骊珠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将自己面前的茶点往皇上面前推了推,“皇上再尝尝这梅花酥,还带着些梅花的香气。” 元景年伸手拿了一块尝了口,确实有几分新意,在二人闲话间不自觉中便吃了不少。 直到觉得腹中有了七分饱时,他才又喝了两口茶漱了漱口,让宫人上前净了手,站起身温柔地看向眼前娇软可人的女子道,“朕还有些折子没有批完,便先回御书房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你若是喜欢这些话本子,改日朕让刘亓寻一些拿来送你。” 见皇上起身,沈骊珠也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笑道,“多谢皇上,那便辛苦刘公公了。” 元景年伸手摸了摸沈骊珠的发髻,低声道,“外面冷,不必出去送朕了。”说完,又看了沈骊珠一眼,这才带着刘亓走了出去。 刘亓早就备好了步辇候在宫外,见皇上登上步辇,满带笑意地跟着走在一侧。若不说这昭婕妤该得宠呢,看皇上不过是在长乐宫坐了一会儿,同昭婕妤说了几句话,这神色便好了不少。 目送皇上出了内室,文瑶上前来收拾桌案上的茶点,朝着沈骊珠笑道,“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这话本里的秀才分明双亲俱在,并没有什么姨母呀。” 沈骊珠笑了笑,轻声道,“是吗?那可能是我记混了。” 冬日的白天时间短,日子一晃便过的很快,转眼间二月便到了月末。 再过段时日到了三月,除了春日将近,最重要的便是三月十五的皇上的生辰万寿节将至,各宫里都在预备着那日送给皇上的贺礼,显得繁忙了许多。 正当沈骊珠发愁该送些什么给皇上时,宫中也突然传出了一个令人始料不及的消息。 “你说什么?父亲怎么会做出勾结外敌,贪污军饷之事?”长春宫里,一只茶盏被人慌乱中扫到了地上,在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渣子。 怡佳一脸苍白的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失态的主子,声音中略带了些哭腔,“主子,今日,皇上在朝上下旨,大都护和夫人他们已经被押送回京了。” 第88章 “怎么可能?不可能,父亲一向忠心不二,这么多年驻守边关,尽忠职守,不可能,父亲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一定是有奸人陷害,我去求见皇上,对,去求见皇上,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丽修仪有些语无伦次道,没有管身上被茶水打湿的衣裳,便小跑出了宫。 怡佳见主子这般,来不及劝阻,急忙跟了上去。 第049章 旧情。 御书房外, 刘亓正像往常一般站在门外候着,远远便看着一道火红的身影直奔御书房而来。 他皱皱眉,正开口想让宫人前去劝阻一二, 便看清了那道身影乃是丽修仪。思及今日早朝时传来的消息, 他挥了挥手让宫人退了下去,自己往前走了两步。 晃眼间, 丽修仪便站道了眼前, 后面不远处一个她的贴身侍女紧随而来。 看到门前的刘亓, 丽修仪勉强停下步子,开口说道,“本宫要见皇上。” 刘亓似作无意地挡在了丽修仪的面前,恭敬笑道, “修仪娘娘, 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与朝臣商谈正事, 恐怕一时不得方便, 娘娘不妨先回去, 待皇上有空了, 奴才再去禀告皇上。” “放肆, 本宫的事情还轮不上你安排, 本宫有急事,你只管现在去禀告皇上便是, 你若不去, 本宫就自己进去。”丽修仪试图伸手将刘亓推开, 却被其牢牢地挡在了身前。 “娘娘, 皇上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 若是扰了皇上的正事,奴才也不好交代啊, 就是娘娘您怕也会被迁怒不是。”刘亓面色不变,口中的语气虽然恭敬,但挡在丽修仪面前的身子却寸步未移。 怡佳紧赶慢赶总算此时追上了主子,还未喘过气来,便见主子和御前的刘公公正在争执,急忙伸手将主子往后拉了拉,眼神示意主子此时不要冲动。 丽修仪被怡佳拉住,按捺住心中的焦躁,冷冷地看了刘亓一眼,站到了一边,“行,本宫就在这儿等着。” 晚冬的天气依旧寒冷,风刮在脸上依旧刺骨。出来的匆忙,怡佳也没有给主子带上披风和手炉,只好自己站到了风口的地方为主子挡着风,一脸担忧地看着此时有些魂不守舍的主子。 御书房里迟迟没有动静,看着丽修仪脸上冻得通红,刘亓无奈地给宫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就有宫人拿了个手炉和热茶过来。 刘亓亲自端了茶过来递给丽修仪,“修仪娘娘,外面这般冷,要不您还是先回去,若是将身子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本宫不用你管。”未曾给刘亓一个眼色,丽修仪没有伸手接过茶水,只直勾勾地盯着御书房的门口。 刘亓被晾在一旁倒也没有生气,让宫人将茶拿下去后,便将手炉递给了丽修仪身后的怡佳。 怡佳歉意地笑了笑,接过了手炉之后,又温声哄了好几句,丽修仪这才将手炉拿在了手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御书房门口才传来动静,里面走出两个身穿朝服的官员,是吏部侍郎沈文渊和监察司的御史曹令,二人见到丽修仪后便恭敬行礼道,“臣见过修仪娘娘。” 丽修仪扫了这二人两眼,不耐烦的说了句免礼,便盯着刘亓,示意他赶紧进去向皇上通报。 刘亓微微叹气,派人引着两位朝臣出去,自己进了御书房去同皇上禀报。 “皇上,丽修仪在御书房外候了许久了,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元景年方才听完沈文渊和曹令这些时日查出的实情此时正是激愤不已,此时听见丽修仪的名字,面前压下了眉宇间的怒气,冷声道,“让她进来。” 丽修仪候在门口手中将帕子扯弄得满是褶痕,眼巴巴地等着刘亓出来,待看见刘亓的身影心中一喜,赶紧往前走了两步。 “修仪娘娘,皇上唤您进去呢。”刘亓看见丽修仪衣服迫不及待的模样,侧了侧身子,让出进门的通道,低声道。 丽修仪连忙跨进门槛,待要走进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形态端庄的走了进去。 进门后,丽修仪便见到皇上正在桌案边,不知在低头翻看着什么。她曲身向皇上行礼,“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行完礼,丽修仪没有等到皇上的回应,压下心中的忐忑,正想要接着说些什么时,便听见了面前传来的声音。 “朕知晓你的来意,你也不必寻朕求情,你父亲勾结外敌,买卖官位,贪污腐败证据确凿,罪无可赦。念在你入宫多年,未曾牵扯其中,朕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回去吧。”元景年没有抬头,只冷冷道。 听见皇上毫无温度的话,丽修仪心底凉了半截,转而跪倒在地上,语气艰难道,“请皇上明察,父亲为将多年,杀敌无数,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会做出勾结外敌之事呢?其中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皇上明察啊。” “明察?还要怎么明察?好一个忠心耿耿!暗中勾结敌国皇子,泄露军机,让数十万将士为他一己之私葬身秦江,如今更是在边关一手遮天,生杀夺予,好不威风。”元景年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丽修仪,嘲讽道。 “秦江?”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丽修仪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茫然。 她之前听到的的消息只知父亲有勾结外敌之罪,却丝毫未往当年秦江一役想,她只知当年秦江一役明威将军指挥不当,误入敌军圈套,损失惨重。那时父亲还是明威将军麾下的领兵之一,当时被派往另外一处出兵伏击,这才阴差阳错躲过一劫。她在三皇子府听闻此消息既为齐姐姐感到担忧,但心底也并暗自庆幸父亲未曾卷入其中。 第89章 在那之后,由于明威将军和旗下的几员大将或战死沙场或重伤,先皇任命父亲临时代明威将军之职,重整旗鼓,历经两年时间,这才勉强恢复了些元气,将敌军挡在了临江关之外,父亲由此被封为安北都护府大都护负责镇守北方。 “这不可能,父亲不可能背叛齐伯父,不可能的......”丽修仪不敢深想这些年皇后对她的态度,只边猛烈地摇头边喃喃自语道,仿佛是要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朕倒也希望不可能,毕竟往日能背叛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将领,怕是下一步便是要勾结外敌造反了。”元景年冷笑出声,将手边一封略显得陈旧的信封往前丢到了丽修仪面前。 丽修仪双手有些颤抖地打开面前的信封,里面赫然是自己父亲的字迹,而收信人正是敌国的皇子,“不,这一定是陷害!” 见丽修仪还是一副强撑着辩驳的模样,元景年也懒得与她多说,若非是此次沈文渊在调查张伯颐贪污军饷之时偶然在明威将军旧部的手中拿到当年他偷出来的信件时,他还无法这般证据确凿地将其定罪。 “刘亓,将丽修仪带出去,吩咐下去,让人看着丽修仪,无事不得让其出宫。” 刘亓听见皇上吩咐赶紧进来让两个宫人将丽修仪扶了起来,带了出去,原以为丽修仪会挣扎不断,却不想她却一副失神瘫软的模样,任由宫人将其拉扯出去。 坤宁宫。 “主子?”玉瑾担忧地看着坐在窗边默默发呆的皇后,一旁桌案上摆着的午膳也未曾动过,忍不住上前小声唤了一声。 今早自前朝传出消息来,玉瑾一时既震惊又气愤,此时缓过神来便只剩下了对主子的担忧了,见主子一副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几分害怕。 见主子没有回应,玉瑾吩咐宫人将午膳撤了下去,站在主子的身后安静地陪着,也再未发一言。 当年明威将军误入敌军圈套,导致秦江一役惨败,自己同将军夫人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主子在京城一度悲痛欲绝,不顾自己刚小产后虚弱的身子,几度想要出府前往边关,都被皇上拦了下来。先皇虽看在齐氏三代功勋的份上,未曾降罪于齐氏,但自此之后齐氏的旧部都被打散降职,军中再不敢在明面上提及当年威风赫赫的明威将军。 她一直以为明威将军当年不过时运不济,未曾多想,只能劝慰主子顾及自己的身子,早日从伤怀中走出来。没想到,不久前听到皇上对主子提到秦江一役,说会给她一个交代,她这才知晓此事有隐情。 直至今日,听说当年乃是丽修仪的父亲暗中与敌军勾结,才导致当年惨败,她一时甚至觉得这是一个玩笑,怎么可能呢,安北大都督可是将军一手扶持起来的旧部啊,怎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呢?她尚且如此难以接受,没想到,主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未曾露出一丝意外,只是让她们都退了下去,一个人待在内室里许久。 意外吗?皇后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好像也没有这么意外的,只是觉得长久以来怀疑的事情似乎终于如同巨石落地砸到了她的心底。 当年在丽修仪入府之前,她也曾高兴过,修书给自己的父亲让他们不必担心,自己在三皇子府上一切都很好,会照顾好自己和张妹妹。但没想到却收到了父亲一封语焉不详的信件,言语间让自己注意些分寸,不要过于相信旁人。 她那时不过是以为父亲过于谨慎,但因着这封信,她明面上倒也收敛了一些,未曾与自幼交好的张妹妹表现的关系十分密切,只是暗地里处处让人照顾着。 再往后,父亲出了事,张将军取代父亲一跃成为军中的统帅,她在悲痛之余不得不生出些怀疑出来,虽然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但因着心中这根刺,与丽修仪也越发走的远了。 今日,听到消息时,她竟不知是喜是怒是悲,一时竟不知该生出些什么情绪出来,她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或许当年她便应该同父母亲一同驻守在秦江,一同在战役中死去,而不是一个人在这华贵的皇宫中度过漫长的余生。 第050章 皇子 “主子?”见主子从御书房回宫仍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怡佳心中不忍,将其他宫人打发出去后,往前走了两步将茶盏放到了桌案上。 自己这些年一直陪在主子身旁, 自己知晓此事对主子的打击有多大。无论是大都护勾结外敌抑或是当年导致明威将军战死, 主子恐怕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说,齐姐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丽修仪垂下头, 发丝显得有些凌乱, 眼底泛着红。 听见主子小声的呢喃的话, 怡佳不知道该怎么回主子。这些年主子和皇后娘娘渐行渐远,前些日子之后关系更是降至冰点,如今想来若说皇后娘娘对当年往事一无所知恐怕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但若说皇后娘娘早已知晓, 这些年皇后娘娘对待主子倒也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沉默了一会儿, 怡佳轻声安慰道, “主子对此事也不知情, 再怎么责怪也怪不到主子身上。” 第90章 “你也觉得父亲真的做了......做了这些事情是不是?”丽修仪心中惶惶, 语气中带着几丝不确定的恳求, 仿佛急切的需要旁人告诉她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闹剧。 怡佳顿了顿, 她心中清楚主子在看到那些证据的时候, 已经心中有了答案,此时也并非在寻求她的回答, 只是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 “主子, 现如今可不是颓废的时候, 大都护和大公子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了, 再过半月便到京城了。看今日皇上的态度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主子一定要振作起来啊。”想了想,怡佳决定还是要让主子尽快面对现实, 无论是为了张氏一族还是为了主子自己,主子都不能这般丧气了。 闻言,丽修仪勉强提起了几分精神,双手抓住怡佳的手,只是眼神中仍旧有几分无措的道,“你说的对,本宫要想法子救父亲和兄长,要想想法子。” 话虽说出口,怡佳看着主子却有些心疼,都护一事牵扯太大,怎会有人愿意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从中为都护说话呢,她突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虽然不可能,但是或许能有转圜的余地呢,“主子,要不要去求求皇后娘娘,若是有皇后娘娘说话,或许......” “不!不能找皇后!齐姐姐如今都恨死我了,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她!不许去找她!” 怡佳虽也觉得此话说出来有些可笑了,但却没想到主子反应如此剧烈,听见皇后的名字,涣散的眼神一下子就凝聚了起来,抓住她的手紧了紧。 从榻上起身,丽修仪踉跄了两下,背过了身子,语气勉强恢复了几分镇定,“本宫会想其他办法的,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主子。” 宫中向来藏不住消息,安北大都护被押送回京一事不久便暗自在各宫中传开了,消息灵敏的还隐隐知晓此事与皇后娘娘的父亲有关。众妃嫔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关注着坤宁宫和长春宫的动静,不过这两处却显得极其平静。 长春宫本就只住了丽修仪一人,自消息传出后,丽修仪便闭门不出,请安时也再未出现过。至于皇后这边更是表现得无事发生一般,仍旧照常三日接受嫔妃的请安,也并未传出有为难丽修仪的事情。 正当众人还在暗中打探消息的时候,皇后在二月的最后一次请安日在坤宁宫宣布了一个消息,又引得众人心思浮动。 “前日,林氏在行宫中诞下了大皇子,林氏产后失血而亡。经过皇上和本宫商议,大皇子将交由淑妃抚养,今后大皇子的生母只有淑妃一人,你们且都记清楚了,本宫不希望听到其他不该听到的消息传出来。” 皇后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投向了在皇后右下方坐着的淑妃,这可是大皇子,如今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虽说生母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如今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可是让淑妃成了大皇子的亲生母妃,那林氏再如何便影响不了大皇子半分了。淑妃当真是好福气,这样想着,或许之前年前大封也是皇上看在大皇子的份上才晋了四妃之位。 沈骊珠在座上听见这个消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如今高位无子的妃嫔只有这么几个,丽修仪如今又是这般情形,淑妃抚养大皇子也是理所应当了,不过她当时还在猜想皇上会有意让皇后娘娘抚养孩子。 只是淑妃本就与她暗中有几分不对付,如今有了唯一的皇子,恐怕日后更需得谨慎几分了。 无论众妃心中如何思虑万千,此时听见皇后的吩咐,都起身恭敬地行了礼,“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皇后闻言微微颔首,侧首看向下方的淑妃,“淑妃留下,本宫再同你交代一番大皇子的事宜。” 得到淑妃的应答后,皇后这才出言散了会,让众人无事各自回宫去。 “淑妃娘娘,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您这边请。”看见淑妃,玉瑾便引着她去了内室。 “多谢玉瑾姑娘。”淑妃含笑道了谢,踏进坤宁宫的内室,向正坐在主位上的皇后行了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手,示意玉瑾上茶,“坐吧。” 见淑妃坐下,皇后缓缓开口道,“你陪伴皇上多年,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你的性子向来温良有礼,皇上和本宫对你都很放心,这才决定将大皇子交由你抚养。林氏的事情,你也清楚,不必本宫再多言。但无论她如何都和大皇子无关,大皇子的生母也不再是林氏而是你,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听见皇后说完,淑妃连忙站起身,满脸诚恳恭敬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此信重臣妾,臣妾实在是,实在是受之有愧。但娘娘放心,臣妾必定视大皇子为亲子,悉心照料,不辜负皇上和娘娘的一片苦心。” “坐下吧,既然皇上和本宫选了你,自然相信你的为人。不过,本宫也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依着大皇子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便别怪本宫不看往日的情分了。”皇后抬眼,看向坐姿十分端庄的淑妃。 “臣妾不敢。臣妾自当谨守自己的本分,绝不会做出有违娘娘心意的事情,还请娘娘相信臣妾。” 第91章 见淑妃一脸惶恐的模样,皇后笑了笑,示意她不必紧张。“本宫说了,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你也不必害怕,只要你好生抚养大皇子,皇上和本宫都会看在眼里。” 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皇后接着道,“御医说大皇子由于在林氏腹中时受了不少惊吓,虽说没什么大的影响,但相较来说还是孱弱了些,需要好生养些时日。本宫已经吩咐了内务府提前准备好了大皇子需要的物件,至于教养嬷嬷,先前也教你看过,你从中选几个中意的便是。待你宫中收拾妥当后,本宫再将大皇子从行宫中接出来送到你宫中。若是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同本宫说便是。” “是,娘娘思虑周全,臣妾回去后定会尽快收拾妥当。”淑妃点点头,连忙答道。 “好了,本宫要说的便是这些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你便早点回去收拾吧。”皇后交代完,放下茶盏,正准备示意玉瑾将淑妃送出去,却看见淑妃脸上浮现几分踌躇和为难之色。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同本宫说么?” 看皇后察觉道自己的几分不自然,直言问道,淑妃抬眼看了两眼皇后,又实在有些犹豫,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试探地出声道,“皇后娘娘,丽修仪她,她如今可还好?” 说完,淑妃脸上又显露出几分懊悔和不安的神色。 听见丽修仪的名字,皇后顿了顿,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见皇后这副模样,淑妃更觉得不安,连忙起身道,“臣妾,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臣妾和丽修仪前后入府,往日里总有几分情分在,如今出了这件事,心中实在有些难安,故此冒昧一问。若娘娘觉得不妥,便当臣妾没有问过,是臣妾失了分寸。” 闻言,皇后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抬头看着淑妃,“本宫未曾见过丽修仪,自然不知她如今如何。” “是,是臣妾冒昧了。”淑妃听见皇后出声,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暗自喘了口气,又试探性的问了问,“娘娘,那臣妾可否去见见丽修仪,臣妾只是想和她说两句话,她性子骄傲,臣妾确实有些担心她。” “你倒是当真为她着想。你想去,去便是了,本宫难道还会拦着么?”皇后面色平静,口中吐出这几个字。 “是,多谢皇后娘娘。那臣妾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先行告退了。”不安地瞧了瞧皇后,淑妃站起身向皇后告辞,看到皇后点头后才跟着玉瑾出了坤宁宫。 待送了淑妃出去,玉瑾回来瞧见皇后又在对着窗外发呆,心中不由得对淑妃生出几分不喜,好不容易主子这些天面色似乎好了些,淑妃却又不长眼的在娘娘面前提丽修仪,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悄无声息的上前给主子换了茶,玉瑾正想说些什么转移主子的注意力,便听见主子出声道,“她这几日如何?” 玉瑾自是知晓主子说的是谁,低声道,“长春宫的那位这几日都安分的很,似是没闹出什么动静,只是听御膳房的人说,这几日似乎都没怎么用膳。” 说完,玉瑾看向皇后,却见其一副似乎方才未曾问出口的样子。 第051章 交易 回到拾翠殿, 淑妃收起脸上的担忧,漫不经心地吩咐宫人去传午膳。 察觉到自己主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静鸢端了一杯茶送了上来, 满脸恭维道, “娘娘果真是算无余策,如今有了大皇子, 娘娘在这宫里便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 淑妃眉间微挑, “皇后?一个没有嫡子的皇后, 就算出自三朝功勋世家又能如何?不过空有其表罢了。” “娘娘说的是。”静鸢忙点头道,说完又小声道,“如今安北大都护落马,丽修仪再没什么底气了, 娘娘今日为何在皇后面前惹上这般麻烦, 再与其来往?” 淑妃今日的确心情甚好, 大皇子一事已是板上钉钉, 一向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丽修仪如今也即将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故而听见静鸢在一旁询问也难得有了几分兴致回应她。 “丽修仪如今虽说是只落汤的鸡, 但人被逼急了, 谁知能做出什么来呢?本宫向来是敬着丽姐姐的, 看她落得如此下场,自然是于心不忍, 想要帮她一帮了, 也不枉我们多年的交情了, 只看她是否识趣了。”淑妃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慢条斯理地说道。 闻言, 静鸢心里虽仍旧是不明白主子话里的意思,但脸上却流露出了一副诚服的模样, 连连点头。 淑妃睨她一眼,便知静鸢是在装模做样,实则脑子空无一物,她也懒得再开口解释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只淡淡道,“行了,你下去盯着内务府的人将大皇子的寝殿布置的妥当些,莫要出了什么岔子。对了,静思人呢?让她进来。” 听见主子的吩咐,静鸢面色在淑妃未曾注意的地方一抽,但很快收起了有几分勉强的神色,低头恭敬道,“是,娘娘。静思在殿外候着呢,婢子这便叫她进来。” 淑妃没出声,只挥了挥手,静鸢便也识趣地退下了。出殿后,静鸢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一边脸色木然的静思,撇了撇嘴,开口道,“娘娘让你进去呢。” 第92章 见静思神色不变,点点头便腰背挺直地进了殿,静鸢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这才点了两个宫人前去查看大皇子的寝殿布置。 长春宫内这几日一直气氛沉寂,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乌云。 怡佳接过御膳房送来的食盒,塞给送膳的宫人几张银票,在殿外深吸一口气,脸上调整成柔和的笑意,这才一个人走进了内室。 “主子,该用午膳了,今日御膳房特意送来了主子爱吃的酸笋鸭,主子尝尝吧。”见主子又一脸低迷地坐在窗边的榻上,怡佳走上前,边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摆好,边小声劝道。 “本宫没胃口,撤了吧。”丽修仪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将脸侧向一边,低声道。 怡佳心中实在是有些焦虑,这几日,主子让她用尽了法子传了不少消息出去,但是无论是宫外的那些往常依附于大都护的朝臣武将,亦或宫里这些平日里在主子面前俯低做小的妃嫔,要么是自身难保、避之不及,要么是婉言拒绝,没有一个人愿意掺和这件事情的,更不必说态度坚决,对主子视而不见的皇上了。 主子从一开始的抱有一丝期望,再到如今的绝望,也不过才几日光景。似是认清了如今孤立无援的局势,主子这两天再未让她寻其他人想法子了,只每日不食不眠,坐在窗边发呆,气色显见的慢慢虚弱了下去。 忽然察觉到一阵凉意,怡佳侧头过去见主子伸手打开了窗子,末冬的风顺着窗子吹了进来打在脸上。 “这个冬天可真长啊,比往年似乎都要冷些。”丽修仪对着窗外幽幽地说了句,似是被风呛到了嗓子,又低咳了几声。 怡佳连忙上前关上了窗子,看主子脸色更加苍白,一时红了眼圈,“主子......一切都会好的。大都护若是知晓主子为他担忧,这般不注重自己的身子,恐怕更加心痛了。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一定会有法子的。” 丽修仪扯了扯嘴角,始终难以露出一个笑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父亲做错了事,但是我身为张家的女儿又怎能独善其身?若能留下他的性命,我情愿陪他们一起流放,一起受苦。” “主子......”怡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主子,只有些哽咽的唤了一声。主子自小便是金枝玉叶,何曾有过这般彷徨无助的时候。 “你说,当初明威将军逝世的时候,皇后是不是也是这般想的?”丽修仪喃喃道,随即又苦笑一声,“真是可笑,这些年我还埋怨她对我无端冷落,她竟也忍了我这般久,真是委屈她了。” “可主子也是无辜的啊。”怡佳忍不住反驳道,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大都护一时行差就错,才致使今日这般结果。 正当怡佳想再劝劝主子好歹用些吃食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什么人过来了。现在还有谁会主动来长春宫?难道是皇上愿意见主子了? 怡佳心中一喜,未等丽修仪开口,便急忙往外迎了过去。待出了殿门,她才看见原来是淑妃带着她的侍女在门外,不禁心中大失所望,面上压下了失望的神色,给淑妃行了礼,听见淑妃说想见一见主子,才转头回去同主子禀报。 丽修仪也以为是皇上过来了,连忙整理好着装,准备起身相迎时便看见怡佳一人进了内室,脸色有些尴尬道,“主子,是淑妃。” 闻言,丽修仪脸色一变,眉心皱了皱,“怎么是她?” “主子可要一见?”怡佳轻声道。淑妃之前同主子也是有几分交情的,只是前段时日,淑妃封妃过后超了主子一头,主子便没再搭理她,与她淡了不少,这几日主子让她传信时也未曾提到淑妃。 丽修仪闭了闭眼,神色又恢复了往日高傲的模样,“让她进来吧,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能说什么。” “是。”怡佳听见主子吩咐,这才出去将淑妃引了进来。 淑妃随着怡佳进了内室,看见坐在榻上的丽修仪,脸上浮现一抹不忍之色,柔声道,“丽姐姐可还好?” 丽修仪倚在榻上,并未抬头去看淑妃,一脸淡漠的模样。 淑妃不介意地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了丽修仪对面,又开口道,“我看着丽姐姐似是清减了不少。这午膳可是不合丽姐姐胃口,丽姐姐想吃些什么,我这就是吩咐御膳房给姐姐送来。” “本宫如何无需你在这儿假惺惺,少在本宫面前摆你淑妃的架子。”丽修仪瞟了她一眼,语气嘲讽,“你不在你宫里候着天上掉下来的金疙瘩,跑到本宫这儿来做什么?” 听见丽修仪的讥讽之言,淑妃神色不变,依旧带着几分温和道,“丽姐姐这般说可是让我有些伤心了。你我毕竟多年的姐妹情谊,如今大都护出了此事,我也是当真为姐姐担忧,求了皇后娘娘好一阵,皇后娘娘才应允妹妹才见姐姐呢。” 听见皇后的名字,丽修仪一怔,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她抬眼看向淑妃,“别再和本宫做这副样子,你究竟想和本宫说什么?” 闻言,淑妃收起脸上的温柔谦和,示意身后的静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既然丽姐姐不愿同我说这些,那我也便不再多言了。只是我实在是不想丽姐姐被人暗中算计还蒙在鼓里。” 第93章 “你什么意思?”丽修仪的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直直地看向淑妃。 淑妃没有立即回她,只看向了她身后的怡佳挑了挑眉。 丽修仪皱了皱眉,“怡佳自小便跟着我,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别在这儿绕弯子。” “丽姐姐莫怪,毕竟事关重要,谨慎些总归没有坏处不是。”淑妃笑了笑,温声道,“丽姐姐可知晓大都护一事是谁揭发出来的,毕竟秦江一役过去多年,若非有人存心找大都护不痛快,又怎会无缘无故被人提及?” 丽修仪一愣,此事发生后,她或许也想过是否是父亲得罪了什么人,这才被人陷害,但毕竟皇上给她看的证据确凿,她也就未在此处多想。此时听见淑妃的话,难道此事还另有隐情? 见丽修仪疑惑地看向她,淑妃放低了声音道,“我也是觉得有几分奇怪,故而暗中给父亲传了消息,结果却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按理来说,这般旧案向来是由监察司的官员全权处理的,但安北大都护此事除了有监察司的人参与之外,暗中主理的却另有其人,秦江一役被翻出来也是此人向皇上呈了最关键的证据。而这个人,丽姐姐应当也听说过。” “是谁?”丽修仪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此人便是如今朝中最得圣心的官员之一的吏部侍郎沈文渊。”淑妃又抿了一口茶水,解释道,“噢,也就是如今咱们宫中风头正盛的昭婕妤的父亲。说起这,我不免又想起些事,之前秋猎围场时,可是有人瞧见沈侍郎曾同皇上进了行宫,巧的是昭婕妤那时被惊马伤了腿也在。若是昭婕妤说了些什么......” “这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本宫凭什么相信你?你以为本宫便这般没脑子,听了你几句话便对昭婕妤出手么?”无论心中如何波澜起伏,丽修仪明面上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丽姐姐说笑了,我并无此意,不过是不忍丽姐姐被欺瞒,这才出言相告,若是姐姐不信,便权当我今日未曾说过就是了。”淑妃微微一笑,转而又道,“不过,若是丽姐姐有意要做些什么,本宫倒是有个交易,丽姐姐可以考虑一二。” 第052章 风起 “本宫言尽于此, 大都护不过半月便会到京城,按如今情形,恐怕丽姐姐在朝中也找不到可以为其说话之人了罢。丽姐姐不妨好生想想, 如今除了我, 还有谁能帮你呢?”见丽修仪没有出声,淑妃也不急, 起身往门外走, “罢了, 时间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主子当真要同淑妃合作?婢子觉得她恐怕暗地里有别的心思,到时候......”送走淑妃,怡佳回到内室, 有些迟疑地看向丽修仪。 “她自然没这么好心, 无非是想要借本宫之手除去对她有威胁的人罢了。她向来喜欢装作一副良善温婉的样子, 如今倒是仗着自己有了大皇子不再遮遮掩掩了。”丽修仪冷笑一声, 将淑妃喝过的茶盏远远推向一边。 怡佳面上不解, “那主子为何没有拒绝淑妃?” “便是她别有用心, 但是她有一事却未曾欺瞒我。你还记得那日本宫听到消息去求见皇上, 在御书房外看见了谁?”丽修仪将目光投向窗外, 神色莫名。 御书房?怡佳皱了皱眉,使劲回想那日的情形, 似乎是有两个朝臣从御书房出来, 刘公公似乎称呼的是——“曹大人和沈大人, 主子, 你是说淑妃所言不虚, 大都护一事是昭婕妤的父亲沈侍郎所为?可是好好的,为何他偏偏和大都护过不去, 难道是围场之事?”怡佳仿佛一下子反应过来,小声惊呼道。 丽修仪沉默不语,当时自己一心觉得皇后偏向昭婕妤,如今想来却十分可笑。 见主子没有想要应答的想法,怡佳不再出声,让宫人将午膳拿下去温着后,默默退出了殿外。 尽管皇后下令后宫中不得妄议朝事,更不许有人趁机在宫中传播谣言,但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在私下里谁不小声嘀咕两句,等着一向张扬跋扈的丽修仪的下场,可惜的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按照脚程再过个三五天罪臣张氏都要到京城了,长春宫里仍旧毫无动静,让人不免觉得有些扫兴。 长乐宫里,沈骊珠正对着提前找好的图样子在一个明黄色的香囊上缝缝补补,时不时停下手中的针线,皱着眉细细打量手中的图案。 “主子,歇会儿吧,可细着别伤了眼睛。”文岚端着切好的香梨放到了主子身侧的桌案上。 “唉,如今万寿节就在眼前了,再不快些便赶不上了。皇上可是这些日子明里暗里说了好几回了,我总要准备个样子出来。”沈骊珠颇有些苦恼的看着手中的东西,将其妥当地放在一旁后,尝了一块清甜可口的梨子。 文瑶在一旁促狭笑道,“谁叫小姐上回给皇后娘娘准备的护膝让皇上记得了,一直念念不忘呢,照我说呀,皇上肯定是吃皇后娘娘醋了。” “你这小妮子,尽说些胡话,吃块梨子堵住你的嘴吧。”沈骊珠塞了一块梨子到文瑶嘴里,斜眼看她一眼。 “唔说的是实话。”文瑶一边努力咽下嘴里的梨子,一边嘴里嘟囔着,脸颊被塞的圆鼓鼓的。 第94章 沈骊珠和文岚看着文瑶这副滑稽的样子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子,叶婕妤和方才人过来了。”几人正说笑这,文琪走进内室向沈骊珠禀报道。 “表姐来了,快让她们进来。”沈骊珠闻言连忙道,而后将一旁摆着的未完成的香囊和针线塞到角落里,用靠枕遮挡一二,若是让表姐看见,定然又要被好生嘲笑一番了。 不一会儿,叶婕妤同方才人随着文琪走进了内室。 “你在藏什么呢?”叶婕妤看着沈骊珠背对着门捣鼓着什么,出声问道。 “咳咳,表姐和方妹妹过来了。文岚,快上茶。”沈骊珠目光躲闪了一下,似作不经意挡住了叶婕妤探查的视线,讨好笑道。 “臣妾见过昭婕妤。”方才人不似叶婕妤这般随意,进屋后没有四处打量,仪态端正地给面前的昭婕妤行了礼。 “方妹妹无需多礼,快坐吧。”沈骊珠伸手扶起方才人,温声道。 见沈骊珠不回她的话,叶婕妤假装没看见从沈骊珠身后露出的一角针线,挑了挑眉,没在多问,只带着方才人在对面坐下。 “表姐和方妹妹怎么今日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待文岚上完茶,沈骊珠朝她使了个眼色,见殿内的宫人都退了出去,这才出声问道。 “怎么,没事便不能来你宫里了?”叶婕妤不客气地问道,随手拿了桌案上的一块梨子尝了起来。 沈骊珠将果盘往叶婕妤面前推了推,浅笑道,“表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表姐来找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接连尝了几块汁水四溢的香梨,叶婕妤示意身后的筠心给她擦了擦手,这才缓缓开口道,“丽修仪病了,你可听说了?” “嗯?是今日的消息么?”沈骊珠闻言一顿,脸上收了笑。 此次安北都护被查出叛国一事,虽不知实情如何,但她想起现在在秋猎时父亲曾对她说的话,不免也会多想些,因而这些日子倒也密切关注着丽修仪那边的动静。 叶婕妤颔首,“我今日从请安的太医那儿听说,丽修仪多日食欲不振,数日无眠,精神不大好,昨日似乎是吹了风受寒后发了高热,今日皇后娘娘派了御医前去瞧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丽修仪这般也是常情,有皇后娘娘安排,想必都能稳妥些。”沈骊珠回道,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色。 “丽修仪病了倒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她病之前,淑妃可是亲自去长春宫探望了她,还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叶婕妤看了沈骊珠一眼,放低了声音,坐在一旁的方才人此时神色也变得谨慎了不少。 “表姐的意思是?”沈骊珠有些迟疑道,淑妃去探望丽修仪此事她先前也知晓,但是毕竟淑妃和丽修仪先前关系也不错,淑妃在宫中向来对外表现的与人为善,因此她虽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多想。 “之前淑妃还是宁婕妤的时候,确实和丽修仪关系不错,向来都愿意捧着她,但是如今她位份在丽修仪之上,这两日大皇子也送到她宫里去了,她无端端地何必去趟这趟浑水,虽说我也没有什么依据,但毕竟你与她们二人都暗中有所冲突,若是当真她们有所算计,你也不可不妨才是。”叶婕妤摆出了一副有些严肃的样子。 “婕妤娘娘说的是,沈姐姐,淑妃心思深沉,我总觉得淑妃不会这般轻易的揭过之前的事情,若是因为我连累了沈姐姐,那我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方才人面露几分焦虑和不安,接着开口道。 沈骊珠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垂首思索了片刻,这才出声道,“表姐和方妹妹所言极是,是我疏忽了些。虽说如今丽修仪已然是不足为虑,但若是狗急跳墙,和淑妃有所勾结,倒真是防不甚防。” 她抬头看见面前的两人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脸,神色舒缓了些安慰道,“你们放心,你们既是专门提醒了我,我心中自有分寸,这些时日定会再谨慎些,不随意出宫去了,就算她们暗中有什么谋算,我既然有所防备便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叶婕妤和方才人听到这话虽说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眉间舒展了些。如今她们也不知丽修仪和淑妃是否真的有什么勾结,也只能是提点沈骊珠一二,让她放在心上了。 三个人有说了些别的话,沈骊珠与其一同用了午膳,叶婕妤和方才人这才一同离开。 送走了二人,沈骊珠又将香囊摆了出来,刺了几针,总觉得有些心神有些不宁,抬手将其放下后,开口吩咐文岚道,“你去将文琪叫进来。” “我们派去盯着陈御女的人如何了?”见文琪进来,沈骊珠开口道。秋猎惊马一事陈御女无缘无故对她下手,明显便是受了丽修仪的指使,但当时陈御女咬死不认,她也不好再提,只让人先想办法盯着她,暗中找找她同丽修仪联系的证据。 “回主子,陈御女被打残了腿,本是不想活了的,婢子趁机让之前婢子之前认识的人买通了看管陈御女的宫人,在饭菜里放了些参片吊着陈御女一条命呢。”文琪恭敬回道。 “有其他人和陈御女接触过吗?特别是丽修仪的人。”沈骊珠点点头,接着问道。 第95章 文琪摇摇头,“并未,陈御女自从打入冷宫之后便没人再联系过她了,似乎丽修仪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这倒是丽修仪的性子。如今安北大都护自身难保,之前陈御女父亲贿赂一事也被查了出来,如今恐怕也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在冷宫的陈氏,应当还未知晓此事罢,文琪,你想办法替我给她递个信吧,我想见见她。”沈骊珠面色不改,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 文琪听见主子吩咐,没有多问,只低声应道,“是,主子。婢子这就去安排。” “嗯,尽快吧,但此事还需要做的隐蔽些。”沈骊珠紧接着又提点了一句。 文琪恭敬地应了,转头退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长春宫的丽修仪依然还病着,御医来来回回,皆说需要丽修仪自己想开些,只能开了些驱寒和安神的药。 丽修仪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看着怡佳从门外端着药走进来,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紧锁了眉头开口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了你?” 怡佳面色不佳,用手擦了擦眼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主子,没什么,只是被风刺了眼睛。” “说实话。” 听见主子的话,怡佳一下子没有忍住心中情绪,眼泪哗地落了下来,“主子,婢子听说,婢子听说大公子他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护着大都护被人用石头砸了脑袋,没有救过来......” “你说什么?兄长他?咳咳咳,派去的人呢,这还没定罪,怎敢暗自动用私刑?咳咳咳咳。”丽修仪一时咳嗽地没喘过气来。 怡佳强忍住眼泪,吞吞吐吐道,“听说是沿路的民众听说大都护是害死明威将军的人,一时激愤所以动手,误伤了大公子。” 闻言,丽修仪闭上眼,几滴清泪从眼中滑落,沙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去,去告诉淑妃,让她想办法护住我家人性命,本宫会照她说的办。” 说完,她重重地咳了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第053章 云涌 “主子, 眼看着安北大都督就要被押送进京了,但是丽修仪那儿还是没什么动静呢。咱们这些时日的衣食用具都给文琪检查过,也没出什么问题, 是不是咱们想多了, 丽修仪怎么在这个时候自寻死路呢?”文瑶熟练的将御膳房送上来的吃食给站在一旁的文琪检测,见她摇摇头, 这才将菜色一一摆上桌案。 提及此事, 沈骊珠心中也觉得有几分疑惑, 若说是淑妃和丽修仪联手想要对她动手,可这些日子她待在长乐宫也没出去过,若是想要寻机会,也只能是从这些平日里她会接触到的事物上动手脚, 可如今看到也没见有什么不妥, 难道真的是表姐和她多想了? “无论她是否起心, 总归如今多谨慎些是不会有错的。”沈骊珠起身走到桌案边用膳, 顺口答道, 说完又转向文琪道, “只是要辛苦文琪这些日子了。” “主子愿意用婢子是婢子的福气, 这些都是婢子的本分, 婢子不觉得辛苦。”文琪闻言曲身行礼恭敬道。 “你呀,也伺候主子这么久了, 怎么还这般拘谨, 这时候就应当多向主子讨些赏赐才是正经。”文瑶见文琪一板一眼的出口笑道。 “文琪这般才是正经得用的婢女呢, 谁都像你似的, 没大没小。”文岚手里拿着一盒香料走进来, 听见文瑶的话,开口为一旁显得有些局促的文琪解围道。 文瑶闻言瞪了文岚一眼, 不理她,又朝主子撒娇道,“主子都没说我没大没小呢,才轮不到你说。本来就是嘛,主子你说,是不是文琪太拘束了,要给文琪多些赏赐才对。” 沈骊珠咽下嘴里的菜,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她二人斗嘴如同看戏一般心满意足地笑道,“文瑶说的是,文琪平日里这般辛苦,既要管宫人,都要操心这大大小小的琐事,可是得好好赏赐一番才是。文岚你且去将私库里的那套十二月钗盒拿出来,让文琪选她喜欢的。” 说完又看向文琪道,“你平日里尽管随意些便是,不必这般拘谨,学上文瑶半分脸皮也是无妨的。” 听见沈骊珠的前半句话,文瑶还在一旁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得了主子夸奖,但听到主子后面的话,另外两人看着她忍笑不禁时嘴角的笑容便有些僵住了,便是她这般一根筋的人也听出了主子挪揄她脸皮子厚的事了。 “主子!你又帮着她们欺负我,不理你们了。”文瑶嘟起嘴,恼道。 “好了好了,可不能得罪了咱们的开心果,待会儿你和文岚一起和文琪选。”沈骊珠浅笑道。 文瑶闻言这才又脸色好了些,嘴里虽小声嘟囔着才不是为了赏赐,一边还是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朝沈骊珠谢了恩,眼里流露出几分喜色。 待用完膳,沈骊珠才看见文岚手里拿着的盒子,随口问道,“这拿的是什么?” 见主子问起,文岚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东西,开口答道,“回主子,这是方才内务府里送来的香料,说是宫里新送进来的,皇后娘娘便吩咐各宫嫔妃如有喜欢的便可选些来,婢子不好薄了好意,便从中随意选了几份,正想着让文琪看看呢。” 说着,文岚将盒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从中传出来,文琪接过来用指尖在各种香料中拨弄一番,又仔细嗅了嗅,开口道,“都是些普通的香料成分,并无什么不妥。” 第96章 沈骊珠抬眼瞧了两眼,用手帕掩了鼻子,“这香味好生霸道,是什么香?”她惯常不喜欢房间里味道过于浓郁,因此也很少燃香,多是插上几支花或是用上一些薄荷这种清淡的味道。 “主子,内务府说的似乎是蘅芜香,很是名贵呢。”文岚答道。 “可惜了,虽说是香味扑鼻,但却太浓郁了些,既然没什么问题,便将其收捡到库房里去吧。”沈骊珠示意文岚将香料盒子关上,开口道。 “是。”文岚应了声,随即便将其收了起来。 日子一晃又过了几天,听闻安北大都督已经被押送到了诏狱中等候会审,长春宫内似乎还是没传出什么动静,只是丽修仪病的更严重了些,御医往来的也更加频繁了。 坤宁宫。 “后日便是万寿节了,此次万寿节关系重大,既有皇亲国戚,又有外邦属国前来庆贺皇上生辰。届时后宫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室的颜面,你们都谨慎着些,若是生出了什么事端来,可休怪本宫不再皇上面前护着你们。”皇后在诸妃请安过后正色道,好好警告了座下的众人。 各宫嫔妃早就为了万寿节做了准备,到时候自有她们献礼的机会,倒也不会想着要在这般重大的场合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没讨到好不说,若是惹了皇上和皇后不快,才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听见皇后这般严厉的言辞,众妃赶紧起身行礼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见众人脸上没什么异色,皇后这才开口让众人坐下,侧首时注意到淑妃脸上有几分倦色,顿了顿,温声问道,“淑妃,这些日子可是休息得不大好?”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大皇子刚来臣妾这儿不久,臣妾担心哪里做的不妥,平日里便多看顾了些,睡得便晚了些。”淑妃垂眉柔声道。 正端着茶盏喝茶的贤妃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眼看向对面的淑妃道,“淑妃妹妹果真是慈母心肠,不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看重,祈佑有你这样的母妃可真是他的造化了。” 淑妃顿了顿,神色未变,缓缓道,“贤妃姐姐这话说的可真让妹妹惭愧了,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妹妹自然要用心才是。” “妹妹说的有理,只可惜不巧遇上了万寿节,不然大皇子也应当好好办上一场满月宴才是。”贤妃挑了挑眉,语气中颇有几份遗憾。 下面坐着的妃嫔听着妃位上的两人打机锋,皆垂眸不语,默默听着。 本以为大皇子再如何是皇上膝下唯一的孩子,就算生母再如何不堪,皇上也会重看几分,谁知大皇子被接进宫后,皇上也不过去看了两回,在皇子应有的份例之外也没见有什么特殊。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连大皇子的名字都是平平无奇,祈佑这名字哪能体现出皇子的尊贵。 故而,如今在这宫中究竟是养育着唯一皇子的淑妃还是颇受皇后重用,又养育着大公主的贤妃更占上风还真是值得好生斟酌一番。 不过,反正二人都不是她们这些位份能得罪的起的,不掺和在其中才是正经。 “淑妃这些日子是辛苦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内务府说便是。虽说是大皇子的满月宴不能大肆操办,但该有的皇上和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到时候本宫自会将满月礼送到你宫里。”皇后不耐听她们在这里掰扯来回,开口打断道。 皇后开了口,贤妃自然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默默又端起了案上的茶盏抿了两口。至于淑妃则又开口向皇后道了谢,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请安结束,沈骊珠照常和叶婕妤走到一起,却没见方才人的身影,于是有几分疑惑道,“方才人今日没来么?” 叶婕妤颔首道,“她这几日我看着气色不大好,估计是小日子到了吧,今日一早我瞧见她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便帮她向皇后娘娘告假了。” “原是这样。既然方才人不适,正好我今日也无事,便去表姐那儿坐坐,顺便看看方才人。”沈骊珠朝身后的文岚示意先让她回去,便带着文琪同叶婕妤一同往钟粹宫走了。 这些日子,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她来向皇后请安时都带着文琪在身边。 二人到了钟粹宫,先是说了一会儿话,听见宫人说偏殿的方才人行了,这才一道去探望方才人。 这还是沈骊珠头一回来方才人的住处,一进内室便闻见了怡人的香气,是蘅芜香,应也是前些日子内务府送的。方才人听宫人通报说她二人来了,便赶紧在宫人的伺候下整理好着装迎了出去。 见方才人往门口走过来,沈骊珠赶忙上前了几步,“方妹妹身子不适,在床上躺着便是,何必讲究这些俗礼。” 方才人脸上确实少了几份血色,唇间勾起一抹浅笑道,“让沈姐姐为我担心了,不过是身子虚了些,也没什么大碍,哪里值当沈姐姐跑这一趟。” 沈骊珠伸手扶住方才人,将她送到榻上,“方妹妹这话便是见外了。你往日来小日子也是这般么,可有寻御医看过?” 方才人开口道,“可能是近来天气凉,这次不知怎的,总是觉得困乏,不过往日也确实会觉得有些不适,便也没请御医过来。” 第97章 沈骊珠皱皱眉,女人小日子里困乏倒也是常事,但也不会同方才人一样起不来身才是,不过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她倒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和方才人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她又要睡了过去,沈骊珠和叶婕妤对视一眼,嘱托了她若是觉得不适还是要请个御医的好,说完后便也就没再打扰方才人休息,一同走了出去。 文琪跟在主子身后,只是在离开方才人寝殿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眉头微皱,但还是没出声说什么,便跟着出去了。 出了殿门,沈骊珠才发觉被她安排先回宫的文岚站在外面,不免有些疑问道,“怎么了?” 文岚朝一旁的叶婕妤先行了礼,这才朝主子开口道,“主子,御前的刘公公说皇上晚些时候要去长乐宫,所以婢子先来和您说一声,好让您有个准备。” 沈骊珠闻言,点点头,脸上略带了几分歉意看向一旁的叶婕妤,“表姐,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寻你一同用膳。” “好了,赶紧回去备着吧。”叶婕妤挑挑眉,也没有计较。 走了两步,沈骊珠又回头道,“方才人这边,劳烦表姐照看这些,若是还是这般,不妨还是请御医来看看的好。” 叶婕妤点点头,开口催促道,“行了,我自有分寸,就你天天操心操的不够。” 沈骊珠笑了笑,这才带着文琪回长乐宫去了。 回到长乐宫,文琪看着走进内室的主子,有些欲言又止,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思虑再三还是走进去向正在重新梳妆的沈骊珠开口道,“主子,婢子有一事要禀报。婢子刚刚发现方才人寝殿中似乎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十分把握,故而,方才在钟粹宫没有说出来。但是,思来想去,婢子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第054章 红颜 沈骊珠听见身侧传来的声音, 猛一转头看向文琪,顾不上发丝被拉扯的疼痛,急忙问道, “何处不妥?” “主子可有闻见方才人寝殿中的香?”文琪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出声问道。 沈骊珠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不就是前些日子内务府给各宫里送的蘅芜香么, 方才人宫中用上也没什么奇怪的。”虽说只是那天偶然闻见了这个味道, 但因为时日不长,她平日也未曾注意过其他香的气味,故而在方才人宫中时很快便辨认出了。 “正是蘅芜香,但却又不全是蘅芜香。”文琪接着道。 “这是何意?”沈骊珠有些不解道, “既然都是内务府送来的, 怎还会有不同呢?” “主子, 这蘅芜香送来时, 婢子有检查过其中的成分, 对其算是有些把握。今日方才人燃的香旁人闻见的确是和蘅芜香的味道相差无几, 但是婢子仔细闻了闻, 香味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的, 定然还掺了些别的东西,只是婢子没看见具体的香料, 如今也无法判断出究竟多放了什么。”文琪眸中带着肯定, 又接着道, “只要婢子能看见剩余的香料, 定能发现其中掺的别的东西是什么。” 看着文琪一脸肯定, 沈骊珠又想起方才人口中说的比往日更加困乏,她不免心一惊, 难道说是有人故意在这香中放了什么想要对方才人动手?但是方才人恩宠又不多,谁会暗自对她下手,还这般隐蔽,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沈骊珠突然惊呼出声,“糟了,淑妃。” 这些日子淑妃一心照看着宫中的大皇子,对方才人没再多几分眼色,故而她们便以为这段时日她不会再有什么动作。她又一心提防着丽修仪对她动手,难免没有往方才人身上想,原来如此,她的目标一直都是知晓了她秘密的方才人。 “快,快找御医去看看方才人。对,文岚,你去找李御医。文琪,你赶紧派人去钟粹宫和表姐还有方才人说一声,将香的剩余的香料都保存起来。”沈骊珠急急忙忙吩咐道。 见主子神色,几个婢女都知晓了情态危急,赶忙便按照主子吩咐各自出去了。 沈骊珠越想越觉得不安,此事是她大意,竟然忘记了方才人的事情,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如何只能想着现在还能来得及补救才好。 让文瑶赶紧随便给自己梳了个发髻,沈骊珠便有些焦灼地站到了宫门口,来回踱步,等待文岚和文琪的消息,一时都将即将来长乐宫的皇上忘到了脑后。 此时,在御书房批完折子的元景年正带着刘亓往长乐宫这边走,想起前些日子沈骊珠在内室里偷偷默默藏起来的布料和顾左右而言他的慌张神色,不由得唇边带了一抹笑意。 距离长乐宫越来越近,元景年一眼便看见了在殿外站着的沈骊珠,眉眼微抬,倒是有几分奇怪。自二人熟悉后,元景年也知晓了沈骊珠实际上是个惫懒的性子,虽说平日里处事得宜,但是私底下也不拘什么礼节,一切都以自己舒服为主。 自他说过不必在殿外候着他之后,她试探了两回发现他并未生气后,便很少再出门提前候着他了。便是偶尔两次出门迎他,通常也是等他到了殿内,宫人通报后,才起身出来。 故而今日见她不同寻常地等在殿外时,倒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心里这般想着,元景年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第98章 身后跟着的刘亓起先垂眼跟在皇上身后的时候还未发觉,等到突然一抬头发觉,皇上已经往前走了不少了,这才赶紧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心中还疑惑皇上为何突然走的这般快,待看见长乐宫殿门口的昭婕妤的时候才了然于心。 “卿卿,今日怎么候在此处?”沈骊珠正内心不安的不自觉的左右转悠时,突然听见了面前传来的声音,有些被吓到,险些从台阶上跌下来,幸好元景年眼疾手快伸手稳住了她。 “想什么呢?怎么这般不当心?”沈骊珠靠在皇上臂弯,这才晃过神来,反应过来皇上过来了。 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此事,毕竟只是一番猜测,如今也没有任何确切证据,若是将此事告知皇上,难免有些过于莽撞了。 故而沈骊珠勉强稳住了神色,小声道了歉,这才有些脸热地离开皇上臂弯,曲身给皇上行了礼,随着皇上进了殿。 屋内的宫人看见皇上进来,皆有条不紊地将早就准备好的午膳端了上来。 元景年边用膳打量着坐在面前的沈骊珠,总觉得她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虽说他说什么,眼前女子也是如往常一样回应自如,但今日桌上摆了好几道女子平日里爱吃的菜,她却似没什么胃口一样,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尝了几口,眼神也总是不自觉地往门外瞟。 待用完膳,宫人们将碗筷都撤了下去,元景年用茶水漱了口,这才看着沈骊珠道,“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卿卿不妨同朕说说。” 沈骊珠也知晓自己掩饰地实在是太过粗浅,皇上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也是自然,只是现在她着实担心那香有问题,除了方才人,表姐她也同住在钟粹宫,也难免会有所接触,若是也影响到表姐可怎么办? 此时,皇上问起,她只能答道,“臣妾确实遇到些事情有些心慌,但是臣妾现在也不敢确定,皇上稍等臣妾片刻,待有消息过来,臣妾再同皇上说可好。” 眼前女子眼神中充满恳求,元景年也不好再逼问她,只好点头应允她。 没过一会儿,文琪和文岚一同回了长乐宫,正想禀告主子查出来的结果,进入内室便看见了主子对面坐着的皇上,不免看着主子有些为难。 元景年朝沈骊珠看了一眼,沈骊珠也顾不上其他了,开口朝二人道,“说吧,结果如何?” 见主子发话,文琪稳了稳神,这才开口道,“启禀皇上,启禀主子,婢子请了御医去看了方才人,”说到这儿,文琪顿了顿,又看了眼主子,语气加重了些,“御医说,方才人宫中的蘅芜香的确掺了些别的东西,是红颜花。” “红颜花?”元景年神色一变,“你确定是此物?” 虽不知皇上对此物如此惊讶,文琪还是恭敬答道,“御医看过了,确认正是此物。” 沈骊珠平日并不懂这些香料药材之类的,听到文琪这般说,疑惑的询问道,“红颜花是什么?我似乎从未听说过此物,可是有什么功效?” 文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上,见他脸色虽然不好,但也没出声阻拦,便低声说道,“红颜花是一味药材但也是一种剧毒,平日里微量的红颜花有通气去淤的功效,常用于一些心内郁结,心火旺盛的症状。但是,若是和蘅芜香中的杜衡混合,便会日渐致人虚弱无力,使人多眠多梦,最终会使人在睡梦中死去,因此也被人称作是‘凋朱颜’。” 听见文琪的话,沈骊珠不由得一惊 ,脸色大变,顾不得其他,急忙道,“那方才人如何了?表姐呢,她有没有影响?” “主子放心,御医说多亏发现的及时,方才人虽然已经显现出中毒的迹象,但还有得救,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文琪欲言又止,见主子死死盯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但是,方才人正在小日子里,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这一遭,恐怕之后再难有孕了。” “什么,这毒竟如此厉害,要是我再早一点发现就好了,表姐,那表姐呢?”沈骊珠脸上浮现了几分懊悔。 听见主子问起叶婕妤,文琪这才松了口气,“主子别担心,叶婕妤接触的少,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待御医开几剂药,吃过便无碍了。” 沈骊珠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再开口说着什么的时候,便被旁边坐着的皇上开口打断,“卿卿现在可否能告诉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么?” 沈骊珠有些尴尬地发现方才自己又将皇上冷落到了一旁,现如今事情有了证据,她也不再隐瞒,将今日去钟粹宫探望方才人,结果发现方才人殿内的香有些许不同的事情一一说明了,至于淑妃和方才人之前遇上的那些事情都被她按下未提。 “先前臣妾也没有多想,只是想让御医看看求个心安,却不想当真出了事。”沈骊珠还有些后怕道,“况且这蘅芜香是内务府送到各个宫里都有的,万一……” 此时,元景年听完沈骊珠的话,默默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冷声道,“刘亓,去和皇后说一声,派人搜查各宫蘅芜香是否有问题,内务府涉及此事的人一一拉去审问,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宫中谋害宫妃。”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刘亓心中一沉,究竟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皇上不快,偏偏用的又是红颜。旁人不知晓,但宫里的旧人都清楚红颜早在先帝在位时便明令禁止不准在宫中使用,如有发现,便是死罪。如今红颜重新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背后之人都是居心叵测,绝不可轻饶。 第99章 第055章 线索 坤宁宫。 “主子, 御前的刘公公派人过来了,钟粹宫那边方才人出事了。”玉瑾步伐匆匆地走进内室,朝正在翻看万寿节安排的皇后禀报道, 脸色有些不好。 皇后皱了皱眉, 语气中带着些不耐“方才人?她又怎么了?”她还记得这个方才人先前得宠不久就因为梦魇病了迁到了钟粹宫,如今又出了什么事? 玉瑾给内室的其他宫人使了个眼色, 让她们先出去, 然后才开口道, “主子,前些日子,您不是让内务府的人把新上贡的蘅芜香分给各个宫殿的妃嫔么,今日御医在方才人那边查出来香里掺了红颜, 方才人她......” 未等玉瑾说完, 皇后听见红颜二字时便立即脸色一变, 将手中的册子一摔, 立刻站了起身, “什么?怎么会有红颜?方才人如何了?” 皇后鲜少有这般情绪波动的时候, 见主子此时如临大敌, 玉瑾心中一惊, 也不敢再拖延半分,急忙开口道, “主子别急, 御医已经在钟粹宫为方才人诊治了。皇上的意思是让娘娘赶紧派人去看看其余各宫中送去的蘅芜香中是否也掺了东西, 以免酿成大祸。” “立即派人去搜查各宫, 将各宫中的蘅芜香都收回来交由御医查看, 另外,不许泄露红颜的消息。”皇后厉声吩咐道, 说完,便准备带人前往钟粹宫查看情况。 玉瑾听见皇后的吩咐,立即应了声,便安排了宫人去各个宫殿中,自己跟着皇后往钟粹宫赶。后宫妃嫔中毒是大事,尤其此事又和皇后娘娘有关,她看着主子难得形色有些慌张地模样,凑上去小声安慰道,“娘娘别担心,皇上既然让您去搜查各宫,显然是对您十分信重的,必不会因此事与您离心。” 皇后点了点头,面色却没有松缓半分,若是寻常的毒便算了,可竟然会是红颜?当年接到赐婚圣旨过后,家中自然也寻了各种法子了解了当今皇上的忌讳。 那时家中的一个表姑母身为先帝的妃嫔之一,虽不受宠,不过也曾隐晦地与她提及过当年皇上生母病逝有些蹊跷,似乎就与红颜有关,但此事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后来皇上也并未再提到此事,久而久之她便有些淡忘此事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听见了红颜,此番背后之人可真是煞费苦心,竟然敢利用她做了筏子,此事若是处置不好,恐怕皇上面上不提,心中也会留下怀疑的种子。如今父亲战败一事刚要翻案,便有人意图生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对齐国公府暗中算计?正想着,她眉头也不自主地紧锁了起来。 待到了钟粹宫,皇后便察觉到原本的宫人们似乎都被控制了起来,殿内显露出不同往日的紧张氛围。她脚步顿了顿,走进殿内,抬眼便看见了皇上正坐在上首,一旁除了钟粹宫里主位叶婕妤之外,竟然昭婕妤也在这儿。 沈骊珠听了文琪的话之后,心中仍旧感觉很是不安,对着皇上欲言又止,还是出言恳求道想要来钟粹宫看看叶婕妤和方才人,不想皇上竟应了她,还随着她一起过来了。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沈骊珠和叶婕妤看见皇后走进殿内,停下了相互关心的话头站起了身,待皇后向皇上请安过后立即给皇后行了礼。 “起身罢,不必多礼,本宫来看看方才人,她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皇后颔首,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开口询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方才已经去看了方才人,御医说给她开了解毒安神的方子,现下已经睡下了。”沈骊珠往前一步,轻声回道。 “那本宫便不进去打扰方才人了。你今日怎么也在钟粹宫,可是长乐宫也出了问题?”皇后坐到皇上左下首的位置,侧首看向一旁的沈骊珠,面上有些担忧道。 沈骊珠伸手给皇后递上了宫人送上来的茶水,连忙开口道,“臣妾宫中并未出事。”她瞧了一眼上首神色冷峻,沉默不言的皇上,接着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又同皇后说了一遍。 听沈骊珠说完,皇后脸上松缓了些,对她温声道,“幸好你行事谨慎,及时发现了端倪,否则方才人若是出了事,本宫真是难辞其咎了。” “娘娘无需介怀,娘娘一心想着诸位姐妹们,这才将名贵的蘅芜香分往各宫,谁也未曾想到宫中还有人心思这般恶毒?竟想着害人性命。”沈骊珠柔声安慰道。 元景年看着沈骊珠和皇后二人你来我往的,两只手都要叠到一起了,又想着今日沈骊珠一心挂念着叶婕妤和方才人,心思都没分给他半分,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轻咳两声,出声道,“其余各宫中搜查的如何,可还有其他有问题的物件?” 皇后闻声,即刻起身垂眸道,“回皇上,臣妾接到您派人传的消息,便让人去搜查了,搜查结果一会儿便出来了。” 元景年抬手示意皇后坐下回话即可,点了点头。 殿内又沉默了下来,几人各自神色不明地等待着消息,直到刘亓带着人将几个宫人押送进来,殿内的人才将目光投向殿中央。 “回禀皇上,奴才已经仔细审查过内务府的人,接手过蘅芜香的人都在这儿了。不过这几个人都说,没有对蘅芜香动过手脚,也没听过什么红颜。”刘亓指着押着跪在地上的几个脸色苍白的宫人一一指认出负责保管、派送的几个人。 第100章 指认完,刘亓朝这三个人厉声道,“皇上面前,还不快说实话!”见几个人浑身发抖,你望我,我望你的模样 ,他不耐地踢了旁边的人一脚,“磨蹭什么?” 刘亓身旁的宫人被他踢的身子侧向一旁,赶忙又爬了起来,盯着地上干涩地开口道,“启禀皇上,不关,不关奴才的事啊,上贡的蘅芜香都是派人给御医检查过才收进库房的,库房的钥匙一直都在奴才身上,没有离身,肯定没人动过手脚的,如果有问题,一定是他们送的时候做的手脚。”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宫里处处都有人经过,你把分完给各宫的香给我的时候,我们就给娘娘们送去了,哪有时间会对香料做手脚?”跪在最右侧的宫人听见第一个人的供词急得尖声道,“谁知钥匙在你身上,你做了些什么我们都不清楚,现在连累了我们。皇上明鉴,奴才,奴才当真只是听了吩咐往各宫里送了东西。”说完,他扯了扯中间跪着的人的衣袖,示意他说话。 中间的宫人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厉害,看上去是三个人里面胆子最小的一个,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地依着方才说话的宫人用力点头。 “皇上别听这两个兔崽子胡说,奴才在宫里管着库房上十年了,从未出过差错,先帝赏过奴才,必然是你们坏了心思。” 左右两侧的宫人在殿内相互推诿,元景年不耐地看了一眼刘亓。 刘亓得了眼色,立马喝止道,“闭嘴,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们在这里放肆!” 三个宫人被喝止,又急急朝着坐在上首的皇上磕头。 沈骊珠瞧着这三人的神色,也不似是在说谎的模样,再者说若真的是这几人,也实在太愚蠢了些,岂不是一查便查出来了。可若不是内务府的人被买通做了手脚,那红颜要如何被掺到了蘅芜香中还能不被人发觉呢?倘若不是内务府的人故意的,难道是偶然? “你二人在送蘅芜香的时候,可还遇到过别人碰到过香盒?”沈骊珠盯着负责派送的两个人开口问道。 这两个人看到问话的是沈骊珠,还有些犹豫地看向方才喝止他们的刘亓,一时没敢出声。 “昭婕妤问你们话,还不快说?”刘亓又往二人身上踹了一脚。 “奴才们,奴才们在路上确实遇上过几个宫人,都是负责宫里洒扫的,但是奴才们赶时间,生怕迟了,也并未在路上停留同他们说过话。”右边的奴才见刘亓催促,赶紧解释道。 闻言,沈骊珠皱皱眉,既然没人碰过,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放了红颜呢? “有,有人撞见过,在御膳房附近,有人撞到过......”正当殿内没人说话的时候,跪在正中间脸色惨白,布满冷汗的内务府的宫人开口颤颤巍巍到,说着,还寻求肯定般地看向右边的人。 “你是说那个瘸腿的?”右边的奴才看见他的神色,眼皮子撩了撩,恍然道,“对,对,对,有个瘸腿的宫女差点摔到奴才们身上,奴才们看她可怜,便把香盒放了下来,扶了她一把。” “那个宫女是谁?”总算有了线索,皇后连忙开口问道。 两个奴才对视一眼,都懊恼地摇了摇头,“那个宫女就穿着普通宫女的服制,没什么特殊的,她一直低着头,奴才也没看清究竟长什么样,她站起来之后,就急慌慌地想走,结果又险些踢到了地上的香盒,后来她匆匆忙忙地帮奴才拿起来就走了,奴才们忙着检查香盒有没有损坏,只瞧了她一眼背影就没看见了。这就对了,肯定是她动了手脚!可惜奴才只看着她似乎左脚有些瘸,实在不知道她是哪个宫里的。” “玉瑾,哪个宫里的有个瘸腿的宫女?”如果这两个奴才说的是真的,那暗中动了手脚的必然是这个宫女了,皇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玉瑾问道。 玉瑾思索了好一会儿,宫女进宫都要经过司仪局和内务府的选拔,一般来说瘸腿的婢子万万是过不了这一关的,那便只能是进宫之后被罚,结果瘸了腿的宫人,这能是谁呢? 第056章 错认 沉吟许久, 玉瑾方才开口道,“回娘娘,皇上登基时已经外放了一批宫女出宫, 先前身体有疾的宫女应当都在其中了, 这个瘸腿的宫女便只可能是近一年来受罚过的宫女。但若当真身体落下病症,各宫主子大多都会报给内务府打发到浣衣局去了。但是也说不准会有个别仍在主子身边服侍, 婢子失职, 如今确实不知宫中有哪些瘸腿的宫人。 “不, 不是浣衣局的人,奴才虽然没有看清长相,但浣衣局的衣服一向都是陈旧的灰色,当时那个小宫女穿的是乃是绿色的衣服。”跪着的内务府的宫人抬眼瞟了一眼玉瑾, 肯定道。此刻, 他们只想赶紧抓住这个黑心肝的, 来洗脱自己身上的污水, 有什么线索都一股脑的说出来了。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 这目标便更难寻了, 宫人们虽说都登记在册子上, 但是向来只管人命, 谁会关注一个下人受了责罚呢,看来免不了还是要搜查各宫中受过腿伤的人了,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事情便闹的大了, 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人猜忌。 第101章 “去查。”元景年神色不变, 开口冷冷道。 刘亓即刻应了, 转身带着人就要去宫中搜查, 此时却被一声细弱的声音叫停了脚步,原是方才人醒了, 被婢女扶着从从内室走出来。“禀告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听见宫人提到瘸腿的宫女,忽然想到似乎先前住在拾翠殿的时候有见过一个走路有些跛的宫女,不知是不是要寻之人。” 方才人脸色惨白,比上午沈骊珠来见她时更显得虚弱,眼神中写满了后怕和惊恐,她说完后轻咳两声,恭敬地给众人行了礼。 她方才醒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内务府宫人的话,立刻便想到了先前在淑妃宫里见过的一个小宫女,再想到在这宫中想治她于死地便只有淑妃了,便再也站不住脚,急着想趁这个时候在皇上面前揭发淑妃的真面目。 见方才人出来,皇后站起身,示意身边的玉瑾将方才人扶起来坐下,声音都柔和了几分,“方才人身体未愈,这里自有皇上和本宫为你作主,你不妨先去休息便是。淑妃性子良善,身边的婢女还有个身患哑症的,若是她再收留个瘸了腿的宫女倒也不算是奇事。” 这倒并非是皇后和淑妃关系好,特意为她辩解,而是这些年淑妃一向对宫人宽容,平日里若是被宫人们冲撞了,她也未曾有责罚过半分,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故而此时下意识便说了这样的话。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臣妾实在害怕,若非昭婕妤发现的及时,恐怕臣妾都无福再见到娘娘。臣妾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对臣妾下这般毒手,否则当真是寝食难安了。臣妾也并非有意攀咬淑妃娘娘,不过,先前确实在拾翠殿确实见过与这奴才口中描述的相似之人。”方才人无力地靠在座椅上,说着,双眼中留下两行清泪,让人忍不住从心中生出同情和怜惜之意。 皇后此时也不觉得方才人多事了,只觉得她着实运道不好,让人可怜,声音不自觉又轻了些,安慰道,“你放心,此次绝不会让背后之人逃脱。本宫这就去让人将淑妃宫中的此人带过来一辨便知。” 方才人又诚恳地道了谢,垂眸掩下心中的暗恨。 淑妃在外面倒是表现得亲和,但实则脾气古怪,掌控欲极强,无论宫人们暗中受到什么折磨,都不会开口放人,对外还博得一个念旧情的名声。底下宫人们对她惧怕万分,却不敢对旁人多说一句,生怕惹来更大的麻烦。 但此番无论这个宫女是否承认,人证物证俱在,也不怕她不认。此刻,她已经在心中认定此次必定是淑妃对她动手了,她不能在躲在别人身后了,一定要给自己,给沁芳讨个公道。 沈骊珠坐在一旁,看着刘亓听从皇后的吩咐准备去拾翠殿要人,心中总觉的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淑妃心思缜密,当真会用一个瘸了腿的宫女给人留下这么大的把柄么?再者,此时若是淑妃亲自所为,丽修仪在其中又做了什么呢?她心中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觉得有些不安。 钟粹宫离拾翠殿还有些距离,正当众人准备等些时候的时候,便看见方才刚出殿的刘亓又回来了,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方才提到的淑妃,只是她此时发丝略微有些凌乱,步伐虚浮,似也是受了些惊吓的模样,她身后还跟着皇后派出去的宫人和一个御医。 淑妃一进到殿内,不等众人反应,便跪倒在地开口哽咽道,“求皇上给臣妾和大皇子作主。臣妾不知是做错了什么,竟然有人在臣妾宫中投毒,若不是臣妾顾念着大皇子年幼,闻不得这些浓郁味道,如今恐怕是......只臣妾一人倒也无妨,但大皇子本就身子不好,若真的受了奸人所害,臣妾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元景年看着在地上哭诉的淑妃,脸色更黑了些,示意让人将淑妃扶起来,看向殿内的刘亓,“怎么回事?” 刘亓听见皇上的语气,手心微紧,往前两步开口同皇上解释,“回皇上,奴才方才正在去拾翠殿的路上,便见到了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派去的宫人、御医正往这边走过来,一问才知,原来淑妃娘娘宫中的蘅芜香中也被人掺了红颜。奴才便让底下的人去拿那个宫女,自己先引着淑妃娘娘和御医来禀报了。” “放肆,朕倒是要看看一份香料想害了多少人?”元景年气极,只觉得后宫果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在他还是皇子时,便看着后宫这些女人为了先皇的宠爱和自己的地位无所不用其极,因而他即位后便不大爱往后宫走,这些琐事一一都交由了皇后处置,没想到竟还是这般风波不断。 “皇上恕罪,是臣妾管理后宫不善,辜负了皇上的信任。”皇后起身告罪,其余几个妃嫔也不敢出声,个个站起了身。 元景年看向眸色低垂的皇后,情绪稍稍平稳了些。 如今宫中诸事繁琐,处处都需要皇后把控大局,此番又在万寿节之前,一时疏漏也是正常。只是皇后身子也不好,或许也需要安排几个妥帖的人协理宫事了,他脑子中闪过这个念头,随之还是压了下来。 他抬了抬手,让皇后起身坐下,“除了方才人和淑妃,宫中还有何处查到有毒的蘅芜香?” 御医开口道,“回禀皇上,各宫中的蘅香,微臣都检查过了,只有淑妃娘娘和方才人宫中有异。” “或许她是自导自演呢,她宫中的宫女先害了我,再在宫中故意把自己的蘅芜香也换了?”方才人忍不住出声道,言辞出人意料的让人觉得尖锐。 第102章 似乎是不明白为何方才人说出这般话,淑妃一脸震惊地看着斜下方的方才人,“方妹妹何出此言,可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眼见方才人有些过激了,沈骊珠连忙伸手将方才人按住,开口解释道瘸腿宫女一事,面露歉意道,“方才人身体有损,一时查找背后凶手心切,一时失了分寸,望淑妃娘娘见谅。” 淑妃善解人意地一笑,没有介意方才人对她的不敬,开口解释道,“原是这般。方妹妹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我自然能体会方妹妹的心情。但此事确实与本宫宫中的宫女无关,她身体有碍,本宫怜她出行不便,向来都是让她在殿内做些简单的洒扫事情,从未指派她做需要出宫的活计。方妹妹若是不信,尽管将人唤来,给内务府这几个人辨认一番便是。” 话音未落,殿门外便传来声响,原来是拾翠殿的那个宫女被带了进来。 “瞧瞧,你们撞见是不是这个宫女?”刘亓朝跪在一边的内务府的奴才示意,让他们看看。 两个奴才围着这个宫女转了两圈,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皆脸色有些迟疑,二人小声的说了几句,这才看向皇上,“回皇上,似乎不大像。奴才记得当时撞过来的那个小宫女是个瓜子脸,不像这个是个圆脸啊。” “你们可看清楚了?方才不还说没看清面相么。”叶婕妤看了看方才人脸色,又重新问了一句。 两个人额头冒了不少汗,又让这个宫女走了两步,然后肯定道,“不是她,奴才记得那个宫女是左腿瘸了,不是右腿。” “你方才怎么不说清楚?莫不是在故意混淆真相?”方才人抽出被沈骊珠握住的手,气急道。 “奴才,奴才不敢,奴才方才一时紧张,这才忘了说,现在看到人,这才想起来,求才人恕罪。”两个奴才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认真道。 “这些奴才向来胆子小,一时说错了倒也是正常。方妹妹可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为何一口咬定就是本宫所为呢?若是先前本宫慢待了方妹妹,不妨明说,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好。毕竟此番,本宫与方妹妹皆是受了这无妄之灾啊。”淑妃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让人不免觉得方才话语有些咄咄逼人,过分了些。 “你!”方才人忍不住有些想把先前的事说出口,揭穿淑妃的真面母,但瞧见旁边坐着的昭婕妤和叶婕妤劝阻的眼神,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闭了闭眼,开口道,“是臣妾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淑妃娘娘宽宏大量,原谅臣妾一时无心之言。” 第057章 迷思 “好了, 方才人一时情急想快些找到背后主使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既然并非淑妃宫中宫女所为,那便重新再找就是, 不过多费些时间罢了。只是后日便是万寿节, 皇上,搜查宫人一事是否容后再提?”皇后出声给二人解围, 转而有些愧疚地看了方才人一眼缓缓道。 方才听见皇上下旨要搜查后宫, 她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妥, 万寿节宾客混杂,难免此时何方的人手都盯着皇宫里的动静。此番下毒一事先前只牵扯到身份不算贵重的方才人还无妨,但若是还牵扯到了现如今唯一的皇子和淑妃,性质便不同了, 若当真查出什么丑闻, 恐怕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不如等到皇上生辰之后, 再说此事也无妨, 毕竟此番将各宫中的香都收了上来, 动手的人必然会有所忌惮, 不会再轻举妄动。 她只是有些奇怪, 宫中谁会想着要同时害了方才人和淑妃呢?方才人今日也不知是和淑妃发生了什么事情,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的, 好似认定了淑妃做了什么?这些时日她被万寿节一事整得头昏脑涨的, 心底又压着当年的旧案, 此刻也不可自抑地觉得有些疲惫了。 听见皇后的话, 元景年没有做声, 转动了几圈手上的扳指,半晌, 冷声道,“查!两日内,朕要知道结果,另外,红颜的来源务必给朕查个清楚。此事便交给就刘亓暗中查探,不得外传。” “是,臣妾遵旨。” “是,奴才遵旨。”刘亓对皇上的抉择没有丝毫意外,皇上自小就是个容不下脏污的性子,此番涉及到红颜,便更不会纵容了。 皇上既然如此说了,皇后便也没再开口,总归这事儿是皇上自己接过去了,她也当真是没精力在这个关口再考虑这些了。 安排完,元景年扫了殿内的人一眼,也没了再说话的兴致,带着御前的人就走了,只在走到沈骊珠跟前时顿了顿,让她好好陪陪着叶婕妤便是,今日便先不去长乐宫了。 沈骊珠点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今日,从文琪说蘅芜香有异到现在的草草收场,她一直精神紧绷着,也想单独和表姐说几句话,只是今日在皇上面前实在有些失礼了。 待皇上和刘亓带着殿内的内务府的人离开之后,皇后略微吩咐了宫人好好照顾方才人几句,便回坤宁宫去了。 “此番还要多谢方妹妹,若不是方妹妹,本宫还不知宫里藏了如此要人命的东西。本宫回去定会好生为方妹妹祈福身子康健,可莫要因为中毒再胡言乱语了。”淑妃从座位上起身,嘴里说着感激的话,神色却淡淡的,扫了几人一眼,便缓缓走了出去,不见刚来殿内时的慌张无助。 第103章 沈骊珠三人没有说话,俯身行了礼,待淑妃走后这才让殿内的人退下,一同进了方才人的内室,里面蘅芜香的味道已经消散干净了,只留下了一股中药味。 “方妹妹可还好?”这时,沈骊珠才真正和方才人说上几句话,来的路上,文琪和她小声说过,李御医为免方才人情绪过激,影响治疗,故而吩咐她们先瞒下了方才人之后难以有孕一事。在宫中,除了家世,恩宠,便只有子嗣能依靠了,方才人家世不显,恩宠也一般,如今更是绝了子嗣,她心里不免愧疚没能及时发现。 “沈姐姐不必担心我,还好沈姐姐发现的及时,帮我请了李御医,不然,我恐怕此番早就没命了。”方才人知沈骊珠是一心为着她好,此刻心里也只剩下感激。 “我知你委屈,想揭露淑妃的真面目,可现在绝不是好时候,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今日淑妃显然是有了准备,想了法子将自己置身事外,你再同皇上说之前的事情,恐怕皇上和皇后只会觉得你是受了刺激,胡乱说话。”沈骊珠伸手拉住方才人,柔声道。 “正是,淑妃所为总归会自食恶果,但我们万不可自己乱了分寸。”叶婕妤在一旁接着道。 “沈姐姐,叶姐姐,这些我都明白,可我真的害怕,再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淑妃如今有权有势又有皇子,想要让我无声无息的死在宫里轻而易举,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忍了许久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方才人这时才真正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身子抖的都有些站不稳。 “抱歉,是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方妹妹别怕,此次是我们没有防备,下回定不会让她轻易得手了。”沈骊珠搂住方才人,让她在自己怀中抒发自己的情绪。 待方才人哭过一场过后,沈骊珠才缓缓开口道,“今日这事实在是有些蹊跷,若是淑妃所为,她何必用个这般容易暴露身份的婢子做此事?可若不是她所为,她也来的太巧了些,偏偏她宫里也被人查出了掺了红颜的蘅芜香?”她今日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出来。 “沈姐姐说的不错,此时想来,淑妃性子谨慎,怎么会用一个瘸了腿的宫女?难道当真不是她,不,除了她,还会谁会对我动手,一定是她!”方才人喃喃道,但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或者是淑妃指使丽修仪所为?但丽修仪为何又将淑妃牵扯其中呢?这也说不通啊。”沈骊珠此时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罢了,此事皇上既然已经插手了,必然能有个结果出来。”叶婕妤听完沈骊珠的话也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但看着二人紧锁的眉头,还是出声宽慰道。 沈骊珠点点头道,“表姐说的对,若真是淑妃或是丽修仪所为,皇上想必也不会包庇她二人。” 见沈骊珠语气肯定,叶婕妤笑了笑,“你如今倒是对皇上很是信任。” 本是无心之言,沈骊珠却心中微微一动,是吗?她向来不会依赖他人,自己也常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丢了分寸,可她今日在皇上面前的一举一动分明像是将其当做自己亲近之人,连向来能够掩饰的不露声色的情绪也表现的如此直白。 “好了,你便先回去吧,今日你也累了。方才人这里有我先照看着,你放心就是。”叶婕妤看沈骊珠若有所思的模样,没再多说,只出言让她先回去休息。 一旁的方才人也开口劝到。 沈骊珠安慰了方才人两句,又说晚些派人给她送些药膳过来,这才离开。 看着沈骊珠走远,叶婕妤收了脸上的笑意,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眼沉默的坐在榻上的方才人,待手中的茶喝完后,开口道,“珠儿为你费了不少心,无论你之后想做什么,不要牵连她,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方才人闻言一怔,不自觉的用牙齿咬上自己的嘴唇,“是,我,我必不会连累沈姐姐的。” “那就好。”叶婕妤将茶盏放到桌案上,起身走了出去。 长春宫。 “娘娘,今日皇上带人去了钟粹宫,还有淑妃也去了,不过似乎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来。”怡佳给躺在床上的丽修仪递上今日的汤药,低声道。 “咳咳。”丽修仪接过汤药,一口灌了进去,不小心喝急了有些呛到。怡佳赶紧接过了药碗,将干净的帕子递给主子。 丽修仪捏着帕子随意擦了擦便递给了怡佳,有气无力道,“不必管她们了,随她们去吧,该做的我都按她说的做了,我也不想再掺合了。父亲,兄长那边现在消息怎么样了。” “听说大都护他们被关在了大理寺,等着会审,不过朝中还是有人为大都护说话的,无论如何,都护这些年也将边关守得很好,就算是,也应该保下一条性命才是,左仆射也说还需要从长计议。”怡佳将大多数朝臣顺从皇上心思主张处死张氏的话隐瞒了下来,只想给主子一些宽慰,主子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她心底总觉得张氏若是去了,主子也活不下去了。 “唔,你拿着剩余的钱打点打点趁着后日万寿节,你趁乱将绿莲送出宫去吧,若是有机会你便跟着一起出去吧。”丽修仪说完,不再看怡佳,侧躺着闭上了眼睛。 第104章 “娘娘!”怡佳心头大恸,“婢子不走,婢子从小便跟着娘娘,娘娘别不要我……”但无论她说了什么,丽修仪都无动于衷。 旁人都说娘娘嚣张跋扈,她知晓就连长春宫的宫人也对娘娘心有怨言,但她却知道娘娘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只是自小父兄宠着,还有皇后在一边为她周旋,故而脾性大了些。 无论如何,娘娘对她恩重如山是不争的事实。上回家里母亲生病,她急得没法子,让人寄了积蓄回去,结果没过多久便收到了嫂子寄回来的信,说是娘娘给母亲请了大夫,没要钱,还留下了好些珍贵的药材。她哭着去向娘娘道谢,娘娘还是一副没做过什么的高傲样子,她心里清楚,娘娘一直是对她很好的,所以,无论娘娘最后要做什么选择,她早就下定决心了,一定会服侍她到最后。 见丽修仪没应声,怡佳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又低声说了句,“娘娘,您放心,婢子会想法子把绿莲送走的,但是婢子绝对不会离开主子半步,除非您亲口说不要婢子了。” 说完,没再等丽修仪回应什么,怡佳拿着丽修仪喝完药的空碗转身出了内室。 第058章 询问 “大皇子还在哭闹么?”淑妃回到拾翠殿, 便听见侧殿中传来哭闹声和来回的脚步声,显出了一副不耐的神色。 身后的静鸢为难道,“可能是大皇子身子弱, 几个乳母喂奶时常不愿意喝, 又哭闹不止,婢子请了御医, 御医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只能哄着让大皇子吃奶, 熬过这阵子恐怕就能好些了。” “真是和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母一个样子,整日吵闹,本宫这些时日真是受够了,让乳母和嬷嬷抱远些, 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 本宫不想再听见他哭闹了。”自从大皇子接进宫, 淑妃只觉得吵闹, 这时才发觉养个孩子并不似初时想的那般容易。 “是, 是, 婢子这就吩咐下去。”大皇子身份贵重, 服侍的宫人尽管已经是费尽心力了, 却不知为何总是哄不好孩子,但主子发了话, 静鸢也只好再去同教养嬷嬷一起想想办法。 “东西都处理干净了么?”淑妃皱皱眉, 开口问道。 “回娘娘, 宫中先前没来及处理的剩下的红颜都让婢子放进蘅芜香中, 今日都被皇后娘娘的人收走了, 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说起来,静鸢今日当真是有些后怕, 按照先前的谋划,放进方才人香中的红颜分量不多,应当不会才几日便显露出端倪,故而她便没急着将宫中的红颜全部处理完。 谁知今日皇后动作这般快,让人带着御医进宫搜查,幸好主子急中生智,想法子拖延了一阵让她将东西也掺到香里才糊弄过去,如今主子成了受害者,倒也一举两得,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本宫不希望今日之事再发生第二次,此事了了去领罚罢。”淑妃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将人打发了下去。 静鸢身子一颤,艰难地应了一声,“是,娘娘。”说完,低着头退出了殿内。 “本宫还真是有些看走眼了了,丽修仪还有这脑子,不过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这样便能瞒下本宫么,可惜看走了眼,本宫如今倒真是有些可怜她了。”淑妃扫了一眼还在殿中的静思,冷笑道,”连自己的狗都看不好的人活着还能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 殿内只剩下了淑妃和她,静思垂着头,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两日想法子将那个宫女给除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只有死人和哑巴的嘴是可信的,丽姐姐可真该感谢本宫啊,帮她除了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也让她该看清自己的无能了。”淑妃勾了勾唇角,转身走近了内室。 仿佛这只是一句平常的话,并未在言语间便定了一个人的生死,静思漠然地听完淑妃的话,又无声地跟上了淑妃的步伐。 长乐宫里,沈骊珠从钟粹殿回来之后便在榻上歇息一会儿,再次醒来之后已是入暮时分。 “主子,您醒了,婢子将晚膳端上来。”文岚察觉到屋内的动静,从门外走进来,将沈骊珠扶起来。 “我今日也没什么胃口,上些小菜即可。”沈骊珠颔首,轻声道。 睡了一觉醒来,沈骊珠也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此时在桌上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才察觉到当时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来,比如方才人今日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出现的时机,恰好指认的宫女,听说淑妃宫中香也有问题时的情绪异常,以及今日表姐表露出的平静...... 如果是她们瞒了她什么事情,可李御医说的话不会作假,倘若方才人是故意这般做的,她又何必冒着对身子这么大损害的风险呢? 罢了,多想无意,倘若当真是方才人做了什么,只要她自己心中有数,她也不好再去多问。若不是自己连累了方才人,她心里的负担也能小些了。 “主子,您给皇上准备的生辰礼物可要婢子给您装起来?”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沈骊珠的思绪,她抬头看向了文瑶手中拿着的香囊,本想着今日要将香囊送给皇上作生辰礼物的,却一时错过了时机。 第105章 她晃了晃神,开口道,“不必,先放着吧,这两日我寻个机会去送给皇上便是。” 想到皇上,她不免又想起来今日皇上听见红颜时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愤怒,难道之前发生过什么旧时与红颜有关? “文瑶,你将文琪叫进来,我有事问她。”沈骊珠想了想,吩咐道。 “主子。”很快,文琪便随着文瑶进了内室,恭敬地给沈骊珠行了礼。 沈骊珠示意其他人先出去,这才开口问道,“文琪,你可知之前宫中还发生过什么与红颜有关的旧事?” 文琪闻言一愣,她入宫时日不算久,她印象里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是和红颜有关的,但既然主子问起,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依据,她思索片刻,开口道, “回主子,婢子先前并没有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事情。” 虽说在意料之中,闻言,沈骊珠不免还是有些失望,但不等她开口,又听见文琪接着道,“不过主子若是想问些旧事,宫里的小顺子和小越子先前是赵太妃的人,入宫时日也久,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小顺子和小越子都是她入宫后宫里分配过来的太监,平日里除了些日常的琐事,沈骊珠并未经常与之相处,毕竟相较起来,她还是更相信自小服侍她的文瑶文岚以及父亲安排进来的文琪。但既然文琪这时提起了这两个人,便是她觉得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二人可还可靠?”沈骊珠还是谨慎地再问了句,毕竟小林子当初做的事情还是让她心里留下了些不安。 “回主子,当初小林子的事情之后,婢子便一直盯着他们,未见他们这一年来与其他宫里的人有过往来,平日里虽然偶尔有些偷懒,不比小高子肯干实事,但也没什么其他心思,还算是安分守己,没做出什么有损主子的事情来。况且如今得皇上看重,进宫久的奴才都知晓自己同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他二人作为宫中的老人也清楚。”文琪将自己的想法同主子说了,便等着主子的吩咐。 “既如此,那便召他们进来问问罢。等等,先让小顺子进来,之后再问小越子。”沈骊珠觉得文琪所言也很有道理,况且一味的什么事情都交给文琪她们做,难免也会让这几个小太监觉得自己不受重用。 “是,主子,婢子这边叫小顺子进来。”文琪听见主子吩咐,便出殿去唤人。 不过多时,沈骊珠便看着小顺子跟着文琪进来,神色间带着些不安。 “奴才拜见主子。”小顺子此时心里确实有些没底,昭婕妤并非是个喜欢给宫人训话的主子,这个时辰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难道说自己是哪里疏忽了惹了主子的眼。 “起来吧。不必这般紧张,本宫不过是想随意和你聊聊罢了。你到长乐宫也快一年了,觉得可有哪里不妥,若是有什么觉得不好的地方,尽快说与本宫便是。”沈骊珠示意小顺子起身,语气温和道。 “回主子,奴才觉得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能服侍主子,是奴才的福气。”小顺子低垂着眼,心中更加忐忑了,不过他说的话倒也是实话。 自家主子如今入宫不到一年便升到了婕妤的位份上,可见皇上盛宠,他平日在宫中办事四处都恭维着,也不敢给他眼色看。虽说如今宫中的要事主子更倚重文琪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但平日里赏赐也都是一视同仁,不曾亏了他们。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没什么很大的志气,当真是觉得当初被分到长乐宫可是走了大运了,只望着主子早日得个小主子,在这宫中便彻底站住脚了。 沈骊珠见他态度诚恳,笑了笑,“噢?你可不要刻意恭维本宫,本宫入宫时日短,难免有些不周的地方。本宫记得你先前是服侍赵太妃的,在宫中也算是有经验的老人了,你觉得与赵太妃比起来本宫如何?” 听到昭婕妤的话,小顺子心一惊,以为是主子对他之前服侍过旁人心中不满,对他有所芥蒂,赶忙跪到了地上,“回主子,奴才不敢妄言,主子对奴才们自然是极好的,虽说奴才之前服侍过赵太妃,但太妃已逝,奴才如今主子便只有主子一人,绝不曾有二心。” 沈骊珠挑了挑眉,给文琪使了个眼色。 “主子不过是问你几句话罢了,你如实回答便是,做这副样子干什么?还以为主子怎么你了似的,还不快起来。”文琪出声道。 小顺子听见文琪出声,主子也依旧一副温和的模样,这才小心翼翼地起了身,低声道,“奴才会错了意,请主子恕罪。” “罢了,本宫也不同你绕弯子了,寻你来确实也是有些旧事要问你,此事你若知道便同本宫讲讲,若是不清楚,也无妨。只是有一条,今日问你的话,等你除了这道门便全当作没有听到的,你可能做到?”沈骊珠微微叹了口气,边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边用余光看着小顺子的反应。 小顺子闻言,连忙恭敬道,“主子尽管问,奴才若知晓定然如实禀告,绝不外传。” 沈骊珠颔首,放下手中的茶水,“你在服侍赵太妃的时候,可曾听说过红颜这种毒?或者说之前宫中是否发生过什么是与其有关的?” 第106章 沈骊珠敏锐地察觉到小顺子在听见红颜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抽,而后一时没有出声,沈骊珠也没有出声催促他,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第059章 遗书 小顺子双手往袖子上抓了抓, 擦了擦手心的汗渍,目光扫了扫内室的几个人,终究下定决心, 屏住呼吸道, “回主子,奴才听说过。” 沈骊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神色变得严肃了些。 “红颜在先帝时期曾被禁止在宫中出现, 这背后是有一番缘由的, 就,就算是如今从先帝时期留下来的老人,恐怕也没有多少清楚的。不过恐怕连先帝和皇上也不知道,当年奴才服侍的赵太妃和懿仁太后暗地里关系是很不错的, 因而阴差阳错, 奴才也知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小顺子缓缓道, 似乎是在回忆当年发生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倒是说呀。”文瑶站在沈骊珠身后, 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是。当年懿仁太后家世不显, 也并不得先帝宠爱, 能有孕实属是上天眷顾。那时恭仁太子还在, 虽先天不足,但却天资聪颖, 先皇和当今太后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命御医院务必要想办法调养好恭仁太子, 因此懿仁太后有孕一事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但不知为何, 懿仁太后自有孕之后性情大变, 易怒易躁,不愿见人。皇上出生后情绪更加不稳定, 时而将皇上捧在手心,时而又对他好似是仇人一般,不过这些事情都被瞒的很好,除了懿仁太后宫里的人可能也就只有赵太妃知晓一二,但那时懿仁太后对赵太妃也时常摆脸色,久而久之,赵太妃也不愿意再同她往来了。” 沈骊珠听的有些揪心,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虽然有些对懿仁太后不敬,但她觉得懿仁太后这症状似乎更像是精神出了些问题。 “这般下去,皇上年岁渐长,虽说身子康健,但在宫中并不得重视,先帝并不常来看他。但就在皇上大约是五岁时,恭仁太子又发了一场大病,御医几乎断言恭仁太子活不过成年。当今太后悲痛之下,也开始起了别的心思,比如想要再抚养一个皇子。当时,宫中皇子也有五六个了,得知这个消息,有些人便起了心思,想要讨好太后。但是太后当时大抵是考虑到其他皇嗣身后的母家权势,因而并没有立即定下。” “那皇上后来?”沈骊珠自然是知晓当年真正交由太后抚养的是当今皇上,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皇上当年年岁已经有些大了,开始记事了,又不怎么得先帝喜欢,因此皇上当年应当并非太后的首选。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关口下,懿仁太后突然病逝了,查出来是有人在内室的蘅芜香中掺了红颜,中毒而亡,但却无人知晓是谁在蘅芜香中动了手。先帝处死了懿仁太后宫中的宫人,未免宫中议论,先帝下令知晓事情的所有人不得外传,宫中再不准出现红颜,只说懿仁太后是正常病逝的。皇上失了生母,顺利成章地便养在了当今太后膝下。” “既然先帝下令不得外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方才一直很安静的文岚忽然开口问道。 方才本来已经镇定不少的小顺子听见文岚的询问,脸色又慌张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才低声道,“因为赵太妃在懿仁太后死后不久突然收到了一封书信,当时正好轮到奴才和小越子守夜,不小心听见赵太妃在收到信之后和送信的人在殿内提到懿仁太后,凋红颜,还有......” “还有什么?” 顶着屋内几人的视线,小顺子吞了口口水,“还有奴才听见赵太妃说懿仁太后实在太狠心了,解脱了......在那之后赵太妃在宫中碰到皇上也会送些东西,照拂几分。” 难道?沈骊珠不愿再去深想这种可能性,她语气有些颤抖道,“皇上当时也同懿仁太后住在一起,为何他身体无恙?” “奴才,奴才也是猜想懿仁太后很少见皇上,或许那些日子皇上没有同懿仁太后住在一起,故而没有受影响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事情,皇上知晓吗?”沉默许久,沈骊珠这才开口道,不等小顺子开口,她又开口道,“不必说了,当本宫没问过罢了。” 小顺子看了主子脸色不好,一时也没再敢多说话。 “好了,你先下去吧,当年的事情,便当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明白?”沈骊珠沉声道。 “是是是,主子放心,奴才这些年一直守口如瓶,谁也没说过,毕竟这话说出去,只会带来麻烦。”听见沈骊珠的话,小顺子赶紧接到。 说完,看文岚在一旁招呼他出去,他便跟着文岚退出了室内,不想刚出门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银袋子,耳边传来文岚的叮嘱,“听清楚了,主子的意思是此事谁也不能说,包括小越子,你可记清楚了。” 将银子揣到兜里,小顺子心下一喜,赶忙又保证了几遍,甚至连咒自己的话都拿出来发誓了,文岚才让他走。 文岚看着小顺子离开,这才进了内室同主子禀报。 “文琪,方才小顺子说的,你再问一遍小越子再同我说。”沈骊珠看向文琪吩咐道。 “是,主子。”不必多说,文琪也知道此事涉及一些旧事,不能出差错,小顺子和小越子的话对照起来便能知晓他们说的是否是实话了。 第107章 文琪没有拖延,向主子行了礼便出去寻小越子去了。 “主子?”一向大大咧咧的文瑶都感觉到主子此时心情十分不好,给主子换了一杯热茶后轻声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担忧。 沈骊珠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要说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年,和她也并无关系,只是不知为何,她此时心中却格外沉重,隐隐有什么刺痛她的感觉。 虽说她让文琪再去问一遍小越子,但方才小顺子的话,她其实已经信了有七八分了。至于方才她为何将问皇上知否知晓此事的话吞了进去,显而易见,皇上既然今日听说红颜时变了脸色,那当年发生的事情恐怕也并非一无所知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今日没有让文琪去查探方才人的情况,若是没有提到红颜就好了,若是过了皇上生辰再揭露此事就好了……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怎么能这样想呢,无论如何方才人是一条性命啊,怎么能为了顾及一个人的心情便能随意舍弃呢?再来一次,恐怕她依旧会同今天一般做。 只是,她如今当真是有些怨怼此番背后指使之人了,无论那人是否知晓皇上这段往事,但红颜这种禁物被故意在皇上生辰前被带入宫中,此人当真是居心不良,罪大恶极! 想到皇上,她心里便隐隐作痛,同样是五六岁的年纪,皇上为何要经历这些呢?她忍不住红了眼圈,若是当初她能陪在皇上身边就好了……她也想要哄哄那个年幼孤独无助的孩子。 没过多久,文琪从殿外进来,看着沈骊珠神色恍惚的模样,顿了顿,还是走到跟前低声道,“主子,婢子单独问了小越子,虽有些细节大抵是因为时间太长了记不清了,但是大体说的和小顺子是一样的。婢子也吩咐了让他不准同外人说。” 听完文琪的话,一时之间,沈骊珠也懒得再去想什么淑妃了,她现在只想寻个办法能让皇上在生辰的时候开心一些。 但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还未等万寿节开宴,长春宫便传来了一个令人始料不及的消息。 一个名唤绿绮的宫女投湖自尽了,在其住所找到了一封遗书和一些红颜花。 遗书里面交代了说自己受了丽修仪的指使故意往蘅芜香中的掺了红颜,本来丽修仪吩咐的是让她在淑妃和昭婕妤的份例中下药,但是她一时慌张,将原本应该掺到昭婕妤香中的红颜放进了方才人的香中。 事情败露之后,她受到丽修仪责罚,心中又惶恐难安,于是选择自尽,死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都写到了遗书当中。 至于丽修仪为何要对其淑妃和昭婕妤动手,据说是因为她嫉恨年初升位时她没有升位份,被这两个人抢了风头,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什么?这也太离谱了些,如今张氏已是未在旦夕,她这般做能有什么好处?再者这宫女自尽还特意留了罪证在长春宫,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阴谋啊。”听说消息的沈骊珠顿时觉得万分离谱,难以置信。 “主子说的是,但是皇上已经派人让两个内务府送蘅芜香的奴才去辨认过了,说那日撞上他们的小宫女就是她,绝对没有认错。”文岚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主子,此时让人觉得疑点众多,但偏偏又每一件事情都对上了,据说那封遗书就是绿绮平日的字迹,而那日长春宫中也有其他人证明那个时间,绿绮确实出去了不在长春宫内。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仿佛就是有人精心算计过一般,淑妃?淑妃什么反应?”沈骊珠很快便反应过来。 “听说淑妃听说此事后大受打击,当时便晕过去了,醒过来之后便要求见丽修仪一面。” “皇后答应了?”沈骊珠眉间轻蹙,开口问道。 文岚点点头,“皇后娘娘忙着明日万寿节的宴席,没空此时去处理丽修仪这件事情,便让人守着长春宫,先将丽修仪给禁足在长春宫了。听了淑妃的要求,随手便让她去了。” “看来此事要成定局了,淑妃还真是选的一个好时候。”沈骊珠闭了闭眼,心中已经明了此事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但无论如何,丽修仪在其中恐怕也算不上是无辜。 第060章 邀约 与之前只是监视不同, 皇后已经下令拘押长春宫的宫人,外面皆派了侍卫守着,只留下了怡佳一人伺候病重的丽修仪。 怡佳站在殿内, 脸上此刻浮现出茫然的神色, 她不明白为何绿绮会自尽,又留下这样的遗书。 绿绮虽不似她一般自小便陪在主子身边, 但也是从三皇子府开始就被分来伺候主子的, 主子待她也难得有几分信任。故而此次她主动请缨帮主子做此事, 主子也承诺了事成之后会为她想法子将她送出宫去,带着银子好生在宫外有个好归宿。 如今大都护和主子这般情形,虽说皇上并非是个不念旧情的人,但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恐怕主子以后在这宫中难有立足之地了, 这样想来主子给绿绮的安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 为什么她会受人指使背叛主子呢?没错, 是背叛, 怡佳几乎可以肯定那封遗书是绿绮亲笔写的, 一字一句皆是她平日的口吻, 绝非旁人逼迫。 第108章 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怡佳定了定心,目光看了看在榻上昏睡的主子, 独自迎了上去, 无论如何, 主子身边还有她, 在事情落定之前, 她绝不能让旁人再打扰到主子。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她便看着淑妃带着她的侍女进来了。她走上前拦住这几人, “婢子见过淑妃娘娘,娘娘已经睡下了,此时不便接待外客,请淑妃娘娘先回吧。” 淑妃扫了她一眼,没有回她的话,径直便往内室走。 怡佳一怔,赶忙又跑到淑妃前面拦住她的脚步,虽脸色带着苍白,但仍旧目光坚定道,“请淑妃娘娘不要打扰主子了。” 静鸢从淑妃身后走出来,没等淑妃吩咐,便将怡佳扯到一旁,“好大的胆子,娘娘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让开。” 淑妃这才脚步顿了顿,深深看了怡佳一眼,“难得丽修仪身边还有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惜了。本宫可是奉命前来看看丽修仪,来讨要个说法。” 怡佳甩开静鸢拉住她的手,急切道,“淑妃娘娘,这红颜花可是......” “咳咳,你还来做什么?难道是怕我同皇上说此事都是你要挟我做的么?”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内室中传出,打断了怡佳的话。 怡佳看见主子出来,脸上带着焦色,赶忙小步跑过去将主子扶到软椅上。 “丽姐姐在说什么胡话?分明是你嫉恨在心,想要谋害我不是么?你可别忘了,虽说安北大都护与你张氏几十口人已经都安稳到了京城,不过皇上如今可还没有定罪呢。”淑妃幽幽道。 “笑话,本宫父亲如何还轮不到你置喙,你以为本宫还会像个傻子一般任你愚弄么?绿绮是你的手段吧,若是皇上知道一向良善的淑妃背地里如此手段狠辣,你以为他还会将大皇子交由你抚养么?”丽修仪挺直着身子昂着头,直勾勾地看向淑妃。 不想淑妃竟然轻笑几声,“这么多年,妹妹才知晓丽姐姐离了皇后还有这般脑子,倒真是让妹妹惊喜。若非绿绮告诉本宫,本宫当真还会中了你和方才人的计,惹得一身麻烦,倒不知丽姐姐竟看得上方才人这种懦弱无能之人。”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丽修仪收回视线,漠然道。 “都到如今了,丽姐姐不肯说,妹妹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说起来姐姐的好婢女绿绮还真是给本宫送了好大一份礼。本宫原先可不知姐姐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妙人,宁愿投靠一个外人,都要致你于死地。 她可是口口声声地向本宫哭诉这些年服侍姐姐可是受了大委屈,动则被罚被骂,还因为围场上的几鞭子落下旧伤,每到阴雨天便双腿疼痛不已,本宫怜她可怜,便给了她一条出路,不再受病痛折磨,姐姐觉得本宫处置的可好?” 怡佳从淑妃提及方才人和主子的计谋之时,便有些茫然,此时听见绿绮的背叛之举更是觉得痛心,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平日里竟然未曾发现过,主子又为何瞒着她要同方才人联手呢。 见丽修仪坐在榻上神色不明,没有做声,淑妃笑了笑,“罢了,本宫也不打扰丽姐姐这最后的安稳日子了。念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本宫会让父亲为姐姐的家眷多求求情的,想必丽姐姐不会再辜负妹妹我了。” 说完,淑妃看了一眼丽修仪,转身走了出去,殿内又恢复了寻常的死寂。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怡佳急忙轻拍主子瘦削的后背,给主子递上手边的有些粗劣的茶水。 丽修仪推开怡佳的手,掏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帕子上丝丝点点的血迹,她脸上竟勾起了浅浅的笑,语气显得温和了起来,“说吧,你想问本宫什么?” 殿内只有主子和她二人,怡佳自然清楚主子是在同她说话,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小声道,“淑妃方才说,娘娘和方才人......” “你想想问本宫为什么没听淑妃的,反而和方才人联手么?哼,她二人也配让本宫费心思?就算本宫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会沦落到听她指使。本宫不过是提前告诉了若不是那个背叛本宫的贱婢,便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不是么,又与本宫何干?”丽修仪冷声道。 “可娘娘为何不同婢子说,若是婢子,必不会让娘娘......” “傻怡佳,我自然知晓你的忠心。但是无论怎样,如今对于张氏而言,能够保下性命便已是最好的结局了。你自小跟着我,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好事,你放心,本宫会告诉皇后此事你一无所知,想法子让她放你出宫的。”丽修仪伸手过去,摸了摸怡佳的脸,眼底流露出几分遗憾。 “娘娘,婢子,婢子不出宫,无论如何,婢子会陪着娘娘一起。”怡佳愣住,双眼红红地看着丽修仪。 “这是命令,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丽修仪避开她的视线,开口道,“明日便是万寿节了,想来这两日也没人过来了。本宫累了,你下去吧。” 淑妃从长春宫出来,先去坤宁宫给皇后谢了恩,这才回了拾翠殿。 “娘娘,若是丽修仪当真同皇上和皇后告状,咱们要怎么应对才好?”静鸢小声问道,丽修仪今日的态度难免让她心中不安。 “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此事证据确凿,况且以她的性子只会觉得自己技不如人,背后告状的事情她向来是不屑做的,本宫有时候倒也真有些羡慕她的肆意。”淑妃脸上没有嘲讽丽修仪之后的快意,反而感觉有几分怅然。 第109章 御书房。 刘亓向皇上禀报了今日长春宫宫女自尽一事以及皇后对丽修仪的处置,等候皇上吩咐。 “此事暂且先按照皇后的吩咐处置便是。”元景年批着手上的折子,头也未抬,“你只需要将红颜是从哪儿来的查清楚告诉朕便可。” 刘亓应了一声,心中泛难,原以为找到下药的宫女,便能问出红颜的来处,谁知这宫女是找到了,但却是个死人,长春宫的其他人都矢口否认之前有接触过红颜,倒是一下子让人摸不到究竟,只能等着皇后娘娘审问了丽修仪,看是否能有什么线索了。 “怎么,还不快下去查?”元景年见刘亓还站在原处,开口问道。 听见皇上催促,刘亓顿了顿,心中思量一二,开口道,“奴才还有一事向皇上禀报。今日长乐宫昭婕妤的侍女前来寻奴才问了皇上今日是否有空,说皇上若是有空,不妨到长乐宫坐坐?” 说起来,刘亓今日听到文岚所言时,当真还有些惊讶,往常昭婕妤便不大爱往御前来,仅有的几次也只是奉命伴驾,从未说无事前来请皇上去长乐宫的。毕竟皇上这性子,一向不耐烦嫔妃邀宠,这般行径只会白白惹了皇上厌烦,想来昭婕妤这般聪慧也是对此心知肚明。 故而今日听文岚提及时,他也犹豫了许久,并未一口答应。但他倒是觉得若是旁人,皇上定不会答应,但若是昭婕妤,或许皇上当真会应允了她也未曾可知,不过是问一句罢了,倒也是无妨。 元景年听见刘亓的话,放下折子,面上倒也有了些兴味,“噢?你确定是昭婕妤?不是旁人。” “回皇上,奴才看的真真的,确实是昭婕妤身边的侍女文岚。” 元景年眉梢扬了扬,嘴角勾出不明显的弧度,“既然昭婕妤诚心邀请,朕反正今日无事,走一趟倒也无妨。你派人去告诉昭婕妤,朕晚上去看她。”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办。”刘亓垂首应道,对皇上的说辞觉出几分好笑,明日便是万寿节了,皇上这半个月都忙的离不开身,召见各国使臣和各属地的官员,怎么可能有无事的时候,果然如他所料,昭婕妤俨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同。 元景年确实为准备明日的事情忙的脱不开身,直到晚上戌时末才想起来应了去寻沈骊珠的事情,带着刘亓往长乐宫走。 长乐宫里,与往常早早熄了灯不同,此刻还是灯火通明。 沈骊珠在内室候着皇上,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又让文瑶上了一杯醒神茶。 “主子,这么晚了,皇上是不是有事不来了,主子还候着么?”文瑶将茶递给主子,小声道。 “皇上既然应了,未让御前的人过来,想来还是回来的。这两日,皇上忙的很,先等等罢。”沈骊珠喝了口茶,苦涩的味道让她清醒了几分。 第061章 生辰 又等了好一会儿, 沈骊珠忍不住用手撑着头打起了瞌睡,心中又记挂着还要等皇上,时不时又勉强将眼睛睁开瞧上一眼, 显得格外辛苦。 元景年走进殿内看见的便是一副欲睡未睡的可怜样子, 心中不由得一软,抬步朝她走过去。 正巧, 沈骊珠觉得手有些酸了, 想要换个姿势, 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皇上正走到了她面前,便准备起身给皇上请安,“嗯?皇上,您来了, 臣妾怎么没听见。” 许是实在是困了, 女子的眼睛带着朦胧的水意, 开口的声音也显得格外软糯, 元景年伸手摸了摸沈骊珠白皙中略带了些红晕的脸颊, 略带了些许歉意, “是朕忘了时辰, 让卿卿久等了。” 沈骊珠轻轻摇头,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皇上事务繁忙, 是臣妾任性打扰了。” 说完, 她眉目间又带着些许忐忑试探道, “皇上可用膳了?” 元景年心中一动, 这个时辰了,刘亓自不会让他饿着, 早先已经提前用了些膳食,不过他看着女子脸上隐隐带着的几分期待,开口却是,“还未曾。” 沈骊珠眼睛一亮,带着几分忽视不去的喜色,“那陛下稍等,臣妾这就去将吃食拿上来。”说完,不能元景年点头,便带着几分急切地带着侍女下去了。 看女子这般模样,元景年心中已有猜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案上的茶水,抿了两口,也不催促,便这般安心等着沈骊珠回来,只有嘴角泄露了心中的一丝喜悦。 约么着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沈骊珠才从殿外提着一个并不大的食盒走进来,步子放的很慢,似是生怕将手上的东西摔倒地上。 将食盒稳稳地放到桌案上,沈骊珠这才朝皇上走过去,忍着羞涩主动牵起他的手朝着桌子走过去,“请皇上去用膳。” 元景年笑着伸手握住女子柔软温凉的手,配合地跟着她的步伐走过去,落座。 此时,沈骊珠才伸手打开食盒,将食盒中的一个映有寿桃模样的白瓷碗双手拿出,许是还有些烫,沈骊珠放下时手不自觉的微颤了一下,但仍是稳稳地放到了皇上身前,才抽手蜷缩了一下,“皇上尝尝看,可能入口?” 元景年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汤碗,是一碗长寿面,青绿色的葱花洒在细长的面条上,滚烫的汤汁还泛着热气。 第110章 刘亓站在皇上身后,看到皇上面前的长寿面,脸色微变,正准备往前走两步,便看着皇上伸手拿起了筷子,眼睛瞪得圆了几分,又克制着垂下眸。 沈骊珠坐到皇上身侧,不自觉的咬上了自己的嘴唇,略带着紧张地看着他用筷子夹起碗中的一根面条,吹了吹将起放进口中,而后紧盯着他吃过之后的表情。 面条入口,元景年便察觉到有些咸了,似乎有部分面条还有些硬,但他还是自然的咽了下去,眸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看向一旁的沈骊珠,“这可是卿卿亲手所做?朕许久没吃过这般合胃口的长寿面了,还是卿卿明朕心意。” 看见皇上脸上的笑容,又接连吃了不少,沈骊珠缓缓松了一口气,笑道,“今日有些匆忙,又是第一次做,臣妾还担心味道有些不妥。” 元景年将碗中最后一口面吃完,不动声色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清了清嗓子道,“怎会?卿卿的手艺比之御膳房更佳,朕有此口福实属大幸。” 沈骊珠眼波流转,睨了他一眼,“皇上又在笑话臣妾。”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臣妾生辰时,母亲总会亲手为臣妾做一碗长寿面,臣妾总觉得生辰时的长寿面与平日吃的都不一样,滋味总是更好些。明日便是皇上生辰,臣妾便想着能够亲手给皇上做一碗长寿面,愿皇上幸福安康,平安顺遂。” 元景年伸手环住沈骊珠的纤腰,看着她的脸,那双清亮的眸子中此刻只映照着他一人,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凑近她,在她额头留下了轻轻一吻。 “卿卿有此心意,朕便觉得心满意足了。”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元景年笑了笑,“朕小的时候,也曾在生辰吃过一次长寿面,不过后来她就走了,想来她那时也是想和朕告别吧,后来朕便不再吃长寿面了。” 沈骊珠一愣,张口想说些什么,便看着皇上接着温声道,“不过卿卿的长寿面,却让朕有些尝的不够,明年生辰卿卿还愿意为朕做么?” 她心头一酸,突然明白皇上口中的人是谁了,懿仁皇后当年便是在皇上生辰次月仙逝的,她眼圈不自觉的便红了,开口有些哽咽,“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愿意年年都为皇上做。” 元景年看着眼前女子眼中的隐约的泪意,摸了摸她的眼角,勾起唇角,“这是怎么了?傻姑娘。” 沈骊珠知晓皇上不愿提及往事,此时收敛心中的酸涩,故作娇嗔道,“臣妾才不傻呢。” “卿卿说的是,卿卿自然是心灵手巧的。除了这碗长寿面,卿卿可是还给朕准备了其他生辰礼物?”元景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余光不自觉的朝沈骊珠平日藏东西的榻边扫了一眼。 沈骊珠红唇微启,面上露出几分疑问的神色,“皇上怎么知道?” 元景年清咳一声,避开沈骊珠的视线,总不能说是他之前趁着沈骊珠早上熟睡之时,偷偷翻看过吧,“自然是朕与卿卿心灵相通了。” 沈骊珠不大相信的看他一眼,又才朝身后的文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东西拿过来。 随后,她接过文瑶手中的盒子,从盒子中拿起一个带着兰花清香的明黄色香囊递给皇上。 元景年从她手中拿起来,香囊上用金丝绣着金龙祥云,虽说比不上宫中司服局中绣工的手艺,但也可看出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番,察觉到一处时,突然笑道,“这香囊精巧可爱,不过朕倒是觉得这一颗明珠是其中点睛之笔,朕很是喜欢。” 听到皇上的话,沈骊珠耳垂微红,这明珠只有一颗,正被缝制在金龙头前,作金龙含珠之状,这本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样式,但她名字中含珠,此番自然也是有些小心思在的。 此番皇上如此说,自然是察觉到了她暗藏在其中的不可明说的心意,忍不住便羞红了脸,但还是强言道,“皇上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臣妾准备了这许久。” “见珠如见人,朕自当日日挂在身上,时时念着卿卿可好?”元景年瞧着眼前女子羞涩躲闪的模样,忍不住接着逗弄道。 这话实在腻歪的很,让沈骊珠都一时难以接话,酝酿了半天,才堪堪吐出几个字,“随皇上处置就是。” “既然卿卿这般说了,朕便随自己心意了。既然是朕的生辰礼物,卿卿今日是否也该随朕处置才对?”将香囊收到怀中,元景年伸手将沈骊珠拦腰抱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沈骊珠一时惊慌,身后环住皇上的脖颈,听清了皇上说的话之后脸上简直红得发烫,忍不住将自己脸埋到了皇上胸前不再吱声。 万寿节的前夕,长乐宫的灯一直亮到了三更,灯火摇曳间似乎有衣物从床边垂落,床榻间传来轻喘和嘤咛声。 春日将至。 翌日卯时,元景年将昨日收到香囊挂到腰间,看着女子熟睡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抚弄了两下女子颊边的青丝,定定地望了她许久。 刘亓看了看时辰,见皇上还没有动身的意思,忍不住轻声催促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元景年这才收回目光,为女子掖了掖被角,转身示意刘亓小些声音,才走出了内室。 第111章 今日是万寿节,考虑到准备的时间,待皇上走后不久,文岚便也将沈骊珠叫醒了来,为她梳洗打扮。 “主子今日可要穿的精致着些,不知多少人看着主子呢。”文瑶从衣柜里一连翻出好几套隆重的宫装让小宫女拿着给主子挑选,“主子不如选这件红色的鲜艳,定能让众人眼前一亮。” 沈骊珠看了两眼,摇摇头,“倒也不必如此显眼,选那件紫色的吧,显得庄重得体些,不失礼数便是。” “主子考虑的是,如今主子正在风头浪尖上,还是低调些的好。”文岚肯定道。 “是,主子。”文瑶有些可惜的将那套嫣红色的宫裙收起来,服侍沈骊珠穿衣之后,才又给主子梳了一个凌云髻,插上了一支挂珠白玉簪。 万寿节设宴在乾清宫,为免迟到失了礼数,沈骊珠收拾妥当过后,按着时间便往乾清宫去了。 此次设宴人数众多,除了皇亲国戚,后宫妃嫔,朝中重臣,还会有各属国的使臣觐见。故而,待到沈骊珠到乾清宫之后,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各自都小声说着话。 沈骊珠落座不久,叶婕妤便也带着侍女过来了,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其他宫里的妃嫔陆续也进了殿,让沈骊珠有些惊讶的倒是之前在中秋宴上有过一面之见的秦昭容此次竟然也早早的来了,只是面色依旧不好,泛着病态的苍白。 随着时间流逝,席上人也逐渐都坐满了,等到开席时间,众人便听见有宫人高声传呼,“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闻声随之伏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062章 比试 “皇上、太后、皇后驾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传呼, 殿内的众人皆俯地行礼,恭迎皇上,太后和皇后入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听见皇上的声音,众人方才起身, 但却并未落座。 而是在皇后的引领下, 举起各自桌案上的酒杯, 高声道,”愿吾皇万寿无疆,圣体康泰,福泽绵长, 国祚永昌。” “今朝万寿, 仰赖天地之恩, 先祖之德, 群臣之力, 百姓之行。愿与卿共守此土, 同享盛世, 让百姓安居乐业, 不负圣祖恩德。” 见皇上举杯先饮,众人这才举杯共饮。待皇上, 太后和皇后娘娘落座后, 这才就坐于各自的位子上。 宫人将各色精致的菜肴一一送往各个贵人的案上, 殿中丝竹声, 舞乐声起, 一副热闹景象。 沈骊珠看着桌案上的菜色,扬了扬眉, 果真是花了万般心思的万寿节,摆上桌的膳食无一不精,不仅有往常那些名贵的菜肴,更难得的是还有来自沿海的石首鱼和江浙一代献上的大闸蟹。 石首鱼因产量稀少,又极难运输,宫宴上都极为难得,她上回尝似乎还在三年前在太傅府过中秋,当时还是先皇特意赏赐给外祖父的。 念及此,她侧身往叶婕妤身旁小声道,“外祖父今日可来了,我怎地没见到他?”后宫嫔妃和朝臣座次不同,难免隔得远了些,看不仔细,她来时看了许久,才在一众朝臣中瞧见父亲。 “来了,在礼亲王斜后方,同父亲、长兄坐在一块儿呢。”叶婕妤点点头,开口道,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沈骊珠,“此次万寿节,二哥也回来了。” 沈骊珠一怔,转而笑道,“二表哥是安西大都护的得力干将,入宫之前我还听说他又立了大功,此次随大都护一同入京祝寿也是应当。” 叶婕妤略带一丝遗憾,轻声道,“若不是当年二哥执意从军,说不定你已经同他......” “表姐慎言,当初我与二表兄不过是父母戏言罢了,算不得什么,二表兄胸怀大志,自幼便向往为国立功,如今倒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沈骊珠开口打断,柔声道。 见沈骊珠神色,叶婕妤咽下口中的话,附和道,“你说的是,谁能想到叶氏三朝文臣,竟出了二哥这个不爱读书爱习武的呢。” 她心中轻叹,是否只是叶沈两家长辈的戏言,二哥的心思,珠儿未尝不知,但如今也只能当作是戏言了。只是她迟迟难忘先前二哥从军之前专门叮嘱她,让她好生护着珠儿。她当时也曾问过,为何他偏偏要去从军,不好生自 己护着珠儿,二哥只笑了笑,说他想给她最好的,他还配不上她。 叶家文臣之家,祖父虽颇受先皇和如今皇上重用,但毕竟年岁大了,至于父伯一辈,虽有些才气,但终究比之祖父差之远矣,如今也只有长兄有几分祖父之风,得皇上几分看重。二哥非长,在文章学识方面又不及长兄,难免会生出些想法出来。 珠儿及笄之时,二哥从边关送来一支亲手所制的珠钗,托她送给珠儿,此意自不必言明。在她看来,珠儿若是嫁二哥,依照叶沈两家的交情和二哥的心意,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罢了,如今已成定局,两个人错过便是错过了。 听见叶婕妤的话,沈骊珠没有应声,只笑了笑,转而去尝文岚放在碗中去了鱼骨的鱼肉。 宴席正酣,朝中重臣正各自向皇上举杯祝寿。刘亓找准了时机,走近皇上身侧,低语了两句。 第112章 “想来今日这日头,他们也是晒足了,既如此,便让他们进来去去火吧。”元景年转了转杯盏中的酒水,开口道。 未过多时,身着异族服装,具有杀伐之气的一行人随着刘亓大步走进殿内。 舞女从殿内悄然退下,众人皆注意到了殿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这一行人,声音渐弱,目光都汇聚到了殿中。 是郯国,沈骊珠打量了一番殿内人的装扮,在心中默念道。 郯国是北方除了大梁之外的一个小国,在先皇时期明威将军驻守北疆之时,由于不敌我朝将士,便主动受降成为属国,这些年看似安分守己,但却一直蠢蠢欲动。尤其是秦江一役之后,明威将军战往,梁军也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边境,修养生息。趁此时机,郯国这些年招兵买马,国力竟也发展到与彼时大梁不相上下了,如今也不得不提高警惕了。 想来安北大都护一事也传到了他们的口中,此次前来祝寿,却不知安的什么心思了。此次郯国来贺寿的是二皇子郯青和随行的几位将军,听说郯国二皇子武艺不俗,如今在郯国也颇具名望,与郯国大皇子在朝中平分秋色。 “皇上万福。本皇子代表郯国上下贺皇上生辰,祝皇上福寿康宁,江山永固。”郯国拱手行礼,视线扫过殿上的众人,直逼座中央的元景年。 元景年神色未变,仿若未闻,一时没有出声,只看着自己桌前的菜,还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其中的一道菜,让身旁的小宫人布菜。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充斥了几分紧张的气息。 正当郯国二皇子忍耐不住,想要起身开口说话之时,元景年这才悠悠道,“原是郯国二皇子,方才朕倒是一时没有认出来,上次见似乎还是你父亲带着大皇子向先皇归顺之际。二皇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若有什么疏漏之处,还望不必介怀。” “我看你们分明是不将我们郯国放在眼里,二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竟让我们足足在殿外候了两个时辰!这便是你们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么?”站在郯国二皇子身后的一个身材高大的侍从愤怒道,脸上被晒的有些红。 “此言差矣。郯国乃我朝属国,皇上是君,而你们为臣,既然为臣,便要守臣子本分,不过是候了两个时辰罢了,难不成你们是想违背君意不成?”右丞相起身拱手道。 “你!” 郯国二皇子站直身子,伸手按住身后出言的侍从,抚了抚衣袖,笑道,“姜丞相所言极是。当年明威将军威名赫赫,郯国慕将军威名,愿结永世之好。只不过......罢了,本皇子前来只为祝寿,区区两个时辰罢了,孤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郯国二皇子中间停顿的几秒,殿内众人自然都明了其未明之言,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元景年脸色不变,勾了勾唇,“二皇子宽宏大量,朕倒是极为欣赏的。只可惜明威将军扬名之时,二皇子年纪尚浅,恐未曾得愿在沙场上一展宏图,你父亲当年应当是感触颇深,不知腿上的旧伤如今可好了些?” 闻言,郯国二皇子脸色变了一瞬,但没过几秒便笑道,“多谢皇上关怀,我父亲如今好的很。”说完,朝身后挥了挥手,开口道,“今日乃皇上寿辰,我郯国自然也备了大礼,此乃居篱先生在世时亲手所铸的清辉剑,乃我郯国重宝物,此番拿来以表心意。” 居篱先生乃两百年前的一位绝世铸剑名士,所练之器,皆为神兵,当年明威将军所用的重光剑便是他流传下来的名剑之一,另一把与之齐名的清辉剑却失传已久,没想到竟被郯国拿了去。 郯国二皇子身后一个青衣侍从手上托着一个银盘,上面盖着一片红色的布,看见二皇子示意往前走了两步,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露出了底下的一把青铜剑鞘包裹住的古剑。 郯国二皇子伸手拿起此剑,手中一沉,被一旁的伸手扶住,用右手用力握住剑柄向外抽出,凛冽的剑光随之而出,众人眼睛似乎都被闪的有些刺痛,难以直视。 此剑一出,哪怕是从未见过清辉剑的人,都在此刻能够认定此剑必为名剑,而剑身上的居篱的铭文更是宣示了其身份。 元景年看到此剑脸上神色认真了几分,重光清辉本为一体,却又一分为二,当年居篱先生耗费半生精力铸成这两剑之后,便扬言天下再无奇兵。此后这两剑被献给了前朝的龙鸣将军,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在一百多年后,这两把剑流落在外,不知所踪,直至当年明威将军手持重光剑横空出世,世人这才知重光剑竟然在齐家,不过清辉一剑却再未见踪迹。 看见众人眼中的惊叹和狂热之色,郯国二皇子满意地笑了笑,开口道,“清辉之名,这世上无人不知,重光清辉本为一见可合二为一此言也并非虚传。虽说此物乃是敬献给皇上的生辰贺礼,但好剑配名将,若无名将,岂非辱没了清辉剑的美名。孤听说,明威将军之后,便无一人能用重光剑。孤今日将清辉带来,也想同皇上打个赌,比试一番,若是你们能打得过我郯国勇士,此剑自当献给皇上,但若是打不过,这重光不妨交予我郯国,以免落了名声如何?” “你想如何比试?依你又何妨”元景年开口道,目光锐利。 第113章 “哈哈哈,皇上大气,孤身边也就这几名侍从,不过也有几分功夫。不如双方各出三人,三局两胜如何?”郯国二皇子抬手,他身后三名将士往前一步,立于殿中。 沈骊珠见郯国出来比试的三人,不由得皱了皱眉,郯国人本就身形高大,擅长骑射,这三人更是孔武有力,一看便知习武多年,比我朝将士都高出不少,且不说剑法,恐怕在力量上便胜过许多。 第063章 美人 “可。”元景年看着站出来的三人面上丝毫不露怯色, “既如此,众卿可有愿一展身手者?” 殿内一时没有出声,视线皆往武将所在的位次上看去, 而在场的武将自然也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能赴宴的武将武艺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郯国这几人也并非无能之辈,若是计较个人输赢, 他们倒也不怯于上前去比试一番, 但若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皇家颜面, 恐怕落不得一个好下场,因此若无全胜之力,他们倒也不想去逞莽夫之强。 见此情形,郯国二皇子正欲开口嘲讽, 却被殿内一个清越的声音打断。 “不过三人罢了, 何须劳烦我朝名将出马, 臣愿一人领教一二, 望皇上应允。”此话一处, 众人目光皆汇聚到从席上走上殿前之人, 因是赴宴, 此人也并未穿戴军甲, 只着一袭黑色劲衣,身姿挺拔立于殿前, 垂首向上首的皇上行礼。 随着那人抬头, 众人才识出此为叶氏二公子, 如今安西大都护旗下的中郎将叶晟祁。说起此人, 当年倒也是京城中一大轶闻, 说不知当年年仅十四岁的叶家二公子不顾父母阻拦,独自一人偷偷跑到了边关投了军, 让叶太傅气急,亲自找先皇说让其不必关照,让他好生受一番磨砺。 没想到叶家三代文臣当真还出了一个武将苗子,叶家二公子到了安西大都护旗下从一个普通的小兵硬生生在战场上打出了名堂,几次逼退西疆的羌国名将溧谦,一跃成为朝中最年轻的中郎将,如今也不过刚过及冠之年,此次回京,京城不少权贵都想同叶家结这一桩姻缘。 “好!”元景年眼中浮现几分赞赏之色,叶晟祁也听说过一二,但他年岁与叶氏大公子相仿,叶晟祁又早早孤身一人去了边疆,倒是与之见面的次数不多,此番也是真正看清了这位名声在外的叶将军。 “叶将军倒是好大的口气,不知你一人能抗下几招?”郯国二皇子气急反笑,出言嘲讽道。 “我如何自然手下见真招,何须口上多言?”叶晟祁仍是一副面色沉稳的模样,正声道。 “既然叶将军有此志气,朕看不妨一试。不过既然只是切磋,点到即可。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元景年坐回到龙椅之上,抬眼看着此时有些不忿的郯国二皇子。 “皇上对叶将军如此信重,那孤自无不允。不过,倒是要烦请皇上提前将重光剑准备好才是,免得孤到时久等。”郯国二皇子挥了挥手,三个侍从中的一人便站到了叶晟祁的面前,用有些粗犷的声音道,“还请叶将军赐教。” 沈骊珠将手上的银筷放到一旁,面上难得显出几分担忧,不自觉的将视线放到了殿中二表兄身上。 叶晟祁身形修长,劲健挺拔,一看便比寻常男子更为精悍,但是在对面郯国侍从虎背熊腰之下倒显得瘦弱了许多。 二人互相行礼过后,便彼此在殿内交锋起来。因顾及到不伤性命,二人皆用的是木剑打斗。几次交锋之下,能够明显看出郯国的这个侍从出手更重,每一击都用尽了气力,试图将叶晟祁手中之剑击落,叶晟祁并未正面迎战,多次躲闪其剑锋,施展身法从对方的剑下绕过。 沈骊珠不通武艺,只觉得二表兄似乎处于弱势,只能用剑防守躲闪,心头更觉得紧张了些,既担心表兄安危,又担心当真落了下乘,让皇上失了颜面。 不过二十几招过后,局势便发生了变化,郯国侍从虽奋力迎击,处处紧逼,却始终无法近身,反而在交锋之下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了起来,不过一瞬,叶晟祁抓住对手侧身的时机,往前一步,陡然加速,挑开了对方的剑,剑锋直逼郯国侍从脖颈,在即将击中之时停了下来,胜负已分。 “甚好。叶将军不愧年少有为,剑法精湛。”元景年出声赞叹道,殿内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沈骊珠见此也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手中的汗渍。她上回见二表兄已经是五年之前,那时她年岁尚浅,只觉得二表兄相较于大表兄而言性子更外放些,凡事对她多有照顾,在叶太傅面前长为她顽皮之举作遮掩,难免让她觉得亲近几分,倒真是将其当作自己亲兄长看待,却不知他竟会不留一言去往边疆,此刻见到他却觉得陌生了许多。 “不知下一位是谁?”叶晟祁气息不变,瞧向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郯国二皇子。 郯国二皇子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却浮现了几分和煦的笑意,不复方才的傲气。 刚刚出战的人虽说名义上只是他的侍从,但实际上确是郯国暗中培养的一名将士,在郯国少有敌手,当从方才比试来看,显然不占上风,恐怕剩下两人在叶晟祁手上也讨不得好,若真让其一人连败三人,郯国的面子才真叫人踩到了脚底下。父君让他此番前来也不过试探一番虚实,可不是为了留人话柄,罢了,反正他们还准备了另外的法子,此番也不必与其正面相对。 第114章 “叶将军武艺非凡,我等已经领教了,比之明威将军少时倒也不输一二。清辉剑本就是献给皇上的生辰贺礼,此次比试不过是以愉皇上圣心,玩笑罢了,皇上和叶将军不必当真。还不快将清辉剑献给皇上。”郯国二皇子示意自己托着剑的两个侍从,将清辉剑献上去,这剑虽好,但是杀伐之气颇重,郯国的名将见过之后皆言难以招架,既如此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就算将其献出去,也不见得能有人使得,谁不知明威将军之后重光剑便已束之高阁多年了。 见郯国二皇子言语之间便将先前的挑衅之举化为玩笑,众人心中皆唾弃万分,但顾念着两国邦交,明面上还是要顾及几分的,一时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元景年示意刘亓将剑收下,倒也客气了一番,给叶晟祁赐下了些赏赐之后便让其先退下。现如今正值安北大都护需要重新选人接任之际,北方不宜轻易举兵,对待郯国只能先缓缓图之,不宜操之过急。 方才紧张激烈的气氛一下子变成了一场玩笑,殿内的氛围此时不知不觉也松和了几分。 郯国二皇子将清辉剑献上之后,也未从殿上退回到席上,只是姿态恭顺了几分,拱手道,“所谓名剑配美人,此番父君还为皇上准备了另外一份大礼,还望皇上笑纳。”说着,他拍了拍手,退到殿内一侧。 忽而,一阵香风袭来,殿外一个身穿红色舞裙的蒙面女子款款而来,裙下露出的洁白的脚腕之上挂着两只金铃,随着其走动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 随着这女子足尖轻点,金铃发出有节奏的响声,那红色的长裙随着她的旋转和跳跃,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如同烈焰般炽热而耀眼。蒙面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用金链束起的腰肢纤细,将其傲人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响铃声逐渐平息下来,众人才从这一段充满热情的舞姿中醒过神来,不可否认,这女子舞姿精湛,虽不同于本朝轻盈之美,却别具一番风情,让人移不开眼。 从女子出现在殿内之时,席上的不少妃嫔脸色便有些发青了,郯国二皇子的心思昭然若揭,这女子不出意外是要进后宫了。此刻再听见她的言辞,她们的面色就更加不好了。 “郯毓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愿吾皇圣寿无疆,福泽四海。小女仰慕皇上已久,望皇上垂怜。”女子伸手取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艳丽的脸庞,曲身向座上的元景年行礼。 “皇上,郯毓乃我郯国皇族第七女,被誉为郯国第一美人,若得皇上喜爱,可谓是喜上加喜,更能彰显两国之谊。不知皇上意下如何?”郯国二皇子开口道。 原来是郯国公主,看来郯国是抱着联姻的想法来的,若有郯国公主在此,两国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起兵戈,皇上登基刚满一年,此举倒是一件好事,想来依着郯国公主的身份,皇上也会顾及几分。 沈骊珠在心里默默想着,眼神从郯毓的身上收回来,看着自己席上的糕点,却不曾注意到自己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几分,往常脸上挂着的笑意也浅淡了几分。 闻言,元景年没有即刻开口应答,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放到宫中当个摆设即可,本不应有什么犹豫,只是他却下意识的往席上的一侧看去。但不过几秒他便压下了心中莫名的不适,将目光投向殿中的郯国的二皇子和七公主,开口道,“公主盛情,朕却之不恭。即日起便封郯国公主为毓充仪,居长轩宫。” “臣妾谢过皇上。”毓充仪曲身又行了一礼,虽然她更想要的是妃位,但如今先前打听的如今妃位上的几人皆是有皇嗣之后被封的,既如此充仪的位份也算不错了,等到她生下孩子,贵妃之位岂不是指日可待。 郯国二皇子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可是清楚如今宫中可只有一个皇子,听说还是个病秧子,不得皇上重视。凭借皇妹的姿色,笼络圣心更是轻而易举,待到皇妹生下皇子,再运作一番,辅佐其上位,一切皆有可能,毕竟郯国最擅长的便是隐忍不发,以待时机。届时郯国入主中原,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第064章 吃醋 万寿节的宴席上虽出了郯国这一段小插曲, 但总体而言也算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圆满落幕了。毕竟见证了皇上夺嫡时和登基后这一年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 几位年纪尚轻王爷都乖顺的很, 哪怕暗中有什么小心思也不敢表露一丝一毫。 至于坐在席上的宫妃们,心中再有不忿和防备表面上也是对新入宫的毓妃笑脸相迎, 显得格外和气。 翌日, 因着宴席上叶晟祁的忠勇之举, 元景年特意将其召到了御书房中,好生嘉奖了一番。在询问了一番如今西疆的情况,叶晟祁皆能对答如流,对边防提出不少中肯的见解之后, 元景年对其便更加满意了。 因着与叶太傅之间的师生情谊, 元景年本就对叶家颇为亲近, 如今见到叶晟祁更是起了惜才重用之心, 如今西疆还算平稳, 将其调回京城驻守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 元景年开口道, “二郎离京多年, 太傅对你也是牵肠挂肚,操心不已, 此番回京可要好生陪伴一二才是。” 第115章 “多谢皇上关怀, 臣年少轻狂, 做事考虑不周, 让祖父和父亲操了不少心, 如今也是心中愧疚不已。”叶晟祁开口回道。 瞧见叶晟祁一副宠辱不惊、少年老成的模样,元景年笑道, “你这性子倒是当真磨练的沉稳了不少,倒不像是太傅挂在口中的泼猴了,看你如今模样,他们也可心中宽慰,以你为荣了。” 闻言,叶晟祁脸上露出一个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臣如今年岁渐长,也要有些长进才是。” “哈哈哈哈哈,二郎如今可是朕不可缺少的肱骨之臣了。”元景年见其一副不知如何作答的模样,朗声笑道,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二郎如今也过了弱冠之年,朕听闻你近些年还未曾娶妻,不知何人能入得你眼,朕不妨为你牵个线如何?” 听见此话,叶晟祁神色略有一顿,转而拱手低声道,“臣多谢皇上恩典,只是臣身在边关,战场之上生死难知,恐拖累了旁人,如今还未有娶妻之意。” “这有何妨?如今西境平定,那些小国也翻不起什么波浪,不会误了你娶妻生子的时候的。”元景年挑了挑眉,转而道,“况且二郎容貌俊秀又前途似锦,在这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知是多少贵女心中的好夫婿。你若担心,京中禁卫军还缺一个副统领,不如趁此机会留在京城,也好在太傅身边承欢膝下。” 叶晟祁沉默须臾,跪倒在地上,“皇上一心为臣考虑,臣深感皇恩,但臣早已立志此生戍守边疆,保家卫国,以尽臣子之责。京城有长兄照料祖父和父母,臣很是放心,至于婚配一事,如今的确不在臣计划之中。” 元景年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倒真没想到会得到这般答复,但他也并未刻意为难,心中觉得惋惜的同时不免为其忠君爱国之心感怀,伸手将其扶起之后,开口道,“你既然心中有此意,朕自当成全。不过婚配一事,你也可好生考虑一番,届时若是有看中的女子,自可让朕赐婚。” “是,臣多谢皇上厚恩。”叶晟祁开口应承道。 元景年让刘亓将库房中的赏赐交由叶晟祁,这才遣人将其送出宫。 “回皇上,奴才已经让人将叶将军送出宫了。”底下的内侍向刘亓汇报过后,刘亓轻声走进御书房向皇上禀报到。 “嗯。”元景年正好在批安西大都护新上的折子,闻言应了一声。这折子上对叶晟祁也多是褒奖之辞,倒真是让元景年有些可惜,觉得让其做一个中郎将有些屈才了。 正想着,他转念想起如今张氏及其被牵连的将士被押送入京之后,北疆倒是空出了不少位置,虽说叶晟祁的资历和经验不足以担任都护之职,但将其提拔为一个卫将军也是可以的。如今北疆大梁和郯国虎视眈眈,危机四伏,正是缺一个忠心不二的心腹在此能够稳住局势,及时与京中联系。 这样一想,元景年愈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他也是有些奇怪叶晟祁为何对婚配一事这般排斥,按照常理,他这般年纪就算自己不急,家中总归也应当安排此事了,但看叶晟祁这般模样似乎家中也并未强求,难不成是已有了意中人,但不愿开口? “皇上。”刘亓突然开口道,“有一事,奴才也不知是否是空穴来风?” 突然听到身边发出声音,元景年才发现方才自己不自觉便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声,此刻见刘亓开口,他心中倒也生出些好奇,难道说此事当真还有内情? “噢?何事,你说说看?” 刘亓顿了顿,看了看皇上的神色,虽说此事本也不应该他说,但是与其过后皇上从其他途径知晓,不如趁此机会向皇上禀报此事。 “之前昭婕妤入宫前,皇上曾吩咐奴才去查其是否已有婚配。奴才当时了解的确实是未曾定下婚事,但是听说沈家先前有意同叶家结亲,也就是年岁相差不太大的叶将军。不过此事只是传言,两家也并未正式结亲,更何况叶将军当时还在边疆,奴才觉得此事不知真假,便没有将其同皇上禀报。不过,今日见到叶将军,倒是又想起了此事......”刘亓说到后面,看着皇上嘴角收起,声音愈发小了起来。 元景年眸色微暗,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昨日叶晟祁同郯国侍从比试之时女子神色紧张的模样,他心中清楚沈骊珠进宫之前沈侍郎曾言明其并未婚配,此言绝不会有假,若当真二人有情,以沈侍郎爱女之心,绝不会让其进宫。 但女子虽无此意,叶晟祁呢?倘若那时女子没有进宫,他还会如今日一般拒绝婚配一事么?元景年心中突然便对叶晟祁起了几分不满,再想到此人再无先前的赞赏竟觉得有些让人不悦。但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理,这不过都是毫无凭据的猜测罢了,更何况叶晟祁和昭婕妤之间并无逾越之举,就算是叶晟祁当真对女子有意,他又有什么理由迁怒呢? 刘亓见皇上沉默不语,脸色却越发暗沉,手上的折子也无心再看被扔到了一旁,心中一时有些懊恼,果真还是不应该说的,他本以为此事过去这么久皇上知晓最多是说两句就是,但却没想到反应竟然如此之大,他有些不安地等着皇上责骂。过了一会儿,皇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一个人先出去了,而后也再未提及此事。 第116章 刘亓本以为此事这般也就过去了,但是过了些时日才发觉,似乎并未他想得这般容易。一连十多日,皇上竟然一直没往长乐宫去,也未曾提及昭婕妤,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按照往常,皇上就算在忙,隔几日也会去昭婕妤那边,更别提他可是清楚的记得皇上生辰前夜对昭婕妤的那般情态,可不像是失宠的态度。 听见御书房中传来的冷声责骂,他心中愈发难安,这几日皇上的脾气也格外大,若是一事没有做好,便会惹得皇上不悦,弄得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做错了事。 元景年也知晓自己这几日情绪确实有几分不对劲,他倒也并非对沈骊珠有什么不满,只是一时难以掌控自己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快与微妙的不安。 一想起她与叶晟祁少时的青梅竹马之谊,那日她面上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在意,他心中就如被锋利的细针刺中般难耐,忍不住波澜翻涌,而这其中缘由,他却也难以解释,只能用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心绪。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什么失了分寸的事情,他下意识的避开了同沈骊珠见面。 而此时身在长乐宫的沈骊珠这些时日也觉得心中仿佛被巨石压着,不知为何难以开怀,连食欲也消减了几分。 “拿下去吧。”沈骊珠看着面前的色香味俱全的菜,皱了皱眉,开口道。 文岚看着桌上的菜主子又未动几口,不禁心中有些着急,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主子心情不好,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说,连一向的好胃口都没了。 “主子,可是想吃些别的?婢子吩咐御膳房去做可好?您这几日都瘦了不少,若是皇上下回过来,定是要责怪婢子没照顾好主子了。”文岚开口劝道。 听见皇上,沈骊珠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才不会想着我呢,如今有毓充仪这样的美人,哪里还想得起我?”话说出口,她心头一惊,这种不知分寸的话怎么会被她说出口,沈骊珠有些难堪的闭上了嘴。 文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些时日皇上去了新入宫的毓充仪那边两次,没来长乐宫,倒是难得看主子使了小性子,“主子不必介怀,皇上不过是看着毓充仪的身份罢了,再说也不过头两次去长轩宫看了看,这几天毓妃亲自去请,皇上不是也没理她么?” 这些道理,沈骊珠并非不懂,毓充仪在宫中代表的是郯国,如今郯国皇子还未离京,皇上多少要给些薄面。况且依照她的身份,也不会让其抚养皇嗣,更不会让她有什么实权,只当作是一个花瓶摆着看便是了。 若是往常,她必不会将其放在心上,更不会生出这样的怨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觉得不高兴,对其他事情也提不起兴趣来,一时想起皇上那日在吃长寿面时令人触动的眼神,一时又想起他在殿中看着毓充仪封其为后妃的模样,心中思绪万千,五味杂陈。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见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主子,丽修仪不好了。” 第065章 亏欠 沈骊珠抬头看向从门口进来的文琪, 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什么?” “回主子,具体的婢子也不清楚, 只听说似乎是丽修仪突然病重, 皇后娘娘已经往长春宫去了。”文琪匆忙行过礼之后开口道。 与此同时,皇后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只木然地跟着头发凌乱, 额上还有红痕的怡佳一路向长春宫走着, 一时不知应当作何反应。 自从安北大都护的罪行被揭发后,她便再未见过丽修仪,而丽修仪也不曾求见过她,或许这便是她们给彼此留下的最后一丝情面了。她不想因为其父亲的事情迁怒于她, 但也实在不能再装作无事发生, 当遮掩在真相上的最后一层薄纱被揭开, 所有的怀疑变成现实, 或许彼此再相见便是最好的结局。 若非方才人中毒的事情被揭露, 她原也以为这种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见将会一直持续下去。方才人一事证据确凿, 虽说其中缘由看上去实在是拙劣, 但毕竟也要给后宫众人一个交代。正当她今日准备就此事询问一番皇上的意思, 却不想被不顾宫人阻拦,闯入坤宁宫的怡佳打乱了计划。 长春宫是后宫中几处占地面积大且修缮华美的住所之一, 之前住着也都是身世不凡或是帝宠优渥的宫妃, 丽修仪入宫之后便一直住在此处, 里面的装饰用具更是无一不精。 皇后踏入长春宫都有些恍惚了, 偌大的长春宫空无一人, 弥漫在其中的不再是浓郁的鲜花和脂粉香气,而是挥之不散的汤药的气息, 连院子里的杂草仿佛也有些时日未曾清扫过了,往日的长春宫是这般冷清死寂的么?也是,方才人一事之后伺候丽修仪的宫人已经都被看管起来了,如今长春宫也就只剩下了丽修仪和她身边唯一的婢子怡佳了。 到了长春宫之后,怡佳也再顾不上皇后了,步伐凌乱地跑进了内室,跪倒在丽修仪床前,泣不成声,“娘娘,娘娘,皇后娘娘过来了,您醒醒,您醒醒,看看婢子......” 皇后见怡佳不守规矩地越过她进了内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距离内室的门越近,她的脚步便显得愈发沉重,每一步仿佛都走的格外艰难,直到内室的门槛,她顿住了脚步,耳边传来怡佳略显得尖锐的哭喊声。 第117章 “娘娘。”玉瑾见主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她的手略微用力了些。 “无妨,走吧。”察觉到手上的力度,皇后微微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抬脚走了进去,面色显出一贯的沉稳。 而这沉稳模样终究在看清丽修仪如今模样之后被打破,床上的女子不复往日的艳丽娇容,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眼下泛着掩饰不住的青黑,露在被褥之外的手臂消瘦地形销骨立,不成模样。 “她怎会变成这样?”皇后言语中难掩怒气,看向殿内的几位御医。虽说她未曾来看过丽修仪,但先前也是吩咐过内务府和御医院不可苛待了长春宫,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在短短时日变成这般模样? “皇后娘娘息怒。”听见皇后斥责,几个御医赶忙跪到了地上,心里也是万般委屈。天地良心,他们这些时日因着皇后的吩咐,尽管丽修仪如今的罪臣之女,但也是用心照料着,请安开药都不敢怠慢,但丽修仪自己不顾惜着身子,不思饮食,郁结难消,开的药也被倒了大半,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救不了这般一心寻死之人啊。 几个御医暗中互相使了眼色,终于有一人开口道,“回禀皇后娘娘,丽修仪此病乃是心疾,臣等虽尽力医治,但修仪娘娘心存死志,臣等也无能无力啊。” 皇后眉头紧锁,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了一道惊呼,“娘娘,您醒了,您看看,婢子将皇后娘娘请过来了。” 闻言,她抬眼看向床上的虚弱的女子,咽下口中的话,走到了床边,却一时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齐姐姐,你来了,咳咳咳,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让他们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可以吗?咳咳咳......”丽修仪咽下喉中的血意竭力道,挣扎地想要坐起身,虚白的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娘娘。”怡佳连忙扶着丽修仪坐起来,将靠枕垫到了她身后,脸上难掩焦色。 丽修仪注意到怡佳额头上的红痕,一愣,伸手摸了摸,眼中浮现隐约的水色,“怡佳,你先下去吧。” “娘娘。”怡佳有些不愿离开,但察觉到主子眼中的坚定,顿了顿,将被子给主子掖好,向皇后行了礼,还是退出了内室。 见此,皇后挥了挥手,示意殿内的其他人先出去。 殿内的宫人们不一会儿便走完了,只余下皇后和丽修仪两人,皇后的视线从丽修仪脸上移开,不知看向室内的哪一处,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齐姐姐如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么?咳咳咳,抱歉,你如今怕也不愿再听我叫你齐姐姐了罢,皇后娘娘,咳咳咳咳咳......”丽修仪看着皇后无所适从地模样,自嘲道,再忍不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听见丽修仪的话,皇后身形一顿,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茶水走到了床榻跟前坐下,将茶盏递给丽修仪。 丽修仪微弱地勾了勾唇角,伸手接过,却颤颤巍巍地有些拿不稳,见此,皇后又将茶盏拿了起来,送到了丽修仪嘴边,待丽修仪喝过两口后放到了一旁。 “多谢。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齐姐姐也是这般喂我喝水,哄我吃药。这些年,我总是时常想起这些往事,但渐渐地,我也快记不清了,这些究竟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 丽修仪瞧了一眼皇后静默的侧脸,没有在意,继续开口道,“齐姐姐,你是不是很恨我啊,你应当也是忍耐了我许久了,说起来我真该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恩惠,直到今日还愿意来瞧一眼我的死活。” “我从未恨过你,哪怕是怀疑你父亲的这些年,抑或是今日。”皇后方才抬头看了看丽修仪,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咳咳咳,是啊,齐姐姐总是这般宽容大度,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如你。可是我是恨你的,在不知道真相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便开始怨恨你,而如今知道了真相,就更恨你了。” 皇后神色仿若未变,手指却不自觉的抓住了衣袖一边,她知道,丽修仪说的是真的。 见皇后不说话,丽修仪又嘲讽地笑了笑,“真是可笑,明明是你宽宏大量,容忍我至今,我竟然能有理由恨你,你当初真不应当对我手下留情,你是皇后,你暗中想做些什么,又有谁会拦你。 罢了,我今日求你来,不是想与你说这些的。如今我父亲和亲族都被关在大理寺,你究竟想要他们落得什么下场?” “安北大都护和张氏一族最后如何皆听皇上发落,本宫自无权干涉。”听见丽修仪提及安北大都护,皇后眸色冷了冷,直直地看向丽修仪。 “怎会无权干涉?皇上处置我父亲定会顾及你的面子,我知道我父亲当初是做错了,罪无可恕,可当年在战场上,我父亲也曾为齐伯父冲锋陷阵,为他挡过箭,也曾抱过你不是吗?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求你,开口饶他一命,行吗?只要留他一命就好,咳咳咳咳咳。”丽修仪说着,抓住了皇后的衣袖,面露恳求之色。 皇后从丽修仪手中将衣袖慢慢扯出来,从床边站起背过身,厉声道,“情分?你这时来和我说情分?安北大都护当年叛国之时可未曾顾念过情分,那也是我父母的性命,是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第118章 闻言,丽修仪伸手握住空荡荡的手心,垂下眼眸,低声道,“那你想如何?用我张氏上下的命赔你么?你也想要我的命么?” “你错了,我从未这般想过,我只想要个公道罢了。皇上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与当年之事无关,若不是因为你谋害方才人一事,他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丽修仪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忍过这一阵剧痛,“谋害方才人?” 听出丽修仪嘲讽的语气,皇后皱了皱眉,转身看向丽修仪,“方才人红颜中毒一事难道不是你主使你宫中婢女所为吗?” 丽修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是,是我做的。” 皇后眼中终究浮现了失望的神色,“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当初伤了白玉丢弃在一边,秋猎时指使陈御女对昭婕妤的马匹动手脚,如今甚至因一己之私作出下浮谋害宫妃之事?你如今与你不择手段的父亲还有什么区别?” “原来,在你心中,我早就是这般不择手段的人了......咳咳咳咳咳,你说的是,都是我......咎由自取......你也不必再顾念我了......”丽修仪听着皇后口中的指责,笑道,突然心中疼痛再难忍受,侧身咳出一口血来。 见丽修仪口吐鲜血,皇后眼神中闪过慌乱,急忙走近查看她的情况,呼喊到,“御医,御医,御医人呢?快进来。” “不必叫了......我知道没用的。”丽修仪用手抹了一把唇上留下的血,伸手抓住皇后的手,再支撑不住躺倒在床上。 “你闭嘴!有御医在,你会没事的。”皇后高声道,准备让开身让几位御医凑近来诊治,却不想被丽修仪死死抓住。 “齐姐姐,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你松手,乖一点,让御医看看,一会儿就不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静姝,你听话......” “齐姐姐,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你别哭。”丽修仪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皇后,轻声道。 皇后闻言顿了顿,伸手朝脸上抹了抹,才发觉自己竟不自觉留下了泪水。 “齐姐姐,我不想为难你了,只求你对张家不知道当年之事的人网开一面吧,还有怡佳,你让她出宫吧,咳咳咳咳咳......还有淑妃,小心淑妃......”丽修仪虚弱道,看向冲进来跪倒在自己床边泣不成声的怡佳,随后又呕出一口血来,溅到了洁白的床榻上,还有两人紧握的手上。 “静姝,你听话,让御医看看,别说了......别说了......”皇后此刻已经听不清丽修仪在说什么了,泪水模糊了眼睛,连丽修仪的脸都有些看不清了,她又伸手抹了一把,握紧了丽修仪的手。 “抱歉,齐姐姐,终究是我亏欠了你,若是我早些知道就好了,若是我早些知道,一定不会让父亲......” 手腕上的力量一松,皇后低头看过去,心头不觉一恸。 御医赶忙往前走了两步,查探丽修仪的脉息,不过多时,脸色一变,跪倒在了地上,“皇后娘娘,修仪娘娘已经,已经殁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第066章 冲突 丽修仪病逝的消息让后宫的众人都觉得一惊, 虽说丽修仪平日里性子就高傲的很,在宫中与旁人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还是让人不由得感概几分。 听说丽修仪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皇后, 虽不知她二人说了什么, 但皇后当日可是从长春宫里被人抬着回的坤宁宫,可见也是受了不少刺激, 而后坤宁宫里便传出消息说皇后旧疾复发, 取消这些日子的请安了。 “主子, 如今丽修仪病逝,那陈御女那边要作何处置?”文琪站在沈骊珠身前,恭敬问道。 沈骊珠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眉心微蹙, 先前因防备着丽修仪同淑妃会对自己不利, 她便让文琪想了法子同冷宫里的陈御女联系上了。因着安北大都护倒台, 依附于其的陈氏也跟着受了不少连累, 陈御女害怕沈骊珠会对她做些什么, 倒是一五一十的将秋猎时丽修仪指使她的话都说清楚了, 沈骊珠拿捏着这个把柄一直也在等待时机将其揭发出来, 但如今...... “罢了, 人死如灯灭,丽修仪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此事不必再提了。陈御女那边若是本分, 也不必再盯着了。”沈骊珠微微叹气, 开口道。 “是, 主子。”听见主子吩咐, 文琪垂首应下。 “主子就是心善,丽修仪无缘无故想要谋害主子, 这回还给方才人下了药,可见是个狠心肠的,主子还顾念着她的名声作甚。”文瑶换了主子手边的茶水,有些不服气道。 “慎言。丽修仪再如何终究是宫里的主子。皇后娘娘按下方才人中毒一事不提,照旧求了皇上给了她最后的体面,让她仍旧以修仪之位下葬,便知她还顾念着旧情,我们更不可驳了她的心意。”沈骊珠正色道。 “是,婢子知晓了。”见主子神情严肃,文瑶瘪瘪嘴,还是乖乖应了是。 “不过这几日坤宁宫的请安停了,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表姐了,不知方才人如今身子如何。趁着今日有空闲,你同文琪一同去库房里拿些适宜的补品,稍后我去看看表姐和方才人。”提及方才人,沈骊珠思索了一番道。 第119章 文瑶点点头,带着文琪一同去了库房挑选要送给方才人的东西,又伺候着主子更了衣,才一同往钟粹宫去探望了叶婕妤和方才人。 许是朱颜之毒过于狠烈,沈骊珠此次见到方才人仍旧是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略说了几句话便有些走神了,说起话来三言不接两语的。见她如此,沈骊珠宽慰了两句,也没有多加打扰,便起身告辞了。 如今已经是四月,春意渐浓,御花园各色鲜花又到了争艳的时候,远处的梨苑中也传来隐隐的清香。 回长乐宫路上,看着御花园的美景,沈骊珠倒是也起了几分兴致想要转转,便从一处小径转道走了进去。 春风和煦,吹拂在脸上格外舒适,沈骊珠走在石子路上,心情也明朗了几分。 “走,我们去梨苑转转。早便听说皇宫里的梨苑是前朝皇帝为其宠妃所种,春日里更是美不胜收。只可惜去年入宫时已是五月中,梨花也谢的差不多了,倒是未曾目睹其风采。”她开口朝身侧的文瑶道,语气中透着几分轻快。 闻言,文瑶应了声,便兴致勃勃地扶着主子往梨苑那边走了。 愈往近去,梨花的清香便愈是浓郁,沈骊珠瞧着不远处一片粉白相间的颜色,脚步不由得也变得快了些。 行至入口,沈骊珠抬眼却瞧见了林子深处的凉亭下几道人影,其中一人身着艳红色的衣裙格外惹人瞩目。 沈骊珠停下脚步,不等文瑶开口提醒,她便认出了那红衣女子是毓充仪,方才微微上扬的嘴角收起,神色淡了下来,想要赏花的念头突然就消散了不少。 “主子?”见沈骊珠驻足,文瑶也瞧见了梨苑中的毓充仪,有些迟疑道。 若说着毓充仪,入宫之后这做派倒真与往日的丽修仪有几分相似,平日里也是个高傲霸道的性子,一身红衣显得格外张扬,对宫中的其他妃嫔也是一副看不上的模样。但与丽修仪之前并不怎么在意皇上的宠幸不同,这毓充仪邀宠可是格外厉害,日日往御书房里送东西不说,还隔三岔五的说自己人生地不熟,想让皇上去她宫中陪她。 可惜皇上也不是什么沉迷美色之人,看了她两回过后,便也没再理她。不过毓充仪也是个性子倔的,皇上虽不见她,她还是日日往御书房那边去痴缠一番。 这般明目张胆的路数,让各宫里的妃子暗地里很是瞧不上,果然是郯国这种偏远之地来的女子,这般没有规矩,但又隐隐有些嫉妒她可以仗着郯国公主的身份在宫中肆意行走,若是旁人这般每日去御书房纠缠,恐怕早被皇上斥责关了禁闭才是。 “没事,走吧。”沈骊珠本想转身离开,但心念一动,这梨苑又非毓充仪所有,这般看着人便躲开算怎么回事?于是,顿了顿,还是抬步往前走过去了。 往前走近,沈骊珠这才发现凉亭内除了毓充仪竟还另有旁人。 “毓充仪虽身份贵重,但这地方是臣妾先到的,岂有你一言便可赶臣妾走的道理?这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婉才人坐在亭子中的长椅上面色铁青道,丝毫没有想要起身的意图。 “你先来那又如何?我,本宫说想要你便要给,不是说宫中最讲究这些尊卑贵贱了么,如今本宫的位份高于你,岂容你放肆?”毓充仪美目一扬,没好气的道,“来人,还不把这些脏东西丢出去!” 毓充仪身后的宫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虽说婉才人如今位份是不如毓充仪,可她是太后娘娘的内侄女,这也不是轻易能动的呀。但若不听毓充仪吩咐,恐怕他们也免不了一阵责罚。 “毓充仪好大的威风,臣妾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手?”婉才人冷眼看她一眼,一字一句道。她今日来梨苑弹琴散心,见到毓充仪本也不愿与之起冲突,谁知毓充仪上来便使人想要将她往外赶,目下无人不说,还口吐狂言,言她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都比不上她身边的一个婢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见周围的人没动静,毓充仪高声道,说着便想要直接往亭内去,却被婉才人的贴身侍女雅彤挡住了去路。 “充仪娘娘,宫有宫规,虽说您位份是高些,但也容不得您在这宫中随意欺辱旁人,还请您自重。” 见雅彤挡在她身前,毓充仪伸手便朝她重重扇过去,将人推倒在地上,“不过一个贱婢,还敢挡我的路!” 见此,婉才人心头火起,从长椅上站起身,走到毓充仪跟前,怒道,“毓充仪,这可不是你郯国,这便是你郯国公主的教养吗?” “本宫教养如何还轮不上你评说,有本事你便去寻皇上,看他会站在谁这边?”说着,毓充仪如方才一般又扬起了手。 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沈骊珠看着眼前这出闹剧,见事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不得不快步上前,出言阻止,“充仪娘娘息怒,宫中严禁私自动手惩处宫妃,还望毓充仪三思。” 突然听见身边传来的声音,毓充仪转过头来才看见了另外一个看着有些陌生的身着宫装的女子向她走过来。这些日子不巧,万寿节之后因为丽修仪的事情,皇后取消了请安,故而丽修仪对宫中的妃嫔认识的也不算多,沈骊珠往日又常待在长乐宫里,也不爱出来走动,因此丽修仪一时还真没认出来她是谁。 第120章 “你又是谁?敢来管本宫的事?”毓充仪放下本想要打向婉才人的手,不耐烦的道。 “臣妾长乐宫婕妤沈氏拜见充仪娘娘,今日事务繁多,未曾亲自拜会充仪娘娘,还望娘娘宽恕。”沈骊珠温婉一笑,俯身给毓充仪行礼。 “原来是你,昭婕妤是吧,本宫听过你,说你很是得皇上喜欢,今日看来,长相也不过尔尔。”毓充仪上下打量了沈骊珠一番,有些不屑道。入宫后,她也是打听了一番的,如今在这宫里论得宠,长乐宫的昭婕妤可谓是风头正盛,不过她进宫这些时日也眼瞧着也没见皇上有多宠幸她,想来这昭婕妤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臣妾常人之姿自然比不上娘娘美貌傲人。”沈骊珠闻言神色不变,温婉道。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比这没长眼睛的人要讨人喜欢些。”毓充仪扫了她几眼兴致缺缺,又将话头挑到了婉才人身上。 “自然比不得充仪娘娘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婉才人将地上的雅彤扶起身,冲着毓充仪冷冷道,朝沈骊珠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过头去,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 此言一出,毓充仪顿时又怒上心头,不管不顾地又要冲上去打人。 沈骊珠面色一变,朝文瑶看了一眼,便准备上前阻止。毓充仪责罚宫妃事小,但若是闹大了,被人传出去郯国公主公然打骂太后内侄女、国公之女,这名声便不大好听了。如今两国关系敏感,最好的便是将毓充仪高高捧起,不随意招惹她,但偏偏婉才人也不是什么寻常角色,若真闹到了皇上面前,恐怕到时也是为难。 “这是在闹什么呢?” 第067章 酸涩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几人抬头便见皇上带着刘亓站在了身后不远处。 沈骊珠停下正在往毓充仪走过去的步伐,身形一顿,转身低下头向皇上行了一礼, 目光落在地上。 而此时, 毓充仪被身后婢女扯着颇有些不情愿的放下自己的想要抽向婉才人的手,行了一礼之后看见皇上清冷的面容, 脸上浮现了几分喜色, 双眼直直地盯着他道,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今日可算是有空出御书房了,这些日子可是让臣妾好等。” 元景年没有回她的话,眼神落在站在一旁未曾出声的女子身上, 这些时日未见, 怎么看着身子又单薄了些, 他不自觉地朝她走了两步, 伸手欲将她扶起来, 温声道, “今日怎么舍得出来了?” 见伸向自己的手, 沈骊珠一愣, 有些措手不及,一晃神的功夫却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有些不妥, 用手轻轻搭在了皇上的手上起身后便收了回来, 垂眸道, “臣妾见今日天气甚好, 故而出来走了走。” 元景年感受到空荡的掌心和女子躲闪的目光心底一空,嘴角不由得微抿, 将手收了回来,一时竟不知要再说些什么。 站在较远处的毓充仪见此情形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了皇上身前,似作不经意挡在了二人中间,朝皇上露出一个笑脸,“皇上可是因为前几日臣妾和您提及梨苑今日才过来的?看来臣妾和皇上可真是有缘分,今日还是在这儿碰上了,皇上今日可要好生陪陪我。” 见着眼前横插进来的毓充仪,元景年眼神中闪过一丝厌烦,也不知郯国是怎么想着要将毓充仪送来的,难道还指望着他能喜欢上这般蠢笨娇纵,不识分寸之人? 若是郯国二皇子知晓元景年心中所想,恐怕倒真是要觉得委屈了。不说别的,毓充仪天生的好颜色在郯国绝对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虽说性子娇纵些,但美人娇俏,让人不忍苛责的同时反而会令人觉得鲜活动人。 此番说服郯国国君将膝下最疼爱的女儿送过来,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不仅让心腹臣子向国君进言说联姻之后的种种好处,又派了人天天在毓充仪耳边说皇上如何俊美潇洒,人中之龙,入宫后有多少锦衣玉食取之不尽,这才让她自己起了心思主动向国君提出要进宫,谁知这元景年竟是个眼瞎的,对这等美人都视若无睹。 而眼瞎的元景年此刻仅是瞧了一眼毓充仪,便淡淡道,“朕朝事繁忙,不过偶然路过罢了。” 见眼前男子不复方才对昭婕妤温言软语不同反而语气冷淡,毓充仪要说出口的话被噎在喉咙里,眼中起了几分埋怨和控诉。这皇上的确相貌英俊不假,但却是个性子冷淡的,她这些时日这般同他示好,他还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实在让人觉得扫兴。 “皇上。”此刻,婉才人才带着婢子缓缓走过来,脸色带着些微白,衣袖也显得有些凌乱,一旁跟着的雅彤脸上赫然一片红肿,身上沾满了泥土。 元景年这才想起方才远远看见毓充仪和婉才人互相争执的场面,见一向稳妥的婉才人这般模样,开口问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婉才人不敬上位,这婢子肆意顶撞臣妾,臣妾不过是略施小惩罢了。”没等婉才人开口,毓充仪瞪了她一眼,开口道,她就见不得婉才人这副清高柔弱的模样,不过是让她让个位子罢了,非要在这儿唧唧歪歪的,惹人不快。 第121章 婉才人睫毛微颤,欲言又止,脸色又苍白了些许。雅彤看了一眼婉才人,又瞧了一眼恶人先告状的毓充仪直接便跪到了皇上跟前,“望皇上明鉴,今日本就是主子先来梨苑练琴的,但是谁知后来毓充仪过来了不仅直接要将主子赶出去,还出言讥讽,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恐怕还要对主子动手,求皇上给主子作主。” “雅彤。”婉才人见雅彤说话,急忙唤了一声,仿佛是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些什么。 “放肆,谁让你在这儿胡搅蛮缠的,分明是你们不敬上位。”见雅彤还敢出来告状,毓充仪气急又想冲过去踢她一脚。 元景年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肆意妄为之人,给刘亓使了个眼色。刘亓看见,赶紧将毓充仪拉住,往一边拦了拦。 “放肆,还有没有规矩了。她说的可是真的?”元景年看向婉才人。 婉才人眼圈一红,余光瞥了一眼毓充仪,脸上闪过惧意,小声道,“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毓充仪,让她看着臣妾便觉得碍眼,臣妾自知身份不如毓充仪尊贵,万万不敢顶撞,只是毓充仪出言便说臣妾还比不上她身边的一个婢子,臣妾再如何也是皇上的妃嫔受不得如此欺辱,故而才出言争执了几句,结果毓充仪便想对臣妾动手,还好有昭婕妤出言阻止,否则......” 婉才人身形微颤,朝雅彤脸上看了一眼,没再开口。 “你少在这儿装可怜!”毓充仪看着婉才人这副白莲花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恶心,方才这婉才人可不是这副可怜样子,竟是装模做样。 听见婉才人提及沈骊珠,元景年往一旁看了看,却不知何时女子站得远了些,他压下心头的几丝不悦,缓了缓语气,“昭婕妤看到的是如何?” “臣妾来时便见到毓充仪和婉才人起了争执,便出言劝阻了一二,却不知是因何缘故才闹得如此,至于充仪娘娘是否对婉才人动手,臣妾隔得有些远了,倒是没有看清。”听到皇上问话,沈骊珠思索片刻开口道,这二人身份特殊,无论如何,她并不想要纠缠其中。 闻言,婉才人朝沈骊珠看了一眼,眼中神色不明,而站在一旁的毓充仪倒是又理直气壮起来,“臣妾可没对婉才人动手,皇上你看婉才人这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吗?婉才人你可不要随意诬陷我。” 元景年看了看沈骊珠恭敬却带了几分疏离的神色,一股无言的憋闷在心头难以排解,再扫向毓充仪和婉才人二人,此事也懒得再问了,“此事就此作罢。毓充仪入宫不久,不如好生待在宫中看看宫规。” 说完,他压下心头的不适,走向一旁的沈骊珠,开口道,“朕送你回去。” 沈骊珠睫毛闪了闪,没多说什么,小声应了一句,朝毓充仪行了礼,便跟在皇上身后,只是一路上却显得心思重重,偶尔与皇上的目光相触便躲闪了开去,二人一路上罕见的都有些沉默。 跟在二人身后的刘亓和文瑶都觉出些不对,刘亓朝文瑶使了个眼色,又看了昭婕妤一眼,文瑶见此也眼神不解摇了摇头。 眼见着都快到长乐宫了,二人还是没说一句话,刘亓心中起了些急、今日皇上来这梨苑也非偶然。 他身为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自是知晓这些日子皇上心情不好,似是因叶将军的传闻故意冷落了昭婕妤几分,但他又觉得皇上并非对昭婕妤不喜,反而在乎得很,好几次出口便想往长乐宫去,但又收了回去,今日听底下宫人说起昭婕妤在这御花园,他便起了心想让皇上见昭婕妤一面,只要见到了人,皇上自然会将其他忘了去。 谁知今日昭婕妤同往日也很是不同,眼见着对皇上有些避之不及,不愿开口说什么,难道说是因为这几日皇上没来长乐宫?可是往日也不见昭婕妤会介意这些呀?这二人可真是,一时之间刘亓的脑袋都有些大了,现下好了,若是二人当真起了恼,皇上又有些日子要心情不佳了,早知如此,今日还不如不见面的好。 而此时正被刘亓暗中打量的沈骊珠也有些心绪不明。她也不知为何,今日见了皇上在她面前与毓充仪说话,她总想要躲的远一些,分明皇上对待毓充仪并无旁人以为的宠爱,反而是带着几丝不耐和冷淡。 但在听见毓充仪言语中提及前几日邀约皇上来梨苑时,她心头却又无缘无故起了些委屈。这种陌生的酸涩情绪缠绕在心间让她一时难以应对,只想着要尽快回宫一个人待着,好生想一想究竟这情绪从何升起,这一路上皇上没出声,她反而觉得庆幸。 二人走到长乐宫门口不远处,元景年忽然停住了脚步,沈骊珠一时没有注意到,直直地撞到了他背上。 待额头突然感受到硬物,沈骊珠抬头才发现撞到了皇上身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抱歉,臣妾一时不查......” 没等她说完,元景年伸手抚了上来,有些懊恼地看着女子微红的额头眉心一皱,“可撞疼了?朕让御医来给你看看。”说完,便想吩咐刘亓。 “皇上,臣妾无事的,不必劳烦御医。只不过磕碰了一下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沈骊珠赶忙扯住皇上的袖口,开口道。 见沈骊珠脸色不似作假,元景年这才作罢,轻揉了她片刻却不想让额头更红了些,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假意没有看到轻咳了一声。 第122章 二人一时停在原地面对面站着,靠得很近,元景年能够嗅到女子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梨花香气,想必是在梨苑沾染上的,想着今日女子不同往日的疏离,他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卿卿,你可是......” “皇上,启禀皇上,婉才人方才在梨苑晕倒了。”一个小宫人有些慌张地从身后赶了过来,打断了元景年想要说出口的话。 第068章 喜脉 闻言, 元景年压下被打断话的不愉,扫过小宫人慌张的神色,不耐道,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怎么人好端端的晕倒了。” “回禀皇上,方才您走后, 毓充仪同婉才人说了两句话, 谁知婉才人突然就晕倒了, 似乎,似乎身下还出了血。”说着,小宫人顿了顿,咽了口口水, 小声接着道, “毓充仪也受了惊吓, 让婢子来请皇上为她作主。” “她还有本事来寻朕作主?”听到此话, 元景年冷笑一声。 沈骊珠在一旁站着, 听完宫人口说所说似是出了血便觉得有些不好, 看见皇上脸上的怒气, 微微后退了半步, 垂首婉言道,“婉才人晕倒并非小事, 毓充仪刚入宫对宫规也不甚熟悉, 突然遇到变故自然不安, 如今皇后娘娘正在病中, 皇上不妨先去瞧瞧婉才人。” 元景年见眼前女子刻意拉开的距离, 明明她所言句句有理,落在自己耳中却格外刺耳, 他深深看了女子一眼,开口道,“你说的是,朕这就去。”说完没再多说些什么,转身带着刘亓便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渐远,沈骊珠缓缓抬头,看见不远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嘴角微抿,转身走进了长乐宫。 文岚见主子从外面走进来,正准备上前迎接,却被主子的脸色一惊,不敢多说些什么,上前伺候主子更了衣,便默默候到了一侧。 “先出去吧,今日有些倦了,我休息一会儿。若无急事,不必让人打扰。”沈骊珠换了一身舒适干净的衣服后,挥了挥手,让文岚和文瑶退出了内室,侧身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想要将心烦之事淡忘,脑海中却又浮现出皇上离开的身影。 文岚小心地掩上内室的门,走远了一些才偏头问一旁的文瑶,“发生了何事?主子怎么回来这副模样。”伺候主子这般久,主子向来是个性情平和,万事游刃有余的模样,就算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鲜少这般明显的摆在脸上。 “我,我也不知道啊。今日主子去看完方才人,还有兴致在御花园转了会儿,不过后来撞见了毓充仪和婉才人两人争论,主子正准备劝阻呢,不想皇上也过去了,对,好像就是见了皇上,主子就有些不对劲,就像是不愿意同皇上说话?。”说着,文瑶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主子待皇上一向是上心的,眼见着也有几分亲近,但今日主子虽举止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却让她觉得主子似乎对皇上十分疏离。 连御前的刘公公都察觉到了主子和皇上之间气氛古怪,给她使了眼色,可她却一时真不知晓缘由,分明皇上今日待主子还是同往常一样亲昵,明显与对毓充仪和婉才人不同,就算主子并未觉得心中高兴,可是出言处处推拒皇上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皇上?皇上此刻人呢?” “哦,方才皇上送主子到门口,一个宫人突然跑过来说婉才人晕倒了,皇上这才过去。” 文岚听见文瑶这样说也一时没有头绪,不过听见文瑶提及婉才人晕倒了还是紧了紧神,和文琪说了一声,让她先派人关注着咸福宫的动静去了。 而此时,咸福宫毓充仪站在殿内,看着宫人们慌慌张张地将婉才人抬到床上,又听雅彤吩咐去请了御医,一时心底也难免有几分慌张。 方才,看皇上带着昭婕妤离开梨苑,她也没了兴致,懒得再与婉才人计较,准备也起身回宫。不过看着婉才人还一副装模做样,楚楚可怜的样子,站在她旁边的那个贱婢眼神中还颇有不服。她便临走前出言讥讽了几句,谁知道这婉才人一言不发的就倒下去了,吓了她一跳。她可是动都没动她一下,谁知她是不是故意想要陷害她的,这才赶忙让人去追皇上,免得再污了她的清白,果然这宫中女子就只会这般矫揉造作。 她也懒得去看婉才人那副样子,只往殿外张望着看皇上什么时候过来好为她作主,等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上前几步走过去,“皇上,您过来了。臣妾可没碰着婉才人,还好心让人给她送回来了,这么多宫人都能为臣妾作证的,您可一定要相信臣妾。这婉才人就是想陷害臣妾,博取您的同情,才在这里惺惺作态,您可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见她喋喋不休的跟在身边,元景年脑门上迸出几根青筋,不耐之色都摆到了脸上,“行了,朕让你消停点是听不懂话么?她好好的非要陷害你有什么好处?还不让开。” 刘亓适时挡在了毓充仪面前,以免再让她纠缠皇上。原以为按照毓充仪的性子她会不依不饶地骂几句,却不想看见她一副难以接受的神色,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默默站到了一边一言不发,一边还愤愤不平好似控诉一般看着皇上。他看着都为皇上感觉到有几分头疼,毓充仪这性子当真是不适合进宫。 第123章 元景年刚坐到了殿内的首位上,准备唤人来问问情况时,便见御医从内室快步走了出来,脸上竟然还隐隐带着几分喜色,“回禀皇上,婉才人她是喜脉啊,如今腹中胎儿已经快三个月了。此番晕倒,乃是一时受了刺激,心绪不平,再加上这有孕之人本就比寻常人体弱些,这才气血上涌导致晕厥。不过婉才人这胎略有些不稳,此番还有少量出血,往后还需万事小心,好生用安胎药养些时日才可。” 此言一出,毓充仪脸色瞬间难看了不少,虽说她在郯国自小备受父君宠爱,不受拘束,但她也知晓在宫中皇嗣的重要性,若是婉才人只是晕倒,看在父君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将她如何,但若婉才人是有孕,这就有些麻烦了。 元景年此刻听见婉才人有孕的消息心头也是一惊,并无几分喜色,婉才人身份特殊,若只是在宫中做个妃嫔倒也无妨,但若是有了子嗣,恐怕太后和魏国公一脉又要平生些心思,故而他宠幸婉才人时都有所顾及,却不想婉才人竟还是怀孕了。 “三个月?御医每月的请安是个摆设么,怎么今日才查探出来,婉才人自己也不知么?”他皱了皱眉,看向御医和咸福宫的宫人。 “皇上恕罪,婉才人这胎并不稳当,脉象较弱,前两月喜脉一时探查不出也是有可能的、”御医闻言跪地解释道,心中也觉得有几分疑惑,这都三月了,按理说这脉象不该如此弱才是。 “回皇上,主子葵水时常不规律,这两个月也没什么孕吐的反应,故而婢子们未曾往此处想,是奴婢失察,望皇上恕罪。”雅彤顺着御医的话答道。 事已至此,元景年也知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面色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开口道,“既然婉才人有孕,便让御医先好生照看着。”说完,他看向一边脸色略有些难看的毓充仪道,“毓充仪行事不端,这几日先禁足长轩宫。” “皇上。”毓充仪本想再多说两句,但看见皇上眼中的不容置疑,只好勉强开口答应了,“是,臣妾遵旨。” 一旁的雅彤嘴角抽动,心中对皇上此惩处很是不平,仅仅是禁足几日?这也太宽待毓充仪了,主子这般委屈便白受了不成? 见事情处置完毕,元景年站起身,并没有想去内室看看婉才人的心思,只吩咐了御医两句便带人回了乾清宫,没有多加停留。 婉才人有孕的消息不久随之传了出去,后宫的主子们得知了此事,在嫉妒羡慕之余倒是觉得这咸福宫当真有几分福气。一个婉才人还有之前的林氏,都算不上皇上盛宠之人,但偏偏都能得了子嗣,还真是奇事。只不知婉才人有没有这个福气母凭子贵了,她们也是听说皇上对婉才人此胎甚是平淡,连给的赏赐都平平无奇,之后如何对待婉才人,她们还需要思索一番才是。 直到次日,太后一反常态亲自带着丰厚的赏赐前来看望了婉才人,不仅提点了一番咸福宫的宫人,还额外留了慈宁宫一个得力的嬷嬷在婉才人身边服侍,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婉才人是算不上得宠,可人家还有太后内侄女这一层身份。 听说太后这回不仅亲自下了懿旨,让毓充仪在宫中抄写经书百遍,为婉才人腹中龙嗣祈福,甚至还亲自派人传言给皇后让她尽好皇后之责,教好宫中嫔妃的规矩。这般动作下来,明摆着是要为婉才人撑腰。冲着这些,这婉才人也是她们普通妃嫔万万得罪不得的,因而都立马派人给咸福宫送去了颇有分量的贺礼。 “主子,太后娘娘,皇上、皇后还有其他宫送来的贺礼,婢子都清点好了收到库房了。”雅彤站在婉才人身侧禀告道。 “嗯,让御医都仔细检查一遍,以后宫中的膳食用具都要万分小心。”婉才人熟练的端起手上御医刚送来的安胎药一口喝完,面色不改道。 “是,主子。”雅彤应了句,看了主子的脸色还有些不平道,“主子这次有孕,皇上也太冷淡了些,若非太后娘娘作主,恐怕那毓充仪不知道还要如何嚣张呢。” 婉才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不是正常的么,你还指望皇上对魏氏的血脉能有多喜欢?恐怕他宁愿不要皇嗣,都不想这皇嗣是出自我腹中的。” 听到主子明明白白的将此事点出来,雅彤一时无言,“主子。” “行了,无论皇上是否喜欢,但皇嗣该有的明面上也不会缺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稳妥的将皇嗣生下,其余的之后有的是时间筹谋。”婉才人放下手中的药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那些东西可都处理妥当了?” “主子放心,夫人上回送来的秘药都是婢子亲自处置的,必不会留下痕迹,看来夫人在外找的神医还当真有几分本事,总不算辜负了主子喝了这么久的苦药。” “呵,他们自然是为了我这肚子费了心思的。行了,此事从今日起便忘了吧,若御医问起,只说吃过一些寻常调养的汤药即可。”婉才人轻轻抚了抚肚子,眼中闪过一丝凉薄。 第069章 喜欢 “娘娘, 太后又让齐嬷嬷传信过来了,说是婉才人有孕在身,想要给咸福宫开个小厨房。”玉瑾边接过药碗, 将茶水递给皇后漱口, 边开口道,“不过婉才人如今不过是个才人位份, 之前宫中可没有这个先例。” 第124章 “皇嗣事大, 宫规也并非不可变通, 此事吩咐内务府去办吧。这些日子,便紧着些咸福宫就是,不必横生枝节。”皇后神色不变,淡淡道。 “是, 娘娘。宫中又不是没有别的皇嗣, 这还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呢, 就婉才人金贵得不得了, 婢子看太后恨不得是将婉才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好。上回为了毓充仪一事不顾娘娘身子出言指责, 真是偏心的很。”玉瑾应下, 想着近些时日太后为着婉才人给主子找的麻烦忍不住开口埋怨到。 皇后漱完口将杯盏放到一旁, 微微颦眉, “罢了,太后看重魏氏, 自然免不了会照看着些婉才人。至于毓充仪行事不端, 本也是本宫无暇顾及, 太后对此有所微词也并非没有道理。” 听完皇后的话, 玉瑾只觉得为她委屈, 这么些年又有谁护着主子呢,虽说如今皇上为明威将军战败一事翻了案, 又赐死了安北大都护,但毕竟故人已逝,如今再做这些也难补主子丧亲之痛。主子这些年旧疾缠身,又为了什么呢?一时之间,玉瑾突然明白了主子为何成了如今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如今本宫在病中,宫中琐事众多,如今又有婉才人有孕,贤妃一人处理宫事难免有些吃力。你去和皇上禀报一声,本宫意图将六宫之事交由贤妃,淑妃和许修容共同处置,由贤妃主理宫事和内务府的事务,淑妃,不,许修容负责御膳房,至于淑妃若有空闲便负责在旁协理处理些其它事务即可。”皇后轻咳两声,继续吩咐道。 玉瑾听见皇后所言,倒是有些诧异,内务府和御膳房在宫中算是一等一重要的事情,许修容向来在宫中不理闲事,也很少来找皇后,不知为何此番皇后抬举了她。按照亲疏而言,淑妃平日里与娘娘也更亲近些才是,将其交由淑妃娘娘岂不是更好。 这样想着,玉瑾也就问出了口,“娘娘,淑妃娘娘位份比许修容也高些,为何娘娘此番要抬举许修容?可是淑妃娘娘有什么不妥?” 皇后闻言顿了顿,想起了那日在长春宫丽修仪说的“小心淑妃”的话,虽说这些年她与丽修仪往来并不多,但她也知晓丽修仪并非是会随意牵扯他人的人,何况她在临死前特意说的话。 再想想先前丽修仪下毒害方才人一事也是十分蹊跷,这方才人先前也是与淑妃同住在拾翠殿的,难道说淑妃当真暗中做了什么?不过此言,也不好同其他人说。无论如何,她难免对淑妃起了几分防备的心思,御膳房事关重大,还是谨慎的好。 “皇嗣为重,大皇子身子不好,淑妃难免要多费些心,御膳房事多,若是出了差错恐怕免不了责罚。许修容也是宫中的主位,是个稳妥的性子,将此事交由她未尝不可。” 玉瑾一怔,才想起大皇子的事情,也是,如今宫中本就只有淑妃一人膝下有皇子,若是当真又将宫中大权交由淑妃,恐怕会养虎为患了,她这才觉得主子果真是思虑周全。两人各自存着心思,倒是一时达成了共识。 “是,娘娘,婢子这就去御书房禀告皇上此事。” 次日,皇后娘娘让淑妃和许修容协助贤妃处理六宫诸事的命令便传了下去,众人虽觉得有些惊讶,但毕竟皇后在病中,淑妃和许修容都是宫中老人,这般安排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众人的心思分了大半在有孕的婉才人身上,对此事倒也没多在意。 而与先前林氏怀有大皇子时隔三岔五闹出些事情不同,婉才人自从被诊断出有孕过后便谨慎的很。一时之间除了御医之外,咸福宫里便谢绝了其他宫妃的探望,让想要去巴结婉才人的人都找不到门路,久而久之,这事儿便淡了下来。 再加上毓充仪被禁足长轩宫中抄写经书,这些时日后宫中难得平和了许多,只可惜皇上又有些日子不见往后宫走了。 长乐宫。 叶婕妤带着婢女进了内室,一眼便瞧见沈骊珠坐在窗边出神。 “怎么了?这是谁惹咱们珠儿不高兴了,一副苦样子。”叶婕妤故意提高了音量,开口道。 沈骊珠听见声音转头过来看见了叶婕妤,惊喜地站起身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叶婕妤挑了挑眉,笑道。 “表姐,你又打趣我,我怎会不欢迎你过来,只是一时有些惊讶罢了。文瑶这丫头看你过来也不知提前和我说一声。”说着,沈骊珠睨了一眼跟在叶婕妤身后的文瑶一眼。 文瑶讨饶地眨了眨眼睛,避开了主子的视线,为自作主张请了叶婕妤过来有些心虚。自从那日外出回来,主子便一直闷闷不乐的,她和文岚想了好些法子想让主子开怀些都没办法。这些日子,皇上也没来长乐宫,她今日借口出宫拿东西,才去寻了叶婕妤过来,陪主子说说话。 沈骊珠拉着叶婕妤坐下,让文岚上了茶点之后,才又开口问道,“表姐可是有什么事情寻我?” “我是没什么事情,不过,珠儿,你可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叶婕妤尝了一口桃酥,看向沈骊珠的眼睛。 沈骊珠眼中泛起几丝不解,“我,我有什么事情?” 叶婕妤看着沈骊珠茫然的眸子,微微叹气,“罢了,你便说说你方才在出神想些什么呢?” 第125章 闻言,沈骊珠垂下眸子,睫毛略有些紧张地颤了颤,轻声道,“没想什么,不过是些宫中这些琐事罢了。” 叶婕妤听见她的话没有做声,给文瑶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人先下去。 见人都出去了,内室里便只剩下了她和沈骊珠两个人,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缓缓出声,“你入宫前,你我虽有几年未见,但你的性子我也算是了解的。你有了心事连你的婢子都察觉出来了,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你若是不想同我说,我也不逼你,毕竟我们也不是年少时那般无话不谈的关系了,何必借口敷衍我。” “表姐!我没有这个意思,对你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听到叶婕妤的话,沈骊珠赶忙抬头唤道,看见叶婕妤含笑的眸子才知她并非此意,这才放松下来,转而有些怅然,“只是,如今我也不明白我自己了,更不知如何开口。” 看到沈骊珠有些恍惚的眼神,叶婕妤心间微微一动,眼中带了些怜惜,伸手握住沈骊珠的手,轻声道,“你不说,我便猜一猜,是因为皇上,是吗?” 闻言,沈骊珠手心一紧,脸上带着些惊疑看着对面的表姐,没有说话。 “看来是了。”叶婕妤松开沈骊珠的手,微微摇了摇头,“珠儿,你向来是个聪慧的,只是有时候看透了别人却没看清自己。你可是喜欢上了皇上?” “皇上是君,我是妃嫔,自然是喜欢他的。不仅是我,后宫的妃嫔不都如此吗?”沈骊珠心头一震,避开叶婕妤的视线,喝了口茶,开口道。 “你知晓我并非此意,我说的是男女之情。”叶婕妤看着沈骊珠一字一句道,“之前,我便有所察觉,却不知你竟当真陷进去了。你该知道,自古多情必自伤,将自己的心意放在其他人身上能有什么好结果?你看我不就是前车之鉴么,你那是也劝了我不是吗?”说着,叶婕妤自嘲的笑了笑。 听见叶婕妤提及往事,沈骊珠一时语塞,脸上带了愧意,“表姐,抱歉,那时我......” “我并未责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当年也是我太年少无知,一时想差了,我和他本就没有可能,若是你没有阻止我,恐怕我如今才会真的后悔。”叶婕妤神色坦然,看着面前的女子笑了笑,“我只是担心,皇上他身份不同,你若是当真喜欢上了他,我只怕你会受伤。” 沈骊珠眼圈红了红,泪珠子从眼中滚落,“我明白的,只是,我也不想这样。我分明一直做的很好,皇上是君,而我入宫不过是顺势而为,只想做好为皇上分忧解难的本分罢了。但是皇上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想让他高兴,不然想让他喜欢别人,但这是不对的,我不应该这样,是我错了。”说着,沈骊珠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叶婕妤看着沈骊珠的模样,忍不住起身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搂到怀里,轻声抚慰道,“别哭,你没错,珠儿,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喜欢他,并没有做什么错事。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罢了。” 待怀中人哭声渐弱,叶婕妤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拍了拍她的肩。 沈骊珠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接过帕子侧过脸去擦了擦,又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可觉得好些了?哭一场,将心中的情绪抒发出来便好了。咱们珠儿真的长大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我可还记得那时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天下男子都不如沈伯父,她一个也不会喜欢。”见沈骊珠情绪平稳了些,叶婕妤调笑道。 “表姐!”沈骊珠听出叶婕妤是在逗弄她,脸一下子红了,瞪大眼睛,伸手捂住叶婕妤的嘴。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错了,不笑你了。”叶婕妤挣脱出来,看沈骊珠总算有了几分精神,脸上带了笑意,又坐回到她对面。 想了会儿,她又叹了口气,“如今向来,此事也不足为奇。皇上龙章凤姿,自然是极出众,更难得的是他当真也是对你用了心思,我在皇上身边多年,也未曾见到他对别人有对你这般体贴。难怪你这般眼界高的人也能喜欢上他。所以你如今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骊珠闻言顿了顿,“我本是不愿往此处想的,你又偏偏要戳穿我,让我不得不看清这个事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或许过些时日,我便不喜欢他了,又或许,我会一直喜欢他。不过,你说的对,这并非是一件错事,我也想通了,凡事顺其自然罢了,谁能知晓以后呢?” 第070章 释然 叶婕妤见沈骊珠此刻神色坦然, 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亮,没再多言。情之一事,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知晓答案, 她劝再多也不过是枉然, 只是希望表妹早些想通,对自己再好一些。 “不说这些了, 你生辰也快到了吧。去年, 你及笄之礼正好撞上入宫一事, 恐怕也没有心思办,你此次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到时送你。” 听见叶婕妤的话,沈骊珠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四月了, 当真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她近日被情绪左右, 都将此事忘了去。 “表姐送什么我都喜欢。”沈骊珠开口笑道。 “既然这样, 那我便自己准备了, 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叶婕妤挑了挑眉, 对沈骊珠的话也不意外。 第126章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用过膳后, 叶婕妤才起身离开。 ...... “皇上,叶将军在外求见。”刘亓轻声走进御书房, 向正在批折子的皇上禀报道。 闻言, 元景年一顿, 万寿节之后, 前来京城述职的各地武将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对于叶晟祁,他同安西大都护已经提及了另有安排, 但因着那一点难以捉摸的私心,他始终没有下达最终的旨意,想必今日叶晟祁求见也是因着此事罢。 刘亓见皇上始终没出声,心中暗自发苦,若说此事,还是怪他多事,没想到如今落得这般局面。 元景年沉凝片刻,方才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候在御书房外的叶晟祁心中有些不安,上回面见皇上,皇上待他并无异常,甚至还有几分亲近,但今日来御书房求见他见御前刘公公的神色却隐隐有几分不自在,再加上下令归军的旨意迟迟未达,他思索许久也不知究竟何处出了变故。 等了有一会儿,叶晟祁见刘亓走出来,往前走了两步过去,“刘公公,皇上此时可有空见臣?” 刘亓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叹息,但仍面色不改,“叶将军久等,皇上唤您进去呢。” “多谢刘公公。”叶晟祁微微点头,正准备走进御书房,但在越过刘亓时,脚步一顿,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刘公公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可是臣何处做的不妥?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刘亓没想到叶晟祁竟然这般敏锐,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轻声开口道,“叶将军多虑了,并无此事。听说,叶将军当年在京中时同沈家关系甚好,与宫中的昭婕妤还有年少之谊,不知此次回京可有去拜访过沈侍郎?” “叶沈两家为姻亲,自是走的近了些,只是臣回京日子短,倒一时并无空闲上门拜访。”闻言,叶晟祁眉心微紧,刘公公为何突然提及沈家,难道说皇上觉得两家走的太近了些,但也不应当啊,祖父是沈侍郎之师,又有姻亲在,两家关系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皇上怎会因此不悦?不过刘公公之言也不会是无中生有...... “原是如此。叶将军请吧,莫让皇上等久了。”刘亓伸手示意,垂眸道。他也只能提点到此处了,若是能将此事说开解开皇上心结,也是一件好事,若不然看如今情形,也不知皇上和昭婕妤以后会如何了。 叶晟祁压下心底的想法,跟着刘亓踏入御书房,而在这一刻,他心中微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面色瞬时一凛又恢复了平静。 “臣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是。”叶晟祁从地上起身,不动声色地看了皇上一眼,直言道,“皇上,此番进京时日已久,臣迟迟未得回军的安排,向大都护询问只言臣另有安排,故而臣斗胆今日求见,皇上可是对臣另有打算?” 听见此言,元景年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叶晟祁,“叶卿前往边关多年,何必急着要回去,不如趁此时机多陪陪你祖父和父亲。” “皇上体恤,祖父和臣都感念于心,但为皇上分忧是叶家的本分,边关事大,不敢丝毫有失。若因一己之私,惟恐辜负了皇恩。” 眼前的人身形修长,气质斐然,虽在边疆历练多年但却依稀可见京城公子的风采,不似行武之人一身尘土气,也难怪此次回京,引得诸多京城贵女驻足相看。就他所知,朝中臣子此番见他回京,起了联姻心思的便不止三家,但这么些时日却并未有定亲的消息传出来。 暗自打量着叶晟祁,元景年心绪翻涌,他无法不承认叶晟祁是京城难得的好儿郎,若非昭婕妤进宫,二人也算是难得的良缘。上回知晓二人的旧事,他当真是起了心思想要直接下旨给叶晟祁赐婚,但到底他按下了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叶氏忠良,此事毋庸置疑,叶晟祁也未有什么逾礼之举,年少慕艾也是寻常,他心中再有不悦,也不应该因为此事迁怒于旁人。 沉默许久,元景年方才开口道,“朕知晓了。安西大都护所言是朕的主意,你虽年少,但领军之能不输于朝中这些老将。张氏之事,你想必也听说了。北方大梁和郯国贼心不死,这些年虽没生出什么大事,但是此番安北大都护变动,安北军难免军心浮动,急需有人能够替朕镇守军中。 故而朕此次请了周老将军担任安北大都护一职,周老将军这些年功绩累累,有他在安北军,自然能重聚军心,威慑北方小国。但毕竟周老将军年纪大了,又致仕多年,对如今军中事务难免有生疏之处,故而朕欲将你调往安北军,辅佐周老将军一二,你也可从周老将军身上学习领兵之道,待过几年,朕希望你能真正有能力执掌安北军。对此安排,你意下如何?” 叶晟祁闻言心中一惊,随即脸上不掩喜色,皇上所言的提拔之意昭然若揭,这番安排于他而言可谓是再好不过了,他连忙跪到地上,向皇上行了一个大礼,“皇上对臣考量甚多,能有此机会在周老将军身边学习是臣之幸。臣多谢皇上信重,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皇上守好北方,有生之年攻下大梁,已报秦江之役战死将士之仇。” “好!我朝男儿当如是。朕便等着看你的誓言有朝一日成真之时。”听见叶晟祁言辞急切,铿锵有力,元景年心中也生了几分豪气。 第127章 秦江一役折损了大量将士,故而近些年来对周围其他小国皆以安抚为主,朝中众臣都不愿再起战事,选择将当年之事避而不谈。他登基之初对此情形虽有不满,但也知非一时之功,不过他始终心中有宏愿,能攻下大梁,一雪前耻。此番听见叶晟祁之言,他不免对其更加满意了几分。 “臣定不负皇上所托。”叶晟祁拱手道,语气坚定而诚挚,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方才在殿外听闻刘亓之言时,还以为皇上是因自己与表妹之间的旧事对自己有意见,故而故意扣留了自己回边关的旨意,没想到皇上对自己如此器重,是他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测圣意,实属不该。有君如此,何愁家国不兴? “嗯,此事之重不言而明,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和你祖父的期望。”元景年沉声道,顿了顿,又开口道,“此番你去北疆,想必一时也难再回京,朕上次所提你婚配之事,你可以好生再考虑一番。行了,你回去吧,朕这两日会下达正式的旨意。” “是,皇上。”叶晟祁听见皇上说的话,迟疑了片刻,深吐了一口气,垂首道,“婚配之事,臣会再与祖父,父亲商议一二。想必皇上已经知晓叶沈两家曾戏言臣与昭婕妤之事,臣坦言当年年少之时对表妹确有爱慕之心。 但当年婕妤娘娘尚且年少,臣也心知她对臣不过视作兄长,并无他意。自从知晓婕妤娘娘入宫,臣已歇了此心思,再不敢再妄想其他。臣上次所言皆为臣心中所想,战场之上,刀剑无情,实不忍辜负了其他贵女,若臣之后当真遇见了意中人,还望皇上赐臣恩典。臣告退。” 叶晟祁说完,见皇上背过身去没有作声,行礼过后,轻声退了出去。 “刘亓,进来。” 刘亓见叶将军出来时神色并无异常,心中稍安之时便听见皇上唤他,心中不免一紧。 “皇上,有何吩咐。”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你方才对叶晟祁说了什么?”元景年转身坐到案前,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喜怒未知。 刘亓身形一颤,赶忙跪倒在地上,“奴才自作主张,求皇上恕罪。奴才知错。” 见皇上不说话,刘亓一时更是慌了神,妄自打探皇上心思,透露给朝臣乃是大忌,虽说此事并不涉及朝事,但无论何事,总归是自己头一回擅作主张,看来皇上当真知晓了,这下完了。 “奴才知错,皇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再也不敢了。”他连磕了几个头,发出闷响。 “自行下去领罚,再有下次,你便不必再来见朕了。”元景年扫了一眼刘亓,冷声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领罚,多谢皇上宽恕。”刘亓闻言大舒一口气,不顾自己额头已经流下血迹,急忙谢恩。 “还不滚下去。”元景年瞧见他额头,微微皱了皱眉,开口斥到。 见刘亓退出去,元景年重新翻开案上的折子,垂眸看了一会儿,又合上,心中突然有些想发笑,叶晟祁尚能对往事释怀,他却因此驻足不前,犹犹豫豫,失了分寸,当真还不如叶晟祁了。 无论过去如何,昭婕妤如今身在宫中,此生注定要伴他左右,他又何须在乎其他? 心头万般滋味,他忽然一时愣住,他往常从未因为一个女子如此辗转反侧,平心而论,若是宫中其他女子,他也会这般在意吗?为何偏偏是沈骊珠呢? 第071章 出宫 四月初十, 正是沈骊珠十六岁的生辰。 叶婕妤和方才人想着来给沈骊珠贺生,用过早膳后便一同携礼来了长乐宫,却不想扑了个空。 “婕妤娘娘, 方才人, 今日一早主子便被御前的刘公公接走了,婢子也不知主子何时回来。事情来得突然, 主子先前也不知晓, 特意嘱咐了婢子说一声, 待她回来之后再去拜访两位主子。”文琪站在殿前,话语中带了几分愧意。 叶婕妤闻言和方才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几分讶异,转过神来才开口道, “无妨。这是给珠儿的生辰贺礼, 既然她人不在, 你便先收起来吧。我们改日再来寻她。” “是, 婢子代主子谢过婕妤娘娘, 方才人。”文琪从叶婕妤和方才人的婢女手中接过贺礼, 又向两位行了礼。 见文琪收了贺礼, 叶婕妤和方才人便转身回宫了。 “叶姐姐, 皇上这是带沈姐姐去哪儿了?往日妃嫔生辰时,皇上也会如此吗?”方才人随着叶婕妤走在回钟粹宫的路上, 忍不住好奇道。 叶婕妤听见方才人的话轻轻摇头, “我也不知, 先前妃嫔生辰时皇上多是送些赏赐, 或是布个席面, 想来皇上是想和珠儿单独庆贺生辰罢。” 说着,她心中又有些担忧, 眼见着皇上对珠儿如此特别,又怎能不让她在对皇上的感情中越陷越深呢?不过,皇上今日和珠儿究竟去了何处,她倒是也几分好奇。 此时,被叶婕妤与方才人惦念着的沈骊珠正一脸茫然无措的坐在马车上,看着身旁一副寻常京中公子打扮的皇上。 今日一早,沈骊珠刚起身梳洗完,准备用文瑶文岚精心给她准备的早膳时,便听见殿外传来声响。 抬头便见御前的刘公公满脸笑容,让她用完早膳后,换一身简便的衣服,随他出去。 第128章 她有些奇怪,便直言问道是否是皇上有什么事情?结果刘亓顾左右而言他,只说是好事,便再未透露其他。 她只好听从刘亓的吩咐,随意吃了些,又让文瑶选了一身入宫前的衣裳换上了,随着刘亓出去。刘亓一路将她带到宫门口,她方才看见停在不远处的一驾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马车,迷茫之中便被刘亓送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她便看到了坐在马车上的皇上,看见她,皇上只笑笑,说今日要给她一个惊喜,待会儿她便知晓了。 马车从宫门驶出,一路上沈骊珠与皇上相顾无言,只听见马车外传来街道两旁传来的叫卖声和烧饼小面的香气,一时勾起了她腹中馋虫,一声咕噜声打破了车内的平静。 “怎么,饿了?”元景年听见动静,看了身旁女子一眼,女子脸颊微红,双手袖口遮在身前,显出几分局促的模样。 “皇上见笑了,臣妾今日出来的仓促了些,的确是有些饿了。”沈骊珠尴尬道,此时只觉得自己肚子真是不争气,又闹出这般笑话来。 元景年勾唇笑了笑,轻咳两声,看着她温声道,“卿卿再等等,待会儿便到了,定会让卿卿吃饱。” 沈骊珠脸上的嫣色更甚,被这突如起来的事情一闹,此刻也没心思想别的了,只想要赶紧让皇上忘记此事。她凝眉又思索了一会儿,正想说些什么将此事岔过去,马车此时却缓缓慢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刘亓的声音,“主子,已经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待皇上下了马车之后,沈骊珠才起身小心将身子探出了车外,扶着皇上伸过来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瞧见马车停放的位置,一时怔在原地,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臣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沈侍郎此时也是满脸惊喜看着女儿跟在皇上身后,今日早朝后,他正往宫外走着,御前的宫人便追了上来,在他耳边小声说皇上今日要往沈府去一趟,让他提前做好准备。想到今日这日子,他难免有了些难以置信的猜想,而这猜想也在看见长女那熟悉的身影时成了真。 “起身吧,沈卿和沈夫人在宫外不必多礼。”元景年示意刘亓将沈家人扶起身,侧首去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沈骊珠。 “可是不认识了?”元景年拍了拍女子的头,含笑道。 沈骊珠这才缓过神来,她知晓今日是她生辰,皇上带她出宫必是为她庆贺,但却没敢猜想能见到父亲和母亲,她往前两步,看着父亲和母亲依然熟悉的面容,还有明显高了不少的阿弟和阿妹,一时红了眼圈,又快步小跑过去,“父亲,母亲。” 沈氏接住扑到怀中的长女,一时眼角也有些泛红,“瘦了些。” “咳咳,在皇上面前怎么还这般失礼,愈发不成样子了。”一旁的沈文渊看着母女俩不顾皇上在一侧搂抱在一起,次子和幼女眼巴巴的在一旁围着,出声道,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斥责。 “沈卿何必如此严苛,骊珠思亲心切,如此也并无不妥。今日时间还长,不如进府再叙。”元景年出言制止沈侍郎道,说着又瞧了一脸激动的沈骊珠,开口笑道,“府上可备了吃食,骊珠一路上可是饿坏了?” 沈骊珠本在母亲怀中撒娇,听见皇上的话,身子一僵,略有些艰难的抬头起来,不敢再看父母亲和弟妹看她的目光。 “皇上请进,府上已备好膳。”沈氏摸了摸长女的头,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忍笑道。 元景年眼中皆是笑意,闻言,未免女子当真恼羞成怒,便与沈侍郎一道先进了沈府。 待皇上先进去,被母亲安抚了两句的沈骊珠这才忍住心中羞恼,抬头看向他们。沈瑜瞅准时机,冲过去挽住沈骊珠的手,“长姐,长姐,我好想你啊,我天天都在想你,你想瑜儿了吗?” 沈骊珠含笑看着一年未见的妹妹,伸手比了比,“长姐自然是想瑜儿了,瑜儿长高了不少,再过两年,就要比长姐还高了。” “瑜儿不要比长姐长得高,瑜儿要和长姐一样高才对。”沈瑜圆圆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正经地说。 “哈哈哈哈,好好好,那就和长姐长的一样高。”沈骊珠闻言笑道,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头。 “长姐。”一直默默在一旁站在的沈琰走近了两步,眼中含着几分亲近。 “阿琰如今也高了,都快高出我一个头了。”沈骊珠已经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阿弟的头顶了,眼中含了几分欣慰道,“你今日怎么没去学堂?” “父亲听说长姐今日或许要回来,故而让我今日告了假,先提前回来了。”沈琰微微低头,让长姐能看自己能更清楚些。 “行了,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去吧,莫让皇上觉得我们失礼。”沈氏抹了抹眼角的几滴泪水,温和地看着儿女们站在一起说话,开口道。 闻言,沈骊珠压下心底的激动,这才同母亲和弟妹走进了沈府正厅,下人已经将准备好的膳食都摆了上来,皇上正坐在首位同沈侍郎一同说话。 沈骊珠挨着母亲坐下,瞧着自己眼前的松子百合酥和红枣糕眼睛又不觉有些湿润,沈氏夹了一块红枣糕放到沈骊珠碗中,“你父亲听说皇上今日会带你回来,特意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给你带的,快尝尝。” 第129章 沈骊珠夹了碗中的红枣糕,咬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忍不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抬头看着沈父有些哽咽道,“多谢父亲。” “咳咳,不过顺路带的罢了,你喜欢便好。今日是你生辰,可不许哭哭啼啼的,当心让皇上看了你笑话。”沈文渊面色不改,沉声道。 听父亲提及皇上,沈骊珠方才反应过来,皇上还坐在席上,今日此番安排皆是皇上用心准备,这些时日再多酸苦在此时也只剩下了感动,她抬头看向坐在正中间的皇上,“多谢皇上为臣妾费心。” 元景年挑了挑眉,略带几分调笑道,“朕可是未曾骗你,这可算是惊喜?” “皇上说的是,这是臣妾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了。”沈骊珠目光潋滟,眸中含笑道。 看着二人眉来眼去,沈父和沈母眼中闪过几分欣慰,但心里却又隐隐有些担忧。 一顿饭下来,虽说顾及着皇上在此,众人比平常都拘谨了些,但沈骊珠能感受到父母亲和弟妹的目光大多都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看着其乐融融的沈家人,元景年不自觉地停了筷子,眼中隐约晃过几分羡慕,见到女子脸上一直止不住的笑容,又一时有些感怀。 用过膳后,元景年想着众人顾及着他有些言语不便同沈骊珠说,便开口道,“骊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必也想看看自己先前的闺房,沈夫人不妨同她一起去看看。” 闻言,沈骊珠感激地看了看皇上,留下沈父在正厅陪着皇上,同母亲,弟妹一同去了后院。 她走进自己房间,屋内的摆设同她离家之前别无二致,屋内干净整洁,纤尘不染,可见一直都有人细致打扫过。 进了屋子,待长女一一答了沈琰和沈瑜询问的许多事,又玩闹一阵,沈氏这才借口让长女好生休息会儿将两人……打发了出去,沈琰和沈瑜自是知晓母亲有话想同长姐单独说,虽心中仍是不舍,但还是乖巧的退了出去。 见屋内只剩下了自己和长女两人,沈氏才忍不住用手轻轻抚过女儿的脸,轻声道,“娘的珠儿受苦了。” 第072章 距离 “母亲, 别担心,女儿一切都很好,不曾受委屈。”沈骊珠忍着泪意道, 一年未见, 母亲的眼角又多了两道不明显的细纹。进宫之后,她最担心的便是母亲, 母亲性子软, 自小有外祖父护着, 后来又嫁与父亲伉俪情深,未曾受过委屈,恐怕如今最让她担忧的便只有自己这个入宫后难以相见的女儿了。 “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有心事, 过得并不开心。”沈氏握住长女的双手, 眼底带着心疼, “皇宫这地方哪里是什么好去处, 你不知我有多后悔当初听了你父亲和你的话让你进了宫。” “女儿知晓母亲是心疼我, 但女儿真的过的很好。宫里皇后娘娘行事公允, 又有表姐在身边, 再说父亲给我安排的文琪也很是得用, 未曾让女儿操过心。”沈骊珠侧首靠在母亲肩上,鼻间是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 轻声道。 “你和楚君那丫头和好了?如此也好, 你们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无论之前有什么误会, 总归情分不同, 有她在一旁照料着,我也能放心些。”沈氏笑道, 又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那皇上待你可好?我今日瞧着皇上待你倒是不错,今日特意在你生辰时带你回来也算是有心了。” “皇上,皇上自然是待女儿很好的,处处都照顾着。”沈骊珠垂眸道。 看女儿的神情,沈氏心中微微轻叹,开口却仍旧是温和的语气,“如此便好。珠儿,你是叶家和沈家的女儿,只要你行事无错,皇上看在你祖父和你父亲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你。 你父亲常说你是个聪明理智的性子,不会轻易受人所累。我却知晓你这人虽平日对外人不怎么上心,但若是真将什么人放到了心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恐怕难免会自己受委屈。母亲只想告诉你,你父亲和我将你养的这样好,不是让你受委屈的,无论是谁,都不值当你苦了自己,你可知晓?你若是当真为了旁人让自己受苦,这才叫母亲伤心。” 听见耳边传来的轻声细语,沈骊珠心中一颤,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未曾真正了解母亲,这个未曾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并非外人口中的运道好,被父亲和夫君保护得很好,或许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本就强大到能护住旁人,远比自己要强大的多。 她直起身子,双眼望进沈氏包容的眸子,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母亲,女儿知晓了,女儿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察觉到长女眼中恢复了往日的坚定,沈氏满意的点点头,她就知晓长女自小通透,就算一时绕了弯子,也会很快明白过来,世间万事都比不上善待自己,哪怕是自己的枕边人。 “好了,我也不霸着你了,瑜儿恐怕在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自你走后,这丫头不知使了多少小性子非要见你,时间也不早了,你难得回来一趟,便帮我好好说说她,多大人了,还一点都懂事,难缠得很。”摸了摸长女的头,沈氏扫了一眼门口时不时走过的人影,没好气道。 沈骊珠弯起唇角,开口道,“瑜儿还小呢,活泼些也很好,我小时候不也给父亲和母亲添了不少麻烦么。” 第130章 “你还记得呢,你小时候仗着没人管你也是个皮猴子,带着你弟弟让你外祖都没法子,没一个是让我省心的。”沈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清咳两声,提高了声量冲着门外道,“还不进来,上蹿下跳的,每个正形。” 门外的那道小小的影子一下子僵住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沈瑜才探头探脑的从门外走进来,小脸上写着赔笑和讨饶,用眼神示意坐在母亲身边的长姐帮她说话,小声张口道,“母亲,长姐。” “母亲,你别吓着瑜儿了。”沈骊珠捂嘴笑了笑,向沈瑜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沈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看着一旁的母亲似乎没有想要开口责罚的意思,这才高高兴兴的近前去了,冲着沈骊珠撒娇道,“长姐,你陪我去放风筝可好,你先前给我做的风筝还没陪我放过几回呢!” 沈骊珠闻言便想答应她,想着坐在一旁的母亲,开口道,“母亲,不如陪着瑜儿一同去?” “我可不陪着你们疯,你们自个儿出去玩儿吧,小心些,别被风筝线伤了手。待会儿记得回来吃长寿面。”沈氏摆摆手,瞧了二人一眼,嘱咐道。 “知道了,母亲。”沈瑜一听母亲发了话,不等沈骊珠说话,便迫不及待地将沈骊珠拉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这边,元景年同沈侍郎二人聊了半日国事,又一同喝了茶下了棋,倒是也过的十分充实。 刘亓眼瞧着时辰不早,将近申时,这才前去向皇上禀报,让人去寻昭婕妤。 “时辰不早了,朕也不宜再多留,改日若沈夫人有空尽管递了折子进宫去看看骊珠。”见沈夫人带着沈骊珠从后院走出来,元景年起身对沈文渊开口道。 “承蒙皇上厚爱,珠儿有皇上照看,臣和夫人都十分放心,此番与珠儿相见,臣和夫人都十分满足了,怎能再给皇上添麻烦。”沈文渊忙随着皇上起身,拱手行礼道。 “你便是太守规矩了些,罢了,朕下回直接下旨给沈夫人便是,免得你又推三阻四的。”元景年摆了摆手道,看着走到自己身侧的女子神采奕奕,嘴角微微勾了勾,不等沈侍郎再说什么,便伸手拉住女子的手往外走了。 沈骊珠随着皇上出了沈府,在门外给父亲和母亲行礼告别后,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沈府门口站着的身影逐渐远去,沈骊珠心中虽有不舍,但此刻心中仍旧还沉浸在今日同家人相聚的喜悦当中,倒也没什么伤感情绪。 “卿卿,今日可玩得开心?”元景年看着女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开口问道。 沈骊珠转头看向身边的皇上,眸中含笑,“臣妾今日很是开心,多谢皇上为臣妾费心。” 元景年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子与来时不同,坐的离自己近了些,似乎又恢复了先前对自己的亲近,这些日子不知为何沉在心底的巨石悄然挪开,心里也不自觉轻松了许多,“咳咳,也不算费心,朕寻沈侍郎也有些事要商谈,不过顺路罢了。” 闻言,沈骊珠笑容更明显了些,就算是皇上有事要同父亲商谈,不过吩咐一声,父亲自会进宫禀报,哪里值当皇上亲自走一趟,还偏偏在今日,“那臣妾也很高兴。” 元景年话说出口也觉得有些犯蠢,听见女子直白的话,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不再说话,耳边泛起浅淡的红色。 沈骊珠自然察觉到了皇上此时的尴尬,笑了笑,没再多说些什么。 “启禀皇上,马车已经到了。”马车外传来刘亓的声音,沈骊珠才发觉马车停了下来,心中有几分奇怪,上午从皇宫出来似乎用的时间比这要长许多。 待她下车,看见此时自己所站的地方,便知自己的感觉没错,“皇上,我们来此处是?”此处似乎是在城外沂河边,面前是一座望远亭。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周围显得有些昏暗,四周也不见什么人影。 元景年眉间舒展,带着几分风流意气,握住沈骊珠的手笑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说完朝一边的刘亓看过去,“可都准备好了。” “是,皇上吩咐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元景年颔首,转身牵着沈骊珠的手从石梯上去,站到了亭楼栏杆边,不远处的城内的灯火闪烁。 傍晚的河风拂过脸庞,沈骊珠觉出身上有些微冷,被皇上牵住的手却传来阵阵温热。 忽然,河对岸的天空仿佛被神秘的笔触勾勒,几抹白色的光束骤然划破宁静,在升腾至空中时陡然散开,化作朵朵绚烂的花束。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散作星星点点,照亮夜幕,而一场烟火的盛宴独为一人所绽放。 沈骊珠耳边一热,一道低沉却不失温度的声音传来,“卿卿,生辰快乐。” 在漫天的烟火中,沈骊珠侧首瞧向身边的这个人,男人的脸在烟花的闪烁下忽明忽暗,耳边是烟火绽放的声音还夹杂着不远处城内行人的欢呼声。 她心中一颤,眼角不知为何落了泪,就在这一刻,她清晰的认识到,她果然是喜欢这个人;而也在这一刻,她又清醒的明白这便是他们彼此最近的距离了,如此便已经很好。 第131章 皇宫里,今夜并不平静。 “娘娘,该用药了。”婢女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主子,轻声道。 “咳咳,不必了,拿下去吧。”女子的声音有些虚弱,显得若有若无,神色透着难以掩饰的冷淡。 婢女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言,只将汤药放到了一边。 “你说,皇上对她可是当真动了心?”女子开口道,眼中神色不明,不待身边的人回答,轻咳两声,唇角微微勾起,“这样很好,我已经等了许久了,只有动心的人才知道什么才叫痛不是么,否则怎能让他体会我这些年的痛呢。下去吧,我要歇下了。” 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传来“吱呀”的关门声。女子捂住嘴猛地咳嗽了几声,缓缓从软椅上起身,走到点着两盏烛火的案边,用盖子一一将烛火熄灭,在一片昏暗中躺到了冰冷的床榻上,阖上双眼。 第073章 话本 “主子, 听说今日昭婕妤生辰,皇上带着昭婕妤出宫去了,长乐宫现在还没落灯呢。”雅彤将安胎药递给主子, 小声说道, “皇上对昭婕妤也太好了些,赏赐您生辰也只有御前的刘公公送了些赏赐。” “昭婕妤容貌品性样样不差, 就凭她出身沈叶两家便越过了宫中不少人, 皇上善待她一些也是常理。再多恩宠又如何, 在宫中子嗣才是最大的凭仗,只要我腹中皇儿顺利出生,该有的总都会有的。” 婉才人倚靠在榻上,轻抚着才刚显怀的肚子, 神色淡然。 “主子说的是。” “明日让王御医再过来一趟, 近日我总感觉腹中隐隐有些不适, 让他重新再开个安胎的方子吧。”婉才人蹙眉道。 “是, 主子。” ......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便又到了仲夏时节, 因着皇后一直病着, 宫中琐事又需贤妃, 淑妃和许修容主持,婉才人月份大了更不宜劳累走动, 宫中几个主位娘娘皆不便出行, 皇上思虑过后便下旨取消了今年的行宫避暑一事。 “皇上, 用些酸梅汤解解暑吧。”刘亓轻手轻脚将酸梅汤放到案边, 开口道。 “放着吧。”元景年没有抬头, 将手上的折子批完之后放到一旁,端起酸梅汤用了两口, 酸梅汤中放了冰,入口冰凉清爽倒确实能解几分暑气。 “宫中的冰可还够用?”元景年放下碗,随口问道。 “回皇上,今年没有去行宫,各宫里用冰都比去岁多一些,奴才听内务府的人说照现在的用法,恐怕挨不过整个暑夏,贤妃娘娘前日已经吩咐了内务府说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宫中,其余后宫无子的妃嫔中都减了些份例。”刘亓恭敬回道。 闻言,元景年皱了皱眉,随即道,“她一贯苦夏,往日便休息不好,你吩咐内务府,将朕的份例拨些给她,莫要缺了她。” 虽说皇上并未指名道姓,但刘亓心领神会,皇上提的自然是长乐宫的昭婕妤。自从昭婕妤生辰过后,眼瞧着皇上对昭婕妤是愈发上心了,这段时日除了去探望几位皇子公主,其余的时间大多都去了长乐宫,眼见着昭婕妤可算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若非如今婉才人有孕,太后娘娘全心只想着婉才人的肚子,恐怕也该提点皇上要雨露均沾了。 不过要他说,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皇上愿意宠谁便宠谁,哪里还需要看别人脸色,这昭婕妤能让皇上开心,他们这些伺候皇上的奴才们也能好过些。 刘亓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应了皇上吩咐,正准备再去嘱咐一番内务府的人千万别出了岔子,就听见皇上接着开口道,“咳,你顺道去和长乐宫说一声,朕晚些时候去看她。” “是,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刘亓退了出去,想到今日要去见的女子,元景年心头便一阵温软。先前因着叶将军的事,他数日不见沈骊珠,恐怕她也是因着此事待他疏远了些,幸好生辰那日哄得女子开心,他们二人又回到了往日那段心意相通的日子,让他有些焦虑不安的心又平复了下来。 这般想着,元景年心中想要见女子的心意愈发迫切,手中批看折子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长乐宫里,殿内四处都摆了冰,从外进来便是一股凉气。 文岚提着御书房送来的午膳摆到案上,轻声唤醒倚在榻上的主子,“主子,主子,该用午膳了。” “唔。”只穿着一件浅碧色单衣的沈骊珠睁开眼,额头上沁着几滴汗珠,青丝披在身后显得略有些凌乱。 看了看案上摆着的菜色,她微微叹气,洗漱过后,拿起筷子随意尝了两口便放下,“行了,拿下去吧。” 文岚看了看主子几乎未动的菜,为难地开口劝道,“主子,今日婢子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多做了几道清淡的菜,你再多吃些罢。这几日,您都没吃什么,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能受得了。” 沈骊珠闻言摇摇头,“我着实是没什么胃口,看着便不大想吃。罢了,你去让文瑶给我做一碗冰碗过来。” “主子,你今日已经用过一碗了,御医说了,您身子受不得凉,可不能这般用冰。”文岚无可奈何的劝阻道。她也知晓主子实在是苦夏,去年去了行宫避暑倒还算好些,今年一直待在宫中,虽说殿内用了冰,但毕竟也要紧着些用,主子觉得不适她看着觉得心疼却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第132章 “好文岚,你就再让我用一碗可好,就一碗,我实在身子觉得难受,睡都睡不踏实,我保证今日只吃这一份了。”沈骊珠扯着文岚的衣袖摇晃,撒娇卖痴道,眼中尽是可怜。 见主子这副模样,文岚不自觉便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时便看着主子眸中带着狡黠自得的笑意,她只好无可奈何懊恼道,“最后一碗了,今日可不能再用了,您小日子也快到了,还是要注意着些,不然您又得多喝一段时日的苦药了。” 沈骊珠一脸诚恳地点点头,心中却打着等皇上来了趁机再吃一碗,文岚到时也没法子说她的小算盘。 文岚不大信任的看了看主子,终于在主子的催促下去寻文瑶给主子做冰碗了。 用过了冰碗,沈骊珠这才觉得身子凉快了些,放下纱帘,无精打采地趴在榻上,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因想着要早些去看沈骊珠,元景年不到申时便看完了今日的折子,带着刘亓往长乐宫去了。 待他走到内室时,便看见沈骊珠还卧在榻上睡着,翻转间衣裳有些凌乱。 文岚行了礼,见主子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赶紧帮主子掩了掩,准备将主子叫起来。 “不必打扰她,她夜间睡不好,难得这时睡得还算安稳,便让她歇着吧。”元景年开口制止道,见女子似乎有些被惊醒身子动了动,又放低了些音量道,“都退下吧,无事不要进来打扰。” “是,皇上。”文岚和刘亓见此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元景年坐在榻边,看着沈骊珠睡的红润的脸庞,伸手将女子额头上的发丝理了理,用帕子擦了擦女子脸上的薄汗,又将一旁的薄毯盖住女子的腹部。 盯着女子熟睡的模样看了许久,他方才缓过神来,起身在书架上取了一门书在一旁翻看了起来。 书中的某一页被折了起来,应是女子上回看完留下的标记,这是一本志怪小说,折起的这章正写的是一狐妖为报恩自愿在书生身边当了一个婢女,一路陪着这书生考取功名。看了一会儿,元景年倒也觉得这写书人写的确实有几分意思,便接着翻了翻,原是这书生在相处中爱上了这狐妖,想要求娶她,却碍于女子奴婢的身份一直未曾言明。 书生一身白衣入朝,背后无人可依,举步维艰,让他也有些丧气。此时,一朝中重臣看上了他,意图将自己女儿嫁给他。书生面临前途和心爱之人难以抉择,只好将此事暂且向狐妖隐瞒不言,苦苦思索两全之策。书生果然还是放不下这几年的寒窗苦读,私下应了这桩婚事,想着娶了重臣之女后便只当是各摆设,他在纳狐妖为妾,以妻礼待之,想必狐妖必会体谅他。 看到这里,元景年挑了挑眉,看来这又是一个女子被虚伪贪婪的男子所欺骗的故事了。他往下扫了扫,却发现这故事结局倒是与自己所想不同,原是狐妖察觉男子心思之后,给男子留下一封书信便自行离去了,离开之后还给那重臣之女也送了一封信揭露了这书生的打算。此事一出,重臣之女立即退了婚,其父亲想法子让书生又成了一介白身,这书生终究是功名美人一样都没落得。 看完这个故事,元景年细看这结尾处,似乎还多了一行小字,“不错,这结局我喜欢,十分解气。”他不自觉便勾了唇角,仿佛能看见女子当时看完后心满意足留下自己的评说之语。 他又往前翻了翻,这样的小字竟还不少,“负心汉”、“好人有好报”、“狐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扫过这些小字,元景年险些笑出了声,平日里女子谈论起诗词文章皆有见解,尽显文臣之女的底蕴,却不想私下里还对这些书如此痴迷,果真是可爱的紧。 不知过了多久,沈骊珠从梦中醒来,伸手动了动,似乎碰到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却被制住,这才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皇上?”才醒过来,沈骊珠的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看清皇上坐在自己榻边,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忙坐起身,抽出手,略有些窘迫地将自己的衣裳理了理。 “卿卿睡得可好?”元景年坐在一边看着女子手忙脚乱的模样,开口道。 沈骊珠抬眼看着他,略带几分娇嗔道,“皇上来了怎么又不叫醒臣妾?” “卿卿困了睡便是,朕自有打发时间的法子。你这本志怪小说倒是有趣,朕看着上面还留下了不少见解,不如借与朕看几日如何?” 沈骊珠这才看见皇上手上拿着的书,这哪里算得上是志怪小说,不过是上回生辰时阿琰偷偷塞给她的话本子,说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入宫这一年书坊新出的话本子集,没想到上回看完放在书架上今日被皇上恰巧翻了出来。 她双颊赧红,一言不发,便想从皇上手中将话本子拿回来,一时被逗弄好一会儿,又出了些汗,才将话本子收回来,藏到了柜子里。 “皇上等了这许久,怕是饿了,您稍作休息,臣妾这就吩咐人去御膳房拿晚膳来。”沈骊珠神色镇定的开口道,往内室门口走去,只是步履显得有些匆忙无序。 “慢些走,别摔着。”元景年看女子这般强装作无事发生,却连自己眼睛都不敢看的模样有些好笑。 御膳房将准备精细的晚膳送了过来,文岚帮着将碗筷摆放好。看着主子因着皇上在,总算是多吃了些,才有些安心,她如今可真盼着皇上能天天来盯着主子多吃些才好。 第133章 用过晚膳,沈骊珠同皇上说了些话,二人相视一眼,便分开去洗漱了。 女子单薄柔软的身子被男人牢牢把住,殿中烛影晃动,床榻间传来羞人的声响。 云雨初歇,沈骊珠一身薄汗被皇上抱着进了浴房,好半晌才出来。待重新躺到床榻上,她身上算是半分气力都无了。正当她想要沉入睡梦中时,腹中突然起了的阵痛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忍不住蜷缩起了身子。 第074章 懂事 侧拥着女子的元景年很快便察觉到了女子似是浑身在颤, 连忙起身察看女子的情况,“卿卿,怎么了, 可是身子不适?”又冲着外间守夜的宫人高声道, “来人,点灯。” 在外守夜的刘亓和文瑶”听见内室传出的消息, 快步走了进去, 将屋内的烛灯点上。 元景年这才将女子此时的情态看得清楚, 女子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唇一时被牙齿紧紧咬得渗出血来,来不及再多问什么, 他当即吩咐道, “去请御医。” “是, 皇上。”听见皇上吩咐, 刘亓不敢有丝毫耽搁, 一路小跑往御医院去。 “主子, 主子, 你怎么了?御医马上就到了。”文瑶见主子的模样, 急忙凑上前去,用帕子擦去她头上的冷汗。 “去倒杯温水过来。”元景年皱皱眉, 开口道, 显然女子这姿势是因腹中疼痛难忍。 闻言, 文瑶赶紧反应过来, 去给主子倒水。 沈骊珠紧紧抓着里衣, 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等这一会儿的疼痛过去, 她才喘了口气,在皇上担忧的目光中开口道,“臣妾没事,只是方才突然腹中有些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元景年见女子好了些,将她环到了自己怀中,接过文瑶端来的温水喂女子喝下,又用掌心轻轻覆在女子肚子上轻揉,试图缓解女子的不适。 喝过了温水,沈骊珠已经觉得腹中好许多了,只是还有些隐痛,她侧靠在皇上的胸前,抬头有些歉疚道,“抱歉,让皇上为臣妾担忧了。如今臣妾已经好了许多了,现下时辰已深,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不如先回去安睡,莫让臣妾扰了皇上安寝。” 元景年听见女子小声说出的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耳,开口便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难道朕睡不好比你身子还重要吗?” 沈骊珠闻言垂下眸,咬住自己的下唇,一时没有说话。 见女子这般模样,元景年方才发觉自己的话语气重了些,缓了缓又道,“是朕语气重了些,无妨,朕陪你等御医过来看看。” 又等了些时候,照理说,按照刘亓去御医院的速度现在理当早带着御医道长乐宫了,元景年有些烦躁道,“御医怎么还没到,派人去催。” 只是皇上为主子着急,文瑶连忙便应了,自己往外去寻,方才走到长乐门外便看见刘公公气喘吁吁的带着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御医过来了。 文瑶赶忙引着人进去了,不等给皇上行礼,御医便听见皇上开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过来给昭婕妤诊治?” 御医这才慌张地凑了过去,将帕子放在昭婕妤腕上,仔细给昭婕妤诊治,片刻后,御医凝眉问道,“婕妤娘娘小日子是何时?” “就在这两日了。”听到御医提问,文瑶连忙回道,沈骊珠随即点点头。 听到回复,御医没说话,又伸手把了会儿脉,“娘娘今日可曾吃过什么?” “今日也没什么特殊的,也就是寻常御膳房送来的菜色。”沈骊珠想了想,开口说了几道菜。 “主子,今日你嫌热,还用了两碗冰碗,可是因为这个缘故?”文瑶在一旁补充道。 御医方才露出恍然的神色,“那便对了,娘娘本就体质偏虚,这几日葵水将至,又用了过量的冰碗,故而才引起受寒腹痛。娘娘这些日子还是殿内还是少用些冰为好,至于冰碗更是吃不得了,这些凉食,还需要忌讳着些。微臣给娘娘开一副温补的方子,您先吃几日。” 闻言,沈骊珠眸子躲闪了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这几日天气太热,她的确有些用冰没了节制,没想到惹出今日这事儿出来。 文瑶在一旁听了脸上浮现出几分愧色,明明知道主子身子弱,受不得这些寒凉之物,她还任由主子要吃冰碗,实在是太失职了。 元景年听见御医说完脸色更是有些不好看,“你们都是怎么伺候昭婕妤的,明知她身子不好,平日不知顾及着些么?若是伺候不好,赶紧滚到慎刑司去好好学学规矩。” 皇上动怒,屋内的宫人们心头一震,都跪倒在地上不敢出声,文瑶听着皇上的斥责心里更是难受,结结实实地便跪倒在主子面前。 “皇上息怒,是臣妾没有顾惜好自己的身子,不关她们的事。”沈骊珠伸手扯住皇上的袖口,轻声道。 “便是你一直这般娇惯他们,才让他们失了分寸,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元景年转头瞪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若狠不下心来教训他们,那朕便替你来,也该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长乐宫宫人罚俸三月,今夜便跪在殿外好好反省一二。” 第134章 沈骊珠眉间浮现几分愧色,一时不敢再说话,生怕惹了皇上生气,罚得更重。此事说来都是自己任性,这才连累伺候的宫人受罚。 “是,谢皇上宽恕。”文瑶自知此事自己有错,二话不说便领着长乐宫的宫人跪到殿外去了。 站在一旁的御医此时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皇上一眼,又看了刘亓一眼,嘴皮子动了动,却没出声。 元景年此时也注意到御医愣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好气的道,“不下去给赵婕妤开方子熬药,站这儿干什么呢?” “微臣,微臣......”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究竟是有何事?” 刘亓见御医支吾半天,往前一步,开口道,“回禀皇上,今日淑妃娘娘说大皇子身子不适,让今日值夜的两位御医都去了拾翠殿。奴才方才去御医院知晓此事,便是从拾翠殿将陈御医请过来的。” 说起此事,他今日恐怕也是把淑妃得罪了。当时情况紧急,若是没请来太医,昭婕妤真出了什么事,他定然是讨不到好的,因此他也只能当着淑妃的面将其中一个御医带走了。 “大皇子又怎么了?”元景年闻言眉心皱了皱,开口问道。大皇子因出生时难产,身子便弱些,自从送到淑妃宫中后便大病小病不断,他也只能吩咐御医尽力养着。 “回皇上,大皇子这几日恐怕是有些受了凉,故而有些低烧,微臣离开是已经让大皇子服了药已经退烧了,现下应是没什么事了。淑妃娘娘爱子心切,一时情急,这才将微臣都唤了过去。”陈御医瞧着皇上的脸色,小心开口道。 “既然没什么事了,有一个御医在拾翠殿看着便是了。”元景年颔首道,随即便想将陈御医打发下去给沈骊珠熬药了。 “皇上,大皇子年幼又身子虚弱,淑妃娘娘初为人母,遇到此事难免会忧心。臣妾今日一时情急,劳烦刘公公从淑妃娘娘宫中将陈御医请过来,恐怕更会让淑妃娘娘不安。 皇上不如带着陈御医再去拾翠殿给大皇子瞧瞧,想必看见皇上,淑妃娘娘也会安心些。”沈骊珠将手收回被褥中,倚靠在床头,柔声道,“臣妾这边已经好许多了,方才陈御医诊治了也无大碍。至于汤药,臣妾宫中有一婢女文琪也略懂些药材,陈御医尽管将方子写了给她去抓药便是。” 元景年闻言一顿,一时没有出声,只转身低头看向她。 “多谢婕妤娘娘体恤,臣这便将方子写了给文琪姑娘。”听见昭婕妤开口,陈御医神色松了不少,今日虽说是刘公公将他带走的,但难免淑妃娘娘心中对他也有所介怀。如今淑妃娘娘养育着宫中唯一的皇子,他行事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皇上?”见皇上没有出声,沈骊珠眼中带了些疑色。 元景年看了看她,嘴角抿了抿,开口道,“卿卿向来是懂事的。既如此,朕便去看看大皇子,你早些歇着罢。” 说完,元景年拂袖转身带着陈御医和御前的宫人离开了长乐宫。 内室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沈骊珠闭了闭眼,用手按住自己小腹,强撑着的疲色显露出来。 “主子。”文瑶从外面小跑进来,腿显得还有些僵硬。 “你怎么进来了?” “刘公公让婢子进来照顾主子。”文瑶凑近说,“皇上怎么没陪着主子?” “大皇子生病,我这便抢了她的御医过来已是不妥,皇上得知此事理应去拾翠殿看看淑妃。”沈骊珠闭上眼,缓缓道。 “淑妃心狠手辣,主子何必顾及她。婢子看皇上也是不大愿意去的,方才站在宫门口朝您这儿看了好久呢,这才带着人走了。您若留皇上,皇上定然不会去瞧那个淑妃的。”文瑶撇了撇嘴道。 “不论淑妃如何,大皇子毕竟是皇上的亲子。若今日当真出了事,皇上口中不说,必然也会有所介怀。”沈骊珠听见皇上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时指尖微缩,但瞬即又放了下去,语气平静道,“我先睡下了,你看着时辰差不多便让院里的宫人们都起来吧,将文琪上回做的药膏分些给他们。这几月的月钱便私下从我私库中出吧。” “主子,这是不是......” “无妨,你们本就是受我牵连。皇上不会特意问起此事的。好了,下去吧,将烛灯熄了罢。”沈骊珠知文瑶担心此事被皇上知晓犯了欺君之罪,开口解释道。 说完,她将身子埋进被褥中,睡了过去。 元景年先让陈御医先赶去了拾翠殿,自己同刘亓走在后面,心中莫名有些坠坠的,“她为何偏让朕去看大皇子?” 刘亓走在皇上身后,突然听见皇上说话,便以为是说给自己听的,开口便道,“昭婕妤向来处事周全,善解人意。想必此番也是为了不让皇上您为难,才出此言。” “是了,她向来如此,未曾在朕面前任性过。”晚风拂过,元景年的话缓缓消散在其中。 第075章 解围 随着三伏天过去, 最热的时日便结束了,沈骊珠坐在窗前,久违地感受到了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了几分凉意, 心情也比前些日子舒畅了不少。再过些天, 便又到了皇后娘娘生辰了,因着皇后娘娘病了小半年, 宫中诸事都交由以贤妃为首的几位娘娘协理, 关于皇后娘娘生辰如何安排一事至今还未曾正式出个章程。 第135章 “主子, 方才坤宁宫的宫人来了一趟,说今年皇后娘娘生辰准备办一个赏花宴。”正想着,文岚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带来了这个消息。 沈骊珠转头过来看向她, 眼中带了几分疑色, “赏花宴?皇后娘娘可是病好了?” “婢子刚刚打听了, 说是皇后娘娘还病着, 本不准备办生日宴的, 但是贤妃和淑妃一力主张要给皇后娘娘办寿宴, 想让她出来转转也好散散心, 免得成日在坤宁宫闷着, 对她病情恢复也不好。皇后看她们这般说,便也允了, 将此事交由两人去办了。”文岚知主子会有此问, 因此提前便打听了些消息, “想来也知, 这是贤妃和淑妃想要特意趁着这个机会讨好皇后娘娘。” 沈骊珠皱皱眉, 虽说皇后娘娘生辰宴本也应办,但此事有淑妃的参与,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也或许是她多想了,毕竟如今大多事务还是由贤妃主持,贤妃经验老道,行事周全,这些日子也未曾出过什么差错。 “唔,我知晓了,便按照我先前的吩咐,将赠礼提前准备好,到时献给皇后娘娘。” “是,婢子已经都准备妥当了。”文岚点头应道。 皇后生辰当日,赏花宴布置在御花园中,宫人早早的便将御花园打理的干净整洁,换上了花房中精心培育的各种名贵的花种,其中花色丰富、形态各异的菊花被摆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以供主子们观赏。 看时辰不早,沈骊珠收拾妥当后带着文琪出了门,碰巧便在宫门口碰上了也要前去赴宴的许修容和二公主。 “许姐姐安好。”沈骊珠主动走上前去行了礼,打了招呼。 “昭娘娘好。”牵着许修容手的二公主看见沈骊珠眼睛一亮,不待许修容嘱咐,便声音清脆叫了人。 “公主好。”沈骊珠眉眼弯了弯,上前两步摸了摸二公主的发髻,“近日可想我了?” “妹妹还说呢,祈安前段日子得了你送过来的字帖,可是爱不释手好一阵,我都不让碰呢。”许修容含笑道,“难为妹妹花了大功夫给她专门写了习字的字帖。”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也并不花什么时间,许姐姐这便是见外了。”沈骊珠温声应到,“许姐姐忙着帮皇后娘娘协理宫务,怕也是费了不少神。” “倒也没什么事,大多事有贤妃娘娘作主,淑妃娘娘和我不过就是在一旁打打下手罢了。”许修容摇摇头道,“看着时辰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沈骊珠应了声,便同许修容一起往御花园走了。 “说起来,今日这赏花宴可真是个好主意,臣妾听说是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一同向皇后娘娘提议的。”沈骊珠走在许修容身侧,似作不经意提起。 “确实如此,不过这未尝不是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这旧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因为明威将军和丽修仪的缘故,这病啊,还是在心里。故而贤妃和淑妃主动提出此事,皇上也是支持的,出来和人说说话,也能让她开怀一些。皇后娘娘就算不愿大费周章,也要给皇上这个颜面不是。”许修容声音放低了,在沈骊珠耳边道。 沈骊珠眉梢微抬,转眼便明白了过来,如今秦江一役的真相揭露,张氏自然是其中的罪魁祸首。但毕竟当年是先帝借口此事提拔了张氏,又对齐氏多有打压,其中多少是因势而为,又有多少是忌惮齐家在武将中的威望,便只有先帝自己知晓了。但无论如何,皇上待皇后总是存了愧疚之心的,为皇后办一场赏花宴也是理所应当了。 见沈骊珠明白过来,许修容便也没再多说,虽说皇后娘娘将协理六宫之权也分给了她,但她毕竟位份和家世都比不上贤妃和淑妃,直当是在其中充个数的,只要她负责的部分不出差错便好,这种引人注目的事,她也不愿掺和在里面。 两人一路走到御花园的路口转角处,抬眼便见到对面不远处一个嬷嬷扶着婉才人往这边来了。 “婉才人如今身子重了,怎么今日还特意过来了,万一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许修容皱眉道。 沈骊珠看着婉才人隆起的肚子也有甚是不解,皇后娘娘向来体恤,婉才人如今怀有身孕,应当不会强求让她过来才是,看来这应当是婉才人自己的主意,罢了,无论她打的什么主意,今日还是远着些为好,她暗自想着,面上却神色不改,温声道,“可能也是想亲自来给皇后娘娘贺寿吧,如今她怀有身孕,众人也会让着些,应也出不了事情。” 话刚说出口,她便看见一袭红衣的毓充仪从另外一条小路走过来,眼见便要和婉才人碰面了,心中微微叹气,这下便说不准了。 果不其然,未出片刻,毓充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本宫便是不让又如何,别以为你能仗着有孕便能在本宫面前耍威风,且不说是皇子还是公主,生不生得出来还另说呢。” 嘶,这话一出怕是不好,沈骊珠和许修容对视一眼,皆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往前去了,若让二人真在今日起了冲突,只怕会惹得皇上和皇后不喜。 许修容让婢子先将二公主带走,自己同沈骊珠走了过去。 “毓充仪慎言,你可是在诅咒皇嗣,这罪责你担当得起吗?”婉才人身边的嬷嬷厉声道。 “你又是谁?婉才人身边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有规矩,主子说话自己在一边插嘴是你们学的宫规么?我看你们当真是......”毓充仪看着婉才人此时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就来气,今日她本也不愿再与婉才人打交道的,谁知方才她走的好好的,婉才人偏偏一副她挡了路的姿态,还敢出言让她先行,这口气她可咽不下。 第136章 “臣妾拜见毓充仪。”沈骊珠微微颦眉,出言打断了毓充仪的话,不等毓充仪开口便转头看向站在婉才人身侧的嬷嬷,笑道,“这便是太后娘娘为婉才人专门派来的袁嬷嬷吧,看婉才人这气色便知嬷嬷经验老道,照料得十分细致,不愧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 毓充仪刚准备出言责怪昭婕妤不懂规矩,随意插话,听到此言张了张口,也知晓了昭婕妤是为她好,一时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她。竟然是太后派来的人,上回那个老太婆还罚她抄了好些经书呢,这回若是再让她找到空子,不知又要罚她做什么了,真是晦气。 “臣妾见过修容娘娘,昭婕妤。”婉才人心中略有些可惜,脸上却愧疚道,“臣妾身子不方便,望两位娘娘恕臣妾失礼。” “不过是些俗礼罢了,自然是你身子要紧,婉才人不必在意。”许修容温声道。 “多谢娘娘关怀。”婉才人笑道,转而看向昭婕妤道,“昭婕妤说的不错,这些时日可是多亏有袁嬷嬷在,不然臣妾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婉才人第一次有孕,自然是应当精细些的,本宫先前也孕育过二公主,算是有些经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使人来告知我便是。”许修容不经意地走到了婉才人身侧,挡住了毓充仪,“赏花宴快要开始了,婉才人不妨和本宫一同过去。” 婉才人见此没有多说什么,温顺地点了点头,便跟着许修容一起走了,只剩下了沈骊珠和毓充仪留在原处。 毓充仪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走到沈骊珠跟前,看她一眼后,不自然的小声道,“咳,多谢,你和许修容方才替本宫解围。” 闻言,沈骊珠当真有些惊讶地打量了毓充仪一番,她还以为毓充仪是来寻她问罪的呢。 “你这什么眼神?莫非是觉得本宫不识好歹?”毓充仪被她瞧的有些恼怒,声调高了起来。 看毓充仪这般模样,沈骊珠当真觉得有些忍不住笑意了,这毓充仪当真是个小孩子性子,她忙用帕子掩住翘起的嘴角,柔声安抚道,“充仪娘娘误会臣妾了,臣妾并无此意。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充仪娘娘若有什么不快,忍忍便是,若是起了争执,只怕皇上也会不高兴。” “哼,谁管他高不高兴。”毓充仪撇了撇嘴,开口道。她算是看透了这个皇上可真是油盐不进,上回还帮着婉才人那个白莲花说话,关了她好些时候的禁闭,如今她是对他一丝好感也无了,见都不想见他。 听出毓充仪语气中的满不在乎,沈骊珠便知她如今当真是对皇上没什么心思了,恐怕是因为上回皇上罚了她的缘故。 眼前的毓充仪依旧红衣胜火,头上带着精致的发饰,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连脸上直白的毫不掩饰的神色都显得生动鲜活。 今日言语之间,她便明白毓充仪此人只是被娇宠的脾性大了些,说话刻薄了些,若是好好顺着她说话也是能相处的,更难得的是她有一副真性情,不会如旁人一般会为了皇上恩宠委屈求全。看着这样的她,沈骊珠不免有些为她遗憾,若是在郯国,她应当还是那个最受宠的公主,也应当会活得更自在些。 “你总盯着本宫做什么?”毓充仪见沈骊珠一直往她身上瞧,虽然感觉不到什么恶意,但心里总觉得有些毛毛的,若不是她方才替她说了话,她定是要出言骂她一顿了。 沈骊珠勾起唇角,眉眼含笑,“臣妾看娘娘好看。” “咳咳,那是自然,算你有几分眼光,不像那些个眼瞎的。”闻言,毓充仪脸色好了些,满意道,语气中带了些自得。她便知道,她美貌无双,只有皇上这个没眼睛的才会看不到。早知如此,她便不会听二哥的怂恿来这里了,这下后悔也走不成了,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生气,开口不耐烦道,“走不走了,你难道要与本宫在这儿磨蹭到赏花宴开始不成?” “是,那便委屈充仪娘娘同臣妾一起进去了。”沈骊珠好生好气地答道。 毓充仪没说话,抬了抬下巴,便率先往前走了,行走之间给身侧留下了一个人的位置,沈骊珠见此,笑着便跟了上去。 此次赏花宴为了应景,设在了几棵茂盛的桂花树下,右手边是一条细长的溪流。从木桥上越过溪流,对岸则是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种名贵的花种,方便各位妃嫔们赏玩。 沈骊珠走到自己的座次时,人已经基本上都来齐了,只差首位上的皇后娘娘和向来不参与宫中宴会的秦昭容未至。 “你怎么和她走在一起?”叶婕妤眼见着沈骊珠同毓充仪一起入席,带她坐下后便忍不住发问。 “方才在前面路口恰巧碰上了,便一同进来了。”周围人多眼杂,沈骊珠没有多说,只小声对表姐解释了一句。 “当真?”叶婕妤眼中有几分疑色,但也没有多问,只又多提醒了一句,“毓充仪那性子就是个麻烦,你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沈骊珠乖巧点头,又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有分寸的,表姐,而且我觉得毓充仪倒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并非她们说的那么难相处。” 叶婕妤只觉得沈骊珠真是糊涂了,正准备再和她说道说道时,便听见宫人高声传呼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第137章 第076章 献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听见传唤, 众妃齐齐收了声,起身恭敬行礼。 皇后被玉瑾扶着从辇驾上下来,缓缓走上首位落座, 方才开口道, “都入座吧。” 闻言,沈骊珠随之坐了下来, 目光投向坐在前方的皇后, 不由得有些心惊。 自丽修仪病逝后, 皇后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未曾露过面,这中间她也曾前去坤宁宫探望,但都被皇后的贴身婢女婉言拒绝了,说了皇后娘娘身子不便, 不宜见客。 她那时还以为是皇后娘娘没有这个心情见外人, 如今看到皇后的模样, 才知玉瑾所言非虚, 皇后切切实实是大病了一场, 原本匀称的身子如今在宫装之下只觉得空空荡荡, 脸上虽上了妆, 但却掩不住病气。那双眸子虽还似往常一般沉稳, 但无形中只让人感觉到了她心底的疲惫。 其余妃嫔自然也同沈骊珠一般被皇后的形容惊到,一时宴席中竟无人敢出声说话, 连呼吸声都轻了不少。 贤妃见此, 笑了笑, 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僵局, “皇后娘娘许久未出来, 宫中诸位姐妹们都想念得很呢。今日恰逢娘娘生辰,诸位姐妹们也都精心给娘娘准备贺礼, 还请娘娘赏脸一观。” “你们有心了。那便呈上来让本宫看看吧。”皇后靠在软椅上,颔首道。 有了贤妃开口,众妃也都恢复了平日的姿态,依次上前给皇后献礼,为她祝寿。 先上前的是宫中位份低些的妃嫔,由于家底并不丰厚,又怕抢了上头主位们的风头,献上的贺礼大多是些寻常却不失心意之物,例如亲手缝制的屏风,药枕,或是自己亲手为皇后抄写的祈福经书。 皇后娘娘一视同仁,示意玉瑾将这些贺礼收下,都温声说了两句话,谢过了这些妃嫔的心意。 按着顺序,很快便轮到了婉才人。 婉才人起身,挥了挥受,便有两个宫人将一个蒙着布的摆件搬上来,扯开盖在上面的布,待看清贺礼的模样,四下里皆传出了惊呼声。 “臣妾恭祝皇后娘娘玉体安康,芳龄永驻,长乐无极。”婉才人被雅彤扶着略微屈膝给皇后行礼,被皇后示意免礼后,又接着柔声说道,“这株红珊瑚是臣妾父亲偶然从东海渔民手中所得,难得其色泽鲜艳,形态完整,摆在宫中能有安神定志之功效,特此进献给皇后娘娘。” “婉才人和魏国公费心了,难得见到这般奇物,也让本宫开了眼界。你如今有孕在身,有这番心意便很好了,何须还这般破费?”皇后眸中也闪过几分讶异,看着婉才人用手扶着隆起的肚子,略回了神,吩咐一旁的玉瑾道,“婉才人身子重,还不去扶婉才人坐下。”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入宫来承蒙皇后娘娘照顾,家父更是常教诲臣妾需事事以娘娘为先。”婉才人顺从地被玉瑾搀着做到了专门为她准备的软椅上,态度谦恭地对着皇后道。 而在此时,蓦然从席上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嘲讽之言,“装模做样。” 众人抬眼看过去,果然是与婉才人先前有过冲突的毓充仪。 听见毓充仪的话,婉才人的脸色难看了一瞬,又很快遮掩了过去,面色诚恳道,“臣妾所言皆出自肺腑,不知毓充仪所言为何意?莫非是对臣妾所言有不同见解。” “呵。”毓充仪冷笑一声,“别以为本宫听不出来你口中的挑拨之言,本宫不过是不愿皇后受你这种小人蒙蔽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用难言的目光看向毓充仪,连沈骊珠都吸了一口凉气。朝中贵女向来都讲究仪态端庄,言辞得体,后宫嫔妃中私下再多不和,在明面上也不过似婉才人般隐晦的出言讽刺罢了,像毓充仪这般毫不遮掩,当众撕破脸的妃子实在算的上是独一份了,连坐在毓充仪上首的贤妃都有些被哽住,说不住什么转圜之语。 “毓充仪慎言。毓充仪既然进了宫,便与后宫妃嫔都是姐妹了,这般毫无根据的揣测之言,还是不要再说了。”皇后皱了皱眉,开口劝导道,“否则也不利于两国情谊不是?” “谁同她是姐妹?”毓充仪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但看皇后脸色,又被自己的贴身婢女轻轻扯了扯袖子,终究没在说话,冷着脸不再看婉才人在的方向。 皇后有些无奈,只好看向婉才人安抚了两句。 由于婉才人所赠之礼着实让人惊艳,后续两位妃嫔的贺礼虽说也是精巧别致,但却让人有些意兴阑珊。 “昭婕妤献礼。” 听见轮到自己了,沈骊珠给文琪示意,起身走到中间给皇后行礼,“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凤体康健,万事顺遂,长乐未央。” 说完,她接过身侧文琪手中的礼盒,将其打开,露出一副画卷,“此乃京城名士越陵青当年仰慕明威将军为国征战亲手所绘之图,臣妾有缘得之,故而借此机会献给皇后娘娘。明威将军为国为民,戎马一生,虽过去多年,但我朝百姓从未忘怀将军的功绩与恩德。” 沈骊珠给文琪使了眼色,两人缓缓将画卷打开,露出其中真容,画卷之中广袤无垠的沙场之上,金戈铁马,战鼓雷动,我朝士兵身披银甲,浴血奋战,其中站在最前方的将军立于骏马之上,手持银枪,眼神坚毅,直奔敌军而去,鲜血溅在身上栩栩如生。 第138章 皇后看着沈骊珠呈上来的画幅,一时怔然,玉瑾瞧了主子一眼,走到昭婕妤身边,将画幅送到了皇后手中。 皇后定定的看着画中场景,一时竟红了眼圈,一滴清泪从眸中滑落,泪滴落到画卷之上,打湿了边缘,她这才反应过来,忙将画卷递给玉瑾,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本宫很喜欢这副画,昭婕妤有心了。”皇后看向沈骊珠,目光柔和。 “皇后娘娘,将军为国牺牲,臣妾同百姓一般都对将军心怀感恩之心,然则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娘娘更需珍重己身,以慰将军英魂。” 沈骊珠眼神清明,真心实意道。 皇后唇角勾起浅笑,眉眼舒展了几分,没有再多言,只微微点了点头。 沈骊珠退回自己的位次落座,众妃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打量。 随后,除了淑妃,几位主位娘娘都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大礼,其中毓充仪所献的一套红宝石头饰以及贤妃献上的一尊白玉盏都十分名贵和罕见,但论皇后心意,恐怕还是略逊昭婕妤所赠的画卷一筹。 待皇后看完其余妃嫔的贺礼过后,淑妃方才笑着开口道,“诸位姐妹所献之礼皆珍贵非常,让臣妾送的礼物险些都拿不出手了。” “淑妃妹妹可别卖关子了,皇后娘娘怕是要等久了。”贤妃挑眉,出言道。 皇后和其余众妃的目光也都看了过去,淑妃起身给皇后行了一个礼,方才开口道,“臣妾所献之礼还请娘娘移步对面一观,既然今日是赏花宴,若无名花,岂非白白得了个虚名。” “到底是何花,还值得你这般藏着掖着的?莫不是要糊弄我们。”毓充仪不耐烦地开口。 听见毓充仪的扫兴之语,淑妃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开口回道,“罢了,毓充仪既然如此说,臣妾也只能如实相告了,臣妾今日所备之礼乃是菊中珍品,墨菊。” “竟是墨菊,听说上回培育出的珍品墨菊还是在八年前先帝寿辰之时。不过,现在似乎也没到墨菊开花的时节呀?”听到淑妃提及墨菊,许修容难得有兴致的问起,她向来对菊花,对其品种也略有精通。 “许修容说得不错,墨菊培育难度极大,此花种便是出自当年培育出珍品墨菊的花匠之手,据说这花匠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改良花种,以期延长花期,提高墨菊的品质,没想道前些日子当真被培育了出来。臣妾特意请臣妾父亲从花匠手中买了过来,起始这花匠还百般不愿,但听说是进献给娘娘的,这才允了臣妾将其送来宫中。”淑妃点点头,开口解释道,“这花对光照,土质皆有要求,故而一时不好移动,臣妾便命人在对面专门寻了合适的位置放着了,还请娘娘随臣妾走一趟。” “原是如此,淑妃一番苦心,不妨大家都一同去瞧瞧。”皇后莞尔,应了淑妃的请求。 皇后发了话加之墨菊的确世间难得,众妃一时之间也是兴致勃勃,皆起身随着淑妃往对岸去了。 淑妃扶着皇后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开口道,“诸位妹妹可从桥上过去,绕过那边的两条小径便到了。” 沈骊珠和叶婕妤起身跟着前面的妃嫔一起朝淑妃所说的方向走过去,去对岸的桥有些窄,这时妃嫔,宫人们站在一起便显得拥挤了些,不知是被谁不小心推搡了一下,沈骊珠一下子被挤到了后面的位置,与叶婕妤分散开来。 她皱了皱眉,被文琪护着跟在后面上了木桥,正在下桥时却突然感受到背后有人踩到了她的裙摆,她摇晃了一下方才稳住身子,正回头去看究竟是何情况,便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惊呼,“主子!小心!” …… 御花园不远处,元景年正带着刘亓往这边走,瞧见沿途重新布置过的花,挑了挑眉道,“这些可是都是近日新换上的?” “正是,今日皇后娘娘生辰,内务府花了不少功夫布置呢。”刘亓笑着回了皇上。 “不错。皇后也该出来走走,朕上回听御医说皇后正是因着心结难解,这才病情反复,再这般下去恐怕会拖垮了身子。”想到皇后,他微微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077章 误诊 沈骊珠回头望去, 面色瞬时一凝,不知何时婉才人竟走到了她身后,此刻正一副惊恐的模样, 朝她扑过来, 跟在她身旁的袁嬷嬷只堪堪拽住她的衣角,难再控制她摔倒的身形。 情急之下, 沈骊珠来不及多想, 伸手出去试图将将婉才人接住, 但显然一个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女子,并非能凭借她一人之力支撑的住的,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文琪,身子便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倒...... “是婉才人!快来人将她扶住。”“主子!”“娘娘小心!” 顷刻之间, 沈骊珠脸色一白, 她的腿被重重地压在了婉才人身下, 传来一阵剧痛, 但身子却没同预想的那般滚落下去, 似乎是有人垫在了她的身下。 此刻周围的人也都缓过神来, 都一脸紧张地看向摔倒的婉才人。此时她脸色煞白, 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口中直呼疼。 “有血,婉才人出血了!快叫御医!”袁嬷嬷和周围的宫人七手八脚的想要将婉才人扶起来, 一个眼尖的宫女看见婉才人宫裙之下缓缓流出的血迹, 顿时惊恐地叫到。 第139章 想要伸手去扶的人一时顿住, 不知该如何是好, 生怕处置不好, 牵连到自己身上。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散开, 将婉才人抬到她宫里,叫御医来看!”一声厉喝传来,皇后听到后方的骚乱和叫喊声,推开其他人,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情形心底沉了沉,稳住了心神吩咐周围的宫人。 皇后的声音让慌乱中的人勉强定了定神,几个力气大的宫人小心翼翼地将婉才人抬了起来,准备往咸福宫赶。 “皇后娘娘,臣妾的永和宫离御花园最近,不如先将婉才人送到永和宫让太医诊治?”贤妃赶到皇后身侧,开口提议道。 “就按你说的办,赶紧去请御医。”皇后当机立断吩咐道,于是宫人抬着婉才人便随着贤妃往永和宫快步走过去了。 沈骊珠看着婉才人被宫人从她身上挪走,心神一松,才有功夫去瞧自己身上。 “主子,你可还好?”身后传来文琪虚弱的声音,沈骊珠转头回去,才看到文琪垫在了自己身后,神色惨白,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上,额头上沁着血。 “文琪!”沈骊珠急忙叫道。 “都眼瞎了么,没看到地上还有人在呢?”毓充仪走过来,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昭婕妤和她的婢女,示意人将昭婕妤扶起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婉才人摔倒时是昭婕妤挡在了她身前,如今人还在地上躺着呢。 “来人,将昭婕妤也一同送到永和宫,让御医一同诊治。”皇后反应过来后,脸上浮现了几分愧色,方才形势危急,她竟一时没顾及到昭婕妤也受伤了。 “文琪,文琪,快让人看看她。”沈骊珠拉着过来扶她的宫人,先指着垫在她身下的文琪急忙道,眼看着文琪被宫人拉出来,她方才心神一松,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元景年带着刘亓走到御花园时,看到的便是沈骊珠躺在地上,晕倒在宫人身上的场景,他心下一空,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何事,便快步走了过去,推开围在沈骊珠四周的宫人,将人抱了起来,“御医呢?” “皇上,方才婉才人摔倒,已经将其送到附近贤妃的永和宫去了,想必此时御医都往永和宫去了,臣妾正准备将昭婕妤一同送往永和宫。”皇后来不及行礼,急忙道。 婉才人摔倒?元景年来不及再去思考其他,看着怀中双眸紧闭,眉头无意识皱着的女子,没有说话,越过皇后便往永和宫去了。 “娘娘。”玉瑾在一侧扶着皇后,眼见着皇上一言不发便抱着昭婕妤走了,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娘娘的脸色。 皇后定了定神,扫向周围站着的其他神色各异的嫔妃和宫人,神色凛冽,虽说出事是她与淑妃走在前面,并未瞧见婉才人和昭婕妤是如何摔倒的,但若是说这仅仅是个意外,恐怕没人会相信,“今日在场之人各自回宫中待着,无旨不得外出,等皇上和本宫传唤,若有违者,宫规处置,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似作无意地看了眼在场的淑妃,带着玉瑾也往永和宫的方向去了。 永和宫。 贤妃有条不紊地安排宫人将婉才人抬到了正殿,让赶到的御医给婉才人看诊,这才坐在殿中候着皇后娘娘。听见内室中传来的婉才人的痛呼声,她也有些心绪不宁,此番赏花宴是她与淑妃一同负责的,如今出了这般事,倘若此番婉才人腹中皇嗣有碍,恐怕太后定会大怒,到时候恐怕她也逃不了一番责罚。 正这般想着,她忽然听见了殿内传唤皇上到了,连忙起身到门口迎接,“皇上,万福......” “御医人呢?”话还没说完,她便被皇上焦急地打断,抬头才看见皇上怀里抱着昭婕妤,她这才隐隐想起来方才婉才人摔倒时似乎昭婕妤也在地上,拧了拧眉头,连忙回到,“皇上,御医正在正殿给婉才人诊治。皇上不妨先将昭婕妤安置在偏殿,臣妾这便去叫一个御医过来。” “不必,刘亓,将李御医叫过来。”元景年侧首对身侧的刘亓吩咐到,说完大步走进了偏殿。 贤妃退到一旁,眼见着皇上眼中只剩下昭婕妤一人,连怀有身孕的婉才人一句都没问,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寒。 她伺候皇上多年,皇上向来对除了皇后之外的后宫嫔妃一视同仁,从不会有失分寸。昭婕妤入宫一年来,皇上对她的偏宠众人都有目共睹,但毕竟昭婕妤是朝中重臣之后,又年轻貌美,温婉动人,得宠也是理所应当,到她如今这位份上,她也不屑于再与年轻的妃嫔争个长短。 但前些日子皇上特意为昭婕妤生辰违制带她出宫已是让人心惊,今日又是这般举止,便不得不让她起了戒备之心,帝王可以有偏宠,但若是过了界,只怕是要平生出些波澜。 刘亓带着李御医赶到偏殿,便看见皇上坐在昭婕妤身侧握着她的手,浑身散发着凛冽之气,让人一时不敢上前。他稳了稳心神,“皇上,李御医到了。” 元景年将视线从女子身上移开,起身让开,开口有些凝涩,“过来看看,她应当是伤到了腿,但为何会无故晕了过去?” 李御医连忙应了,上前去查探昭婕妤的情况。先是查看了她身上的外伤,又伸手去摸昭婕妤的脉搏,良久,他面上显出了些疑色,又重新去查探,方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伺候昭婕妤的婢女可在?” 第140章 元景年皱了皱眉,看向刘亓。 刘亓连忙道,“今日随昭婕妤一同赴宴的婢女受了重伤,也在另一边医治,奴才这便去长乐宫叫其他人过来。” 不一会儿,文岚和文瑶听说主子出事,急匆匆地便从长乐宫赶了过来。 李御医看着两人,开口便问,“昭婕妤上回月事是什么时候?” 听到此话,元景年的脸色微变,往前走了两步,衣袖下的手指略有些颤抖,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文岚和文瑶对视一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开口回到,“主子上回来月事已经过了有一个多月了。” 李御医颔首,又重新给昭婕妤把了脉,方才起身给皇上行礼,脸色慎重地开口到,“启禀皇上,若臣没有看错的话,昭婕妤应是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怎么会?前几日,主子腹痛请了御医来看,御医只说主子吃多了寒食引起的,并未说诊断出有孕啊。”文瑶急忙道。 “昭婕妤有孕日子尚短,御医先前一时诊断失误也是有可能的,但微臣可以肯定虽不明显,但昭婕妤这是喜脉无疑。此番昭婕妤摔倒,腿上虽有外伤,但好在有人垫在了她身下,伤势并不严重。此番晕倒是一时惊惧过甚,动了些胎气所致,待喝两剂药便无妨了。”李御医沉声到。 “昭婕妤先前落过水,身子一向不大好,此番有孕对她可有碍?”元景年按捺住喜悦,有些担忧地看了女子一眼,开口问道。 “皇上放心。昭婕妤一直在服用臣开的温养方子调养身体,如今虽说体质相对而言还是偏弱些,但只要小心照料,孕育皇嗣并无大碍。”李御医听见皇上的问话心中还有些惊讶,皇上此言竟然是关心昭婕妤的身子胜过了她腹中皇嗣。 元景年方才松了口气,眉目舒展开来,面上久违地露出明显的喜意,“好!赏!昭婕妤和她腹中皇嗣日后便由你亲自照料,务必要保证他们无虞。” “是,微臣遵旨。”李御医恭敬应道,脸上也带了笑。 “主子,主子,你醒了?”文瑶察觉到主子似乎方才眼睛动了动,连忙唤到,从方才主子有孕的消息中醒过神来。 沈骊珠睫毛微颤,一直感觉身边似乎有人在不断说话,腿上是不是传来剧痛,小腹似也有些胀痛,终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看见凑过来的文瑶,便想到了晕过去之前看见垫在自己身后的文琪,眼中显露出焦色,“文琪,文琪呢,她可还好??” “昭婕妤放心,您宫里的婢子已经有御医去诊治了,定能保证她安然无恙。”刘亓连声笑着答道。 沈骊珠有些意外竟听见了刘亓的声音,偏头往外看去,便见皇上大跨步走到了她身边,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色,她有些犹豫地唤道,“皇上?” “卿卿,你有孕了,你怀了咱们的孩子。” 第078章 公主 沈骊珠觉得自己脑子和耳朵可能是被摔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会有些听不懂皇上在说些什么,“什么?” 元景年唇角勾了勾,弯腰摸了摸女子的脸, 看着女子的眼睛眸中柔情似水, “朕说,卿卿有孕了, 有了朕和你的孩子。” 皇上的话一字一句钻入她的脑子, 她顿了半晌, 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小腹,心中一时万般滋味涌了上来,有些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声音几不可闻,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朕还能骗你不成?”看着女子有些犯傻的模样, 元景年不禁笑出声来。 “恭喜皇上, 恭喜婕妤娘娘, 这可是大喜啊!”刘亓满脸堆笑, 向两个主子道喜。殿内的文岚和文瑶随着也喜形于色, 笑着给主子道喜。 “臣妾, 臣妾真的有孩子了。”看着皇上和周围的宫人,沈骊珠终于反应了过来, 眼角微红, 唇角抿出了一抹笑, 随即想到今日之事又有些后怕, 慌慌张张地开口, “那今日,我, 皇嗣可还好?” “娘娘放心,娘娘和皇嗣一切安好,您只需安心修养便是。”李御医连忙应道。 “那便好,那便好。”沈骊珠听见李御医的话,喃喃道。 入宫后,她也曾想过孕育皇嗣之事,但去年在行宫里为救林氏落水,身子受了寒,便一直在吃御医开的调养方子,先前还会在她面前提及皇嗣之事的文岚自那之后再未催促过她,她便隐隐明白可能自己一时之间怕是难以有孕了。不过好在她年岁还小,子嗣一事本就是机缘,久而久之她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时候看到二公主时也会有些隐晦的羡慕,会突然起了心思想象自己未来有一天若有了孩子是何般模样?没想到,此事竟然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元景年定定地看着眼前女子,顺着女子的视线移到她的肚子上,有些想要伸手去碰一碰但又有些生涩地不敢动作,终究是收了心思,将手收了回来。说来也觉得奇怪,他也不是第一次有孩子,这种欣喜中却带着害怕的心情却是第一次感受到。 当年知晓皇后有孕时,孩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没了,他那时心中只有对皇后的愧疚。再后来静元和祈安出生,他正忙于夺嫡之事,因而虽有惊喜,但很快便被其他事情分了心。登基之后,林氏和婉才人有孕都在他意料之外,并非他所愿,因而也生不出什么喜悦。只有今日,听见女子有孕时,他在欢喜之余,竟开始生出该如何养育这个孩子的担忧。 第141章 偏殿里,众人都沉浸在昭婕妤有孕的喜悦之中。而此刻,正殿里却寂静无声,赶过来的皇后和贤妃候在门口,看着几位御医满头大汗的为婉才人诊治,不时有宫人端着血红的水和毛巾从床幔之间小跑出来,婉才人的痛呼声从高亢变得无力,让人听得心颤。 “皇后娘娘,婉才人她此番动了胎气,羊水已经破了,恐怕为今之计只有提前让她产下皇嗣了。”一个御医快步从床榻间走到皇后身前,艰难道。 “可是婉才人腹中皇嗣只有七个月,这时生下来可否能护住皇嗣无碍?”贤妃颦眉道。 “回娘娘,臣等只能尽力为之。但若是再拖延片刻,恐怕婉才人和皇嗣都......”御医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皇后眼睛闭了闭,脸色很是难看,“那便去做,婉才人和皇嗣都不容有失。”说完,侧首吩咐身后的玉瑾,“去将此事告诉皇上,请皇上过来。” 玉瑾应了声,便往偏殿去了,进到偏殿时看到皇上握着昭婕妤温声说话,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瞬即垂眸道,“启禀皇上,方才御医说婉才人羊水已经破了,如今婉才人腹中皇嗣恐怕是要早产了,皇后娘娘吩咐婢子请皇上过去。” “朕知道了,告诉皇后,朕这便过去。”听见玉瑾传来的消息,元景年唇角微收,声音有些冷。 沈骊珠有些怔住,她本以为皇上在这儿陪她是因为婉才人已经无事了,此时听见玉瑾的话方才知婉才人情势如此严重,但皇上这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她来不及多想,开口温声道,“臣妾已经无事了,皇上先去看看婉才人吧。” 元景年紧了紧握住沈骊珠的手,眼中流露出些许歉意,开口道,“朕让刘亓送你回去,你安心修养,待事了朕便去长乐宫看你。” 沈骊珠点点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好在皇上也无需她再说些什么,松开她的手和刘亓嘱咐了两句,便去了正殿。 见皇上出去,文瑶赶紧凑了上去,开口询问今日之事,“主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您和文琪都受伤了。” 沈骊珠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眸子闪了闪,没有多说,“此事回宫再说。你去看看文琪伤势如何,让人将她送回长乐宫诊治。” “昭婕妤放心,您婢子那儿奴才派人看着呢,等会儿奴才便派人把她给您送回去。婕妤娘娘若是休息妥当了,吩咐一声,奴才便送您回去。”刘亓赶忙往前了两步,开口道,皇上吩咐了让他看着昭婕妤,这可万不能有闪失。 “如此,便劳烦刘公公了。”沈骊珠见刘亓开口,没有拂了他的好意,向他温声道了谢。 待到了长乐宫,刘亓堆着笑,朝沈骊珠道,“婕妤娘娘先好好休息着,有什么事情,尽管差人去寻奴才,奴才便先回去了。” “多谢刘公公。”回到自己宫中,沈骊珠心神也放松了些,想到皇上,又开口道,“劳烦公公告诉皇上,我会好生照顾自己,让他不必挂心。” “是,奴才一定将话带到。”刘亓笑着应承,带着御前的人便离开了。 “主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早知如此,今日婢子便应该跟着你。”见屋里没有旁人,文瑶端着温水走过来递给主子,嘟囔了两句。 沈骊珠顿了顿,其实醒来后她也一直在回想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今日看着婉才人赴宴,她便留了个神,离她远着些。若非在桥上被人踩到了裙摆,想来婉才人摔倒的时候,她便应当已经走到桥下了,无论如何不会被她撞上才是。怎么刚好就这么巧,她前脚停了一步,婉才人便朝她摔了过来,就像是有人设计好的一般,还有婉才人到底是怎么摔的? 永和宫里,宫人已经将几位主子案上的茶水换了三盏。 贤妃看着从殿内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都觉得有些心惊,悄悄抬眼去看上头坐着的皇上,只见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神色不知喜怒,竟一眼都没往内室看,不由得心底为婉才人生出些惋惜和感慨。 “生了,生了,是个公主!”内室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欢呼声。 听见传出来的动静,皇后和贤妃都站起了身,抬头向门口张望。不一会儿,便有御医从内室里出来,向几位主子禀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婉才人生了个公主,母女皆安。”御医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婉才人早产,生产过程中损耗过大,伤了身子,恐怕之后再难生育了。” “公主如何?”闻言,元景年神色未变,只开口问道。 “回皇上,公主并无大碍,让乳母悉心照料即可。”御医拱了拱手道,此事说来也奇,分明是早产儿,但婉才人剩下的公主身子强健,和寻常足月生产的孩子也差不了几分,反倒是婉才人好似耗尽了全身精气,此番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 说着,一个宫人抱着襁褓中的公主便出来了,抱着给皇上,皇后都看了眼。 “这孩子倒是安静。”见皇上没出声,皇后看了眼小公主,开口笑道,“母后对婉才人这胎甚为看重,恐怕这时还没听说婉才人产女的好消息,皇上看可是要派人和母后说一声。” 第142章 “皇后所言甚是。”听见皇后的话,元景年挑了挑眉应道,“刘亓,还不快去将公主平安出世的消息告诉母后,母后定会十分欣喜,便请她亲自给公主赐名吧。” “是,奴才这便去。”刘亓应了声,心里忍不住暗想,恐怕太后娘娘听到此消息是高兴不起来了,她若是知晓婉才人只生了一个公主,之后还都生不了了,恐怕都想将赐给婉才人的送子观音给砸了。 “好生照料公主。待婉才人醒了,便将其一起送回咸福宫吧。”元景年看了眼宫人怀中的公主,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又对皇后道,“皇后今日也累了,先回宫好生歇着吧。” “多谢皇上。今日婉才人和昭婕妤御花园摔倒一事,臣妾已经吩咐了让在场的妃嫔都各自禁足宫中了,待婉才人醒后问清情况再行处置。”皇后点点头,将今日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皇上。 “皇后考虑妥当,此事便听你安排吧。”听皇后说完,元景年颔首道,“对了,昭婕妤今日诊断出有孕,让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都注意着些,再给长乐宫安排两个妥当的人伺候。罢了,此事朕亲自安排便是。” 昭婕妤有孕了?皇后和贤妃一直顾着婉才人这边的消息,此时听皇上轻飘飘的说出口,两人一时顿住,眼中都浮现出几分惊讶。 “是,臣妾知晓,昭婕妤那边臣妾定会命人安排妥当。”惊讶过后,皇后眼中倒是泛起几分真切地笑意,昭婕妤入宫一年了,如今有孕倒也不稀奇,还好今日未曾出什么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今日果真是好事成双!”不管心底泛起如何惊涛骇浪,贤妃面上立即反应过来,笑着给皇上道喜。 元景年颔首,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又转头嘱咐了照顾小公主的宫人两句,带着刘亓便往长乐宫去了。 第079章 算计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主子息怒,御医说了您身子损耗过甚,万万不能动气啊。”雅彤看着主子青白的脸色和通红的双眼, 跪在她面前哭着劝慰道。 “不可能,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个公主呢?”婉才人失态地叫道, 原本嘶哑的嗓音变得更加破碎不堪,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分明怀的是个皇子,你将孩子抱过来,我自己看。” “主子。”雅彤担忧地看着主子, 从乳母手中接过小公主, 小心翼翼地将襁褓凑到婉才人面前。 婉才人挣扎着撑起身子, 一把夺过襁褓打开,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孩子, 眼底的闪烁的期冀逐渐消失, 尽管心中万般不愿承认, 但眼前分明就是个眉眼清秀, 气息柔弱的女婴。 小公主紧闭着双眼,嘴巴砸吧着, 似乎感受到自己被挪动了位置, 有些不舒服, 张嘴啊了两声, 却乖巧的没有哭出声来, 婉才人抓着孩子的手无力地松了下来。 眼看着小公主快掉下来,雅彤赶紧将小公主抱了起来, 交给一旁的乳母,让她抱着先离开,“小公主怕了要饿了,先带她下去吧。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好好照看小公主。” 乳母唯唯诺诺应了句,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被宫人领了下去。 见主子无力地倒到了榻上,她强忍住心中酸涩,转身吩咐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 “为什么会这样......”婉才人喃喃自语到,眼睛中划过两行清泪,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母亲不是说,那药是专门生男胎的?御医也说了此胎八成会是个皇子才对,若只是个公主,我怎会......” “主子,保重身子,公主未尝不能获得皇上喜爱啊。”雅彤在一旁轻声劝慰,却也知此刻的安慰显得苍白无力,这一年来主子为了孩子吃了多少药,忍了多少痛,又顶着多大的压力,她都看在眼中,但偏偏天不如人意,竟生出的是个公主。 “罢了,公主便公主吧”婉才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这药毕竟能让我得了孩子,既然这回有用,下回再找机会便是了,我不信,我难道还生不出一个皇子来。” 闻言,雅彤面露难色,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直直地跪到地上,垂眸不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看雅彤这副姿态,婉才人心底忽然不安,强撑着道。 “请主子责罚,是婢子没有护好主子,御医说主子,主子这回伤的太重,恐怕......”雅彤说着,有些哽咽。 “恐怕什么?” “恐怕再难有孕了。”雅彤咬了咬牙,将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内室中一下子寂静无声,雅彤等了半晌没听见主子的声音,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只见主子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主子,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您怎会摔的如此严重?先前咱们说的不是趁这个机会......”雅彤稳了稳神,试图唤回主子的思绪。她知晓此时主子恐怕一时接受不了,但若是此刻不振作起来,之后又该怎么办? 今日主子让袁嬷嬷陪她赴宴,她在宫中提前做好准备,本是计划周全,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听说主子在御花园摔倒时,她还以为主子一切顺利,没想到主子被抬回宫时竟然是这般模样。 第143章 婉才人缓缓抬起头,雅彤的话唤醒了她一丝神智,是了,她本就计划着趁着今日这个机会生下孩子。当初用药有了这个孩子,母亲送过来的信件中便有说了这孩子在肚中一日便会汲取自己身子的养分和生机,若是再拖到足月生产,恐怕自己会没了性命。因而,她听说今日会办赏花宴之时,便提前吩咐袁嬷嬷在身上带了药,以确保生产无虞,届时只需要出一点小意外,一切便顺理成章,若是能借此机会让毓充仪受些教训,便更好了。 …… 但原本计划的摔倒的地方并非在桥上,桥上风险太大,她原本是打算在过桥之后,趁着自己和毓充仪都走在后面落单之际,再激怒她假装被她推倒,到时候毓充仪必然百口莫辩,但是她今日切切实实是被人从后面推倒的,若不是此人,她也不至于坏了身子再不能生育,究竟是谁想要算计她?难道当真是那个蠢货做的? “袁嬷嬷人呢?让她进来。”婉才人眼中浮现一丝恨意,双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指尖发白。 ...... 不过一日,婉才人生了一个公主之事便传到了各宫中,皇上和皇后照例赐下了赏赐,只是先前在婉才人怀孕时显得颇为重视的慈宁宫竟一时没有动静,噢,不,还是有些动静的,听说御膳房今日送去慈宁宫的饭菜又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后宫里都看慈宁宫和咸福宫的笑话之余,也在暗自揣测着婉才人御花园摔倒之事究竟是意外还是谋算? 三日后,坤宁宫,皇后召集了当日在御花园的妃嫔和宫人。众人坐在各自的座次上,眼神都忍不住朝婉才人的方向看。 皇后看着被抬到坤宁宫,脸上没有血色的婉才人,心中微叹,关切问道,“婉才人身子可还好?若是身子不适,不妨先回宫修养,此事,本宫定会给你个交代。”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虽身子不适,但也能撑得一时半刻,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要害臣妾和公主。否则臣妾只要一想到臣妾和公主日日被人惦记着,便心中难安。恳请皇后娘娘让臣妾亲眼看看这可恨之人究竟是何模样。”婉才人抬眼扫向四周,又垂下眸子,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退让的坚决。 皇后闻言,没再多劝,吩咐宫人给婉才人换了一盏参茶,方才看向其余的各人,沉声道,“今日为何来这里,想必大家都心中有数。御花园婉才人摔倒一事,本宫已经同婉才人核实,当日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而为,在婉贵人身后将她推倒,企图加害于她和她腹中皇嗣。宫规森严,万万容不下这般心肠歹毒,行为卑劣之人。若幕后之人,良心未泯,最好现在便站出来主动承认罪责,或许能求得一丝生机,否则后果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此言一出,座下的妃嫔神色各异,互相打量着自己身边之人,却无一人开口说话。 “呵,看来是没有人承认了,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便都来说一说,那日婉才人摔倒时都各自在何处,做了什么,有谁可为证吧。”皇后用手抚了抚额角,语气冷凝。 “回皇后娘娘话,臣妾当时和袁御女站在块儿,并未看见婉才人摔倒的情况。” “臣妾当时一时嘴馋席上的点心,便在席上坐着,没用动身去赏花,在场的宫人都能看见。” 几个位份低的宫妃赶紧开口将自己的位置说清楚,生怕被皇后娘娘误会自己有嫌疑。 “既然婉才人说她是被人从身后推倒的,那动手之人定是跟在她身后之人,只需将这几人找出来,一一比对不就成了。”施贵人看了看周围七嘴八舌说话的人,皱了皱眉,开口道。 “施贵人所言甚是,当日毓充仪似乎就站在婉才人身后?莫非......”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看向毓充仪的位置。 “都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难道以为是本宫做的?本宫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察觉到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毓充仪站起身,美目一横,开口说道。 “咳咳,臣妾记得,毓充仪娘娘似乎在赏花宴开始之前和婉才人还起过冲突......”一个御女鼓起胆子,小声说道。 皇后皱了皱眉,看向毓充仪,“毓充仪,可有此事?” 毓充仪都要被气笑了,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到案上,怒道,“本宫是看不惯她那副仗着自己有孕便惺惺作态的样子那又如何,难道本宫与她争辩了几句,便能证明是本宫做的不成?婉才人,你自己说,你看到是本宫推的你吗?” 闻言,婉才人朝毓充仪审视的看了一眼,似乎在判断她所说之言的真假,一时没有说话。 “婉才人站在你前面,哪儿能看得见是不是推得她,再说了,别人无缘无故,为何要去害婉才人?”施贵人一时没注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见众人又看向她,连忙端起茶假装喝了起来。 “此言有理。毓充仪说你没有推婉才人,可有什么证据?”淑妃颔首,看向毓充仪,婉声道。 “笑话,本宫没做过便是没做过,没做过的事情能有什么证据?”毓充仪瞪了淑妃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此话一出,众人更看着毓充仪开始指指点点起来,连皇后看向毓充仪的眼神都有了一丝怀疑。 第144章 “臣妾以为因毓充仪与婉才人发生过些许口角,便认定她是加害婉才人与皇嗣之人恐怕证据浅薄了些。毓充仪与婉才人在御花园发生争执之时,臣妾正巧遇上,二人不过是一时有了些口角之争,也算不得是什么不解之仇,况且以毓充仪的性子,若是她对婉才人不满定会直言不讳,而非行这般背后害人之举。”沈骊珠思索片刻,对身旁劝阻的叶婕妤歉意一笑,缓缓起身开口道。 许修容看着沈骊珠开口,也出了声,“御花园之事,臣妾和昭婕妤的确都在场。” “正是如此,本宫若是想要害她,还不屑于用这种法子。”听到沈骊珠和许修容开口为她说话,毓充仪神色缓了缓,开口解释道,“本宫是看不上她,但她怀有皇嗣,皇嗣无辜,本宫也不至于对她下手。” 听完昭婕妤和毓充仪的话,众人倒是一时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若说是毓充仪直接甩婉才人一巴掌倒是有可能,费心谋算从背后推人倒确实不大像她的性子。 “昭婕妤果真是能言善辩,不知何时同毓充仪关系这般好?难道说毓充仪所言’不知臣妾腹中的孩子还生不生的出来’这般诅咒之言在昭婕妤眼中便只是简单的口角不成?”婉才人见众人对毓充仪的怀疑淡了些,起身冷冷看着沈骊珠道。 “婉才人言重了,我并非此意,况且我与毓充仪不过几面之交,并非有意为她开脱。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无确切的证据,将谋害宫妃和皇嗣的罪名加于毓充仪,恐怕会引起我朝和郯国的无谓纷争,还需谨慎处之。”沈骊珠面色未变,只恭敬看向皇后道。 皇后立即明了沈骊珠口中之意,点了点头,开口道,“昭婕妤言之有理,此事还需有确切的人证和物证。” 见皇后发话,婉才人默不做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只是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脸色又白了几分,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忍和怜惜。 皇后看见婉才人这般模样,脸上不禁也有些为难,“毓充仪当时可见到有其他人站在附近且形迹可疑?” 第080章 水落 毓充仪皱了皱眉, 看在方才皇后出言维护她的份上,仔细回想了一番,她身后的婢女扯了扯她的衣服, 小声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方才面露恍然之色,“对, 是有一个穿白色衣服的, 还有一个穿黄色宫装的人站在附近, 行事畏畏缩缩的,十分可疑,你方才说她们叫什么?”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婢女。 毓充仪的婢女有些无奈地看了主子一眼,只好往前两步开口道, “回皇后娘娘, 主子说的是容才人和高御女。” 容才人此刻正在端着茶盏喝茶, 倒是一时没想到此事牵连到了自己身上, 闻言, 起身看了毓充仪一眼, 便垂眸道, “臣妾当时虽说确实走在婉才人附近, 但当时臣妾的确是走在婉才人前面的,想必婉才人应当还有印象才是。” 皇后看向婉才人, 婉才人想了想, 随即点了点头。 那便只剩下高御女了。 高御女坐在殿中最靠后的位置, 闻言身子一颤, 连忙跪到了地上,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 臣妾,臣妾怎么敢加害婉才人呢?臣妾是走在婉才人后面,但是臣妾连她衣角都没碰到啊。”说着,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众人看向高御女,若不是今日被人提及,都已经快忘记宫中还有这样一人了,此人入宫时不过是一个采女的位份,和几个位份低的采女和御女住在一起,既没承过宠,平日里更是很少出来走动。看着高御女瑟缩畏惧,急得都快晕过去的样子,众人都皱了皱眉,这般胆子小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敢加害宫妃和皇嗣? “臣妾以为,背后动手之人并不一定自己非要亲自站在婉才人身后才可,或许是她故意站在婉才人前面洗清嫌疑,但却派自己的婢女动手也未可知?”贤妃看了看殿中的高御女,又看了看其他人,开口道。 听到贤妃的话,众人才发觉自己落入了死胡同,贤妃所言正是,害人之人又怎么会将自己陷于险地,亲自动手呢?而宫中婢女大多都穿着统一的服制,混在人群中难以辨识,显然更容易动手才是。但如此一来,倒更难找到真正的下手之人了。 殿内一时陷入僵局,未曾有人注意到殿内此刻有一人正紧紧拽着自己的帕子,脸色犹疑地瞥向自己地婢女。 “若是这般说,臣妾倒是想起来,赏花宴上若非淑妃娘娘提议一同去赏看墨菊,恐怕也不会给有心之人有机可乘,而如今宫中就只有大皇子一个皇子,若是婉才人此番生下皇子......”方才人似作无意的开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向皇后左侧坐着的淑妃。 皇后闻言看向淑妃,赏花宴婉才人出事,她的确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淑妃,除了有大皇子这一层缘由之外,丽修仪临死前说的那番话终究让她对淑妃有了几分警惕,但事后她已经派人暗中查过,当日淑妃就走在她身侧,而她宫中的其他婢女皆无动手的时机,再说若是淑妃设计,也太明显了一些,故而她这才打消了对淑妃的怀疑。 第145章 “不知方才人这话从何说起?赏花宴上,臣妾可是一直同皇后娘娘走在一起,身边的婢女都跟在身侧,相信皇后娘娘是最清楚不过了。至于大皇子,更是无稽之谈了,皇上如今年富力强,皇子尚且年幼,臣妾又何需对一个不知男女的皇嗣下手?”淑妃起身先朝皇后柔声道,又看向方才人,眼神中带了些委屈,“方妹妹自上回中毒之事起便对本宫心存芥蒂,我也能理解,但毕竟上回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还望妹妹不要因此事对我有更多误会了。” “究竟是不是误会,淑妃娘娘自己心里有数,臣妾便不再多言了。”方才人冷笑道,垂眸看向身侧的茶盏,如今对淑妃,她已经再没什么可怕的了,她不信婉才人听了此言能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听见方才人的话,婉才人脸色微变,不自觉看向淑妃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正当淑妃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底下的高御女颤颤巍巍开口道,“臣妾,臣妾看到了有个宫女当时也在婉才人身后,似乎,似乎是......”她的目光躲闪着看向孙才人。 “我没有,我没有害婉才人。”孙才人一接触到高御女的视线猛地站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尖锐和急切,眼神中闪着惊慌之色,“高御女,你莫不是要为了洗清自己的嫌隙故意诬陷我。” “孙才人何需这般着急?是不是的,让你婢女出来给高御女认认便是了,莫不是你做贼心虚?”施御女看向孙才人,说出了此时众人的心声,孙才人这般表现实在有些太可疑了。 孙才人此时心里有些发苦,自她方才听贤妃提到宫人一事之后,她便想起来那天她的婢女在赏花时突然和她说内急,她没在意便让她去了。 如今想来确实有几分可疑,那日这婢子回来时婉才人已经摔倒了,当时众人都惊慌失措,她也一时也没有往这处想。但是她当真没有做此事,谋害皇嗣这可是要命的事情,现如今她已经看清了宫中局势,也不再祈求皇上的恩宠,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又怎么会做这般事?若当真是自己婢女做的,她也只能私下查出是谁指使的,否则如今被供认出来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孙才人,让那日跟着的婢子站出来,给高御女看看。”皇后沉声道。 一个婢女从孙才人身后缓缓走出来,朝孙才人求助似的看了一眼,站到了殿中。 “对,就是她,臣妾先前在储秀宫时便和她打过几次照面,所以,所以臣妾肯定那日,她也在婉才人身后。”高御女仔细打量了这宫女两眼,肯定道。 这宫女闻言自知难以辩驳,跪倒在殿上没有出声。 “不,我没有指使她做这件事,说,你为何要背叛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孙才人见这宫女的反应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上去便打了她一巴掌,厉声问道。 沈骊珠看着眼前的情况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孙才人?此事她完全没有往她身上想,上回见到孙才人还是中秋宴上她吹奏了一曲懿仁太后的故曲,但因着方才人准备的舞,不幸被皇上忽视了去。自那之后她似乎一下子没了心气,在宫中变得默默无闻起来。此番牵扯到她,倒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噢?孙才人方才不是还说是高御女冤枉了你,如今怎么又改口说这婢女受了其他人指使?这可是你自己从宫外带进来的婢女。”淑妃淡淡地瞥了孙才人一眼,“你说说,究竟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要加害婉才人。” “主子,对不起,是婢子无能。”跪在地上的婢女转身给孙才人磕了三个头,低声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孙才人急得满脸通虹,举起手,一巴掌又准备挥下去。 “孙才人,注意场合,这里可不是你随意责骂宫人的地方。”皇后皱起眉,命人将孙才人分开。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不论这婢子是否是孙才人指使的,看来都是这婢子推的婉才人无疑了。见这婢女一直任由孙才人责骂却一声不吭,她便知今日一时怕是审不出什么,正准备开口将人带下去审理时便听见了殿门口传来的声音。 “怎么,在吵什么呢?”元景年走进坤宁宫,看见殿内几个宫人架着孙才人,皱了皱眉,开口道。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众人见皇上进殿,皆俯身行礼。 元景年看了忍痛被婢子扶着,浑身发抖的婉才人一眼,便略了过去,停在沈骊珠身前,伸手将她扶起来,温声道,“你今日怎么过来了,何不就在宫中歇息便是了?” 众人见皇上举止,都暗自心惊,险些绷不住脸色,皇上此话何意?难道昭婕妤比皇嗣险些遇害还要重要,连坤宁宫都来不得了? 沈骊珠一愣,心头有些无奈又隐隐有些发热,自御医说她有孕后,皇上便愈发不顾及场合了,让她一时都有些难以招架,抬眼睨了他一眼,轻声道,“臣妾无碍,皇上放心便是。”说完,又伸手推了推他。 元景年清咳两声,也察觉到了自己似乎是有些过于紧张,将手收回来,抬腿走到皇后身侧坐下,“都起吧。” 第146章 他今日去长乐宫看沈骊珠,听宫人说她来了坤宁宫,这才想起了皇后昨日同他说起今日将审理御花园婉才人摔倒一事,便顺道过来看看了。 众人起身,都神色不明地看了眼昭婕妤,见她面无异色,泰然自若,只能又收回了视线。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元景年看着皇后开口道。 皇后顿了顿,开口道,“那日推婉才人的人臣妾已经找出来了,是孙才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但孙才人说她并未指使过这婢女如此行事,臣妾正准备将人拉下去重新审问。” “不必了,既然人已经查出来了,便将此人杖毙,孙才人将为采女,此事就这般办吧。”元景年开口打断,接着看了眼下面坐着的贤妃和淑妃,开口道,“此事因贤妃和淑妃举办赏花宴,管理不善而起,皇后既然如今已经好了些,这协理六宫之权也该收回来了,若事忙不过来,许修容也可帮你分担一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时无话,没有人想到皇上此番处置得如此之随意,除了婉才人脸色难看的过分,贤妃和淑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尤其是贤妃看向皇上的眼神中竟隐隐充斥着几分惊怒。 皇后顿了顿,倒是知晓皇上为何下旨收回了贤妃和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只留下了许修容一人,毕竟如今昭婕妤有孕,怕是皇上也是看在许修容同昭婕妤交好的份上。只不过,婉才人此事虽说已经查出了动手之人,但着幕后主使还未明了,如此仓促结案是否太草率了些,更何况若真是孙才人所为,只将其降为御女,也太轻了些。 看见皇上脸上不耐的神色和那日在永和宫皇上对婉才人与小公主的态度,一道思绪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将口中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开口道,“是,臣妾明白了。”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还愣在这儿做什么,都散了,各自回宫待着。”元景年见皇后清楚了,略微颔首,便起身向沈骊珠走去。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被降位的孙采女想说些什么又忍了下来,如今着婢子背叛她之时已经是板上钉钉,而她敢如此行事便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会轻易供出背后主使之人,降位便是她如今最好的结果了,看在懿仁太后的几分面子上,皇上和皇后想必也不会再多加为难她。 “皇上,幕后主使尚未水落石出,为何便如此盖棺定论,莫非皇上是想包庇想要害了臣妾和公主性命之人?” 第081章 石出 婉才人从座上赫然站起身, 声音中带着悲愤与颤抖,直直地看向殿上那个高高在上,一言便定了此事结局的帝王, 她难以置信此事是孙才人所为, 更难接受自己耗尽心里,继续断送了自己在宫中的未来只换来这般结局。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 准备起身离开的妃嫔都不自觉定住了身子, 一时震惊地看着突然爆发的婉才人。婉才人出身名门, 乃是朝中贵女典范,自幼在京城便得命妇赞誉,入宫以来行为举止更是端方有礼,哪怕是入宫后受到皇上忽视时也心态平和, 从未失了仪态。 此番做出这般举动, 实为她们这些年来首次所见, 但想到婉才人此次产女险些丧命, 又听说婉才人恐怕之后再难有孕, 她们的眼神中又多少带了些怜悯之色。 见皇上停下脚步看向她, 婉才人用手死死抓着雅彤的手, 眼眶发红却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 一字一句道,“臣妾自问入宫以来, 谨言慎行, 从未有过逾矩之处, 此事分明时有人暗中蓄意谋划, 想置臣妾与公主与死地, 皇上如此圣明,怎能如此轻飘飘的放过幕后之人。臣妾恳请皇上还臣妾和公主一个公道。” 说罢, 她缓缓跪倒在地,向皇上叩首。 “呵,公道?”元景年看着她做出如此姿态,忽而冷笑一声,“你想让朕给你什么公道?此事皇后已经查出对你动手之人是孙才人的婢女,朕也已经对她和孙才人做了处置,你还有什么意见?” 婉才人不明白,此次分明她是受害者,为何皇上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漠,自从她有孕之后,皇上从未去见她一次,竟连先前的林氏都不如?将心底一闪而过的不安压了下去,她垂下眸子,坚定道,“臣妾不相信此事是孙才人所为,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求皇上明察。” 孙才人,噢,现在是孙采女站在一旁目光复杂的看向婉才人,虽说此事的确非她所为,但为何婉才人的话让她听的格外不舒服? “那你说说,你觉得此事是谁所为,朕在你眼中又是在包庇何人?”元景年挑了挑眉,回到座位上坐下,目光如炬,看向跪着的婉才人。 婉才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愤慨,缓缓开口,“臣妾不敢妄言,更不敢无端指责皇上,但此事必有隐情,臣妾相信,这幕后之人终究会现出原型。”说完,她看向毓充仪,淑妃,目光最后落在昭婕妤身上,“臣妾不解,倘若是今日是昭婕妤,皇上还会如此行事吗?” “放肆!”元景年将手边的茶盏朝婉才人摔了过去,茶盏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线,“砰”的一声在婉才人脚边碎裂开来,方才平静无澜的脸上顿时起了几分厉色,“你有何颜面能与昭婕妤相提并论?若非她好心以身相救,你今日安能在此出言诅咒她和她腹中孩子?” 第147章 孩子?皇上此言一出,众妃嫔脑子都是一懵,什么孩子,昭婕妤有孕了,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何她们都不知情? 婉才人闻言脸色一青,昭婕妤竟然有孕了,简直是笑话,她此番险些丧命且再无生育可能,这时候昭婕妤竟然有孕了?听着皇上的锥心之言,她禁不住直言道,“原来如此,皇上如今知晓昭婕妤有孕了,便可将臣妾和公主置于一旁,弃之不顾了。” “你有何资格提及公主,公主出生几日,你可曾看过她几眼?”元景年的声音冷冽如冰,刺入婉才人耳中,“有些事朕不提已经是看在你孕育了皇嗣一场的份上,你最好适可而止。朕听闻魏国公府上前段日子请了一个来自苗疆的药师,不知你可听说过他的名号?” 婉才人瞬间脸色煞白,身子无力瘫倒在地,嘴唇微微颤抖,一时失了声。 见婉才人这般模样,元景年也懒得再去看她,起身走到沈骊珠温声说了两句话,便带着刘亓离开了坤宁宫。 众人看看地上无言瘫着的婉才人,又看看坐在椅子上的昭婕妤,一时不知是走是留,将目光投向了皇后。 皇后抚了抚额,又觉得有些头痛起来,方才皇上和婉才人如此态度显然其中藏有内情,怪不得皇上对此事如此冷淡,她缓缓开口道,“婉才人此事便依这皇上的旨意办。”说完又看向一旁坐着的沈骊珠道,“昭婕妤如今有孕月余,正是需要注意着的时候,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同本宫说便是。” “是,多谢皇后娘娘。”沈骊珠脸上泛起一抹浅笑,柔声应道。 “行了,都散了吧。”皇后见事情处置完,挥了挥手道,吩咐人将还没回过神的婉才人送回咸福宫后,便扶着玉瑾的手进了内室。 众人恭敬给皇后娘娘行礼,目光其离殿后,方才将视线看向昭婕妤,一边心中暗道此番昭婕妤有孕后恐怕恩宠更甚了,一边满脸笑意地走过去给她贺了喜。 沈骊珠眉眼含笑,一一答谢,态度显得十分亲和。 “昭婕妤当真是好福气,如今身怀皇嗣,又得皇上如此重视,若是此番是个皇子,倒也可以和我们大皇子作伴了。”淑妃缓缓从座上朝沈骊珠走过去柔声道,眼神中却没带什么笑意。 “淑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也是方才知晓有孕,一时只觉得欣喜过望,倒是觉得若是生下个和几位公主一样可爱的女儿也是极好的。”沈骊珠垂眸温和道。 “那本宫便提前祝昭婕妤得偿所愿了。”淑妃勾了勾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口笑道。说完,见叶婕妤和方才人站到了沈骊珠身后,没再多说些什么,扶着婢女便出了坤宁宫。 “珠儿,你竟然有孕了,怎地没有早些和我说?”叶婕妤握住沈骊珠的手,眼神中带着欣喜和一丝埋怨。 沈骊珠无奈的笑笑,“哪里是我故意瞒着表姐,不过是在御花园被婉才人扑倒之后御医才诊断出来的罢了,我现如今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听到沈骊珠这般说,叶婕妤想起当日御花园的事情也起了些后怕,“早知你有孕,那日我便应当紧抓着你的手不放的,万一你那时摔的严重些......”说着,她又觉得有些不吉利,便将话咽了下去,呸呸呸两声,“那日我见你被皇上抱走,又被皇后吩咐禁足在宫里没法去找你,这几日可是担心的没办法。” “抱歉,让表姐担心了。御医都检查过了,我和腹中孩子一切都好,表姐无需担忧。”沈骊珠安慰叶婕妤道。 “恭喜沈姐姐,沈姐姐站了这般久恐怕会累了,我们不妨送你回宫再说其他。”方才人在一旁插道。 叶婕妤听到方才人的话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扶着沈骊珠的手道,“方才人说的对,我一时高兴得都失了分寸了,走,我们送你回宫,可别累着你了。” 沈骊珠弯了弯眸子,带着几分亲近,“多谢方妹妹,如今我有孕才一个多月呢,都都没什么感觉,哪里就这般娇贵了。”说着,顺从地跟着叶婕妤往外走。 方才人见此忙扶住沈骊珠的另外一边手,便道,“沈姐姐如今怀着皇嗣,自然娇贵的很,万事都应当注意才是。” “好好好,你们说的都对,都依你们的便是了。”沈骊珠无奈,不再与二人争辩,和二人一同往长乐宫走了。 拾翠殿。 淑妃刚回来便吩咐宫人将大皇子抱过去给她看看。 偏殿里乳母听见宫人的传唤,又看了看怀里此时隐隐又要哭闹起来的大皇子有些心急,眸光一闪,给大皇子喂了些先前挤出来的奶水,方才抱着孩子往正殿里走。 “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嗯,将大皇子跑过来本宫看看。”淑妃抬了抬手,吩咐道。 从乳母手中接过大皇子,淑妃将裹得严实的襁褓翻开一个小角,看了过去,大皇子此时紧闭着眸子,正安静地睡着,脸上红扑扑的,带着几分熟睡的潮红,只是再过几月便满周岁的大皇子身量比寻常孩子小了不少,抱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呼吸声也显得细微。 第148章 淑妃看了两眼将孩子还给乳母,皱了皱眉,开口道,“怎么大皇子身量还这么轻,可请御医看过了?” “回娘娘,御医说皇子生下来便比寻常的胎儿身子弱些,如今比寻常孩子身量小也是正常,还需要多调养几年才行。”静鸢在一旁解释道。 闻言,淑妃脸色有些不好,不耐烦道,“再多调养几年,宫中还不知多出多少个皇子呢,皇上哪里还会记得他。行了,带他下去吧,多给他吃些奶,别让他像刚来的几个月天天哭闹,扰得人不得安宁。” 乳母赶紧回道,“是,娘娘,大皇子现在已经不怎么哭了,睡得很是安稳,定不会饶了娘娘休息。” 淑妃没说话,只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静鸢也知晓娘娘此时心情不佳是因着昭婕妤有孕之事,从案上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淑妃,轻声道,“娘娘,昭婕妤虽有孕,但说不定便和婉才人一样是个公主呢,娘娘不必心急。” “是男是女谁能说的清楚,若是她当真生下皇子,依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必定会将她晋封为妃位。前些日子,父亲传信过来说,如今吏部尚书已经到了致仕之年,而皇上心中早已属意沈文渊,到时候昭婕妤的父亲升为吏部尚书,她又有皇嗣,哪里还有大皇子的位置?”淑妃想着便觉得焦心,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将其重重放到案上。 静鸢心一颤,连忙道,“娘娘息怒,昭婕妤怀孕方才一个多月,距离生产还有好些日子呢,有得是时间筹谋,婉才人这次不就是......” “呵,太后如此看重婉才人,肚子却是个不争气的,枉费本宫花了这么多功夫。真是可惜,若是此番能将昭婕妤肚子里的东西一并除去,也免得让本宫烦心了。”闻言,淑妃用手抵着额头开口道,“孙才人身边的人可处理好了?” “娘娘放心,那婢子的母亲在咱们手上,她不敢说什么出来。”静鸢垂首回道。 “人没死之前都要给本宫盯紧了,莫出了什么差漏。”淑妃抬眼看向她,又嘱咐了一句。 “是,婢子明白。娘娘,那一位那边可要再做些什么?” “不必了,依她的性子不会再与你联系了。本宫倒是未曾料到此次她会掺和进来,还以为是个多么清高的呢?不过也就是个凡尘俗人罢了。”淑妃冷笑了一声,转而开口不耐烦道,“静思人呢,又跑哪儿去了,让她来找本宫。” “是,婢子这便去叫她。”静鸢转身,撇了撇嘴,脸上显露出几分气闷,又是静思,分明事事为主子分忧的是她,主子为何总是念着静思? 第082章 坦诚 长乐宫里, 叶婕妤一脸新奇地看着沈骊珠的肚子,放在身前的手也有些蠢蠢欲动。 见她这副模样,沈骊珠有些好笑道, “表姐在看什么呢?” “咳咳,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一晃你竟是有孩子了, 总觉得还反应不过来。”叶婕妤轻咳两声, 不自然地的道。 闻言,沈骊珠也有些恍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还未曾有什么变化, 浅浅笑道, “谁说不是呢?我那日听御医说起时, 也觉得难以置信, 险些闹出笑话来。” “沈姐姐如今怀有身孕, 饮食起居方面可得要多注意些, 皇后娘娘可给你安排了有经验的嬷嬷过来?”方才人看着沈骊珠, 温声道。 沈骊珠摇摇头, “娘娘倒是还未曾提起过,如今宫里人也够用, 再说文琪也略懂一些医术, 倒是不必如此折腾了。再者说, 旁人安排过来的人用着总是会有些不放心, 倒不如像现在这般便好。” “你这话倒也不错, 婉才人有孕时太后倒是给她安排了人过去,不也是......”叶婕妤点点头, 将未尽之言咽了回去。 提到婉才人之事,内室一时安静了下来,今日坤宁宫之婉才人失控的模样总是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你说御花园推婉才人的当真是孙采女么?”叶婕妤抿了一口茶水,缓缓道。 “此话怕是连婉才人自己都不信,但既然皇上发了话,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沈骊珠唇角的笑意微收,眸色变得深了些,“那日在御花园中,我被婉才人撞倒恐怕也是有人早有预谋。” “什么?”叶婕妤脸色一变,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直直地看向沈骊珠,“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日婉才人摔倒前,我本应已经下了桥,不过忽然被人踩住了裙角,方才停了几步稳住身子,没想到回头便看到婉才人朝我的方向摔了过来,若非是文琪垫在我身下,恐怕我便不是只受了少许轻伤了。”沈骊珠将那日发生之事同二人说了,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竟还有这桩事?你怎么不早说,若是皇上知晓此事,必会将此事查个清楚。”叶婕妤眉头紧锁,开口道。 “当时婉才人情势危急,此事不过我一人知晓,究竟是巧合还是设计也难评说,左右我也未曾出什么事情,若是说出来恐怕只会平生些波折。今日皇上和婉才人所言恐怕当日之事还别有内情,既然皇上不愿再此事上多提,我倒不如查探清楚后再论其他。”沈骊珠轻轻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测,或许当真是我运气不佳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149章 经她提醒,叶婕妤才反应了过来此事若是说出来,恐怕对沈骊珠也并非好事,倒不如便当是主动救了婉才人,占的一个好名声。尽管如此,她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一脸担忧道,“那你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沈骊珠顿了顿,没有直接明说,却看向一旁坐着的方才人道,“方妹妹,今日殿上为何会忽然提及淑妃?” 方才人一怔,捏了捏掩在袖口下的手,“淑妃这样的人,为了自己利益做出这般事也不足为奇,她不是向来如此么?再说此事本就是淑妃提议的,她若是有所安排也是顺理成章。” 听到方才人这般说,沈骊珠心中便知方才人在殿上说起淑妃恐怕更多还是因着有旧怨的缘故,并非从中知晓什么,她神色松了松,轻声安慰方才人道,“原是如此,此言倒是也没错,婉才人就算再不受皇上重视,但毕竟背后有太后和魏氏,若当真剩下皇子,恐怕对淑妃和大皇子也是威胁。” “但当日淑妃和皇后一直在一起,她的确并无动手之机,今日坤宁宫她辩驳之言也是毫无破绽。”叶婕妤随之开口道。 “那便是她暗中陷害,借刀杀人,她居心叵测,最是擅长如此假装自己清白了。”方才人忽然声调高了些,眉眼间带着些郁气。 见她如此,叶婕妤在一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皱了皱眉,端起手边的茶水又抿了一口,方才人对淑妃的芥蒂太深,若是做了什么牵连到珠儿恐怕并非好事。 沈骊珠出言安抚了两句,“方妹妹所言有理,此事无论是否是淑妃所为,多留一个心眼总非是坏事。” 方才人张了张嘴,她知沈姐姐恐怕只是为了安抚她才出此言,但......她握了握拳,指甲陷入掌心刺得生疼,还是没再做声。 “罢了,此事我也只不过一提,日后我自当再留心些。”见二人为她担忧,她眉眼间泛起一抹柔和,温声开口道,“必不会让你们再忧心。” “你呀,若是当真能让我少担心些倒是好了。”闻言,叶婕妤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用手指点了点沈骊珠的眉心。 沈骊珠连忙躲闪讨饶,娇声道,“谁让你是我表姐呢?” 看着二人亲昵调笑的模样,方才人眼底闪过一丝羡慕转瞬间又被压了下去,只坐在一边浅笑不语,心中挣扎许久,终究下了一个决定。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过两日我再来看你。”玩笑一阵,叶婕妤嘴角带笑,温声道,说完便准备起身。 沈骊珠点了点头,便准备起身送二人离开。 “你身子不便,我们自己走就是了,还费这些礼节作甚?”叶婕妤开口阻止她的动作,自顾自地便出了门,方才人点点头,起身也跟在了她的身后。 见二人如此,沈骊珠笑了笑,便也不再相送,只吩咐了文岚将二人送出宫。 方才人跟着叶婕妤出了长乐宫,一路往钟粹宫去,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下脚步,脸上带了一丝懊恼,开口对叶婕妤道,“婕妤娘娘,我方才似乎不小心将帕子落在了沈姐姐宫中,这帕子还是上回姐姐送给我的,我回头去找找,娘娘不必等我,先回宫便是。” 叶婕妤停下脚步,见方才人脸色焦急,不似作假,颔首应了声便先带着婢女走了。 送走叶婕妤两人,沈骊珠也觉得有些困乏准备小睡片刻。自从知晓有孕后,她才发觉原来前些日子常觉得睡不够,并非只是因为暑热的缘故。 正当她准备吩咐文瑶给她换身衣服,去榻上躺躺时,忽然听见从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主子,方才人说在咱们这儿落了个帕子,想进来找找。” 沈骊珠闻言,便让她将人请了进来,见方才人一副局促的模样,温和道,“方妹妹帕子是什么模样?落在了何处可还有印象?我让宫人们帮你一同找找。” 方才人脸色有些发白,咬住嘴唇看了沈骊珠一眼没有说话。 见方才人模样,沈骊珠便知她是有话想说,微微颦了眉,吩咐文岚道,“去外面看着,别让其他人进来。”说完,又让文瑶给方才人上了一杯热茶。 “方妹妹先坐,不必着急,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沈骊珠拉着她的手坐下,轻声道。 沉默许久,方才人将文瑶放在她手边的茶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看沈骊珠一眼又低下了头,开口有些艰难道,“沈姐姐,抱歉,有件事情我骗了你。我一直想同你说,但我......” “无妨,我想你如此做自然有你的缘由,你我之间,也算是患难之交,何需如此见外?”沈骊珠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和柔和。 方才人抬眼看她,眼中闪烁着感动和犹疑,终于,鼓起勇气道,“先前我中毒之事,其实是我故意为之。”她看见沈骊珠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苦笑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我也是昏了头,以为能够为自己和沁芳报仇,没想到还是落在了淑妃的算计当中。” “你此话是何意?”沈骊珠心头震动,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当初凋红颜可是会要人性命的毒药,如果是方才人自己做的又何至于如此? 第150章 方才人的身子微微发颤,伸手握住已经空了的杯盏,“当时我在宫中被一个小宫女撞到,那个小宫女塞给我一个香囊,香囊里面藏了一封信件,里面说淑妃想要下毒害我,让我千万不要用内务府送来的蘅芜香,我当时很害怕,立即让人去找这个小宫女了解实情。没想到,我当真运气好找到了人,她是长春宫的人。” “你是说丽修仪?” 方才人点点头,“正是,当时我想既然丽修仪派人递了信给我,想来她并不想害我,所以我暗中去找了她,想要问她是从何处得知此事,又为何要让人告诉我。丽修仪当时没有告诉我缘由,只说,此事是淑妃让她做的,她会让人给送到我宫中的蘅芜香中下淑妃给她的药,至于如何做全凭我自己心意。我当时就想将计就计,借此揭露淑妃的真面目,所以我故意用了蘅芜香中了毒,想找个时机揭露此事,正巧姐姐来看我,我知晓姐姐身边文琪懂些医术,所以故意提到了蘅芜香和我昏睡的症状,让她有所察觉。我知道姐姐若是知晓定会将此事告知皇上。” 说道这里,方才人心虚地看了一眼沈骊珠,眼含歉疚,“对不起,沈姐姐,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意。” 闻言,沈骊珠心中有些复杂,当初她一直以为是她疏忽大意才让方才人中毒,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但若你已经和丽修仪提前通过气,为何当时查出来给你下毒的人还是丽修仪呢?”她压下了这点不适,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方才人眉头皱了起来,开口道,“当时我告诉丽修仪淑妃宫中有一个瘸腿的宫女的,让她下药时故意让人装作是个瘸腿,到时候被人提及,我便将事情引向淑妃,红颜花是淑妃给丽修仪的,定然会在淑妃宫中能查到红颜花的痕迹。但没想到淑妃反应的如此之快,仿佛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说自己也被害了,后来丽修仪身边的婢女突然就畏罪自杀了,我便知道淑妃早就买通了丽修仪身边的人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初我便觉得奇怪,为何丽修仪偏偏用了个瘸腿的人,事情还未查清楚,下毒之人便畏罪自杀。”沈骊珠恍然,喃喃道。 “此事也是我棋差一招,小看了淑妃。”方才人缓缓开口道,“我知道如果当初我将此事告诉沈姐姐,沈姐姐定会阻止我用蘅芜香,从长计议。但是,我当时实在是昏了头,不愿再等那么久了,故而才自作主张,还,还利用了沈姐姐,如果,如果沈姐姐不愿再同我往来,也是我咎由自取,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沈骊珠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虽说方才人的确是利用了她将此事揭露出来,但也是报仇心切,并未真的想对她做什么,今日方才人必定也是鼓足了勇气对她坦诚相告。 她微微叹了口气,将杯子从方才人手中拿了出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方妹妹今天来找我,我很高兴。我知道你对淑妃恨之入骨,反倒是我一直劝你忍耐,未曾注意到你的心情,我也要同你说声抱歉。”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沈姐姐是为我好。沈姐姐处处为我考虑,是我在这宫中唯一能依靠的人,是我辜负了沈姐姐。”方才人反抓住沈骊珠的双手,急忙道,眼圈瞬时便红了。 “罢了,那咱们便当作是两清了,这些旧事也不必再提了。”沈骊珠见方才人言辞恳切,微微一笑,轻声道,“只是日后凡事不可鲁莽,更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可知晓?” 闻言,方才人连连点头,“嗯嗯,我都知道了。” 沈骊珠拿出帕子给方才子擦了擦眼眶,“好了好了,这回说了,你也别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先前我去看你时,你神思不属的也是为着这件事罢。” 方才人脸颊微红,任由沈骊珠为她擦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沈姐姐都将她的心事看在眼里。 待情绪稳定后,方才人正了正神色道,“沈姐姐,我今日将此事说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此次婉才人的事情,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利用其他人动手,却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法子,就是淑妃所为,沈姐姐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千万要当心。” 沈骊珠闻言才明白方才人今日告知她此事的目的,心头一暖,一脸正色地点点头,“你放心,我明白了。今日你来,也给我提了个醒,对淑妃我们不能在这般被动,坐以待毙了,还是要主动想个法子让人看清她的真面目才是。” 说完,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凝,“当初淑妃既然收买了丽修仪身边的婢女,想必这个婢女畏罪自杀也是淑妃所为。这回孙采女身边的婢女虽说被皇上下旨杖毙,但如今还未行刑,依着淑妃的性子,想必定会派人盯着她一举一动,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沈姐姐说的是,我们可要提前做些什么?”方才人应声道。 沈骊珠沉吟片刻,眼神变得深邃,凑到方才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如此便可。” “沈姐姐考虑周全,那我便等沈姐姐消息行事。”方才人眼睛一亮,点点头道,转而又有些犹豫道,“叶姐姐那边之前似乎有些察觉到我中毒之事隐有内情,因此对我有些芥蒂,此事我可要同叶姐姐解释一二。” 第151章 沈骊珠一怔,随即想起那段时日她去看方才人,表姐明里暗里让她不必为旁人费心,不要太相信别人,嘴角勾了勾,随即安慰方才人道,“你放心,此事我会同表姐说清楚,不让她再误解你。” 方才人缓缓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叶姐姐倒也没有误解我,本就是我的不是。”她心里清楚,她再如何,也比不上叶婕妤在沈姐姐心中的地位,倘若有一日叶婕妤在沈姐姐面前说了她的不是,不让沈姐姐与她往来,恐怕沈姐姐只会觉得为难。 “没事的,你且放宽心,表姐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若她明白你的苦衷,定不会将其放在心上。”沈骊珠微微笑道。 方才人点点头,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眼神中充满了信任,见沈骊珠打了个哈欠,面上显露出几分困倦,连忙起身道,语气中带着愧疚,“沈姐姐快去休息吧,都怪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沈姐姐放心,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一定将其办妥。” 沈骊珠颔首,又嘱托道,“此事尽力便可,一切以你自己为重。”见方才人应了,这才放心唤文岚进来将方才人送出去。 第083章 婕妤 “皇上, 皇后娘娘今日差人来问三公主的满月宴应当办在何处?另外,当日公主的名字也该上皇室宗谱了,还请皇上定夺。”刘亓轻手轻脚地走进御书房, 恭敬询问道。 闻言, 元景年皱了皱眉,宫中皇嗣满月宴自有旧例, 公主的满月向来都是在其生母宫中举办, 皇后不会不知。只不过婉才人如今只是才人位份, 当不起一宫主位抚养皇嗣,皇后无非是在试探应该是否该照例给婉才人升位份了。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眸光深沉,“太后这几日可有动静?上回朕让太后为公主取名, 还未曾定下来么?” 刘亓垂首, 有些尴尬道, “回皇上话, 听闻太后这些日子食欲不佳, 身子不适,恐是一时疏漏方才未将公主的名号定下来。” “哼?一时疏漏, 只怕是未曾顺了她的心意, 大失所望罢。既然母后身子不适,朕自当前去探望一二, 以尽孝道。摆驾, 去慈宁宫。”元景年挑了挑眉, 意味深长道。 “是, 奴才这便吩咐人去通传。”刘亓应道。 元景年未置可否, 将手上的折子批完,便起身往慈宁宫去了。 待御驾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的宫人已经在宫外候着了,看到太后身边的齐嬷嬷低眉顺眼的向他行礼,元景年略微勾了勾唇角,“朕听闻母后这几日似是食欲不佳,可是御膳房的人伺候不佳?” 齐嬷嬷顿了顿,太后为何这几日不思饮食,想必这阖宫上下人人心里都清楚,皇上又何必出言相问,心里虽这般想着,她开口仍是恭敬道,“回皇上话,宫中近日喜事连连,听闻皇上此番请太后为三公主取名,太后娘娘欣喜之余一时苦思冥想,正为此事发愁呢,故而才忽视了自己的饮食,并非御膳房之过。” 元景年故作恍然之色,“竟是如此,母后喜得皇孙女,一时欣喜过望,倒也是人之常情,但你们这些伺候的人还需将母后的身体放在首位才是,齐嬷嬷也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岂非这点分寸都无?” “奴婢知罪。”齐嬷嬷闻言脸色微白,即刻跪到地上请罪。 “罢了,齐嬷嬷毕竟是母后身边的人,念在这些年劳苦功高,小惩大戒,便在这宫中跪上两个时辰吧。”说完,元景年扫了她一眼,摆了摆衣袖,便往殿内去了。 刘亓跟在皇上身后,满脸笑容,开口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还不给齐嬷嬷让个清静的位置,若是堵在门口碍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眼,岂不是罪加一等?” 眼看着齐嬷嬷被宫人捂着嘴拉到一旁跪下,刘亓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前些年这刁奴仗着有太后撑腰,不知故意让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在宫门外等了多少回,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元景年走进殿内便看见太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的一个婢子正帮她按着额头。 见到皇上进来,婢子停了手,正准备跪地给皇上行礼,便听见太后开口,“继续,停下来做什么?” 婢子的手一时顿住,脸上显出为难之色,轻声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元景年嘴边含笑,未将方才发生的一幕放在眼里,挥了挥手。 婢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快速给皇上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殿内。 这时,太后才缓缓睁开言,冷冷看了皇上一眼,开口道,“皇上如今愈发是有本事了,都到哀家的慈宁宫摆威风了,这宫里人眼里哪里还有哀家?” “不知母后何出所言,儿臣岂敢对母后不敬?”元景年自顾自的寻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开口回道。 “呵,不敢?不知齐嬷嬷是如何碍了皇上的眼,竟让皇上如此折辱于她?”太后压住心中郁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和不满。 “折辱?母后未免说的太严重,不过是一个伺候母后的奴仆罢了,既然照顾不好母后的身子,自当受罚。还是说,在母后心里,一个老奴还比不上朕与母后的母子情谊?”元景年摇了摇手中的杯盏,看着茶水在杯中摇晃,面色不改。 第152章 太后一时无言,冷哼一声,沉默须臾方才开口道,“皇上今日来慈宁宫有何要事,不妨直说?” “母后如此说,朕也不耽误母后时间了。婉才人前些日子产女,如今公主满月宴将至,公主的名字却还未曾定下,朕正想让母后拿个主意,也不枉母后为婉才人和公主费心一场。”元景年扬了扬眉,开口回道。 “公主名号自然由皇上来定,哀家又何必多言?倒是哀家想问问皇上,婉才人有孕生女,为奸人所害,导致早产险些失了性命,再无生育可能,皇上便是只将孙采女降了位份,是否有些不妥?” “婉才人御花园受伤,朕也十分痛心。不过好在婉才人和公主都平安无恙,朕倒是觉得为给婉才人和公主祈福还是不宜大动干戈为是,毕竟婉才人有幸得女已是上天赐予的福分,凡事还是要适可而止,懂得惜福方得长久,母后您说呢?”元景年看向太后,目光深邃。 “好一个适可而止,看来皇上今日不是来探望哀家,而是来给哀家下马威的。皇上可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登上这帝位的?”太后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摔到案上,怒声道。 元景年起身向太后行了一礼,抬头看向太后,面色冷峻,“母后言重了,母后当年养育提携之恩,朕未曾忘怀,朕自认这些年对母后也是敬重有加,未曾有失。” “你便是如此报恩的?哀家不过宫中寂寞,召了婉才人入宫陪伴,皇上却待婉才人冷淡疏离,比不得那沈氏十之一二,难道不是对哀家和魏氏不满?哀家还听说,皇上有意破格提拔沈文渊为吏部尚书?上回哀家让皇上给你表弟安排一个官职,你却推三阻四,难道你亲表弟还比不得一个外臣不成?”太后怒上心头,言辞中句句不满。 听见太后的责备之语,元景年一时之间气笑了,“朕倒是不知母后和魏国公对朕有如此之多的怨言,母后可还记得这天下姓元而非姓魏?婉才人入宫以来,朕虽未多加偏宠,但也给了她该有的位份,若非她贪心有余,算计得子,朕自会给她该有的尊荣。至于魏氏,朕已亲封其为国公位,对魏家私下做的那些事情,也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谓是仁至义尽。朕乃一国之君,任用贤能,岂能只凭私情,若魏家二郎德才兼备,朕岂会不重用?” 闻言,太后便知婉才人暗中用药之事,皇上已经心知肚明,不自觉语气也便缓了些,“话虽如此,婉才人毕竟还是冒着性命之忧为皇上诞下了皇嗣,便是看在皇上生母的份上对孙采女网开一面,也该对婉才人有所补偿才是。” “母后意下如何?” “婉才人生女有功,自当给她晋升位份,也该至少给她一个九嫔的位份。”太后瞧了一眼皇上,见他神色不变,又试探着开口道,“哀家如今也年纪大了,身边也想有个贴心的人在,如今婉才人伤了身子日后要养育公主,自然无暇再顾及哀家。魏氏有个表姑娘,去年年岁时入京,先前倒是与哀家有过一面之缘,哀家有意将她接进宫来小住一段时日,想必皇上当是能了了哀家这一小小心愿才是。” 元景年听见太后的话,知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不由得觉得可笑,冷嗤一声,开口道,“宫中位份皆有定制,同是抚养公主,许修仪入宫是也不过是婕妤位,婉才人就算是晋升也该从婕妤位册封才是。至于魏家的表姑娘,母后既然有意让她入宫陪伴,朕倒是觉得不如便让她以宫女的身份陪侍母后左右岂非更是一劳永逸,母后觉得呢?” 太后一时被皇上的话噎住,她难道是真是需要有人陪才招人入宫的不成,如今婉才人眼瞧着是不堪重用了,沈氏如今又有孕不能侍寝,若此时让人入宫自然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寻个机会顺理成章留在宫中,若是真让人好好的姑娘进来成了伺候人的宫女,日后又有何前程可言?倒不如让她等到明年小选时,再想个法子让她进宫。 “罢了,皇上既有了主意,又何需再来问哀家。魏家的小姑娘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在家中学些规矩,接她入宫之事便做罢吧。”她抿了口茶水,勉强开口道。 元景年只觉得可笑,不耐再与太后纠缠,起身行礼道。“母后向来明辨是非,既然母后有此言,朕自当遵从。朕回去便让皇后下旨给婉才人晋升位份。母后今日也累了,不耽误母后用膳的时间,儿臣便先告退了。” 说完,元景年便带人离开了慈宁宫。 “刘亓,派人去跟皇后说一声,晋婉才人为婕妤,公主赐名静宜。” 刘亓跟在皇上身后,忽然听见皇上开口,赶忙恭敬应是,让身后的一个小宫人去坤宁宫传信。 “皇上,现在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这午膳是布置在乾清宫还是御书房?奴才先让人去准备着。”刘亓轻声询问道。 “去长乐宫。”元景年顿了顿,想到这两日事忙,还未来得及去看女子,开口道。 听见皇上吩咐,刘亓咧开嘴,“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自从昭婕妤有孕,眼见皇上无论政务如何繁忙,隔个两日便要去长乐宫坐坐,他如今都快与长乐宫的宫人亲如一家了,闭着眼睛怕都能找见去长乐宫的路了。 第153章 第084章 怜惜 “主子, 皇上过来了。”文岚快步走到内室向沈骊珠禀报到。 闻言,沈骊珠看向面前的李御医道,“今日又劳烦李御医了, 文琪那边还请李御医多费些心, 她年纪尚轻,可不能留下病根子。” “婕妤娘娘放心, 文琪姑娘虽说伤得严重, 但都是皮外伤, 未曾伤及肺腑,依着娘娘的吩咐,微臣私下给文琪姑娘用的都是上好的伤药,不出三月, 文琪姑娘必能恢复如初。”李御医信誓旦旦道, 心里倒是为昭婕妤待其婢女之心有所感怀, 想来也只有这般真正将身边人放在心上的主子才值当文琪姑娘舍得将家私外传, 舍身犯险罢。 听到李御医的话, 沈骊珠这才放下心来, 让文岚将李御医送出去。 元景年走进长乐宫内室时, 正巧便看见李御医跟在文岚身后准备离开, 见此,他眉头略紧, 还不等众人向他行礼便开口沉声道, “怎么这个时辰请了御医, 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闻言, 李御医忙上前解释道, “微臣拜见皇上,婕妤娘娘和腹中皇嗣一切皆好, 微臣今日来是应了婕妤娘娘之托给娘娘身边的文琪姑娘看诊的。” 沈骊珠走到皇上身边,略服了服身子,眉眼间温婉柔和,“见过皇上。那日在御花园,还好文琪垫在了臣妾身下,臣妾才能安然无恙,故而臣妾特地麻烦李御医帮忙看看。” 元景年听说沈骊珠无碍,方才缓了缓神色让李御医离开,伸手扶住沈骊珠的身子,温声道,“你如今有孕在身,这些小事让下人操心便是,何需你事事过问。” “臣妾知晓皇上心疼臣妾,但毕竟文琪因臣妾而伤,臣妾心中总是有些过意不去。”沈骊珠随着皇上坐到榻上,弯了弯嘴角道。 元景年握了握女子的手,看着她乖顺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道,“护着主子本就是她的本分,你呀,就是这般软和性子才纵得身边人都没个规矩。你如今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手帮衬着总归不妥,朕已吩咐了尚仪宫的竹染明日来你宫里,她先前伺候过赵太妃,对孕期的各项事宜都极为熟悉,定能细心照料你,朕也能安心些。” “皇上是说先前曾在储秀宫教导秀女们宫规礼仪的竹染姑姑?可她如今已是宫中从六品女官,来臣妾这里是不是有些委屈了她。”沈骊珠脸上有些犹疑,她入宫后见到的第一个宫中的女官便是竹染,在储秀宫时便对她印象深刻,其一言一行堪称是宫规典范了,没想到先前还伺候过赵太妃。 元景年拍了拍沈骊珠的手,“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够照顾你和未出生的皇嗣乃是她的福分,难不成还能少得了她的好处?她行事稳妥,也能帮你调教身边婢子一二。” 见皇上语气坚决,如今文琪卧病在床,她的确身边也缺个能管事的人,沈骊珠面上浮现几分感激,轻声应道,“多谢皇上为臣妾考虑周全,竹染姑姑若能到臣妾宫中,实属臣妾之幸,臣妾自当好生听从她的指点。” “你是主,她是仆,朕是将人送来伺候你的,可不是让你受委屈的。若是你觉得她有哪里不妥,尽管说便是了。”见女子懂事点头,元景年心头一软,又嘱咐道。 他有时也不知沈文渊究竟是如何养女儿的,分明出自官宦人家,但待人又着实良善了些,难免让人担心她受了欺负。好在在这宫中,有他多看护着些,总归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去,倘若她此次能够生下个皇子,有所依仗,那便更好了。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移向女子的腹部,带着些探寻,似乎还是没有多大变化,看着不堪一握。 察觉到皇上的视线,沈骊珠脸颊微红,娇嗔道,“皇上别看了,如今还没到显怀的时候呢。” 闻言,元景年蓦地移开视线,一下子也显得有几分不自然,转头看向刘亓,“御膳房的人还没将饭菜送来么?” 刘亓心中暗自吐槽皇上转移话题的拙劣,面上却还是一副恭敬道,“回皇上,御膳房的人已经候在外面了。” “咳咳,既然如此,那便用膳吧。”元景年颔首,开口吩咐道。 刘亓依言吩咐宫人将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摆到桌上,满满一桌子菜,每样菜都显得精细雅致。如今昭婕妤怀有身孕,皇上对其又看重,时而便会陪着昭婕妤用膳,御膳房的人对长乐宫的膳食可是打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哪里不合昭婕妤的意,被皇上皇后出言责罚。 待饭菜都摆放妥当,元景年牵着沈骊珠走到桌边坐下,方才开始用膳。 动筷不久,元景年便察觉到沈骊珠如今确实胃口好了些,桌上的放着的鱼汤一连被她喝了好几碗。见此,元景年满意地勾了勾唇,配合着女子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待沈骊珠吃了八分饱后,抬眼看见皇上配合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方才察觉到皇上应该是等了她许久,不由得脸上有些羞赧,转开眼,让文岚伺候她漱口。 “卿卿如今胃口倒是好了些,可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吩咐御膳房去做便是。”元景年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带着些许柔色。 沈骊珠自己也知晓最近吃的是多了些,每日照着镜子都觉得自己脸便圆了些,心中总有些担心这般吃下去,皇嗣还没出生,自己倒是要走不动路了。此时听到皇上这般说,莫名起了些恼怒,“皇上可是嫌弃臣妾吃得多了?” 第154章 元景年听见沈骊珠的话一愣,脸上掠过一丝错愕,转而温柔笑了笑,轻声解释道,“朕并无此意,卿卿如今有了孩子,吃的自然多些,朕求之不得有岂会有嫌弃之理?朕只是担心御膳房的疏忽了,未曾让你吃的舒心。” 见皇上这般好声好气的解释,沈骊珠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皇上关怀,御膳房都十分用心,并未有什么不妥。臣妾一时失言,望皇上见谅。” 元景年见女子这般模样只觉得有些心疼,他先前便听闻女子孕期容易多思,虽说女子在他面前向来表现得温婉可人,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女子眼底得一丝不安。他起身走到女子身旁,温声安抚道,“卿卿腹中的也是朕的孩子,朕只觉得为卿卿和孩子做的不够,又岂会因这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与卿卿置气,若是朕有哪里做的不妥或是出言有失,卿卿只管告诉朕便是。” 沈骊珠抬头看向眼前之人,心头微酸,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脆弱,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环住了皇上腰腹,将头轻轻靠在男人身上。 刘亓和文岚识趣地轻手轻脚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带着其余宫人退出了内室。 内室陷入一阵沉静,元景年任由女子靠着,伸手轻轻抚了抚女子的青丝,眼神中是无限的爱怜,等着女子将心绪平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沈骊珠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控,将身子缓缓直起来,她抬眼看向皇上,被男人眼中无意流露出的情愫触动,心间一颤,又移开了眼去,一时却不知该出口说些什么。 元景年莞尔,顺着女子心意挪开自己的手,开口道,“方才用过膳,卿卿陪朕在院子里走走可好?” 沈骊珠悄悄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将手搭在皇上手上缓缓起身,跟在他身旁走到院子里随意散着步。 见到宫门外放着的銮驾,沈骊珠抬了抬眉梢,开口询问道,“皇上今日竟坐了御辇过来,可是待会儿还有什么事?”长乐宫离御书房并不算太远,皇上平日里多是步行前往,倒是很少用到御辇。 “朕先前去了慈宁宫。”元景年顺着女子的视线扫了一眼,开口回道,见女子眼中的疑问,接着道,“三公主的满月宴快到了,先前朕曾请太后给公主赐名,再者婉婕妤毕竟与太后有旧,故而走了一趟。” “合当如此,臣妾也当给公主准备一份薄礼才是。”沈骊珠察觉道皇上提及的是婉婕妤便知是给她升了位份,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毕竟婉婕妤生育了公主,只是她还以为依着婉婕妤和太后的关系,皇上会封她一个嫔位。她忽而又想到了那日在坤宁宫,皇上提及的苗疆的医师和婉婕妤听到时变了的脸色,张了张嘴,显得有些犹豫。 元景年察觉到女子神色,挑了挑眉,开口问道,“怎么?是有什么难事?” 沈骊珠实在是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小声问道,“有一事,臣妾一直觉得有些奇怪。”见皇上示意她继续说,她接着开口道,“臣妾觉得婉婕妤有孕时皇上好像对她有些冷淡,那日在坤宁宫,婉婕妤听了皇上的话也显得有些奇怪。” 说完,她又忙补了一句,“臣妾只是有些好奇,并无探听之心,若是什么臣妾不应知晓之事,皇上也不必为难。” 元景年见女子慌忙找补的模样,唇角勾了勾,又捏了捏握在手中的指尖,开口道,“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只是此事说出来有些不大好听罢了。” 沈骊珠眼中的疑惑更甚,巴巴的望着皇上。 见女子难得对一件事这般好奇,元景年微微叹了口气,牵着女子回到内室软榻上坐下,方才开口道,“苗疆有一种生子药,服用后能提升女子生子的几率,只是服用此药之后,无异于用母体的生机供养腹中胎儿,因此一般而言服用此药后最多怀孕至七个月便需生产,否则怀孕之人便会为胎儿耗尽心血,以至于丧命。” 闻言,沈骊珠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有些艰难道,“皇上是说婉婕妤是用了此药?” 元景年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多了些冷色,他起先只是觉得婉才人有孕有些奇怪,便让刘亓暗中打探了一番,没想到竟查出魏国公家中请了一个自称来自苗疆的神医,方才得知此事。 “臣妾记得皇后娘娘生辰时,婉婕妤已经有孕有七个月了。”沈骊珠想到婉婕妤那时不顾自己身怀有孕,反而亲自去御花园为皇后献礼,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元景年冷笑一声,开口道,“婉婕妤不过将皇嗣当作是争名夺利的工具罢了,便是那日无人对她出手,她怕也会自导自演出一场好戏来。” 事实竟是如此,沈骊珠一时觉得有些感概,婉婕妤落得这般结果,恐怕是彻底失了君心,折了夫人又折兵。若非是当日之事,婉婕妤只怕是也计划好了拉一无辜之人下水,而这人她先前所想的大概率应是离她最近又有旧仇的毓充仪了。 “公主何辜?”沈骊珠缓缓叹出一口气,她是万万做不出同婉婕妤这般事的,只望她能对那个并非自己所愿的三公主好一些。 “她若安分守己便罢了,若是再敢待皇嗣不周,宫中有的是没有孩子的妃嫔。”元景年淡淡道。 第155章 见沈骊珠一副感慨的模样,元景年担心她又多想,语气变得温和了些,“此事也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朕已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她网开一面了。此事说出来只会让宫中有心之人生出别的心思出来,故而朕便没有多提,你听过便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沈骊珠乖巧点点头,转而又同皇上聊了些宫中琐碎之事。 元景年陪着女子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女子面上显出有些疲惫的神色,哄了女子午睡,这才轻声带着刘亓离开。 第085章 痕迹 翌日一早, 沈骊珠在婢子伺候下用完早膳后,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随手拿起了榻上的话本看了起来。 正在给主子按腿的文岚见状笑了笑, 开口道, “主子,皇上不是先前给您拿了好些史书典籍过来, 让小主子也受些熏染么, 您怎么又看起话本来了?” 沈骊珠挑挑眉, “你嘴里的小主子怕是还没成形呢,哪里管的住我看什么?再说了,这话本里不也是都是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么,他也该多学学。” “主子总是有理, 等下回皇上过来, 您也同他这般解释便是, 又何需将话本藏得严严实实的?”文岚开口调侃道。 沈骊珠听出文岚话中的挪揄之意, 将话本合上放到一旁, 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你如今心都偏得没边了, 每日皇上皇上的, 可成了皇上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了。” 闻言,文岚讨饶地笑了笑, 谁叫皇上的那些吩咐也都是真心为着主子好呢。主子虽面上不说, 皇上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记到心里去了的, 不过此时见着主子脸上有些不高兴, 她还是连忙识趣道, “婢子错了,主子在婢子心中自然是头一位的, 皇上怎么能比得上您呢,您放心,您尽管看,婢子嘴巴严实得很。” 嗯,皇上说了,不管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主子高兴重要。 沈骊珠这才觉得满意了几分,又将话本拿起来翻到了方才看的那一页。刚看两行,便听见门外传出了些动静,抬眼看过去,便见到文瑶探头探脑,紧张兮兮地从门口进来。 “怎么这副模样?又将什么东西打碎了?”文岚见她这副样子,开口询问道。 “你便是每日在主子面前这般编排我的?”文瑶鼓了鼓腮帮子,瞪了文岚一眼,走到了沈骊珠身边,开口低声道,“主子,竹染姑姑到了。” 沈骊珠方才知文瑶为何这副不情愿的模样,先前在储秀宫,竹染除了教授她们这些入宫的秀女宫规礼仪,对秀女身边的贴身宫女更是教导严格,文瑶天性活泼,那时没少被竹染责骂,此番皇上安排竹染过来伺候她,文瑶见了可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避之不及。 被文瑶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逗得一乐,沈骊珠弯起眼角开口道,“还不去请她进来,竹染姑姑是皇上亲自吩咐过来的,你们平日里都对她敬重着些,不可无礼。” “是,主子,婢子知晓。”文岚和文瑶听见主子的吩咐,恭敬应道。 文瑶虽说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竹染,但也知道皇上安排她过来是给主子的恩典,如果不然,依着竹染的资历,哪里会需要她再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故而压下心底的那点不情愿,她还是摆出了一张笑脸去请人了。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着青衣宫装的女子垂首随着文瑶走进了内室。 “婢子竹染拜见昭婕妤,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竹染姑姑快请起。”见竹染进殿后目不斜视地走到跟前行礼,沈骊珠忙亲自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此番皇上将您请过来,实在是我的福分。” 竹染哪里当真敢让昭婕妤将她扶起来,见昭婕妤动作,自己便利落地起了身,“婕妤娘娘言重了,伺候娘娘平安生下皇嗣,本也是婢子的本分。婢子今日来了长乐宫,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娘娘。” 沈骊珠见竹染目光清明,态度不卑不亢,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情愿,心下便有些满意。虽说竹染经验丰富又是皇上指派的人,但若她心有不愿只是勉强前来,她也是留不得的。 “那一切便托付给竹染姑姑了。”沈骊珠眼中含笑,轻声道,“上回见到竹染姑姑时还是在储秀宫,没想到还能有今日的缘分。” 听出昭婕妤话中的亲近之意,竹染的神色也变得舒缓了许多,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她抬眼看向坐在软榻上容貌出众,仪态自如的女子,心中也起了几分感慨。 虽说当时在储秀宫一同受训的有数十位贵女,但她还是对这位沈氏嫡女印象深刻,容貌气质皆居上乘不提,更难得的是有一副好性情,温婉不失锋芒,聪慧不失灵动,对待一同选秀的秀女和宫人都十分亲和谦逊,很难让人不对她产生几分好感。那时她便隐隐有预感这女子是有个大造化的,不过她倒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女子便成了这宫中风头无二的宠妃,从贵人晋封为婕妤,如今还身怀皇嗣让皇上亲自吩咐让她来照料,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第156章 “娘娘唤婢子竹染便是了,能来伺候娘娘也是婢子的福分,娘娘平日里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婢子即可。婢子虽说在司仪宫当差了几年,但在照料有孕妃嫔和处理宫务方面还算是有些经验,能为娘娘尽上几分薄力。” “你这话便是太过谦逊了些。”沈骊珠笑道,指着文瑶和文岚道,“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两个婢女文瑶和文岚,她们年纪尚小又被我平日里宠着,处事难免有些没有规矩,但心思纯粹也肯听话,平日若有什么错处,你尽管与她们提便是了。除了她们两个,长乐宫的掌事宫女名唤文琪,现下还伤着,过两月便能同你见礼了。宫里的掌事太监是小顺子,他手底下带着小越子和小高子,都是内务府分过来的人。” 说道这里,她突然想起皇上昨日同她说过竹染先前伺候过赵太妃,接着便开口道,“这可巧了,小顺子和小越子之前也是赵太妃宫里的,不知你可识得?” “回娘娘话,婢子先前的确与他们共事过一段时日,倒也说得上几句话。”竹染倒真是觉得有些巧了,没想到这两人也被分到了昭婕妤宫里。那时在赵太妃宫里时,小顺子还不过是个杂扫奴才,没想到如今都当上掌事太监了。 “那便好了,长乐宫的人不算多,待会儿让文瑶带你去认认人,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她便是。”沈骊珠笑道。 竹染颔首,昭婕妤这番安排算得上是十分妥当了,她今日才来长乐宫第一日,也不着急在昭婕妤面前表现自己,待她熟悉了昭婕妤的性情和习惯之后,自有她施展的地方。故而,她也只是浅浅询问了几句昭婕妤如今的吃食用度、孕期反应,便随着文瑶下去认人了。 见文瑶带着竹染出去,步子显得有几分僵硬,文岚边给主子换了茶边有些不忍道,“文瑶现下对竹染姑姑还有几分惧意,主子何不让我带竹染姑姑去熟悉宫里?” “知道你心疼她,但竹染之后很长时间都在咱们宫里,文瑶总不能每次见了人都这般战战兢兢的,难免会让竹染心中不自在。我方才看竹染性子也是个大度的,并不似在储秀宫里严苛,文瑶与她相处几日便熟悉了。”沈骊珠端起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缓声道,“再说文瑶性子活泼,也能让竹染放松几分,尽快适应环境。” “主子用心良苦,是婢子思虑欠周。”文岚这才明白沈骊珠的苦心,只觉得自己还需多向主子学学这些用人之术。 “对了,主子,小高子昨晚和婢子说,先前文琪安排盯着拾翠殿的人有消息了,说这几天看到有宫人隔三差五晚上鬼鬼祟祟地往外倒东西。”文岚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件事没同主子汇报。 “倒东西?你将小高子叫进来。”沈骊珠皱了皱眉,开口吩咐道。自从先前与淑妃起了嫌隙,她便让文琪安排人盯着些拾翠殿,但拾翠殿规矩多,宫人也甚少从宫里出来,也没发现过有什么不妥,没想到竟这时传出了消息出来。 “奴才见过主子,主子万福金安。”不一会,小高子便跟着文岚进来了。 “起吧。”沈骊珠给文岚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殿内的其他人都带出去后,方才看向小高子开口问道,“你将此事详细说与我听。” “回主子话,先前文琪姑娘吩咐奴才安排个信得过的人盯着拾翠殿,奴才便找了奴才的同乡,他平日里是负责在宫中巡夜的,每日都会路过拾翠殿。前段日子,他偶然见过一次拾翠殿的宫人半夜回宫,但并未看清是在做什么。后来,他故意提前了一段时间躲在拾翠殿的附近,他便发现有个宫人隔三岔五的半夜出宫往外倒东西。” “什么东西?”沈骊珠面露疑色。 “奴才同乡说是一些汤汤水水的,像是汤药,但是又是乳白色的。”小高子忙答道。 “乳白色的汤药?”沈骊珠喃喃道,有些想不明白,“可有什么残渣留下?” “回主子,并无,奴才同乡说似乎就是带有些乳白色的水渍。”小高子脸上有些尴尬,他也知晓此事需有些实际证据才好同主子汇报,但是他同乡说看了几回,只是看到地上湿了一片,也没见有其他东西,只是那宫人实在举止怪异,他担心误了消息,这才先同主子说清楚。 沈骊珠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如此,你让他下回再碰上,用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渍送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给他传话。”小高子赶忙恭敬道。 “去吧,谨慎行事,不要让旁人发现。”沈骊珠颔首,让文岚将小高子带了出去。 “主子,淑妃向来谨慎,怎么会让宫人半夜出宫,就为了处理这种留不下什么痕迹的汤水?”文岚觉得此事听上去就有些不靠谱。 沈骊珠摇摇头,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待小高子将东西带回来看看再说。” 第086章 猜测 “主子, 公主已经吃过奶睡下了。”雅彤走到床榻边,将怀里抱着的小公主轻轻的放到婉婕妤身边,轻声道。 第157章 婉婕妤侧了侧身子, 静静地看着眼前睡得香甜的孩子眼神复杂, 不发一言。 “婢子还未曾见过像公主这般乖巧的孩子,听说大皇子刚到拾翠殿的时候日哭闹不止, 哪像咱们公主每日安安静静的, 醒来见着主子就笑。”雅彤浅浅笑道, 小心看着主子脸色。 这些日子,她总会在主子心情好些时将公主抱过来让主子瞧瞧,如今事已至此,虽说主子未曾得愿生个皇子, 但毕竟小公主也是主子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若是主子因此和小公主起了芥蒂反倒是让旁人看了笑话。若是主子能想开些, 有小公主在宫里陪着, 主子也能好过些。 看着主子伸手用手指点了点公主柔嫩的肌肤, 又拉了拉小公主身上的薄毯, 雅彤心下放松了许多, 毕竟母女连心, 主子心里还是疼爱小公主的。 “将她抱下去吧。”良久,婉婕妤将手收了回去, 缓缓开口道。 “是。”雅彤应了声, 给候在一边的乳母使了眼色, 让她将小公主抱回了偏殿。时日还长, 待日子久了, 主子定能慢慢放下心结。 “主子,方才人那边可要给她回信?”将主子扶起身, 她想到前几日方才人亲自上门给小公主送礼时说的话,神色有些不安。 婉婕妤扯了扯嘴角,眼神中带着几分嘲讽,“淑妃是不是好人,她未尝不是别有心思?想让我给她们当筏子,怕不是打错了算盘。再说,我如今还有什么好想的,不过是在这宫里过一天是一天罢了。行了,下去吧,我累了。” “是,主子。”雅彤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垂眸应声,转身出了内室,心头仿若被巨石压着一般沉重难受。若非为着魏氏,主子也不至于明知不会得皇上好脸色还是进了宫,若是在宫外寻个良人,也应同二姑娘一样成了京城里的高门主母了。分明是国公府最耀眼的明珠,如今却说出灰心丧气之言,只盼着太后娘娘和国公爷能多为主子说些好话。 钟粹宫偏殿。 方才人的脸色不算太好,眉头紧紧锁着,在内室来回踱步,显出几分焦虑。怎么婉婕妤还没传出消息呢?依照她的性子,知晓是淑妃在暗中害她,怎么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呢? 不行,沈姐姐好不容易安排她做一件事情,她不能这么轻易放弃,总归还是要再想想法子。 “主子,婢子听说了一件事,不知是不是真的。”见主子心情不佳,一旁伺候的敏雯跪到地上,小心看了看主子神色。她是主子到钟粹宫后,内务府分过来的三等宫女,没想到被主子相中让她在身边伺候。但这么些日子,主子待她虽说平日里也十分和气,但是却总是少了几分亲近,这回她知晓主子似乎和昭婕妤筹谋了什么和婉婕妤有关的事儿,便大着胆子去打听了一些消息,虽不知对主子有没有用处,但总归要让主子知道她也是能做一些事情的。 “什么消息?”方才人此时心思都在想着婉婕妤的事情,一时也没空搭理敏雯,只随意地问了句。 “婢子上回听到了慈宁宫的宫人说闲话,说是太后娘娘有意接魏国公府的一个表姑娘进宫,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但不知为何,皇上去了一趟之后,太后又吩咐将东西都收起来了。”敏雯试探地开口道,“婢子想着有没有可能是太后娘娘有心再让魏氏的姑娘入宫,代替婉婕妤。” “此事当真?”方才人闻言脸色一变,走到她面前,急切地问道。 “回主子,婢子亲耳听见慈宁宫的宫人就是这般说的,上回婢子去内务府领份例的时候,还特意寻相熟的公公又问了一句,听说内务府确实前些日子往慈宁宫里送了不少女儿家才用的事物,此事当是八九不离十了。”敏雯有条不紊地同主子解释道,她还指望着凭借这事儿得主子几分看重呢,自然行事是慎之又慎。 方才人眸色深了深,心中暗自窃喜,若是让婉婕妤知晓她辛辛苦苦最后是为旁人做了嫁衣,不知她是何心思? “你做的很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此事若是做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她亲自将敏雯扶了起来,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主子尽管吩咐,婢子定会将此事办妥。”敏雯心中一时激荡,声音都高了几分。 方才人满意地看着她,低声说了两句话,“你可办得到?” 敏雯听完主子的吩咐,眼神中多了几丝慎重但转而又变成了坚决,“主子放心,婢子知晓该如何做。” “嗯,去吧。此事不必着急,寻个合适的机会将消息传出去便可。”方才人颔首,吩咐道。见敏雯出了内室,她脸上浮现了几分喜色,此事若是办妥,她不信婉婕妤还能做得住,沈姐姐若是知晓定也会觉得高兴。虽说她比不上叶婕妤同沈姐姐是自小的情谊,但她能用心给沈姐姐将事情办好,沈姐姐也会多看重她几分。 那厢被方才人心心念念着的沈骊珠此刻神色也有些复杂和疑惑。 “你是说这帕子上沾染的并非是汤药而是奶水?”沈骊珠看着小高子手上拿着的帕子开口道。 “回主子,也不单单是奶水,奴才拿给文琪姑娘看了,她说里面似乎还掺杂着不大明显的酸枣仁和合欢花这类安神药物的味道。”小高子应声道。 第158章 “拾翠殿也只有大皇子在喝奶水,奶水若有盈余倒掉一些也算正常,但为何奶水中会有安神的药物,又在半夜偷偷摸摸的倒掉呢?”沈骊珠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又觉得十分离谱。 小高子也不知该如何解答主子的疑问,站在一旁没有吱声。 “无妨,你先下去吧。文岚,拿些银两过来给小高子,此事你做的很好,这些银子你自己留些当作体己,剩下的便分些给你的那个同乡,辛苦他此番费心。”沈骊珠看向小高子,语气温和。 闻言,小高子立马跪到了地上,“主子万万不可,这本就是奴才的本分,主子平日里便待奴才们大度,不过一点小事,奴才怎可再多拿主子的赏赐?” “不必如此多礼,虽说你与那巡夜的侍卫是同乡,但总归免不了你在其中费心打点,在宫中手里多存些银两总归行事便利些,你也好送些回去给你宫外的家人。”沈骊珠抬了抬手,眸中含笑道,让文岚将钱袋子递给他,“不过此事你还需提点你那同乡一二,别传出些不好的流言出来。” “多谢主子赏赐,主子放心,奴才定让他的嘴闭的严实,绝不会传出什么闲话出来。”小高子知晓主子的言外之意,没有再做推辞,将钱袋子收到怀里,正色道,又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大皇子入宫中身体便不甚康健,御医院里负责给大皇子看诊的御医是哪位?”沈骊珠扫了一眼小高子留在殿中的帕子,转头看向文岚问道。 “回主子,似乎是御医院的张御医。”文岚思索了一番开口道。 “张御医。”沈骊珠顿了顿,又开口道,“他与李御医可相熟?” “主子,李御医是御医院的老人了,资历深厚,先前又是专门为太后和皇上诊治的,多少应是对御医院的其他御医有些交情,说得上几句话。”文岚倒确实不知两位御医关系如何,只推测道。 沈骊珠的指尖在案上敲了敲,方才缓缓道,“文琪也该到换药的时候了,明日去请李御医过来一趟罢。” “是,主子。”文岚点点头,将此事记在了心上,第二日一早便差人去请了李御医。 “臣拜见婕妤娘娘。”李御医提着药箱同昭婕妤见了礼,又恭敬道,“娘娘,文琪姑娘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后再服两剂药便可痊愈。” “那可太好了,李御医辛苦了。”沈骊珠眉眼带上了几分喜色,心里觉得宽慰不少,文琪受伤卧床已有两个多月了,她总算也能放下心了。 “婕妤娘娘客气了,这本也是微臣分内之事。今日既然来了,臣不妨也给娘娘把一把脉如何?” “有劳,李御医请。”沈骊珠示意文岚搬了个座椅上来,请李御医坐下后,伸出手来给李御医诊脉。 李御医将帕子放在沈骊珠的手腕上,方才伸手去诊脉。半晌,他收回手看向坐在软榻上的沈骊珠道,“娘娘近日晚间可是有些难以入眠?” 闻言,沈骊珠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紧张,“的确如此,最近夜间入睡时总觉得有些心神躁动,还时不时会醒来,我以为是平日白天我睡的多了些的缘故,可是胎儿有何不妥?” “娘娘不必紧张,孕期多思多梦,本就正常,娘娘只不过心火有些旺盛,平日里饮食上多加注意,多食用些清淡之物,例如莲子、银耳等。此外,娘娘也可适当走动,务必保持心情舒畅。”李御医开口恭声道。 “那可需用些入睡前用些安神的汤药调理一二?”沈骊珠心头微动,看着李御医轻声询问道。 李御医摇了摇头,“不可,安神药中剂量稍有不甚,便会影响胎儿发育,若非必要,不宜用药。” “原是如此,今日才知还有这般讲究。除了这有孕之人,不知孩子出生后,若是乳汁中掺杂了安神的药物,可会有什么影响?” 第087章 传言 听见昭婕妤的话, 李御医脸色一变,有些惊惧地抬头看向眼前的面上带笑的女子,没有开口说话。先帝还在世时, 他便进了御医院, 到如今已经有三十余年了,这宫中阴私他便是未曾掺和其中, 也多少有所耳闻。昭婕妤的话虽是隐晦, 但想到如今宫中年纪尚小的几位皇嗣, 他也不得不多想一些。 见李御医脸色变化,沈骊珠笑了笑,示意文岚给他上杯热茶,“李御医不必惊慌, 我并无他意。只是近来听说了些事, 事关重大, 若是此事为真, 恐怕御医院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还请婕妤娘娘明示。” 李御医垂眸掩下眼底神色, 姿态恭敬, 沉声道。 沈骊珠抬了抬手, 文岚从书架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中取出一方沾染了痕迹的帕子, 递到了李御医面前。 “此物是我偶然得之,李御医可仔细看看这帕子上沾染的是何物?”沈骊珠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不慌不忙道。 李御医皱了皱眉, 用手拎起帕子一角, 置于鼻下闻了闻, 又用手捻了捻手帕上的脏污之处, 片刻后,神色大变, “请问婕妤娘娘此物是何处所得?” “李御医从医多年,想必已经知晓这帕子上是何物了,至于从何得知,李御医也当心中有些猜测。”沈骊珠面色不改,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我入宫已有一年之久,承蒙李御医多有关照,如今又有皇上指令,请了李御医来为我安胎诊治,在我心中,李御医的人品与医术都是信得过的,只是不知李御医对我又有几分信任?” 第159章 “不敢当婕妤娘娘如此赞誉,娘娘为人良善,待下宽厚,若非乱法之事,臣自当对娘娘知无不言。”李御医面色缓了缓,拱手行了一礼。 “李御医为人直爽,那我便也与你直言了。此物是从拾翠殿得来的,而能用得上此物的便也只有如今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了。听闻大皇子去年年末自行宫来到拾翠殿时,由于早产体虚,日夜哭闹不止,让淑妃娘娘头疼了好一阵子。 但这之后,虽说大皇子身体仍是不大康健,但平日里却乖巧多了,再未听说有夜间啼哭之症。倘若是御医院的御医们医术高超,李御医便当今日未曾听过我的话,但若是用了其他不当的法子......”沈骊珠不再说话,只直直地看向面前神色带着几分沉重的李御医。 不止想到了什么,李御医一时显得有些踌躇,但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李御医,主子这是看在你这些时日悉心诊治的份上才以实情相告,你应当清楚,若是皇上得知此事,涉及到皇嗣,你身为御医院的院首难道还能逃得过责罚去?”文岚皱眉看向李御医,开口道。 “文岚,不可对李御医失礼。”沈骊珠喝止住她,又温声道,“李御医不必为难,若此事李御医着实不便透露,今日之语权当我胡乱猜测便罢。文岚,送李御医出去罢。” “李御医,请吧。”文岚有些没好气道,没想到这李御医当真像个石头似的,顽固不堪。 李御医闻言看了看端坐在榻上,面色如常的昭婕妤,长叹一声,“多谢婕妤娘娘今日如实相告,此事确实是御医院的疏漏。” 见李御医开口,沈骊珠便让文岚退下,身子坐直了几分。 “大皇子在娘胎里便有不足,故而出生后病症不断,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调养。小儿身有不适,自然显现出来的便是哭闹不止,御医院负责诊治大皇子的张御医对此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一开始,大皇子哭闹得狠了,淑妃便会传唤张御医,后来久而久之便也不再管了,张御医也松了一口气。直到有一日,淑妃娘娘身边的婢子来御医院说淑妃夜间不得安眠,让御医院开个安神助眠的方子给她,微臣们也没有多想,便给她开了些药材。微臣今日方知,这安神药竟是用在了大皇子身上。”李御医眉头紧缩,苦笑道,“若非娘娘提醒,恐怕微臣还蒙在骨里。” “可是这么长时间,难道张御医给大皇子诊治时便没能诊治出来?”沈骊珠眼中带了些疑惑道。 “大皇子本就体弱,平日里昏睡,恐怕张御医也会将其认为是由于大皇子自带的病症的缘故。”李御医思索一番道,当然还有话没说出来的便是,张御医也是因哭闹之事被淑妃责骂多回,如今大皇子能够安静下来,对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若是大皇子长期服用此安神药,可会导致什么后果?” “回娘娘话,若是开始只是小剂量的服用此药,一时除了平日昏睡不醒,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若是积攒下去,恐会导致大皇子食欲不振,发育迟缓,最终导致痴傻之症啊。” “竟如此严重!”文岚在一旁忍不住惊呼道。 沈骊珠听闻此言也觉得有些震惊,可是淑妃这般做,若当真让大皇子得了痴傻之症,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李御医看着昭婕妤有些变化的脸色,一时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不知婕妤娘娘知晓此事后,想要如何处置?”此事虽说御医院也是受了蒙蔽,但不免也会被治一个失察之罪。 沈骊珠顿了顿,只开口问道,“拾翠殿的婢女多久去拿一次安神药?” “似乎是每个月月初会去取一回。” “我知晓了,此事我自有法子。李御医放心,此事你权当不知情的,在下月月初之前自能分明,届时看在为时未晚的份上,想必皇上也会对御医院网开一面。”沈骊珠颔首,目光清明沉静。 “是,谨凭婕妤娘娘吩咐。”李御医起身朝昭婕妤行了一礼,满脸信服道。这后宫的娘娘们,又有哪个是没有自己心思的呢?只望到时候昭婕妤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罢。 文岚将李御医送了出去,回来时看见主子盯着桌上的帕子出神,有些奇怪道,“主子在想着什么?此事若是让皇上知晓,淑妃定是难逃一劫。” 沈骊珠轻叹一口气,良久方才开口道,“我只是想到大皇子,出生便多有磨难。若是皇上知晓淑妃如此待他,恐怕心里不会好受。”当年皇上年幼丧母,遇到的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文岚闻言也觉得大皇子有些可怜,分明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第一个皇子,但却先遇上了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生母,如今又遇上了个自私自利的母妃。 “那此事,主子可是准备直接同皇上说?” “不妥。且不提皇上到时候问起我们是从何处知晓此事时难以解释,仅凭这一方帕子怕也是难叫人信服。”沈骊珠摇摇头,此时也觉得有些为难,这个由头从何提起她还需在思忖一番。 日子一晃便过了好几天,近来已是深秋,天气虽说凉了几分,但出太阳的时候照在身上也觉得格外舒适。 雅彤看着屋外的阳光,又侧首看了看坐在窗边发呆的主子,轻声开口道,“主子,今日太阳正好,您如今也出月子许久了,不如出去逛逛,散散心可好?” 第160章 婉婕妤随着她的视线看出去,院子的银杏叶落了满地,金灿灿的显得有些刺眼,“不必了,我没心思出去。” “主子,小公主这么久也没出去过呢,就当是带着公主到外面看看如何?”雅彤没有放弃,又出言劝道,“晒晒太阳,对您和公主的身子也好。” 闻言,婉婕妤皱了皱眉,看了睡在摇篮里的小公主一眼,静默半晌,方才开口道,“罢了,那便出去走走吧。” “是,主子,婢子这就去准备。”雅彤脸上带了笑,赶紧答道,将小公主出门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又伺候婉婕妤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雅彤方才领着照顾小公主的宫人随着婉婕妤出门,许是走的是小路,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难得主子的脸上也有了一抹笑容。 走了一段路后,雅彤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道,“主子,咱们去前面坐坐吧,小公主不宜见风太久。” 婉婕妤点了点头,一行人便走到了亭子中歇息。 雅彤先将亭子周围的帘子都放了下来,只余下半面透气,又从带着的包裹中拿出乳母提前温好的奶瓶给小公主喂奶。 看着雅彤怀里抱着的小人儿砸吧着嘴,将奶瓶里的奶水一口口吞咽下去,婉婕妤的心忽然在一刹间柔软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小公主嘴边的奶渍,又伸手摸了摸小公主吹弹可破的小脸。 歇了一阵子,婉婕妤正准备吩咐婢子收拾好东西回宫去,不想从远至近忽然传出了几个宫女说话的声音。 “你这是往哪个宫送的?” “自然是永和宫,拾翠殿,长乐宫了,这可是地方上新进贡浮光锦,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里,自然是要先紧着几个有皇嗣的主子宫里了。” “怎么没有咸福宫?婉婕妤不也刚生下了三公主么?” “嘘,你小声些,听说原本是有的,但是淑妃娘娘看中了两匹,这不是不够分了么?再说了,淑妃娘娘如今养着的可是皇上唯一的皇子,那婉婕妤生了三公主,皇上都没看过几眼,孰轻孰重,自然能拎得清。” 亭子里,雅彤的脸色有些难看,正准备掀开帘子看看是谁在这儿嚼舌根,便被主子按住了手。 “但是婉婕妤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这么做难道不怕太后娘娘怪罪?” “你还没听说那件事儿呢?” “什么事?” “太后娘娘准备另外接一个魏家姑娘入宫的事儿啊,这事儿底下都传开了,说是太后娘娘见婉婕妤生的是个公主又不得宠,准备再找个人伺候皇上呢。”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从哪儿听到的什么谣言?” “那还能有假,这可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亲自说的,我还听说这婉婕妤啊,怕是再也怀不上皇子了。” “那婉婕妤也太惨了吧。” “害,谁说不是呢,欸,那边是不是有人在?赶紧别说了,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在这儿说闲话,怕是要被罚板子。快走快走。” ...... 脚步声逐渐远去,只余下亭子里一片死寂。 雅彤的手被主子掐的生疼,却不敢稍有动作,眼睛死死定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主子脸色。 “好得很。”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三个字,婉婕妤拿开手,还没等雅彤反应过来,便一个人往外走去。 第088章 暗流 “主子, 主子息怒,婢子这便去禀告皇后,请她严惩这些乱嚼嘴根子的宫人。”见婉婕妤抛下小公主一人回了咸福宫, 雅彤连忙吩咐人抱着小公主追了上去, 回到宫里,看主子脸色铁青, 急忙道。 “我只问你一句, 那个宫人所言是否为真?”婉婕妤双眼通红, 面容扭曲,形同恶鬼,死死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雅彤。 雅彤被主子这般看着,心头一慌, 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知为何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 先前国公府上是有传信进来暗示主子借着小公主的事向皇上举荐表姑娘, 但她实在不忍在现在这个时候在主子伤口上撒盐, 便将信件藏了起来, 却偏偏忘记了太后娘娘也时常与府上有来往。 婉婕妤看着雅彤避开她的视线, 沉默不语, 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心中一片惨然,身子晃了晃, 跌在座椅上, 开口喃喃道, “他们便这般等不及么?连装都不肯装一阵, 他们可曾顾及过我?” “主子, 国公爷也是没有法子了。去年恩科,皇上下令不论身份地位, 无论世家抑或寒门,皆可通过选考入朝为官。如今,这些新科进士中,寒门子弟占了大数,皆得皇上看重,被任以要职。国公府虽说在前朝身份尊崇,在世家中首屈一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不过是空中楼阁,总有一日会没落下去,魏家需要一个皇子稳定这些世家的心思啊。” 看着主子的模样,雅彤虽心有不忍,但既然事已至此,她也不愿再隐瞒,将如今局势一一解释给主子听了。前朝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不仅仅是宫中的婉婕妤,还是魏氏的嫡女,若是魏家当真没落下去,主子在这宫中也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皇子?真是笑话,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生育皇子的工具罢了。如今,我不能生了,他们便不再将我放在眼里了。”两行清泪从婉婕妤眼中划过,心中从未如此觉得悲凉,可笑曾经的她还存着一丝对那飘渺无痕的亲情的幻想,但不存在的东西再如何美化,也不过是一场空。 第161章 “主子,就算是到时候表姑娘入宫,也万万越不过您去的,届时表姑娘有了皇子自可养在主子身边。实在不成,到时候寻个法子,如淑妃一般去母留子也未尝不可。若是您还能再孕育皇嗣,我们自然可徐徐图之,但如今......不如早做打算啊。”雅彤咬咬牙劝道,“您看如今淑妃有大皇子在身,宫中有谁不敬着,就连朝中左仆射如今也是水涨船高,不少人前去投靠。” “淑妃!若非她,我何至于再不能生育皇嗣,还要养别人的孩子。她竟还仗着养着大皇子如此咄咄逼人,不给我丝毫颜面。” 听雅彤提及淑妃,婉婕妤不由得愤然,想到今日御花园宫人所言,更是觉得恨上心头,凭什么,毁了她的未来,淑妃还能安枕无忧,随意欺辱于她?是她一时想差了,便是为人棋子又如何,她必要淑妃也尝尝她这般滋味! “派人去找方才人,告诉她,我答应了。” 雅彤没想到此事竟让主子起了报复淑妃的心思,皱了皱眉,还想出口劝主子思虑一二,莫要冲动行事,但是看到主子眼底的恨意,她还是忍了下来。若是此般能让主子心里好受些便罢了吧,总归不会比如今的状况更差了,“是,主子,婢子这便差人告诉方才人。” 长乐宫。 “沈姐姐,婉婕妤已经传信给我,愿意配合我们行事。接下来,可是寻个时机将淑妃试图谋害婉婕妤之事告发给皇上?”方才人眉眼间显露几分雀跃,望向一旁坐着的沈骊珠。 沈骊珠闻言摇摇头,“不妥,婉婕妤一事皇上已有定论,就算她再提及,皇上恐怕也不会再愿意为她作主。” 起初她以为婉婕妤此事只是因为皇上看在三公主无事且凶手已经被查出不愿多事,故而想着若是婉婕妤若是有了证据指认淑妃,皇上便会因此惩处淑妃。但如今从皇上口中知晓了婉婕妤生子的内情,她便知就算婉婕妤指认一事证据确凿,皇上也不会多加理睬了。 “那怎么办?”听到沈骊珠如此说,方才人有些着急道,难道先前都只是做了无用功? 沈骊珠神色不变,从案上拿了一个橘子剥了递给方才人,慢条斯理道,“别急。近日我知晓了一件事,若是此事被皇上知晓,淑妃必然免不了一番责罚。”说完,沈骊珠将大皇子用安神药之事同方才人说了。 “淑妃果真是在自寻死路,涉及皇嗣之事,她竟敢如此胆大?”听完沈骊珠的话,方才人脸上都不免有些惊疑。 沈骊珠颔首,“正是。故而,我想了想,不如便以此事为引,告知婉婕妤让她揭发出来再辅以御花园之事,想必皇上也会对此做出处置。” “但依沈姐姐所言,大皇子如今应当受影响不大,若是淑妃借口她并不知情是宫中婢子自作主张作为推脱,怕是也奈何不了她。”方才人想了想,开口道。 沈骊珠自然也知此事也太急切了些,但是若是再拖下去,大皇子身子受损,御医也诊治不好,届时皇上见大皇子模样定会愧疚当初将大皇子交由淑妃抚养的决策,心中难安。 她不愿用大皇子的性命为赌,不愿皇上因此心中有憾,更不忍让皇上再度被勾起那段孤苦无助,寄人篱下的辛酸记忆。 “此事不宜拖延,一切以皇嗣为重。” 察觉出了沈骊珠语气中的坚决,方才人没有多说些什么,沈姐姐心思良善,自然不忍大皇子因此有损,但若是此番没能扳倒淑妃,何时才又能寻到时机呢?若是将事情闹的大些…… “好了,你且将此事告诉婉婕妤,届时我会尽力劝说皇上一二,虽无十分把握,但总归七八分还是有的。”见方才人不语,沈骊珠笑道,语气带着一份肯定。 无论心中在想什么,方才人面上还是露出一抹笑容,轻声应承道,“沈姐姐放心,我会按你的吩咐同婉婕妤说的。沈姐姐如今身怀有孕,不宜思虑过甚,这些事尽管吩咐我办便是。” 沈骊珠脸上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轻轻垂眸,目光温柔地落在已经有些有些微微弧度的小腹上,许是日子久了,她如今才有些即将要成为一个母亲的实感。 “多谢方妹妹费心,若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同我说便是。” 方才人看着沈骊珠眼底纯粹柔和的光芒不由得心头一软,沈姐姐这般的人便应该这般被疼宠着,万事顺遂才是。 至于她早没了这般福气,如今,她只希望让淑妃得到她应有的惩处,再不能翻身,为了沁芳,更为了她自己。 “主子,到时辰了,您该到院子里活动活动了。皇上方才派人说他今日有事,需晚些过来,吩咐婢子看着您散步呢。”文岚和竹染从门外走进来,给二人行了礼,对着沈骊珠笑道。 听见文岚的话,沈骊珠轻轻蹙起眉,“我心里知晓,又不是什么三岁孩童,哪里需要他天天陪着,还要你们看着我?” 上回李御医说她心火有些旺盛的话传到皇上耳中,除了吩咐御膳房特意准备清淡的饮食,只要有空的时候便会陪她在院子里散步,便是有事没来,也会让人传话过来。 “若是主子自觉些,皇上倒也不必如此费心了。”文岚看着主子脸上的恼意心里觉得好笑,主子自小便是个惫懒性子,有孕后更是只喜欢躺在软榻上不动弹,若非皇上吩咐,主子定会想法子躲懒的。 第162章 竹染看着昭婕妤和文岚二人说话,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笑意,在长乐宫的时间久了,她才知晓昭婕妤的性子不似在旁人面前表现的那般静雅稳重,反倒是有些小女儿的娇态,时常对着皇上或是文岚文瑶这些亲近之人撒娇卖痴,让人看着便不自觉心软几分,事事都依着她,也难怪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先前宫妃有孕,可没见到皇上如此上心的,怕是说上一句放在手心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 “沈姐姐既然还有事,那我便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姐姐。”方才人起身笑道,识趣的出言告辞,若是再耽误一会儿撞见了皇上,恐怕只会让沈姐姐觉得尴尬。 沈骊珠这才意识道方才人还在这儿,自己方才那副样子实在是有些惹人笑话,顿时脸上有些发热,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了两句客套话,让人将方才人送出了宫。 从长乐宫出来,方才人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回了钟粹宫。 “主子。”敏雯端了一杯茶放在了方才人身侧,看着方才人的脸色开口道,“主子可是觉得昭婕妤的计策有些不妥?” 方才人侧脸瞧了敏雯一眼,自从敏雯上回将御花园传话给婉婕妤的事办的妥当,她便重看了她几分,今日去长乐宫也将她留在了身边,但这不意味着她能允许一个婢子大胆揣测她的心意,“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说沈姐姐不妥?” 听出方才人话中的冷意,敏雯脸色一变,立即跪倒在地,面色惶恐道,“主子恕罪,是婢子多言,请主子责罚。”是她大意了,竟一时在主子面前失了分寸。 方才人没有说话,静静着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向敏雯。 敏雯一时心里有些发虚,这些日子主子待昭婕妤态度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虽不知为何主子对昭婕妤言听计从,但她方才的话难免让主子觉得她是有心挑拨,心中一急,她又磕了几个头,方才颤颤巍巍道,“主子恕罪,婢子再也不敢了。” 良久,方才人将茶盏放在案上,缓缓开口道,“起来吧,没有下次。我不需要一个随意揣测我心思的婢子,你最好是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主子,婢子谨记。”听到方才人开口,敏雯方才松了口气,站到了方才人身侧没再多说话。 沉默半晌,方才人看向敏雯,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你告诉婉婕妤,若是她想要淑妃付出该有的代价,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且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闻言,敏雯看着方才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惊惧,态度显得更加恭敬,“是,主子。婢子定将此事办妥。” 第089章 变故 距离那日方才人来长乐宫又过了几日, 沈骊珠却还没收到她确切的消息,不由得心里有些着急,每拖一日, 大皇子的病症便多一份风险。倘若婉婕妤不愿揭发此事, 那她也得想想其他法子才是,总不能一直瞒着皇上。 “怎么了?是谁惹了卿卿不高兴?”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骊珠抬头看过去, 便见皇上含笑朝她走过来。 她一愣, 随即从榻上下来站起身,眼神中不觉带上了几分惊喜,“皇上,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现下才申时, 距离用晚膳也还有些时候, 往常这个时间皇上应还在御书房处理公务才是。 元景年挑了挑眉, 走到沈骊珠身侧, 伸手搂住她的腰, “怎么, 这是嫌弃朕来得早了?” “臣妾哪里是这个意思?皇上又在冤枉臣妾。”沈骊珠顺势靠在皇上肩头, 抬眸向他看去, 脸上带上了一丝晕红。 “唔,那朕便相信卿卿一次。”看着女子不自觉依赖的目光, 元景年嘴角勾起, 带着沈骊珠坐在了榻上, “毕竟今日朕可是费心给卿卿带来了好东西。” 闻言, 沈骊珠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偏头看男人,“皇上给臣妾带了什么?” “自然是卿卿喜欢的。”元景年眸中含笑, 又卖了个关子,看着女子眼中多了一丝急切,方才开口道,“刘亓,拿上来吧,可别让昭婕妤等急了。” “是,皇上。”刘亓听见皇上吩咐,拍了拍手,两个宫人抬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上来放在了地上。 沈骊珠好奇地看过去,宫人揭开了笼子上的布,“呀,是狸奴!” 笼子里关着的是一只圆滚滚的橘黄色的狸花猫,看见周围一群人围着,也不觉得认生,只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眨巴个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望向正前方的沈骊珠。 沈骊珠眼睛一亮,立马就想凑上前去看,再伸手摸摸狸花猫柔顺干净的皮毛。 元景年笑着伸手拦住她,“小心些,你再仔细瞧瞧,可还认得这只狸奴?” 闻言,沈骊珠愣了愣,又仔细去瞧笼子里的这只猫,体型毛色似乎与寻常的狸花猫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右耳边有一块小小的红印,像是个梅花形状的斑记。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望向一旁坐得安稳的皇上,扯着他的衣角道,“这难道是外祖父家里的崽崽?它竟然长这么大了!” 元景年笑而不语,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两口,方才道,“卿卿果然好记性。” “真是是它?”沈骊珠再忍不住心中激动,立即让文岚将狸奴从笼子里抱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崽崽窝在文岚的怀里,也没挣扎,用鼻子嗅了嗅沈骊珠的指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喵喵叫了两声。 第163章 沈骊珠的心仿佛被这两声融化了一般,若不是顾及着自己有身孕,恨不得立马便将它抱在自己怀里,好生揉弄一番。 崽崽是叶老夫人养的狸花猫前两年生下的小猫。因为出生时比旁的小猫体型都小些,性子也安静,沈骊珠便亲自给它取了名字叫做崽崽,没想到如今竟长得这般胖了,若非它耳朵胖的胎记,她还当真一时难以认出来。 “皇上怎么将它给带进宫来了?”沈骊珠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颊边浅浅挂着两个梨涡,让人一瞧便知她此时高兴得很。 元景年拿了一旁宫人手上的干净帕子,将沈骊珠方才碰过猫毛的手擦拭干净,又吩咐文岚将猫抱远了些,方才笑着说,“朕便说这礼物定会是卿卿喜欢的,只是你如今有身孕,平日看看逗弄一二便罢了,还是不要近身得好。” 先前他偶然翻到医书上提及女子有孕时若是身边有宠物相伴,可缓解孕期焦虑,保持心情愉悦。故而他问过御医过后,又特意寻了沈侍郎让他寻个合适的宠物送进宫。如今看见女子面上灿烂的笑容,他便觉得这番大费周章也算是值得了。 “多谢皇上,臣妾很喜欢这份礼物。”沈骊珠眸中含笑,声音又柔和了几分,看着皇上眼中真切的关怀,心中涌动着无言的暖流,顿了顿又道,“更喜欢皇上待臣妾的这一份心意。” 元景年闻言一怔,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出来,只觉得心中酸软一片,如同被温柔的春风拂过,又似被细密的雨丝沾染,无言的情丝缠绕在一起,让他只想将女子拥入怀中。 他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 “皇上?”沈骊珠被轻轻拉入男人的怀中,感觉到皇上的指尖从她的发间穿插而过,耳边是男人有力而略带几分急促的心跳声。皇上一直没有说话,她却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些难言的慌张。 良久,元景年松手放开了怀里的女子,目光扫过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看向女子的目光是难得的认真,“朕也很高兴卿卿给朕送的这份礼物,还有卿卿对朕的心意。” 沈骊珠顿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一时没再说话。 殿内萦绕着一种无言的氛围,文岚和刘亓站在两个主子身侧,突然就觉得有些多余。 “皇上,主子,御膳房将晚膳送来了。”文瑶从外室走了进来,见皇上和主子四目相对,文岚和刘亓的脸色都有些奇怪,刚说完话的她也有些坠坠不安起来,难道是她来的时候不对?但是主子每日这个时辰就该用膳了呀。 “嗯,摆上来吧。”二人一时被文瑶惊醒,都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去看向一旁。 文瑶小心翼翼地看了二人一眼,心中带着几分不解,这才让御膳房的人将饭菜呈上来。 今日的晚膳显得格外安静,皇上时而会给主子夹几道菜,主子只是抬眼微微一笑,也不像往常那样同皇上说些琐事。文瑶眼瞧着心里便更加奇怪了,无意向文岚看了一眼,便见她脸上红红的,不知是不是觉得屋内有些热。 用过晚膳后,元景年陪着沈骊珠在院子了走了几圈,又同往日一般沈骊珠身侧念起了诗词典籍。 不过很显然,皇上的声音低沉悦耳,让她很容易便想到小时候叶太傅讲学的时候,还未听到小半个时辰,沈骊珠便沉沉睡了过去。 见女子慢慢闭上了眼,呼吸声逐渐均匀起来,元景年无奈一笑,帮她拉好被角,躺到了她身侧。 夜色渐深,月光温柔的透过窗户洒在内室,落下一地斑驳。 “皇上,皇上......”刘亓一脸焦色,站在床帘外小声叫道,细看脑袋上还有些冷汗。 “何事?”元景年被刘亓唤醒,发觉四周还是一片昏暗,皱眉道。 “启禀皇上,拾翠殿里出事儿了,大皇子起了高热,淑妃让人过来请皇上过去。”刘亓为难道,他也不愿打扰皇上安睡,但大皇子倘若当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没法交待啊。 “知道了,小声些,到外面候着。”元景年心下觉得烦躁,但还是小心地起身,准备去看看。 “皇上,出了何事?”尽管殿内动静很小,但难免还是惊醒了沈骊珠,她睡眼朦胧地看向站起身的皇上。 “无碍,你先睡,大皇子起了高热,朕去看看。”元景年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 听清皇上在说什么,沈骊珠一下子便清醒了,心下有些不安,也随之坐起身道,“臣妾也随皇上去看看大皇子。” “你去做什么?好好睡便是,朕去瞧瞧便回来。”元景年皱眉道。 “皇上,臣妾现下也睡不着了,想着大皇子也觉得心中不安,皇上便让臣妾跟着一起去吧。”沈骊珠总觉得此事同安神药一事脱不开关系,但是李御医分明说此药暂时对大皇子没有大碍,怎么会突然起了高热呢? 见沈骊珠坚持要去,元景年只好无奈道,“那你瞧过无事,朕便派人送你回来,你乖一些。” 沈骊珠乖巧点点头,立马吩咐文瑶给她更衣,跟在皇上身后便往拾翠殿去了。 待沈骊珠随着皇上到达拾翠殿时,御医已经进去给大皇子诊治了,殿内候着的除了淑妃,竟还站着婉婕妤。 “臣妾见过皇上。” 第164章 “你在这儿做什么?”元景年看见殿内一侧站着的婉婕妤冷声道。 婉婕妤一顿,面色镇定,又行了一礼道,“回皇上,臣妾今日凑巧请了两位值夜的御医给公主诊脉,听说大皇子有碍,便带着御医过来了。” “是啊,这还真是凑巧了,偏偏这两位值夜的御医都被婉婕妤给请走了。”淑妃语气有些不好,冷眼瞧了婉婕妤一眼。 见一位御医从内室出来,元景年没再纠缠此事,“大皇子如何?为何突然起了高热?” “回皇上,微臣方才给大皇子扎了针,高热略降了些,至于缘由,臣还需细细查探一番。”御医脸上起了些汗,低声道。 “大皇子倒是十分乖巧,不知平日里淑妃娘娘是用了什么法子,臣妾的静宜若是身子不适总是哭闹不止,让人担忧的很。”婉婕妤突如其来出声念叨了一句。 “让人哄着便是了,婉婕妤不如好生教导一番自己宫里的人。”淑妃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没好气道。 不想,御医听了婉婕妤的话脸色一变,想起方才诊治时,大皇子昏睡不醒,似乎不大寻常,开口便道,“请问淑妃娘娘,大皇子今日可是吃了些什么?” “大皇子不足一岁,自然是吃乳母的奶水了。” “去将伺候大皇子的乳母和婢子带过来。”元景年听出了御医的语气不对,即刻朝刘亓吩咐道。 第090章 事发 不一会儿, 神色惶惶的乳母和几个婢子被刘亓押着到了殿内,跪在了皇上面前。 “怎么回事儿?”淑妃见底下的几个人脸色不对,心下一颤, 连忙问道。 刘亓神色肃穆, 拿出一个奶瓶和小碗,里面还余下了些许奶渍, 恭声答道, “回皇上, 娘娘,奴才方才去寻大皇子乳母时,见此人在几个婢子的遮掩下行迹鬼鬼祟祟想往花盆中倒些什么,便将其押了过来, 从她袖口中找到了给大皇子喂奶的奶瓶和碗勺。” 不待皇上吩咐, 御医将刘亓手中的奶瓶和碗勺接了过来, 从中倒出了一些余下的奶水, 嗅了嗅, 神色一变, “回皇上, 这奶水中掺杂了安神药, 恐怕大皇子此番高热是由于食用了过量的安神药所致,请皇上容臣重新给大皇子诊治。” 元景年闻言面色铁青, 便是他不通医术, 也知晓小儿不能食用安神这类的药物, 挥了挥手让御医重新进去给大皇子看诊后, 他便眼神凌厉地看向地下的几个婢子, “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给大皇子喂食安神药的?” 淑妃脸上顿时也有些不好, 看着底下的人怒道,“还不快说?”虽说她平日里不怎么看护大皇子,但也不曾苛待过他,竟被这些胆大的奴才闯下这些祸事来。 乳母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看了淑妃一眼,又看向周围的婢子,浑身发颤,一副要晕倒地模样,她也不知为何会这般,分明先前按照那位说的分量大皇子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了高热呢,这可怎么办? “回,回皇上,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是按吩咐行事,是淑妃娘娘说,说大皇子哭闹不止,扰了她休息,让奴婢们想法子让大皇子安静些。” “原是如此,淑妃娘娘倒是一副慈母心肠,没想到大皇子这般安静竟是淑妃娘娘的功劳。”婉婕妤轻笑一声,开口道。 “闭嘴。”淑妃顿时有些慌了神,她是吩咐过宫人好生哄着大皇子,让他不要整日哭闹,但是她可没有吩咐过人要喂大皇子安神药,这点分寸她还是清楚的。 她抬眼瞧见皇上眼中的厉色,顿时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臣妾,臣妾没有吩咐过让宫人给大皇子喂安神药,皇上明鉴,臣妾万万不敢如此啊。” 见皇上看着她陌生的神色,她又转头冲底下的人吼道,“说,究竟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乳母和底下的婢子看着淑妃这副模样,一时也慌了神,忙道,“婢子们也是听娘娘的吩咐才给大皇子喂了药啊,这药还是娘娘的贴身婢子亲自给的,不然婢子们怎么敢这样做?” “淑妃娘娘莫不是贼喊捉贼,一个乳母,几个婢子,哪里来这么大胆子能瞒得过手眼通天的淑妃娘娘呢?”婉婕妤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妃,心里只觉得痛快。 “是你?是你指使她们做的?本宫说今日你为何这般凑巧的过来了,一定是你让人陷害本宫。”听见婉婕妤的冷言冷语,淑妃抬起手指向她,愤恨道。 “淑妃娘娘这话,臣妾怎么听不明白,臣妾和淑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娘娘?再说了,这几个婢子可是亲口说了,安神药是您的贴身婢子给的。”婉婕妤直直地望向淑妃,分毫不让。 “够了,都给朕闭嘴。”元景年瞥了一眼婉婕妤,又看向不知所措的淑妃,开口道,“说,是谁给你们的安神药。” 乳母和几个婢子对视两眼,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回皇上话,是,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婢子静鸢姑娘。” 正在一侧扶着淑妃的静鸢闻言大惊失色,“你们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安神药了。” 见静鸢出言反驳,几个婢子以为她是要将罪责都推到她们身上,忙道,“静鸢姑娘,分明是你同我们说让我们想法子喂大皇子些东西,让他不要哭闹,之后第二日便在偏殿里出现了安神药,不就是暗示我们用这些药么?” 第165章 静鸢,静鸢百口莫辩,她是说过这几句话,但那时她不过是在这些婢子面前耍威风,随口之言罢了,至于安神药,她更是毫不知情,“娘娘,婢子冤枉啊,婢子没有做过。” 淑妃一脸狐疑地看向静鸢,别说,这事儿就静鸢这个脑子还真不一定能做出来,真是愚蠢至极! “想来,不如在御医院的案例上和这个婢子的住所搜查一番,此事便一清二楚了。”沈骊珠忽而开口道。 “将人都带下去审问,去查。”元景年看了沈骊珠一眼,神色有些不明,转头看向刘亓吩咐道。 刘亓将静鸢和伺候大皇子的乳母、宫人都带了下去,不一会儿,殿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痛哭声和板子打到人身上发出的闷哼声。 殿内一片寂静,沈骊珠有些不安地看向御医正在为大皇子诊治的偏殿。 不一会儿,刘亓拿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淑妃,眼中显露出了几分惊色,“回皇上,奴才方才带人去查看了御医院拿药的记录,上面记录每月去拿药的正是静鸢,另外......” 见刘亓吞吞吐吐的模样,元景年皱了皱眉,“还有什么?” “回皇上,另外,奴才在静鸢屋子里找到了些东西。”刘亓走近两步,将手上的箱子打开,里面摆着一些不知名的杂物,一些粉末状的药材,一个带着血渍的帕子,还有一包安神药。 虽说不知这其余的东西是什么,但这安神药为淑妃身边的静鸢所拿看来是证据确凿了。 只有淑妃看到箱子中的粉末状药材时,脸色突然大变,即刻开口道,“静鸢竟如此胆大妄为,做出这般事出来,臣妾自认有失察之罪,请皇上降罪。但静鸢毕竟伺候臣妾良久,此番罪无可恕,还求皇上留她一个全尸。” “淑妃娘娘还真是心善,对待从小伺候到大的婢子,一句话便要了她的性命。”婉婕妤嘲讽道。 “静鸢谋害皇嗣,自然是犯下了大错,虽说有多年主仆之谊,但本宫也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偏袒于她。”淑妃垂眸,语气凛然。 婉婕妤见淑妃这般模样,便知淑妃今日是要咬死此事为自己的婢子自作主张了,但经过此遭,恐怕皇上也知晓淑妃待大皇子并不上心,会将大皇子交予其他妃嫔抚养了,便只冷笑几声没再多言。 淑妃突然口风大变,咬定此事是静鸢所为一时之间倒让沈骊珠有些奇怪,分明此事还有疑点,比如伺候大皇子的乳母和宫人并未亲手从静鸢手中拿到安神药,再比如静鸢的神色也不似作伪,为何淑妃这般迫不及待便想让静鸢认罪,还是死罪呢? 她看向刘亓手上托着的箱子,里面摆着零零碎碎的东西,不过那些粉末状的药材让沈骊珠一时倒是有些眼熟,“这箱子中的这些粉末状的东西是什么?那帕子上是沾了血么?为何和这安神药放在一起?” “估计是这婢子平日里捡到的些杂物吧,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淑妃紧了紧手心,故作镇定开口道。 “拿上来,给朕瞧瞧。” 听见皇上吩咐,刘亓看了淑妃一眼,将东西拿了上去,低声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皇上瞬时眼神一凝,看向淑妃,“你确定不认识这些东西?” “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这婢子的东西,臣妾怎么会识得?”淑妃抬眼,正色道。 “那这红颜是凭空出现在你婢子手中的不成?”元景年起身走到淑妃面前,低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戾气。 沈骊珠一惊,怪不得她看那些粉末这般熟悉,竟然是红颜。按照方才人所说,这红颜是淑妃当时给丽修仪的,若说在淑妃宫中找到此物也不足为奇,但却今日偏偏从一个婢子的住所中翻了出来,这般留人把柄之事,淑妃怎会如此不谨慎?这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放在这儿被人发现一般。 “什么红颜,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淑妃摇了摇头,眼神中显露出几分茫然。 “将那个婢子带来。”元景年冷笑一声,不再看淑妃。 沈骊珠暗道淑妃是慌了神了,分明上回方才人中毒时,她还将蘅芜香拿着说被人掺了红颜,丽修仪想要谋害她和大皇子,此刻竟装作了一副不知红颜为何物的模样。 刘亓拖着静鸢上殿,她此刻发丝凌乱,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身上布满血痕,很显然方才是被人用了刑了。 “你可认得此物?”刘亓将箱子拿过来,放到静鸢的面前厉声道。 静鸢看清箱子中的东西,神色大变,忙不清不楚的叫喊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婢子冤枉,婢子不知道,婢子没做过,娘娘,救救我!” “这便是从你屋内找出来的,你说这不是你的东西,那是谁的?”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在我屋内,是有人陷害我,娘娘,救救我。” 见静鸢只知道向淑妃求救,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刘亓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正想吩咐人继续用刑时,便听见皇上冷声吩咐,“将人带下去,把殿内打扫干净。” 沈骊珠闻见血气便觉得有些反胃,忙捂住了嘴,干呕了两声。 元景年见女子难受的模样,心中一时愧疚没有注意到她,边将案边的茶水递给了她,一边温声道,“朕先派人送你回去。” 第166章 沈骊珠用茶水压下胃中的酸水,忙握住皇上的手,开口道,“多谢皇上,臣妾无碍的。大皇子如今病危,臣妾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时也放心不下。况且,臣妾与方才人交好,若这红颜一事别有隐情,臣妾也想知晓一二。” 看着女子渴求的眼神,元景年皱了皱眉,又吩咐人给她换了一杯茶。 沈骊珠缓了缓神,她没想到今日之事竟然还能牵扯到红颜一事,“皇上,当时方才人中毒一事最终查出是丽修仪所为,虽说丽修仪和当时行事的婢女已亡,但是丽修仪的婢女怡佳还在宫中,不如将她寻来询问一二?” “刘亓,这婢子可还在?”听到沈骊珠的话,元景年开口道。 “回皇上,怡佳在丽修仪死后一心殉主,几次自尽都被皇后娘娘救了回来,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如今人在坤宁宫里,只怕问不出什么了。”刘亓有些为难道。 闻言,淑妃暗自心底松了口气,当初她本想除了那个婢子,谁知一直被皇后派人看的紧紧的,竟一时没找到机会下手。 “将人带过来看看。”元景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开口吩咐道。 坤宁宫里,皇后方才睡下不久,便听见殿外传来声响。 “玉瑾,出了什么事?” “娘娘,御前的刘公公来了,说是要带走怡佳。”玉瑾点亮了内室的烛灯,神色惊疑道。 “可说了为何要带走她?”皇后坐起身,怡佳自丽修仪死后便神志不清,她念在与丽修仪过往情分上,便将人留在了坤宁宫,纯当个闲人养着便是,没想到今日皇上会来寻她。 “娘娘,听说是拾翠殿出了事,从一个婢子住所里搜出了红颜。” “淑妃?更衣,本宫要一同去看看。”听见玉瑾的话,皇后随即起身,吩咐道。当日丽修仪所说的小心淑妃一事一直被她记在心里,此刻又听说红颜之事或许有其他内情,她也起了心想要探个究竟。 “是,娘娘。婢子这就和刘公公说一声。” “臣妾拜见皇上。臣妾听说淑妃宫中被查出了红颜花,特来一问。”皇后走进拾翠殿,见到殿上坐着的皇上和昭婕妤,顿了顿,随即躬身行礼道。 元景年知此事与丽修仪有关,皇后前来到也在意料之中,没说什么,示意让她坐下。 “皇上,奴才把怡佳带来了。”刘亓挥了挥手,两个宫人押着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婢女上来。 这婢女也就是怡佳,正奋力想要挣脱开宫人的牵制,一边眼神涣散地手舞足蹈,一边嘴里嘟囔着将她放开。 众人看见怡佳这副模样都不由得皱了皱眉,都这副样子了,能问出来什么。 沈骊珠看着怡佳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唏嘘,没想到她竟然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怕是从她嘴里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正当元景年想要出声让刘亓将人带下去时,不知怡佳看到了什么,突然大喊道,“贱人,都是你害了主子。” 第091章 供词 押着怡佳的宫人一时竟拉扯不住她, 被她挣脱了开,只见她一边大叫着一边朝前疯跑过去。 元景年见人往这边跑了过来,下意识地将沈骊珠护到身后, 朝殿内的宫人冷喝道, “还不将人拖下去。” 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是谁绊倒了怡佳,让她摔倒在地上, 刘亓趁此时机将人牢牢按到了地上。怡佳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声音更加尖锐, 被按在地上还不安分地指着一个方向, 目光恶狠狠地道,“放开我,都是这个贱人胁迫了主子。” 众人顺着怡佳的视线看过去,竟是躲在宫婢身后的淑妃。此刻, 淑妃正面色苍白, 强装镇定道, “还不将这个疯子带下去, 若是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你们如何担当得起!” 两个宫人赶忙跑了过来, 用布条捂住怡佳的嘴, 准备将人带下去。 “且慢!”皇后眼神复杂地看了淑妃一眼, 又看向被宫人死死控制住,不停呜咽地怡佳, 起身朝皇上道, “皇上, 怡佳虽在丽修仪逝去后神智不清, 但也未似今日这般情绪暴动, 有伤人之举,恐怕其中必有隐情。臣妾请旨, 亲自训问怡佳几句话。” “一个神智不清之人,谁知她说的是真是假,皇后娘娘心善收留了这个罪婢便罢,若是被这个婢子所伤岂非得不偿失?”淑妃在一旁开口劝道,看着怡佳的眼神带了几分冷意。 “淑妃娘娘此言差矣,方才皇后娘娘已言明这个婢子寻常也并未似今日这般情绪激动,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见了不该见的人,臣妾方才似乎见到这婢子仿佛就是冲着淑妃娘娘去的呢。”婉婕妤挑了挑眉,将矛头指向淑妃。 “婉婕妤,管好你自己的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岂非容你在这里胡乱攀咬。”淑妃厉声道。 “皇上,皇后娘娘与丽修仪情谊深厚,怡佳身为丽修仪婢女想来与皇后娘娘也有几分熟悉,不会轻易动手伤人,皇上不妨让皇后娘娘一试。”沈骊珠在一旁轻声道。 元景年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开口道,“将人拉远些,莫让她伤到皇后。” 此言一出,便知皇上是同意让皇后讯问怡佳了,皇后同沈骊珠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扶着玉瑾的手走到了距离怡佳不远处。 第167章 许是当真对皇后有几分熟悉,看到皇后走了过去,怡佳挣扎的动作都变得小了些,整个人变得安静了下来。 皇后抬了抬手,示意宫人将塞在怡佳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看着怡佳沉声道,“怡佳,今日皇上和本宫都在这里,本宫知你护主心切,若是你主子死前有什么冤屈,尽可说出来,本宫担保若是属实定会为你主子和你作主,无人敢伤你分毫。” 怡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声音也变成了寻常模样,与方才在殿上发疯的模样判若两人,“皇后娘娘,求您为主子作主,是淑妃,淑妃威胁了主子给方才人下毒,红颜也是淑妃给主子的。” “你在胡说什么?这婢子已经疯了,此话不可信啊,皇上。”淑妃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急切起来,开口打断道。 “住口。”冷冷看了淑妃一眼,元景年开口道,语气不重却一下子让淑妃失了声。 “淑妃如何威胁了丽修仪,你可有证据?”皇后接着问道,神色严肃。 “当时都护被押解入京,主子本就孤立无援,又听说大公子在路上被人活活打死,更是心力交瘁。这时候,是淑妃说,只要主子将方才人除了,便能保证张氏族人平安到京,还说左仆射会为都护求情留他一条命,否则便不能保证张氏族人能被平安押到京城。 主子没有办法,为了家人,只好答应了淑妃。事后,淑妃又收买了绿莲让她写下了认罪书,然后又将她伪装成了自尽。”怡佳的眼底满是恨意和愧疚,若是当初她能劝主子去求一求皇后,怎会死后还背负这些骂名。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为实?你先前神智不清,为何此时并不似有疯症?又为何先前不将此事告知于本宫?”皇后神色一变,连续追问道。 怡佳怆然一笑,“淑妃娘娘的好手段,婢子又能留下什么证据,当日知晓此事的人也不过主子与我两个人罢了,婢子不过一条贱命,又能如何?若非婢子求死之际,收到一封不知名的信件说淑妃有意取我性命,让我想清楚是否以待时机为主子报仇,婢子早便随主子去了。婢子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佯装神智失常,求得皇后庇护,以待今日之机,揭穿淑妃的真面目,望皇后娘娘恕罪。” 说完,怡佳不经意朝着殿内的某个角落扫了一眼,又看向皇后神色诚恳道,“皇后娘娘与主子相识多年,应也知晓主子虽说性子高傲任性些,但也并非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又怎会随意伤人性命?当初若非淑妃在旁处处挑拨,主子也不会做下如此多错事。婢子愿以性命担保今日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怡佳言辞恳切,字字诛心,殿上已有不少人看淑妃的目光中都带了些异色。 皇后怔怔地站在殿上,脸上浮现一抹怅然之色,她曾不止一次想过为何静姝会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最后那般模样?也曾对她大失所望,口出恶言,但却唯独没有给她多一分信任,多一分了解,竟让她孤零零的走向了绝路。 “你说,有人给你递了书信告诉你淑妃有意取你性命?此人是谁?”元景年突然开口问道。 怡佳垂眸,眼底划过一丝光芒,“婢子不知,当时不过是有人突然将信件放到了婢子屋内,婢子并不知何人所为。但淑妃能狠心杀了绿莲,自然不会放过婢子。” “这不过都是你一人之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所言属实,皇上,臣妾,定是有人诬陷臣妾,故意设计了今日之事,皇上,万万不可轻信这婢子的话啊,再说臣妾和方才人无冤无仇,怎会想要害她。”淑妃跪在地上,神色凄厉,看向正坐在殿中的皇上。 沈骊珠此刻倒真有些佩服淑妃了,事情到如此地步,还能有这般心性替自己辩解,“淑妃娘娘说与方才人无冤无仇,恐怕此事不见得吧。皇上,淑妃和方才人之间的事情,不妨明日召方才人一问便知分晓。” “来人,将拾翠殿的宫人全部带下去,一一审问。”元景年看着淑妃,眼中不带丝毫温度,“你最好是求着什么都查不出来。” “皇上......”闻言,淑妃的脸色瞬时灰败下去,只自顾自地唤道。究竟是谁要害她,这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就像是被人设计好一般,只等她落于网中,是谁,究竟是谁?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本是大皇子生病一日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多事情出来。 正在此时,两位御医从偏殿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惶恐,“皇上,微臣已尽力为大皇子诊治,只是大皇子服用安神药过多,一时还未苏醒,若是明日还醒不过来,恐怕......恐怕日后会留下痴傻之症啊。” “将伺候大皇子的人,全部杖毙。淑妃,禁足拾翠殿,等候发落。”元景年眼神一凛,脸色有一瞬的空白,随后便从嘴中吐落出这几个字。 完了,淑妃此刻心里只余下了这两个字,一切都完了...... 听完御医的话,沈骊珠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此事难道是方才人所为?为何她会如此自作主张?若非她将此事告知方才人,早些告诉皇上,此事会不会就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她胸口突然有些发闷,腹中传来隐隐阵痛,一时有些心慌,伸手抓住皇上的袖口,“皇上,臣妾,臣妾有些不舒服,想要回去了。” 第168章 忽然感觉到左手边微微传来的拉扯感,元景年侧首便看见女子脸色发白,来不及多想什么,他立即起身将女子拦腰抱起,“叫李御医来长乐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皇上抱着昭婕妤快步出了殿门,眨眼功夫便不见身影。刘亓赶忙吩咐完人去请李御医,便神色慌张地跟了上去。 皇后眼神复杂的看着皇上远去的身影,大皇子昏迷未醒,淑妃被禁足,拾翠殿的宫人们都被带下去审问了,而恐怕这些在皇上心中都比不上他怀中的一人,罢了,总归这些也非她能左右的。 “将大皇子带去坤宁宫,两位御医随行。拾翠殿的人便按照皇上吩咐处置,等候发落。”转头看了瘫在地上不明神色的淑妃一眼,皇后沉声道。 长乐宫。 沈骊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皇上抱了回来,被放在榻上,神色一时有些失措,“皇上,臣妾没事的,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大皇子,皇上去看看大皇子吧。” 见女子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身子蜷缩在一起,却还咬着牙让他去看大皇子,元景年心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或许是他薄情罢,此刻他眼中所看,心中所想只不过是面前之人罢了,用手摸了摸女子的脸,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怜惜,“无妨,大皇子那边有皇后在。别怕,御医马上就过来了。” 并非是今日值夜的李御医被人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整理着装,便随意套上了一件长袍便赶到了长乐宫,见到皇上还未行礼便给赶去给昭婕妤诊脉了。 “皇上,昭婕妤许是今日受了些刺激,一时心神不宁,故而有些动了胎气。待臣给婕妤娘娘开一副安胎药,喝完睡一觉便好了,只是有孕之人切记要保持心绪平稳,不可受惊。”李御医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大半夜将他叫过来。 “今夜你便歇在长乐宫罢。”元景年颔首,神色放缓了些。 “是,皇上。”李御医应了声,带着人下去给昭婕妤熬药了。 今夜一时发生了太多事,元景年看着女子虚弱地躺下床上不由得有些愧疚,早知便不应任着她的性子让她一同去拾翠殿了,一时竟疏忽了她。 过了一会儿,文岚正端着药走到床侧准备给主子喂药,便见皇上朝她伸出手,她识趣地将药碗递给皇上,退到了一边。 沈骊珠躺上床上,不一会儿疼痛便渐缓,不知不觉睡意涌了上来,在半梦半醒中似乎感觉被人哄着喝了两口药,正皱眉想要说苦的时候又被塞进来两颗蜜饯,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女子睡地沉了,元景年又将女子的手塞进被子里,定定地看了好半晌,方才轻声朝文岚吩咐,“好好照顾着,若有什么事,随时让李御医过来。” “是,皇上。” 又看了女子两眼,元景年方才给刘亓使了眼色,走了出去。 第092章 赐死 御书房。 “大皇子那边如何了?”察觉到刘亓走进御书房, 元景年微微抬头看向他,询问道。 “回皇上,坤宁宫传来的消息说大皇子高热已经退了, 暂无性命之忧, 但其神智尚未完全恢复清明。大皇子本就体弱,又经此大难, 恐怕日后心智发育有迟缓之虞。”刘亓瞧了瞧皇上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答道。 闻言, 元景年的眼神有一瞬的暗沉,良久方才开口道,“皇后如何说?” “皇后娘娘说大皇子此番受罪是她失察,愿暂时代为抚养大皇子, 直至大皇子病愈。不过也这也得看皇上的意思。” “那便按她的意思办罢, 将私库中的那支千年参送到坤宁宫, 皇后若有其他所需, 皆可尽力满足, 是朕亏欠了她。”元景年微微放下心来, 现如今将大皇子交由皇后抚养最是稳妥, 只是因着先前皇后不愿抚养皇子, 他也不好强行下旨,好在皇后一向识大体, 未曾让他为难。 “是, 皇上。”刘亓恭敬应道, 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欲言又止。 “说吧, 淑妃那边查的怎么样?” “淑妃身边的那个婢子静鸢已经招了, 先前红颜之毒的确是淑妃给丽修仪的,丽修仪的那个婢子用银钱收买的, 静鸢还提及淑妃曾让人除了刘采女,就是先前诬陷昭婕妤伤了皇后娘娘养的白玉的刘采女,那张带血的帕子便是刘采女身上的。此事被当时同住在拾翠殿的方才人知晓,这才起了心要杀她灭口。想必刘采女当时也是受了淑妃指使,这才起心对昭婕妤不利。还有便是昭婕妤马场惊马一事,似乎也有淑妃娘娘参与其中。 只是,唯独给大皇子下药一事,这婢子咬死未认,一口咬定是有人陷害她,那些放在她屋内的证物,她也不知是谁所为。”刘亓一一将这婢子的证词同皇上汇报,他先前倒未曾想过淑妃在背地里竟这般胆大妄为,简直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了。只是这静鸢既然将其余事情都承认了,倒也没有必要特意隐瞒给大皇子下药一事,特意放在她屋内的箱子也有几分蹊跷,谁会将这些罪证留在自己屋内呢? “她倒真是好手段!若非大皇子之事,岂非阖宫上下都被她瞒在鼓里?”元景年脸色黑了下来,眼中带着森然的冷意,“婉婕妤与大皇子此事可有关系?” 第169章 “回皇上,奴才查了婉婕妤这几日的行踪,并未见其与拾翠殿的人有怜惜,不过方才人前些时日倒是亲自为三公主的满月宴给婉婕妤送过礼,另外......”刘亓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该将此事告知皇上。 “还有什么?”元景年皱眉,见刘亓吞吞吐吐的有些不耐。 “另外,方才人这些时日与昭婕妤倒是关系密切。”刘亓心里有些打鼓,大皇子之事牵涉事情众多,皇上下令彻查,那这些时日各宫的动静自然都需要打听清楚,结果查下来,此事竟与长乐宫也有些关联。再加上,淑妃先前对昭婕妤所为,昭婕妤是否知情也未可知,他可还记得昨晚在拾翠殿,也是昭婕妤支持皇后娘娘审问怡佳的。 “不是她。”元景年顿了顿,下意识否认道。昨夜女子听见大皇子病症之时脸色苍白,眼底的意外和担忧之色没有作假,在长乐宫里身子不适却催促他去看大皇子的意愿亦然,更不必提女子两次以身相救皇嗣,她不会利用大皇子做这般事情,更不会有心加害皇嗣。 “皇上说的是,奴才也觉得此事并非昭婕妤所为,昭婕妤与方才人交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许是平日里便来往的频繁。”刘亓急忙附和道,只不过方才人与昭婕妤这般交好,难道她当真不知淑妃记恨方才人的事情,以及淑妃陷害于她的事情吗?昨日之事又是当真毫不知情吗? 不过此事既然他能想到,皇上心中必然也一清二楚。皇上一口咬定此事与昭婕妤无关,他又何需再多言呢?做奴才的最忌讳的便是自作聪明了,有时候闭上嘴比睁开眼要更重要。 “此事不必再继续查了。淑妃谋害宫中妃嫔,纵容宫人毒害大皇子之事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赐死。拾翠殿与这些事情有关的宫人全部杖毙,其余人等杖责二十,贬为杂役。”元景年闭了闭眼,神色肃然,“另外传朕口谕,左仆射教女不善,难辞其咎,即日起停职候审,闭门思过三月。” “是,奴才这便去传旨。” 御书房的门帘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元景年看着腰间系着的明黄色香囊神色不明,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案上的折子上,手中又重新拿起了朱批。 淑妃坐在殿内,她从未想过这拾翠殿竟也有一日如此冷清,似乎比那日的长春宫更为空寂。 皇后,丽修仪,婉婕妤,昭婕妤,方才人,是谁?究竟是谁? 她分明桩桩件件都计划得毫无疏漏,怎会突然被人发现,那些罪证若非她身边之人怎会如此清楚?难道当真是静鸢背叛了她,不,她这个脑子想不出这么些法子,究竟是谁? “吱呀”一声,殿门被人打开,几个内务府的宫人端着一个檀木托盘走了进来。 “淑妃娘娘,听旨吧。传皇上口谕,淑妃俞氏,胁迫他人谋害宫妃,纵容宫人毒害皇嗣......赐自尽。”领头的内侍高声道。 说完,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三个宫人举着三个托盘放在了淑妃的面前。 “这白绫,毒酒,匕首给给您准备好了,您请自便,莫要让奴才们为难了。”方才说话的内侍垂首低声道。 看清面前摆着的物件,淑妃瞳孔微震,身子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不可能,皇上不可能赐死本宫。本宫的父亲乃是朝廷重臣,有从龙之功,本宫乃功臣之女,怎会被赐死?说,是谁指使你们要来害本宫?本宫要见皇上,一定是你们这些奴才,想要谋害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淑妃娘娘,您还是莫要在为难奴才们了,皇上已经吩咐了不愿再见您。左仆射托您的福如今已经被皇上闭门思过,停职候审了。奴才们可不比娘娘胆子大,敢假传圣旨啊。”内侍看向浑身发颤,不敢置信的淑妃,尖声道。 “不可能,你们说,皇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赐死宫妃的先例,你们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是婉婕妤,不,是方才人,昭婕妤,不,是皇后,你们说是不是皇后为了丽修仪那个蠢货让你们过来的。”淑妃神色慌张,语无伦次道。怎么可能会是赐死?不过是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妃子和宫人罢了,大皇子也不是她害的,怎么就至于被皇上赐死呢? 见淑妃不肯配合,领头的内侍皱了皱眉,正准备让人将淑妃强行控制住,便被身后一个个头矮小的内侍扯了扯袖子,打了个手势。 “那你动作快些,咱们还等着交差呢。”领头的内侍低语一句,又看了淑妃一眼,将其他人带了出去,掩上了宫门。 那个小个头的内侍朝淑妃走了两步,缓缓抬起头,竟是个女子面容。 “你怎么在这儿?”淑妃看清此人的面目惊道,但只是瞬间便明了所有事情的始终,为何大皇子会被喂下安神药,为何静鸢房中会搜出红颜,又为何怡佳会装疯卖傻,当面揭穿她,“是你,竟然是你!贱婢!你竟敢背叛我!” 那女子冷眼看着淑妃的狼狈模样,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嗓音却意外的难听,仿佛从未开口说过话的人第一回 开口,声调显得十分艰涩和怪异,“娘娘很意外?婢子等这一天已经够久了。” 说完,她弯腰捡起地上托盘上的那把匕首拿在手上,一步一步地朝淑妃逼近,“十几年来,我跪在你身前的每一刻都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怎样才能报我心头之恨?” 第170章 淑妃站起身,神色癫狂,“你竟然敢装作哑巴!贱婢,若非我留你一条性命,你早该和你那短命的娘一起死在外面。” “哈哈哈哈哈,若非我是个哑巴,又怎会被你带在身边,又怎会知晓长了一副菩萨面孔的淑妃娘娘有一副恶鬼心肠。”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多可笑啊,你竟觉得我会感谢你。” 女子用左手将外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揭开,露出身上新旧交替,层层叠叠,让人见之触目惊心的鞭痕,带着厚茧的粗糙的手指从身上划过,“这满身的伤痕,哪一处不是拜你所赐?” “这是你应得的,你就该和你那狐媚子娘一样被千人骑万人骂。”淑妃看着眼前的女子,语气中带着嘲讽和冷意。 “你闭嘴,你不配提她。”女子声音变得凄厉,“若非你父亲见色起意,侮辱了她又怕你母亲怪罪,她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可笑的是她临死竟然还在说对不起你,她看着你长大,费尽心力照顾你,只换来了你白眼相对,暗地里将她卖到青楼,对她的女儿日日折磨,你怎么配提她?” “你竟然知道!呵,知道又如何?“淑妃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转而又带着讽刺,俯首看向女子,”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我好心待她,她却背着我爬上了我父亲的床,还敢生下一个孽种。” 呲的一声一股鲜血从淑妃右肩喷出,女子用手拔出匕首,“我说了,你不配提她。” 淑妃痛呼一声,用左手捂住肩膀,眼神中终于带了几分恐惧,往后退过去,“贱婢,你敢!” “我有何不敢?淑妃娘娘,你莫要忘记了,你马上便是一个死人了,还是死在一个你从未放在眼中的贱婢手下。”血顺着匕首沾染了女子的右手,又滴落到地上,女子未曾低头看上一眼,只是看着淑妃的眼睛,一步一步将淑妃逼向墙角。 “你究竟是何时知道的?又是谁在帮你?”许是知晓今日难逃一死,淑妃靠到墙角,喘了几口粗气,望向女子的眼神中带着十分的不甘。 “这重要吗?”女子眼神晦暗,“你该下地府同她赔罪的。” 又是一刀划在淑妃的身上,这次是她引以为傲的左脸。 “啊!”淑妃尖叫一声,不顾身上和脸上的剧痛,疯了一般的伸手向女子抓过去,试图抢过女子手中的匕首。 不想女子虽身形瘦小,力气却十分大,在淑妃拉扯之下竟丝毫未动。 “安静些,若让别人听见岂非损了淑妃娘娘的声名。” 又是一刀送进了淑妃腹中,血迹沾染到了墙面和女子身上。 “不,不,你放开我,别杀我。”淑妃已无力再支撑血流不止的身躯,直直地倒在地上,浑身痛的发颤。 女子不发一言,双眼通红地一刀一刀刺向淑妃,直至人逐渐没了声息,她方才无力地将匕首扔到了一旁,瘫软倒在地上,两行清泪从眸中滑落。 半晌,她爬起身,用地上的白绫将殿中的血迹擦拭干净,扔到了已经听了呼吸的淑妃身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走出了殿外。 见到殿外候着的内务府的内侍,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鼓囔囔的钱袋子塞给他,伸手指着殿内比划了两下。 内侍顿时喜笑颜开,“多谢静思姑娘。姑娘放心,此事奴才们什么都不知情,还劳烦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两句好话。” 第093章 愧疚 “娘娘, 她回来了。”玉瑾走到皇后身侧轻声道。 “让她进来吧。”皇后点点头,示意殿内的其他人退出去。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静思低着头跟着玉瑾走近了内室, 跪在地上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上下扫视了她一番, 眼神中带着审视,若非今日怡佳带着静思进来, 她还当真未想过这些事情竟是一个哑巴, 噢, 不,是一个在淑妃身边装了十几年哑巴的婢女计划的。 “她死了?” 静思顿了顿,轻声道,“是。多谢皇后娘娘给了婢子机会见了淑妃最后一面。” “你应该清楚本宫既然知道了你先前帮淑妃做的事情, 必不会视而不见, 对你手下留情。”皇后看了她一眼, 开口道。 “是, 婢子清楚。”静思神色不变, 依旧是那副沉默冷淡的木头模样, 只是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多了一分神采, “婢子作恶多端, 早知死路一条,请皇后娘娘赐死。” 皇后没想到静思直至此时仍旧如此镇定, 或是说坦然, 心中不禁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对着这张冷漠瘦削的脸, 突然起了探寻的心思, “你为何故意给怡佳传信?” “皇后娘娘待丽修仪一向情谊深厚,虽有父辈之仇, 但看着丽修仪死在眼前,必会对她留下唯一的心腹加以庇佑。因她之言,娘娘才会为丽修仪问责淑妃。”静思用沙哑撕裂的嗓音平铺直叙道。 “你倒是很是识得人心。大皇子一事也是你做的?为何那些宫人都说是静鸢所为?” 静思沉默片刻,方道,“大皇子体弱,入宫后夜中常哭闹不已,淑妃此人自私自利,因着此事没少责罚伺候大皇子的宫婢,婢子不过以静鸢的名义去御医院拿了安神药放在那些宫人面前,再辅以食用法子,那些宫婢自会因淑妃责罚行差就错。” 第171章 “那为何大皇子会突然昨日发高热,此事与婉婕妤可有关系,她又是如何发现此事的?” “婢子偶然夜里发现有人每日半夜都会暗中盯着拾翠殿,便故意提醒那些伺候大皇子的婢子在夜深人静之时将残余的放了安神药的奶水倒到宫外,终于盯着的人发现了此事。后来,那个婢子被人抓住威胁,慌乱之下按照指使趁着乳母没注意,暗中多放了比平日多一倍的安神药,大皇子因此发热昏迷。至于背后之人是否是婉婕妤,婢子并不在意,无论是谁,只需将此事闹大,自然能顺理成章揭露淑妃罪行。” 皇后听到这儿,皱了皱眉,“你是亲眼所见大皇子被下药的?大皇子何其无辜?” “本就是无福之人,何苦在这世上受罪?”静思平静的眸子闪过一丝波澜,瞬即又沉寂下去,“婢子无可辩驳,愿以命相抵。” 话已至此,皇后也不想再多与满心仇恨的静思再多辩驳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开口道,“罢了,你自知有罪,本宫也不再多言,自行下去了断吧。” “是,多谢娘娘大恩。”静思又给皇后磕了一个头,眼神中带着释然,跟着玉瑾悄无声息地出了内室。 过了半晌,玉瑾重新回了内室,走到皇后身旁,声音有些低沉,“娘娘,静思服毒自尽了。” 闻言,皇后端着的杯盏半晌没有落到案上,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院子里已是深秋,枝叶凋落,只余下一地寂寥,“让人把她葬了吧。” “是,主子。”玉瑾低声应了。 长乐宫外,方才人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角,脸色带着几分憔悴,身形显得更加单薄,抬眼看向面前的文岚,目光中带着几分慌乱和祈求,“沈姐姐还是不愿见我么?” “方才人请回吧。主子身子不适,一时不宜见客,还望方才人见谅。”文岚挡在方才人面前,垂眸道。 方才人嘴唇颤了颤,脸色又白了一分,“好,我知晓了。劳烦文岚姑娘同沈姐姐说一声,抱歉。” “主子说了,方才人不必对她感到愧疚,方才人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并无对错之分。”文岚说完朝方才人行了一礼,没再看她,转身进了宫。 只余下方才人愣愣地站在原地,须臾,眸中蒙上了一层水意,身子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敏雯见主子如此,立即伸手扶住了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主子。” “我没事。”方才人站直身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我没错......”随后眼中恢复了坚定,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主子,方才人走了。”文岚走进内室,低声朝在窗边坐着的沈骊珠道。 沈骊珠一时没有做声,她心里清楚方才人所为并没有错,她没有立场去责怪方才人什么,只是她一时有些难以面对她。 倘若大皇子无事,淑妃自可将事情推脱到伺候大皇子的宫人身上,最多不过担一个失察之罪。依着淑妃平日表现出来的和善贤良,皇上不会搜宫,不会逐一审问淑妃身边的婢女,自然也不会被翻出那些旧事,落得今日的下场。 她只是责怪自己,若非她太过信任旁人,或许大皇子便不会病的这般严重。表姐说得不错,她太容易相信自己亲近之人了,却伤了无辜之人。 “主子,婢子今日给坤宁宫送补品时,听见皇后娘娘说大皇子此番也非那一天发热造成了,只是先前没有显现出来罢了,这次御医借此诊断出来了大皇子的病症也是一件好事。再者,大皇子如今由皇后娘娘抚养,相比淑妃不知好上多少,宫中御医医术高明,日后定会想法子将大皇子医治好的。”见沈骊珠情绪低落,没有说话,文岚放柔了声音,轻声劝慰道,“事已至此,主子不必如此自责,这也并非你的过错。” 沈骊珠听了文岚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此话不过是开脱罢了,若是我早些将此事告知皇上,大皇子或许还会好些,是我有了其他心思。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文岚无奈地看了看主子,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好退了出去。 不过一夜时间,宫中其他人尚不知晓拾翠殿发生了什么,第二日醒来便得知了大皇子病重被皇后带到坤宁宫,淑妃突然暴毙的消息。 妃位上突然少了一个人,皇后又借口照顾大皇子取消了这些时日的请安,后宫中一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无人知晓她们心中都在想些什么。 “昭婕妤这两日如何?”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元景年这几日刻意没往长乐宫去,言语中也未曾提及,只是脑海中时不时便会闪过女子的面容,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不安。强自忍耐了两日,元景年人实在无心处置这些折子,将刘亓叫了进来,似作无意问及。 刘亓一怔,立即俯首恭敬道,“回皇上,听御膳房的宫人说,昭婕妤这两日用膳似乎少了些,许是最近胃口不大好。” 闻言,元景年眉头一皱,将朱笔扔到案上,站起身冷声道,“可请御医看了?为何不早些来告诉朕?” 第172章 刘亓心中暗道差事难做,皇上这两日反常没往长乐宫去,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要揣测一番皇上的心思,怎敢随意提及?只不过少用些膳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得这般着急忙慌的。罢了,皇上既然心里放不下,又要有个台阶下,他这做奴才的自然要伸出脖子给皇上递过去。 “奴才知罪,御医并未传出有什么大碍,或许是这两日婕妤娘娘没有看见皇上胃口不佳的缘故?”刘亓跪到地上,出言试探道。 “咳,此次便罢,下回长乐宫有什么事,定要及时向朕禀报,否则朕必饶不了你。”元景年觑了刘亓一眼,神色放缓了些,开口道,“摆架,长乐宫。” “是,谢皇上宽恕。奴才这就去准备。”刘亓暗自翻了个白眼,应声起来吩咐宫人去准备。 待到了长乐宫见到沈骊珠,元景年方知刘亓所说女子胃口不大好究竟是何模样。 “呕。”方才吃了两口,沈骊珠便捂住胸口侧首朝一边干呕了两声,文岚赶紧将准备好的蜜水递给主子漱口。 缓过一阵后,沈骊珠坐的离桌上的饭菜远了些,脸色有些难看道,“臣妾失仪,请皇上见谅。” 元景年眉头紧蹙,起身走到女子身旁,用手轻抚女子的脊背,两日不见,总觉得女子消瘦了一些,“御医呢?还不去请御医过来,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 见皇上动怒,殿内的婢子都战战兢兢地跪到地上请罪。 “皇上。”沈骊珠轻轻拉住皇上的手,“您别生气,臣妾无碍。” “都这样了还说无碍,怎么不早些和朕说?”元景年眼神中带着担忧,语气含着几分责备。早知如此,他定会日日看着女子,何至于两日不见,女子便成了这般模样。 “李御医说了,臣妾许是前两日受了些凉,又闻见了血腥之气,故而起了反应,待臣妾修养一两日便好了。”沈骊珠睫毛颤了颤,垂眸小声道,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 前两日,元景年闻言顿了顿,神色难看起来,大半夜的在外面待了这般久,自然容易受凉,是他疏忽了。 不过多时,李御医便赶了过来,这几日昭婕妤身子有些不适,李御医生怕有什么不妥被皇上怪罪,每天都有半日待在长乐宫里。 见李御医进来,元景年没再说其他,将沈骊珠扶到一侧坐下,让他看诊。 “昭婕妤如何了?此番吃不下东西,身子如何能受的住?可有解决之法?” 刚把手放下来,李御医便听见皇上一连串的发问,定了定神,谨慎道,“回皇上,昭婕妤并无大碍。只是前两日受了些刺激,情绪上起了些波动,故而勾起了孕期不适,饮食上略微艰难了些,臣已经写好了开胃的方子,待昭婕妤用几日药,这几日忌讳些油腥之物,过几日便可恢复。” “将桌上的菜都撤下去,吩咐御膳房重新给昭婕妤准备膳食,按照御医的指示办。”元景年见女子气色不佳,忙朝身侧的刘亓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刘亓听见皇上吩咐立即派了人去给御膳房里传话。 待御膳房重新上了清淡的菜色,半分油腥未沾,沈骊珠这才就着一碗南瓜小米粥吃了两口。 用过膳,元景年牵着女子的手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女子神色不属的模样,沉默半晌,开口道,“卿卿,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沈骊珠抬头看向身侧的皇上,男人的面色平静,眼中却有掩不住的担忧,握着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臣妾,臣妾做错了一件事。” 第094章 信任 元景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或许他开口时并未想过女子会说出什么来,只是抱着一丝他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此刻见女子脸上带着的不安,他没有出声, 只是握着女子的手又紧了些。 察觉到指尖传来的力度, 沈骊珠顿了顿,话说出口, 仿佛心底那道不知名的禁锢被打开, 剩下的话便自然吐露而出, “大皇子被喂下安神药之事,臣妾前几日便知晓了。 臣妾身边的宫人无意间碰见拾翠殿的人往宫外倒掺了安神药乳汁,臣妾一开始也不知是什么,后面才知晓此事。但此事太过令人震惊, 臣妾又无确切的证据, 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恐怕误会了淑妃, 故而臣妾想有了把握之后再提此事, 但......”她垂下眸去, 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没敢再看皇上此刻的神色, 沈骊珠轻轻抽出了被握住的指尖, 低着头站起身,曲身行了一礼, “是臣妾考虑不周, 故而才让大皇子病情加重, 请皇上降罪。” 沈骊珠的眼睫微颤, 脸色微白, 没有听见皇上的声音,也是自然, 此事本就是她之过,皇上若因此责罚于她,她亦无话可说,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都陡然涌出一股不知名的失落来。 “卿卿何错之有?”面前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耳边传来了轻轻的叹息声,沈骊珠有些愣愣地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眸,其中仿若藏匿着千言万语,又似能够看透她内心中那股难言的愧疚和软弱。 见女子仍呆呆地站在面前没有反应,元景年微微翘起嘴角,伸手拉住女子,一手将她环至自己的怀中,一手轻轻抚过女子失了血色的脸颊,轻声道,“宫中人心复杂,稍有不慎便会为人把柄,卿卿行事谨慎,自无不妥。大皇子此事是伺候他的宫人居心叵测,御医医术不精,便是朕也有失察之过,与你又有何关系?朕知晓,你必不会起心对大皇子不利,不是吗?” 第173章 沈骊珠从听见皇上开口起便显得有些失神,整个人顺从地伏在男人身上,任由他动作。直至听清最后一句话,她方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切道,“臣妾绝无伤害大皇子之意。”说着,眼眶微红,心中的愧疚和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朕知道,朕信卿卿如信己身。”元景年看向女子清澈的双眸,用拇指擦过她眼角的泪意,动作轻柔,仿佛手上擦拭的是世上最为珍贵的至宝,“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卿卿未曾这般信朕。若卿卿愿同朕言明,朕也必不会疑你。” 仿若被什么重重一击,沈骊珠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从皇上坚定的眼眸中,她相信此时在她面前的帝王说的皆是实话,只是她却没办法开口言明心中情意,更没办法承诺能对他知无不言。帝王的身份是如此尊崇,又是如此遥不可及,而对她的垂怜爱重又能持续到何时呢? 她能做的只不过是默默守住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罢了,至少在失去之时也能让自己从容相待。 她闭上眼,逼退眼中的泪意,低头埋在了男人肩头,闷声道,“多谢皇上相信臣妾。” 元景年温柔的抚摸着女子的后背,看向女子的眼神中有疼惜,有期待,却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他似乎并非想听见女子的感激之言,可究竟想听见什么呢,他也有些不明白。 良久,沈骊珠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道,“大皇子现在如何了?” “已经无碍了,宫中能医甚多,自会好生调理好大皇子的身体。”元景年隐去了御医的诊断,只泛泛答道。女子本就愧疚,若是知晓大皇子可能有心智发育迟缓之忧,恐怕更会更加寝食难安,“别想太多,卿卿若是心中难安,待生下皇嗣后,让他多与大皇子来往,有弟妹相伴,想必大皇子也会觉得欣喜,” 沈骊珠知晓皇上是在安慰她,心中也不愿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愁眉苦脸的难堪模样,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点了点头道,“臣妾到时定好生教导孩子多亲近大皇子。” 顺着女子视线看下去,元景年恍然发现她的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不知不觉中从得知女子有孕的消息起竟也有三个多月了,“明年春天咱们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正是,春日里万物复苏,倒是选了一个好时候。”听见皇上提及,沈骊珠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腹,忽然嘴角一滞,眼中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些无措地看向了皇上。 “怎么了?可是觉得不适?”察觉到沈骊珠的神色有异,元景年一下子紧张起来,拥着女子的手变得有些无措,慌乱之中便准备朝门外候着的刘亓吩咐让御医前来。 “皇上,臣妾,臣妾好像感觉到孩子在动了。”沈骊珠眼中闪烁着惊喜,又细细感受了一番,开口道。 “果真?”元景年闻言身子变得有些僵直,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女子隆起的小腹上,下意识伸手下去,却又在即将要碰到的时候停在半空中。 “真的,臣妾感觉到了。”沈骊珠眼中泛起柔色,看见男人僵在半空中的手一时又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将其拉了过来,覆在她方才感觉到动静的地方,“皇上,你摸摸。” 忽然被拉着放在女子的腹部,元景年一时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手掌轻轻地往上抬了抬,又缓缓落下,生怕用力太大惊动了她腹中的孩子。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到掌心下有什么微微鼓起,传来了一股微弱的力量,“他当真在动!” 沈骊珠见到皇上小心翼翼,放在腹部的手掌一动不敢动,眉眼弯了起来,她还是头一次看见皇上如此手足无措的模样,连呼吸声都仿佛轻了几分。 “宝宝定是在和皇上打招呼呢。”她莞尔笑道,虽是心中也有几分激动,但见到皇上这副模样,倒是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咳咳。”似是发觉自己表现的实在有些像没经过事儿的毛头小子,元景年貌似镇定自若地将手收了回去,开口道,“朕让李御医过来瞧瞧可是需要再注意些什么。” 说完,不等沈骊珠出言劝阻,他便将刘亓唤了进来吩咐去寻李御医。 正在长乐宫偏殿研究给昭婕妤开胃方子的李御医见到刘亓时眉头又是一皱,昭婕妤又怎么了,不是才去看过回来么,也并未诊出有什么不对呀。 但是皇上既然召唤,李御医也没有拖延,理了理衣袍,便随着刘亓进了内室。 “臣拜见皇上,拜见婕妤娘娘,娘娘可是有何处不适?”李御医拱手行礼道。 看见李御医,沈骊珠脸上不免有些尴尬,不过是寻常的胎动罢了,皇上偏偏又将李御医请了过来,岂非白白让人笑话?故而听见李御医询问,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元景年见女子没有出声,倒是神色坦然道,“你给昭婕妤看看,她方才似乎感受到了胎动,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御医闻言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昭婕妤都有孕四个多月了,胎动岂非常事?若是再没有动静,他倒是会觉得有些奇怪,皇上难道这点常识都不懂? 心中虽如此想着,但他还是恭敬应了,往前两步去给昭婕妤诊脉。 “回皇上,昭婕妤身子并无不妥。娘娘有孕四个月余,有胎动也属常事,无需为此担忧,娘娘可是觉得有哪里不适?” 第174章 察觉到李御医的语气中带着些不解,沈骊珠脸上泛起红晕,恨不得用帕子将自己的脸遮起来,这下可好了,若是旁人知晓她仅仅是因为察觉到了胎动,便大惊小怪的将御医请过来,还不知如何说她恃宠而骄,行事张扬呢。 但见李御医还在等着她答复,沈骊珠也只好硬着头皮小声道,“并未有什么不适。” 许是察觉到女子的羞赧,元景年清咳两声,在旁解围道,“无事便可。朕只是想询问李御医一二,胎动对女子可会有什么影响,日后可有什么需要更加上心的?” 李御医恍然,原是皇上担忧昭婕妤不适这才将他叫了过来,便是寻常男子听说妻妾有孕之时也不过对其腹中孩子有几分关切,皇上倒是处处都忧心着昭婕妤的身子,当真是十分难得。 “回皇上,随着月份大些,婕妤娘娘会感受到腹中胎动更为明显,次数也会变多,尤其是在夜间,多少会让娘娘感觉不适,夜间难以安睡。” “那可有什么法子?”元景年皱眉道,女子孕后本就浅眠,如此岂非日日不得好眠。 先前其余妃嫔有孕时,他不曾如此上心,多吩咐御医和内务府的人看管,也没有其余人会同他说这些,他还是头一回知晓女子有孕后竟会有如此多不便。 “这......”李御医一时有些答不上来,这本就是有孕女子必经之事,便是他医术再高,也难以控制此事啊,“这倒是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婕妤娘娘多注意些饮食,平日里保持心情愉悦便可。” “皇上,您别为难李御医了。”沈骊珠见皇上脸色有些不好,心头一暖,拉了拉他的袖口轻声道,“寻常有孕女子皆是如此,臣妾也自然能承受。” 闻言,李御医松了口气,还好昭婕妤是个明理之人,“多谢娘娘体谅,臣会尽心寻出个合适的方子出来以缓解娘娘身子不适。” 元景年见女子乖巧柔顺地看着他,眉眼舒展了些,倒也没再为难李御医,只淡淡道,“那你便早些做好准备,若是昭婕妤和皇嗣有碍,朕定拿你是问。” “是,臣定尽心尽力护婕妤娘娘和皇嗣无虞。”李御医忙道。 元景年摆了摆手,让刘亓将李御医带下去,转头看向沈骊珠,眼中不免还是有些忧色。 “皇上无需担忧。再说,皇上和臣妾的孩子自然懂事乖巧,定是舍不得臣妾吃苦的。”沈骊珠将他的手又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凑到他耳边温声道。 元景年闻言挑了挑眉,语气缓了许多,带着难言的自得之色,“那是自然。”心中的忧虑倒是被女子这一句话打消了许多,手上仍是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女子的肚子,“若他敢调皮,待他出来,朕定饶不了他。” “皇上,他如今还在臣妾腹中呢,哪里知道这些,您这般吓他,小心下回便不理您了。”沈骊珠捂嘴笑道。 “他敢?朕可是他父皇。”元景年看着女子的笑容,心头也是一软,顺着玩笑道。 窗外秋风瑟然,二人窝在软榻中,相互倚靠着,时而细语,时而玩笑,感受着女子时不时的胎动竟也这般度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第095章 流言 坤宁宫。 玉瑾轻声走进内室, 将手上端着的碧螺春放到案上,看向一旁正在看名册的皇后,“娘娘, 歇会儿吧, 别看伤了眼睛。”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案上堆着的一大摞宫务册子, 抚了抚额角, 不由得有些头大, “放着吧,今日还需将内务府呈上的账册看完才是。” 玉瑾看着皇后脸上的疲惫之色,皱了皱眉,“皇上也太不心疼人了, 您身子刚好不久, 便收回了贤妃的协理之权, 现如今这满宫的事宜都交给了娘娘操劳, 连大皇子也要娘娘抚养, 自己倒是日日都去长乐宫陪着昭婕妤。” “玉瑾, 慎言。”听出玉瑾话中的埋怨, 皇后侧首看了她一眼, 语气重了几分,“主理宫务本就是皇后之责, 何况昭婕妤如今身怀皇嗣, 皇上自然要看重几分。” “是, 婢子失言了。婢子只是心疼娘娘, 先前有贤妃娘帮忙, 您多少也轻松一些,如今虽说皇上准了许修容为娘娘分担一二, 但许修容这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事事都要娘娘作主,反倒是娘娘事更多了。”玉瑾垂首撇了撇嘴,有些没好气道。 皇后闻言笑了笑,“或许就是许修容这样谨慎的性子才得了皇上准许,宫中事事守规矩的人总比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要让人放心。行了,你派人去长乐宫问问昭婕妤可有什么需要的,今年冬日来得早,天气又比往常冷些,让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都上些心,切莫懈怠了。” “皇上日日往那儿去,又吩咐了李御医和竹染姑姑亲自照料,哪儿需要您操心?”玉瑾有些不情愿道。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一提到昭婕妤便奇奇怪怪的,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皇后皱了皱眉,玉瑾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先前还在她面前说过昭婕妤对她敬重有加的好话,怎么今日三番五次的说些酸话。 玉瑾脸色微微变了变,张了张嘴,还是没解释什么,那些风言风语的说出来恐怕只会污了娘娘耳朵,“许是婢子今日身子不适,一时失言,请娘娘责罚。” “罢了,既然身子不适,便先下去休息吧,让旁人进来服侍便是。”皇后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了些。 第175章 “是,多谢娘娘体谅。”玉瑾曲身行了一礼,也知今日状态不佳,吩咐了其他人进来,自己先出了内室。 余光瞥见玉瑾出了内室,皇后抬了抬手,吩咐殿内的宫人道,“去查查,最近宫中可是传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是,娘娘。”一婢子恭敬应道。 长乐宫里,竹染将手中端着的红枣燕窝羹递给文瑶,自己又用帕子擦干净了身上沾染的雪水,用手炉将身上捂热了这才又接过汤羹进了内室。 “娘娘,用些燕窝羹去去寒气吧。”竹染走到昭婕妤身侧,开口道。 放下手中的书册,沈骊珠抬眸看向竹染,接过了她手中的燕窝羹,浅笑道,“这么冷的天,辛苦姑姑跑一趟了,姑姑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言罢,示意文岚给竹染上了杯热茶。 “多谢娘娘赏赐。”竹染眉眼间带了些温色,感激道。来长乐宫已经有三个月有余了,虽说多年没做过这般伺候人的活计,但昭婕妤性子和善,对待下人也是体贴有加,未曾有过苛责,她如今倒也真真是将昭婕妤看作了自家主子。 “主子,御前的刘公公说皇上今日来陪您用完膳。”文瑶从门口走进来,语气欢快道,脸上倒是没见有什么惊喜之色。实在是这些日子来,若非皇上朝事实在繁忙,日日都会来长乐宫一趟,她如今都有些习惯了。 果然,听着这个消息,沈骊珠脸上神情也没多大变化,只是温吞吞地将口中的燕窝咽下去,淡然道,“唔,知道了。” 站在一旁的竹染眉眼微动,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脸上露出些犹豫不安的神色,许久,方才小声开口道,“娘娘,婢子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闻言,沈骊珠仰头露出一张白皙莹润的脸庞,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解,“姑姑有话直说便是。” 竹染嘴角微抿,神色间不自觉添上了一抹凝重,她缓缓走到沈骊珠面前,先是恭敬行了一礼,然后才以极为谨慎的口吻缓缓开口道,“娘娘,此事本不该婢子多言,许是还会惹了主子不快,但婢子并无其他心思,只是一心为着娘娘考量,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见竹染如此正经的模样,沈骊珠放下手中的汤匙,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姑姑何须这般见外,这些时日多亏有姑姑在一旁照料,我才能如此安心,姑姑的操劳我自是看在眼里,你若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便是。” “多谢娘娘信重。”听见沈骊珠的话,竹染心头一暖,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开口低声道,“娘娘可曾算过,自娘娘有孕以来,皇上去后宫其他妃嫔处有几回?” 沈骊珠一怔,眼神中闪过几丝不知名的情绪,似是猜测到竹染接下来要说的话,脸色微微暗淡了下去。 见沈骊珠没出声,竹染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开口道“除了这个月去坤宁宫看了大皇子一次,皇上再未踏入过除长乐宫以外的地方。” “那又如何?主子如今怀有皇嗣,皇上又宠爱主子,日日来看主子又有何不可?”文瑶在一旁皱眉道。 “皇上喜爱娘娘自无不妥,只是这恩宠过甚却也并非什么好事。树大招风,后宫中有皇嗣或是先前有孕的嫔妃并非只有娘娘一人,之前皇上少来后宫,偶尔多来长乐宫几回也并没有什么。但如今皇上日日往后宫中来,所见之人却独有娘娘一人,相较之下,难免会惹人闲话,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沈大人前两日被皇上任命为了吏部尚书,娘娘在宫中如今又是风头大盛,若有心之人在其中大作文章,惹了皇上忌讳,恐怕会对娘娘不利。”竹染听见文瑶的话也没生气,文瑶毕竟自小在沈府这般清正人家长大,对这朝中大局与宫中阴私知之甚少,自然不明白此之蜜糖,彼之砒霜的道理。她在宫中浸染多年,又亲眼见证了当年夺嫡时宫中的那些腥风血雨,这些道理自然心知肚明。 “照你这般说,难不成主子得宠还有错了?”文瑶没好气道,如今她与竹染姑姑相处久了,也知她性子并非那般死板僵直,如今倒也少了几分惧怕,敢与她当面叫起板来。 沈骊珠抬了抬手,带着些凌厉眼风扫过文瑶,示意让她噤声,转而眼神复杂的看向面前的垂眸站着的竹染,良久,开口道,“多谢竹染姑姑提点,是我一时疏忽,竟犯下这般浅显无知的大错。” 当真是未曾觉察出这些不对么?御膳房越来越殷勤的讨好,地位稍低的妃嫔们愈发频繁送过来的礼物,皇后娘娘身边态度愈发疏远冷淡的婢子,还有表姐时不时看向她带着有些忧心的目光和那些欲言又止的话...... 或许是在孕中所以格外贪恋皇上的温柔,一时之间竟然纵容自己陷入了这场美梦,但梦终究总会有醒来的一刻。 见沈骊珠醒悟过来,竹染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昭婕妤虽说年纪尚小,但难得心思□□,性子通透,是个会听得进话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冒着被她厌弃,皇上责罚的风险同她说这些,“娘娘言重了,这些道理便是婢子不提,娘娘心中必也自有章程,是婢子冒犯了。” “姑姑不必为我开脱,此事是我大意了。”沈骊珠摇了摇头,看着一旁有些凉了的燕窝羹有些出神。 “娘娘也无需自责,此事归根究底不过是皇上一时太过看重娘娘罢了。如今娘娘身怀皇嗣,本也不宜侍寝,皇上却日日都来,难免惹出些风言风语出来,此事传开众人自不会怪罪皇上,只会道娘娘不是。婢子以为,娘娘不妨在偶尔在皇上面前提点一些与娘娘亲近的嫔妃,一来彰显了娘娘大度,二来这些妃嫔与娘娘交好,也不会对娘娘不利。待娘娘生下皇嗣,届时地位稳固,这些风言风语也便不攻自破了。”竹染笑道。 第176章 竹染所言切实是在为她考虑,依她所言便是极稳妥的法子,沈骊珠心中明了,却迟迟道不出一个好字,一时没了声音。 见昭婕妤迟迟没有回应,竹染心里有些发虚,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当她耐不住想来抬头看看昭婕妤脸色时,这才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略带着漂浮的声音,“你说的有理,我会寻个时机同皇上说的。” 竹染放下心来,抬头看向昭婕妤,便听她淡淡开口道,“这燕窝羹有些冷了,撤下去吧。” “是。”竹染应了一声,将案上的碗勺收拾妥当,往外室去了,走过文瑶时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见竹染出去,文瑶按捺不住,凑到沈骊珠身前开口道,“主子,你别听竹染姑姑的,皇上待您好是皇上乐意,又关其他人什么事,那些酸言酸语的让那些没本事的人说去便是了。” 她是不懂什么后宫阴私、利益纠葛,但她知道每次皇上过来主子连用膳都用的多些,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看得清清楚楚,方才主子虽嘴里说着竹染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分明是不乐意的,为何要逼着主子做这些不愿做的事情? 听到文瑶关切的话,沈骊珠嘴角浅浅露出一个笑容,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苦涩,“你这丫头,都叫你敬重些竹染,如今却是愈发没规矩了。你在外面听见旁人传的话怎么不同我说?还要竹染今日提醒我。” “主子如今怀有身孕,本就辛苦,管那些人做甚,白白影响了心情。” “这话都传到你耳中了,还不知私下里传得有多难听呢。”沈骊珠无奈,文瑶心中只顾着让她开心,这些事自然不会特意说出来让她不快了,“好了,此事我心中有数,你先下去吧,待会儿皇上来再向我通传。” “是,主子。那婢子先下去了。”听见主子吩咐,文瑶有些闷闷不乐,小心地看了两眼主子脸色,有些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心头暗自觉得竹染实在是有些多事。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沈骊珠侧首看了眼窗外积起的厚厚一层白雪,捡起方才放到一边的书看了起来。 良久,却未曾传出有翻页的声音。 第096章 失望 长乐宫殿外, 元景年伸手拍了拍肩上落着的雪,将玄色的大氅递给刘亓,抬步走进了内室。 他抬眼望过去, 女子似是还未曾发现他进来, 手上还捧着一本书正在瞧着,烟紫色的襦裙衬得女子的脸更加白皙莹润, 许是女子有孕在身的缘故, 近来他总觉得女子身上带着一层淡淡的温婉气息, 仿佛连周身的空气都随之变得柔软起来。 殿内用着上好的银炭,让人一进去便觉得身子都暖了起来,他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到身上的寒气尽散, 这才抬步往女子身边走过去。 “卿卿在看什么?看得这般入神?”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骊珠恍然回过神来, 抬眸便看见皇上正站在自己身侧, 眼中带上了些浅淡的笑意。 “皇上送来好些书册, 臣妾若不细细赏读一番, 岂非辜负了皇上心意。” 闻言, 元景年挑了挑眉, 伸手拿起女子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是《周国列游记》, “嗯, 这本游记讲各地的风土人情, 倒是写的不错, 闲时打发时间也是无妨。总归比你那些话本子要好些。” 听到皇上又提及到她私藏的话本子, 沈骊珠脸上微红,嘴上却义正言辞道, “话本子自有话本子的好处,里面蕴含的众生百态,人情往来也自有一番哲理在。” 见女子巧言辩驳,元景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倒也没再与她争执,只顺着她话道,“卿卿说的是,是朕浅薄了。” 知晓是皇上故意哄她,沈骊珠闻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假装端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小声道,“本就如此。” 元景年掩住嘴角的笑意,顺势坐在女子身侧,有些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女子的肚子,温声道,“今日他可还闹你了?” “孩子很是乖巧,并未让臣妾感到不适。”沈骊珠眉眼弯成了月牙状,脸上带了几分柔色。正如李御医所言,近来腹中的胎动愈发明显,时不时便会感觉到孩子在腹中踢她一脚,但这力度并不大,反而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一般,让她既觉得新奇又温暖,愈发真切的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她腹中逐渐成长起来,让人充满了期待。 “那便好。”元景年轻轻收回手,目光中满是温柔和疼惜,看见女子光洁的脖颈有些空荡荡的,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朕记得库房中还有一条上好的白狐皮子,很是衬你,明日朕让刘亓拿去司衣房做条围脖给你送来。” “皇上心意臣妾心领了,不过臣妾日日在宫里待着,又不出门,哪里用得上这么名贵的料子,倒不如将其送给皇后娘娘,她身有旧疾,冬日里应当更要注意些才是。”沈骊珠摸了摸脖子,微微摇了摇头,婉声拒绝道。 “你倒是处处都念着皇后,朕自不会亏待了她,你好生收着便是,便是一时用不上,日后也总有出门的时候。”闻言,元景年捏了捏女子柔软的脸颊,没好气道。 “那便多谢皇上赏赐了。”见皇上如此说,沈骊珠笑了笑,便也不再推辞。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宫人前来禀报御膳房将今日的晚膳送过来了。 第177章 近来,沈骊珠胃口比上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只是还是不大能沾得油腥,故而端上来的菜都显得格外清淡。如她这般习惯了的也还好,但皇上向来喜欢吃重口些的菜,这些日子陪着她用晚膳都用的少些。 见皇上只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只在一旁看着她用膳,沈骊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黯,似作无意开口道,“皇上这几日朝事可还繁琐?” “尚可。”元景年应道,心里倒是有些惊讶,女子甚少在他面前提及朝堂之事,倒不知今日所问为何。不过如今将近年末,各地官员呈上来的述职折子颇多,他近些日子确实也有些忙碌,为了抽出时间来陪女子用膳,起得都比寻常要更早些。不过这些话,他倒也不必同女子提及,若她知道了,还不知又要生出几分愧疚,寝食难安。 “若皇上朝事繁杂,也无需这般辛苦日日来看臣妾。臣妾有李御医和竹染姑姑悉心照料,定也出不了什么差错。”沈骊珠垂着眸子,一边用勺子舀着碗里盛着的汤,一边轻声道。 “他们如何能比得上朕?”元景年挑了挑眉,颇有几分自负的语气,“若非朕每日为卿卿念书,卿卿怎会入眠的这般快?” 闻言,沈骊珠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实在是皇上念书的声音太像外祖父了,每次一听便让她想起儿时被外祖父在府中给他们这些晚辈授课的时候,不自觉便睡了过去。往事从脑海中一晃而过,瞬即,她的笑意又收敛了几分,不自觉用牙齿咬了咬红唇。 “臣妾听说大皇子近日又感染了些风寒,皇上可曾去看过?” “唔,朕听皇后和御医说了,只是天气冷了些,并没有什么大事,过两日便好了,你无需忧心。” “是。臣妾,臣妾前两日听修容娘娘说祈安公主如今书法练得很有几分样子了,皇上有空不如去瞧瞧?”沈骊珠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似要将头埋进碗里似的,手中不停地搅拌着碗中的汤羹。 女子接二连三的在他面前提及旁人,若是还听不出女子的意思便实在有些愚蠢了,元景年皱了皱眉,声音冷淡了几分,“卿卿究竟想同朕说什么?” 听出皇上的语气不愉,沈骊珠的手一时僵住,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抬头看了皇上一眼,但又瞬时躲闪开皇上看向她的目光,低声道,“臣妾,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太过操劳。臣妾如今身怀有孕,亦不能好好伺候皇上......”她的声音哽住,实在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闻言,元景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自是明白女子话中的意思了,这是担心她有孕伺候不好自己,所以想要将他推给旁人?本也是宫中长大的皇子,他幼时也曾见过一些妃嫔有孕之后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在先帝面前推荐其他妃嫔以显出自己的贤惠大度来。 他不知父皇当年遇到此事之时是如何想的,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胸中怒火与酸涩交织,竟一时难以控制住情绪,“卿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凝视着面前的女子,试图想要从她脸上读出更多情绪出来,却只见到了女子脸上的平静和躲闪的目光。 沈骊珠僵直着身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朕一直以为与你心意相通。如今你竟以这般借口,将朕推向旁人?在卿卿心中,难道朕便是如此薄情寡义,贪好美色之人不成?”元景年陡然站起身,看见女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罢了,你既不愿意看见朕,朕也不必在你面前碍眼。” 皇上嫌少在长乐宫动怒,更别说在主子有孕后对主子如此冷言相对。见皇上和主子之间气氛僵硬,文瑶有心为主子辩驳两句,便见到皇上失望地看了一眼主子,便走出了殿内。 殿内一时之间气氛凝重了起来,明明是有炭火烧着,温暖如春的温度,沈骊珠竟无端感觉到了几分寒意,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文瑶恶狠狠地瞪了一旁的竹染一眼,若非是她今日在主子面前说三道四,主子怎会与皇上生了嫌隙?她小跑到主子身边,急忙开口劝慰道,“主子,婢子去帮您同皇上解释,说您并不是这个意思。” 竹染站在一旁也有些愕然,眼神中闪烁着迷茫与不解,昭婕妤所言句句为皇上考虑,便是皇上不领这份情,也不该发这么大的怒气才是,为何会如此? 沈骊珠默默将手里的汤匙放下,微微摇了摇头,沉默半晌,有些艰涩的开口道,“不必了。我吃饱了,将膳食撤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瞥见主子眼角泛起的红,文瑶急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主子两句,便被文岚紧紧拉住了手,示意她先按照主子的吩咐出去。 宫人轻手轻脚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向昭婕妤行了一礼,便都陆续退出了内室。 “你还拉着我做什么?主子分明就不是这个意思,都是那些个碎嘴子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的,这才让皇上对主子生气。我这便去找皇上,替主子同他解释,你别拦着我!”文瑶怒气冲冲,甩开一边文岚拉住她的手,便想向宫外跑。 “你冷静一些,莫要冲动行事。主子这样做自然有她的用意,你别因一时情急反而误了主子的事。”文岚皱了皱眉,又伸手死命扯住文瑶的袖口,语气加重了些。 第178章 “可是,可是,皇上若是生了主子气不理主子了,这可如何是好?”文瑶一时急得没法子,但也担心自己会给主子添麻烦,眼睛都急红了。 “莫慌,主子都没慌,你在这里急什么?再怎么说主子身怀皇嗣,皇上又怎会不管她?便是生气也不过冷淡两日罢了,等过两日等皇上心情好些,主子再主动道个歉,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这时候去了火上浇油不说,若是被皇上责罚,主子还要想办法救你,岂不是得不偿失?”文岚也不知皇上会同主子置气到何时,但还是先用话将文瑶安抚了下来,免得她做出些什么麻烦的事来。 “好吧,那我便在外面等着主子唤我进去。”被文岚的话点醒了几分,文瑶一时有些沮丧道,一个人默默的蹲到了内室门外。 文岚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一旁脸色有些青白交加的竹染,缓缓走过去在她耳边温声道,“竹染姑姑不必将文瑶的话放在心上,她向来就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说话没有什么分寸,还望姑姑见谅,不要同她计较。您的好意主子心里都清楚,否则也不会这般行事。便是皇上对主子生气也非您所愿,您莫要因此过于自责才是。对了,主子睡前还要喝一碗李御医特意熬制的安胎药,还麻烦竹染姑姑帮我替主子看着可好?” 听见文岚的话,竹染在她面前勉强露出了一个笑,道了声谢,便按着她的吩咐去给昭婕妤熬药了。 沈骊珠默默地坐在内室,脑海中回荡着的全是皇上方才冷声说的话,对她失望的眼神,还有最后拂袖而去的决绝身影。 半晌,两行泪从她眼眶落下,她掏出怀中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随即殿内响起了女子细微的哭泣声。 第097章 缘由 “皇上, 皇上,您走慢些,先将大氅披上啊, 这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刘亓手中举着伞, 一路小跑着追出去,高声道。 也不知长乐宫里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在跟底下的宫人交代事情, 便见着皇上面色铁青的走了出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头扎进了冰天雪地里,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感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风雪无情地拍打在脸上, 直到元景年察觉到身上的寒意时, 才意识到先前一气之下竟穿着一身单衣就出来了, 听见身后传来刘亓追赶的声音, 他有些不耐地停下了步子, 等着刘亓跟上来。 刘亓气喘吁吁给皇上披好大氅, 又将伞高高举到皇上头上, 这才小步地跟着走在皇上侧后方。他用余光悄悄朝皇上脸上看过去, 嘶,好家伙, 这是生了大气啊。这倒是奇了, 皇上向来与昭婕妤相处时都是难得的好脾性, 更别提昭婕妤有孕后那可真是呵护备至, 生怕出了一点闪失, 昭婕妤这是做了什么惹得皇上生了这么大气? 他一面暗自揣测着,一面心中暗暗叫苦, 前几回皇上和昭婕妤闹脾气时便是看他们这些奴才各种不顺眼,这回还不知要闹到何时呢?他还得打听打听缘由,想想法子让两位贵主子和好才是正经。 “怎么走的这么慢,没吃饭么?” “皇上恕罪,奴才这就走快些。”听见皇上冷眼嘲讽, 刘亓暗自苦笑,你瞧,这不已经开始了,不过皇上还没说这是往哪儿去呢?害,他也不敢问啊。 刘亓默不作声地就一路跟着皇上快步在宫中走着,直到走到御书房时才堪堪松了一口气,这大冷天的竟活生生走出一身汗出来。 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了皇上冷声道,“都给朕滚出去。”他抹了把头上的汗,麻利地应了声,便带着宫人退了出去,顺手将御书房的门掩上,以免进了寒气。 元景年坐在檀木椅上,心中怒火未消,看着案上摆着的折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拂衣袖折子掀到了地上。 他也不知今日为何起了这么大的气,但一想到女子一言一语之中皆是将让往别处去的心思,便觉得胸口郁结难舒,似是被一根细小的银针扎着,让人疼痛难耐,却又找不到来处。 平心而论,女子所作所为并非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处处为他考量的妥帖,但这种妥帖却只让他感到不悦和失望,甚至害怕自己如若继续待在长乐宫又听见什么锥心之言。 为何会如此? 他伸手从案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入口只剩冰凉和苦涩。回来的匆忙,御书房的宫人自然来不及为他提前准备,若是往常,他此刻也该是在长乐宫哄女子入睡才是。 想起此事,他便更加心乱如麻了。 听见御书房里传来的动静,守在屋外的宫人更是吓得战战兢兢,彼此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刘亓皱了皱眉,向今日跟在皇上身侧的内侍打了个招呼,召他到一旁小声询问道,“今日究竟在长乐宫中发生了何事,为何皇上如此生气?” 小内侍颤颤巍巍地将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实在的他也不知皇上为何生这么大气。 听完内侍说的话,刘亓没有作声,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便让人回去了。 皇上这是动了心了,可惜恐怕皇上自己都还未意识到昭婕妤对他而言有多特殊。他从小跟着皇上长大,眼看着皇上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变成一个手握权柄的帝王,也不怪皇上不开窍,自恭仁太子仙逝后,皇上身边便再无一个说贴心话的人,更不必提这男女之情了。 第179章 当初昭婕妤入宫时,皇上一开始或许只是看在叶沈两家的份上对她多有维护,但到如今皇上却是真真将她放在了心上,旁人轻易触碰不得。这些日子,皇上的举止更是常常让他感到心惊。可这帝王之爱,又何曾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 只是这道理,他一个奴才明白,手握天下的皇上却不见得清楚。 吩咐宫人去沏了一壶热茶,刘亓端着茶在御书房外唤了两声,见无人应答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便进去了。 御书房里一片狼藉,皇上正背着桌案站着,他小心地绕过地上的折子,将茶水放到了案上,轻声道,“皇上,您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先前您在外面吹了风,若是感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元景年没有回头,只默然站着,眼神显得有些飘浮,许久方才喃喃道,“朕待她不好么?” 听见皇上的话,刘亓心尖一跳,却没有应声,有些话不该是他这个奴才说破的。 “下去吧。” “是,皇上,时候不早了,您看完折子早些休息才是,明日还有早朝呢。”刘亓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关切。说完,这才又走了出去。 夜色渐深,屋外风雪交加,传来阵阵呼啸声。 这一夜,御书房的烛灯未曾熄灭过...... 翌日早朝后。 “皇上,皇后娘娘方才传信过来说大皇子风寒已经好了,请皇上无需忧心。”刘亓看着皇上有些疲惫的神色,开口道。 “朕知道了。”元景年一夜未眠,本想早些将刘亓打发出去休息片刻,脑海中突然想起昨日女子的话,想要开口说的话又生生顿住,“朕去坤宁宫看看大皇子罢。” 刘亓停住刚要迈出去的步子,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瞬即又恭敬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坤宁宫。 “娘娘,皇上过来了。”玉瑾走进殿内,朝正在处理宫务的皇后禀报道。 “他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皇后微微皱了皱眉,想起方才差人同皇上禀报了大皇子之事,又开口吩咐道,“让人将大皇子抱过来吧。” “是,娘娘。”玉瑾点了点头,亲自去了偏殿将大皇子抱了来。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走进坤宁宫,看见站在面前恭敬行礼的皇后,元景年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皇后起身,便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了,“大皇子如何了?” “回皇上,方才御医来看过,大皇子已经好了,乳母给他喂了奶,方才睡下。臣妾已经吩咐宫人将他抱来了。”说完,皇后朝玉瑾招了招手,玉瑾抱着大皇子便走到了皇上跟前。 相较于先前在淑妃宫中时大皇子一副病怏怏的瘦弱模样,如今看上去脸上倒是多了些血色,身上也多了些肉,元景年看了玉瑾怀中的大皇子两眼,让她将大皇子抱去睡了,转头对皇后温声道,“皇后辛苦了,大皇子被你养的很好,若有什么缺的,尽管和刘亓说便是。” “是,多谢皇上。”皇后浅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平淡。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皇上,清晰的看见了皇上眼底的青黑之色,想起昨日宫人打听的事情,眼中闪过几分思索。 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臣妾见皇上眼底有些青黑之色,可是昨夜休息得不大好?” 闻言,元景年顿了顿,随声道,“唔,是有些,并无大碍。” 皇后勾唇笑了笑,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坐在对面的皇上,“臣妾听说昨夜皇上冒雪从长乐宫回了御书房?” 元景年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大好,“谁这么大胆,敢窥视朕行踪?” “皇上这般动静,宫中本就人多,左不过便有人偶然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便传出些话来。”皇后神色不变,开口道,“说起来,臣妾宫中的婢子这些日子在宫中还听了些别的闲话,不知皇上可知晓?” “什么闲话?”元景年抬眼看向皇后。 “说出来恐怕有些不大好听,臣妾说了皇上可莫要生气。”皇后垂眸抿了一口热茶,方才开口道,“宫里人说昭婕妤如今三千宠爱在一身,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等她腹中皇嗣生下恐怕臣妾这皇后之位便要退位让贤了,且不看昭婕妤的父亲也因此得了皇上重用,年纪轻轻便已当了六部尚书。再多的话便有些难听了,臣妾便不说出来污了皇上的耳了,左不过是那些指责昭婕妤仗着有孕还霸占着皇上,恃宠而骄的话。” 听见皇后开口时,元景年的脸色便有些不好,待皇后说完更是脸色铁青,额角跳动着几根青筋,将茶盏重重砸在手边的桌案上,怒声道,“胡言乱语,哪里传来的这些风言风语,无稽之谈!沈文渊虽说资历尚浅,但师承叶太傅,乃先帝亲封的探花,自任吏部侍郎以来兢兢业业,功绩斐然,与昭婕妤何干?再者说,是朕愿意日日往长乐宫去,他们还管到朕头上去了不成?” “皇上息怒,臣妾听说此事后,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此谣言在宫中流传有一段日子了,恐怕一时之间难以找到源头。”见皇上发怒,皇后一脸正色道。 “刘亓,这事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为何朕从未听你提起过?”元景年怒不打一处来,冷眼看向一旁站着的刘亓。 第180章 “皇上息怒,是奴才疏忽大意,未曾发觉此事,请皇上责罚,奴才这便差人去查。”刘亓立即跪到地上向皇上请罪,脸色焦急。 此事他当真没有听说过啊,也怪他疏忽大意,这些日子只顾着盯着内务府和御膳房的人送去长乐宫的东西不出差错,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等事却不知情,他深知此事是他失职,皇上震怒之下便是打杀了他也不为过。 “这等大事,竟也能疏忽大意?自己去领三十板子,朕限你三日之内查出谣言出处,如果不然,你也不必出现在朕面前了。”元景年将茶盏摔至刘亓面前,怒道。 “奴才遵命,谢皇上宽恕,奴才保证三日之内揪出这幕后之人。”刘亓连磕几个头,不顾额头被地上的杯盏碎片划破,踉跄着便快步走出了殿外,安排人去查探。等他查出了背后之人,他定要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竟敢有人在宫中如此猖狂,简直是无法无天。 元景年看着刘亓快步走了出去,脸色仍是青黑一片,眼中沉着郁色。在盛怒之时,他突然想起了女子昨日在他面前吞吞吐吐劝说他去其他宫里,面对他质问时又沉默不语的神色,该死,这些流言连皇后都听说了,传到女子耳中的又有多少?她向来爱重自己父母家人,听说了这些话不知心里有多难受,他竟然还无端同她置气,说了那些伤人之语! 想着,他再也按捺不住,便想立刻看到女子,同她解释道歉。 他顾不得许多,便想起身往长乐宫去,“皇上,朕先......” “皇上可是要去长乐宫见昭婕妤?”皇后开口打断道。 被皇后点穿心思,元景年脸上有些不大自然,但还是微微颔首,没有开口否认。 “皇上不必心急。臣妾有些话皇上不妨一听?再去不迟。”皇后看了眼皇上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重新从一旁拿了一个干净的杯盏,倒入茶水放到了皇上面前。 元景年眉头微蹙,审视地看了皇后一眼,但想到此事若非皇后告知,恐怕他还被蒙在鼓里,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听皇后将话说完。 见皇上重新坐了下来,皇后微微笑了笑,“臣妾话不多,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必不会误了皇上时间。” “说吧。” “皇上昨日从长乐宫深夜回御书房是因为何事?” “这与你要说之事有何关系?”听到皇后询问,元景年想到昨日之事,脸色又黑了几度。 “臣妾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昭婕妤一向聪慧又体贴人心,皇上这些日子又待她如珠似玉,若非出了什么大事,皇上自不会深夜与昭婕妤发生争执才是。皇上若不愿意说也无妨,是臣妾冒犯了。”皇后平心静气道,眼神中带了一抹探寻之色。 “她让朕有空来看看大皇子,还有二公主祈安。”皇后不是多嘴之人,元景年忍了忍,还是开口说了。 闻言,皇后眼中带了一抹了然,忽而开口道,“皇上为何因此对昭婕妤生气?” 第098章 误会 “自然是因为她将朕推给旁人。”元景年皱了皱眉, 开口便道,此时他虽然知晓女子恐怕是听了那些风言风语,故而才说出了那般话, 但想起从女子口中听到这些话时心中还是不免隐隐作痛。 “昭婕妤如今有孕在身, 并不能服侍皇上,宫中规矩如此, 她如此做并无错处, 便是旁人听了也会说一句昭婕妤通情达理, 识得大体,偏偏在皇上这儿反倒是成了昭婕妤的错处,这又是何理?”皇后慢条斯理道。 他的心情皇后又如何能明白?元景年不愿同皇后说这些,但听出皇后是在为女子说话, 还是忍下心中的烦躁, 开口答了, “朕已经知晓此事是朕不对, 无需你再多言。” 听出皇上语气不佳, 皇后语气放得柔和了些, “臣妾并无责怪皇上之意, 只是想知晓若是换做旁人有孕, 皇上听到这番话可是也会觉得这般生气?” 元景年一下子怔住,换做旁人?若是换做旁人, 他自然不会这般生气, 也不会如现在这样事事上心, 更不会想到同人道歉解释, 甚至于只会觉得省心, 吩咐宫人按例送些赏赐便可。为何偏偏在女子面前他如此失了分寸,甚至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的幼稚? “她不一样, 与旁人都不同。”元景年的心中反复回响着这句话,每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落在内心深最柔软的部分。 对面的人半晌没说话,皇后也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捧着手中的香茗,时而看向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心里顾念着白玉冬日里的去处。 良久,茶盏中的水由温热逐渐变得冰凉,“皇后想说明什么?”元景年的脸色变得复杂,开口缓缓道。 “并非臣妾想说什么,而是皇上究竟希望昭婕妤怎么待您呢?是后宫中将您视为天子的一个称职懂事,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的普通妃嫔?”皇后停了停,直视着皇上带着几分焦虑和茫然的双眸,“抑或是一个将您视作心上人的女子?” 心上人? 像是清风拨开迷雾,旅人寻到归途,元景年心中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和甘甜,他从未这般静下心来想过自己同昭婕妤的关系,也未曾意识到在自己内心深处,所渴望从女子处获得的早非是后宫嫔妃对帝王全篇一律的恭敬与顺从,贤惠与大度,他想要的是一个女子对他的真心的爱慕。 第181章 “若是前者,昭婕妤一向做的很好,自是无可指摘。但若是后者,她便有些可怜了。”不等皇上回答,皇后叹道,语气中带了几分同情。 “为何?她以真心待朕,朕自当回之以真心”元景年不喜欢皇后的语气,好似在嘲讽一般让人觉得有些难堪。 皇后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对面的人,言至于此,皇上怎会如此迟钝? “皇上,帝王的真心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若是您有朝一日变了心思,昭婕妤又该如何自处?” 他是迟钝,却并非愚蠢,若是皇后说到如此地步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只能说他枉为一国之君了。元景年的眼神变得深邃,或许昨日女子的推拒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也并非是没察觉到他的一番心意,更重要的,恐怕只是害怕罢了。 他真是蠢笨至极,竟然这般浅显的道理还要别人明明白白的点醒他;也真是傲慢至极,自以为是的揣测旁人的心思,一厢情愿的付出,却从未走进女子内心了解她究竟想要什么。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但同时又升起几分迷茫,他究竟该如何待她呢? 无论如何,他必须先同女子道歉。女子本就心思细腻,如今腹中还怀有他们二人的孩子,昨日自己无端冲她撒气,只怕她心中已是惶恐不安,委屈难当。这般想着,他心中的自责已然按捺不住。 “多谢。”元景年深深看了眼对面神色平淡的皇后,眸中带了些真切的感激,无论她今日所言为何,他都十分感激她今日所说的这些话,“还有,抱歉。” 说完,没再等皇后答复,他站起身步伐坚定地往坤宁宫门外走去。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没有再出声,仿佛耳边还回响着男人所说的最后两个字,这是她第二次从皇上口中听到这句话,上一次似乎还是当年她不顾自己病着,哭着跪求他查明父亲死因,为父亲讨个公道的时候,没想到这次是为了一个女人。 倘若说上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只感到绝望和心死,那么这次,她竟觉得有些释然和一种不知名的期许。或许在少女怀春的时候,她有过对情爱的一丝向往,但这些也早在她得知父母战死沙场之时烟消云散了。 “娘娘,您为何要帮昭婕妤?”玉瑾昨日被娘娘责罚过后已经知晓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散播谣言,自己险些被当成了筏子,但对昭婕妤终究不似指望抱有好感了,见娘娘煞费苦心为昭婕妤说话,只为娘娘觉得有些不值。 “不过礼尚往来罢了。当年旧事重提,秦江一役真相大白,少不了昭婕妤的父亲从中斡旋,便直当是还了这份恩情罢了。”皇后淡淡道,或许有朝一日她还有机会...... “茶都凉了,将它换了吧。”瞥了眼面前已经没了热气的茶盏,皇后开口吩咐道。 “是,娘娘。”听见皇后这般说,玉瑾将嘴里的话吞了回去,罢了,反正娘娘如今对皇上也没这个心思了,便不是昭婕妤,改日也会有别的女人。 长乐宫。 昨夜的风雪下了一夜,未曾停歇过,尽管有宫人打扫过,地上的雪还是又厚了一层,院子里不知是何处探出来的一支红梅,在漫天的雪白之中显得格外令人瞩目。 “主子,婢子去御膳房拿了碗银耳莲子羹,您先用些吧。婢子特意让御厨熬得软糯了些,您尝尝,可还合口味?”文瑶将手里端着的莲子羹放到案上,又细心的将银勺放在一旁,看了看神思不属的主子,有些心疼道。 沈骊珠弯了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脸上带着难掩的倦色,细看眼角四周还带着些微红,“你有心了,拿下去吧,我现在还没什么胃口。” 文瑶眼中带了些急色,从昨晚到现在,主子都没吃几口东西,这般下去,主子和腹中的皇嗣怎么能受得住?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哄主子开心,但主子今日起来便一副心不在焉,又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让她纵有万般劝解的话也无从说起。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见文瑶站在一旁直愣愣的,也不说话,沈骊珠看向她询问道,声音同往常一般温婉。 文瑶嘴角抽了抽,半晌也只吐出几个字,“无事。那主子想吃的时候便同婢子说,婢子再去拿。”说完,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竹染候在门外,眼见着文瑶又原封不动地将莲子羹端了出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娘娘还是不想吃?” 文瑶见是竹染说话,睨了她一眼,没回声,端着盘子就出去了。 见文瑶还是这副模样,竹染面上不由得有些尴尬,但昨日之事说起来也确实与她脱不了关系,惹得昭婕妤被皇上斥责,文瑶待她如此也是情有可原。 她昨日想了一夜,只得出个昭婕妤同皇上那般说,恐怕于皇上而言有些扫兴,故而才生了这么大气的结论,虽说是有些牵强,但帝王心思也并非是不可能。如今她被皇上派来伺候昭婕妤,若昭婕妤真的因为此事郁结于心,到时候对腹中皇嗣不利,被皇上知晓她恐怕难逃责,再说这般下去也难免让昭婕妤对她有意见,她吐了口气,轻声走进了内室。 第182章 见昭婕妤不知朝着窗外在看些什么,走近了些,唤了一声,曲身给她行了一礼。 察觉到竹染近身,沈骊珠愣了愣,示意让她起身。 “娘娘,昨日之事都怪婢子多言,婢子愿亲自前往御前,将事情始末同皇上解释,若有责罚,婢子愿一人承担。请娘娘莫要为此事烦忧。”竹染语气坚定道,没有起身。 “你这是说什么话?此事怎么能怪你?”沈骊珠忙伸手让她起身,语气略重了些,“你所说的都是实情,更是处处为我考虑,我怎能将此事推脱在你身上?” 见竹染缓缓起身,沈骊珠又认真地看着她道,“昨日之事不过是皇上同我有些言语之间的误会罢了,待改日皇上心情好些,我再同他认错便是。你不必放在心上。” 竹染看着昭婕妤脸上露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好似并未将昨日之事放在心上,更没有对她的责怪之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当真是她多想了?可昭婕妤分明一直没有用膳,脸色也比往日差了许多。 “好了。我看见院子里忽然伸进来了一枝红梅,颜色很是鲜艳,想来如今也是赏梅的时节了。整日闷在殿中也是难受,待雪停了,我们去御花园的梅林走走吧。”沈骊珠看了一眼窗外,又语气轻快道。 闻言,竹染皱了皱眉,开口便想拒绝,“娘娘,外面天寒地冻的,路上又湿滑,娘娘身子不便,怎好出去赏花,婢子让人去梅林折些梅花插在殿中您再观赏便是。” “这怎么能一样?殿中插的三五花枝,怎比得上梅花在雪中绽放的盛景?姑姑,我好些日子没出去了,闷得心里发慌,你便让我出去走走吧。再说,有这么多婢子跟着,我在小心些,不会出什么事的。”见竹染脸上还是不赞同的神色,沈骊珠讨好地笑了笑,“姑姑,我保证就这一回可好,这整日闷在殿里不动,我也没甚胃口,或许出去走走,胃口边能好些呢。” 思索片刻,竹染终究拗不过昭婕妤的心思,无奈道,“好罢,婢子先去吩咐人准备,到时候您坐轿辇过去,只看一眼,便要回来,如此可行?” 看竹染松口,沈骊珠也不再提其他,连连点头,一副听话乖顺的模样。 “那婢子唤文瑶过来给您换衣裳,您先稍等一会儿。” 见人退了出去,沈骊珠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只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那枝红梅,眼底是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怅惘和茫然。 竹染行事麻利,不过一会儿便准备好了出行的物件,待风雪停了,又让宫人先去将去御花园路上的积雪打扫干净,这才准许昭婕妤出门。 沈骊珠无奈地看着文瑶将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有些无奈道,“我只是出去片刻,哪里需要穿成这样?” 文瑶置若罔闻,将斗篷系紧,又拿了个手炉塞到她手里,这才满意了几分,“主子若是出去受了寒可怎么好?自然要穿得紧实些。”她倒是对主子想出去走走没有意见,出去散散心也好,不过这准备功夫还是要做的妥当。 沈骊珠略微动了两步,虽说文瑶给她穿的严实,但也不妨碍她略微走几步。 准备妥当之后,沈骊珠这才坐着轿辇一路行至御花园梅林外的不远处,“就停在这儿罢,我自己下去走两步。” 看了眼距离,竹染和文瑶没有反对,等轿辇停稳后,方才一左一右小心扶着沈骊珠缓步往梅林那边走。 梅香迎面扑来,还未真正走进梅林,沈骊珠便闻到了混杂在清冽的冰雪气息之下的梅香,不似桃花一般甜腻,也非桂香的浓郁,清新雅致的味道让人心不由得沉浸下来,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沿着御花园的路一路往前走着,眼看着便到了梅林的入口,沈骊珠却忽地停下了脚步,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直。 察觉到主子的动作,一直紧盯着前面路上是否有石子的文瑶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前面,“是皇上?还有......”文瑶猛地住了嘴,转头看向身侧的主子,眼底闪过掩饰不住的担忧。 “回去吧。” 第099章 错过 从坤宁宫出来, 外面的飘雪已然停歇了,元景年并未折返御书房,而是踩着刚刚飘落的白雪, 径直往长乐宫去了。 一路上, 他都心绪难平,反复在心中思量着到了长乐宫之后, 应当如何同沈骊珠解释昨日的事, 又当如何同女子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时竟没有注意到错过了路口, 走进了岔路,待他被刘亓提醒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御花园中了。 正当他想重新折回去走到正道上时,不经意间, 目光被不远处的那片艳红似火, 多人心魄的梅林所吸引。他忽而想起来前几日在长乐宫, 女子用略带遗憾和羡慕的语气, 轻叹着想看一看雪中红梅的盛景, 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若是能亲手女子折几枝开得好的红梅送与她, 想来聊胜于无, 女子也可开怀些。既起了念头, 元景年没有迟疑,便往梅林深处走过去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宫人退下, 他在一株开得格外茂盛的树上, 亲手折了两枝姿态格外优雅, 含苞待放的梅花。梅花上还挂着点点雪珠, 更添了几分清丽脱俗。 第183章 “皇上?臣妾拜见皇上, 皇上万福金安。” 身后忽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元景年转过头去, 便看见了着一身雪色大氅的容才人正曲身同他行礼。 他皱了皱眉,掩去眼底的一丝的厌烦,淡淡道,“起吧。” “皇上今日也是来赏梅?”容才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她已经有些时日未曾见过皇上了,本是想着今日好不容易雪停,来梅林逛逛,竟没想到能遇上皇上一人在此,这岂不是一个与皇上相处的大好时机?“傲雪寒梅,这红梅在雪后更是别有一番风骨。臣妾素来爱梅,若皇上不弃,臣妾可否与您同行?” “不必,朕这便回了,你自行赏玩便是。”元景年直接开口拒绝道,他现下只想快些去长乐宫见到女子,并无心与她纠缠。 没想到被这般直接的拒绝,容才人的脸上的笑容微滞,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皇上日日陪在长乐宫,便连陪她的这一刻时间也没有么? 目光落在皇上手中被小心翼翼护着的梅花,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大好的念头,强行装作一副温婉柔和的姿态道,“是臣妾唐突了。皇上手中的这两枝梅花甚美,不知是从何处摘得,可否赠与臣妾一观?” “刘亓,让人去给容才人摘两枝梅花。”元景年眸中闪过不耐,侧首看向身后的刘亓道。 “是,皇上。”听出皇上语气中的不耐烦,刘亓垂首应道,随后便抬手唤了一个小宫人过来给容才人重新摘了几枝开得正好的梅花,接过后亲手给容才人送了过去。 见容才人面色一僵,险些保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刘亓不由得心中暗叹,这容才人实在是不懂看皇上脸色,明摆着皇上此刻没有心思同她纠缠,又何必强求呢? 虽心中这般想着,他还是恭敬地将梅花递到容才人面前,轻声道,“容才人,这是皇上特意吩咐为您摘的梅花,请您笑纳。” 不过是两枝梅花罢了,她又不是没有宫人,难道只是贪念这两枝随手可得的梅花么?皇上岂非不明她心中之意,还是说便是连这两枝梅花都舍不得赠与她? 她忍了忍,颤抖着手接过刘亓递上来的花,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多谢皇上,皇上如此珍惜手中这两枝红梅,不知是想送给哪位佳人?莫非是昭婕妤?” 刘亓一时被容才人的话惊到,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有些尴尬地退回了皇上身后,目光扫向了别处。 没想到这一瞥竟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轿辇,宫中被赐下轿辇之人,除了太后,皇后和几位有皇嗣的妃嫔,便只剩下了昭婕妤。 这又是哪位主子来了御花园?他皱了皱眉,定了定神往那边望过去,不想却在梅林入口处看见隐约有个身形略显臃肿的女子正被两个婢子扶着匆匆往回走,待看清那几个人的面容,刘亓不由得心一惊,略带着几分慌张看向皇上。 元景年没察觉到刘亓的目光,只觉得容才人格外碍眼,不知分寸,冷冷道了一句,“与你何干。”越过她,便朝林子出口走过去,徒留下容才人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 见皇上抬步往外走,刘亓赶忙追了上去,凑到皇上耳边,语气急促道,“皇上,奴才方才好像看见了昭婕妤。” “什么?”元景年的脚步一下子顿住,眼神带了些许凌厉。 刘亓面露难色,将方才所见同皇上说了。 “你怎么不早说?”元景年脸上带了些急色,出声责备了一句,便忙往刘亓所指的方向快步追过去了。 刘亓无力辩驳,只好小跑着追了过去,又赶紧让身边的小宫人快些追上昭婕妤。他也是方才才看见的,这不立马便同皇上说了。谁能想到竟是这样巧,偏偏昭婕妤这时候来了,又撞见皇上同容才人站在一起,这可真是...... 另一边,沈骊珠正脸色平静地往回走,只是步伐显得比方才急促且凌乱了几分。 文瑶看着主子冰冷如霜的脸色觑觑不敢说话,只一路小心护着主子,紧握着她的手腕,生怕她摔着了。 “昭婕妤,婕妤娘娘,请留步......” 后面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似乎还有唤主子的声音,她脚步略微一缓,看向主子。 “快些走。”沈骊珠也说不好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想着尽快回宫,避开方才见到的那一幕便能当作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见主子没有停留的意思,文瑶只好又加快了几步,将人扶到了轿辇上,吩咐宫人回宫。 抬轿的宫人自然是看见了追在昭婕妤身后的御前的内侍,一时也不敢动,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主子说回宫么?”文瑶斥道,“还是你们野了心了,连主子的吩咐都不听了?” 她才不管是不是皇上呢,是皇上又如何,惹了主子伤心了,主子不愿见就不见。 听见文瑶催促,抬轿辇的宫人对视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将其抬起来往长乐宫走了。他们都是长乐宫的人,若是惹了昭婕妤不虞那才是不妥,至于皇上,看在昭婕妤的面子上当也不会如何。 追上来的内侍一时有些愣住,他分明是见到昭婕妤的宫人看见他了,怎么走的更急了?眼瞧着昭婕妤上辇驾走了,他也不知是否该追上去了,只好站在原处等皇上和刘公公过来。 第184章 待元景年和刘亓过来的时候,便只看见内侍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处,丝毫未见昭婕妤的影子。 “叫你拦的人呢?”刘亓朝他怒道。 “奴才,奴才分明是见着昭婕妤的宫人看见奴才人了,但不等奴才追上去,人就上辇轿走了。”内侍赶忙跪在地上解释道。 闻言,刘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小心地抬头看了看皇上眼色。 “别追了。暗中吩咐人护着昭婕妤回宫,莫要让她有了闪失。”元景年脸色难看,声音冷冽。女子本就怀有身孕,若是让人贸然追上去,让她受了惊,怕是因小失大,他便不该同容才人纠缠,早些出去才是,昨日女子听见了他所说的气话,今天又见到自己同旁的妃嫔走在一起,这下恐怕更难解释了。 吩咐完宫人,没再多说些什么,他一路沉默着往长乐宫去了,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懊悔。 待元景年走到长乐宫,宫门正掩得严严实实,他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少见的忐忑和不安,朝刘亓看了一眼。 刘亓立马会意,上前唤人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宫门缓缓被人打开,文岚走了出来,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不安,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婢子拜见皇上。皇上,主子昨夜歇息的不甚好,如今已经睡下了......” 剩下话虽没说出口,但已能让人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 见此,刘亓急道,“方才还在御花园见着娘娘了,怎么这么快就睡下了呢?” “刘公公怕不是看错了,主子身怀皇嗣,怎会去御花园呢?”文岚面色冷静了下来,虽不知主子回来后为何这般吩咐,但她还是依着主子的话说了。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我分明是......” “刘亓。”元景年开口打断道,看了跪在地上的文岚一眼,他眸色微深,是她不愿见他,但他还有话同她解释,“无妨,朕进去等她醒便是。” 说完,他便准备从文岚身侧进去,不想文岚竟站起了身,伸手挡在了他面前。 “皇上,主子昨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恐怕醒来要晚些了,皇上朝事繁忙,不如改日,改日再来。”文岚睫毛不停地颤抖,不敢抬头看皇上脸色,但主子不想见皇上,她也不愿违了主子心意。 “放肆。”见昭婕妤婢子挡在皇上面前,刘亓心里发急,生怕皇上发怒惩处了她,岂非与昭婕妤之间隔阂更深,连忙往前一步挡在婢子身前,斥责道,伸手便要将人推到一边。 元景年脚步顿住,文岚是她的贴身婢子,如今敢挡在他身前定是得了女子的吩咐,他眉头紧锁,目光越过文岚,看向那扇熟悉的窗,试图能从中瞧见女子的身影,却只见纱帘微垂,影影绰绰。 罢了,他不愿再为难她,沉默半晌,他将手中紧握着的红梅递给文岚,“前几日你主子提到了御花园的梅花,朕今日亲自折了几枝,你摆在她屋内吧。好生照顾她,朕改日再来看她。”说完,没等文岚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刘亓见此,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朝文岚叹了口气,轻声解释了两句今日之事,方才追着皇上去了。 文岚看着手中方才接过来的红梅,听完刘公公的话,愣了一会儿,转身攥着手里的花便往内室跑去了。 刘亓追到皇上身侧,看了一眼皇上沉郁的脸色,好半晌才开口道,“皇上,今日之事不过是昭婕妤有所误会。奴才已经同文岚姑娘解释了,婕妤娘娘善解人意,若知实情,定然不会再同皇上置气。” 误会?误会什么呢? 他昨日所说之话虽有他一时之气,但确确实实从他口中所出,女子只能默默承受他口出恶言;今日御花园,无论缘由为何,他也确确实实同容才人站在了一处,女子甚至连质问他的话语没都没有一句,只能自己躲在宫里装作未曾去过御花园。 他突然就想到今日皇后在坤宁宫说的话,那时他尚且对皇后为何觉得昭婕妤将他视为心上人会觉得可怜觉得一知半解,此时却有了几分眉目。若他是女子,恐怕也不敢承受这所谓的真心吧。 他自嘲似地笑了笑,没有应声,心中却一时有些钝痛起来,脑中似也被带着有些昏胀。 御花园的梅林里,容才人攥着手中的梅花看了半晌,将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甚至还有些不解气地踩了几下。 凭什么?回回都是如此?为何偏偏宫中会有昭婕妤这般贱人?她未曾求过皇上待她有多好,皇上多日未来她宫中也未曾有过怨愤,可不过是两枝花罢了,她竟是问都不能问了。 “咳咳,这红梅是怎么招惹了容才人,竟惹得容才人生了这般大的气?”一道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意识到被人瞧见了自己这副不堪的样子,容才人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好,转身朝身后人看过去,眼中闪烁了一丝惊讶,“是你?” 第100章 见面 “主子, 司衣房的人送来了一套上好的白狐围脖和护腕,说是先前御前的刘公公吩咐的。”文岚走进内室,看主子正在用毛球逗文瑶怀中的崽崽玩, 凑上去低声道。 第185章 沈骊珠闻言微微一愣, 想起了那日皇上无意间提起的事,后来......她便也将此事忘之脑后了, 没想到皇上还是吩咐司衣房的人送了过来。 她将手中的玩具缓缓放在一旁, 嘴角抿了抿, 轻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婢子见过昭婕妤,婕妤娘娘万福金安。”两个穿着宫装的婢子端着一个托盘进了内室,恭敬地同端坐在榻上的昭婕妤行礼道。 “不必多礼。”沈骊珠面上带上了一抹浅笑, 温和道, “两位姑姑辛苦跑这一趟了。” “娘娘言重了。婢子们前几日接到刘公公吩咐后不敢怠慢, 请了司衣房技艺最为精湛的绣娘将这副上好的白狐皮子制成了围脖, 剩余的部分为娘娘做了一副护腕, 不知娘娘是否满意?”领头的婢子恭敬道, 侧首示意身旁的婢子将围脖和护腕呈献给昭婕妤。 “不错, 我很喜欢, 你们费心了。”沈骊珠伸手拿起那副纯白色的围脖轻轻抚过,果真是极好的皮子, 毛色如雪, 没有一丝杂色, 触之柔软, 缝合处更是细密工整, 几乎看不出针脚的痕迹,仿佛浑然一体。她将其放下, 又扫了眼一旁的护腕,也是精致无比,既保暖又不失雅致。 “文岚。”沈骊珠看了一眼在一旁候着的文岚。 文岚立即走到了领头的婢子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分量不小的钱袋子塞了过去,“绣娘们辛苦了,这些银子便当作是娘娘的一份心意。” “多谢娘娘恩典。”接过送上来的钱袋子,司衣房的婢子脸上笑意更胜,连忙又俯身行了一礼,“皇上待娘娘真好,这般好的白狐料子,婢子们也是头一回见,能为娘娘效力,是婢子们的福气。” 自昭婕妤有孕后,她们也算是对昭婕妤的受宠有了更新的认知,如今的昭婕妤在皇上心中怕是那几位有公主的娘娘们都比不上。虽说这些时日,皇上未曾到后宫里来,但是御前和内务府的人可是隔三岔五地送东西来长乐宫,听说前几日有不少在私底下传昭婕妤闲话的宫人都被御前的带走了,再没见回来。 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来昭婕妤面前露个脸,她们可要好生把握住机会才是。 沈骊珠浅浅笑了笑,“皇上待后宫妃嫔向来宽厚,你们尽心为各位主子效力,自然也会得到该有的回报。不耽误你们做事的功夫了,文岚,送几位姑姑出去吧。” “是。婢子们告退。” 见人都出去了,文瑶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围脖,欢快道,“这围脖看着就暖和,主子下回出去便可带上了。”说着,察觉到怀中狸奴的不安分地扭动身子,小爪子还不时地往前伸,忙用手抓住它的爪子道,吩咐一旁的婢子道,“看来崽崽也很是喜欢。快将其收下去吧,若是被崽崽无心弄坏了,可就辜负了皇上的一份心意了。” 一旁站着的婢子看了一眼昭婕妤,见她没有出声反驳,便依言将其收了起来,放到了储物柜里。 “主子,皇上这些时日送来好些东西,想来心里还是念着主子的。”见沈骊珠的神色淡了下去,文瑶小声试探道。 那日碰见皇上同容才人一起在御花园赏花,她本也觉得生气,觉得主子将皇上拒之门外再解气不过了,但文岚说皇上那日是为了给女子折红梅才去了梅林,不过和容才人偶然遇上罢了,她一时之间好像又没了埋怨皇上的道理。而且,听说那些在宫里嚼舌根子的宫人都被刘公公送去了慎刑司好生责罚了一顿,让她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最重要的是,这几天皇上没来长乐宫,主子看上去平平淡淡的,但她却不知怎的觉得主子有些落寞。趁着今日这机会,主子若是能给皇上一个台阶下,或许两人之间的误会便能化解了,又能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文瑶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主子上回将皇上拒之宫外,皇上也没生气,这些日子虽然人没来,但送过来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之前的事情不过只是个误会,主子何不趁此机会,给皇上回个信儿?” 闻言,沈骊珠眼神微黯,瞬即苦笑一下。她明白文瑶的好意,更明白她若是聪明些早该同皇上为之前的事主动道歉,二人或许早已重归于好。只是,她和皇上之间却并非这般简单。 若她先前只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贪慕皇上的温柔,那日皇上的一番话却如晨钟暮鼓,让她醒悟过来。她突然清醒地认识到,皇上待她,或许也是有几分情意的。 但她却不敢高兴,只觉得有些害怕,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如同洪水猛兽,让她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她害怕自己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更害怕原本已经下定的决心被再次动摇。 那日在御花园里看见皇上同容才人站在一起,她竟在酸楚之余松了一口气,对啊,这才是后宫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皇上不是父亲,更非天底下的寻常男子,身边有皇后,有容才人,之后还会有更多的美人伴在身侧,她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她可以偶尔允许自己动心,但却不能允许让自己陷入其中,更不能让这份情感成为束缚自己一生的枷锁。 故而,她宁愿皇上待她如先前一般,信任多于情爱,想必过段日子,皇上也该明白过来了,先前不过是一场错觉罢了。而她,也该回到她该有的位置。 第186章 沈骊珠心里这般冷静地想着,指尖却不自觉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泄露了心底那一丝不平静。 “不,如此便很好。”本以为不会得到主子答复的文瑶,听见耳边传来的带着一丝微颤的声音,不由得一愣。 她总是有些愚笨的,她不明白明明主子和皇上二人互有情意,为何却偏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与自己较劲?但主子觉得好,那便是好,只要主子能开心几分就好。待小主子出生,想必主子在这宫中也会多一分牵绊,不会再同现在这般让她觉得心疼。 文瑶给自己打了打气,脸上又扯住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抱着怀里的崽崽凑的离主子近些,“主子,崽崽好几日没见着您了,您今日可要好好陪它玩一会儿。” 沈骊珠看着盯着她放在案上的毛球的崽崽,眉眼舒展了几分,“好。” 御书房。 听着皇上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站在一侧的刘亓不由得有些心急,轻声劝慰道,“皇上,您该休息了,御医反复叮嘱过,您这回受了风寒,需静养,不可多加劳累。” 元景年面上带着一丝潮红,忍着身上的酸痛,一口饮尽案上放着的汤药,眉头都没动一下,“朝事为重,朕自有分寸,昭婕妤那边如何?” 刘亓眼中划过一抹无奈,还是应声道,“今日司衣房给昭婕妤送去了您吩咐制成的围脖,听说昭婕妤很喜欢。” “咳咳咳,那便好。既然她喜欢,你从库里再找些其他皮子给她备着,咳咳咳咳。”元景年声音带着沙哑,“宫中先前传谣言之人可查清了?” “回皇上,奴才将私下有传过流言的宫人一一都审问过了,最开始说这话的人似乎是钱才人宫里的一个婢子。”若说这钱才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虽说是从府里都不甚得宠,但胜在人安分,入宫后皇后娘娘便封了个才人位份给她,这回查到她,刘亓还有些不信,就是不知是这个婢子究竟真如她自己所说的自作主张,还是受了钱才人的指示。 “钱才人?”元景年按了按额角,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宫中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她哪有这个本事,将这话传的沸沸扬扬?背后定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继续查,这个婢子平日里与谁有来往,一五一十的朕都要知晓。” 刘亓闻言一愣,此事这个婢子已经认罪,涉事的宫人都被拉去慎刑司打了板子,宫中也必不会再传出什么对昭婕妤不利的话,未曾想到皇上竟对此事如此重视,还要继续刨根究底。 “是,皇上。”他恢复了平日的神色,恭敬应道。不论如何,此事是他疏忽,皇上既然发了话,他必然还要再细心审问一番。 “嗯,去吧。咳咳咳咳咳......”元景年点了点头,一时压抑不住胸口泛上的咳意,脑袋也被扯着有些发痛。 刘亓忙倒了一杯温水,递了上去。 接过杯盏,元景年灌了两口进去,勉强忍过这一阵不适,准备将杯子放下时,忽而眼前一黑。 “皇上,皇上,御医,快去请御医过来......” 林御医从内室走出来,看向一旁候着的刘亓,神情严肃,“刘公公,上回我便说了,皇上病情是因为休息不善,又在外受了风寒的缘故,不得劳累过度,需要安心静养。方才我给皇上诊治便知,他这些时日安眠甚少,心思郁结,又劳累过度,这才加重了病情。这风寒之症,虽说并非什么大病,但一直这般拖下去,恐成大患啊。我这便去给皇上重新开个方子,依着这个方子,皇上早晚各服一剂,但此药只能缓解症状,皇上还需自己上心,多加修养才是,刘公公还是要在一旁多劝劝皇上才好。” “是是是,辛苦林御医了。”刘亓听着林御医的话心里发苦,他也是日日都劝,奈何皇上他不听啊。 皇上身子素来康健,这回因着那日在长乐宫与昭婕妤置气,穿着单衣冒着雪走了一路,又一夜未眠,次日再为昭婕妤亲手折了红梅沾了寒凉之物,这才起了病症,偏偏皇上自己又不上心,一边喝着药,一边还操心朝事和昭婕妤,这病可不是越拖越严重了。 他本想告知昭婕妤此事,昭婕妤若是知晓皇上是因她的缘故生病,定会心软同皇上和解,二人和好如初,皇上这病自然也就好了,但偏偏皇上下旨不准告知旁人,一直硬生生地拖到了今日。 他看了一眼内室,眉头紧锁,剁了跺脚下定了决心,吩咐人照看好皇上,便朝宫外走了出去,步伐越来越快,到后面甚至小跑了起来...... 额头上传来一阵凉意,周围是让人安心的熟悉香气,元景年一阵久违的舒适,仿佛连日的病痛都减轻了几分。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但声音有些模糊,像是从远处飘来一般,他皱了皱眉,想要听清此人在说什么。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一道这些时日不断萦绕在脑海中的声音,“皇上,皇上,您醒了吗?” 元景年的心猛然一颤,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逐渐凝聚,眼前是女子那张带着紧张和担忧的脸,“你怎么来了?” 第101章 诉情 沈骊珠将手上用温水沾湿的帕子递给一旁的宫人, 关切的目光从皇上脸上移开,垂眸道,“臣妾听闻皇上身子不适, 心里有些担心, 故而自作主张想来看看皇上。” 第187章 “胡闹,咳咳咳......”闻言, 元景年皱了皱眉, 忍下一阵咳意, 脸色因咳嗽而显得更加苍白。他强忍着不适,目光透露出对女子的担忧和责备,语气带着不容质疑的决断,“你怀着孩子, 若是被朕牵连了如何是好?刘亓, 送昭婕妤回去。” “皇上。”刘亓走上前, 脸上带着犹疑, 还想开口再劝说两句, 便被皇上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 “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咳咳咳。朕不是说了此事不必对外提起, 你如今胆子是愈发大了, 连朕的话都不放在耳中了,咳咳咳......”元景年一时气急, 眼神也带着几分凌厉。 见皇上动怒, 刘亓不敢辩解, 直直地跪在了一旁, 此事的确是他自作主张, 皇上若有责罚也是他当受的。只是他实在是对皇上不爱惜自己身子的行径无可奈何,只好去长乐宫同昭婕妤求助了。 “皇上为何不让刘公公告诉臣妾?难道臣妾便在皇上心中便这般无用么?更何况, 皇上是因为臣妾才......”沈骊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着,指尖泛起微白,泄露出心底的一丝不平静。 元景年闻言,心中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抬头望向坐在身侧的女子,只见她眼眶微红,眸中泛着水光,却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他不由得心里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住,让他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卿卿,朕并无此意。咳咳,朕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不愿你因此伤神。”元景年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伸手去擦拭女子的脸上的清泪,却一时有些力不从心,只好伸手握住女子的手,“听话,你先回去,朕并无大碍,待好些了一定去看你。” 沈骊珠见他如此,心中的担忧与自责更甚,若非是刘亓今日去长乐宫,她恐怕此时还被梦在鼓里,对皇上的病情一无所知。若非她那日一意孤行惹皇上生气,皇上怎会大半夜的冒雪回御书房,感染了风寒? 此时,望着皇上苍白中带着潮红的脸色以及那双依旧布满关怀的眼睛,她更是心疼如被利剑穿过。皇上生病的这些日子,明明自己身子不适,却还时刻顾及着她的感受,不仅吩咐人去彻查了宫中谣言,还不忘让司衣房给她做服饰。 而她在做什么呢?她满心都只是自私地庆幸皇上这段时日未曾再去长乐宫,仿佛这般便能够减轻她内心的煎熬。她甚至刻意让人隐去皇上近日的消息,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若皇上知晓她是这般的自私,恐怕也会后悔曾对她有过一份情意罢。 如此想着,她心中生出一阵无言的羞愧和苦涩,“抱歉,都怪臣妾先前......” “对不起,卿卿,此前都是朕的不是......”沈骊珠方才开口,便听到面前皇上低声开口道,一时有些愣住,眼神中带了些茫然。 两人同时开口同对方道歉,元景年一时竟觉得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好笑,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出来,“卿卿无需自责,朕感染风寒不过是朕一时疏忽大意所致,并非你之过。” 说完,他顿了顿,捏了捏女子的指尖,语气愈发轻柔,“朕本是想待卿卿更好些,没想到却被有心之人利用,宫中传出些不好的谣言,让你一人受了诸多委屈。那日朕非但没有察觉到你心里的惶恐不安,而且还对你恶言相对,让你神伤,这皆是朕的不是,卿卿对朕生气,不愿见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天朕去御花园不过是想为卿卿折几枝红梅赔罪,并非同人有约。” 听见皇上口中之言,沈骊珠再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泪水落在被褥上湿了一片,她边摇头边泣不成声,“不,不是的,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见沈骊珠如此,元景年只觉得心中酸软一片,忍不住心疼,倘若他未曾听皇后一言,恐怕他当真会觉得是他被辜负了一片真心,可这分明并非女子之过。女子心软至此,只是听说他染了风寒,便不顾自己安危过来寻他,他怎能只看见女子的言不由衷,却忽视了往日女子待他的情意,一味地要求她倾尽所有。 他该给她一个承诺,一个让她安心的承诺。 “卿卿,朕心悦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沈骊珠一怔,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她微微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皇上,臣妾......” 许是御医医术高明,又或是看见女子无端生出的力气,元景年从榻上坐起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女子沾染了泪水的脸颊,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卿卿不必回应朕,朕只是突然有感而发,想要告诉你罢了。朕知晓你心有顾虑,一时难以相信,你也无需因此感到有所亏欠,卿卿只需同先前一般,顺从你自己的心意便是,至于之后如何,朕自会让卿卿看见。”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思索之后应该如何做才是最好。思来想去,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让女子和他们的皇儿之后能无后顾之忧,如此也才能她安心。他知此事非一日之功,但心中也已有了计策,至多三年五载,他必能肃清朝野上下再无掣肘,届时他定会让女子相信他所言非虚。 今日时机太好,女子正是心软之时,同她表明心意许是有一些冲动。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如今他无法给出太多承诺,但他却害怕因为自己的迟疑和沉默让女子对他失望,就此止步不前。若女子知他心意,便是不做回应,也定会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给他多一些时间来证明自己。 第188章 但此时见女子紧张难安,目光躲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元景年心间又不禁又泛起一丝悔意,他还是太自私了些,生在宫廷,这些不算光明磊落的权谋手段,即使无意,也终究在他心底留下了印记,“罢了,你便当作今日未曾听过这话罢,无需将此事放在心上。朕这段时日身子不适,不好再去看卿卿,你乖些,先回长乐宫去,莫要让朕忧心。” “臣妾想陪着皇上。”听见皇上又出言让她先回宫,沈骊珠顾不得此刻心中的其他情绪,连声道。 “咳咳,朕身边有御医,还有这许多伺候的宫人,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你如今怀有身孕,本就需要格外注意些,怎可与朕待在一起?”元景年摸了摸女子顺滑的发髻,许女子来得有些匆忙,未曾有时间好生装扮,发髻都显得格外松散。 沈骊珠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自己没有这般柔弱,但又怕皇上反过来忧心她,便只好沉默地低着头不说话,表达自己的坚持。 “朕保证一定好好休息,好好吃药,至多十日便去看你可好?” “当真?”沈骊珠抬头看向皇上,眼中带了些质疑,刘亓过来寻她时分明就说皇上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整日操劳国事,硬生生的将病拖到了今日这般严重的情况。 “君无戏言。朕答应了卿卿的事何曾有过例外?”元景年语气温和,面上带着肯定,“若是朕失言,任凭卿卿处置可好?” 沈骊珠看了皇上半晌,知晓他的心意难改,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好勉强道,“臣妾相信皇上。皇上若不想让臣妾和腹中孩子担忧,便应早些好起来才是。” “自然。”元景年目光扫过女子的腹部,轻声道,转头吩咐刘亓道,“派人好生送昭婕妤回去,再请李御医给昭婕妤看看,确保她无碍。” “是,皇上。”刘亓这回没再犹豫,立即开口道。此番皇上应承了昭婕妤,定会按照医嘱好生修养了,他这一趟也算是走的值了。 竹染忍下心底的震惊,上前两步同文岚一起将昭婕妤扶起身。今日刘亓寻昭婕妤来乾清宫,她心中担心皇上又会责罚娘娘,便主动替了文瑶同娘娘一起过来,想要借此机会同皇上解释一二,却万万没想到听到皇上说了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话。便是她再三思量,也没想到皇上竟是对昭婕妤动了真情,言下之意竟还有不求昭婕妤回应之意。 古往今来,帝王皆是无情,难不成如今当真出了一个痴情种子?罢了,总归这也不是她一个婢子该顾虑的,先前她同昭婕妤说的话已是犯了大忌,她也该有所警醒,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昭姐与和她腹中皇嗣才是正经。 “臣妾在长乐宫等皇上。”沈骊珠念念不舍地又看了皇上好几眼,这才在婢子的伺候下转身离去。 刘亓殷勤地将昭婕妤送上轿辇,又吩咐了几个得力的内侍一路小心照料着昭婕妤,这才又回到殿内,无声地跪在了皇上跟前。 “奴才知错,求皇上责罚。” “咳咳咳咳咳。”见沈骊珠出殿,元景年不再压抑自己的不适,咳嗽了两声,似笑非笑地看向地上跪着的刘亓,“知错?朕倒是没看出你是真的知错?” 他知晓今日自己晕倒确实让刘亓受了些惊吓,他也是一心为了自己才自作主张寻了沈骊珠过来,但...... 刘亓闻言,心一沉,没有作声,他是自作主张,违抗了皇上的命令,他愿受责罚。但便是再来一次,他定也会这般做,他只觉得自己寻昭婕妤还是迟了些,若是早些告诉昭婕妤,或许,皇上也能好的快些。 “你可曾想过,若昭婕妤身子差些,冒然得知此事受了惊吓,她和她腹中皇嗣会如何?便是朕醒来,知道她因你自作主张之故伤了身子,朕的病情又岂能好转?心怀侥幸,自作主张,咳咳咳,朕以为你跟朕这么久,当不会做出如此无脑之事,看来是朕看走眼了。” 刘亓心头一震,他向来将皇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此番行事亦是如此,但倘若真如皇上所说,他恐怕万死难逃其罪。他一心为皇上好,却险些犯下了大错,是他错了。 “奴才,奴才......”他开口,却不知还能解释些什么,“奴才知错,愿受责罚,但求皇上不要对奴才失望。” “咳咳咳,你自己下去好生想想罢,若是想不清楚,也不必回来了。”元景年见他一副如受重创的模样,语气缓了缓,心中不免也有些心软。 “是,皇上。奴才定当好生反省。”闻言,刘亓便知皇上还是未曾放弃他,不由得声音有些哽咽。 “行了,让御医将备好的汤药端上来吧。朕今日便在宫中好生休息,若无急事,无需禀报。” “是,奴才这就去。”抹了一把脸,刘亓连声道,脸上带着喜气。 第102章 惊讶 坤宁宫。 “娘娘, 那个私下传昭婕妤闲话的婢子招了,说是贤妃娘娘身边的意秋给了她一笔银钱,让她在宫中散播的。”玉瑾心里有些复杂, 先前这个婢子被查出来的时候, 她还以为是钱才人嫉妒昭婕妤得宠,故而做出的这般事, 没想到竟然是一向不将皇上恩宠放在心上的贤妃, “只是婢子不大明白, 贤妃娘娘为何要做这般无用之事?” 第189章 皇后听到结果倒是脸上没显出什么惊讶之色,挑了挑眉道,“无用之事?本宫倒是觉得她此番动作高明得很,流言胜于虎, 昭婕妤若是任由皇上一直独宠于她, 恐怕她的名声便要尽毁了, 但若是昭婕妤主动避宠, 便会与皇上生出嫌隙, 再者此事若是闹大了, 本宫难免也会被皇上指责管理不善, 到时候让贤妃重获协理后宫之权也是情理中事。” “嘶, 竟是一箭三雕,这贤妃看着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 竟然藏着这么深的心思。”玉瑾一惊, 险些自己便听信了流言, 害了主子。 “这宫中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皇后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语气淡淡, “若非此事发现的早,皇上态度又这般坚决, 恐怕此事也查不出个究竟。” 玉瑾点点头,听闻刚开始刘公公再三审问,这个婢子都说是自己的无心猜测,背后并无人指使,后来刘公公查到她宫外的兄嫂收了一笔银子,又以九族之命相挟,这婢子才松了口。 “皇上可说了此事如何处置?” 说起此事,玉瑾还有些后怕,咽了口口水方才开口道,“刘公公将那婢子带到了永和宫,当着永和宫宫人的面杖毙了。还有贤妃娘娘身边的意秋,当着贤妃的面被灌下了哑药,听说贤妃一时受了惊,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皇上倒是没说对贤妃娘娘如何,只派了御前的公公说让娘娘按照宫规处置。” 闻言,皇后端茶的手一顿,这倒是有些让她意外了。皇上对宫中妃嫔虽说是恩宠不多,但大多也会留些颜面,此举可以说是与当着与全宫人的面扇了贤妃一巴掌也无异了。贤妃这些年在宫中的颜面可谓是尽失了。 微微叹了口气,皇上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开口道,“吩咐内务府的人不可薄待了永和宫,尤其是大公主那儿,本宫不想再听到什么闲话。至于贤妃,便让她在永和宫反省一段时日,为昭婕妤腹中皇嗣好生祈福罢,希望她能从中清醒过来。” “是,娘娘,婢子这便吩咐人去办。娘娘还是这般心软。”玉瑾点了点头,又看着皇后无奈道,想必这贤妃便是看着娘娘好性子,这才这般肆无忌惮,竟还想要同娘娘争权。 “得饶人处且饶人,皇上登基方才不到两年,宫中便发生了这些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又何况大公主已到了记事的年纪,若因此事与昭婕妤结下仇怨,绝非好事。”皇后摇了摇头,语气有带上了几分沉重。但愿此事过后,宫中也能太平一段日子。 “对了,待会儿你吩咐人让许修容来坤宁宫一趟,如今已至年末,今年的除夕宫宴与来年的万圣节也该提前预备起来了。”想到免不了要办的几场宫宴,皇后不自觉便有些头疼,思索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将叶婕妤也叫来。” 往日里还不觉得宫中冷清,如今一算,宫中竟也不剩几位能用的高位的妃嫔了,不知明年按例小选,宫中是否会进些新人,罢了,此事终究是要看皇上意愿。待昭婕妤生下皇嗣后,皇上必定会升她位份,届时这些事情也可让她帮忙处置一些了。 “是,娘娘。”玉瑾恭敬地应了,便依着皇后吩咐处理此事了。 永和宫的事没过多久便也传到了沈骊珠的耳中,听说背后散播谣言的是贤妃,不免有些唏嘘。入宫这些时日,贤妃在她心中一直是个端庄持重,行事妥帖之人,当初受孙采女刁难之时,还是贤妃帮她请了御医,因此她一向对贤妃也颇有好感,没想到,此事竟是她所为,真可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这贤妃看着平日里还是个好的,竟私底下做出了这般事,还好皇上圣明,将这些人一个不落的揪了出来,看现在还敢在背后说主子不是。”文瑶一边穿针,一边气鼓鼓地道。 “看着手里些,若是给小主子将衣裳缝坏了,可别怪到时候小主子更喜欢我这份。”文岚看着好笑,开口调侃她。 “才不会,主子都更爱穿我做的衣裳,小主子随主子,定然会更喜欢我的。”文瑶睨了她一眼,颇有几分得意。 见二人同平常一般较劲起来,沈骊珠脸上挂着几分笑意,开口笑道,“好啦,自然都是喜欢的。你们也不必费这么多功夫去准备这些,到时候自然有内务府的人提前备好的。” “他们哪儿有婢子们这般用心,小主子出生后自然要用上最好的,那些个千篇一律的花样哪里配的上小主子?”文瑶立即反驳道,一旁的文岚随即附和地点点头。 见她们如此,沈骊珠也不好扰了她们雅兴。眼看着时间一晃过去,翻年便到春日了,这俩丫头便整日愁着要给腹中孩子准备些东西。 “娘娘,御前的刘公公过来了。”文琪从门外走进来,轻声禀告道。 亏得文琪底子好,又有李御医给她细心开了方子,不出三月,她身上的伤便痊愈了,连疤痕都未曾留下几分。伤好过后,她便求了沈骊珠继续在她身边伺候,如今倒是跟着竹染学到了不少处置宫务的本事,一同将长乐宫管理的愈发井井有条了。 “快请他进来。” 不出一会儿,刘亓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恭敬朝沈骊珠行礼,“奴才拜见婕妤娘娘,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第190章 “刘公公请起。”沈骊珠看向刘亓身后的几个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御前的人她也识得一些,今日跟在刘亓身后的几个人看着竟都是些生面孔。 察觉到沈骊珠的目光,刘亓连忙躬身道,“婕妤娘娘,这些人是皇上吩咐让奴才带过来的,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待皇嗣出生后,长乐宫的这些宫人恐怕到时不大够用,这些宫人日后便听娘娘差遣了。” 说完,他朝身后的几个人挥了挥手。 “奴才/婢子见过主子。” 沈骊珠看着地上的几个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宫妃妃嫔伺候的宫人都有定数,虽说有皇嗣的妃嫔宫中伺候的人会多些,但也是在皇嗣出生后由内务府统一安排的,倒是未曾听说由刘公公直接带人过来的。 但既然是皇上吩咐,自然也是有其用意的,总归对她也是好事,故而疑惑之外倒也并未推辞,“让皇上费心了,劳烦刘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娘娘客气了。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他们办就是了,若是娘娘平日里用不上,便只当他们是个普通杂役便是,无需顾忌其他。只是这婢子平日做事还算细心,又有把子力气,娘娘若不嫌弃倒是可以放在身边使唤。”刘亓指着几个宫人中唯一的一个婢子道。 沈骊珠凝神看过去,这婢子倒真是体格比宫中寻常婢子都大些,看上去便让人十分安心,“你叫什么名字?” “见过主子,婢子名唤文悦。”文悦往前走了一步,给沈骊珠行了礼,应道,声音算不上好听,比寻常婢子要粗哑些。 沈骊珠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只觉得这名字倒是有几分意思,“这可真是巧了,我身边这几个婢子名字中都有一个文字,这名字是你先前就有的么?” 闻言,文悦脸上划过一丝慌张,有些不自然道,“婢子,婢子是听说刘公公要让婢子伺候娘娘,所以,所以这才给自己改了名字。主子若是不喜欢,婢子便不叫这个名字了。” “原是如此。”沈骊珠面露了然之色,她倒是不讨厌有这般讨巧心思的人,既然刘亓特意在她面前提了这个婢子,想必定是有她所长之处的,她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无妨,悦字很好,日后你便跟着文岚在殿内伺候罢,平日里听她吩咐便是。” “是,婢子遵令。”文悦挺直腰板,带着几分喜色道,说完自觉站到了文岚身边。 沈骊珠点点头,示意文琪将剩下的内侍都带了下去。 见昭婕妤将人收下,刘亓便开口要退下,“婕妤娘娘,若无旁的吩咐,奴才这便回去同皇上复命了。” “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沈骊珠柔声道,说完顿了顿,又才开口道,“皇上今日身子可还好?” 听见沈骊珠问及皇上,刘亓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连忙殷勤道,“回娘娘,皇上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虽说意外染了风寒,但前些日子便已无碍了,如今有娘娘嘱托,皇上平日里也更爱惜自己身子了,娘娘不必担忧。” “如此便好。”沈骊珠闻言轻声道,自那日她去乾清宫探望皇上,皇上后来应约来过长乐宫两回,许是年终事多,没再像先前日日都来长乐宫,十天半月才来一次后宫,倒是皇后娘娘和刘公公会隔三岔五地派人来问问她是否有需要。 至于那日皇上对她说的话,二人在相处时都心照不宣地将其隐下,当作从未发生过,也没人再出言提及。只是偶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也会怀疑那日皇上是否当真说过那些话,还是只是她的幻觉。但这般便很好,倘若是皇上真的提及,她恐怕也给不了什么答复,她如今还没有余力去想其它,只想将腹中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日子便在满怀期待与偶尔袭来的不安中匆匆流逝,转瞬间,又快到万寿节了,沈骊珠怀孕也快八个月了。 “娘娘,婢子陪娘娘到院子中走走吧。这孕后期最重要的便是要多走动走动,以免生产时没了气力。”竹染朝倚靠在榻上的昭婕妤开口劝道。 闻言,沈骊珠便觉得万般不情愿,如今身子沉了,走不到一会儿便会觉得腰酸腿痛,全身乏累,但偏偏竹染每日都会定时催她出门,就连皇上过来第一件事也是问她可曾出去走动过。 尽管心里有些委屈,沈骊珠沉默半晌,还是在竹染和文岚的搀扶下起了身。 “让文悦扶我吧,她力气大些。”走到门口,她开口同竹染道,“姑姑这些时日每日操劳,也未曾休息过,这些力气活便让文悦做便是。” “是,多谢娘娘体谅。”闻言,竹染没有多想,文悦那婢子确实力气大,她也放心。 文悦闻言,连忙便从竹染手中扶过主子。 沈骊珠见此悄悄松了一口气,暗地里将大半身子都靠了过去,省了不少力,文悦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依旧稳稳地扶着主子。 “唉,表姐好些时日没过来看我了。”走了一会儿,沈骊珠额头上便沁出了一些汗,便想要说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忘记身上的这些乏累。 “叶婕妤上回除夕宫宴给皇后娘娘分担了不少事儿,这回万寿节,皇后娘娘也吩咐了许修容和叶婕妤一同协理。虽说今年没有那些番邦使臣,但各位朝臣宫妃参宴,事情也不少,叶婕妤怕是这几日都忙着呢。”文岚在一旁轻声应道。 第191章 “是啊,离万寿节也没几日了,我也该想想要送皇上什么了。”想到此事,沈骊珠又觉得有些头疼。去年万寿节,她送了皇上一个香囊,今年总不能还送一样的东西。 钟粹宫里,被沈骊珠念叨的叶婕妤却不似文岚所言在忙着万寿节的事情,而是看着眼前那封写着熟悉字迹的信件脸色十分难看。 第103章 威胁 仪华宫是西六宫最偏远的一处宫殿, 环境清幽,平日里也少有人至。若非御医常往此处给秦昭容看诊,恐怕旁人还以为此处早已荒废。 容才人也是头一回来这儿, 行至不远处便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着的浓郁的汤药味儿, 看来秦昭容身子不好并非虚言。 看着紧闭着的宫门,她朝身侧的婢子使了个眼色。 凝霜会意地走上前去叫门,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宫女从门内走出, 看见容才人也未显出惊慌, 只恭敬地行了礼,便引着二人往宫内走去。 穿过曲折清幽的宫道,没过多会儿,容才人便看见了正殿, 这一路上竟没看见几个宫人, 倒显得这仪华宫与冷宫也别无二致了。 “容才人, 娘娘在内室等您, 请您自行移步进去罢。”婢子将容才人送到门口, 恭敬道, 说完便转身走了。 容才人一愣, 来宫中这般久, 还是头一回在宫中遇见这般随意的婢子。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朝内室的方向走过去, 地方并不难找, 绕过一道屏风, 透过半遮掩着的门帘, 她便隐约听见低咳声。 顿了顿, 她提步走了进去。 内室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帘也是半掩着。秦昭容正斜倚在软榻上, 脸颊在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而消瘦。 见容才人进来,秦昭容唇角微勾,示意身旁伺候的婢子将她扶起身,语气无端带上了几分熟稔,指着对面摆着的座椅道,“你来了,坐吧。” 容才人没有依言落座,朝秦昭容方向走了两步,行了一礼,语气带了一丝探寻,“臣妾见过昭容娘娘。昭容娘娘身子不适,臣妾也不必过多打扰,此次前来只是想问问昭容娘娘那日在御花园对臣妾所言是为何意?” 闻言,秦昭容挑了挑眉,用帕子掩着嘴角咳了两声,语气中带了几丝兴味,“何意?咳咳,容才人不是心里很清楚么,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来本宫这仪华宫才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容才人出自书香世家,这点道理岂非会不知?” 容才人皱了皱眉,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女子,目光带着打量和审视。 秦昭容在宫中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虽说其位份只在妃位之下,但却因病在宫中一直是深居简出,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在入宫时倒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秦昭容的传言,比如她并非高官名门的贵女,也非先皇赐婚或是选秀入的后宫,而是在皇上登基之前突然就被带入府中,而后便被封为了昭容,又或是她容貌倾城,皇上对她一见钟情,这才将一个没有门第的普通女子带进了宫。 但很快她便发现此言不实,入宫一年多,她从未听说过皇上来过仪华宫,至于她的容色,在后宫中也算不上起眼,不过堪称清秀罢了,加之久在病中,更称不上是什么美人了。不过由于秦昭容一直在仪华宫,她也就在去年万寿节和中秋宴上有过一瞥,平日里也没听过什么消息,久而久之,她便也将此人忘之脑后了,若非......她也不会想到会和此人有交际。 “臣妾不明白昭容娘娘的意思,昭容娘娘无端在臣妾面前那些无稽之言,实在让臣妾疑惑,故而才想问娘娘一个究竟。” “呵呵,容才人不必对本宫这般警惕,若是本宫想对你不利,又何必在你面前多言?”秦昭容见容才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下子笑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本宫一年前在中秋宫宴见到你便觉得投缘,你的琴弹得很好,可惜了。” 容才人一时愣住,思索片刻这才想起来那日秦昭容确实曾在宴会上邀请过她来仪华宫,只是那时她满心里只有皇上,秦昭容的话也不过听听罢了,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秦昭容为何偏偏对她如此在意,她自觉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秦昭容关注的,难道当真是觉得她琴弹得好?但若是如此,差人来同她说一声罢了,又为何那日在御花园里说那番话? 容才人的眸色深了深,神色晦暗不明,依旧带着几分质疑看向秦昭容。 “怜云,给容才人上杯茶。”秦昭容没有在意容才人眼神中的敌意,依旧柔声道,“容妹妹站了这么久,恐怕也累了,不妨先坐下来喝杯茶,你想知道的,本宫自然会告知你。” 容才人顿了顿,没有出声,还是依言坐到了秦昭容对面。 待宫人上了茶,容才人抿了两口,将其放在了案上,“昭容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本宫只是想帮帮容才人罢了,你不想见到的人本宫可以帮你。”秦昭容收敛了笑意,直直的看向容才人。 容才人闻言一惊,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臣妾不知娘娘说的是谁?臣妾在宫中并无不喜之人。” “是吗?那日在赏花宴,昭婕妤恰巧站在了婉婕妤前面,恐怕不是意外吧?” 第192章 容才人瞳孔一缩,果然,当日有人看到了,瞬即她又恢复了冷静,“这与臣妾何干?” “容才人何必在本宫面前遮掩呢?本宫敢在你面前直言,自然不是凭空捏造,容才人今日来不也是想要确定本宫是否知晓此事么?赏花宴上这么多人,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怀有身孕的婉婕妤身上,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人故意踩上了昭婕妤的裙摆,无端让她被婉婕妤撞倒。”秦昭容捏了捏指尖,慢条斯理道。 容才人暗自咬了咬牙,强装镇定道,“那又如何?那日人多,臣妾一时不慎也是无心之失,谁能想到婉婕妤会被孙采女的婢女推倒。娘娘便是将此事告知皇上和皇后娘娘,臣妾也敢当面直言。” 听见容才人的辩驳,秦昭容笑了笑,“本宫便说你与本宫投缘,只是可惜了,你自诩行事谨慎,但却不算周全,你与淑妃暗谋之事旁人不知,本宫却是知晓的。”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她和淑妃私下有联系? 见容才人眼底显露出了几分慌乱,秦昭容弯了弯眉眼,显出一副亲和的模样,“本宫说了,本宫是来帮你的。” “为何?”容才人的声音不自觉有些艰涩。她与淑妃不过私底下见过一次,除了二人的贴身婢子,并无旁人知晓,但秦昭容却这般清楚,定是暗中安插了人手。这般心机之人,又怎会在宫中默默无闻,她一时竟有些害怕起眼前这个病容憔悴的女子来。 “缘由你不必知晓,你只需要知道本宫和你一样,觉得有些人在这宫中实在是令人碍眼。”秦昭容垂眸道,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那昭容娘娘想如何?”容才人颤声道,她是不喜欢昭婕妤,但昭婕妤如今身怀皇嗣,她便是再厌恶昭婕妤,也从未想过此时对她动手。 秦昭容没有立即出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许是一时心绪起伏,不禁又低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一旁的婢子忙将温水递给她,却被秦昭容伸手推开,只用帕子捂住了嘴角。良久,咳嗽声慢慢停歇了下来,她扫了一眼帕子眼神一黯,随即又死死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她喘了口气,又将婢子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方才看向容才人,“本宫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娘娘怎么能保证昭婕妤同娘娘料想的一般?” “本宫自有安排,这便无需容才人操心了。此事于你而言并无难度,若是真除了什么意外,你自可装作对此一无所知,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闻言,容才人的脸色微变,“臣妾若是不依娘娘所言呢?” “你会配合的。”秦昭容眼神中带着一丝肯定,幽幽地望向容才人,“有昭婕妤在,皇上眼中岂能看见你的一片真心?待她腹中皇嗣剩下,恐怕再过些时日,皇上便是连你是谁都不会再想起了,你便甘心如此么?” 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锥心的疼痛唤醒了容才人的一丝理智,她忍住了想要开口应承的话,沉默了下去。 秦昭容没再出言逼迫,语气缓了缓,“容才人不必心急,好生回去想想吧,只是万寿节只有几日了,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说完,不等容才人回复,她语气平淡地对身边的婢子道,“送容才人出去吧。” 怜云微微点头,轻声走到了容才人身前,示意她随她一同出去。 容才人看了秦昭容两眼,站起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眼神有些涣散的跟着怜云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怜云重新走回了内室,手里端着一碗方才熬好的汤药,放在了秦昭容身侧。 “娘娘,该用药了。” 秦昭容抬眼瞥了一眼,汤药还冒着热气,气味是一如既往的苦涩,一阵咳意涌了上来,她下意思想要掏出自己的帕子,看到攥在掌心的帕子又忽然顿住,将喉间的腥甜咽了下去。 “不必了,拿下去吧,也该到时日了。” 怜云闻言,眼神一颤,却没再多劝什么,只是眼底闪烁起了几丝泪光,带着莫大的悲哀。 “是,娘娘。” “都下去吧。” 内室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清静,秦昭容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博古架旁,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博古架赫然从中将向两侧打开,露出一副泛黄的画卷。 “兄长,茗萱想你了,快了,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去陪你,欠了你我的人终究要付出代价,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第104章 暗网 钟粹宫。 “还是没找到人么?”叶婕妤眼神中带着戾气, 看着面前的又一封信件,双手握拳死死地攥着放在案沿。 “主子,婢子这几日已经安排人四处守着了, 可这信件是捆在石头上突然从宫外扔过来的, 宫人见到之后立即出去查看,可惜还是没看到人。”筠心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子发这般大的火, 一时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低声说道。 三日前, 主子在门口拾到一封泛黄的信件打开后脸色大变,便让人暗中查找递放信件之人。 自那之后,每日宫中都会出现一封不明来处的信件,出现的地方和方式各不相同, 而那个投放之人却始终不见踪迹, 她虽不知其中内容, 但眼见着主子看了那些信件内容后一改平日的淡然从容, 愈发焦躁起来。 第193章 叶婕妤咬了咬唇, 不停地按压自己的指尖, 眼看着那些信件被烛火烧成一片灰烬, 眼神中带着深深的不安和无措。 “让所有人都盯着钟粹宫上下, 我还不信此人是会飞檐走壁不成,竟一丝踪迹都寻不到。” “是, 主子。”筠心无端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那些信件中究竟写的是什么, 竟让主子这般害怕?上一回, 她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难道是?不可能, 那件事如今只有昭婕妤知晓,她不会害主子的, 应该是她多想了。 “长乐宫最近如何,珠儿她,她可好?”叶婕妤起身望向窗外,突然开口问起。 “回主子,婢子并未听说长乐宫出什么事。倒是前两日婢子去御膳房拿晚膳时还碰见了文岚姑娘,她还提到昭婕妤一些日子没见到您了,很是有些想您,说您若是有空便去长乐宫坐坐,陪昭婕妤说说话。”筠心轻声道,心中却愈发忐忑起来。 主子为何突然提起昭婕妤,难道这些信件当真与昭婕妤有关? 闻言,叶婕妤的眼底划过一丝温情,声音也放缓了许多,“你今日去一趟长乐宫,将我前些日子为珠儿准备的抹额给她送去,便说我近日忙着宫务,无暇去看她,让她安心在宫中养胎,我过些时日有空便去陪她。” “是,主子。”筠心点点头,主子还是这般事事都念着昭婕妤,是她一时有些乱了分寸,胡思乱想了。 “下去吧,你盯着宫里些,钟粹宫周围也需日夜派人看守,我不希望再无端看到这些不明的物件出现在眼前。”叶婕妤看了一眼案上残留的灰烬,又转头认真朝筠心吩咐道。 筠心依言应了,转头便出去安排人手。此事主子如此重视,她也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务必将此人押送到主子面前才是。 看着筠心出了内室,叶婕妤缓缓坐到窗边,看见院子里一棵刚发青的新树,眼神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她十三岁那年...... “陈夫子,前两日您在讲学时提到的《群书治要》中的第三讲,我下学后仔细研读过后对其中道理略有所得,虽说浅显了些,但,若您有空,可否屈尊帮我一观?” “叶小姐此言差矣,此书本就艰深,叶小姐一心向学,能有所得已不易,浅显一说便过于自谦了。承蒙叶小姐不弃,明日下学后您可在学堂寻我,探讨一二。” “那便打扰陈夫子了。”女子脸上浮现一抹浅红,垂眸避开面前之人的视线。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这是女子最好的年纪,也正值情窦初开的时节。 “二表姐,你不是向来最不喜欢这些经史典籍么,如此怎么还瞒着我开始私下用功了?”一个扎着垂挂髻的小姑娘凑到女子面前,一双灵动的眸子转来转去。 “咳咳,只不过偶尔有些兴趣罢了。” “我才不信。二表姐若当真有兴趣,早该和外祖父说了,这陈夫子虽说也有几分才气,但哪里比得上外祖父学识渊博,表姐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这丫头,口无遮拦,别瞎说,我才不是呢。” “二表姐,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这陈夫子虽说才华略逊外祖父和我父亲一筹,不过嘛,这人长得倒是周正,表姐,你说是不是?” “你,小小年纪倒是调笑起我来了,再瞎说我该告诉祖父把你那些藏着的话本子都没收了。” “二表姐,我错了,我错了。”小姑娘脸上显露出焦急的神色,连忙求饶,心里却觉得很是冤枉,二表姐在陈夫子面前分明就是春心萌动的模样。 女子故意不说话,看着小姑娘围着她讨饶,一下子笑开。 而这段天真无忧的日子总会有尽头...... “楚君,如今你也到了及笄之年,该考虑你的婚事了。前两日,皇后娘娘召见了你母亲,有意将你赐婚给三皇子。想必过些时日,懿旨便下来了,你这些日子便不必去学堂了,安生待嫁吧” “父亲,三皇子已经有正妻,你莫不是要让女儿为妾?女儿不喜三皇子,求父亲帮我拒了吧。” “皇后懿旨,岂有推拒的道理?三皇子如今是皇后膝下唯一的养子,又有魏氏和齐氏在背后,之后若不出意外,自是会登上那个位子,便是妾室,日后也自会有大造化。叶家虽说有你祖父在,但为父如今在朝中也不过是个编修,你也该体谅为父才是。再说了,若非你堂姐年纪已有婚配,你以为这等好事还能轮的上你?” “不,女儿不嫁,女儿心中已有意中人,望父亲成全。” “你哪儿来的意中人?难道是那个将近而立之年还一事无成的夫子?怪不得你身边婢子说你最近和那夫子来往密切,你竟是起了这般心思?为父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此事我便当作没有发生过,我明日就去禀告你祖父将其赶出去,还说什么是无心<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的读书人,我看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浪荡子。” “父亲,不,不是他,你别告诉祖父,求你了。” “我不管是谁,此事已成定局,在你婚期定下之前,你便在院子里好生反省,若是让我知道你再与他有往来,休怪为父对他不客气。” “父亲,父亲......” 思及那些往事,叶婕妤心中仿佛依旧还在隐隐作痛,那段无疾而终的隐秘情思终究敌不过世事无常。 第194章 “珠儿,表姐求你只帮我这一次,你帮我把这封信递给他,便说下月十七,我在临江阁等他。” “表姐,你果真想清楚了么?陈夫子是有些才气,可他不过一介白身,又无功名,你真的要同他在一起么?可舅舅和舅母那边,你.......”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拜托了,珠儿,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便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好,好吧,表姐若是想清楚了,我也不好再多言,你放心,我会将信给他的。” 她那时是真的想要抛开一切同他一起走的,但那日她满怀期待地等在临江阁,看见的却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而是怒气冲冲的父亲和满眼祈求的母亲,还有他们身后那个饱含愧疚的小姑娘。 她埋怨过,痛恨过,最终却还是无奈地顺从父母之命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然后被困在这宫墙之中。 或许是年少的青涩抵不过岁月,时间过去太久了,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心事如今也逐渐消磨的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再次看见沈骊珠,她心中也曾重新掀起过波澜,但她心里也清楚,当年之事是她想的太简单,倘若她当真不顾一切弃叶家于不顾,恐怕她一生都将活在愧疚之中。 往事如烟不可追,她也不愿永远困在过去。 若非那些泛黄的信件重新出现在她眼前,她已经快要连那个人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可这背后之人究竟想要图谋些什么,又是从哪儿拿到的这些信件? 虽说这些信件,不过多是些经书的探讨之言,并不涉及什么风月,但少女心思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有些隐晦的言辞若是被有人之人刻意提及,恐怕也会招来些不必要的祸事。 若是寻常时候,她该将此事告诉珠儿,同她一起商议。但是如今珠儿正是要紧时候,又怎能让她操心?若非万不得已,她不能让珠儿知晓这件事。 又过去了两日,许是背后之人察觉钟粹宫里加强了盯梢,新的信件没再出现过。 但叶婕妤却仍觉得有张无形的暗网在背后悄然笼罩着她,让她心底发寒。 “主子,婢子将那人抓到了。” 万寿节前夜,筠心脚步急促地从殿外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连续多日没有捉到人,她便有疑心是宫里出现了叛徒,否则怎么会一有什么动静,那人便躲起来了。果不其然,今日她借口协助明日的万寿宴,故意将院子里的人调开,那人便又拿着信件出现。 一个其貌不扬的内侍被几个宫人押了上了来,顺从着被押到了地上,脸上却不带一丝惊慌之色。 叶婕妤端坐在殿上,仔细看了这个内侍两眼,这人在钟粹宫也有些时日了,先前一直负责杂扫之事,平日里倒是未曾注意过。 “你是谁的人?这些信件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奴才是谁的人不重要,不过婕妤娘娘应当是不想这些信件明日当着皇上和叶氏的面被人送上去吧。奴才只是想要来给娘娘传句话,至于娘娘要如何做便全凭娘娘的心意了。”这个内侍垂眉道,说出的话却不似表面这般恭敬。 叶婕妤面色沉了下来,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此人面前,一字一顿道,“你背后之人想要如何?” 第105章 背叛 “婕妤娘娘性子爽快, 奴才便也直说了。娘娘与昭婕妤一向姐妹情深,想必明日万寿节宴上将此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倒入她的杯盏中应也不是难事?” “你想让我害昭婕妤?不可能,你让你主子死了这条心吧。”原来这才是此人的目的, 叶婕妤瞬时反应过来。 珠儿有孕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万事都十分谨慎,旁人更是近不得身。难怪这背后之人费尽心思, 原来是想威胁她对珠儿动手。 见叶婕妤断然拒绝, 这个内侍神色未变, 抬头瞧了她一眼后,开口道,“奴才主子听闻婕妤娘娘当年有一心上人,本是郎才女貌一段佳话, 却因昭婕妤从中阻拦才无奈分离。如今昭婕妤在宫中备受皇上隆宠, 而娘娘您却只能一辈子消磨在这宫里, 娘娘可还甘心?” “我与昭婕妤如何轮不到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叶婕妤掩去心底的震惊, 面上一脸正色道, 这奴才背后究竟是谁, 为何能知晓当年之事, 还有这些信件, 难道是他? “奴才主子只是为娘娘不值罢了,听说陈夫子当年被叶家赶出去之后便一直在京城外的一家私塾就事, 这些年依旧是对娘娘痴心不改, 一直未娶旁人。”内侍抬眼看向叶婕妤, 嘴角牵出一抹弧度。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什么陈夫子, 张夫子,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罢了, 娘娘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且看皇上是否相信了。若是皇上知晓叶婕妤与旁人有染,而叶家人知情不报,不知这欺君之罪叶氏可承担得起?一生清名的叶太傅又是否能经得起这番打击?奴才言尽于此,全凭娘娘自己选择了,是否要为了曾经背叛过娘娘的昭婕妤搭上你父母亲族?” 内侍见叶婕妤矢口否认脸上也不惊慌,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不足拇指大小的瓷瓶,放在了地上。 “我凭什么信你?”仿佛是被这内侍的话吓到,叶婕妤眼中浮现出惧怕之色,声音带着几分挣扎。 第195章 “娘娘不得不信。娘娘且放宽心便是,奴才主子无意与娘娘有什么牵扯,此药无色无味无痕,服用后两个时辰才会起效,便是宫中御医也查不出什么,此事一了,奴才主子自然会将手中其他信件都还给娘娘。” 殿内陷入沉默,叶婕妤往回走了两步,背过了身去,让人看不清脸上神色。 良久,她才冷声道,“你主子怎么知晓明日昭婕妤会去万寿宴,皇上皇后早已言明让她无需前去赴宴,你主子这算盘怕是打错了。” “若无十分把握,奴才又何必今日出现在娘娘面前,莫不是娘娘当真认为您婢子这般粗陋的计谋能引得奴才上钩?时辰也不早了,奴才还要给主子回信,婕妤娘娘不妨尽快拿定个主意?” 站在一旁的筠心瞬时脸色难看起来,这内侍也实在太过猖狂,完全没将主子放在眼里。 “你主子究竟是谁?若是连名字都不敢透露,我又如何敢相信你说的话?”迟疑片刻,叶婕妤掐紧掌心平静道。 “看来娘娘心中是已经有决策了,娘娘不必着急,明日娘娘想要知晓的都会清楚。”内侍说完便不再开口。 叶婕妤回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一步一步地走回他面前,从地上捡起了白瓷瓶,语气中带着冷意,“放了他。” 押着内侍的宫人闻言,有些迟疑地放开他,退了下去。 “婕妤娘娘英明。娘娘放心,明日宴会后,娘娘便能收到您想要的东西。”内侍温声道,脸上带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转身便要往外走去。 “告诉你主子最好说话算数,否则本宫必然与她鱼死网破。” 内侍闻言顿了顿,没有回头,直接走出了殿门。 见人出去,叶婕妤朝筠心看了一眼。筠心微微点头,不一会儿,殿内又少了几个人。 过了半晌,筠心脸色铁青了回来了,将殿内其余人都安排下去后,方才凑到叶婕妤耳边小声道,“主子,人在长春宫附近跟丢了。” 叶婕妤皱了皱眉,对这般结果倒也不算意外,从方才这内侍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便知其并非一般人。 见主子没有出声,筠心满脸紧张,看着被主子放在案上的白瓷瓶咽了口口水,顿了顿,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明日主子当真要......” 剩余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叶婕妤也知晓她的疑问了,瞥了她一眼,神色平淡,眼中不见放在那内侍面前表现的挣扎和惧色,反倒是带着一丝嘲讽,“她也太小看我了,以为几封信件,几句话便能拿捏我不成?” 筠心闻言舒了口气,眼中带上一丝不解,“那主子方才是?” “那内侍背后之人心思深沉,能在宫外找到这些信件,想必是布局已久,花了不少功夫,我若不假意答应她,恐怕她还会想别的法子对珠儿不利。”叶婕妤眼中也带了几分忧虑。 “原是如此,但主子明日要怎么做,倘若那人当真将这些信件交给皇上可如何是好?” 听筠心提及这些信件,叶婕妤眸色一深,她已非当年那个满心情爱的女子,先前突然被这些信件扰乱了心神,今日见了那内侍却一瞬间醒悟了过来。 那些信件都是她借由探讨经史之名寄给那人的,想必这些信件都是背后设计之人从他手中所得,那些往事也只有他知晓。 时间过去这么久,但凡那人对她还有情意,又怎会将这般隐秘之事告知旁人,给她带来无妄之灾,更无需说当年父亲既然出手将他赶出叶府,便不可能让他在出现在京城,给叶家带来隐患。 那内侍的话听上去好似却有其事,但却错漏百出,就像是有人故意让她觉得当年之事都是珠儿背叛她所致。 如今想来,珠儿也并非这样的人,难道说当年之事还有别的隐情? “不过是一些经史探讨之作罢了,又非什么淫词艳曲,看在祖父和珠儿的份上,皇上不会对我如何的。”叶婕妤肯定道,旁人或许不知,她却是清楚的。 当年恭仁太子还在时,皇上在宫中受人冷眼,在朝野之中更是查无此人,祖父却对他多有爱护,还主动向先帝禀明让皇上同诸位皇子一同进学,便是她也曾偶尔在叶府见到皇上出入祖父的书房。 皇上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只要祖父在一日,他便不会对叶家如何。更何况皇上如今对珠儿十分看重,便是看在珠儿和她腹中皇嗣的份上,也会对她网开一面的。 这般想着,她面上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这背后究竟是谁想要对珠儿下手。她今日虽在这内侍面前演了一出戏,答应了背后设计之人的要求,但是说不定此人明日还会有其他法子对珠儿不利。 如今最稳妥的还是让珠儿安生待在长乐宫,虽不知那人如何肯定珠儿明日会去赴宴,但只要她提前告知珠儿,珠儿定会听她所言留在宫中。明日她再在宴会上仔细观察一番,定能找出可疑之人,到时候她与珠儿筹谋一番,再作安排。 想清楚之后,她提笔写了两句话,将带字的纸条折起来,递给筠心,“想法子明日在昭婕妤出宫之前送到她手上。” “是,主子,婢子一定安排妥当。”筠心接过字条收起来,并未觉得为难,她多少在这宫中也是有几个认识的人的,不过传个信罢了,并非什么难事。 第196章 翌日,万寿节。 “主子,您今日真的要去赴宴么?万一......”将手炉递给主子,文岚眼中还是有止不住的担忧。宫里这几次宴会,总是会出些幺蛾子,主子如今又怀有身孕,她打心眼里不愿让主子去赴宴。 沈骊珠心里也犹豫了许久,但终究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见见家人,便是看两眼便回来也是无妨。虽说皇上先前也提过,让她同皇后娘娘说了请母亲进宫坐坐,但宫中又子嗣的也非只有她一人,上回皇上已经破例带她出宫了,她也不愿为此去麻烦皇上和皇后娘娘。 前两日,她也专门问了李御医,李御医也说腹中孩子这些日子状况很好,这无疑让她思念家人的心思更加蠢蠢欲动了。 “我会小心些的,你放心,我已经同皇后娘娘说过了,我去坐坐便提前回来。”沈骊珠接过手炉,又在文瑶伺候下披上了披风,戴上了前些日子司衣房送过来的围脖和护腕,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准备出门。 文瑶和竹染刚扶着她走出内室,便看见文琪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你小心些,若是冲撞了娘娘如何是好?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不知分寸。”竹染往前一步,挡在沈骊珠身前。 看见主子,文琪方才缓了口气,歉意地看着竹染点了点头,但立即朝主子正色道,“主子,婢子收到了一样东西,您先看看。” 沈骊珠见文琪紧张的神色不似作假,皱了皱眉,接过她手中的香囊,从中拿出一张字条,待看清上面写的内容之后瞬时脸色一变。 乾清宫。 叶婕妤今日来得很早,余光似作无意的落在门口陆陆续续进来的嫔妃身上。看到身侧位置一直没有人过来,心头略微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些时候,后宫妃嫔几乎都到了,连被禁足在宫中的贤妃这回也来了,只是显得气色有些不佳。 扫过这些熟悉的脸,叶婕妤眉头皱地深了些,昨日那个内侍说今日她便能知晓背后之人是谁,但方才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似乎也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就在下一刻,一个面貌看上去有些陌生的女子走了进来,叶婕妤抬头看过去,目光一凝,“是她。” 第106章 预感 “秦昭容今日气色倒是很好, 近来身子可是好了些?”皇后见秦昭容缓缓走进殿内朝她行礼,便被她今日的妆容引去了心神,眼底闪过几分惊讶。 往日里秦昭容便不常现于人前, 偶尔赴宴也因着心症而显得面色苍白, 精神不振,让人一见便觉得忧心。 但今日她竟久违地穿了一件桃粉色的宫裙, 将她原本略显苍白的肌肤映衬地多了几分血色。脸上妆容似也是精心打理过, 黛眉朱唇, 显得格外娇嫩,让人也恍然意识到她如今也不过双九的年纪,本当是娇艳如花的年华。 秦昭容幽幽地收回落在叶婕妤处的眼神,嘴角自然地勾起一抹浅笑, 柔声应道,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许是最近御医新开的方子十分对症, 臣妾的确觉得身子好了许多。” “甚好, 如今天气也暖和些了, 你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莫把自己给闷坏了。”皇后温和颔首。 “是, 臣妾知晓,改日有空定来叨扰娘娘一二。”秦昭容被身侧的婢子扶着坐下, 笑道。 察觉到叶婕妤一直盯着她看, 秦昭容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抬眸看了过去, 似作不经意地往她身旁的空座上瞧了一眼, 语气有些疑惑道,“叶婕妤这般看着本宫做甚?” “昭容娘娘今日风采动人, 臣妾一时倒是看呆了去,若有冒昧,还请娘娘见谅。”叶婕妤收回视线,掩饰住内心的惊讶垂眸道。怎么会是她?她猜想过可能是贤妃,也有可能是婉婕妤,但唯独没想到是秦昭容。 她确信秦昭容进殿后第一眼便是看向她和身旁珠儿的座次,今日这番反常的装扮更是让人生疑。 可是珠儿入宫后与她并无交际,她又为何费尽心思想要对珠儿不利?难道说是为了争宠?不,不可能,秦昭容虽说在宫中位份尊崇,但却和皇上关系一向冷淡,虽不知其中缘由如何,但她常常觉得皇上并非将秦昭容视为后宫妃嫔,倒像是在宫里养着的公主。 “叶婕妤如今倒是和之前不一样了,许是和昭婕妤一同待得久了,嘴也便甜了不少。说起来,这么晚了昭婕妤还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秦昭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婕妤。 皇后听到秦昭容问起昭婕妤,没多想便开口解释道,“昭婕妤方才派人过来告假了,她如今有孕八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皇嗣为重,今日不来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 说起来皇后也觉得有几分奇怪。前两日,她还专程派人去长乐宫问了昭婕妤今日赴宴一事,听闻昭婕妤想要赴宴便觉得有些不妥,但昭婕妤出言想见沈尚书一面,她也不好多做阻拦,只能特意给她准备了单独的膳食,又嘱咐了宫人今日仔细盯着些。 没想到刚刚她又接到消息说昭婕妤不来了,她倒也不觉得麻烦,只觉得松了口气。宴会上人多眼杂,难免她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那才是麻烦。 不过秦昭容倒是提醒了她,方才一时忘记同布置的宫人说了,人既然不来了,座次也要略作调整。她侧首吩咐了玉瑾两句,不过一会儿,叶婕妤身旁的空座便被人撤了下去。 第197章 “原是如此。”闻言,秦昭容了然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 叶婕妤余光紧紧盯着秦昭容听闻此事的反应,见其神色未变,心底却没有觉得放松几分,反而愈发有些不安起来。 未过多时,皇上和太后娘娘从殿外走了进来,众人行礼道贺过后,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今年万寿节没有外使觐见,气氛松快了不少,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宴席正酣,歌舞升平。 趁着今日的机会,也有不少妃嫔精心准备,为皇上献艺,只可惜皇上今日看着却兴致不高,连赏赐都显得有些敷衍,不由得让人有些失望。 元景年淡淡地看着席上的歌舞曲目,偶尔应和两声,心思却不在殿中。昨日女子如去年一样亲自做了一碗长寿面给他,还说精心准备了贺礼准备今日送给他。 见女子一副必然会让他觉得惊喜的模样,他不由得也被吊起了胃口,只等着今日一看究竟。可惜宴会开始前,刘亓告诉他女子有事耽误了,贺礼需等宴会过后再亲自送与他,他便也只能等着今日席宴结束,再去一趟长乐宫了。 元景年瞧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菜色中有一道清汤鱼羹闻着倒是鲜香,尝了一口也不见有腥气,便侧首吩咐了刘亓两句,让他晚些时候让御膳房给长乐宫也送一盅去。 听见皇上的吩咐,坐在一旁的太后微微皱了眉,面色有些难看。 原她以为昭婕妤有孕后,皇上对她的兴致也会略减三分,却没想到皇上对她的宠爱不减反增,甚至因为此事更加看重了昭婕妤几分。听说前些日子,不过是底下的宫人闲时传了几句关于昭婕妤的闲话,竟还被刘亓亲自送去了慎刑司严惩。近些时日倒是听说皇上去长乐宫少了些,可除了偶尔去皇后那儿看望大皇子,也没见他去其他宫里。 如今眼瞧着昭婕妤就要生产了,若是个公主还好说,要是个皇子,再加之如今叶沈两家在前朝颇受重用,那魏氏日后想扶持其他人便更难了。 思索了片刻,她朝身旁伺候的齐嬷嬷低声说了两句话。齐嬷嬷应了,转身从太后身边离开,往别处去了。 在宴席无人注意之处,也有人悄然离席,出了殿门。 “主子,昭婕妤今日许是有事才没来赴宴,等过些时日,她生下皇嗣,主子自然有机会见到昭婕妤,同她解释一二。”敏雯陪着主子走在乾清宫外的小道上,轻声安慰道。 自拾翠殿的事情发生后,主子在长乐宫被拒,她便知主子和昭婕妤是因着大皇子的事起了嫌隙,这些时日来一直都郁郁寡欢。 这回万寿宴,主子想着昭婕妤或许会赴宴,提前做了好些准备,还让她带上了这些日子主子亲手为昭婕妤腹中皇嗣缝制的衣裳。没想到,昭婕妤今日却没来,主子情绪便一下子低落了下去,借着如厕的功夫她便劝主子出来调整下心绪,以免主子脸色不好被皇上看见惹得皇上不快。 听见敏雯的话,方才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她心里清楚无论是什么原因,当初她瞒着沈姐姐让婉婕妤给大皇子偷偷加了安神药的分量,沈姐姐心中恐怕是对她失望了。 可她没有办法,淑妃这般谨慎小心的人,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她的错处,若是轻轻放过,她何时才能又有机会?何时才能为自己和沁芳讨一个公道?她也不想害了大皇子,但她实在等的太久了。 她想过若是沈姐姐知道此事必然会同她生气,但是她却没想到沈姐姐连见都不愿意见她。那日在长乐宫,沈姐姐身边的婢子同她说沈姐姐没有怪她,她便知道沈姐姐明白她的心思,却也因着大皇子一事自责,不愿与她相见。 若她识趣,她便应当默默地不再打扰沈姐姐。可沈姐姐是她在宫里唯一能够信赖的人,若她真的再也不原谅她了,她该怎么办呢? 这般想着,她的脚步无意识朝长乐宫走了去,待敏雯伸手拉住她,方才回过神来。 “主子,您这是往哪儿去,咱们出来时间有些久了,宴席还未结束,若是被旁人说起来便不好了。” 方才人顿住,点了点头,转身又才往回走。 没走几步路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往后望了望,却见是容才人和与她同住在丽景轩的郑御女。 “方才人?你不在乾清宫里赴宴在这里做什么?”容才人看见前面的人是方才人时挑了挑眉,将她叫住。 “出来透透气罢了。”方才人转过身,向她们二人回了一礼,想着平日里也与她们没什么交集,便想先走一步,却不想被一句话顿在了原地。 “近日倒是奇了,没见方才人去长乐宫看望昭婕妤,难道是昭婕妤有孕后便看不上方妹妹了?”容才人的语气带着几丝嘲讽。 方才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不悦道,“我的事情便不劳容才人操心了。” “容姐姐不知道?听说上回方才人去长乐宫连门都没进去呢,想来昭婕妤对她也是有些厌烦了。”郑御女开口附和道。 “放肆,我与沈姐姐的关系还容不得你乱嚼舌根子。”方才人盯着郑御女道,“若是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第198章 似是没想到方才人柔柔弱弱地模样却生了这么大气性,郑御女眼神缩了缩,没敢再开口。 站在一旁的容才人看着方才人眼神中闪过了几丝复杂的情绪,似是不经意开口道,“今日万寿宴,皇上和众人都在乾清宫赴宴,倒是显得长乐宫里昭婕妤孤身一身了,不知道昭婕妤是否也会觉得宫里冷清,若方才人心里念着昭婕妤,倒不如去长乐宫陪陪她。” 说完,深深看了方才人一眼,容才人便带着郑御女越过方才人和敏雯先走了。 听见这句话,方才人倒是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仿佛当真在考虑容才人的提议。 扶着主子的敏雯皱了皱眉,开口劝道,“主子,谁知容才人打的什么主意?主子想去见昭婕妤改日再去便是,今日设宴,主子不宜在外耽搁了。” 方才人一时有些迟疑,却不知哪里来的冲动,脚步往长乐宫的方向而去,“走,去长乐宫。” 仿佛是有什么预感一般,方才人走着走着,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第107章 走水 长乐宫。 “主子, 出什么事了?”文瑶见主子脸色大变,随即便吩咐文琪去坤宁宫去告知皇后娘娘今日不出席万寿宴,神色也紧张了起来。 沈骊珠眉头紧蹙, 刚准备开口余光便扫到了身侧的竹染, 瞬即将话吞了回去,沉声道, “无碍, 今日人多眼杂, 是我一时想岔了,还是待在长乐宫的好。” 说完,她重新走进内室,坐在榻上, 看向一旁脸上还带着几分疑色的竹染道, “姑姑, 前两日李御医在安胎药中又多加了两味药, 可否麻烦姑姑往御医院跑一趟, 将新的药材拿回来?” 竹染自然知晓这不过昭婕妤支她出去的法子, 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但却不便让她知晓。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无论如何她是皇上指派过来的人,同文瑶文岚几人身份不同, 昭婕妤若有什么需要避开她的也属寻常, 故而她收敛了心中的探寻之欲, 面色恭敬了应了, 依着昭婕妤的吩咐往御医院去了。 待竹染走远, 内室便只剩下了沈骊珠与文岚、文瑶主仆三人。她也不再隐瞒,将字条上的东西说了, “是表姐专程传来的消息,她说今日宴上有人想对我不利,让我不要赴宴。另外,她还提到了......”沈骊珠顿了顿,接着道,“陈夫子。” “陈夫子?”听到这个名字,文岚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叶婕妤怎么会突然提到了此事?难道是有人告诉了她当年之事的内情?” 沈骊珠微微摇了摇头,眸色深了几分,“表姐说宫中有人用此事威胁她,此人手中还有她当年写给陈夫子的信件。” “什么?”文岚的声调高了几分,眼神中带了一丝慌乱和愤恨,“就知道此人软弱无能,沽名钓誉,徒有其表,当年主子就应当将陈夫子为人懦弱不堪,妄图利用表小姐攀附叶家之事告诉表小姐,只让叶大人将其赶出京城也太便宜他了,还让主子被表小姐误会这些年。” 沈骊珠脸色有些不好,她与表姐之间的误会暂且不提,她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宫中会有人知晓当年之事。 也是她的错,当年事情出的匆忙,她年纪尚小,处事难免有不周全之处,她竟忘记了那人手中还存有表姐寄与他的书信。 背后之人既然拿此事威胁表姐对她不利,便有可能将此事告知皇上,虽说表姐当年不过是动了几分情思,并未有出格之举,但传出去难免会惹出些闲话,有碍表姐声名,她要提前想个法子才行。 只是表姐在字条上并未直言背后之人是谁,想来她也并不不清楚,可如今这宫中还有谁有这般本事能知晓当年之事,又想借此对她下手呢?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的名字,但又一一被她排除,一时也难以得出答案来。 “此事改日我会寻个机会同表姐说的。文瑶,你去书架上找找可有颜色泛黄的信封和空白信纸拿来给我,记得要显得有些年头的。”思索了一会儿,沈骊珠侧首同一旁的文瑶道。 “是,主子。”文瑶此时还沉浸在文岚方才说的话中,她今日才知晓原来当年叶婕妤竟然和陈夫子还有这段往事,想来当年主子同叶婕妤之间起了嫌隙,恐怕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主子如今神色不好,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转身去到库房和书架中翻找了一番,旧信封倒是有不少,但空白的信纸一时却并未看见。又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才在一些旧书中到了一张主子旧时偶然夹在书页中的信纸,只是上面写了些随笔。 文瑶将信封和那张写有几行字迹的信纸递给了沈骊珠,神色显得有些为难,“主子,婢子只找到了这个。” 沈骊珠拿过来扫了两眼,唇角微抿,虽说有些勉强但还是点了点头,“罢了,也可。” 宫中崭新的信纸很多,但要寻一张有些年份的旧书信恐怕不易,文瑶能翻出这张纸已算是难得了。 将写有字迹的部分撕了去,沈骊珠又吩咐替她准备了笔墨放在案上,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随后用烛火将字迹烘干后,又故意折出了些皱痕,才塞到了信封之中。 第199章 她坐回到榻上,看着手上捏着的这封信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不安道,“文岚,你让文琪去盯着些乾清宫的寿宴,若是出了什么事,务必早些告诉我。” 表姐既然提及有人想在宴席上对她不利,那人见她今日未曾出现,还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想要对表姐不利可怎么好? 但如今她怀有八个月身孕,恐怕去了也只是给表姐添乱,倒不如安生待在长乐宫里,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也好提前有些准备才好。 “是,主子,婢子这就去。”文岚见主子一连串的举动,心中便已有了数,没多做迟疑,便出去寻文琪了。 待事情都一一吩咐下去后,沈骊珠仍是有些坐立不安,从榻上起身扶着腰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难免带了些焦色,走累了又坐到榻上歇息,如此往复,让人一看便知她此时忧心不已。 文瑶在一旁见主子如此也不知如何劝慰,眼神忽地瞥见放在案上用来与狸奴玩闹的毛球,顿时眼睛一亮,从外间将崽崽抱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方才候在屋外的文悦。 “主子,叶婕妤在宫中多年,遇到事情也不少,心中自有成算,主子且先放宽心,待宴席过后再与叶婕妤商谈不迟。您看,崽崽今日还没见到您,都想您了。” 平日里这时候总是懒散睡着的狸奴此时倒是竖着个耳朵,眼珠子动来动去的,时不时地还叫几声,显得很有些精神,倒是一下子将沈骊珠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沈骊珠正想伸手去摸摸它的头,谁知还没碰上,崽崽便在文瑶的怀中挣扎了起来,像是受了惊要从怀中跳出去一般。 为了不让狸奴伤到主子,文瑶赶紧将崽崽牢牢地按在怀里,让它不得动,不想崽崽愈发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叫声也愈发尖锐。 一旁的沈骊珠惹不住皱起了眉,崽崽想来安静温顺,鲜少有这般剧烈的反应,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疑惑和担忧,“崽崽怎么了,可是早上喂了什么吃食?” “没有啊,晨起还是婢子亲自喂它的,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崽崽吃了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听见主子问询,文瑶也有些不解,试图轻抚它的背脊安抚它,“莫非是它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沈骊珠闻言,环视四周,屋内一切如常,窗外也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并未有什么异样,但许是叶婕妤传来的字条的缘故,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起来。 忽然,沈骊珠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确定道,“文瑶,你可闻到了什么味道?” 文瑶随即也闻了闻屋内的气味,却并没有闻出什么,只好摇了摇头。 沈骊珠没有放松,反而站起身又仔细的嗅了嗅,随即神色一凌,斩钉截铁道,“不对,好像是火油的味道。”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了一个宫人有些慌乱的声音,“不好了,宫墙外走水了,快去寻人灭火。” 随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顺子连忙吩咐院子里的宫人先去接水灭火,又形色匆匆地朝内室这边跑过来,同沈骊珠禀报。 听见声音,文瑶立即将怀中的崽崽递给一个小宫女,将人将其带出去,随即迅速护在了沈骊珠身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神色紧张地往外张望着,果然院子外的西侧有浓烟升起,随风很快飘进了院内。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宫内纵火?真是疯了不成!” 白日平白无故起了火,还偏偏是选在今日万寿宴之时,若说是无人故意指使,那才是匪夷所思。 沈骊珠心中虽有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与沉稳,她轻轻拍了拍文瑶紧握住她手腕的手,缓缓道,“别慌,我们先出去,派人去同皇上禀告此事后,再做打算。” 闻言,文瑶和小顺子立即小心地护着沈骊珠快步往宫门走,行至院子时,火势已然大了起来,浓烟弥散,让人都有些看不清前路。 沈骊珠被浓烟呛了两口,连忙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看清浓烟来源,当机立断道,“从东侧门出去。” 文瑶和小顺子刚想应声便被浓烟呛到,只好用力点点头,挡在主子左右,引着她往东侧门走。 正当要走到门口时,一个穿着内侍服制的宫人匆匆赶了过来,小顺子正准备拉着人一同走时,却见一阵寒光袭来...... 与此同时,方才人带着敏雯穿过御花园,从小路朝长乐宫赶了过来,还未走到宫门口,二人便远远地瞧见了长乐宫外冒起的白烟。 “主子,那处似乎是昭婕妤在的长乐宫。”敏雯神色一紧,语气中带着些不敢置信。 方才人身子一震,脚步凌乱了起来,眼底顿时慌乱不已,顾不得别的便准备往那边跑。 “主子,别慌,此事要先禀告皇上。”敏雯眼疾手快先拉住主子,急促道。 “对,对,你快去,快去禀告皇上。我去救沈姐姐。”方才人一顿,立马反应过来,推了一把敏雯,没等她作声,便一个人又往前跑了去。 “沈姐姐,昭婕妤呢?你们主子人呢?”待方才人跑到长乐宫门口,便见到一群宫人神色慌张在站在门口,有人手里端着个盆不断接水往起火的地方泼,有人披头散发六神无主地看着院子里面。 第200章 被方才人拉住的婢子闻言惶恐地摇了摇头,“婢子,婢子听吩咐出来灭火,但是火势一时大了起来,院子里全是浓烟,婢子也不知主子在何处。” 方才人满眼通红地拉着宫门外的人一个个问过去,都说没见到沈骊珠,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第108章 惊惧 “皇帝, 哀家觉得方才这支舞倒是很有新意,不知你觉得这领舞的女子跳得如何?”一曲名唤《踏雪飞燕》的舞曲谢幕,太后指着其中穿着一袭白衣, 身姿曼妙的蒙面女子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元景年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 随意开口道,“母后喜欢便好, 改日也可唤她再去慈宁宫为您表演, 让母后多多赏鉴。刘亓, 看赏。” “皇帝此言差矣,佳人难得,这舞可不是为哀家跳的。雪盈,还不赶紧同皇上见礼?”太后闻言, 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太后此言一出, 殿上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白衣女子, 眼中带了几分思忖和猜测, 不知此人是何身份, 竟能劳烦太后亲自引荐? 席上婉婕妤的脸色却瞬时变得铁青, 指尖握着白玉杯盏失了血色。他们果然还是没有死心, 便这般等不及将人送了上来,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究竟能有几分本事,进得了这后宫。 那白衣女子闻言款款走到众人面前, 取下面纱, 露出了真容。其眉眼间与婉婕妤倒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气质截然不同, 若说婉婕妤是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 这女子则更像是初降凡尘的冬日飞雪,纯洁无暇, 眼中闪烁着如小鹿般清澈的好奇与纯真,让人见到都忍不住呵护几分。 “臣女顾雪盈见过皇上,愿皇上万事顺意,长乐无极。”女子缓缓屈身行礼,腰身在白色舞衣的衬托下更显纤细,声音清脆悦耳,还带着几分稚气。 众人的眼神带了几分复杂和了然,想来这就是魏家那个去年回京小住的表姑娘。先前婉婕妤生下三公主后,宫中便有传言说太后娘娘有意召这位表小姐入宫,不知为何后面又没了消息,不想今日还安排了这一出。 元景年嘴角似笑非笑,侧头看了一眼太后,却只转着手中的杯盏仿佛没听见女子的话一般未发一言,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顾雪盈起先还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但迟迟没听见皇上唤她起身,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发虚,她自是知晓魏家将她从江州接来的用意。她母亲不过是魏国公一个不起眼的庶妹,自小在魏家也未受几分重视,而后为笼络江州地界的官员被许配给了江州州牧之子。 江州虽也算得上富庶,但哪里能比得上繁花似锦的京城?且母亲未生下嫡子,本就在家中不受父亲重视,若她此番未能进宫,只怕会惹得舅父生气,届时被赶回江州才真真失了颜面,定会被家中那些姐妹耻笑。 又支撑了片刻,她忍不住朝太后的方向瞧了一眼,面上带着几分祈求。 太后此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虽说今日之事是临时起意,但她话已说到如此地步,皇上莫非是要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她颜面不成? 察觉到太后盯着的目光有些不悦,元景年方才瞥了一眼殿上摇摇欲坠的女子,开口道,“起吧。”转头看向太后笑道,“顾小姐容色不俗,朕一时失神,还请母后勿怪。” 虽知皇帝此言只不过是托词,但得了话太后到底眉眼还是松缓了一些,直接了当道,“如今后宫妃嫔数量不到双十之数,皇子也不过大皇子一人,既然皇帝也觉得雪盈容色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不如趁此机会将其接到宫中,哀家身边正好也缺了个能说话的贴心人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没想到太后丝毫不加掩饰,元景年眸色深了深,若是先前他自是可以依了太后的意,不过在后宫多养个人罢了,只要他不愿意,还有谁能逼迫他宠幸一女子不成? 脑海中浮现另外一人的面容,女子不是不懂事的人,便是他今日将此人纳入后宫也不会多说一句,但他不愿,既已向女子表明了自已心意,又怎能轻言背弃,让女子对他失望? “母后此言倒是不错。”元景年缓缓开口道,不等太后和顾雪盈心喜,便又接着开口,“不过母后也太偏心了些,七弟如今也到了弱冠之年,该许下婚约了。顾小姐钟灵毓秀,朕倒是觉得与七弟正是相配,既是在京城,母后若是想念顾小姐,自可随时召她入宫便是。七弟,你觉得呢?” 殿上的恒亲王听到皇上口中“七弟”二字身子都不由得轻颤了两下,他乃先帝次幼子,母妃身世不显,还是因着得了他进封了九嫔之位。他并无觊觎帝位之心,当年几位皇兄暗涛汹涌之时,他因着年岁小,又无什么长处,也没招人眼。 皇上登基后,许是看他难堪大用但行事乖顺,便给了他亲王之位,留他在京城以表兄弟之情。他心里清楚得很,如今的皇上并非昏庸无能、心慈手软之辈,倘若他真有什么小心思,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故而他也懂事的很,待在亲王府里没出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不想今日皇上和太后相争,话头竟落到了他头上。 第201章 盯着皇上和太后投过来的视线,恒亲王咬了咬牙,起身拱手道,“多谢皇兄顾念臣弟,臣弟婚事自由皇兄做主。” 元景年挑了挑眉,嘴边带了几分笑意,“既然如此,母后不如成全了七弟?” 太后未曾想到皇上竟拿了恒亲王做筏子,恒亲王这等软弱无能的性子,便是将雪盈许配给他,恐怕也不会为魏家做事,她眼中起了几分不耐,“婚事自然要两厢情愿才好,皇上不妨也问问雪盈的意思,你说呢?” “母后所言甚是。恒亲王为人亲和,身份贵重,若顾小姐有意,朕便亲自为你二人做媒,为你添妆,必不会委屈了顾小姐。不知顾小姐意下如何?” 顾雪莹闻言睫毛颤了颤,皇上之意昭然若揭,是不愿依了太后之意让她入宫的,若她执意如此,恐怕入宫后也得不了什么好果子吃,相比于宫中一个不得宠的妃子,自然是亲王妃的身份更为显贵,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要得罪了太后娘娘和魏家,但...... “臣女并无异议,多谢皇上看重,是臣女高攀了恒亲王。”她垂眸道,掩下眼底的坚定。有皇上出言,便是太后与魏家对她不满也做不得什么,待她入了亲王府更不会再受他们摆布。 “你!”太后没想到这小妮子竟敢吃里扒外,临时反悔,一下子有些气急。 “甚好,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朕今日便为你二人赐婚,你二人可要好生谢过太后为你二人牵线才是。”未等太后开口,元景年便朗声道,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上。” “臣多谢太后娘娘成全,多谢皇兄赐婚。” 没想到太后的一番筹谋竟落得这番结局,殿上的妃嫔一时也不知心中是喜是忧,虽说宫中少了一个妃嫔与她们竞争也算是好事一桩,但皇上如今在后宫中只去坤宁宫和长乐宫,也并未多看她们一眼,多一人少一人又如何? 一番闹剧收场,有识眼色的臣子纷纷起身同皇上,恒亲王敬酒庆贺,宴席上又热闹了起来。只有太后借口饮酒后不适,提前退出了宴席。 觥筹交错之间,玉瑾带着一个宫女面带焦色从殿外匆匆小跑到皇后跟前,低声同她说了两句话。 “什么?”皇后眼中面露惊惧之色,从座上陡然站起了身。 站在玉瑾身后的敏雯气喘不止,她一路从长乐宫跑到乾清宫,生怕迟了一秒,可到了乾清宫寻了半晌没看见刘公公,正当她起心想要冒险直接向皇上禀报指使便看见了皇后身边的玉瑾姑娘,她连忙将长乐宫走水之事说了,这才被带到了皇后跟前。 顾不得其他,敏雯赶紧长话短说,“皇后娘娘,主子和婢子是亲眼见到长乐宫附近起了白烟,主子便赶紧让婢子前来报信了。” 皇后闻言顾不得其他,先吩咐玉瑾赶紧带人去看情况,请太医赶紧去候着,然后便佯装倒了一杯酒朝皇上走了过去。 “皇上,长乐宫出事了,方才人和她的婢子看见长乐宫走水了!臣妾方才已经派人过去了,只是不知昭婕妤现在如何?”皇后凑到皇上跟前低声道,语气带着几分急促。 只听见了皇后所说的前几个字,元景年的眼神便陡然一凛,手中的酒杯不受控制地向外偏洒了几分,随即又稳稳地放回到了桌上。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未发一言,下意识地便想要朝外走,手指还在不断的发颤。 “皇上,朝中官员都在,此事恐怕不宜声张。”皇后连忙伸手拉住皇上的衣袖,她知晓昭婕妤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但现在万寿宴还会结束,若是皇上贸然离席,恐怕此事便难以收场了。 元景年回过神,将袖口从皇后手中扯出,决然了看了她一眼,“朕先去看看,你先替朕控制住场面,若有人问及便说朕不胜酒力,先行离开了。” 说完,未等皇后应承,他便唤了刘亓,带着人离开了宴席。 皇后看着皇上匆匆离开的身影,眼神中有几分感慨,瞬即目光凌厉起来扫向殿中的其他妃嫔。长乐宫不会无缘无故起火,更不会特意选择在今日,背后设计之人定在这些人之中。 皇上突然离席,自然引起了殿内不少人的注意。虽有皇后言明是皇上有些醉酒,先下去醒酒去了,但此言还是牵强了些,有些心思敏锐之人已经暗暗感觉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叶婕妤本就心神不宁,方才见到皇后突然起身朝皇上说了什么,皇上转身便离开了,便觉得心里不好。 她的眼神蓦地投向了秦昭容之处,却见秦昭容唇角微弯,手里端起一杯酒向她轻轻示意,那笑容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深意。 叶婕妤仿佛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脸色大变,暗道不好,不顾旁人眼光,便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第109章 生子 方才人怔怔地看着冒着浓烟的长乐宫, 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便要往里跑, 却被其中一个眼疾手快的宫人一把拉住。 “方才人, 这可使不得啊。” 方才人挣了挣,却被那宫人死死拉住不得动弹, 瞬即怒道, “放手, 若昭婕妤和她腹中皇嗣出了什么事,皇上定饶不了你们这些奴婢。” 第202章 那宫人闻言脸色一白,但却依旧没有松手,此番起火是在宫墙之外, 火势一时也未蔓延到宫内, 他们一心想着先去灭火, 有顺公公和文瑶姑娘在, 娘娘定出不了什么事情, 谁知现在娘娘也还没有出来。 不是他们不愿舍身去救娘娘, 但都这时候了, 若是娘娘当真出了事, 恐怕进去也来不及了,无非是白白送命罢了。 无论如何, 方才人在他们眼前可不能再看丢了, 否则这便是罪加一等, 待皇上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婕妤娘娘福大命大, 一定不会出事的, 定是躲到别处去了,对, 对啊,宫内还有侧门,说不定娘娘便从侧门出去了呢。 “方才人,侧门,宫中还有侧门,或许娘娘会从侧门出来!”突然反应过来的宫人急切道,心中不断祈求着娘娘平安无恙。 “在哪儿?”方才人皱了皱眉,不再挣扎着要闯进宫,死死盯着她。 那宫人忙指着侧门的方向,领着方才人便往侧门的方向跑...... “主子,您没事儿吧。”文瑶紧紧握着主子的手腕,有些后怕道,谁能想到宫里还混进来了刺客,若非文悦方才突然从身后跳出来将人挡开,恐怕主子此刻已经糟了毒手。 沈骊珠发丝凌乱,微微摇了摇头,眼中还未褪去惊惧,看着面前缠斗在一起的两人面色有些复杂。 那刺客显然有备而来,颇有些功夫,但文悦与他缠斗之间竟不落下乘,甚至隐隐占了上风,其身法分明是经受过多年训练才有的,寻常婢女可不会有这番武艺。 几番打斗之中,文悦一脚将刺客手中拿着的匕首踢了出去,眼神凌厉地盯着眼前之人,“是谁派你过来的?” 刺客身形一晃,恨恨地看了一眼文悦和一旁的沈骊珠,不再纠缠,想要趁机从侧门逃走,但文悦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便挡在了他面前,一掌将拍向他的肩头,让其摔落在地,紧接着便想将人扣下。 不想这刺客咬了咬牙,竟反身朝起火的院子钻了进去,消失在浓烟之中。 文悦正想去追,便被沈骊珠叫住,“文悦,不必再追了,我们先出去。” 听见昭婕妤的声音,文悦身子一僵,方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一身武艺,停住了脚步,有些不自然地朝她看过去,“主子。” 虽然心中有诸多疑惑,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沈骊珠没有多加探究,直接了当道,“有什么事先出去再说。”随后便示意小顺子赶紧将侧门打开,同文瑶一起走了出去。 “是,主子。”文悦有些讪讪,点了点头,立即跟了上去。 她本是皇上安排过来贴身保护昭婕妤的暗卫,为隐藏身份这才一直装作是个普通婢女。没想到她一时不察,竟让刺客逃了,这回出去了定是要去领罚了。 只是方才那个刺客的面容竟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好像先前见过一般,更奇怪的是其身法与她竟也有相似之处。皇室暗卫都有统一的训练之法,绝不会外传,难道说此人竟和宫中暗卫有所牵连,若当真如此,恐怕此事就没这么简单了。 “沈姐姐!” 沈骊珠刚从侧门出来,便见方才人冲她跑了过来,眼中含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害怕,“沈姐姐,你没事儿吧。” 见方才人这般模样,沈骊珠心里一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儿?” “我从乾清宫出来,在路上遇见了......”方才人正说着,忽然眼神一凝,看向了沈骊珠的身下的裙摆处,声音有一瞬地慌乱,“沈姐姐,你身下,身下.......” 沈骊珠闻言,心头猛地一紧,顺着方才人的目光往下看去。月白色的宫装上,不知何时已染上了斑驳的血迹。方才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神经紧绷,根本无暇顾及身体的异样,直到此刻放松下来,她才察觉到下腹隐隐传来的剧痛,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倒到了文瑶身上。 从御医院拿药回来的竹染还没顾得上询问为何长乐宫会突然起火,便看到了这一幕,瞬时脸色大变,“娘娘这是要生了!快去叫产婆和御医过来,产房,送娘娘去产房。” 正说着,她声音一顿,看着长乐宫里还冒着的浓烟,先前准备好的物件都在宫里,如今起火,娘娘自然是去不得了,这一时半会儿可如何是好? 此时沈骊珠已经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身下一片湿热,小腹坠坠的疼,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眼中有瞬间的茫然和无措。 “去昭阳宫。”文悦从文瑶手中接过沈骊珠,没有迟疑地开口道,说完便将沈骊珠抱起身往不远处的昭阳宫赶。 竹染见文悦一只手便将昭婕妤稳稳地托住,一时有些愣住,这小丫头力气怎么这般大?等缓过神来,又觉得有些疑惑,这昭阳宫虽说离长乐宫不远,但这乃是历朝贵妃的居所,自皇上登基后便一直闲置着,未曾有人住进去过。 虽说此番情急,但贸然去昭阳宫是否有些不妥,再说昭阳宫久无人打扫,恐怕会落了灰尘,娘娘生产正需要干净整洁的地方,昭阳宫怎么能使得? 这般想着,她就要上前去阻止文悦带娘娘过去,但却被文瑶拉住,“文悦既然这般安排,定是有她的道理,姑姑赶紧先派人去叫产婆和御医过来吧。” 第203章 见了文悦今日的表现,文瑶此时也察觉到其身份恐怕不一般了,听她这般说,便没有迟疑了听从了她的话,领着宫人便跟着去了。 听见文瑶这般说,竹染虽仍旧有些不解,但文瑶是娘娘自幼就带在身边的婢子,定然不会害了娘娘,再说此时也没有别的好法子了,便依着她的话让人去请御医和产婆,随后也跟了上去。 进入昭阳宫,却不似竹染想的那般落满灰尘,倒像是近期刚有人仔细清扫过,殿内摆着的物件无一不精致,更令人惊讶的便是这内室竟与长乐宫娘娘先前居住的摆设别无二致,偏殿里竟还设了产房。 不过须臾,她便反应了过来,恐怕这昭阳宫本就是皇上给娘娘准备的,却不知这文悦是如何事先知晓的了。 来不及想太多,她赶忙进去指挥着宫人准备热水,帕子,又让文瑶找了一个枕头垫在了昭婕妤的身下,不断与昭婕妤说话,让她保持清醒。 好在产婆提前便被接到了宫中,没过一会儿便在宫人引领下到了昭阳宫。李御医也在慌乱中赶了过来。 元景年一路赶到已经灭完火的长乐宫,便听留下来收拾残局的宫人说沈骊珠方才身下出血,现在已经被一个力大无穷的婢子抱着送进了昭阳宫。 他脸色阴沉地骇人,没多做迟疑,又以快步赶到了昭阳宫,还没踏进内殿,便听见里面传出的女子有些凄惨的痛呼声和产婆催促用力的声音,不断有宫人从产房进出,手中端着一盆又一盆鲜红的血水。 眼前的一幕让他心神俱震,身子一顿,下意识地便想往产房走,身后的刘亓见势连忙拉住他的袖子,“皇上,万万不可呀,这产房您可进不得啊。” 元景年回过神来,勉强压抑住心底的焦躁和不安,站在了产房门外,紧紧地盯着被帘子遮住的门内。 “去告诉皇后,昭婕妤生产,朕便不回去了,让参加万寿宴的人先回去。” “是,皇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产房内女子的痛呼声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产婆的声音变得愈发急切,“娘娘没力气了,参汤呢,快把参汤喂给娘娘。娘娘,撑住,别睡!” 沈骊珠只觉得腹部往下都疼的失去了知觉,脑子一阵一阵地发黑,耳边各种吵杂的声音只让她觉得疲惫,恨不得让人都出去,让自己睡过去。 文瑶见主子声音越来越小,参汤也喂不进去,急得没有办法,只好让宫人掰开主子的嘴,将一碗参汤硬生生地灌进去,虽说洒了大半,总归还是有些入了口。 沈骊珠被强硬灌进来的参汤呛到,咳了两声,脑子清醒了些许,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身下的褥子随着产婆的声音用力。 产房里迟迟没有动静,元景年的心绪愈发烦躁,突然就想到了先前生产时失血而亡的林氏,手脚一时有些发凉,心中有些忍不住的惧怕。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一脚踏进了产房。 产房里弥漫着血腥气,并不好闻,元景年神色未变,直直地走到了床榻边。 “皇上?”产房里的产婆和婢子突然见到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时,一时都有些慌乱,顿住了手脚。 “慌什么?做你们自己的事,若是昭婕妤有碍,朕拿你们是问!” 听见皇上的话,屋内的人又赶紧动了起来,只是神色显得更加紧绷。 “卿卿,卿卿,朕在,你别怕。” 女子此时的容貌并不似平日娇美,反而湿汗淋漓,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双眸紧紧闭着,嘴唇被咬的发白。元景年看着只觉得心疼难忍,恨不得替女子受了这罪。 怎么会突然听见皇上的声音,沈骊珠一时有些恍惚,强自睁开眼,便见到熟悉的身影站在身侧。她一时惊住,连身下的痛都有一瞬的停顿,“皇上,您怎么过来了?您快出去!” “朕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别怕,御医都在这儿候着呢,你和皇儿一定会没事的。”元景年刻意放缓了声音,温和道。殊不知额头上冒着的青筋和眼中的血丝早已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闻言,沈骊珠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皇上,好疼啊,臣妾好疼啊。” 元景年见状,心中更是如刀割般疼痛不止,他伸手握住女子的手,那双原本细腻柔软的手此刻布满了汗水。 他嗓子一时有些发紧,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减轻女子的痛苦,只能不住地唤着女子的名字,让她别害怕。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娘娘再用力些,马上便出来了。” 听见产婆的惊呼声,沈骊珠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剧痛之后只觉得身下一松,仿佛有什么从腹中滑落了下去,随即便晕了过去。 “生了,生了,是个皇子。快端热水来。” “卿卿,卿卿,醒醒,来人,昭婕妤怎么了?”元景年不知产婆叽叽喳喳地在叫唤些什么,只见女子的手无力地从他的掌心落下,随即昏睡了过去,再没有反应,他慌乱的握住女子的手唤她。 见此,产婆连忙道,“皇上莫急,娘娘这是失力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说完,产婆急忙将方才出生的小皇子用襁褓裹住,抱到了皇上身前,“皇上,您看,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第204章 看见眼前出现满身泛红的婴儿和耳边忽而出现的啼哭声,元景年方才听清产婆刚刚说的话,只略看了小皇子一眼,他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女子身上,“昭婕妤果真无碍?” 见皇上这般反应,产婆都有些愣住,“是,娘娘身下的血已经慢慢止住了,皇上若是不放心,待婢子将娘娘清理一番后可再请御医给娘娘看看。” 元景年闻言颔首,见产婆还愣在这儿,冷声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赶紧去请人。” “是,是。”产婆连忙应声,一时又有些为难,“皇上,您先出去吧,待婢子们收拾妥当,您再来看娘娘不迟。” 元景年皱了皱眉,随即看到周围婢子一副手足无措,无从下手的模样,压下心中的不悦,将女子的手轻轻放在榻上,方才起身,“快些。” 说完,这才缓步走出了产房,起身时有一瞬间的踉跄。 刘亓守在产房外见皇上走了出来,险些急得要哭出来了,一个不留神,竟让皇上进了产房,还好其他人都在万寿宴上,宫里没有旁人,此事若是传出去,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他松了口气,方才有带上了几分笑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皇子。” 元景年得眉眼一滞,方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便是女子费尽心力为他生下的皇子,他唇角勾了勾,轻咳了两声,“赏!昭婕妤生子有功,即日起晋封为贵,晋封为昭仪,居昭阳宫。” 第110章 暴露 “主子, 主子,您醒了?” 额头上传来温热的温度,这些日子常被挤压的腹部也松快了起来, 只是下身还是隐隐泛着疼, 沈骊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见到文岚手上拿着帕子一脸喜色地看着她。 “唔......”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肚子, 却只摸到一片平坦, 她瞬时想起来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 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紧张和急切,“孩子呢,孩子没事吧?” “主子放心,小皇子好着呢, 现下被乳母带下去喂奶了, 主子安心歇着, 一会儿便能看到了。您已经昏睡一天了, 您先喝些水润润嗓子。”文岚温声道, 察觉到主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端过一旁放着的温水, 喂了她两口。 “皇子?”沈骊珠眉眼还有些怔松, 生产时她只记得产婆让她用力,并不知自己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正是, 小皇子长得可好了, 和主子长的一样白净, 皇上还晋封您为九嫔之首的昭仪了, 如今您就是昭仪娘娘了。”说起来, 文岚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听主子的吩咐去乾清宫和文琪报信, 还没等她从长乐宫走水的惊吓中缓过来,便听见皇后娘娘说主子生了个皇子。 内室里其他的宫人们见此,也立即喜气洋洋地跪到地上同沈昭仪贺喜,“恭贺昭仪娘娘喜得皇子。” 沈骊珠一时都还有些愣愣地,还是文岚拉了拉她的手,方才开口道,“赏。皇子平安出世,宫里伺候的都赏三月月钱。” “多谢娘娘赏赐。”众人皆满脸欣喜的谢恩,这回主子生下了皇子,又晋封为了昭仪,他们这些下人以后在这宫里行走也格外有脸面些,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沈骊珠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见此也只是抬了抬头,看了文岚两眼。 文岚立即会意道,“主子需要静心修养,你们都先下去吧。” 内室的婢子闻言纷纷起身,退出了殿内。 沈骊珠抬手让文岚将她扶起身,将枕头垫在了背后,靠在了床头。待清醒了一会儿,方才细细思量先前发生的事情。 这一回神才突然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虽与长乐宫摆设相同,但屋内的一些物件显然都换了更名贵的,再说长乐宫走水,总不会修缮的这般快,疑惑地打量了屋内的环境,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文岚,“这是在哪儿?” 文岚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同主子说先前发生的事情,“主子,这儿是昭阳宫。听文瑶说,当时您突然破水,文悦抱着您便到了昭阳宫的产房,皇上已经下旨将昭阳宫赐给了主子居住,想来是皇上一早便准备好的。” 说起此事来,文岚还觉得后怕,此番长乐宫突然走水,还有刺客混入宫中想要刺杀主子,这一环扣一环的,背后之人心狠手辣,怕是做足了准备。若非文悦会功夫,恐怕主子此时生死难料了。 听文岚提及皇上,沈骊珠眼神有一瞬的复杂,她还记得生产时她险些坚持不下去,皇上竟亲自进了产房,在她身边轻声安慰之事,她此刻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心神动摇。 原本她只以为皇上同她所说心悦之言不过是一时情迷,后来的这些时日皇上也未曾再日日来长乐宫中,想来也是觉得当时所说之话有些冲动。既是如此,她便也当作未曾听过此话,只当是寻常玩笑之语。 但......不论是早早放在身边保护她的文悦,还是事先就备好的昭阳宫,亦或是皇上在她生产时眼中的担忧和心痛,都似乎证明了当时皇上所说并非戏言,或许她可以相信皇上对她的心意并非一时冲动,被压在心底的情愫又有些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察觉到这些,她忙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压了下去,此时并非她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第205章 此番对她动手之人还未查出,她与孩子仍旧处于未知的险境之中,还有表姐的事...... 忽然,她脑子闪过一丝灵光,原来如此。背后之人是故意威胁表姐,让表姐以为有人会在宴席上对她不利,故而传信于她让她安生待在宫中,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诱饵,实际上那人的目的便是趁着宫中的嫔妃都聚集在万寿宴上,在长乐宫对她下手。 她深吸了一口凉气,此人心计不可谓不深,倘若文悦不会武艺,她应是必死之局才是,她还是有些大意了。只可惜,那时情急之下,没将那刺客拿下,不过文悦与那刺客交手说不定会对那人有些印象。 “文悦呢,将她叫来,我有事问她。” “是,婢子这便唤她进来。”知晓主子是想询问昨日之事,文岚没有迟疑,转身便去传唤文悦了。 没过一会儿,文悦从外室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无言的紧张,看着走路的姿势倒是有些奇怪。 “婢子见过主子。” 沈骊珠皱皱眉,看向文悦的腿,“怎么了?昨日可是伤着了,可寻御医瞧过?” 文悦脸上有些不大自然,她身为皇上安排在昭仪娘娘身边的暗卫,此番疏忽大意,险些让娘娘遇险,还让刺客逃脱,自然是要回去领罚的。好在皇上顾及着娘娘,此番对她也手下留情,只罚她被杖责了二十,以她的身子挨过二十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多少还是有些疼的,行走之间难免露出了痕迹。 “回主子,婢子无事。婢子未能护主子周全,让刺客逃脱,请主子降罪。”文悦低声到,脸上带了些自责。她是皇室暗卫中难得的几个女子,此番被皇上安排来保护沈昭仪她还觉得有些大材小用,没想到还是出了这般差错。 “快起来,此番多亏了你在我身边,我和皇儿才免遭一劫,岂有降罪之说?”沈骊珠轻声到,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些。 先前刘亓带着文悦过来时,她心中还有些惊讶文悦的身形比一般女子要高大不少,没想到竟是习武之人,“我还不知晓你真实身份,你可是皇上专程派过来的?” 文悦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沈骊珠面前,低声道,“回主子,正是。婢子是皇上的暗卫队一员,排行十二,先前负责对外查探之责,此番是专程被皇上召回保护主子和小皇子周全的。暗卫身份特殊,无故不会在外显露出真实面貌,故而婢子才向主子隐瞒身份,还望主子莫怪。” “无妨。”沈骊珠先前见文悦一身武艺之时,心中对其身份便已有了猜测,此番听见她开口承认,倒也并未觉得惊讶,“昨日那刺客,你与他交手可有什么线索?” 文悦脸上浮现了些为难之色,昨日那刺客身法与皇室暗卫如出一辙,其身份并不简单,她已同皇上汇报此事,但这事儿倒是不好与沈昭仪明说。 “主子放心,皇上已经派人去追查此人下落,不过几日,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沈骊珠闻言,便知此事或许有些内情,既然皇上已经插手,她便也没再多问,“也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我已平安诞下皇儿,待此事事了,你可是要回皇上身边?” 听到主子的话,文悦立即跪到了地上,一脸正色道,“婢子既是被安排到了主子身边,日后自受主子差遣。若主子不弃,婢子愿在主子身边尽心保护主子和小皇子。” 开什么玩笑,她这些日子在沈昭仪身边过的不知有多舒坦了,与其在外东奔西跑,自然是待在沈昭仪身边来得安逸。再说此番她是看明白主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如今主子身边只有她一个暗卫,日后小皇子若有其他造化,她自然也能水涨船高,还愁晋升不如旁的同僚不成?这份差事,她如今别提有多满意了,可不能让主子把她赶走。 沈骊珠见她一副眼巴巴看着她,生怕被她赶走的模样,一时也觉得有些好笑。有文悦在身边护着她和皇儿,她自然也能放心些,若文悦愿意留下来,她岂有赶她走的道理? 她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开口轻声道,“既如此,那日后我和皇儿的安危便拜托给你了。” “是,请主子放心。”文悦满脸喜气道。 “嗯,你先下去吧,好好将身上的伤养好再来我身边伺候,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不成。”沈骊珠看着她温声道。文悦虽说无事,但想来暗卫有暗卫的规矩,此番事出,文悦多少也受了一番责罚。 “多谢主子。”文悦眨了眨眼睛,声音带了些哽咽。身为暗卫,平日里刀光剑影,身上有些伤也不过是常事,这还是头回有人同她说要爱惜自己。 说完,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丢人,赶紧行完礼,头都没抬的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 “皇上,昭阳宫传来消息说昭仪娘娘一切安好,现下已经醒了。”刘亓小跑着进来,同坐在案后的皇上禀报。 “甚好,摆驾昭阳宫,朕去看看她。”元景年眉眼舒展了几分,带上了几分喜色,随即便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 “是,奴才这便去通传。”刘亓点点头,连忙应道,说完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犹豫道,“皇上,先前您派人去查的刺杀昭仪娘娘的刺客有消息了,大统领正在外候着呢。” 第206章 闻言,元景年往外走的脚步顿住,面色一下子变得冷冽,“让他进来。” 女子性子谨慎,有孕后更是将自己护的极好,他本想着宫中有皇后负责,其他人插不进手,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将文悦安排过去也是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敢在万寿节当天在宫中纵火,派人刺杀沈骊珠,简直是无法无天,而刺杀之人身法竟然还与皇室暗卫有所牵扯,更是让他惊怒不已。 “臣见过皇上。”一黑衣劲服男子垂首见礼。 “说吧,究竟是谁?”元景年瞥向他,冷声到? “回皇上,据十二所言此人在与她交手过程中右臂被匕首划伤,微臣排查了宫中所有暗卫行踪,无人有作案时机,且也无人有此伤势。”暗一沉声道,说道这里,话音不自觉的一顿,“但会暗卫身法的除了皇室暗卫队的人,还有一人。” “你说是他?你确定查清楚了?”元景年神色一凝,眸色暗了暗。 “当日,听他一同值班的侍卫所言,沈昭仪遇刺之时他同他并不在一处,而且这两日他似乎右臂受了伤,其身形也与十二所言十分相似。但此人身份特殊,臣也不敢擅自捉拿他,故来请皇上示意。”暗一单膝跪地,面色肃然。 “拿下,严刑拷打。”元景年眸色幽深,仿佛在其中酝酿着无声的风暴,“让人盯紧仪华宫,查探秦昭容这些时日的动静。” 闻言,暗一瞳孔微缩,心下有些不忍,“皇上,此事不一定与秦昭容有关,当年十七他......” “暗一,你逾矩了,自行下去领罚。身为暗卫统领,徇私偏袒,意气用事乃是大忌。下回朕再从你口中听到此话,你便不必再担任暗卫一责了。” “皇上恕罪,微臣知错,微臣这便派人去查。”暗一脸色大变,立即急道。 元景年审视地看了他两眼,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下去吧,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是。”暗一眼神带了些懊悔,不该在皇上面前擅作主张,随意开口的。当年之事,皇上顾念旧情已经做的够多了。若此事查出来当真是那人所为…… 第111章 讯问 元景年带着刘亓到昭阳宫时, 女子正一脸柔情地看着床侧放着的摇篮里的小皇子,几个婢子也都凑在周围,眼神中带着些新奇。 小皇子非满月出生, 虽说御医瞧了之后说小皇子在胎中发育的很好, 并未有什么不足之症状,但个头还是比寻常的婴儿要小一些, 躺在摇篮里蜷缩在一起, 看上去甚是惹人怜爱。 “怎么都不见他睁眼?”沈骊珠伸手轻轻点了点小皇子细嫩的脸颊, 小声道。 “娘娘,婴儿刚生下来都是这般的,大半时间都睡着呢,待过些时日便会闹腾些了。”竹染开口笑道, “娘娘可要抱抱小皇子?” 沈骊珠有些心动, 但还是摇了摇头, “让他睡着吧, 别扰了他。” “咳咳。”见进来这么久, 都没人注意, 元景年挑了挑眉, 刻意发出了些声响。 沈骊珠察觉到动静望门口看过去, 见到皇上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眼神竟有一瞬间的躲闪, 脸颊上也泛起了微红, 轻声唤了声, “皇上。” “都做母妃了, 卿卿怎地看着比往常更娇俏些了?”元景年瞧见女子这模样, 脸上的笑意更甚,提步走到了她身侧坐下, 自然的将女子的手放到掌心。 闻言,沈骊珠更为脸热,她也不知为何方才一见到男人便觉得羞赧,暗自深吸了两口气,才抬眼看向了他,声音却仍带着几分娇嗔,“皇上莫要打趣臣妾了。” 元景年见好就收,没再刻意调笑女子,看着女子泛着红晕的脸颊心下也觉得安心了些,昨日见女子生产时那副脸色惨白的模样,他只觉得心慌。 捏了捏掌心的柔荑,他顺着女子的目光往下看向摇篮中的小皇子。昨日只顾及着女子,小皇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他不过草草看了一眼,只觉得小小的一团,没怎么看清长相。 此时细细看来,小皇子长得倒是与女子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微微翘起的唇角,与女子如出一辙。 “这乖巧的模样倒是很像你。”元景年打量了一番,心里甚是满意。不知是否是因为孩子是女子生下的缘由,他瞧着便觉得心喜,心头温软一片。 “臣妾倒觉得他的眉眼长得像皇上。”沈骊珠笑了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小皇子还没有名字呢,皇上可想好了他的名字?” “嘉言懿行,君子如珩,便唤作嘉珩可好?”在女子有孕之时,元景年便想了不少名字,此刻听见女子问起,略微思索了一番,便从中挑了一个出来。 “嘉珩,珩儿,这名字极好,臣妾代珩儿多谢皇上赐名。”沈骊珠小声念了两声,觉得甚是顺口,名字寓意也好,一听便知皇上是用了些心思的。 “卿卿满意便好。”元景年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子身上,二人在不经意间目光交汇,无言间,一阵柔情悄然流淌其间。阳光斜洒,透过窗棂,在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金辉,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温馨起来。 “咦,小皇子醒了,看来也这名字很是欢喜呢。”忽而,文瑶盯着摇篮里的小皇子乐道。 第207章 元景年和沈骊珠朝摇篮了看去,小皇子眼睛依旧是闭着的,但嘴巴却无意识地张了张,手脚朝空中晃了两下。 “小皇子怕是饿了,婢子先带小皇子下去喂奶。”竹染随即开口道。 闻言,沈骊珠微微点点头,“去吧。” 见竹染和文瑶带着小皇子下去,沈骊珠也想起了昨日之事,便示意文岚带着内室的人退了下去。 “皇上,昨日长乐宫走水,恐也牵连到了许修容和祈安公主的住处,如今她二人可有了住处?”沈骊珠看了眼皇上的神色,试探地问道。 “此事无需你担忧,皇后已做了安置,许修容暂且在长轩宫住些时日,待长乐宫修缮过后再搬回去无妨。” “此事是臣妾不慎,被人一时钻了空子,不仅让自己和珩儿陷入险境,还牵连了许修容......臣妾一想到昨日,便觉得有些后怕,还好皇上事先让文悦过来了,否则臣妾和珩儿恐怕便见不到皇上了。”说着说着,沈骊珠缓缓垂下了头,声音带了些颤意。 “莫要胡说,朕定会好生护着你们母子。”元景年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仿佛是下意识的否认女子口中另一种结果,“你放心,昨日之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他伸手紧紧揽住女子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沈骊珠伸手抓住皇上胸前的衣衫,身子仍止不住的发颤,昨日她一直强撑让自己保持冷静,今日醒来更不愿在身边婢子面前露怯。 但她毕竟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未曾遇到过如此生死垂危之际,此时靠在皇上胸前,她心中压抑的害怕和不安便不自主地涌了出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面前的衣襟。 察觉到胸前的湿热,元景年眼中的疼惜更甚,他温柔用掌心轻抚女子的背脊,在她耳边柔声安慰道,“卿卿别怕,朕在。此番都是朕不好,卿卿受了这般惊吓,你放心,朕再不会此事发生。” 沈骊珠趴在皇上胸前啜泣了一会儿,听着他温柔却有力的声音,心中的恐惧不安渐渐平复了下来。 过了一些时候,她微微仰头,双眼泛红地望着眼前的人,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皇上,臣妾不知道是谁想要害臣妾和皇儿,臣妾只是害怕,害怕她还会对珩儿下手,臣妾护不住他怎么办?” “朕知道,朕都知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护好你和皇儿的,你相信朕。”看着女子被泪水打湿的凌乱的脸颊,元景年心中一滞,更是疼痛难忍。 他自以为已经给女子做好了最周全的安排,却又回回让女子陷入险境,如此这般他怎还有颜面向女子索要情意。想着那些在背地里蠢蠢欲动,企图伤害她的人,元景年的眼神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冷冽,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 沈骊珠被哄了好一会儿,方才稳住了心绪,伸手撑住皇上肩上,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被自己泪水打湿的龙袍,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移开,默默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小声喃喃道,“臣妾失态了,还请皇上见谅。” 见女子小心翼翼地动作,元景年眼神温和了下来,用手拭去女子眼角残余的泪珠后,将女子的手包在了掌心。 想着女子脸上沾染了泪水恐怕会不大舒服,御医也曾说女子生产后不宜情绪过激,他放低了声音,温和道,“无妨。朕让婢子进来为你梳洗一番可好?” 沈骊珠后知后觉自己的模样恐怕现在有些不大好看,抽出手挡在自己面前,连连点头。 文岚听见皇上吩咐进殿后,便看见主子眼角红红的一片,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连忙便安排人端了温水来给主子擦拭。 待收拾妥当过后,这才小心地瞧了皇上一眼,见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方才放下心来。 本就才经历过生子之痛,方才又哭了一场,沈骊珠强打着精神又和皇上说了两句话,眼皮子便止不住的黏在了一起。 元景年见此没再多说什么,轻声哄着女子睡下后,方才离开。 想着刺客一事内情甚多,有皇上彻查此事,沈骊珠便也没再多问,安心在昭阳宫里修养了几日,为小皇子准备满月宴。 直至十几日过后,刘亓在昭阳宫外求见,沈骊珠才知晓了背后指使之人。 “奴才见过昭仪娘娘,昭仪娘娘万福金安。”自沈昭仪生下皇子过后,刘亓在她面前的姿态显得更加恭敬了几分。 “刘公公请起。公公近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回娘娘话,先前在长乐宫纵火,刺杀娘娘之人已被皇上下令捉拿下了。”刘亓顿了顿,“此人与宫中的秦昭容有旧,故而今日皇上预备在仪华宫审问此事。奴才奉命与娘娘说一声,皇上说若娘娘有意,也可往仪华宫走一躺。” “秦昭容?”沈骊珠眼神中不掩惊讶之色,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多谢皇上特意告知,劳烦公公等我片刻,我梳洗一番便虽公公一同过去。” “是,娘娘不必心急,奴才在外候着便是。”刘亓急忙道,心中只觉得皇上为沈昭仪思虑的还真是周全,连御辇都提前让他备好了。 待沈骊珠乘着御辇到了仪华宫时,她才发觉除了秦昭容之外,殿中皇后,叶婕妤,方才人,容才人也都在此处。 第208章 “臣妾见过皇上。”进入殿内,沈骊珠还未弯下身子行礼,便被皇上开口阻止,“你身子还未好全,无需多礼,直接落座便是。” 闻言,沈骊珠也没多作推脱,被文岚扶着坐在了先前就准备好的软椅上。 她抬头看向对面,秦昭容正一脸淡然地端坐在座椅上,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漠然。其脸色虽仍旧有些苍白,但比起前几次见到她的模样倒是精神了不少。 元景年见沈骊珠落座,朝刘亓挥了挥手。 刘亓便让人推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走了进来,将其踢倒在地上。 “秦昭容,你可有什么想解释的?”元景年扫了一眼殿上之人,直直地望向一旁坐着的秦昭容,冷声道。 秦昭容闻言站起身,眼神都未曾向殿上之人的方向看上一眼,平静道,“臣妾不懂皇上是何意?” “不懂?此人是谁,难道你要告诉朕你不知道?”元景年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开口道。 第112章 实情 秦昭容转头往地上跪着的人看了一眼, 随即又移开了视线,缓缓开口道,“原来是瑞安啊, 自兄长过世, 臣妾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他犯了什么事, 竟惹得皇上寻到臣妾身上?” 听见秦昭容的话, 地上跪着的人身子微颤, 垂下眼眸,一言未发。 “昭容娘娘,事到如今,您还是承认了吧。若非您在背后指使, 瑞安又怎会对沈昭仪和她腹中皇嗣动手呢?”瞧见皇上听见秦昭容的话脸色变得铁青, 一旁的刘亓开口道。 “本宫对沈昭仪动手?刘公公说笑了, 本宫与沈昭仪无冤无仇, 为何要对他动手?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秦昭容嘴角勾起一抹笑, 嘲讽道。 刘亓心中暗叹, 瑞安是十七捡来的孩子, 当年十七逝去后, 皇上便将其交给了宫中的禁卫统领代为照看,如今才不过十五的年纪, 但却有一副硬骨头, 经过慎刑司严刑拷打也未曾吐露出有关秦昭容半个字。但看秦昭容如今这副冷淡的模样, 他倒是真有些替瑞安不值了。 “容才人, 将你先前在朕面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秦昭容听听吧。”见秦昭容嘴硬, 元景年没再与她纠缠,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容才人。 “回皇上, 前段日子不知为何昭容娘娘寻上了臣妾,提及了去年赏花宴一事。”容才人脸色微白,瞧了一眼秦昭容,咬了咬牙接着道,“不知昭容娘娘是听信了谁的谗言,说当时臣妾故意踩了昭仪娘娘的裙摆,才让昭仪娘娘被婉婕妤撞上。事情过去这么久,当初御花园人多拥挤,臣妾或许一时不慎当真踩到了谁的裙摆也未可知,但臣妾绝非有意为之。 秦昭容却以此威胁臣妾,让臣妾在万寿节当日想法子调开长乐宫附近的宫人。臣妾自然没有应允此事,只是臣妾害怕秦昭容对臣妾不利,所以也没敢将此事告诉旁人。但臣妾绝无害沈昭仪和腹中皇嗣之意,当日臣妾一直同郑御女走在一起,她可以为臣妾作证,对,还有方才人也可以证明。”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秦昭容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面色带着些惶恐。 听容才人提到去年赏花宴上的事,沈骊珠不由自主地瞧了她一眼,她心中自不会觉得容才人是无心之失,不过淑妃已死,她当时也无大碍,此时再追究此事倒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再者前两日方才人来昭阳宫曾向她提及当时在御花园是容才人刻意提起了她,方才人这才赶去了长乐宫。倘若此番容才人当真有心对她不利,的确也无需多此一举,如此说来她这番话虽不全是实情,但应也算得上有七分真。 “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秦昭容,让秦昭容对臣妾如此痛下杀手?”沈骊珠眼中的疑惑丝毫没有作假。 秦昭容没有搭理沈骊珠的话,而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容才人,脸上带上了几分嘲讽之色,“原以为你当真对皇上有几分情意,原也不过如此,是本宫高看了你。” 容才人眼睫微颤,没有应声,她是埋怨皇上对她的冷落,也是真的嫉恨沈骊珠,但也没到彻底失去理智的地步。当初御花园她踩上去的那一脚,不过是想纾解自己心中的愤懑,万万没有到害人性命的地步,便是如此,事后她也惶恐不安了好一阵子。 至于当时为何同方才人说上那一句,便当作是她一时昏了头罢,她本该装作不知。冷眼看着秦昭容对沈骊珠下手的不是吗? “放肆!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元景年看向秦昭容的带了一丝厌恶,“若你兄长还在,恐怕也会后悔当初求朕将你好生养在宫里。” “咳咳咳,你不配提我兄长!你怎么配在我面前提起他?”仿佛被这句话刺痛,秦昭容再难抑制心中的愤怒和哀伤,“当初他分明答应过要同我一起过生辰,若非你下令让他追查戾王余党,他怎会丢了性命?他分明答应过我不再做暗卫了,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他。” “信口雌黄。当初追查余孽一事朕本欲让其他人去,是你兄长主动同朕请旨,又一意孤行,不听从上峰旨意,这才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元景年看秦昭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朕看在他跟随朕多年,这才满足了他的遗愿娶了你。这些年,朕随队你无意,但也自认为对你不薄,未曾有何处短缺了你,没想到你心中竟对朕如此怨怼。” 第209章 “不可能,你在说谎!我兄长怎么可能丢下我主动送死?咳咳咳咳咳......”秦昭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惨白,眼圈气的通红,执着道,“分明就是你为了你的皇位,不顾我兄长性命。明明是你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你凭什么能和你心爱的女人生养子嗣?” 可能是秦昭容的话过于离谱,惊的元景年心中的怒气都去了大半,看着秦昭容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皇室暗卫历来只有皇帝和太子有权号令,当年他身为三皇子本无权拥有暗卫,十七不过是他在外捡来的一个小乞丐。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因为他妹妹生病铤而走险故意撞到他想要偷他身上的钱袋子,他头一次做这般事,手法生疏,自然结果是被他的侍从捉住了。 当年他怜他一片心意,又看他心性坚定,身手不错,便收了他做侍卫,给了他些银两给他妹妹治病。 后来他才知晓,十七本名秦燚,是秦昭容父母所收的义子,当年秦昭容父母被山贼所害,钱财尽失,只有他和秦昭容二人死里逃生,之后他便为了给秦昭容治病,一路流落到了京城。 之后的几年,十七便一直跟在他身后当作护卫,赚的银钱都给秦昭容买了药。直到恭仁太子去世,暗一听从恭仁太子之令到了他身边后,十七主动请命成了皇室暗卫,才变成了之后的暗十七。 夺嫡之路困难重重,十七舍命相护,为他披荆斩棘,挡下了无数明枪暗箭,也因此赢得了他信重。待大业将成之际,他按功行赏,本欲将其封为京城禁卫的统领,没想到他却推辞了,向他求了别的封赏。 “主子,臣有一不情之请。茗萱她身子自小就不好,如今她已至及笄之年,也该考虑婚嫁一事了。但她性子倔,不愿嫁与旁人......茗萱她对主子崇敬有加,能否请主子看在臣这些年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份上,纳她为妾,圆了她这一份心意。” 元景年当时只觉得荒唐,他对秦茗萱不过几面之缘,更谈不上男女私情。十七这些年确实为他做了不少事,但这般请求实属唐突,故而他拒绝了十七的请求,只承诺了日后给秦茗萱寻一门好亲事,自不会亏待了她。 不想不久之后,十七便在追查戾王余党中重伤身亡。那场原本不应危及性命的追杀,却因十七一反常态的激进行事,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为暗一挡了一刀。 后来暗一告诉他十七死讯之时,又提及了十七死前的遗愿便是给秦茗萱一个好归宿。他悲痛之余,这才娶了秦茗萱,而后又封为昭容,荣养在宫中。 只是娶了秦茗萱之后,他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她对自己有意,反倒是十分冷淡,仿佛对自己避之不及。他无心想太多,只当作是在宫中多养了一个人罢了。直至今日,他才知晓,原来这些年在秦昭荣心中一直是他害了他的兄长,故而此番才设计想谋害沈骊珠母子。 “当年是你兄长说你对朕有意,求朕娶了你,朕才念在旧情将你带入了宫中。甚至于当年你兄长之死,或许也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分明是兄长。”秦昭容面目扭曲,声音颤抖着带着愤怒和无尽的绝望。 但随着皇上将当年的事情说出,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兄长离开前,她同兄长说过的话。 “茗萱,京城临安侯的次子和禁卫队的副统领人品端正,都是不错的成婚人选,你再好生考虑考虑,如何?” “兄长,我不想嫁人,就这样和兄长过一辈子不行嘛?”她任性的语气中藏着几分认真。 “傻姑娘,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兄长一辈子都是你的兄长,但你以后也会有夫君疼爱你的。” “行,那我喜欢三皇子。兄长能让我嫁给三皇子吗?如果嫁不了,我宁愿不嫁人。” 在兄长的眼中,自己永远都是他需要照顾的妹妹,但她却并未只将他看作自己的兄长。当时的她,只是想寻了借口让兄长死了让她嫁人的心思,若是兄长只想要她当一个合格的妹妹,她也愿意像以前一样永远陪在兄长身边。 三皇子是兄长的主子,身份尊贵,又对他们有大恩,怎会看得上她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相貌平平的女子。兄长听了这番话日后定不会提及让她嫁人的事了。 ...... “不可能,不可能,兄长他不会这样做的,我只不过说的气话罢了,他怎么会当真呢?你在骗我,对,一定是你在骗我。”秦昭容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丝,发髻随着她剧烈的动作散落下来,泪水糊满了她的脸颊,她死死地握着胸口的衣服,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沈骊珠看着这样的秦昭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昭容对她下手是想要报复皇上。而当年之事,阴差阳错之间,一句之差竟落下了这般苦果。 倘若秦昭容的兄长知晓他用命满足的妹妹的心愿反而让秦昭容痛苦了多年,一心活在仇恨之中,恐怕只会悔恨万分吧。 元景年冷眼看着面前情绪崩溃的秦昭容,心中五味杂陈,或许当初他便不应该允了十七追查余党一事,更不该自以为是将秦昭容带入宫中。 “秦昭容,看在你兄长的份上,朕会留你一条性命,你好自为之吧。” “不会的,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害死兄长,不会的,呕......”秦昭容此刻仿佛置于一个无声的世界,耳边已经听不见其他,更看不到旁人。巨大的悲痛和绝望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束缚在其中不得挣脱。 第210章 突然,她身形一晃,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最终喷洒而出,染红了衣襟和殿上的砖石,身子往后倒了下去。 瑞安见此面色大变,挣开宫人押着他的手,朝秦昭容的倒下的方向爬了过去,哑着嗓子唤她的名字,“茗萱姐姐,茗萱姐姐......” 察觉到她的呼吸慢慢弱了下去,又急忙朝皇上磕头道,“求皇上看在师父的份上救茗萱姐姐一命吧,谋害沈昭仪一事都是我自作主张,我愿以死谢罪,与茗萱姐姐无关,求求皇上救她一命吧。” 沈骊珠在一旁看着,伸手拉了拉皇上的袖口。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元景年无奈皱了皱眉,“将人带下去,让御医来一趟吧。” 刘亓闻言立即让人将秦昭容抬进了内室,一道也将浑身血迹瑞安押了下去。 “皇上,臣妾派人在搜查秦昭容宫中时查到了一些信件,似乎与有些信件的字迹与叶婕妤有关。”皇后见秦昭容被抬下去,瞧了叶婕妤一眼,方才轻声开口道。 “怎么回事?”元景年皱紧了眉头,叶婕妤不是一向与女子交好么,怎么又与秦昭容扯上了关系。 他随手接过皇后手中递过来的信件,扫了两眼,只看出叶婕妤同一人讨论经史之作,言辞之间很是亲近。 “回皇上,臣妾也不知秦昭容从何处得来的这些信件......” “皇上,这是臣妾和表姐在入宫前的书信旧作,臣妾入宫时带了一些到宫中,许是有人趁乱从长乐宫偷出来的信件,臣妾这里还余下了其他信件呢。”没等叶婕妤说完,沈骊珠开口道,从文瑶手中接过一封信件,抽出了其中一张被烧了一半的信纸,上面的字迹与皇上手中如出一辙。 “秦昭容要这些信件做什么?”皇后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是叶婕妤私下与秦昭容有联系呢。 “回皇上,万寿节之前,臣妾在宫中收到了这些信件,而后有个内侍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这些信件是臣妾与宫外男子的传信,以此威胁臣妾在万寿节宴上对沈昭仪下毒。故而臣妾将计就计,承认了此事,暗中给沈昭仪递了话让她不要赴宴,没想到还是中了圈套。此事是臣妾不慎,请皇上责罚。”叶婕妤面色沉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了刘亓。 正巧御医被唤来给秦昭容诊治,刘亓将药瓶一道递给御医瞧了。 “皇上,这瓶中不过是普通的安神药罢了,无毒。”御医看了两眼,开口道。 “好深的心思,想来秦昭容的目的便是让沈昭仪在万寿节当天留在长乐宫。”皇后恍然。 元景年瞧了沈骊珠两眼,将手中的这些信件递给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好生收着吧。下回遇见事情,记得先同朕说一声。” 第113章 贵妃 自那日从仪华宫回来, 沈骊珠便没再刻意问起秦昭容的事,并非是她宽宏大度到能将秦昭容谋害她与皇儿之事一笔勾销,而是于秦昭容而言, 一切早被她置之度外。但知晓自己所爱之人是因自己之故而亡, 恐怕没有什么责罚更让她觉得痛苦了。 没过几日,仪华宫传来消息, 秦昭容殁了, 在慎刑司受刑的瑞安听说这个消息也随之咬舌自尽而亡。 “听李御医说, 秦昭容这副身子早就是强弩之末了,此番心绪大恸,更是加速了油尽灯枯之势。不过婢子听小道消息说,秦昭容不是病死的, 而是自己用瓷片割腕而亡, 血染了一地呢。”文瑶凑过去小声对沈骊珠道, 脸上还带着些未褪的惊惧和好奇。 “哪里传来的闲话, 这般无稽之言不要再提起了。”沈骊珠闻言皱了皱眉, 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 茶水在杯盏中荡起圈圈细腻的涟漪。 “这可说不准呢, 这话可是那天去仪华宫收拾的宫人亲口说的, 听说她回来之后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呢。”文瑶正准备继续说她听来的消息,便被主子瞪了一眼, 这才噤了声。 “文瑶, 如今我生下皇儿, 又被赐住昭阳宫, 宫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这儿, 行事要更加谨慎才是。先前我念在你性子本就跳脱,未曾因此事罚你, 看来你并未曾将我的话记在心里。这几日,你便跟着竹染好生学学宫规,何时学清楚了再来见我。” 文瑶脸上有一瞬间的无措,这还是主子头一次对她这般生气,竟要将她赶出去不见她了,她一时连往常的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神慌乱地道,“主子......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 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险些急得要哭出来了。 沈骊珠刻意没去看她,冷淡道,“下去吧。” 一旁的文岚也是头次见主子对文瑶这般生气,文瑶性子活泼,又会在主子面前撒娇讨乖,莫说主子平日里舍不得责罚她,连她也会下意识的觉得她年岁还小,无需加以苛责。 此时见主子当真动了怒,她连忙拉着眼角泛红的文瑶起身,先将她带出了内室,温声安慰了两句,承诺会帮她在主子面前求情,这才让她去寻竹染姑姑。 回到内室,文岚小心地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主子,见她脸上并未瞧见方才那般冷意,这才轻声开口道,“主子,文瑶自小就是这般性子,婢子下去会好生同她说的,主子莫要同她置气了。” 第211章 沈骊珠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忧虑,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愿对她说重话,但宫中不同府中,她若一直这般不懂事,言辞无惮,我只怕她会有一日犯下大错。 你可想过这些消息旁人都不清楚,为何她便能听到这些小道消息?如今皇上待我和珩儿亲近,宫中自然有些趋炎附势,有些小心思的人故意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借此来讨好我。若是她不长记性,下回旁人故意同她说些捕风捉影的话,她无意间失言只会招来祸事。” 文岚神色一凛,是她想错了,只以为主子现在有了二皇子,在宫中地位稳固便掉了轻心,殊不知这不过才是开始,君心难测,之后宫中难免还会进些新人,若此时不对文瑶加以约束,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怕是也来不及了。 “主子说的是,是婢子大意了。婢子回去定会好生同文瑶说说,也会吩咐文琪对宫中下人多加约束,必不会让他们给主子添麻烦。” “嗯嗯,有你们一直陪在我身侧,我很安心。”沈骊珠眉眼温软了下来,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又开口嘱咐了一句,“你也同竹染说一声,略施小惩便是,也不要对文瑶太过苛责。” “是,主子。”文岚脸上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开口应道,主子还是心软,舍不得文瑶受苦的。 “主子,皇上来了。”沈骊珠和文岚正说着,文琪便从外室走了进来禀告道。 沈骊珠颔首,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开口吩咐道,“去瞧瞧乳母可给珩儿喂完奶了,若是喂完了,便让人将珩儿抱进来。” 未过多时,沈骊珠便见皇上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欲起身同他见礼,便被他拉了起来。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朕面前无需这般拘礼。”元景年伸手将女子扶到榻上,又捏了捏女子的红润的脸颊,没好气道。 沈骊珠任由皇上在她脸上放肆,眼中泛起浅浅的涟漪,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调笑,“皇上可不能这般宠着臣妾了,臣妾可不想改日旁人都说臣妾一点规矩都不懂。” “谁敢说你?卿卿只管告诉朕便是,朕自当为卿卿做主。”元景年挑了挑眉。 “咳咳,若是臣妾母亲这般说臣妾,皇上可也能替臣妾说话?”沈骊珠眼珠子转了转,有些促狭道。 “卿卿已经知道了?”元景年此番过来便是想告诉女子珩儿满月宴上请了沈夫人入宫探望,也能趁这个机会同她好好说说话。 沈骊珠伸手挽住皇上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笑意盈盈道,“皇后娘娘前两日便同臣妾说了,多谢皇上为臣妾安排。” “咳咳,也不是什么大事。若非你拒绝,朕先前便想在你孕期请沈夫人进宫陪你小住些日子。”元景年语气温和,带着几分无奈,女子有时太过懂事,让他总觉得做得不够。” “臣妾知晓皇上心疼臣妾,但宫中并无此先例,母亲若当真进宫恐怕会不大适应,此次能与母亲见上一面,同她说说话,臣妾已经很满足了。”沈骊珠闻言,眼中闪烁着真切的感激与柔情。 元景年见女子神色温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子的发髻,心中一阵温热。 沈骊珠弯了弯嘴角,待瞧见宫中教养嬷嬷抱着小皇子进来,方才从皇上掌心中逃脱出来,伸手从嬷嬷手中接过小皇子,不等皇上拒绝,便小心的塞到了他怀中,“皇上抱抱珩儿吧,他定是想您了。” 怀中突然多了一个软乎脆弱的小家伙,元景年的身子一下子僵住,手臂一时也不知如何摆放,求救似地看向一旁的女子。 难得见皇上这般小心无措的模样,沈骊珠捂嘴笑了笑,才伸手将男人的手放在小皇子身上合适的位置,“皇上别担心,珩儿乖得很,不会随意哭闹的。” 元景年不自觉收紧了手臂,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向怀里的小皇子,他还是头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生怕让这琉璃般的小人儿摔了。先前他也抱过两个公主,但那时两个公主都已是会说话的年纪了,不会轻易伤了她们。 怀里的小人儿仿佛是真的认得他一样,小手扒拉住他的一根手指,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勾了勾手指,唇边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沈骊珠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两年前入宫之时,她心中只抱在宫中平安度日的念头,或许偶尔看见许修容和祈安公主走在一起时,也会想到自己或许之后也会有一个孩子,但这些事情与她而言都显得有些遥远。 而今时今日,她已是一宫主位,还拥有了珩儿,看着皇上抱着珩儿逗弄,她再怎么告诫自己不要妄求那些不该想的东西,都不免沦陷在此刻的温情当中。或许,她也该对皇上多一些信任,相信这份情意能停留的更久一些。 “怎么了?卿卿在想些什么?”察觉到身旁的女子陡然安静下来,元景年抬眸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有些出神,温和的开口道。 沈骊珠回过神来,认真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轻轻靠了过去,低声道,“皇上,谢谢您。” 似是窗外春日的桃花初绽,元景年突然被女子一句话拨动了心弦,嘴角不自觉翘的更高,温柔似水的眸子映出女子的容颜,却没有作声。 第212章 四月十五,清静许久的昭阳宫热闹了起来,早早便有人将宫门打开,迎接宫中嫔妃和京城中那些皇室贵族和德高望重的朝臣命妇进来。 “文瑶,吉服可备好了,快伺候我更衣,皇后娘娘都在外候着了,可不能让娘娘久等了。”沈骊珠带着几分急切的唤道。 因顾及这沈骊珠在月子里,皇上下旨由皇后操办了此次二皇子的满月宴,由德华长公主主持小皇子的洗三礼。沈骊珠只需提前装扮好,带着二皇子出面即可。沈骊珠推辞再三,不愿劳烦皇后娘娘,但终究应了下来,只想着改日要好生答谢皇后娘娘。 “来了来了,主子,吉服已经备好了,婢子伺候您穿上。”文瑶脸上带着笑,步子倒是比往日里沉稳了许多,两个婢子端着服饰跟在她身后。 待礼服被打开,沈骊珠眼神一凝,脸色微变,“你确定这是今日我穿的吉服,司衣房可是送错了?这分明是贵妃服制。” 文瑶见此点了点头,嘴边的笑意更甚,“怎么会错了呢?皇上可是特意吩咐要给主子一个惊喜,主子快穿上吧,迟了就不好了。” 沈骊珠还有些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任由文瑶帮她穿上吉服。待梳妆完成,戴上钗环,收拾妥当,她心中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先前生产后皇上封她昭仪之位,她已经觉得有些惊讶了,毕竟昭仪是嫔位之首,她虽依制可得以晋封,但也不该越了许修容这些有资历的嫔妃去。 可她今日身上穿的竟是贵妃服制,这可是妃位之首,她入宫不过两年,这位份也实在过分了些。 “主子,别愣着了,皇后娘娘派玉瑾姑娘在外候着了。”文岚见主子还呆坐在梳妆台前,开口提醒道。 闻言,沈骊珠按捺下心中的疑问和惊讶,吩咐教养嬷嬷将珩儿抱了过来,随着玉瑾出了殿。 昭阳宫里已经坐满了人,皇上和皇后坐在首位,下面则依次是宫中嫔妃,皇室贵女和朝廷命妇。 沈夫人被皇后特意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眼见着宴席将要开始,长女还没出来,心里不由得有着急切,眼神不住的往内室的方向看。 “昭贵妃到。”内侍的传唤声一出,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昭贵妃?她们怕不是听错了?什么时候便成了昭贵妃了? 众人抬头朝门口看过去,只见沈骊珠妆容华丽,头上带着灵犀金簪,身上穿着贵妃吉服,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缓缓走了进来。 沈骊珠心中略有些慌乱,这还是她头一次在这么多显贵面前正式露面,加之方才被贵妃服制惊到,眼底藏着几分无措,只竭力保持着仪态端庄。 直到走进殿内,她抬眸看见了正中心坐着的眸中含笑的皇上,心中才稍稍安顿了下来。 元景年见女子缓缓朝他走来,脸上不自觉便带上了笑意,他早便想好了在女子生产后要将其册封为贵妃,先前没立即下旨不过是觉得不够正式,也想要给女子一个惊喜。 此刻女子抱着他们的孩子在众人的惊羡和期许中一步步走近,他便觉得那些与日夜筹谋,与朝臣的周旋,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朝刘亓使了个眼色。 刘亓从皇上身后走了出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打开,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仪沈氏温婉贤淑,德容兼备,育有二皇子……今册封为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钦此。” 第114章 惊变 三年后, 又到了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季节。 “母妃,兄兄, 珩儿要和兄兄一起。”粉雕玉琢, 唇红齿白的小人儿在教养嬷嬷怀中挣扎起来,指着御花园里跟在在毓充仪身后的一个同他差不多的大的小团子奶声奶气道, 清亮的眸子看着沈骊珠带了几分期待。 沈骊珠着一袭烟紫色的宫裙,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珩儿可是想和皇兄一起玩儿了?” 元嘉珩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拍了拍教养嬷嬷的手臂,便要下来自己走。 沈骊珠示意嬷嬷将元嘉珩放下来, 自己屈身蹲在小皇子身前, 温声道, “那珩儿自己去问问大皇子愿不愿意同你一起玩儿可好?” 元嘉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皇子和他身边那个艳光四射, 满头珠翠的红衣女子, 先前他还看见那位毓娘娘在宫里训斥人, 很有些凶, 想着要在她面前说话, 心里一时还有些发怵。但随即他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他要把兄兄带远些, 母妃说了不能让兄兄在宫里受欺负。 沈骊珠看着小团子脸色几番变化, 不知这小脑瓜里想了些什么, 露出一副要就义的模样, 觉得有些好笑, 正想开口问他,便看见他点了点头, 奶声奶气道,“好,珩儿自己去找兄兄玩儿。” 说完,他便脚步噌噌噌地朝大皇子跑了过去,沈骊珠连忙让文瑶跟了上去,避免他小心摔倒。 元嘉珩一路脚步带风地跑到了大皇子和毓充仪面前,想起平日里母妃教他要懂礼数,便停住脚步,有模有样地拱手行了个礼,开口道,“珩儿见过毓娘娘,见过皇兄。” 见眼见又出现一个小团子,毓充仪挑了挑眉,“这不是二皇子么?怎么今日也来御花园玩了?” 虽然毓充仪神色如常,并不像上回对宫人那般严厉模样,但元嘉珩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开口道,“今日,今日天气好,母妃说要晒太阳才能长高高。” 第213章 说完,不由得眼神朝沈骊珠看过去,想要母妃赶紧过来。 三岁孩童稚声稚气的在自己面前说出“长高高”这般童言,毓充仪不由的便有些手痒,想要捏一捏这小人儿圆润的脸,但看见他身后跟着的文瑶还是忍了下来,顺着二皇子的眼神看向了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昭贵妃。 “昭贵妃安好。”毓充仪倒是规矩地给沈骊珠行了个礼,脸上也没显出什么不乐意的神色。 “毓充仪不必多礼。”沈骊珠走到珩儿身边,抬了抬手示意毓充仪起身,看向了正紧紧抓着毓充仪衣角的大皇子,温声道,“大皇子可还记得我是谁?” 毓充仪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头,让他站到前面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儿臣,儿臣见过昭娘娘。”元祈佑瞧了毓充仪一眼,又抬眼看向经常到坤宁宫和母后一同说话的人。他记得先前母后说他喜欢玩的木头狗便是这个娘娘送给他的,玉石他像方才二皇子那样行了个礼,只是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眼神也带着几分怯色。 “大皇子真厉害!”沈骊珠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又朝身边的小团子看了一眼,“珩儿不是有话要同大皇子说么?” 有母妃站在身边,元嘉珩仿佛便有了底气,挺起小胸板,凑到大皇子面前,拉住他的的手,开口道,“兄兄和珩儿一起玩儿!” 元祈佑看了看元嘉珩,又瞧了一眼身边的毓昭仪,心里有些意动,却也想同美人娘娘一起玩。 瞧出了大皇子眼中的为难,毓充仪拍了拍他的头,“你若想去便去罢,本宫在这儿等你便是。” 元祈佑嘴角抿了抿,眼里带了些喜色,这才松开了拉着毓充仪衣角的手,被元嘉珩牵着走到了他身边。 见此,沈骊珠的脸色更加温和,轻声叮嘱了元嘉珩两句,“珩儿,不许带着大皇子在御花园里跑,走慢些,记住了吗?” 元嘉珩点点头,他之前也同皇兄一起玩过,母妃和他说了兄兄的身体不好,要护着他些,他都记清楚了。 见小团子答应,沈骊珠这才放手让他带着大皇子一起去玩,吩咐了两个宫人跟在他们身后。 元嘉珩见母妃同意,立马便拉着元祈佑走远了,等到离毓昭仪有些远了,才小声凑过去同他说,“兄兄,毓娘娘凶,你可千万别惹她生气。” 元祈佑闻言,反应了一会儿,才皱眉道,“不凶,美人娘娘,不凶,对佑儿好。” 元嘉珩见皇兄的脸色不似作假,心里倒是有些敬佩起他来,兄兄真是厉害,一点都不怕毓娘娘。 他点了点头,嘴里也不再说毓充仪的坏话,母妃说了不许背后说别人不是,他提醒一下皇兄便是,转瞬他便将此事抛之脑后,笑道,“那好吧。我们去看蝴蝶。” 两个小团子手拉手地走远,沈骊珠瞧了一会儿没见出什么事,方才看向一旁站着的毓充仪,“难得你与大皇子这般亲近,还愿意带他出来玩。” 毓昭仪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但转瞬又恢复了平日的傲气,不客气道,“他巴巴地要臣妾带他玩,臣妾总不能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这可是昭贵妃娘娘,站在她身后的婢女看着主子又一副不好好说话的样子,连忙在一旁找补道,“也是大皇子与咱们娘娘投缘,上回在坤宁宫见了一面便叫咱们娘娘美人娘娘来,娘娘心里也是很欢喜大皇子的,今日还特意同皇后娘娘说了带他来御花园玩了。” 这倒是毓昭仪的性子,她最是喜欢别人夸奖她的美貌,听了大皇子无心之言可不就心里高兴的很。 毓充仪见身后的婢子揭穿了她,她皱着眉睨了她一眼,当着昭贵妃的面不好发作,只好忍着气道,“哼,算他有眼色,比某些人强多了。” 某些人自是指的每次将毓充仪没放在眼中的皇上,见毓充仪进宫多年还是这副性子,沈骊珠不由得有些失笑,许也是毓充仪这副孩子心性,才让一向不怎么喜欢和外人接触的大皇子这般亲近吧。 “毓充仪自是容色倾城,仙资佚貌,大皇子心性单纯,定也是由心而发。” 毓充仪脸色舒缓了许多,若说在这宫中她能看得上的也只有皇后和昭贵妃两人,不说别的,昭贵妃说话让人听得舒服,她便很是喜欢。 “昭贵妃也不错。”毓充仪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昭贵妃平日里少与皇上待在一处,她倒是愿意多同她说几句话,只可惜她每回见到她,她身边必定会跟着个碍眼的人。 正说着,她便又看见了那个碍眼的男人走了过来,心里暗道一声晦气,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沈骊珠见此一愣,转身看过去,才发现皇上朝她走了过来,随之嘴角微微一扬,也曲身行了一礼。 “卿卿怎地今日来御花园了?朕去了昭阳宫才听宫人提起。”元景年伸手将沈骊珠扶起身,手自然地放在了女子腰间。 虽说已经习惯了男人平日里这般姿态,但毕竟现在还有其他人在,沈骊珠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羞涩,脸上浅浅浮上一层薄红,柔声道,“今日天气好,臣妾带珩儿出来转转,正巧碰上了毓充仪和大皇子,便让珩儿同大皇子一道玩去了。” 第214章 元景年像是才意识到这里还站着旁人一般,朝毓充仪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毓充仪便自顾自地起了身,撇了撇嘴,就说这人是个瞎子,眼里只看得见昭贵妃,把她这么个大美人当作个摆设一般。罢了,这般不接风情之人,她早就对他无意了,如今只想离他远些。 这么想着,她默不作声地又往旁边走远了些。 元景年见此也没在意,将目光放回到了沈骊珠身上,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不让人和刘亓说一声,让朕陪你们一起?” 沈骊珠眼里带着笑意,“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怎好扰了皇上正事?” “卿卿和珩儿的事便是正事。”元景年捏了捏女子腰间的软肉,似是在表达对女子所说之话的不满。 “臣妾知晓了,下回臣妾定约了皇上一起来。”沈骊珠有些无奈道。 元景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站在身后的刘亓忍不住觉得牙有些酸,眼瞧着皇上在昭贵妃面前是愈发没个持重样子了,与先前那个清冷疏离的皇帝简直是判若两人。 若说先前还多少顾及这些,自从昭贵妃生下二皇子之后,便是连样子都不愿做了,平日一有空准是要去寻昭贵妃的,至于旁的嫔妃若说起先还有些微词,但随着时间过去,习惯成自然,如今倒像是不再抱有期待,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宫里都安分了下来,妃嫔之间的关系倒是都好了不少。 不过不接受也没什么法子,两年前皇上同太后大闹一场拒绝了三年小选之事,太后便气病了自此在慈宁宫闭门不出。至于皇后一向是对昭贵妃亲近有加的,这两年将大半的宫务都交给了昭贵妃处置,气色都好了不少。 宫里最有话语权的两位主子都对皇上无法,其余这些妃嫔们自然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了,与其费尽心思在皇上面前争那分看不见的宠爱,倒不如花功夫巴结着些昭贵妃,毕竟这宫里的吃食用度,昭贵妃随意赏下来的东西可都不是作假的。 见珩儿玩了快半个时辰,念着大皇子身子不好,沈骊珠便吩咐宫人将两位皇子带了回来,将大皇子交给毓充仪之后,便牵着珩儿同皇上一同回了昭阳宫。 小孩子玩了难免身上会被泥土灰尘沾染,更别提珩儿精力旺盛,衣服更是乱的不成样子了,一回到昭阳宫,沈骊珠便吩咐了宫人去给他洗漱更衣。 “珩儿这活泼好动的性子,倒是像你。”元景年伸手给自己和女子倒了一杯茶,看着小团子乖乖地被牵着去浴房,好笑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子。 沈骊珠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调侃之意,一时瞪大了眼睛,“皇上这是说什么话,臣妾小时候可一向乖巧懂事的很,珩儿这般说不定是随了皇上呢。” “噢?是吗?”见女子矢口否认,不知想起了什么,元景年笑意更深了几分,眼底带着几分挪揄。 “自然是了,皇上可不要污蔑臣妾才是。”沈骊珠肯定的点头。 “哈哈,好好好,那是朕说错了话。”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同笑了起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小皇子慢慢长大,昭阳宫里常充斥欢声笑语。 直到有一日,文琪形色匆匆地闯进了内室。 “主子,大事不好了,齐国公出事了!” 第115章 正文完 沈骊珠一时没听清文琪在说些什么, “什么?别急,你慢些说。” 文琪接过文岚递给她的茶水,抿了一口, 缓了一口气, “主子,齐国公似是不好了, 方才婢子碰见皇后娘娘领着宫里的几位御医出宫去了。” 沈骊珠一愣, 齐国公乃皇后的祖父, 三朝功勋之将,当年因为秦江一役旧伤复发,才回了京城荣养,若此番当真如文琪所说皇后亲自带着御医出宫了, 恐怕...... 齐国公府。 “李御医, 祖父他怎么样了?”见李御医从房中出来, 皇后强忍着心中悲痛, 哑声问道。 李御医神情凝重, 微微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 齐国公早些年征战沙场本就留下了不少旧伤, 这些年更是因为丧子丧孙之痛郁结于心,身子早便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若非齐国公强撑着一口气, 只怕早便......齐国公能撑到如今已算是不易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皇后眼神中的期冀逐渐黯淡了下来, 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她又何尝不知祖父身体早便是强弩之末, 但祖父已经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请娘娘恕臣无能为力。”李御医见此也有些不忍,摇了摇头, 还是开口劝慰道,“娘娘进去同国公爷说说话吧。” 皇后脸色一白,扶着玉瑾的手稳住了身子,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好,本宫这就去。劳烦李御医了。” 说完,她强自绷直了身子,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稳住心神,缓缓走进了内室。 齐国公躺在床榻上,原本强健有力的身子如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再不复当年马上征战威风凛凛,那张历经风霜磨难的脸庞如今也爬满了皱纹,与那些寻常的老人别无二致。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齐国公艰难地侧过了头,待看清走近的人,浑浊的眸子泛起了一丝亮光,“是瑶儿吗?” 第215章 听见祖父无力的声音,皇后再忍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快步走了过去,跪倒在榻边,紧紧握住了齐国公枯瘦的手,泪水夺眶而出,“祖父,是瑶儿,瑶儿回来了。” 齐国公嘴角牵出一抹笑意,想要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却已没了力气,只好叹了口气道,“瑶儿,别哭,祖父对不住你,没法再陪着你了。” 皇后握着齐国公的手放在自己脸侧,边抽泣着边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祖父不会丢下瑶儿不管的。瑶儿只剩下你了。” 齐国公看着眼前的妆扮的端庄得体,眼神却带着哀伤和疲惫的孙女,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宠着护着的瑶儿起先不是这样的,她从不屑于花功夫在那些无用的女子妆扮上,脸上总是神采奕奕的,和她父亲与娘亲一样喜欢骑马射箭。 只可惜他却无力抵抗圣意,只能依旨将她送进了皇子府,成为掣肘齐氏的一颗棋子,就像他也无法护住自己的儿孙被奸人所害一样。 他眼看着那个潇洒肆意的孙女成为端庄持重的皇子妃,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他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他的瑶儿并不开心,但也只能在她努力向他表示她过的很好时也佯装作一副欣慰的模样。 “祖父很后悔,当年,当年不该让你嫁入皇室的,祖父的瑶儿为了齐家受委屈了。” “瑶儿不委屈。”闻言,皇后心间一颤,或许她年少时也有过怨怼祖父将她嫁进皇室,苛求她学那些别无是处的规矩,但她如今已不再是那个被祖父、父亲护着的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她也知晓了当年祖父的那些无可奈何,有时命运如此,又岂能为人力所改? 如今她的处境已经是祖父和父亲能够给她最好的结局了。 看见疼宠的孙女这副懂事的模样,齐国公只觉得心如刀绞,疼痛更甚,待他走后,他这个孙女又该怎么办呢,“祖父听说如今你抚养着大皇子,你可有意让他登上那个位子?齐氏虽不复从先,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皇后一愣,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没想到祖父会同她说这些,齐氏历来不愿涉足皇氏争斗,当年她嫁给皇上之后,祖父和父亲也未曾因此有所偏向,只叫她保重好自身。 但此时,她看着祖父的眼睛便知祖父问她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不过转瞬她便知晓了祖父的用意,他是怕自己自此之后在宫中没有倚靠。 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嘴边露出一抹笑,“祖父,你是知道我的,我无心想这些,当初我抚养大皇子不过是看在他可怜罢了,他身子不好,我也无意让他牵扯其中。再说,此事皇上自有主意,祖父无需因此让皇上为难了。” 是了,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瑶儿内心也从未变过,他也不该为自己的私心强求与她。齐氏早便不再了,待他走后,瑶儿也该从这副枷锁中挣脱出来,为自己活一次了。 “好,好,祖父给瑶儿留了一样东西,就放在书房的柜子里,你记得将它交给皇上。里面,还有一封信,等祖父走后,你再,咳咳,你再拆开去看,无论你做什么选择,祖父都支持你。”齐国公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散。 皇后点了点头,忍痛道,“瑶儿知晓了,祖父放心。” 齐国公看着皇后,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不舍和眷恋,嘴唇张了张还想嘱咐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释然地笑了笑,“祖父的瑶儿长大了。” 随即颤抖着双手无力的落下,那双带着慈爱的眸子也缓缓闭了起来,只在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祖父,祖父......祖父......”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皇后悲呼出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她紧紧握着齐国公逐渐冷却的双手,伏在了榻上。 玉瑾跪在皇后身侧,脸上也难掩悲痛,过了好些时候,见娘娘的哭声逐渐弱了下去方才凑了过去,伸手扶住她,“娘娘节哀,国公爷定也舍不得看见娘娘这般模样。” 皇后一时之间还难以从悲痛中走出,只木然地被玉瑾扶起身,朝门外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刘亓候在了门外,此刻见皇后出来的神色,立即便明白了什么,朝前两步,躬身说道,“请娘娘节哀。齐国公征战多年,功勋卓越,皇上特让奴才过来协助娘娘为国公爷准备丧仪之事。还请娘娘保重身子。” 皇后闭了闭眼,微微颔首,“如此,有劳刘公公了。祖父向来喜欢安静,丧仪之事从简即可,无需大办。” “是,谨遵娘娘吩咐。” 皇后见此,没再说话,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书房走了去,祖父特意嘱咐了她将书房的物件交给皇上,想必不会是什么寻常之物。 齐国公逝世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宫内,由于皇后还在齐国公府主持丧仪,沈骊珠代为主持六宫事宜,先是下旨宫内禁一切乐仪之事,又吩咐了人准备了祭文和祭礼在齐国公出殡之日送去了齐国公府。 一个月后,御书房内。 “皇后,你可想好了?”元景年看着面前的物件和一封书信,眼神有些许沉重和复杂。 “臣妾心意已绝,还望皇上成全。”皇后一身素色的衣服,跪在地上,眸中带着坚决之色。 第216章 “这些年,是皇家对不住齐氏。既然这是齐国公的遗愿,朕应了,半年后,朕会向天下公布皇后薨逝的消息。”元景年朝地上女子看了一眼,亲手将她扶起身,“这些年,辛苦你了。” “多谢皇上。”皇后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笑,仿佛脱下来了什么重负,她的眼神中褪去了几分沉重,添了几分宁静。 “大皇子如何安置,你可有了主意?” “皇上,臣妾有意将大皇子托付给毓充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皇后思索了一番,开口道。 “毓充仪?”元景年皱了皱眉,想起那个徒有一张脸的女人,脸上显出了几分不乐意。 见皇上神色,皇后倒也没觉得奇怪,毓充仪的性子正是皇上不喜的,但她还是开口解释道,“毓充仪虽说性子有些不忌,但也没什么坏心,这半年常来臣妾这里与大皇子玩乐,难得大皇子也很是亲近她。” 闻言,元景年松了松眉眼,但还是有些许犹疑,“此事朕会考虑。” “是,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皇后没再多说,朝皇上行了一礼,带着玉瑾出了御书房。 见皇后出去,元景年从锦盒中取出了皇后呈上来的物件,是一个玉石令牌。 “皇上,这是齐焱令?”待看清了这令牌模样,刘亓一时惊道,“不是说,这齐焱令在秦江一役中随明威将军丢失了么。” 元景年点了点头,眸色沉了几分。 齐氏执掌兵权多年,近百年更是出了不少名将,圣祖为嘉奖齐氏功勋,特赐了齐焱令,可在危难之时代替虎符调兵遣将,在齐氏旧部中更有传言说见齐焱令重于军令之说。有齐焱令在,怪不得先皇对齐氏始终心存防备与猜疑。 当年秦江之役后,齐国公禀明先皇齐焱令已失,先皇和他们几位皇子还曾暗中寻过,毕竟有此令在手,便能名正言顺地号令那些齐氏旧部了。只可惜一直未曾知晓踪迹,没想到竟一直在齐国公手中。 此番皇后得齐国公示意将齐焱令奉上,于他而言自是一件幸事。 只是他却未曾想到,皇后想要的竟然是...... 永宁六年五月,皇后齐氏因病薨逝,昭贵妃沈氏奉命执掌六宫事宜。 昭阳宫。 “主子,听说近来有朝臣同皇上提及了立后一事。”文岚一边给主子斟茶,一边轻声道,“前两日太后还从慈宁宫递了消息给皇上,据说,有意推举南阳候之女为后。” 南阳候是从太祖时期世袭的爵位,如今的老夫人按照辈分还能称得上是先皇的姑母。这些年虽说嫡系子弟未曾入仕,但其旁系子弟也称得上的人才辈出,在六部中有些人脉,故而此番推选南阳候之女的消息倒也并非无的放矢。 沈骊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淡然,“皇后之位,皇上心中自有定夺,传旨下去,宫中若有妄言者,严惩不贷。” “是,主子。”文岚恭敬应道,心里也不怎么担心。虽说南阳候府血脉纯正,家世显赫,但如今大人已居尚书之位,二公子去年科举一举高中状元,如今也已经在刑部任职,论起来,也不差什么。 再说这几年六宫形同虚设,皇上连着罢了两届选秀,除了在御书房,乾清宫便是在主子的昭阳宫,对主子的心意再是明晰不过了,这皇后之位虽还未下旨,但怎会给与旁人?二皇子如今也已经快五岁了,聪慧过人,颇得皇上喜爱,还时常被抱去御书房亲自教导,这些都是被其他人看在眼里的。 “嗯。这两日天气渐热,记得让文瑶送些酸梅汤去弘文馆,莫教珩儿和大皇子中了暑热。”将茶盏放下,沈骊珠想起这几日心里总觉得有些燥热,开口同文岚嘱咐道。 “是,主子。婢子这就去同文瑶说。”文岚应了,转身便准备出去寻文瑶,却见她已经走了进来。 “主子,刘公公说皇上今日还有些折子没批完,晚上再过来陪娘娘和小皇子用膳。”文瑶笑着说道。 “好,着人去安排吧。”沈骊珠点了点头,正巧她觉得有些困,用完午膳她还可以睡些时候。 夜色已深,昭阳宫里灯影绰约,一番云雨过后,元景年拥着女子亲了亲她略带疲色的眸子,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柔情和怜爱。 沈骊珠忍住困意,抬眸看向皇上,眼神里带着些讨饶和娇色,“皇上,臣妾困了。” 元景年嘴角勾起,捏了捏她的脸颊,“睡吧,朕不扰你了。” 沈骊珠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才放心地靠在男人肩头闭上了眼,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呢喃。 “卿卿,做朕的皇后吧。” 第116章 .醒后 翌日, 沈骊珠从睡梦中缓缓醒来,拥着被子坐起身怔在了原处。 她依稀记得昨夜入睡前,耳边迷迷糊糊传来的话语, 那是梦吗?还是皇上当真说了这句话? 她安静地想了许久,却依旧无法确定,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朝外唤了一声。 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 “主子, 您终于醒了,现下已经巳时了。婢子伺候您梳洗后用膳吧。”文岚听见内室传来声响,带着两个婢子走了进来, 站在床边轻声问道。 第217章 巳时?沈骊珠眸中划过一丝讶异, 虽说昨夜睡得晚了些,但也不该起的这般迟才是。好似近来她夜间睡得是有些沉了, 许是夏日将至的缘故罢。 她微微颔首,起身在婢女的伺候下更衣梳妆,用了一碗清粥。 放下碗筷,她看着身旁伺候的文岚,面上显露出了几分犹豫,良久,方才开口问道,“皇上走前可说了什么?” 文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上在昭阳宫留宿是常事,由于需要早起上朝常常会较主子提前些时辰起来, 每回都吩咐了她们不可吵醒了主子, 故而她也习惯了此事。 主子先前可从未主动问起过皇上晨起后说些什么,莫非是昨晚主子与皇上发生了什么?虽心底有些疑惑, 文岚还是立即如实同主子交代了今早皇上说过的话,“回主子,皇上今早起来与平日并无什么区别,只嘱咐了婢子们提前给主子备好早膳,让主子好好用膳,少用一些寒凉之物。” 闻言,沈骊珠微微颦眉,顿了顿,又问了一句,“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 话说出口,她又摇了摇头,“罢了,无事,你先下去吧。” 文岚有些不明所以,刚准备听主子吩咐出去,突然想起来一事,“对了,主子,皇上早上吩咐了婢子将二皇子送到御书房去,方才文瑶和竹染见二皇子醒了,伺候他用过膳后便将人送过去了。” 沈骊珠方才想着昨晚的事情,这下被文岚提及才发觉宫里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今日竟没早早过来叫醒她,“皇上可说了让珩儿过去有什么事?” 御书房毕竟是皇上处理政事的地方,珩儿虽说年纪还小,但被皇上频繁带到御书房总归还是不大合规矩的。她也曾同皇上提过几句,但皇上似乎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她也不好再多说了。 “这倒是未曾提起,无非是考教二皇子近些时日学的功课?”文岚猜测道,皇上带二皇子去御书房也不是第一次,故而她也没有多问。 “如此。你且去御膳房拿些点心来,我待会儿送去御书房。”沈骊珠想了想,开口道。 “是,主子。”文岚应了声,很快便往御膳房走了一趟,拿了些红枣糕和二皇子爱吃的桃花酥。 沈骊珠带着文岚快走到御膳房门口时,倒是鲜见地没看到刘亓候在门口,而是他前两年收的徒弟小许子。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安。”小许子能被刘亓看中带在身边,自是个机灵的,远远看见沈骊珠过来便迎了上去,恭敬地朝她行了礼。 沈骊珠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唇边带上一抹浅笑,“原是许公公在这儿,皇上现下可还忙着?” “哪里当得上娘娘一声公公,娘娘唤奴才小许子就成。御书房里就皇上和奴才师父在,娘娘直接进去便是。”小许子连忙道。他早被师父嘱咐了,若是见了旁人定要同皇上禀告后才能让人进去,但若是昭贵妃,可不能让她在外面候着。 闻言,沈骊珠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二皇子不在这儿么?本宫听婢子说早先将珩儿送来御书房了。” “这可真是不巧了,奴才们听皇上吩咐方才才将二皇子送去弘文馆去了。”小许子一拍脑袋道,“早知娘娘来接二皇子,奴才便先让人等些时候了。” “无妨,不过顺便问一句罢了。”沈骊珠点了点头,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笑道,“那本宫便先去给皇上问个安。” “贵妃娘娘请。”小许子连忙将人送了过去,亲自打开了御书房的外门。 沈骊珠接过文岚手中的食盒,缓步走了进去,待越过御书房内遮挡着的屏风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皇上,奴才已经吩咐人将二皇子送去弘文馆了。” “嗯,让人也去昭阳宫说一声,免得昭贵妃担心。”元景年看着面前的折子,头也未抬道。 “是,奴才这便吩咐人过去。”刘亓应声道,随即有些犹疑道,“二皇子年纪尚浅,皇上现在便让几位大儒为二皇子单独教授经史,是否太早了些?” “早晚的事罢了。既当其位,必承其重,珩儿是朕和他母妃膝下唯一一子,他也该早些接触这些事情了。”元景年淡淡道。 皇上语气平淡,但这话的分量刘亓却不敢深思,“皇上和贵妃娘娘正值盛年,日后也会有其他子嗣的,何需急于一时?” 闻言,元景年皱了皱眉,想起女子生下珩儿时吃的那些苦,有些不耐道,“有珩儿一个便够了。” 刘亓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般心思,素来皇室就有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一说,便是寻常人家也讲究一个多子多福。皇上如今在宫中本就独宠昭贵妃一人,如今连皇嗣都不在意了,若是那些朝臣知晓,恐怕又会说些让皇上不愿听的话了。 他沉默了片刻,想到这些时日被呈上来的那些被皇上撕毁的折子,还是开口劝道,“皇上,近来立后一事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奴才知皇上定是属意昭贵妃,若昭贵妃能多生几个皇子公主,或许这些闲话也能少些。李御医也说了昭贵妃的身子已经无碍,那方子改一改也无妨。” “皇后之位自然由朕做主,岂容那些人兴风作浪?此事朕心中已有决定,无需你多言。”元景年无意多说,朝刘亓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第218章 沈骊珠站在屏风后,抓着的食盒的手紧了紧。她生下珩儿也有几年了,这两年肚子却一直没有音信,若说她未曾往此处想过恐也是虚言,只是她也的确害怕生产之痛。 故而,李御医说的开的调补方子中有些避子的功效,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是未曾知晓的,顺理成章吃了几年。她原以为皇上不知此事,没想到这竟也是皇上的意思。 方才她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此刻听着刘亓向外走过来的脚步倒是有些为难了,若是让刘亓出来时看见她恐怕更为不妥了,情急之中,她故意脚步重了些,发出了些声响。 “谁在外面?”察觉到动静,刘亓立即快步走了两步,却看见了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沈骊珠,一时有些不自然道,“贵妃娘娘,您过来了。” “我来给皇上送些点心,方才许公公说御书房里没有旁人,我便直接进来了。皇上现在可有空?”沈骊珠装作方才从门口进来的模样,目光有些许躲闪。 刘亓一时也有些心慌,便也没注意到沈骊珠此刻脸上同样的不自然,闻言,立刻脸上堆了笑,“娘娘来了,皇上自然是有空的。” 说完,他便侧开身,让出了往里走的路,识趣地退了下去。 沈骊珠静了静心,眉眼微微弯起,朝他点了点头便朝里走了去,“皇上。” 元景年早在听见女子声音时便将折子放到了一旁,此刻眉头舒展了几分,脸上也带了些许温柔的笑意,故意问道,“卿卿,今日怎地想着过来看朕了?” “自然是臣妾想皇上了。”沈骊珠走上前去,将手上提着的食盒放下,拿出了里面的糕点。 “卿卿想得怕不是朕?”元景年看清里面摆放着的桃花酥,挑了挑眉道。 沈骊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文岚准备的糕点,一时有些讪然,但还是忍着羞意扯了扯男人的袖口,没什么说服力的解释道,“臣妾当真是念着皇上过来的,许是文岚想着珩儿才放了这些,臣妾可不知情。” “是吗?”元景年倒不是当真介意这种小事,不过是想借此逗弄女子一番罢了。看着女子脸上泛起的红意,他心里暗笑,面上却依旧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当真如此,臣妾回去便好好训斥文岚一番,您看可好?” “咳咳,既然如此,朕便不多计较了。”元景年伸手搂过女子的腰,见女子默默吐出一口气,转而又道,“不过,卿卿也该表示一番诚意才是。” 沈骊珠愣住,正想问皇上想要如何之时,便见其目光看向了一旁摆着的红枣糕。她立即便心领神会了,抿了抿唇,用帕子擦了手后,伸手拿了一块起来,脸颊微红地将其递到了皇上嘴边,“皇上。” 女子睫毛轻颤,眸光潋滟,元景年盯着她的眼睛,将送到嘴边的红枣糕含了进去,顺势轻咬了咬女子的指尖。见女子眸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连忙将指尖收了回来,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上!”沈骊珠立马便反应过来皇上方才是在逗弄她了,声调都高了些。 看着眼前男人眼中的挪渝之色,沈骊珠突然便怀念起刚开始入宫的时候了,那时候皇上分明还是个清雅有礼的君子,如今行事却是愈发无赖起来了。 元景年咽下口中的红枣糕,见女子脸上起了恼色,立即便将她拥到了怀中轻声讨饶,逗一逗便罢了,若真将人惹恼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骊珠窝在皇上的怀里,用手抵着他的胸口,有些不自然地朝一侧看过去,便瞧见了方才被皇上摆在一旁的折子,依稀可见立后二字。 她指尖不由得微微蜷缩,想起方才听到的话,脸色黯了黯,声音几近于无声,“方才臣妾听见了,皇上知道李御医的方子......” 女子的声音太小,元景年好一会儿才听清女子说的话,握着女子的腰立即紧了紧,用手将女子的脸侧了过来朝向他,脸上带了几分紧张,“卿卿,你莫要误会。朕不是不愿与你再有孩子,只是女子生产无异于过鬼门关,朕实在不想让你受此苦,再说珩儿乖巧聪慧,朕有他足矣。” 沈骊珠看着皇上的眼睛,男人的眼神中带着郑重和紧张,她的心一颤,原来皇上心里是这样想的,她的那些私心那些害怕那些不安,他也会有同样的担忧。 见女子没有说话,眼眶却红了几分,元景年生怕女子误会了什么,急道,“卿卿,你相信朕,朕当真是不愿你再冒这般风险。立后一事,朕已经吩咐在筹备了,到时候珩儿便会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朕会好好教养他的。昨夜,朕便想告诉你此事,可惜你睡了过去,许是没听见。” 沈骊珠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她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将脸搁在了男人的肩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良久方才在他耳边啜泣着说道,“臣妾听到了,皇上的心意臣妾都明白的。臣妾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皇上,我们再要一个公主吧,好不好?” 元景年本就禁不住女子哭泣,此时,听见女子这般说也再想不起其他,只好应了她,“好,朕答应你。待御医看过你身子无碍,咱们再给珩儿添一个妹妹。”说着,轻抚着女子的脊背,柔声哄道。 第219章 沈骊珠啜泣了一会儿,方才止住了眼泪,待平静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才发觉姿势实在有些不雅,这可还是在御书房里。 她撑起身子,朝男人深深看了一眼,突然开口道,“皇上,还记得两年前臣妾送您的生辰贺礼吗?” 话题跳跃的太快,元景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思索了几秒便道,“自然,是卿卿亲手为朕做的泥人。卿卿送与朕的礼物,朕都保管的很好。” 沈骊珠一下子笑了起来,刚被水汽沁染的眸子显得格外清亮,梨涡浅浅映在泛红的脸颊上,教人移不开视线。 “臣妾先回宫了,不扰皇上批折子了。” 说完,还没等皇上反应过来,沈骊珠起身便走出了御书房,脚步似还带着几分仓皇。 等女子消失在眼前,元景年突然心间一动,站起身从御书房的一处密格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是一对男女的泥人塑像,泥人捏的略显得有几分粗糙,只依稀能看见两分眉眼。 元景年拿着两个泥人反复摆弄,忽然察觉到男泥人脚底似乎有浅浅的一道缝隙,他伸手将底下的一层泥土掰开,里面露出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字迹很小,但却很清晰。 “风有约,花不误,月无穷,两心同。” 第117章 .元嘉珩 永宁十二年, 元嘉珩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年方九岁。 这道册封太子的圣旨下来,从前朝到后宫,没有一个人是觉得意外的。 毕竟他的娘亲是得父皇独宠的昭贵妃, 如今的皇后娘娘,而他是父皇和母后的唯一的嫡子,天资聪慧,幼而敏学,这太子之位仿佛从他出生之日起便是他囊中之位。 至于父皇的另外一子, 他的皇长兄虽说身子不是很好,但难得在脾性火爆的毓淑妃膝下养成了一副温和的性子,与他自小一同长大, 关系一直很好, 未曾有过芥蒂。 与历经艰辛方才继承大位的父皇比起来,他是如此的幸运。 幸运, 这个词自他出生起便从一直跟随着他,他也是如是觉得的,毕竟他的父皇是一位英明威武的皇上,母后又是如此的温柔贤良,唔,这些都在皇妹出生前。 皇妹出生后,父皇再也不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皇了,母后, 母后似乎脾气大了不少,在父皇面前都保持不住一贯的善解人意了。 “皇上, 臣妾实在是有些疑惑, 您究竟是将永宁带去哪儿玩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 好好的衣裳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干净的?”母后端坐在窗边的榻上,语气温和,嘴角还含着一丝笑意,但眼神却丝毫不见笑意。 永宁也就是他如今被宠得肆无忌惮的皇妹,年方四岁,正是人见人爱的年纪,只是偶尔显出些不同于旁的小姑娘旺盛的精力来。他一度怀疑母后给皇妹取得的这个封号是因为皇妹实在出生后闹腾的厉害,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候。 父皇少见地在母后面前有些局促,目光带着些躲闪,手里牵着躲在他身后穿着一身嫩黄色宫裙的永宁,哦,如今是土黄色的破烂宫裙了。 “卿卿。”父皇顶着母后摄人的眼神,往前走了两步,唤了一声,端的是柔情蜜意的声调。又似做不经意地将永宁交给一旁的教养嬷嬷,示意让她去给永宁换身衣裳。 不过很显然,母后没吃这一套,瞥了父皇一眼便让父皇站在了原处,又转眼看向了另一边,“永宁,站住,先将事情说个明白,你今日究竟又去何处闹腾了?” 正准备逃脱的小丫头一下子僵住,转过身来,圆溜溜的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了,期期艾艾道,“娘亲,我......我就是去御花园玩了一趟,是父皇带我去的。” 很好,熟练的拉过一旁的挡箭牌,永宁这套计策如今也用的炉火纯青了。有时候这个挡箭牌是他,也有可能是叶姨娘,或者是皇姐祈安公主,当然更多的情况下,这个挡箭牌非父皇莫属。 母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永宁,也不说话,直看得永宁的头越垂越低,最后只好小声道,“对不起,母后,我错了,下回不敢在地上捉蛐蛐了。” 若说他这无法无天的皇妹最怕的人,便也只有母后了,毕竟母后生起气来可不会看她长得娇俏可爱而放她一码,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管用了。 “上回你让宫人去戳树上的鸟窝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同我说的,结果呢?”母后摆出了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扶额道,“罢了,我也不想多说了,你且将先生前几日教你的字帖抄写百遍,不抄写完便不许出去玩。” 百遍?看来母后这次的确是不打算轻饶永宁了,毕竟这丫头练一篇大字便能磨蹭一整日,抄写百遍这怕是绝了她出门的心思了。 果不其然,听见母后的话,永宁如遭雷劈,眼神中竟是不敢置信,此时都敢朝母后顶嘴了,“娘亲?永宁真的不敢了,你便饶了永宁这一次吧,永宁保证下回不把衣裳弄脏了。” 见母后端着茶喝了一口,并无更改决策的意思,永宁只好使出杀手锏了,眼圈一红,眉头一皱,嘴巴一撇,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看着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父皇就要哭出声来,“父皇!” 果然,父皇就是吃她这一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到了母后身边坐下,拉住了母后的手。至于原本坐在母后身边的他,自然是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第220章 “卿卿,前两日永宁习字很是认真,朕便想着今日随她开心,下回,朕定让人好生看着她。看在朕的面子上,这抄写百遍便改为十遍可好?” 闻言,母后抽了抽被父皇握住的手,却没有抽动,许是力气不如父皇大吧,只好无奈了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不悦,“皇上,您总是纵着她。您看看永宁如今哪里有一个公主的样子,整日像个野猴子一般,珩儿在她这般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学经史了。臣妾也不愿每日拘着她,可这般下去她更要无法无天了。” “永宁年纪还小,等她大些,自然便晓得分寸了。”父皇凑到母后耳边温声劝道,“她天性如此,与珩儿的性子不同,也无需如此强求她。这回便小惩大戒如何?” 母后看了这父女二人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他便知道母后这回还是如之前一般又心软了。 “罢了,看在你父皇为你求情的份上再饶你这一回,便改为二十遍大字吧。下去将衣裳换了,看着便觉得有碍观瞻,不像个样子。” 永宁瘪着嘴,还想多说两句,但看见父皇给她识得眼色还是识趣地跟着嬷嬷下去更衣了。 “珩儿,朕听说你近日对农事起了些兴致,还寻了相关的农学经注同弘文馆的夫子们请教,可有此事?”父皇终于意识到了这里除了母后和刚刚离开的永宁,还有一个他了。 “回父皇,正是。农为天下之本,儿臣以为只有百姓有了余粮,天下富足,方得安定,故而有心能通晓一些农事。”他起身开口道。 “甚好,农之一事需实地勘察方得真知,你若有什么疑问,改日可随工部侍郎一同去京外的农田视察一番。”在他面前,父皇又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睿智英明的皇帝。 “是,儿臣知晓了。” “好了,珩儿好不容易歇息一会儿,便不要再谈这些了。”母后睨了父皇一眼,打断了父皇的还想说的话。 母后心思总是细腻的,在永宁出生之后,她曾担心过父皇待永宁更宽和而对他总是带着几分严苛会让他觉得委屈,因此总是更向着他一些。 但他心中对父皇的态度却十分了然,并不觉得父皇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父皇对永宁的宠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除却永宁是个公主的缘故,永宁的容貌实在是像足了母后,父皇看着她自然会偏宠几分,连句重话都不肯说。不过,永宁的性子却与母后不大相像,他曾在父皇面前对此吐槽过几句,但父皇只神秘一笑,说永宁最像母后的便是她的性子了。 他对父皇的话不敢苟同,毕竟母后分明是个温柔娴雅的性子,便是偶尔有些巧思,那也不能同永宁的任性胡闹相提并论。 母后常常觉得他小小年纪便承担了太多的事情,有机会总会将他从书房里叫出来透透气,生怕他觉得压力太大。 对此,他总是甘之如饴,表面顺着母后的心意,暗地里则按着父皇的吩咐更用功了些。 父皇很早便告知了他未来要承担的责任和要面对的重担。他明白,父皇同母后一样爱他,但除此之外,父皇还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故而他也必须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 这不仅仅是为了父皇,更是为了一直疼爱他的母后。 在他知事的时候,他便明白了父皇和母后之间与寻常的帝后关系的不同。毕竟没有一个皇帝在位多年只举办了一次选秀,更没有一个皇帝的后宫形同虚设,独宠一人。 帝王独宠让人惊羡,但同样也会招来那些暗中嫉妒之人的闲言碎语和算计。 前两年,他便从皇长子的侍读口中听说过一些对母后的不敬之词,言中之意尽是母后生性狭隘,霸占帝宠,而他不过是因为母后的缘故才得了父皇的看重,自身并无多少才能。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还记得那个侍读和他身边的那些宫人在高谈阔论后看见他时眼中的惊恐和发颤的身子。而他不过对那个伴读淡然一笑,朝他略微颔首,做足了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的架势后便抬步离去,未发一言,因为这些人还不值当他为之动怒。他若因此与之争辩,才是正中了这些人的下怀。 但很快,消息传到父皇耳中,那个侍读便被父皇赶出了宫去,连带着家中亲族也被革职,三代不可入仕。其余宫中皇子和公主的侍读也因此被彻查。 自那之后,他再未在身边听说过这种话,但他心里很清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些流言蜚语从未停歇过,便是宫里的皇祖母也对母后和他没那么喜欢,常常对他们冷眼相待。 古往今来,史册中那些帝王总是喜新厌旧,薄情寡恩的,在他年纪尚小的侍候也曾因此担忧过,小心试探过父皇对母后的心意。 父皇没多说什么,只是用长久以来行动证明了他心中独爱母后一人,正如那对粗糙的与厚重的御书房格格不入的泥人一直被父皇摆在他一抬头便能看见的书架之上。 那些风言风语之人在帝王权威之下面对母后和他,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恭敬讨好的模样,将母后偶尔一句无心的赞赏或是随意的一份赏赐视为无上的荣耀。 而他也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担得起太子之位,母后永远会是那个全天下最令人羡慕和尊崇的女子。 第221章 第118章 .齐皇后x叶将军(上) 落雁城是北疆最大的一个城池, 虽说地处偏远,物资不丰,但因有朝廷大军驻扎在此, 又常有大梁和郯国的商贩来此交易,周围不少地方的百姓为了安定选择在此定居。 近几年,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怜百姓前些年受战乱之苦,减免了三成赋税, 城中也愈发繁盛了起来。 而在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驾马车从城外缓缓驶入了城西的一个小巷子里。没过多久, 一家无名的酒馆便悄然开张了。 酒馆位置隐蔽, 又未曾大肆宣扬,开业了小半年, 上门的客人也不过寥寥。 直到有一日,附近一个商户的次子名唤骆二的在这家店里喝醉了酒,无意间闯进了酒馆二楼的一间雅室,在昏昏沉沉之间被人赶了出去。 不过几日,骆二逢人便说这城西的小酒馆当家的老板娘是一位花容月貌,眉目如画的美人,比城中最大的酒楼里卖艺的琴月姑娘还要美上三分,至于城西的豆腐西施安娘子和城东卖胭脂的越娘子在她面前恐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此言一出, 引得不少人对骆二说的话明嘲暗讽,说他怕喝醉了酒, 竟说些胡话出来。不料, 此人急头红脸的同人争论起来,甚至还敢以自己的身家担保自己所言非虚。旁人见他这这般模样, 心里多少还是对这酒馆的老板娘起了些好奇,不少人还跟着他来了这酒馆。 “骆二,这便是你说的那位美貌佳人?哈哈哈哈哈,说你喝蒙了酒看花了眼,你还偏偏不信,竟还敢碰瓷琴月姑娘。” 走进酒馆,众人只看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柜台后算账,另有两个杂役在店中打扫。这青衣虽说是容貌也算得上清秀,但比之骆二口中的风姿绰约的美人恐怕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骆二见众人质疑,神色不改,嘴边还带着几分不屑的笑意,挥了挥衣袖道,“此人不过是老板娘身边的婢子罢了,我说的美人乃是这店中的老板娘,其相貌才是当真不俗。那日我虽说是有几分醉意,但认人总还是认得的,何必说来诓你们。” “那你倒说说,这老板娘在何处,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如若你是酒后说大话,你便亲自同琴月姑娘道歉去。”一灰衣男子扬言道,语气很有几分不忿。 他可是有幸见过琴月姑娘两眼,瞬时便被琴月姑娘的姿容技艺折服了去,最是见不得如骆二这般人损了琴月姑娘得美名。 “就是就是,让咱们也长长见识!”周围人随声附和起来。 此时,骆二倒是脸色显得有几分不自然起来,“这老板娘平日里也不下楼见人,我也是上回运气好才见到了她的真容,能不能见到她,也得看你们的运气才是。” “嘁......你还说不是在说大话!怕不是你随意编出来的一个人罢,竟还诓骗我们跟你跑这一趟。”闻言,后边跟着的人嘘声不断,都看起骆二的笑话来。 “我诓骗你们有何好处,你们不信,我便当着你们的面问这婢子便是。”骆二脸上不禁带了些恼意。 他往前大步走到了柜台前,敲了敲柜台,语气带着些轻佻,“喂,小丫头,你且告诉他们你可是这店中的老板娘?你家老板娘是不是一个绝色美人儿?” 正弯腰将账册放进带锁的柜子里的青衣女子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变,淡淡道,“客官可是要买酒?想要女儿红还是竹叶青?” “本公子问你话呢,你在这儿扯七扯八什么呢?让你们老板娘下来,我同她说。”仿佛看出了女子眼中的不屑,骆二有些挂不住面子,拍了拍柜台,冲她大声叫嚷道。 “是啊,是啊,让你们老板娘出来给哥几个见见,若是当真是个美人,哥几个便一人买两壶酒如何?” “对对对,让你们老板娘出来让我们见见。” 青衣女子皱了皱眉,朝眼前这群人扫了一眼,语气冷了几分,“若是要买酒同我说便是,若是不买便早些自行离去,其余的无可奉告。” “嘿,你这小丫头,脾气还不小,不给本公子面子是吧,本公子自己上去找。”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拂了面子,骆二瞪了她一眼,便转头想要往楼上走,边走还便叫唤着,“老板娘,本公子要买酒,买你亲自倒的酒!” 青衣女子见此,眉目一横,快步走到了骆二面前,挡住了他上楼的去路,“客官请自重,若再在这儿胡闹,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骆二勾了勾嘴唇,“不客气?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爹可是与副城主都有几分交情,你若再挡我的路,我改日便叫我爹同副城主说一声,让他们查封了你这小店,到时候便要你们老板娘亲自同我道歉。” “呸,你也配!有本事你便让他来查封试试!”青衣女子啐了他一声,眼底带着不屑,见他还有意动手,便伸手拍了拍掌。 在众人疑惑之间,不知从哪儿一下子冒出来了两个黑衣男子,腰中挂着的佩剑尚未拔出,便只手制住了骆二,将人扔出了店外。 “哎哟,我的手,我的屁股......”骆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脸色有些扭曲,叫唤两声之后又看了看青衣女子身后的两个黑衣男子。这两人敢在城中佩剑,又非军中将士,一看便不简单,他强撑着颜面怒声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让我爹同副城主讲,定封了你这店。” 第222章 说完,见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有向他走来的趋势,他瞪了一眼之后有些狼狈的被自己的小厮扶着走了。 留下来的一群人见骆二落荒而逃,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皆愣在了原处。 “你们还不快走?难道也要我让人将你们扔出去。”青衣女子看他们一眼,冷声道。 众人看了看青衣女子,有看了看带着佩剑的两个黑衣人,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急忙便灰溜溜地走了。 而这出闹剧却未就此而止,没过几日,城里便传出消息,骆家的生意被上头封了,连与其平日有往来的副城主都被撤职查看。 这一下,众人才明白过来,这小酒馆背后的人只怕是个贵人,可是惹不起。而原本对骆二说那家酒馆老板娘是个美人这话不屑一顾的人反而因此半信半疑起来。 此番事情一出,来这家小酒馆买酒的人倒是多了不少,至于是端的什么心思便是不知了。不过,这些客人也不敢在这酒馆闹起来,除了借机在酒馆喝酒,往二楼瞟上两眼,也未曾生出什么事端。 至于那位不知名的美貌老板娘倒是一下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炙手可热的谈资。 “主子,婢子进来了。”青衣女子端着一壶茶和一碟点心,敲了敲二楼最里侧的门。 “进来吧。” “主子,用些点心吧。”青衣女子将点心摆到案上,又在杯盏中倒了一杯清茗。 “玉瑾,如今我已不在宫中了,何需再费这些功夫?”坐在案边的白衣女子看了一眼碟中摆放的精致的点心,无奈的笑了笑。 若是此时有京城的人进门瞧见了这白衣女子的真面目,恐怕会大惊失色,因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已经仙逝一年的明德皇后,齐国公的嫡孙女齐筠瑶。 “主子,便是不在宫中,婢子一人也能将主子照顾好的。”青衣女子,也就是玉瑾朝主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在国公爷去世之后,她看着主子在悲痛之余向皇上提出了这个请求,不可谓不震惊。但既然是主子的决定,她便只会无条件支持。离开皇宫以后,她一路陪着主子来了当年齐家军驻守的落雁城定居也有些日子了。 看着如今主子红润的脸色,一日好似一日的身子,她也不得不承认主子当初从皇宫离开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离开了那些纷纷扰扰,繁重的宫务,主子越来越像当初还跟在将军身后的模样了,瞧着便觉得年轻了好几岁,旁人看见了定不会将她和那个久处深宫,端庄肃穆的皇后联系在一起。 恐怕旁人觉得荣耀加身的皇后之位于主子而言不过是一副沉重的枷锁罢了。 “是,咱们玉瑾最是能干了,我日后便全靠玉瑾姑娘养着了。”齐筠瑶勾了勾嘴唇,开口道,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主子!你可别打趣我了。”玉瑾被一声姑娘叫的脸红起来。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些日子,可还有人在店中闹起来?”谈及正事,齐筠瑶收敛了几分神色。 玉瑾摇了摇头,神色镇定道,“他们哪里还敢闹事?上回那不长眼的骆二被当众扔了出去,又有叶将军为咱们做主同城主说了将他们赶了出去,这下子可不敢有人在咱们这儿生事。” “那便好,下回还是要当心些,别在让人闯了上来,生出些不该有的祸端。”齐筠瑶颔首,轻声叮嘱道。 “是,主子,上回是婢子一时不察,不想竟被骆二闯了上来。”说起这事儿,玉瑾还有些懊恼,她只想着此人喝了这么多的酒,趴在没力气生事,便放松了几分安排了暗卫同她一起去后院装了酒来,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被这人闯上了二楼。 这般想着,她又看向主子,顿了顿道,“主子,如今落雁城不比京城,有这么多认识您的人,便是平日出去多露面走走也是无妨的。” 齐筠瑶闻言一怔,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虽说如此,但落雁城里来往之人繁杂,又有当年齐家军的部分旧部在,难免哪日碰上惹出些麻烦出来,还是注意些的好。再说了,这些年在宫中我也已经习惯了。” “但主子出宫不就是为了自由轻松些么,又何必将自己圈在这里。便是遇上了那些旧人,谁又会胆大包天的想到您会是已经过世一年的皇后呢,推辞说长相相似便是了。”玉瑾劝道,“再说了,叶将军驻守在此,治军严明,必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齐筠瑶倒是没想到玉瑾会说出这番话来,见她神色认真,不由得笑了笑,“你说的是,改日我会出去走走的。”听玉瑾提到叶将军,她心中难免对沈骊珠多了几分感激,离宫前沈骊珠知她有意往落雁城来,嘴里不说,私下却让人给驻守在此的叶晟祁递了信,让他照看几分。 如今的叶晟祁已经不是当初的中郎将了,被皇上调到北疆这几年他已然成为了新任安北大都护的左膀右臂,想必再过两年,这位置便会正式交于他了。如此英年才俊,又得皇上重用,却可惜将至而立之年还未娶妻生子,一直驻守在北疆。 能得皇上和沈骊珠信任,叶晟祁自然是有几分本事在的,自从她来到落雁城,住处,开店,护卫,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她不免也觉得欠了他不少人情,却不知该如何偿还了。 第223章 十几日后,被齐筠瑶欠了不少人情的叶将军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裹只身走进了店中。 第119章 .齐皇后x叶将军(中) “玉瑾姑娘, 娘娘,老板娘现下可在?”叶晟祁大步走到柜台前,将包裹放在柜台上, 客气地朝玉瑾拱了拱手。 “叶将军,怎又带了这许多东西?”瞧见是叶晟祁,玉瑾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应道,“主子在呢, 劳烦将军稍等,婢子去通传一声。” “有劳。如今也快过冬了,北疆冬日严寒, 宫里托叶家寄送了些过冬的衣裳过来, 我便一道带了过来。”叶晟祁颔首,将包裹朝玉瑾面前推了推。 玉瑾眼中笑意更甚, 吩咐人将其拿了下去,这才上楼去同主子禀报。 不过一会儿,玉瑾从楼上下来,侧着身子对叶晟祁开口道,“主子请叶将军进屋一叙,叶将军请随婢子来吧。” 叶晟祁不是第一次同齐筠瑶见面,闻言也并未推辞,随玉瑾上了楼。 “臣见过娘娘, 娘娘万安。”进入屋内,叶晟祁拱手同坐在榻上的人恭敬地行了礼。 “叶将军请坐。”齐筠瑶见此起身回了一礼后, 示意叶晟祁落座后, 亲自从案上拿了茶盏,给他倒了一杯茶。 “如今我已离宫, 不过一民间女子罢了,实在当不起将军一声娘娘,将军实在无需对我这般拘礼。”言罢,她无奈地笑了笑。 闻言,叶晟祁一愣,随后脸上浮现了些许为难的神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似是明白叶晟祁的为难,齐筠瑶转头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将军唤我一声齐姑娘便可,说起来我还较你年长一岁,将军是骊珠表亲,便是同骊珠唤我一声齐姐姐也是使得的。” 说完,她用帕子掩住自己翘起的嘴角,打量着叶晟祁的神态。 这位叶将军性子实在是有趣,分明也是在外征战多年的将军,尽管在她面前收敛了周身的煞气,也难以掩去一身的气势,偏偏每回同她说话总是一板一眼的,显出几分拘谨起来,仿佛浑身都不自在,让她忍不住逗弄他两句。 正如她所料,叶晟祁听了这话显得更不自在了些,耳朵有些泛红,连忙拿起了面前的茶盏喝了两口,方才又一板一眼的开口道,“是,齐姑娘。” 见叶晟祁耳边的红意都要蔓延到脸上了,齐筠瑶清咳了两声,方才谈起了正事,“叶将军,这回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谈起此事,叶晟祁神色舒缓了些许,不再似方才那般僵硬,开口道,“宫里担心娘娘,齐姑娘许久未曾来北疆,难以适应北疆的气候,故而托臣给您送了些过冬的衣物。” 说完,他又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齐筠瑶,“这是驿使一并送来的书信。” 齐筠瑶伸手接过,还未打开,便知这信是沈骊珠寄过来的。当初定下离宫一事之后,她本不欲将此事告知旁人,不想临离宫前,沈骊珠亲自来寻了她,一副委屈的模样。 想来皇上还是将此事告诉了沈骊珠,也是,她若想知晓,皇上又怎会瞒了她。 无法,她也只好将自己的打算同沈骊珠说了。这几年在宫中,沈骊珠待她一片真心她也是看在眼中的,自己在这世上已无亲故人,也的确是将她视为了自己亲妹。 结果自从自己出宫后,一路上便收到了沈骊珠送来的不少东西还有书信,刚开始写的还是大皇子的一些近况,而后这书信便成了两人谈论她这一路见闻的渠道。由于她身份不宜同外透露,还劳烦得叶将军借着与叶家互通书信的缘由将这些信件和礼物送过来。 她也曾在信中同沈骊珠说过,自己过的甚好,无需她忧心,更不必次次劳烦叶晟祁跑一趟,可惜未见什么成效,每月该送来的东西和信件从未遗落过。她在感到无奈之余,心中不免也为之感动,久而久之,她也未曾再说过这些话了。 齐筠瑶将信件放到了一旁,轻声道,“劳烦将军又跑一趟了,过几日我再将回信交予你,还得麻烦你帮我帮我转交了。” “齐姑娘客气了,此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碍不了什么事,姑娘无需将此事放在心上。”叶晟祁诚恳道,此话并非什么客套的话。 他是对眼前女子有些钦佩的,不仅仅是因为女子先前皇后的身份,功勋之家齐氏唯一剩下的血脉,更是因为她能做出这般在世人看来惊世骇俗,常人难以理解的选择。 古往今来,能视皇后之位为尘土,名声富贵如浮云的又能有几人?更不必说做出这般选择的是一个身无长物,已无亲人在世的弱女子。 当初他违背祖父和父亲的心意,选择只身投军之时,内心的煎熬未曾有人能够知晓。哪怕是他现如今已经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他也无法断言,若是再来一次,是否还会抛开京城的一切,做出如今的这般抉择。 这样想着,他的眼中不自觉也带上了几分欣赏和钦佩,坚毅的面庞也柔和了些许。 “平日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察觉到对面人眼中的真挚,齐筠瑶一时怔住,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两口,方才有些犹豫道,“我的确还有一事,需要将军相助。” “姑娘直言便是。”叶晟祁微微皱了皱眉,难道是最近又有人找麻烦,他先前分明已经派人暗示了城主,这家店和店主是他所护之人,应当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再来闹事才对。 第224章 齐筠瑶微微叹了一口气,眼中划过一丝怅惘和伤痛,“我来落雁城也有些时日了,却还未曾敢去见过父亲和母亲,若叶将军有空,可否带我去瞧上一眼。” 落雁城是齐家戍守百年的城池,齐家数位将士在此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写下了生命最辉煌的终章。百姓感念齐氏恩德,数十年前自发为齐家逝去的将士建了一座功德寺,享百年香火。 明威将军其夫人战死之后,其生前衣冠照例被送往此处,百姓们也为其在此立了牌位,常年有人在此祈求平安顺遂,供奉灯油。 齐筠瑶来落雁城后便一直想去看一眼,但一方面因为故地重游,心中竟有些对此有些胆怯,另一方面也因为庙中常年百姓来往众多,她担心被旁人看见,故而一直未曾成行。 今日见了叶晟祁,她又想起此事来,便也想借着他的名义走一趟。 “原是此事,姑娘准备何时去,我随时都可陪姑娘去,定会提前做好安排,让姑娘无后顾之忧。”叶晟祁闻言,声音沉了几分,心中也带了一丝沉痛。 “原是我劳烦了叶将军,又怎好让将军为此事误了正事,待将军下回休沐之日,可好?”掩去眼中的痛楚,齐筠瑶强自勾了勾唇角,温声道。 “无妨。”本想告诉齐筠瑶无需在意他,但叶晟祁看见了她眼中的坚定之色,便没继续说下去,只正色道,“下月初五,我派人来接你。” “多谢叶将军。”齐筠瑶虽知此人不会拒绝,但却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了当地定了日子,脸上真切的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待此事谈妥,叶晟祁瞥了一眼窗外天色不早,没再多留站起身便同人告辞,叮嘱了玉瑾两句出行之事,便转身离开了。 约定的日子一晃而至。齐筠瑶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攒着一支素色的玉簪,面上还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带着玉瑾上了门口前来接她的马车。 城外的功德庙并不远,约么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 “齐姑娘,已经到了。”马车外传来叶晟祁沉稳的声音,齐筠瑶掀开马车的帘子,扶着他伸过来的手下了马车。 功德庙不远处围了不少将士,内里并无旁人,显出于平日热闹不同的寂静来。 齐筠瑶一瞧便知是叶晟祁提前安排了人,将今日往来的百姓都劝了回去。她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也没再说其他说,率先提步走了进去。 叶晟祁挥了挥人,让人守在门外,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庙宇虽不大,香火却十分旺盛,被人打扫地十分干净,摆在高台之上的牌位未曾沾染上一丝灰尘。明威将军及其姑娘的牌位被摆在了最前的位置,周围放着不少供奉的鲜果和香油。 齐筠瑶走到跟前,伸手想去碰一碰,却颤抖着手始终没能落下。 “父亲,母亲,不孝女筠瑶来看你们了。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她的声音带了些哽咽,眼泪也无声地从眼眶滑落了下来。 叶晟祁跟在后面的步子顿了下来,悄然退了出去,伸手将门掩上后,站在了门外。 齐筠瑶跪倒在蒲团之上,任由眼泪落下,“女儿没有照顾好祖父,还让祖父逝前还在为女儿担忧......女儿现在不是皇后了,父亲母亲会怪女儿任性未曾守住齐氏最后的荣耀吗?” “抱歉,女儿不该说这样的话。我知道,父亲和母亲只想让女儿好好的活下去,祖父也是如此。女儿答应了祖父会好好的,你们再等等女儿可好?” “父亲,母亲,瑶儿真的好想你们啊.....” 里面传来隐约可闻的低泣声,叶晟祁的偏头往门口看了两眼,又收回了视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良久,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他往后看去,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素白的衣裳衬着身子显得格外瘦弱,眼眶边有掩不住的红肿,睫毛上还沾染着几丝泪意。 齐筠瑶看着眼前出现的帕子,愣愣地抬起了头,看见了叶晟祁眼中的关切之意。 她伸手接过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眉眼弯了弯,“多谢将军今日陪我过来。” “节哀。”叶晟祁沉默了一会儿,从嘴里只蹦出了这两个字。 齐筠瑶看着他一副想要安慰人却不知说些什么的窘迫模样,一时竟真的冲淡了几分心中的伤感,“将军可还有时间陪我在城中走走?” “今日休沐,任凭齐姑娘安排。” “那便走吧。来了这么久,还没看一看如今落雁城如何了。” 第120章 .齐皇后x叶将军(下) 马车驶入城门, 停到了一处清静的位置,齐筠瑶在玉瑾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向等候在外的叶晟祁。 叶晟祁翻身下马, 将缰绳交由身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身边跟着的其余侍从先回去,这才走到齐筠瑶的身边,开口询问道, “齐姑娘,今日想去何处?” 齐筠瑶微微摇了摇头,“倒也没有什么具体想去的, 随意在城中转转就好。” 叶晟祁颔首, 站到了她身侧微微靠后的位置,提议道, “既如此,此处距城东坊市不远,齐姑娘不妨先去此处走走?” 闻言,齐筠瑶点了点头,便随着叶晟祁一路走到了东市。 城东坊市是落雁城中最大的一处贩卖商品的地界,常有从中原来的商贩与邻国的商贩在此交易,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第225章 齐筠瑶年少时也常到此处, 只是那时与北方两国关系紧张,来此处交易的也多以城内的小商贩为主, 远比不上如今规模, 更不必说周围还建了这么多的酒楼了。 走在街道上,齐筠瑶虽说只着了简单的素衣, 又有面纱覆面,但周身的气度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当瞧见她身旁站着的是身着鳞甲,腰间佩剑的叶晟祁时,这些目光又都赶紧避开了去,给几人让开了路。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人时不时会瞟上一眼,同身边人悄声低语两句。 十多年过去,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陌生了。齐筠瑶打量着四周新开的铺子,只觉得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再寻不到当初留下的几分痕迹,心中不自觉有些怅然。 叶晟祁不紧不慢地跟在齐筠瑶身后,偶尔为女子挡去那些打探的目光,见她一路没有说话,心中虽担心着女子兴致不佳,但也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脸色显得很有些纠结。 正在他心里盘算着是否要为女子介绍一番周围的店铺时,便见女子停下了脚步。 他顺着女子的目光望过去,是一家面馆,虽说相比周围的酒楼装修的十分简陋,但里面却也有不少客人在。 “难得吴大娘的铺子还开在这儿,将军今日陪我走了这许久,不如一道吃碗面吧,吴大娘家做的牛肉面在这城中也是有些名气的,我当年便经常在冬日里跑来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齐筠瑶看着眼前的铺子,眼中一亮,带着几分欣喜。 瞧见女子脸上的笑意,叶晟祁心里放松了些许,随她一同走了进去。 寻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齐筠瑶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店内的环境。里面的摆设相较于十多年前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只多添了一些一些桌椅。 “两位贵人,想要用些什么?”见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走进小店,小二连忙识眼色地迎了上去,殷勤问道。 “来两碗招牌清汤牛肉面吧。”齐筠瑶问了叶晟祁没什么忌口,轻声吩咐道。 “好嘞,两位贵人稍等,牛肉面马上就到。”小二应道,将茶水给二人满上后方才离开。 果然,未过多时,小二便端着两碗牛肉面快步走了过来,将面放在了二人面前,“贵人,牛肉面好了,请慢用。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齐筠瑶下意识往身后看去,准备让玉瑾付帐,结果却没见到人,这才想起来方才吩咐玉瑾先回去了。 叶晟祁神态自然地从腰间的钱袋子中拿出半两碎银子,递给店小二,“下去吧,不用找了。” “哎哟,多谢贵人赏赐,那贵人您慢用,有事您再吩咐。”小二喜滋滋地拿着银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一碗牛肉面不过才三文钱,这可是半两银子啊。 齐筠瑶坐在对面不禁有些赧然,颊边泛起微红,“抱歉,本是我劳烦将军许多,想请将军用膳的。” “无妨,齐姑娘无需在意这些小事。”叶晟祁看着她微微弯了弯嘴角,神态温和。 齐筠瑶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向面前的牛肉面,不自然地开口道,“面凉了便不好吃了,我们先用膳吧。” 说完,她伸手拿起筷子,将面夹起,碗里的面冒着热气,她轻轻吹了吹方才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开,她很快便忘记了方才这阵尴尬的插曲,用心的吃起碗里的面条来。 待她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和额头上冒出来的几滴汗,方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这才发现叶晟祁早已放下了碗筷。 “叶将军觉得这面如何?” “不过,面条筋道,汤汁鲜美。”叶晟祁点头肯定道。 “贵人您可说对了,这牛肉面啊,可是咱们店的招牌,之前明威将军和他的妻女在落雁城时,便经常在咱们这儿吃牛肉面呢。”小二瞧见二人用完膳,正准备走过来收拾,便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语气自豪的应道。 闻言,齐筠瑶眸色一暗,没有作声。 叶晟祁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让人走开,便见到眼前的女子神色恢复了正常,神态温和地看向了小二,“你记性倒是很好,父,明威将军过世也快十年了,你竟还记得?” 见贵人开口夸他,小二有些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害,咱们落雁城的百姓谁能不记得明威将军啊?若不是有明威将军在,咱落雁城恐怕好些年前便被那梁人给占了去,哪儿还有如今这么好的日子。 小的七八岁的时候还远远瞧见过明威将军和他夫人一眼,那气魄,可不是常人能比的,可惜造化弄人啊,都怪那可恶的奸人,才让明威将军.......唉,不说这些伤心事儿了。总之啊,这明威将军吃了都说好的面,一准错不了。” 听见小二的话,齐筠瑶眸间浮现了些许温色,眉眼间也舒展了许多。 或许父亲、母亲还有齐家那么多战死在沙场的将士征战多年,便是为了能从百姓们口中听见这些话吧。 “你忙去吧,不必在这儿候着。” “得嘞。”听见贵人发话,小二应了声,这才离开去了别的桌位。 齐筠瑶和叶晟祁没坐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许是方才的牛肉面甚是合胃口,又或许是小二那段无心之言,齐筠瑶的兴致好了的不少,在街道旁的摆着的小摊上选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第226章 叶晟祁见此也放下心来,偶尔在齐筠瑶询问时应和两句,更多的时候是默默无言的掏钱给那些商贩。 逛了一会儿,齐筠瑶也觉得有些疲惫了,寻了一处清静的茶楼坐下了。 “叶将军当初为何会选择从军?”许是兴致起来了,今日又同叶晟祁一道走了这么久,二人亲近了些许,齐筠瑶看着对面为自己斟茶的叶晟祁忽然开口问道。 只是话说出口,她又觉得有些冒昧了,连忙有些歉意道,“抱歉,是我失言。” 察觉道眼前女子脸色略有些尴尬,叶晟祁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泰然道,“倒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叶家虽说是文臣世家,但却也并非人人都有祖父和长兄那般学识的。当年年少轻狂,自知在才学上比不上长兄,一时冲动便想在军中闯出一条路来,这才私自投了军。” 见眼前浑身上下仿佛都写着沉稳二字的人提到年少轻狂二字,齐筠瑶只觉得十分违和,不自觉嘴角弯了弯。 “没想到叶将军年少时也有这般任性之时,那当年叶太傅知晓此事没让人将你绑回去?”她有些好奇道。 谈及那段往事,叶晟祁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住一丝尴尬,苦笑道,“自然是有的,不过那时候我是用的化名投军的,故而祖父的人一时半会儿的叶没找到我。后来身份暴露之时,祖父也知拗不过我,便也随了我的心意。” 齐筠瑶捂嘴笑了笑,“叶将军果然那时便有勇有谋。如今你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掌一方军权,戍守北疆,想来叶太傅也是与有荣焉,为你骄傲的。若非你那时选择了投军,咱们可就少了一位名扬天下的大将军,那才真真是我朝的损失了。” 听见女子发自内心的赞赏,叶晟祁脸上也有些发烫,端着杯盏掩饰着自己的不好意思。 齐筠瑶挑了挑眉,逗趣道,“将军杯中可是需要再添些茶水?” 叶晟祁一愣,往杯盏中看了一眼,便发现早便见了底,一时有些被呛到,清咳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齐筠瑶这回当真是要被男人这模样笑出眼泪来了,她实在是没想到,叶晟祁这般年纪却还像个毛头小子这般青涩。 叶晟祁故作镇定的给杯盏中添了茶,又才喝了两口,眼神不自觉的瞟向窗外,很有几分坐立不安的模样。 待二人用完茶后,天色也不早了,叶晟祁一路将齐筠瑶护送回了酒馆,这才出言告辞。 “今日劳烦将军了,如今我也没什么能送与将军的,改日将军有空便来此喝杯薄酒罢。”齐筠瑶站在门口,朝叶晟祁笑了笑温声道。 “多谢齐姑娘。”门边的灯笼散发着微黄的光芒,照射在一身素衣的女子身上显得格外柔和。 叶晟祁心跳快了几分,垂下眼眸,拱手轻声道,“多谢齐姑娘,我便先告辞了,若平日有什么事,尽管让人在军中寻我便是。” 说完,他看了齐筠瑶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一年后。 “主子,包裹都收拾好了,就等叶将军让人来拿了。”玉瑾将案上摆着的小沙锤,乐鼓,小衣裳这些东西都打包好装进包裹里,摆到了一边。 齐筠瑶看了一眼偌大的包裹,点了点头,“检查仔细些,莫遗漏了东西。骊珠如今生了一个公主,想必是高兴坏了,这些小玩意儿京城中也少见,便当作是我送给小公主的出生礼了。” “您费了这些心,小公主见了啊肯定高兴。”自主子离宫后,宫里给主子的关照她也都看在眼里,原本因为沈骊珠占了皇后娘娘的位置还有些不高兴的玉瑾如今也对其没了芥蒂,多了些感激。 “嗯,只是又要麻烦叶将军走一趟了。”齐筠瑶有些无奈道。 听主子提起叶将军,玉瑾眸光闪了闪,小心瞧了一眼主子,“叶将军若是知晓您还这般见外,想必又会不高兴了。” 这一年来,叶将军来寻主子的次数不少,若说之前还只是为了帮宫里送些书信和东西过来,近两个月可是来得勤了不少,虽说每回只说是请军中将士喝酒,但是上回她瞧的真真的,那支簪子可不是宫里会送给主子的东西。 叶将军如今在军中威名在外,人长得也周正,现在又无婚配,她倒是觉得若能和主子结成良缘,倒是一桩好事。 这样想着,她试探地问道,“主子,您觉得叶将军如何?” 齐筠瑶一愣,自然的应道,“叶将军自是很好,咱们来这么长时间,多亏了他处处照顾着。你问这作甚?” “主子,婢子是想问,您觉得叶将军作为夫君怎么样?” “你在瞎说些什么?叶将军是何身份,他的婚事岂容你在此议论?”明白过来玉瑾的意思,齐筠瑶瞪了她一眼。 “婢子也没有瞎说,上回婢子给来咱们这儿喝酒的将士上酒时,还听他们念叨说叶将军每回跑这么远来咱们这儿,是为了心上人呢?”玉瑾小声道。 “玉瑾,慎言。那些将士不知我身份妄言,你怎地也这般没有分寸,若是被旁人听见还不知如何议论呢?你将你这些小心思都收了去。” 齐筠瑶难得脸上浮现了几分怒色,暗自揣摩道自己的确近来与叶将军走的太近了些,平日里还是应当避些嫌,以免给他带来无谓的麻烦。 第227章 至于玉瑾想的事情,她只觉得好笑,她早非清白之身,如今也只能隐姓埋名虚度一生,哪里是能够妄想一军主帅的? 她也并非没有留意过那些流言,或是这些日子叶晟祁投向她带着积分深意的眼神,但无论如何,她二人之间是不会有结果,她也该狠下心来表明态度才是。 ...... “玉瑾姑娘,齐姑娘现在可方便?”叶晟祁将玉瑾递给他的包裹递给身后的侍从,让他先行带着离开后,开口询问道。 玉瑾脸色一顿,有些吞吞吐吐道,“叶将军,主子现在已经休息了,不便见您。” 叶晟祁皱了皱眉,平日里这个时辰齐筠瑶分明还未用晚膳,怎会这么早便休息了? “齐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可要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他的语气带了些焦色。 “没有没有,主子好着呢。”玉瑾一慌,连连摆手道,见叶将军眼中的疑惑,狠了狠心,放低了自己声音小声道,“主子在房间呢,当是还没歇下。” 叶晟祁脸色一滞,似是明白了什么,身子有一瞬的僵直,低声说了句,“多谢。” 说完,他犹豫了片刻,眼神从犹疑变得坚定,抬步走了上去,伸手敲了敲门,“齐姑娘,你睡下了吗?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 第121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三皇子, 您这边请,太傅听说您今日要来,已在书房等候您多时了。”通向书房的长廊里, 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满脸含笑地对走在面前的一个面容清隽,身姿挺拔的少年道。 少年眉眼间透着疏离,姿态却显得十分谦和,闻言温和道,“有劳郑叔, 太傅府我也来了有多回了,府中四处也算得上熟悉,郑叔不必费心每次亲自迎我。” “那哪儿能行?太傅日日在府中夸奖您天资聪颖, 咱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老仆可不敢怠慢了咱们太傅的得意门生。”郑明笑道,语气中透着几分亲近。 此话倒也不都是为了恭维, 自从两年前太傅将三皇子带入府中偶尔指点其学业,太傅看自己教导多年的门生都有些不顺眼起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太傅有这般想法,这三皇子虽说是在宫中默默无闻,声名不显,每回只安静地跟在太子身后,很少与旁人交际,但在学业方面确是一点就通,举一反三不在话下, 更难得的是有一副沉稳的心性,一点都不像是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若非其生于皇家, 又生母早逝, 这般人物在外也该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可惜如今太子殿下得帝后宠爱, 朝野之中皆是尊崇,又有谁能看得到在明月周围刻意收敛自己周身锋芒的极星呢? 当年三皇子初来太傅府时,在太傅面前也是一副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的模样。但太傅这些年识人无数,又怎会看不出他刻意隐瞒,故而也不着急,只作寻常对待。在二人亲近些余之后,太傅略施小计引得三皇子上钩,显出自己真实的学识出来,在那之后又交谈数回,方才使得三皇子承诺在太傅面前不再藏拙,坦然相待。 明珠虽藏于匣中,但却不掩其自有的光芒。外人眼中样样不如太子殿下的三皇子在太傅府这些与之相处已久的人眼中却是有不输与旁人的才华。 思及此,郑明看着身前的少年眼中又多了几分怜爱。 “阿琰,你再走过来些,这边李子更多些。”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 “长姐,你快下来吧,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好?万一外祖父知道了又要罚你了。”看着只有六七岁的男孩手里捧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竹篓,小心地移着步子,看着树上趴着的一个红色身影有些害怕道。 “你怎么胆子这般小?外祖父今日一直在书房,文瑶和文岚都被我支出去买糕点了,此处只有你我两个人,你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再说了,我爬树的功夫可是专门找表哥学过的,肯定出不了岔子。你快点儿,把这一片的李子打完,我们就回去。”穿着一身红色衣裙的小姑娘看着底下犹犹豫豫的男孩不耐烦道。 “那长姐小心点儿啊......” “知道了知道了,小小年纪怎么和外祖父一样多话......” 以为无人知晓,十分隐蔽的姐弟二人未曾想过此时距离院子不远处的长廊里有人将二人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府上的小姐公子性子如此活泼,不知那是?”元景年看了眼院子里那棵李树上趴着的身影,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郑明。 郑明一时脸色有些尴尬,眉心跳了几下,低声道,“那是咱们太傅的外孙,叶侍郎府上的小姐和公子,他们平日里还是很乖巧守规矩的......” 说着,郑明想起方才二人说的话,口中的夸奖之词也实在再难继续说出口了。 “哦?竟是沈侍郎家的,这倒真是有些意外了。”元景年没太在意郑明没有说完的话,反倒是眼里的好奇更多了几分。他一向少与宫外朝臣来往,朝中大臣的子女更是少有听闻。 不过这沈侍郎的女儿他却是听说了不少趣事的,毕竟当年沈侍郎因为长女出生下朝后在大街上将鞋子都跑掉了的事情,正巧被和皇兄一同出宫游玩的他撞见个正着的。当时觉得好笑之余,他心里对这个刚出生的小姑娘也泛起过几分不为人知的羡慕。 第228章 后来,他被太傅带到府上教导学业,沈侍郎家的长女的名字便听得更多了。 听说两三年之前,这小姑娘不知为何喜欢上了书法,沈侍郎还亲自登门让当今朝中书法首屈一指的太傅教导其书法。太傅起始觉得自己这外孙女年纪太小,吃不得苦,只说让她先在家里学些基础的笔法便罢,但耐不住沈侍郎的一副爱女之心,三番五次登门之下还是答应收下了小姑娘,平日在学堂和叶氏小辈一同听学。 最近几个月,他还时常听太傅说起小姑娘虽说年岁比其他孙辈还要小写,但在书法一道的的确确还是有几分天赋在的,也耐得住性子,如今这字写得倒真是得了几分太傅的真传。太傅虽没有多说,但从眼角的笑意便知他是对自己这个外孙女很是有几分自得的。 不过可惜的是,他虽对她有几分耳闻,但寻常他总是避着人来太傅府上,今日还真是第一回 碰见这位名声在外的小姑娘,没想到一向端正肃穆的沈侍郎养出来的女儿是这般活泼的性子。 “这李子树虽不高,但若不当心从上面掉下来恐怕也会受伤,郑叔还是让下人去照看一二为好。”元景年瞥了一眼院子,转过头笑道。 “是是是,三皇子放心,我这便派人过去。”郑明脸色讪讪,招了招手,让身后跟着的小厮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 元景年没多停留,沿着熟悉的路线往叶府的书房走去。 在转角处,蓦然听见耳边传来懊恼的惊呼声,“什么?郑叔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他寻常这时候不是在外院的么?赶紧走赶紧走,去寻爹爹求救去,待会儿郑叔同外祖父说了,外祖父就要罚我了......” 元景年被这稚语逗笑,嘴角浅浅勾了勾,很快又掩了下去。 快步走到了书房门口,整理了一番衣袖,方才伸手敲了两下房门。 “进。” “太傅。”元景年恭敬地问了礼。 “殿下来了,不必多礼,早便同你说了无人在时,唤我一声老师便是,难道在三皇子心里,老夫还当不起一个师字不成?”叶太傅故作恼意,摸着泛白的长须沉声道。 “是学生错了,老师。”元景年心头一暖,应道。 虽说如今太子之位无可动摇,但太子一向身子不好也是事实,朝中有小心思的人也未在少数。在此情形之下,太傅作为朝中颇有声望之人与他来往密切,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只怕会平生些波澜,故而他一向是不愿与太傅显得过于亲近的,以免给太傅带来麻烦。 但太傅对他却始终坦诚相待,从不怯于表示亲近之意,让他常觉得心中有愧。 叶太傅又如何不知元景年的心思,见他肯改口,便也没再多说,恢复了往日的挂在嘴边的笑意,温声道,“前几日,你派人送过来的策论我已经看过了,正巧你今日过来,我们也可相互探讨一二。” “是,太,老师请讲。”闻言,元景年脸上摆出了认真的神色。 ...... “殿下如今能有此番见地,已经颇为不易了。关于治水一事,前朝一位名唤崔临之的知县曾将其亲身参与的平县水灾治理过程记录在《平县史录》中,殿下不妨拿回去细细研读一番,或对殿下有所启发。”叶太傅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中一本薄册,将其递给元景年。 “是,多谢老师。”元景年双手将其接过,诚恳道。 将书册收到怀中,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书架一旁挂着的字画,有些讶异道,“老师近来又收藏了新作?” 顺着元景年的目光,叶太傅往墙上看了一眼,瞬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的确是新作。殿下不妨猜一猜,这是何人所作?” 闻言,元景年看着那副笔墨崭新的字作仔细端详了起来,看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好半晌才犹豫道,“这笔法似与老师有几分相似,但力道不足,略显稚嫩......倒像是孩童所作。” 叶太傅眸中含笑,点了点头,“殿下好眼力,此字着笔者年方不过十岁。” 一道灵光从元景年脑海中闪过,“可是老师的外孙女,沈侍郎家的女儿?” 这下,叶太傅眼中倒真显出了几分讶异,“殿下如何知晓?” 元景年想起方才长廊边遇上的插曲,嘴角微微翘起,笑道,“老师时常同我谈及您的外孙女书法上颇有天分,联想到她如今的年纪,故而一试罢了。” “哈哈哈哈哈,殿下果真聪慧。这丫头前两日得了我几句夸奖,便要我将这字幅挂在这书房,我耐不住她痴缠,便就随了她的意。不想一眼便被你发现了。”叶太傅笑出声来,语气中颇为宠溺。 “沈姑娘小小年纪,书法便有如此造诣,日后成就定会不凡。”元景年随声应和道。 听到此话,叶太傅笑意更甚,摆了摆手道,“殿下折煞她了,她如今笔法还差的远呢,哪里谈得上什么造诣?不过同叶家这些小辈比起来,她却是还是有几分天赋在的,倒也不枉费她父亲当初的一番苦心。” “有老师亲自教导,沈姑娘又有此天资,余下之事也不过时日而已。”听出叶太傅口中的自夸之意,元景年笑了笑接着道。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叶太傅脸上的褶子都笑深了几分,顺着话便说道,“她虽然年纪小,但却能沉得下心在这书法一事上,性子也十分乖巧懂事,讨人喜欢,改日你见到她便知道了。” 第229章 乖巧?懂事? 若他方才没看见小姑娘趴在树上,又没听见小姑娘那一番话,他还当真不知晓叶太傅这般求真务实,慧眼识珠的名士大儒对自家小辈也不免会带上几分偏爱和滤镜。 但心里虽这般想着,元景年面上却没露出分毫,“老师这般说,我倒是很是好奇沈姑娘的模样了。” “哈哈哈哈,这丫头被她父母娇惯着,平日倒也不怎么喜欢见外人,这会儿她应是在府上习字,改日有机会我让她过来给你瞧瞧,算起来,她也能唤殿下一声师兄。” 嗯,这会儿太傅口中正在习字的小师妹应该正提着竹篓,牵着幼弟一路逃出叶府。 “如此甚好。”元景年没有在叶太傅面前拆穿这位乖巧懂事的沈姑娘的想法,与叶太傅相视一笑。 第122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虽说京城的街道上从未有停歇的时候, 但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还是让原本热闹的街市更添了一份火热。街道两旁的小摊贩的叫卖声,酒楼门口的吆喝声,时不时从茶楼上传出说书先生的案板声和听众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交织在一块。 人来人往中,三个面容姣好的少年少女穿插在其中,身后跟着几个仆从和丫鬟,一瞧便知是京城哪户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来玩乐。 “表妹,这回咱们可得早些回去, 若是被祖父发现我又偷偷带你出来,嘶,我可不想再被罚抄书了。” 三人中年纪最大身着一身蓝色衣袍的少年皱着眉对中间年纪最小, 头上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哄道。 “二表哥, 你放心,这回被发现了我和表姐绝不把你供出来, 实在不行我就同外祖父说是我求着你带我出来的。”沈骊珠冲身旁的叶晟祁眨了眨眼睛,一幅诚恳的模样。 叶晟祁丝毫没觉得放心,只觉得头更疼了。上次表妹这么说的时候,的确是没在祖父面前提到他,但却当着祖父的面冲他点头还冲他笑,结果.......足足大半个月啊,他才把书抄完,还是他最讨厌的经文。 至于表妹和自己的亲妹妹, 两人只眼圈红了红,说了几句软话, 又说给祖父专门买了礼物, 便哄得祖父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罚她。 他偏也是个不长记性的, 表妹眨巴两下可怜兮兮的眼睛,又说几句表哥是最厉害的好话,他原本下定的决心便又动摇了。 唉,罢了,谁让他摊上这俩不省心的妹妹呢。 “是啊,兄长你放心,这回祖父再罚你抄书,我和珠儿就帮你一起抄便是,绝不让你一个人受苦。”叶楚君牵着沈骊珠,冲一旁的冤大头兄长弯了弯嘴角。谁叫叶府里其他几个兄长都是个端方持重的性子,不如自己兄长这般耳根子软呢。 “好吧,谁让我是你们兄长呢。说吧,你们今日偏要拉着我出来是打的什么注意?”叶晟祁无奈道。 “咳咳,也没什么,我听说明月楼最近请了一个江南来的厨子,所以想要和表姐一同尝一尝这位大厨的手艺罢了。”沈骊珠眼珠子转了转,冲叶晟祁甜甜一笑。 闻言,叶晟祁皱了皱眉,江南来的厨子叶家和沈家之前也请过,可没见这俩丫头有多喜欢,肯定又是在糊弄他,“当真?若你这回再糊弄我,我下回可真不带你俩出来了。” 沈骊珠小脸一垮,朝身旁的表姐使了个眼色,神色变幻之下,终于叹了口气,看向叶晟祁讨好道,“好吧,我和表姐听说明月楼的逢秋先生最近要说新戏,所以专程出来听他讲话本的。” 听到此话,叶晟祁丝毫没觉得惊讶,只是脸上苦色更甚,这下好了,祖父和沈伯父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表妹看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子,这回要是知道自己还亲自带着她来明月楼听话本,半个月抄书必定是要变成一个月了。 这明月楼的逢秋先生也算是明月楼的一大招牌了,同其他茶楼酒楼的说书先生不同,他一向不爱讲那些历史名臣,俗人奇事,偏爱讲什么江湖侠义,红粉佳人的话本子,为此引得京城不少夫人小姐喜爱,借着来明月楼用膳的借口来听戏。 叶晟祁一时没有回应,脸色十分平静,平静中还带着几分死气沉沉。 沈骊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又挂上了甜甜的笑容,撒娇道,“二表哥,珠儿知道二表哥对珠儿最好了,比其他的表哥都要好,肯定不会忍心让我错过逢秋先生最新的话本子的对吧。” 来了,小表妹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上又带上这甜得让人招架不住的笑了。 叶晟祁扯了扯嘴角,很有几分咬牙切齿道,“是是是,谁叫我是你最好的表兄呢?” 叶楚君抽出帕子捂嘴笑了笑,她就知道,自家的兄长对上鬼机灵的表妹定是一败涂地的。 沈骊珠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左一右牵着表哥表姐的手往明月楼的方向走,嘴里还不自觉地哼起小曲儿来。 就在三人快走到明月楼门口时,却被突然从街边闯到身前来的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挡住了脚步。 “好心的哥哥姐姐,赏我点儿银子吧,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童,脸上也脏兮兮的蹭着灰。 见有人突然闯过来,叶晟祁下意识的挡在了两个妹妹身前,待看清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时方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了些,“小孩儿,你家大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 第230章 女童下意识的往街边看了一眼,人群中急急忙忙出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将她拉到了身边,“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万一走丢了可如何是好。” 这妇人大约三四十的年纪,眼角布满了细纹,身上的灰色的衣服洗的都有些泛白,此时脸上只有对这女童的担忧和焦色,忍不住高声责骂了两句。 叶楚君见此皱了皱眉,从叶晟祁身后走了出来,“你是这孩子的母亲?” 这妇人仿佛才反应过来面前还有其他人一般,瞧了三人一眼,脸上显出了几分局促和不安,小心翼翼躬身道,“是,我是娇娇的娘。娇娇可是冲撞了几位贵人,娇娇年纪小不懂事,还望贵人们恕罪。”说着她便又要训斥不听话的孩子起来,甚至朝孩子伸出了手。 “住手!她并未做什么,也没有冲撞我们。倒是她说的两天没吃饭是怎么回事?”叶晟祁连忙开口阻止道。 仿佛是受到了颇大的打击一般,这个妇人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来,艰难的开口道,“都是我不好,让娇娇受苦。孩子她爹身子不好,家里的钱都给她爹治病用了,还欠了不少债。 前些日子,孩子她爹病死了,那些追债的上门听我们说还不起钱便将我们娘俩赶了出来,将房子收做抵债。我没有办法,只能带娇娇来京城找份活计,但旁人看着我带着孩子,也不愿意多养一个人,这才饿着孩子了。” 说着,这妇人眼圈红了起来,眼中含着泪水。 这时,周围也围了不少人过来,听这对母女处境如此凄惨,都忍不住投向了同情的目光,还有好心人从钱袋子里拿出了几个铜板出来递给这个妇人。 妇人推脱了两次,见旁人实在好心这才接了过来,连连向人道谢。 见此情景,叶楚君脸上也充满了对这孩子的怜惜,用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便也将钱袋子拿了出来,准备全部塞给这个女童。 不想却便身旁的沈骊珠拉住了衣角,“你当真是这个妹妹的娘亲?” 沈骊珠皱着眉,打量了妇人一般,质疑道。 似是没想到被人质问,妇人愣了一瞬,但看清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时,她又缓了缓神色,温和地解释道,“小小姐,我自然是娇娇的娘亲。” “那你倒是说说她今年几岁?家在何处?什么时候被赶出来的?又是怎么来的京城?”沈骊珠直直地看着这妇人开口道。 叶楚君塞钱袋子的动作一滞,看沈骊珠脸色难得严肃,也看向了这妇人。 “小小姐,莫不是以为我在诓你们。”妇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瞬即又镇定了下来,朝周围的人看了一眼。 “娇娇前不久刚满四岁,家在临远县,她父亲得的是痨症,是治不好的,我们娘俩是十日前被赶出来的,五日前到的京城,我们娘俩身无分文自然是一路走过来的,还好有好心人给了些干粮,不然......”说着她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这妇人情真意切,又对答如流,周围的不少人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有人掏钱,有的人将手上的包子也塞给了妇人和女童。 叶楚君看了眼依旧皱着眉的沈骊珠,刚想说些什么,便又听到她斩钉截铁道,“你在撒谎!”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一下子便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满着不信任和几分好笑。 “小小姐,你还小,不曾知晓这世事艰难,像这般孤苦的母女也是有的,怎么能无端说人是骗子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看沈骊珠身后的几个护卫,便知其家境甚好,又看她长得很是可人,忍不住开口劝解道。 那妇人拥着女童,垂首不言,只做出委屈的模样。 叶楚君和叶晟祁却不似旁人觉得沈骊珠是在故意刁难这对母女,沈骊珠虽说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孩童,更不会无端说人撒谎。 “珠儿,她何处有问题?”叶楚君看向沈骊珠。 “这妇人说是她们十日前从临远县被追债的赶了出来,五日前便到了京城。虽说临远县离京城不远,普通人走快些五日到了京城也是正常,但她身无分文,又带着孩子,怎会走的和寻常人一样快? 更重要的是,这妇人衣着虽十分朴素,但这双鞋却是玲珑坊的,一双鞋也要二两银子,可不是一般贫苦百姓能穿的起的,相比起来,这女童的鞋底子都掉了大半。若她当真是这女童的娘亲,为何不将这鞋换了给娇娇换一双能穿的鞋?” 沈骊珠不露怯色,脆生生地道。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沉思,目光不由得朝这妇人脚上看过去。 “这,这,这鞋子是我出嫁时家里压箱底的鞋子,这才舍不得卖了去......”妇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握着女童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父母爱子,乃是人伦本性。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孩子,却连一双鞋子都舍不得?可见你所言非实。要么你对这女童并不那么好,要么你便不是这女童的生身母亲,而是专门行骗而来。 不如你同我们去一趟京兆府,待官府查实之后,事实如何,自会分明。”沈骊珠寸步不让,示意身后的侍从挡住这妇人的去路。 周围的人一下子议论起来,方才给这妇人银钱的人脸色大变,便想将自己给出去的钱又要回来。 第231章 这妇人见一时逃脱不得,立马拉着女童摊在了地上,大哭道,“咱娘俩怎么这么苦命啊,被人赶出来不说,还被个小丫头冤枉进官府啊,你们可不要听这小丫头胡言乱语啊,这钱你们都拿走,都拿走,呜呜呜......” 见此情景,众人原本不对的脸色又有些动摇了起来,“这对母女确实可怜啊,不过一双鞋子罢了,也未必是骗子啊......犯不着进官府吧。” 看见众人的反应,这妇人哭得便更大声了,连连质问起沈骊珠是哪家的小姐,这般铁石心肠,众人看沈骊珠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打量。 叶楚君和叶晟祁忙将沈骊珠护到了身后,侧首小声同她道,“珠儿,要不然咱们先走吧,不要同此人纠缠了。” 沈骊珠皱了皱眉,没想到这妇人如此难缠,但若此人当真并非女童的娘亲,而是借由她行骗,岂不是有更多受骗的人?但此刻非拉着人报官,恐怕又会惹得众人议论,到时候牵连了叶家和沈家便不好了。 “请问是叶公子,叶小姐和沈小姐吗?”正在沈骊珠有些为难时,一道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 三人朝出声的人看过去,此人姿态庄重,衣着整洁,看这仪态便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仆从。 “你是?”叶晟祁率先开口问道。 “奴岁安见过叶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侍从。太子殿下正在明月楼用膳,瞧见公子和小姐怕是遇上了麻烦,故而让奴过来问问。” “太子殿下!听见了吗,是太子。”周围的人听见这人说的话,一时炸开了锅。 叶晟祁一时惊讶,但瞬即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回了一礼,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闻言,岁安颔首,让人将此刻脸色苍白的妇人拿住,将方才众人给她的银钱夺了回来,一一还给百姓,而后高声对众人道,“请各位放心,这妇人身份如何待官府查验之后自有分晓,定不会冤枉了她,若查明属实,太子殿下自会好生安置这对母女,给她寻个营生,但若此人当真有拐卖孩童,行骗之事也绝不会轻饶。”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自是有道理的。”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可不会冤枉了好人。” “太子圣明。” ....... 这妇人眼瞧着在劫难逃,也没再争辩,只是眼中充满了愤恨。 原先以为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富家公子小姐是个好骗的,没想到竟栽到了一个小丫头手上,被人押着往官府走时,还狠狠往这个方向瞪了两眼。 见事情解决,周围人在岁安的吩咐下也都散了。 叶晟祁三人也松了一口气,向岁安道了谢。 岁安恭敬地回了礼,开口道,“沈小姐聪慧机敏,行事谨慎,若此人当真是拐骗孩童行骗,此番被揪了出来可是大功一件啊。” 沈骊珠脸上勉强一笑,心里却有些沮丧,方才若非岁安出现,她还当真不知该怎么处理的好,险些给表哥和表姐添了麻烦。 岁安随之又开口问道,“叶公子和两位小姐是准备往哪儿去?” 叶晟祁作为叶家子孙,虽还未有功名在身,但该有的礼节自是了然于心,此时也显出了几分沉稳之色来,“听说明月楼新来的厨子,我便想着带两位妹妹尝尝鲜。既然太子殿下也在此处,可否劳烦您引见一二,也好让我们兄妹几人同殿下道谢。” “自然。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此刻正在明月楼,叶公子和两位小姐不妨同奴一道过去。”岁安颔首,侧身让出路来,引着三人一同上了明月楼。 明月楼三楼的雅间中,太子听了方才侍从打探来的消息,眼中露出了一分讶异,“你说,揭发那个妇人的是沈侍郎的女儿?” “正是。” “哈哈哈哈,不愧是沈侍郎的女儿,我记得她如今似乎还不到十岁吧。” “是,太子殿下,沈小姐方才九岁有余。” “不错,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便这般聪慧,不愧是叶太傅和沈侍郎亲自教养出来的姑娘。你吩咐人准备些孩童喜欢吃的糕点和玫瑰露来。” “是,奴才这就去。” “倒是你整日大门不出的,竟能将他们认了出来?”见仆从除了雅间,太子看向了对面面容清俊,身着青衣的男子笑道。 元景年笑了笑,“偶尔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倒也未曾说过话。” 听见自家三弟这般说,太子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你这般年纪,正是该结交些京城同龄的公子小姐,交些朋友的时候,整日闷在宫里又有何乐趣?若非我偶尔将你拉出来逛逛,你怕是连书房都不愿出。” “皇兄说的是。”元景年没有辩驳,语气自然的应了声。 “是是是,你光是应我几句,倒是有些行动给我看才是,免得我整日忧心你成个闷葫芦,再过两年等你成婚,怕是要被弟妹嫌弃,咳咳。”太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说些有些气急的咳嗽了两声。 元景年眉眼显出了几分无奈,伸手给太子掺了一杯茶,递给他,“皇兄润润嗓子,景年知错了,之后一定多同人来往。” 正当太子喝完茶,还要多说两句时,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太子殿下,叶公子兄妹到了。” 第123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第232章 “进。” 听见屋内传来的声音, 岁安为叶晟祁三人推开了雅间的房门。 沈骊珠跟在表哥和表姐的身后,还未看清里面坐着的人的具体模样,便随着二人一同规规矩矩地给两位殿下见了礼, “见过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叶公子和两位小姐不必多礼。”太子语气温和地看着三人道,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多谢太子殿下。”闻言,叶晟祁谢了恩后,有意识地护在了两位妹妹身前。 “上回见到叶公子似乎还是去年在明安候夫人的寿诞上, 今日一瞧身量倒是长高了不少,近来令祖父和祖母的身子可还康健?” “多谢太子殿下关怀,家中祖父和祖母的身子一向硬朗。” 趁着太子与二表哥寒暄几句的功夫, 沈骊珠站在后面悄悄打量了屋里坐着的两位殿下。 她年岁小, 父亲又一向偏宠她,故而还未曾在外参加过几次宴席, 对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的模样都没甚印象,只是常听闻太子殿下宽仁大度,温和有礼的名声。 此刻,她抬眼看过去,便瞧见了桌案边坐着两位面容姣好的男子,其中着紫衣正同二表哥说话的那位应该便是太子殿下了,他看上去倒是和传闻中一般宽和,嘴角挂着温和的笑, 只是脸色显得比同龄人比起来要苍白些,看来太子殿下身子不好也并非谣传。 至于坐在太子殿下身侧的青衣男子面容显得格外冷峻了些, 从他们进来之后, 他也只偶尔附和着太子的话点点头,未曾开口说过话, 年岁倒是与叶家大表哥的年岁差不多。 她眼睛不自觉的转了转,正准备收回视线时却好似被那青衣男子也就是三皇子逮了个正着,一双清凌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眉梢好像微微动了动,她心头一慌,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瞧。 那厢太子和叶晟祁说了两句,又问候了一句叶楚君之后,便将目光转向了躲在二人身后的小姑娘,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你可是沈侍郎家的女儿,如今几岁了?” 闻言,沈骊珠暗自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抬头看向太子的方向,有模有样的屈身行了个礼,大方自若的开口应了,“回太子殿下话,臣女正是沈侍郎之女沈骊珠,今年四月已满九岁了。” 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头上扎的两个丸子衬得小脸更加圆润起来,让人看了便觉得心喜两分。 “哈哈哈,好好,你不必拘束,只当我们是你兄长便是,今日也算是我们初次正式见面,我这个作兄长的也该准备一份见面礼才是。”太子瞧着沈骊珠脸上的笑意更深,示意随从拿出方才在万宝阁为宫里几位公主挑选的礼物,从中选了一个点缀着红宝石的璎珞,让其送到沈骊珠面前。 沈骊珠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表哥,见他点头,方才接过了礼物,冲太子笑了笑,甜甜道,“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见到小姑娘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莫名觉得手有些痒,宫里的几位妹妹如今也快到及笄的年纪了,平日在自己面前总有几分拘束,倒不像这小姑娘一样一言一行皆透着灵气。至于自己的几个弟弟那更是年少持重,小小年纪被教导成一个个小大人的模样,如今坐在自己身边的三弟更是性子沉闷。 这般想着,他朝元景年瞧了一眼,想着方才他难得主动提及这三兄妹,也有意让他与几个小辈亲近一二,便挑了挑眉道,“三弟,你也是个做哥哥的,可不能少了给沈小姐的见面礼。” 元景年愣了一下,略微思索了两秒,便也挑了礼物让侍从送了过去。 沈骊珠看了一眼三皇子送来的礼物,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但还是坚强的接了过来,怪不得外面称赞太子殿下的多,却少有人提及三皇子,谁家好人给九岁的女娃不送首饰玩具送文房四宝啊,她好不容易溜出来玩儿一趟,可不想被别人提起功课。 但沈骊珠在外可绝不会丢了父亲和娘亲的面子,为此,她示意身边跟着的丫鬟将三皇子送的礼物收了起来,依旧恭敬的给三皇子道了谢,只是脸上的笑容显得不如方才真切。 见沈骊珠同自己道谢,元景年微微点了点头,自然也看出了她不如方才兴致那般高,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她不喜欢,叶太傅不是说她喜欢习字,这套笔墨质地上乘,用来习字应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此时在众人面前,他倒是也不好开口问她。 “好了,都过来坐吧,你们喜欢吃些什么,尽管点了来。”此刻,太子也看清了三弟送给小姑娘的东西,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暗自心里想着怪不得宫里两位妹妹不爱与三弟来往,每次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 太子发了话,沈骊珠几人自然听从他的话坐到了桌案边,陪两位殿下一同用膳。 好巧不巧,沈骊珠左侧坐着的便是方才送她笔墨的三皇子,她努力的将自己的眼神落在面前的菜碟上,乖巧的用着太子吩咐人端上来的玫瑰露,丝毫不往一旁看。 几人开始用膳不久,屋外便隐约传来了叫好声。 沈骊珠眼神微微一变,不自觉的朝门外的方向瞟了一眼,逢秋先生的说书开始了。 第233章 一般听逢秋先生说书的客人也太多都在大堂和二楼靠边的位置。但太子和三皇子定的雅间自然是最为清静的,此刻除了偶尔传来的两声叫好声,其余的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沈骊珠心中暗自发苦,这回算是白白冒着被外祖父训斥的风险出来一趟了,等他们用完膳,逢秋先生的说书也该结束了。 在太子和三皇子殿下面前,她也不好说出自己这些小心思,毕竟太傅和侍郎家的小辈专程跑出来听说书,听上去便显得很有些不学无术的样子。 她心里想着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露分毫,却不知自己的模样早已落入了身侧人的眼中。 元景年陪太子用着膳,眼神却不自觉的落在了身旁坐着的小姑娘身上。 因着上回见她的印象着实深刻,又有叶太傅数次在他面前提及的缘故,他心里也不由得将这个小姑娘视作了自己的师妹,总会多关注几分。 此刻,小姑娘虽乖乖地坐在旁边,却无端让人觉得她有些沮丧,眸子里显出几分委屈来,偶尔屋外传出两声叫好声,她便控制不住的朝门外的方向瞟上两眼,但随即又像是被旁人发现一样赶紧收回眼神,认真用勺子舀着碗里的汤羹。 一道灵光闪过,元景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听叶晟祁说起今日出来是为了来明月楼品尝新来扬州大厨的拿手菜,如今看来这丫头兴致讪讪的模样,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也难为她小小年纪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来。 忍住嘴角的笑意,他用了两口菜之后,开口向太子道,“皇兄,前两日母后说起今日父皇要考教我们的功课,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宫吧。” 闻言,太子一愣,是吗?他怎么不知还有此事?他狐疑地看了看元景年,见他一脸正色,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忘记了此事。 不过今日出来也是有些时辰了,既然元景年这般说,现在回去倒也是无妨。 他没有多想,起身朝叶晟祁三人示意后,温和道,“今日有事在身,无暇与叶公子和两位小姐多叙,改日有空我再亲自去拜访太傅。” 叶晟祁三人跟着起身,恭送太子和三皇子离开。 元景年跟在太子身后,走出房门时,不自觉往沈骊珠的方向瞧了一眼,便看见这小姑娘控制不住翘起的嘴角和眼里泛着的喜悦和焦急,嘴角不由得也弯了弯,转身离开了。 果然,方才走出去不远,他便隐约听见了房内传来了沈骊珠催促的声音,他走快了两步,跟上了前面的太子。 “快快快,咱们快下去听逢秋先生的话本子!” 原本以为今天是不能听到逢秋先生的新本子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又有了转机。 咳咳咳,这三皇子离开的可真是时候,冲他今日让她能听到新话本子,她便勉强不同他计较今日送她文房四宝这等扫兴的礼物的事情了。 沈骊珠一边深明大义的想着,一边拉着表哥和表姐便往楼下大堂走,寻了一出好位置,便边磕着瓜子边津津有味的听起书来。 在一心只顾着话本子的沈骊珠心里,今日遇到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的事情不过一会儿便忘到了脑后。 却不想,没过几日,她便又在外祖父府上遇上了三皇子,还发现了他的一个大秘密! 第124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那日从明月楼回来, 沈骊珠三人果不其然还是没能逃过叶太傅的问询,叶晟祁首当其冲,喜提半个月禁足抄写八十遍经文, 叶楚君和沈骊珠此番也没能逃脱,各自被罚了十遍。 沈骊珠将自己的这份写完之后,想起叶晟祁惨兮兮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于是便打算趁着今日交罚抄经文的功夫再去同外祖父求求情。 “文瑶,桂花糕和枣泥酥可备好了?”沈骊珠收捡好自己认真抄写完的经文, 将其放在书匣里面,侧头朝文瑶问道。 “小姐放心,都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好了, 桂花糕是城东李家的, 枣泥酥是城南王家的,一准没错。”文瑶点头应道, 为着这俩糕点,她可是私下花了不少银子让采买的小厮带入府。 “辛苦文瑶姐姐啦,文岚,你去和母亲说一声,我去外祖父家一趟,让她不必担心。”沈骊珠朝文瑶和文岚甜甜一笑,开口吩咐道。 瞧自家小姐这般模样,文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花出去的银子, 早被一声姐姐叫的找不着北了。 待准备妥当,沈骊珠便带着文瑶坐马车去了叶府。 “郑叔好, 外祖父在何处呀?”进了叶府, 沈骊珠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同下人安排事务的郑明,哒哒哒地凑了过去, 乖巧问道。 郑明转过头,便看见小姑娘穿着一件嫩黄色的罗裙,头上的两个花苞头上还系着两根黄色的发带,显得格外有朝气。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声笑道,“哟,是骊珠小姐呀,太傅现下在书房呢。” 沈骊珠乖巧地让郑叔摸了一会儿,而后才转了转眼珠子,放低了声音问道,“郑叔,外祖父今日心情如何?可还高兴?” 郑明一愣,随之便瞧见了沈骊珠手里提着的书匣子,想到前些日子几人偷偷跑出府去明月楼被太傅罚抄经文的事情,便知这小姑娘此刻问此话打的主意。 第234章 他故意皱了皱眉,装作了一副思考的模样,余光瞧着沈骊珠的呼吸都轻了几分,方才勾了勾嘴角道,“太傅今日事务是有些多,不过想来见着骊珠小姐定然是会高兴的。” 听见郑叔这般说,沈骊珠暗自吐了口气,放下心来,方才同郑叔说了声,便哒哒哒的熟门熟路的往书房跑过去了。 黄色的发带随着小姑娘的走动微微上下起伏着,阳光下仿佛跳跃的蝶翼,看着沈骊珠走远,郑明轻轻笑了声,又方才转过头来同下人吩咐方才未说完的事情。 等到事情安排完,他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有些懊恼道,“坏了,这会儿三皇子还在书房没走呢。” 但这会儿再将沈骊珠叫回来显然也是来不及了,想了想沈骊珠不过一个小姑娘,应当也碍不到什么事,他这才稍许放下些心。 沈骊珠一路穿过前院到书房的长廊,心里暗自想着待会儿应当如何同外祖父给表哥求情的事情,一时琢磨得便有些出神。 待她走到转角处时,听见了一道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方才醒过神来。 “殿下,方才太傅提到的策论您分明准备了,为何不交由太傅瞧瞧?”刘亓跟在元景年身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策论题目是前两日父皇提出来的,老师今日提及此事,无非是心疼我被一向被父皇忽视,想着替我将这策论交给父皇能得他几分看重。”元景年有些无奈道,“但如今老师已经为我做了许多,实在无需再为我趟这浑水了......” 两人的声音并不大,沈骊珠只听见了什么“殿下”“太傅”“老师”“不看策论”几个模糊的字眼,只是这声音着实让她有些觉得熟悉,她示意文瑶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挪了到转角处的柱子后面,借着柱子的遮掩悄悄往那边看了眼。 竟然是他,那个初次见面送了她一套文房四宝,而后又险些让她听不成话本子的三皇子。三皇子怎么会来外祖父府上,听着似乎和外祖父的关系还很是不错的样子。 沈骊珠暗自思忖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自己这般偷听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得体,这才准备蹑手蹑脚的退回去。 不过她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头发上系着的黄色发带着实是太显眼了些。 元景年从书房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朝刘亓说了两句话,没想到便瞧见了从转角柱子后伸出来的一根嫩黄色的发带在动来动去。 瞧着这身高,他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猜测,伸手止住刘亓想要怒斥的话,他故意放轻了脚步,大步走了过去,便将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转头往后走的模样瞧了个正着。 “原来是沈小姐,沈小姐这是来寻太傅的?”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沈骊珠身子一滞,便知方才自己偷听人说话被发现了。 她咬了咬下唇,挺直了身板,方才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去了身去。 “见过三皇子。”沈骊珠强撑镇定道,“我来寻外祖父有些事,不过方才发现忘了些东西,正准备回去拿呢。” 看着小姑娘躲闪的目光和臊红的脸,元景年忍住嘴角的笑,故意装作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沈小姐是为着上回偷偷去明月楼听话本子的事情来向太傅求情的呢。” 沈骊珠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一双清澈的杏仁眼里闪烁得竟是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便是,“你怎么知道我去听话本子?” 话方才说出口,她便觉得不好,连忙收了声,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 元景年挑了挑眉,嘴角终究还是泄露出一丝笑意,“唔,原本只是猜测,现下便知道了,就是不知太傅可是知晓此事?” 沈骊珠只觉得面前的人是在故意嘲笑她,她在沈家和叶家一向是被宠着的那个,哪里受过这般委屈,此时她也顾不上对方的皇子身份了,一时有些口不择言道,“那外祖父可知道你故意骗他,不给他看策论?” 话说出口,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她方才可是听见了,这三皇子一脸正经的模样,没想到也会做出这种欺瞒之事来。 见小姑娘脸色变来变去,从情急又变得镇定了起来,元景年只觉得实在是有趣。 策论之事,太傅又怎会不知他心思,他二人也不过尽在不言中罢了,这番话于他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威胁。 倒是小姑娘这副仿佛一下子拿住了他的把柄的自得模样,让他着实又有些手痒了,那圆滚滚的花苞头捏起来应该很是顺手。 不过还是别当真惹恼了她才是,元景年配合地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唔,你竟然听到了?这可怎么办?” 沈骊珠瞧了三皇子的神色,此时只觉得自己实在是高明,至于之后从外祖父口中得知他的事情,又与他熟识起来后想起此时觉得十分丢脸的事情便又是后话了。 “三皇子知道便好,万一我一不小心在外祖父面前说漏了嘴......”沈骊珠故意晃了晃脑袋,眉眼稍稍弯起,想着逢秋先生在扮演故事里的恶毒反派的表情也做出了一副洋洋自得的坏人模样。 只是这模样她实在是很不熟练,反而让人只觉得好笑。 元景年这下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是,我知道了,还请沈小姐口下留情,哈哈哈......” 第235章 沈骊珠看着三皇子在面前大笑,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的收回了这副情态,有些色厉内荏道,“你,你知道就好。咳咳,我自然也不是爱在背后讲别人闲话的人,此事我也不屑于偷偷同外祖父说,不过三皇子是不是......” 元景年会意地接了下去,“我自然也不会将沈小姐去明月楼是为了听话本子的事情告知他人。”至于太傅早便知晓了小姑娘这点儿小心思,只是没有戳破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 沈骊珠见三皇子这般识趣,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手,“一言为定。” “自然。”元景年走上前同她轻轻击了一掌,还是没忍住在收回手时,故意碰了碰小姑娘的花苞头,果然如他所想很软。 不知为何,他从见到这小姑娘第一面起,便觉得与她有些特别的缘分,每次看到她便觉得很是开怀,可惜了,她若是他的妹妹,他定然自小便宠着她。 不过,师妹也算是妹妹,日后时日还长,有这样一个可爱活泼的师妹倒也是不错。 这般想着,元景年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佩玉,递给了面前的小姑娘,“上回见到沈小姐,一时仓促,没有准备一份像样的见面礼,这便当是我今日的赔礼了。” 沈骊珠看着递过来的玉佩,又认真看了看三皇子的神色,唔,这三皇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她晃了晃神,又很快反应过来,“多谢三皇子,上回殿下送给我的文房四宝很是贵重,骊珠怎可再收殿下的礼?” 她虽然心里暗中吐槽过这三皇子性子太过正经,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但她也知晓上回三皇子送的笔墨乃是珍宝阁中的珍品,价值不菲。无功不受禄,父亲说了,在外可不能随意收别人的东西。 元景年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沈骊珠会这么说,上回从明月楼离开后,他可是被皇兄很是调笑了一番,说他不懂情趣,给一个小姑娘不送些好看的首饰,好吃的糕点,竟送这些板正的礼物,恐怕不会招人喜欢。 不过,他并未打消自己将玉佩送给沈骊珠的念头,温和地笑了笑开口道,“上回送给沈小姐的是三皇子的礼物,今日的礼物是师兄送给师妹的。” 说完,他将趁着小姑娘还在疑惑他话是何意的时候,便将玉佩塞到了她手中,冲她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便往外走了。 沈骊珠有些愣住,什么师兄师妹的?三皇子在说什么胡话呢?她看着手里的玉佩,看着应该是很有些年头了,水头很足,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罢了,待会儿问问外祖父罢。她略微迟疑了一会,手里握着玉佩便朝着书房去了。 至于方才往外走的元景年却未从长廊走到外院,而是从一条隐蔽的小路,走到了叶府的侧后方的一个小门出了叶府,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殿下,您为何将那玉佩送给了沈小姐?”刘亓只觉得今日的殿下很不一样,不仅故意逗弄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还将其已逝母妃赠予他的三岁生辰礼送了出去。 元景年没打算将这几回见到小姑娘,心里已经将她当作了自己师妹的的事情说出来,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过觉得合适罢了。” 第125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永和二十二年, 太子因病薨逝,享年十九,帝大悲, 亲赐谥号恭仁,入葬皇陵。 恭仁太子为当今皇上和皇后的唯一嫡出之子,出生不久便被封为太子,其天资聪慧,性情仁厚, 得帝后喜爱,朝臣百姓敬服,却终究因生来的心疾没有熬过加冠之年。 太子薨逝的消息传出不过月余, 京城上下无处不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郑叔, 外祖父身子可好些了?”沈骊珠坐在外厅,见郑明出来, 连忙站起身询问道。 “骊珠小姐,宫里已经派御医来看过了,说是这些时日过于劳累,又心思郁结,这才一时病倒了,不过太傅身子向来康健,待修养些时日也就无妨了,小姐无需忧心。劳烦小姐也同三小姐和姑爷说一声, 让他们无需挂念。“郑明缓了缓神色,看着沈骊珠温声道。 “是, 我回去便和父亲母亲说, 劳烦郑叔照顾外祖父了。”虽说此事在意料之中,但听到确切的消息, 沈骊珠还是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恭仁太子病逝,这些时日朝野上下在悲痛之余,也时刻关注着如今空出来的太子之位的人选。皇上如今正处丧子之痛,有一两个不懂眼色在朝堂催促皇上尽快立储的臣子惹得皇上大怒,被当庭训斥剥去了官服,其余朝臣在短期内自不敢在皇上面前再提起此事。 但这并不代表着那些想要投机取巧,精于逢迎的朝臣们就此偃旗息鼓。 叶太傅身份特殊,当年有辅佐当今圣上登基之功,而后又曾在宫中为如今的几位皇子讲学,名义上于几位皇子有教导之恩,自然便成了那些臣子暗中讨好,打探皇上心意的最佳人选。 这些时日叶太傅一下子应付了不少朝臣,加之为恭仁太子病逝而感到惋惜,情绪不佳,没过便病了,旁人虽暗中有些微词,但也不能说些什么。 毕竟沈骊珠作为沈家长女前来亲自侍疾,更在明面上坐实了太傅病重之事。 沈骊珠这几年跟在外祖父和父亲身后,对这朝堂之事多少也有些些了解,如今朝局动荡,叶沈两家能够明哲保身,置身事外自然是最好,叶府如今也是难得清静。 第236章 “祖父此时可方便说话?”沈骊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着开口问道。 郑明见沈骊珠脸上神色,略作思索一二,方才开口道,“太傅方才用过药,应是还未安睡,小姐随我来吧。” 沈骊珠颔首,跟着他走进了里间的寝居。 外间传闻卧床不起的叶太傅此时正坐在榻边一手端着茶,一手闲适地摆弄着手中的棋子。 “外祖父。”沈骊珠走过去,屈身行了一礼。 “珠儿来啦。”看见沈骊珠,叶太傅略有一些意外,但还是让人先坐下了,“我不是让郑明同你说了我身子没什么事么,你爹娘尽是喜欢操心,非要让你跑这一趟,我这病他们也该心里有数才是。” 沈骊珠闻言,弯起嘴角笑了笑,“爹娘自是不放心祖父,再说了,我也得亲眼看看外祖父没事才放心呢。有些日子没见到外祖父了,外祖父难道不想见我?” “你这丫头,尽学了这些甜言蜜语来糊弄我。”听见外孙女窝心的话,叶太傅眼角也掩饰不住笑意,轻斥了一声,“行了,人也看着了,早些回去吧,别扰了我这儿难得的清静。” “你这丫头,尽学了这些甜言蜜语来糊弄我。”听见外孙女窝心的话,叶太傅眼角也掩饰不住笑意,轻斥了一声,“行了,人也看着了,早些回去吧,别扰了我这儿难得的清静。” 话说完,叶太傅却敏锐地察觉到沈骊珠并没有离开之意,便知她是有事要说。 他微微正了些神色,示意郑明先行出去,待房门掩上,方才缓缓开口道,“珠儿,是有事要寻我?” 沈骊珠略有些不自在的抬头看了一眼叶太傅,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又咬了咬下唇,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外祖父果然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了您。” “哼,无事献殷勤,我便知道你缠着郑明要进来找我,必不只是为了见我这老头子一眼,说说吧,什么事让咱们珠儿这么为难?”叶太傅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探望外祖父自然是珠儿心里第一要紧的事了,至于其他事情,只不过顺道而为罢了。”沈骊珠眨了眨眼,诚恳地说道,又乖巧的给叶太傅的杯盏里加了些茶水。 见叶太傅将茶盏接了过去,方才开口道,“外祖父,您前些日子进宫,可见着三......可见着师兄了?他如今可还好?” 闻言,叶太傅挑了挑眉,“哟,如今倒是叫得这般亲热了?我可还记得那时候我介绍你俩认识的时候,你可是对你这位师兄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果然如今是大姑娘了,懂事了不少。” 沈骊珠被叶太傅一番话臊得双脸颊通红。 她口中的师兄也就是三皇子,许是当初被他几次拿住了把柄的缘故,当初在外祖父书房见到他时,她惊讶之余便觉得三皇子先前是在故意捉弄他,心中便很是有些不服气,所以偷偷想了不少法子捉弄回去。 没想到这三皇子倒是脾气好,对她那些捉弄的法子不过一笑而过,每回还会从宫里给她带些点心,熟悉之后,还能让他偷偷给她买话本。 久而久之,她这声师兄倒是叫的愈发顺口了,尤其是在外祖父面前躲懒,不写课业的时候。只是外祖父每回听到都要故意逗弄她一番。 “外祖父!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不是年纪小么,您怎么还用这些事来笑我?”沈骊珠嘟起嘴,撒娇道。 “哈哈哈哈,是是是,珠儿现在已经长大了。”叶太傅倒也不是存心将此事每次拿出来调笑沈骊珠的,实在是沈骊珠一向是个乖巧的性子,少见会对人做出这些孩子气的事情,故而印象不自觉便深了些。 见叶太傅不再提过去的那些糗事,沈骊珠方才想起方才想问的事情,又问了一遍,“外祖父,您还没告诉我,师兄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 相处三年,沈骊珠自是知晓师兄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十分亲近,如今太子逝世,想来他心中也是很不好受的,加之如今各皇子之间暗潮涌动,她不免更担心了。 如今几位皇子都被皇上下令近些时日不准出宫,她一时也没办法亲自见到他,只能从外祖父处打听些情况。 看沈骊珠脸上焦急并未作假,叶太傅敛起嘴角的笑意,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三皇子也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好好一个皇子,小时候生母便逝去了,在几个皇子中又不受皇上重视,在宫中不免也受了些欺负。好在后来有恭仁太子照看,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但如今恭仁太子...... 如今剩下的几个皇子中,有些年岁实在太小,也就是二皇子,他和四皇子年岁适宜些,是合适立储的人选,一下子便推上了风口浪尖了。听说这些日子皇后给他送了不少东西,其中心思也不好明说。 只是这些事情,都不是适合跟沈骊珠一个小丫头说的话。 “恭仁太子薨逝,你师兄他自然悲痛不已。不过他性情沉稳,行事妥帖,自会在宫中好生照看好自己,你也无需太担心。” 听见叶太傅这般说,沈骊珠的神色也一下子萎靡了下去,眉毛耷拉着。 她也知道自己问了也没什么用,只是心里不免会觉得担心。外祖父常说师兄难得的性子沉稳,是个能经得住事的人,但遇到这样伤心的事情,总该有人能陪着才好。 第237章 师兄本就不爱说话,恭仁太子不在了,他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该多可怜呀。 想着,沈骊珠不禁红了眼圈。 眼瞧着沈骊珠的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叶太傅清咳两声,放缓了语气哄道,“别担心,过些日子你师兄就能出宫了,到时候我让郑明去接你可好?下次我碰到他,一定让他有空出宫见你。你师兄知道你这般惦念着他,肯定心里很高兴。” “当真?”沈骊珠有些委屈地抬头看着叶太傅,等着他肯定地答复。 “外祖父何时骗过你?乖珠儿,可别哭了,你先回去候着,外祖父一有消息就让人去和你说。”小丫头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一下子作出这副可怜样子还真让人心疼得没办法。 “那我就等外祖父消息啦,外祖父好好养好身子,珠儿下次再来看您。”得到想听到的应承,沈骊珠立马咧开了嘴角,哪里还看得见方才那副可怜得让人心软的模样。 她站起身,没等叶太傅反应过来便行了一礼,小步跑出了房门。 “这丫头!还真让她给诓了去。”见人一下子跑远,叶太傅哪里还不知道方才沈骊珠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副样子的,笑骂了一句,这才继续摆自己的棋局。 虽说叶太傅宽慰沈骊珠说三皇子很快便能出宫来看她,但等她终于得了消息的时候,也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 京城一处清静的茶楼门外悄无声息的停了一辆马车,两边各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侍从。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扶着一个青衣女子的手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待人走进茶楼,才看清这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女子还是一个初初有了少女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步子有些快,仿佛是急着见什么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直奔二楼的一处雅间而去。 第126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沈骊珠一路小跑到雅间的门口, 停下了步子,轻轻喘了两口气,抿了抿自己的嘴角, 挂上一个明媚的笑,方才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便开了,就像是里面的人一直在门内等候着这一声门响。 “师兄!”沈骊珠抬步走了进去,对开门的侍从点了点头后,抬头便看见了临窗边的桌案边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这段时日清瘦了不少, 那一身白衣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宽松。 元景年听见声响很快转过了头,见小姑娘穿着素色的衣裙甜甜地唤他师兄, 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你今日这声师兄倒是唤的干脆,我今日可没点心送你。” 闻言, 沈骊珠睨了他一眼,少见的没有出言反驳。 走到人跟前,沈骊珠抬头看他,将他全身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唔,不仅瘦了,脸色也不好,眼底还泛着青黑, 一瞧便知这些时日休息得不好,但在她面前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一如既往爱打趣她。 沈骊珠从未经历过亲人离逝的伤痛, 若是有一天......她只是设想了一番,便有些承受不了。 心里为这人担心了这么久, 此刻终于见着了人,她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他,愣在原地许久,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怎么了?难道是这么久没见到我,已经把我的模样忘了不成?”小姑娘一张巴掌脸上写满了情绪,元景年自然清楚一向在他面前口齿伶俐的沈骊珠为何今日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的乖巧。 他伸手捏了捏小姑娘圆润细腻的脸颊,又将她的紧皱着的眉头抚平,温声道,“小小年纪皱着个眉头作甚?” 沈骊珠站在原地,任由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在自己脸上作怪,看着元景年脸上的笑容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不行,说好了,今天是要让面前这个人开心的,怎么到头来还要对方来哄自己? 沈骊珠暗自提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日在青年面前嚣张放肆的神色,“自然是因为有人这么久见不着踪影,所以看看我是不是被人给忘记了。” 拍下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沈骊珠故作自然的转头走到桌案对面坐下,在桌案上拿起一个杯盏,伸手递给坐在对面的人。 元景年无奈地笑了笑,接过杯盏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先前让店家送上来的蜜水。 “是我的不对,让咱们骊珠担心了这么久。” 沈骊珠挑了挑眉,接过蜜水尝了一大口,“知道就好,若你下回再让我担心,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就不理你了。” “是是是,我知晓了。”元景年一本正经的应了,而后开口问道,“老师身体可还好?” “外祖父已经好了许多了,只是也很挂念师兄,师兄今日为何不在叶府与我见面?”说起此事,沈骊珠也觉得有些奇怪,先前两人会面大多都是在外祖父家,便是偶尔出来玩也大都是先去叶府,再一同出来。 昨日得到消息时,却是让她今日跟着来沈府接她的马车一起过来,还约了这个自己先前从未来过的地方。 “皇兄走后,我身边多了不少眼睛,老师好不容易清静些时日,我也不好这时去打扰他,平白给他添这许多麻烦,此处是我几年前托皇兄帮我置办的产业,之后若有什么急事,你也可派人同这里的掌柜说一声,我再与你联络。”提及这些事,元景年脸上也带了些厌烦的神色。 第238章 皇兄还在时,那些朝臣眼中何曾看得见一个生母早逝,不受皇上宠爱的三皇子,如今倒是一个个地看是看见肉的鬣狗,赶也赶不走了。 听元景年这般说,沈骊珠心中也明白了些,如今三皇子的身份扎眼了不少,日后两人相处见面的机会恐怕就不能像先前这般自在了。今日她出来的时候,还被父亲盘问了许久呢。 想着,她不由得嘟囔了一句,“唉,可真麻烦。” “师妹可是嫌弃我了?”眼前的青年垂下眸子,显得有些落寞。 见他这般模样,沈骊珠立马便想要解释自己方才说的话并非此意,但忽而想到了什么,她轻咳了两声,“那便要看师兄今日的表现了。” 闻言,元景年抬起头来看她,小姑娘眼里写满了“快来问我是什么表现”的急切,他嘴角扬了扬,“师妹今日想要我如何?” 此话说的正中沈骊珠下怀,她满意地笑了笑,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毕竟她今日计划还多着呢,定会让面前的人心情好起来。 “唔,反正今日你都得听我的,我说去哪儿就要去哪儿。” 元景年宠溺地笑了笑,“好,今日全听你的安排。”他倒是要看看这精灵古怪的小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骊珠略微抬起头,将杯盏中的蜜水一口气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之后,站起了身,走到元景年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口,“走,我们先去明月楼。” 元景年只当小姑娘是又想去听话本子了,拍了拍她的头,顺势起了身,同身侧的侍从吩咐了两句,便跟着小姑娘出去了。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明月楼,元景年正想往平日沈骊珠习惯听说书的二楼走,却被她拉住了手,往三楼的雅间去了。 嗯?今日莫非是又有了新花样? 进了雅间后,元景年有心想问她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沈骊珠却故作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让他先候着。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沈骊珠让文瑶将人唤了进来。 文瑶犹豫了一会儿,看了沈骊珠两眼,见她神色坚定,方才无奈地去开了门。 几个小厮走在前面,托盘上放着明月楼特供的各种佳酿,还有酒楼的招牌点心,足足摆满了一桌子。 后面竟还跟着两个穿着碧色衣裙的女子,一人手中抱着一把竖琴,另一人手中则拿着一支玉箫,两个女子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走到房间内的东侧坐下,开始演奏了起来。 竖琴声音浑厚,配上箫声悠扬,隔着中间的纱幔看美人,别是一番滋味。 沈骊珠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安排,转头冲元景年大方的摆了摆手,“美人美酒都有了,师兄今日尽情喝便是,我今日请客。” 她可是特意问了表哥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人开心,表哥可是信誓旦旦和她说没有男人能拒绝一顿美酒和几个识情趣的美人。 元景年看了眼桌上的酒,又瞧了一眼坐在一边含情脉脉演奏着小曲儿的乐师,最后目光落到了面前小姑娘带着得意的笑容的脸上,皱了皱眉,这都是从何处学来的纨绔公子的做派? 若是叶太傅和沈侍郎知道自家乖巧的姑娘被他带着在外面喝小酒听小曲儿,嘶,这后果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沈骊珠对自己的这番安排很是满意,给两个奏乐的姑娘叫了声好还赏了二两银子,正准备让文瑶给元景年先倒上一杯酒,抬头便察觉到了他脸色有些不好,并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的动作一时有些滞住,眉毛皱了起来,小心地开口问道,“师兄不喜欢喝酒听曲?” 元景年心头一塞,心里劝自己师妹年纪还小,定是有人同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做了错事而不知,他为人师兄应当好生劝导,不能与她生气才是。 板着的脸慢慢缓下了神色,他试图用温和的声音问道,“师妹,为何今日想到要来喝酒听曲了,我记得你不是一向最爱听逢秋先生的话本子么?不若我们去二楼听话本子如何?” “我是喜欢,但是师兄也不喜欢听那些......”沈骊珠嘴里小声道,说着一下子闭了嘴,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表哥说京城里的富家公子最是喜欢喝花酒,看美人了,师兄当真不喜欢这些?” 像葡萄一样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里面还带着一丝委屈,元景年只觉得这叶小公子实在是不知分寸,师妹才多大的年纪,怎能同她说这些?他下回遇到这叶小公子定要提醒他两句。 但现在,他又该怎么同师妹解释喝花酒并非只是普通的喝酒呢? 认真想了半晌,他终究无奈的抚了抚额角,选择性的忽略这一重误会,只让身边的小厮将这些酒水都拿了下去,只留下了点心,开口对沈骊珠解释道,“许是有人喜欢的,但喝酒误事且伤身,还是少饮为好。师妹现在年纪还小,等再大些了,尝些果酿便是,这明月楼的酒烈了些,不适合师妹。” 好吧,看来师兄和表哥口中的那些富家公子并不相同。 既然他这样说,那便不喝了吧,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爹爹偶尔几次与同僚应酬过后喝醉酒的模样。 还好,她还有其他安排,肯定不会出错了。 第239章 她看看了窗外的天色,再过一会儿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便不喝了,师兄用些点心填填肚子,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见沈骊珠果断放弃了喝小酒看美人的计划,元景年放下心来,应了她。 今日本就是专程陪她出来玩的,有他在一旁看着,小姑娘无非是好奇心有些重罢了,总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着说,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街道边的铺子有的已经挂上了灯笼。 沈骊珠不动声色的看了文瑶一眼,文瑶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这才又开口道,“时候差不多,师兄,我们走吧。” 元景年随她起身,也瞧见了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按理说应该将沈骊珠送回沈府了,但她的表现显然是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的。他想了想,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一个侍从两句,安排了人去沈府知会沈侍郎和沈夫人。 安排妥当之后,方才又带着沈骊珠上了马车。 “好了,现在你可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去何处了?”上了马车,元景年看着眼里满含沈骊珠诱哄道。 “待会儿师兄便知道了。”沈骊珠看了文瑶一眼,文瑶便会意地拉开帘子,坐到了车夫身边为他指路。 马车一路往南城门外走,未过多时,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只余下了头上的明月和两侧的花灯。 除了南城门,又走了一段路,马车缓缓地才停了下来。 元景年看了眼马车外,原来是护城河。但现在又非什么节庆盛典,护城河上除了偶尔巡逻的人,并未有其他特殊之处,小姑娘非要他陪着大晚上来这儿是做什么? “师兄,快下来。”沈骊珠趁着元景年看外面的功夫早便跳下了马车,手里提着一盏灯,看来是早有准备。 元景年心里怀着几分疑惑,下了马车,跟着沈骊珠一路走到了护城河旁边的岸堤上。 没过一会儿,沈骊珠身边的那个婢子从后面小跑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今日未曾见到的小厮,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其中最显然的便是两个灯笼样式的东西,似乎手里还拿着一些纸笔。 很快,两个灯笼样式的东西被撑开,露出底座里装着的石蜡,原来是孔明灯。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小姑娘只是想要他陪着放两盏孔明灯。 沈骊珠将手上的提着的灯放到了一旁,看了眼准备好的孔明灯,而后朝身侧抬头看向了元景年,神色少见的有些认真。 她停顿了一会儿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传入元景年的耳中。 “师兄,娘亲之前和我说过,人离世后他们的灵魂就会飞到天上,每当月亮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会站在月亮上悄悄地陪伴自己的亲人。太子殿下一直放心不下师兄,想来这时候一定也在月亮上看着师兄呢。 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师兄才能开心些,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师兄如果有什么话想要对太子殿下说,不如写到孔明灯上,等它飞到天上,太子殿下一定就能看到了。” 沈骊珠看了看天上挂着的月亮,又转头看向元景年,“师兄,你,不要太伤心了,太子殿下会一直看着你的。如果实在难过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喝酒听曲,放孔明灯,好吧,你不喜欢喝酒,那就只能陪你一起吃点心了。总之,我会陪着你的。” 小姑娘的话在大人听起来总还是觉得有些幼稚的,对于出生后便被父母宫人忽视的元景年来说,更不曾相信过那些虚幻飘渺的民间故事。 但,此刻,看着沈骊珠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认真的神情,他心里竟有些相信了,或许上天也曾垂怜他,在母妃抛下他之后,让皇兄捡到了弱小无助的他;而上天在无情收回了皇兄的魂魄之后,还为他留下了一盏温暖的却难以忽视的灯。 从今日见到他开始,小姑娘除了刚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之后便同寻常一样,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冲他像往常一样笑着。 明月楼的一场闹剧,他只以为是小姑娘轻易听信了旁人的话,对那些风月雅事有些好奇,却未曾注意到她口中那一句“师兄不喜欢。” 借口陪她玩的一整天实则都是小姑娘想要他高兴所作的精心准备,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强和得体都被小姑娘一颗温柔的心好好呵护着。 像灯一样,也许是像月亮一样,小姑娘现在站在他面前好像也在发着散发着带着暖意的光。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这些时日沉浸在一片昏暗之中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剩下了哽咽。 他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走到孔明灯前蹲了下来,看向了她。 沈骊珠连忙将手里的笔墨递了过去,看着元景年写下了唯一的一个字,“安”。 元景年将笔递回给沈骊珠,“剩下的一盏便请师妹帮我写可好?” 沈骊珠点了点头,思考了会儿,也如元景年一般只写下了一个字,“乐”。 万般祈愿,只愿安好。 千般续写,唯盼喜乐。 火折子划过,点燃了灯盏中的蜡油,两盏孔明灯缓缓从地上往空中升了上去。 第240章 元景年和沈骊珠抬头往天上望去,良久,灯盏逐渐远去,有人在静谧的夜色里轻声吐露出一句话,“多谢你,骊珠。” 第127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殿下, 如今虽说在宫中有意扶持您,但毕竟她不是殿下的亲生母亲,行事多为魏氏考虑, 于殿下而言倚靠魏氏绝非良策,还需另寻助力才是。” 明月楼三楼的雅间里,一灰衣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侧,眉宇间似有愁意,说完他看了一眼坐在案边默不作声的青年, 略加犹豫后开口道。 “殿下已近加冠之年,属下听闻皇上近来有意为殿下赐婚,自古姻亲关系最是牢固。安北大都护明威将军军功卓越, 齐家又是三朝武将世家, 根基深厚,其膝下长女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若是殿下能得齐氏助力,在朝中定能事半功倍。” 话说出口,雅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齐家在武将之中地位显赫,此事你我知道,父皇更是心知肚明。你以为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他么?”元景年皱了皱眉,对谋士此番提议不置可否。 恭仁太子离世一年有余,空缺已久的储君之位被重新提及,几位皇子和朝中大臣之间的争斗与博弈已近乎摆在了明面上。 身为皇子, 便是他先前并无此心思,如今被时局裹挟着也不得不争。 再者而言, 位子就摆在这里, 别人能争得,他又有何不可? “殿下说的是。但正因齐氏权重, 皇上必不会任由齐家再与北疆其他世家联姻,为了表明自己并未逾矩之心,明威将军也必会将女儿送到京城,为其挑选一个满意的夫婿。殿下若能得齐小姐,在暗中操纵一番,与齐氏结亲也未尝不可。”谋士将其中利弊一一叙说,愈发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此事不急。齐氏向来只重于皇上,几位皇子一直是敬而远之,若此事筹谋不当,联姻不成反而会结仇。”元景年沉声道,齐氏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但他也无意利用一个女子将其捆绑在一起。 “是。”见主子态度坚决,谋士终究还是放弃了继续劝说。 “江南赋税贪污一案,牵扯到京中不少官员,二皇子在其中也有牵扯,现在当务之急是将此事查个清楚,你亲自去一趟江南,协助永州通判督办此事,尽快将证据带到京城,迟则生变。”元景年抬头看向谋士,正色道。 “属下知晓,我明日就启程,定会将此事处置妥当。” 闻言,元景年点点头,“若无他事,你便下去准备吧。回京后,将证物交由东街茶楼的掌柜即可。” “是,属下告退。”谋士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在他离开不久,元景年也起身准备离开,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刘亓招了招手,“骊珠向来喜欢吃明月楼的桃花酥,你去买一些带走。” “主子放心,您每回来明月楼都会给沈小姐带桃花酥,奴才早便已经备好了。”刘亓笑了笑道,“想来沈小姐今日看到殿下,定会十分高兴。” 想到沈骊珠,元景年挑了挑眉,语气温和了不少“她可不是惦念着我,怕只是惦念我每回给她带的话本子和糕点罢了。” “沈小姐若知晓您这么说,怕是要伤心了。上回殿下生辰,沈小姐知晓您夜间易醒,还自己亲手做了助眠的香囊送给您,一向是将您放在心里的。” 刘亓眯着眼道,心里暗自想着,别看主子嘴里这般说,哪回见沈小姐他不是带着一些小玩意儿去逗她开心,恐怕心里高兴的很呢。沈小姐亲手做的那个香囊上回他见时间久了想给主子换了,主子却是执意不肯能,如今还挂在床头呢。 若说这人和人的情分还真是要点儿缘分,这两年恐怕在主子心里,沈小姐比宫里的几位公主更像是自己的妹妹,更为亲近。 “咳,算她还有些良心。”元景年轻哼了一声,嘴角翘的更高了些,理了理衣袖往外走了出去,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了叶府。 过两日便是叶老夫人的生辰,想来这几日她应当都在叶府才是。 马车在叶府的侧门停了下来,元景年沿着熟悉的路进了叶府,拜访了太傅过后才去寻沈骊珠。 “三皇子,实在是不巧了,小姐她方才刚同叶二公子一同出去给老夫人取寿礼了,恐怕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了。”文岚给元景年行了一礼,轻声解释道。 元景年略有些失望,今日他还有其他要事,恐怕是见不到沈骊珠了。 他看了眼刘亓,示意他将东西递给文岚,“这些糕点等骊珠回来给她吧,但这桃花酥太甜,你让她少用些,莫像上回一样吃多了牙疼。我改日有空再来看她。” “是,多谢三皇子殿下。”文岚将东西接过来,出声应道。 既然沈骊珠不在,元景年在叶府也并未多留,没过一会儿便又从后门出去了。 叶府离皇宫并不算太远,方才想着见到沈骊珠会在叶府多待片刻,他便吩咐了车夫将马车先拉走了。 此时没见到人,便也只能同刘亓两人一路走回皇宫了。 “沈小姐倒是与叶家二公子的关系自小便很好,怪不得叶老夫人有心让他二人亲上加亲,先培养培养感情了。”刘亓跟在主子身后,想起方才主子拜见叶太傅时,他偶然在下人口中听说的事。 第241章 “什么亲上加亲?”元景年脚步一滞,脸色微变,皱眉看向刘亓。 刘亓见主子神色有异,嘴边的笑掩了下去,有些犹豫道,“方才奴才听叶府的下人说,前两天沈夫人回叶府探望叶老夫人时,二人戏言沈小姐同叶二公子年纪相仿,若是能够成就良缘,也是一件好事...... 故而下人们口中都在传他们二人许是要结亲。不过此事也不过下人嘴里的一句戏言罢了,想来也当不了真?” 刘亓说着说着,愈发没了底气。 元景年看了他一眼,辨不清是什么神色,抬步继续往前走,“骊珠才多大,如今便谈论婚事也太早了些。” 许是方才看错了,主子分明脸上并未有什么生气的神色? 刘亓暗自瞥了好几眼,开口回了主子话,“沈小姐再过两年也及笄了,京城里这般年纪谈论婚事的倒也不少。沈侍郎疼爱女儿,自然在婚事上也不会让沈小姐受委屈,叶二公子和沈小姐自幼一起长大,两家知根知底,若有些想法倒也正常。” 元景年突然愣了一下,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啊,小姑娘也是快及笄的年纪了,谈论婚事似乎也很正常,但他似乎却从未往此处想过。 在他心里,沈骊珠还是那个活泼狡黠,内心却纯净柔软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应当一直被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才是。 小姑娘的婚事?她身边会有别的男人出现吗?那人会像他一样爱护她吗? 不,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些,方才十三岁罢了,京城里也不乏有十七八岁才定亲的女子,现在还远着呢...... 元景年下意识地回避开这个话题,不再继续想下去,只是步子却无端沉重了许多。 “那不是沈小姐和叶少爷吗?”走了一段路,刘亓眼尖地看到了对面珍宝阁不远处停留在一家糖画铺子的身影,“主子可要去同沈小姐打个招呼?” 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脸上还是未曾经过什么风雨的明媚,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百花裙,在人群中也显得格外亮眼。 此时她头微微往前伸,正紧紧盯着面前做糖画的老师傅手里的动作。而一旁比她高上半个头的少年正侧身给她挡着来往的人流,手里还撑着一把粉色的小伞,为小姑娘当着刺眼的太阳。在外人看来,只觉得二人很是相配。 有些时候没见到小姑娘了,他应该去和她打声招呼,说两句话才是。 她牙齿才好,糖画又太腻,让她看看就好,还是不要入口了。 元景年微微停住脚步,心里这般想着,竟一时没有往对面的方向迈开步子,刘亓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他是不是应当识趣些,不应当打扰小姑娘同她表哥在一起培养所谓的感情。 但分明,这些年,他也一直看着小姑娘长大,为何此时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戏言而克制自己呢? 不自觉地,他往前走了一步。 可是,他一直将小姑娘视作自己的妹妹,作为兄长,他也该为妹妹能嫁给一个良人而开心才是。叶家二公子虽说有些不着调了些,在才学上比不上他的兄长,但也人品端正,长得一副好相貌,更重要的是,他的确是对小姑娘很好的,处处都让着,护着......连他这样苛刻的兄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不好。 家世清正,人品贵重,家中父母也不会让小姑娘受了委屈,总比他这般年幼丧母,心机深沉,一只腿踩在阎王殿门口的人要好的多...... 他又停住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回去。 等等,他为何要拿自己同那位叶公子比较?这等想法实在是令人不齿,难道说他是想,不,他一直将小姑娘当作自己的妹妹,怎会有这般心思? 元景年的脸上少见的显出了几分惊惶之色,甚至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撞到了路过的行人。 刘亓连忙为主子挡住左右的行人,脸上也是难得有些不解和疑惑。 主子这是在做什么?只是打个招呼罢了,走走退退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袖口被人碰到,元景年压下心里的那些心思,他需要好好想想,但这里并不是他清醒的好地方。 他这副模样,若小姑娘见了被吓到可怎么好? “走吧,先回宫。”他下定心思,收回自己的眼神,转头朝皇宫的方向抬步走去。 刘亓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糖画已经做好了,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孔雀,小姑娘正高兴地拿在手上,细细的赏玩着。 她抬头举起了糖画,视线似乎是扫了过来…… “师兄?” 第128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沈骊珠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惊喜, 这些时日元景年愈发繁忙了,她已经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人,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这里碰到。 她没想太多, 提步便跑到了对面,笑吟吟的看着元景年,“师兄,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为何没去寻我?” 似是察觉到主子神色还有些恍惚,刘亓没等主子开口便主动回了沈骊珠的话, “沈小姐,主子方才才去过叶府呢,只是听说沈小姐和叶公子一共出来给老夫人拿寿礼了, 这才没等您。主子还专门给您带了明月楼的点心呢!” 闻言, 沈骊珠脸上的笑意更甚,凑得更近了些, “多谢师兄!就知道师兄定然不会忘了我的。” 第242章 小姑娘确实已经长得高了不少,初次见她时还不过是个刚刚及腰的孩子,如今竟也亭亭玉立,差不多到了他的肩头,如今凑过来,仿佛他一低头便能碰上小姑娘细腻白皙的肌肤。 元景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微微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恢复了往日面对沈骊珠时的浅浅笑意, “小心些,若是你这糖画落到我身上, 下回便不给你带点心了。” 沈骊珠看了眼手上的糖画, 拿的稍微远了些,又瞪了一眼元景年, “师兄尽会扫兴。” 小姑娘的嘴唇上仿佛还带着方才吃糖画时留下的一丝糖渍,晶莹剔透,散发着糖画甜蜜的味道。 还是太近了些。 元景年将眼神移开,心里默默想着。 “见过三皇子殿下。”叶晟祁从对面缓缓走了过来,看清是三皇子时也稍稍有些意外。 虽说他还未曾入仕,但也从父兄身边听说了些消息,如今太子之位空悬,眼前这位似乎也并非像众人以为的那般资质平平,恐怕也不能只将看作先前那个默默无闻的普通皇子了。 不过这位三皇子殿下倒当真与珠儿十分亲近,他已经好几次碰到二人在叶府一同说话了。 叶晟祁恭敬地给人行了礼,站到了沈骊珠的身侧。 元景年突然觉得又有些刺眼了,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蹙了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冲人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叶公子。” 随即他将眼神移开,目光又落在了沈骊珠身上。 “师兄,可是还有事忙?” 是错觉吗?沈骊珠总觉得今日元师兄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或许是他最近太累了吧,她也不该总想缠着他,给他添麻烦,她十分善解人意地接着道,“师兄若有要事便先去忙吧,我与师兄也该回叶府了......下回,师兄有空......” 怎么,嫌他打扰了她与表哥培养感情么,催他赶紧离开吗? 元景年耳中只听见了小姑娘让他离开,好让她和她的表哥一同回去,至于后面她还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在意。 他心里冷笑了两声,脸上的神色也更淡了些。 “师兄?”沈骊珠皱了皱眉,师兄是怎么了,总觉得他心不在焉的,难道是劳累过甚,身子不适? 听沈骊珠唤他,元景年条件反射般的应了声,“嗯,怎么了?” 沈骊珠眉头皱了更深了,上下打量了他一通,眼里闪过几分担忧,“师兄可是最近太劳累了,未曾休息好?朝事虽重要,但师兄也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小姑娘的脸上是纯粹的担忧和亲近,眼中并未见一丝旖旎。 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元景年闭了闭眼,脸色微微有些白,眼神中带着沈骊珠看不懂的情绪,将这借口应了下来,“唔,许是最近没有睡好的缘故吧,今日格外容易走神。无妨,今日我还有些事情,便先走了,改日再去看你可好?” 听到师兄又说起失眠的事,沈骊珠眼中的担忧更甚,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神色认真道,“失眠并非小事,师兄还是让宫里的御医给你好好瞧瞧才是。” 说完,她又看向一旁的刘亓,“刘公公,还劳烦你多费心看着些师兄,莫让他太过劳累了。” 自从之前沈小姐给主子送了自己亲手做的香囊,主子的失眠之症不是好了许多么,什么时候又犯了,他如何不知? 刘亓心里暗自琢磨着,但嘴里还是殷勤的回了话,“是,奴才定催着主子好生休息,有沈小姐这句话啊,主子不给奴才面子,看在沈小姐的面子上定也会听两句劝的。” “刘公公说笑了。”闻言,沈骊珠嘴角翘了翘,心里对这话十分受用。 “如今都敢在我面前编排我了,真是胆子大了。行了,快回去吧,莫让叶老夫人等久了。”元景年挑了挑眉,看小姑娘脸上的自得的神色颇有些无奈,伸手想像之前一样拍拍她的头,但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好吧。师兄要记得让御医瞧瞧,记得吃药,我们就先回去了。”沈骊珠有些念念不舍的看了元景年两眼,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 元景年默默看着沈骊珠慢慢走远,又站了一会儿,方才转过了身,“走吧。” ...... 沈府。 近来沈骊珠的心情一直不大好,虽说是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但身边亲近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所察觉的。 “珠儿还是心情不好?”西侧院门口,叶氏招了招手,低声对文岚问道,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文岚无奈地点了点头,“这几日小姐食欲消减了不少,总是悻悻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她这些日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文岚摇了摇头,这段时日小姐一直都待在府上,连叶府都很少去,也没见遇上什么人让她不快啊。 叶氏皱了皱眉,微微叹了口气,长女这性子她是知晓的,除非与亲近的人有关,否则少有委屈自己不高兴的时候,但偏又是个逞强的,有事总喜欢憋在心里不说,让人只看着难受。 “罢了,我去瞧瞧她。”叶氏没再为难文岚,穿过院子,缓步走向了沈骊珠的厢房。 第243章 门帘掀开,叶氏抬头便看见了沈骊珠坐在榻上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手里绞着帕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珠儿。”叶氏走到长女身旁,唤了她一声。 听见耳边传来声音,沈骊珠恍然回过神来,惊讶了一瞬,随即又脸上便带了笑,亲昵将叶氏拉到身旁坐下,“母亲,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自然是来看我乖巧可爱的女儿了。”叶氏温柔的笑了笑,伸手帮沈骊珠理了理颊边落下的两根青丝。 沈骊珠微微低了头,脸上有些赧然,如今她也是个大姑娘了,这般哄孩子的话实在让她听的有些脸热,“母亲,咳咳,这话你还是和阿瑜说吧,我都十三了。” “怎么,长大了就不让说了,长大了也是母亲的乖女儿。”叶氏捏了捏她的鼻子,有些好笑道。 “好了,不逗你了。最近看你用膳少了些,可是府上厨子做的菜不和你胃口,你想吃些什么,母亲吩咐他们做了给你?” 闻言,沈骊珠摇了摇头,“府上厨子一向厨艺精湛,并无什么差错,只是最近女儿没什么胃口罢了,让母亲费心了。” 叶氏微微敛了脸上的笑,温声问道,“怎么突然就胃口不好了,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沈骊珠靠在叶氏身上,闻言睫毛眨了眨,躲开叶氏的视线,不自然的将目光落在地上,“挺好的呀,没什么不高兴的,我午膳一定用的多些。” “在母亲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可是你外祖父最近给你布置的课业太多了?”叶氏将人从怀里拉起来坐好,看着沈骊珠的眼睛试探着问道。 “不是不是,外祖父哪里会为难我。”沈骊珠连忙摇头道,生怕叶氏误会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女儿当真没什么不高兴的。” “真的?”叶氏看了沈骊珠一眼,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真的。”沈骊珠微微低了头,应了声。 她心里确实有些事情,只是这话若是说出来,恐怕别人只会觉得她多想,有些不懂事了。 自从上回在街上碰到元景年,这段日子她再没有见过来。原这也没有什么,毕竟师兄先前忙起来的时候,两三个月见不到人也是有的。 但最近,她却总觉得师兄是在故意躲着她,不愿与她见面。 上次她听师兄说夜间难眠,她特意回来去了京城的回春堂配了方子,又亲手做了一个药枕,送到了师兄那间茶楼掌柜手里。若是先前,师兄收了东西,隔日便会给她回信,可这次隔了三日她才收到师兄送来的东西,而且送来的只有点心首饰,并没看见师兄亲手写的信件。 这便罢了,她心里想着许是师兄太过劳累,没空给她回信。 可前几日她去叶府寻表姐的时候,分明师兄也在叶府同外祖父议事,却没有去找她,甚至连她知晓师兄去了叶府都是从外祖父那里听来的。 难道师兄连同她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么?之前他明明都会特意留些时间带她出去逛逛的,便是有急事,也会亲自和她说两句话之后才走。 但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事,她若对此不依不饶的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了,上回父亲就专门和她说过,让她不要不懂事过多打扰三皇子。 只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一下子便对她疏远了,若是能见到人就好了,下回见到人,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叶氏见自家女儿这副模样便知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倒也没有强求,开口说起了另外一回事。 “过两日,成老夫人过寿,给京城里各家都发了帖子,你如今也不小了,也该同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多走动一二,长长见识,到时候你便同我一起去吧。” 说起成老夫人,便是沈骊珠这般不大爱操心的性子先前也有所耳闻,毕竟成老夫人当真称得上是世间难有的传奇女子了。 成老夫人当年出身商贾之家,凭借着远超旁人的智慧和远见,从南洋运来了不少稀奇物件来了京城,颇得京城里的贵人喜欢,一来二去。坐拥万贯家财,又有手段,当年不乏有世家名门的公子哥求娶成老夫人,但她偏偏从这些人里面挑了个大字不识,只有几分力气的马夫。 当时众人对其选择都颇感不解,谁能想到没过两年,这马夫去投了军,竟没过几年就在战场上大显雄风,成为了先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当初先帝率兵与北方大梁打仗时,成将军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成老夫人就将十之八九的家产便变卖了充作军粮,一路相随。 最后先帝大败大梁,回京论功行赏,不仅将成老将军封为了爵位,还特意赐了成老夫人一等诰命夫人的封号,成家的产业也冠上了皇商的名头。 如今虽说是成家不似当年那般风头无二,但成老夫人在京中仍旧是颇受人敬重,就连皇室也对其礼重有加。 听见叶氏这般说,沈骊珠也起了些兴致,虽说是不一定能说上话,但若是能亲眼见一见成老夫人也是极好的。 “表姐她也去吗?”沈骊珠点点头,开口问道。 叶氏见沈骊珠应了,脸上也松了口气,愿意出去走走总比闷在屋子里要好上不少。 第244章 “应也要去的,这回成老夫人寿诞,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应当都会去赴宴,再说你表姐如今也到该考虑亲事的时候了,你姨母上回还说想趁这个机会相看一二呢。” “亲事?表姐才多大年纪,姨母这么着急做甚?”沈骊珠嘴里嘟囔着,她可不想表姐嫁人,嫁人之后,她可就没法随时去找她了。 “你这丫头,你表姐年底就及笄了,可不是得相看亲事了。”叶氏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莫说是她了,像你这般年纪的姑娘有的都已经开始相看婆家了。” 不过上回回叶家,老夫人说的话倒也是也可以考虑一二,毕竟晟祁也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性子还不够稳重,但难得心地纯善,对珠儿平日里也很好。 不过这事儿倒也不急,等过一两年再谈也不迟。 “我?”沈骊珠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母亲定是在同我说笑,我才不嫁人呢!” “是是是,不嫁人,等你成老姑娘了就在家里陪着母亲,母亲养你一辈子。”叶氏见她这副模样打趣道。 沈骊珠又窝进叶氏的怀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就是,女儿自然是要让母亲养一辈子的,谁让我是母亲的乖女儿呢。” “这时候又不知羞了。” 房间里传来夫人和小姐的笑声,文岚和文瑶候在门外,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笑意,还是夫人有法子。 第129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五日后, 成老夫人寿辰。 沈骊珠扶着叶氏的手腕下了马车,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束腰系得紧了些。 今日赴宴, 叶氏特意嘱咐了让她打扮的精细些,文瑶那丫头折腾了一早上,又是选衣裳又是选鞋子的,还特意给她梳了一个当下京城女子时兴的扶云髻,插了一根海棠花样的玉簪。 进了成府, 叶氏先带她去和主人家的当家夫人打了招呼,看着开宴还早,嘱托了两句, 便让她自己跟着叶楚君寻着年纪相仿的小姐们玩儿去了。 离了叶氏, 沈骊珠跟着叶楚君在成府的院子里逛着。不愧是当初富甲京城的人家,成家这庭院布置得比之京城里的王府都不差多少了, 小桥流水,奇石异景,院子里中的花草有些还是从西域和南洋寻来的,外面寻常不能看见。 沈骊珠一路都有些看花了眼,还是叶楚君走的累了,拉她到了溪边的一个小亭子里面休息。 “表姐,我听说姨母最近在给你想看人家,你可有中意的?”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沈骊珠看着叶楚君有些好奇道。 提到此事,叶楚君一下子没了精神, “可别提了, 整日与那些妇人说话,装作一副端庄的样子, 我都累得不想说话,要不是你方才来寻我,母亲又要拉着我和别的夫人去说话了。” 听叶楚君这般说,沈骊珠眼中多了些同情和庆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等姨母和你选到合适的郎君便好了,到时候你就不必像现在这般辛苦了。” 叶楚君有气无力地趴在了石桌上,有些哀怨地看着她,“要是真的选定了,我怕是连门都出不了,只能待在家里绣嫁衣了,等我真的出嫁了,你一年还不一定能看到我几次呢。” 闻言,沈骊珠心里也有些有些落寞,长大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表姐要嫁人了,表哥最近也整日被叶伯父盯着温书,至于师兄现在更是连面都见不上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 正想着,沈骊珠便听见亭外有人提起了三皇子。 “听说今日成老夫人寿诞,宫里也会派人过来赴宴呢,也不知是哪位皇子?” “四皇子前两日出京了,来得不是二皇子应当就是三皇子了,二皇子外家先前与成家有旧,也算得上有些情分,只是听说最近二皇子似乎牵扯到了......咳咳,反正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来得成。” “要是三皇子就好了,三皇子长得多好看啊,而且现下还没定亲呢,听说他私下连个通房都没有,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能有幸嫁给他。” “你就是犯花痴,三皇子这等人物哪里是我们敢肖想的,不过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传,听说皇上有意赐婚给三皇子和齐家的嫡女?” “哪个齐家?” “还能是哪个齐家?自然是明威将军的女儿了,齐小姐及笄也有两年了,只是一直在北疆才没有嫁人,听说过些日子便会回京了。” 亭子四周有纱幔遮挡,沈骊珠与叶楚君又坐在角落里,在外面闲话的也不知是哪家官员的小姐,许是没有见到人,说话便有些肆无忌惮了。 沈骊珠无心偷听,但话传入二中,她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师兄也要定亲了么,等他有了妻子,恐怕更不会记得她这个师妹了...... “嘶,可我不是听说章家那位喜欢三皇子么?瞧她平日里对别人爱答不理的,上回见了三皇子一面,还不是巴巴的凑上去了。” “就她?不过是六品小官的女儿罢了,也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平日里高傲成那样,还说什么是京城第一美人呢,也不知是哪个眼瞎的起的称号。” “但是章小姐确实也挺好看的,和三皇子站在一起应当也是赏心悦目的。” 第245章 “胡说什么呢,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能有多好看?反正我是看不上她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欸欸欸,那是不是三皇子和章小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快看快看,章小姐过去了,三皇子竟然和她一起走了,看那方向似乎是一同去枫树林了,你说三皇子会不会当真看上章小姐了?” 沈骊珠坐在亭子里一愣,师兄今日也来了?她是不是应该去寻他问个清楚? 她站起身,拉开了亭子外面纱帘一角往溪流对岸望了过去,是自己熟识的身形,元景年今日穿着一袭玄色阔袖长袍,与他身边那个穿着月白色的小姐走在一起倒真有几分相配。 她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不自觉突然有些生气,自己为了他烦心了好一阵子,他倒好,在这里同别人一起游园子。 “珠儿?”叶楚君看到沈骊珠忽然站到亭角看了好一会儿,有些疑惑的叫了她一声。 沈骊珠越想越气,万一现在不去找他,待会儿这人又跑了该怎么办,不行,她要去问个清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表姐,我出去一会儿,待会儿再来寻你。”沈骊珠留下一句话,没等叶楚君回应,一路小跑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跑到了对岸,距离枫林不远处。 她一时有些犹豫,现在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好,若是看见或者听见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可怎么办?若是师兄当真是最近有事,她无端多想冤枉了他可怎么办? 她放慢了步子,在枫林的入口处来来回回晃悠着,始终下不了决心。 “承蒙章小姐好意,我心中已有意中人,还望小姐珍重自身,日后定能寻得良人。”元景年看着一路跟过来的章小姐,面色有些冷,沉声道。 今日他本不欲来成府的,只不过前两日打探到消息,听说今日沈骊珠会随叶氏一同过来,他才起心来了这成府。 那日回去,他一日未眠,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荒谬无比,竟能对小姑娘起了那般心思。许是他将小姑娘看的太重,平日里又走的实在太近了些,才让他生出那般不堪的心思。 他该好生反省一二,让自己回到一个兄长该有的样子再去见她,故而他忍着好些时日不去见她。 可这些似乎并未起什么作用,反而让他想要见小姑娘的心思更加迫切了些。 小姑娘送来的药枕被他日日垫在颈下,在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梦见小姑娘的身影,有时是他与小姑娘一起在放花灯的时候,有时是他看着小姑娘吃点心的时候,有时候是他陪着小姑娘听话本子的时候,还有时候是......他看着小姑娘嫁给别人的时候。 或许他本性便不是一个同皇兄那般的正人君子,他该承认自己本就是个不堪之人,妄图以一身污秽去沾染天上的明月。 他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自己欺骗不了的妄念。 既然如此,便让他恶劣下去吧,放任自己那一颗不受自己控制的心。 他想见她。 这念头无比的清晰又如此紧迫,仿佛在催促着他做出行动,所以他今日来了。 至于其他人,其他事,他无心与之周旋。 “三皇子殿下,我......抱歉,就当作我今日没有来过吧。”章寒蕊看着眼前的男人红了眼圈,她也不知为何每次看见他便会莫名的酸涩,罢了,她不是这般不知趣的人,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三番五次放弃自己的自尊。 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转身往枫林深处走了去。 元景年见人离开,眼底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转身往回走,将要走到出口的时候,一时顿住了脚步。 小姑娘今日打扮的很用心,那身粉蓝色的束腰襦裙衬得她腰身盈盈一握,发上那根海棠簪子使其更显娇俏,虽说只是十二三的年纪,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一眼便能瞧出日后的胜人姿容。 这是沈骊珠来回走的第三十次,还是没见有人出来,而她也还没下定决心是否要主动跑进去寻人。 “骊珠。”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去,只有元景年一人站在不远处,身旁未见那位章小姐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枫树飒飒作响,零星的叶子打着转飘落了下来,拂过男人的肩头,又晃晃悠悠的掉落倒了地上。 见她转身,男人往她面前走了来,露出那张矜贵冷隽的脸。 师兄的确长得好看,若是当真娶了妻,可真是便宜了旁人,沈骊珠心头突然升起这个念头。 “怎么站在这儿?”见小姑娘看着他没出声,元景年唇边带了笑,开口问道,丝毫不见方才在旁人面前的疏离。 “怎么,就许你来,我就不能来了?”沈骊珠回过神,皱了皱眉,想起这些时日的事情,语气有些不好。 小姑娘生气了,这也是他自找的。 元景年神色更温和了些,语气愈发轻柔,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师妹自然是来得的,是师兄说错话了。” “谁是你师妹?我可没有一个躲着人不见的师兄。”沈骊珠躲开他的手,转头不想看他。 啧,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第246章 元景年勾了勾唇角,又走到她身侧,轻声哄道,“是师兄不好,近些日子冷落了师妹。今日师兄就是特意来给寻你赔礼道歉的,待会儿宴席结束后,你想去哪儿师兄都陪你可好?” 沈骊珠抿了抿唇,见他态度诚恳,给了他一个眼色,但她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她转过头,直接开口问道,“那你说说,这些日子为什么不来找我,还特意躲着我?” 元景年苦笑了一下,还没回话,忽然伸手捂嘴咳了两声。 沈骊珠脸上立马带上了几分担忧,“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看,这让他如何舍得放弃这份独属于他的关心? 元景年微微摇了摇头。“无碍,不过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如今已经快好全了。” 沈骊珠方才的气势无端弱了几分,“那你先前......” “风寒未愈,我只怕又惹你担心,所以才特意避开你,抱歉,此事是我的错。”元景年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神色万分诚恳,脸颊上还带着几分方才咳嗽引起的薄红,完全看不出方才凭空捏造了一个风寒出来。 见他这般模样,沈骊珠心里已经软了七分,只是嘴里还强撑着三分硬气,“你不同我说,我就不担心了么?下回有事必须要告诉我,不然,你就别来找我了。” “是,师兄保证绝对不会有下回。” 小姑娘嘴里说着硬气的话,眼神里却带着担忧,上下打量着仿佛再看他还有哪里不适。 元景年心头又柔软了起来,一时也对欺骗小姑娘多了几分愧疚。 “罢了,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今日可说好了,要陪我一整日!”沈骊珠大方地挥了挥手,眼里带上了几分期待。 “自然。”元景年笑了笑,又伸手去摸小姑娘的头发,嗯,这回没被躲开。 “这枫林还挺好看的,怪不得你们把地方选在这儿。”沈骊珠看着面前的枫林,小声又嘀咕了两句。 “什么?”元景年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想去枫林里面逛逛,师兄再陪我转转吧。”沈骊珠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提着裙摆,小跑进枫林里,仿佛丝毫没有担忧过身边的人会不应她。 红叶胜火,小姑娘在小径上小跑着,带起地上的落叶,随着她的裙摆跳跃。 “快点儿呀,愣着做什么?”小姑娘突然转过身,向他看了过来,脸上明媚的笑容比这灿烂的红更加耀眼。 “来了。”元景年眉眼弯了弯,朝小姑娘快步走了去。 小姑娘还小,未曾明了人间情爱。 而他一向耐心,有的是时间等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