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如梦同人] 宁安如梦我把CP磕乱了》 第1章 [bg同人] 《(宁安如梦同人)宁安如梦我把cp磕乱了》作者:飞天珠【完结】 简介: 穿成女配磕cp,磕名场面,磕修罗场。可是为啥磕着磕着她将cp磕乱了。 姜雪宁*张遮,公主*燕临,姜雪蕙*谢危 她尊重剧情,女配就干女配的事。但自从照顾女主顺带捎上男主,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跑去。她的白月光看上女配了,她被男主盯上了。跑还来得及吗?于是她跑了。 第一世,他身负血海深仇,常年被病痛折磨,疯狂厌世,屠尽亲族。 第二世界,他收获了光,趋光而行,从黑暗中离开,向阳而生。 标签:女频衍生 穿越 今穿古 同人 魂穿 第1章 前言 姜雪蕙做了一个不长的梦,梦里,她仍是那个需要996的社畜,每日飞奔向地铁站。 去公司做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下班后,除了复习备考,就是跳着看电视剧。 周末,她又忙着去考各种证书。 她总想忙一点再忙一点,才能对抗那无边的孤寂。 她本以为在那条长的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路,不管是跑还是走,她永远是一个人前行。 岂料变故横生,连着跟进几个大项目后,惯常熬夜的她某天眼前一黑,颓然倒地。 等她睁开眼,就成了这个身份。她正巧跳过看的一部戏里的戏中人,与她同名同姓的姜雪蕙。 只是偶尔现代那二十多年的人生场景会不经意入梦。梦见最多的仍是她飞奔去上班的场景。 等姜雪蕙睁开眼时,感到右侧肩膀和后背的沉重。 她定睛一看,右侧是发着烧的男主谢危,左侧是依偎着便宜妹妹姜雪宁。 那两人都睡的很沉。刚睡醒的她思绪混沌,呆了一会才意识到三人还在山洞里。 雪蕙慢慢记起昨天傍晚发生的一切,同时感受到酸麻的感觉在两边手臂蔓延。 从谢危发疯开始,她夺刀后想不到其他招数,直接从他身后张开双臂箍紧他整个人。 他病弱挣脱不得,挣扎好一阵就晕厥过去。姜雪蕙同姜雪宁一起拖他到竹床上。 半夜谢危发起了高烧,浅眠的姜雪蕙发现了,就起身给他喂药喂水。她怕他又发疯,干脆起身观察他的情况。 不时给他擦汗,更换汗巾。好不容易等谢危发完汗,额头温度降下来,他又开始抽搐和发呓语,不停挥动手臂。 她只能上前用力抱住他,半是制止半是安抚,并用右手掌轻拍他后背,在他耳边柔声安抚着。 期间还将哼唱几首京城童谣小调哼唱给他听。折腾许久他才睡下。 姜雪蕙也累极,迷糊间忘记放开谢危,头一侧就睡着。 等她清醒时,发现她的双臂还维持着环抱谢危的姿势。 谢危的头靠着她的胸口连右侧肩膀。而本该是她同便宜妹妹共用一条大氅,谢危用一条。 现在变成她同谢危同盖一条,便宜妹妹独自用一条。也许是天冷的缘故,妹妹紧紧靠着她的后背睡着了。 这姿势可让姜雪蕙惊出一身冷汗。顾不上手臂酸疼,赶紧将手臂抽出来,轻轻将谢危放好,起身离远些。 就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便宜妹妹和谢危隔着一人距离面对面睡着,她松口气。又上前将两人身上盖的大氅拢紧。 她再捡起几根柴添进火炉里,穿上外袍,再找了连帽的披风披上,给手缠上布条。 她整理好袖箭和匕首,再带上水囊绳索和把砍刀就往洞外走去。 洞口有她昨天立好一排竹竿,上面搭着密密的竹叶连细枝条挡风。她轻轻拨开其中一点,矮身钻出去。 一出到洞外,冷意迅速扑面而来,饶是她穿的再多,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昨晚下了一夜大雪,现在外头雪已经停了。 同洞内灰暗温暖相比,外头堆满积雪,触目所及皆是白的耀眼,刺骨冰寒。 天空仍是灰沉沉的,厚重的云朵仿佛下一刻就会压下来,并扬起连绵的风雪。 姜雪蕙仔细观察云层,苦中作乐想,没有太阳至少不会担心得雪盲症。 她远离洞口十几步,先在原地伸展四肢,拉筋,打了套八段锦,搓几十手和脸,这才继续往山里出发。 看这云层形状,雪还会再下,她要赶在下雪前找更多食物和树枝。 第2章 难寻旧时梦 姜雪蕙先找回昨日砍伐的竹林,砍三根比手臂般细的竹子做登山杖。 她再砍一根比手指大些的竹子截成几段。用绳子绑好。再去挖竹笋和野菜。 她边动手边细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由苦笑。千算万算,没料到她竟然同便宜妹妹和谢危一同流落到这山里。 自打姜雪蕙来到这个世界,得到前世不曾感受的父母亲情,这令她感到欣喜和满足。 然而日渐长大,方知自已进来的是何处。作为爱吃瓜的剧粉,应该庆幸自已能喜提吃瓜第一线, 给古代单调的生活添点乐子,毕竟第二世姜家结局不错。若这是第一世,她也来的及补救。 可她到底是独立惯的成年人,想起便宜妹妹雪宁在通州乡下受苦实在坐立难安。 几次张口让姜雪宁从庄子回来,偏生母亲孟氏对婉娘怨念太深,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让便宜妹妹回来。 姜雪蕙也怕自已破坏剧情,见事不成不再强求。 第2章 她转而央求爹爹逢年过节给乡下庄子送多些节礼,让婉娘和雪宁在乡下不至于被乡人欺辱。 在这些年,姜雪蕙还求了爹娘找来女师傅苦心学习骑马射箭。 筹备许久,某日收到婉娘病重的来信,这信便是揭破她和姜雪宁嫡庶互换的真相。 她当天就趁姜府大乱,留书一封,以伤心的口吻说要回乡下印证真相,并去接妹妹。 然后带着早准备好的行囊文书,男装打扮独自策马飞奔去通州。 姜雪蕙这些年想了无数次的计划,早将堪舆图和路途禁忌背的滚瓜烂熟。 一路畅通无阻不说,竟然还赶在婉娘临终前见了一面,说了一番话。 婉娘自打知道姜雪蕙要来,吊着一口气,形容枯槁还特意妆扮一番。等见到亲女,她面带惊喜,含泪细看许久。 然后她一个劲说对不起。便宜妹妹姜雪宁在旁抹泪,这场景让姜雪蕙心头很是难受。 婉娘铸成大错,但人之将死,说再多也是白搭。当婉娘双手颤抖着捧出个玉镯要赠予姜雪蕙。 她才忍不住替便宜妹妹问:“姨娘最对不起的是雪宁妹妹,为何不将玉镯留给她。” 婉娘以为亲生女会怨恨自已,拒收玉镯,不料她竟先替雪宁打抱不平。 她先是羞愧,再是欣慰。看来孟氏将雪蕙教的极好。 婉娘苦笑地望着姜雪宁说:“宁姐儿待我极孝,可我毁她前途,她应该恨我才好,日后不该再想起我。 她提都不要提起我,这样孟氏才会真心待她。” 姜雪蕙恍然,婉娘果然了解孟氏做派。 她回道:“可姨娘伴着妹妹长大,妹妹性情至真至诚,哪怕现在有怨,日后还是会牵挂着姨娘。” 听姜雪蕙这番话,婉娘泪如泉涌,颤声道:“蕙姐儿,我对不起宁姐儿,她真是个顶好顶孝顺的孩子。 求你日后多看顾善待她,陪着她。莫要让人欺辱她,也莫要让她觉得孤单。” 在旁的姜雪宁哭着扑上来,将姜雪蕙挤到一旁,连声喊着:“婉娘,婉娘……” 她无助的哭泣着,虽不知该说什么,婉娘还是说出她等待许久的答案。 姜雪蕙将婉娘的手连同玉镯放到姜雪宁手上。认真地说:“姨娘放心,日后我定会陪着妹妹,不让她孤单。 这玉镯还是留给妹妹吧,她与您朝夕相伴,总该有个念想。 母亲那边我会全力周旋,日久见人心,她定然会知道妹妹的好。” 婉娘得姜雪蕙承诺,反握住两个女儿的手,含泪笑着说:“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真好…” 婉娘无后顾之忧,提着的气也散了。 姜雪蕙望着她合上眼睛,手渐渐松开。她头一低,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旁边的姜雪宁更是嚎啕大哭,反复推着婉娘要她起身。 姜雪蕙默默陪着便宜妹妹,等姜雪宁哭累了。才使人上前给婉娘擦洗,梳妆更换寿衣,入棺。 停灵三天期间,姜雪宁哭了又哭,哪怕得知身世,婉娘同她相依为命十四年,这感情也不是一下就能斩断。 好不容易等姜雪宁哭累了,去休息一晚。次日听闻婉娘不能葬入姜家祖坟,她又大喊大叫起来。 姜雪宁先前不愿同姜雪蕙说话,这回猛抓着姜雪蕙的双肩。 她哀声说:“你去同他们说,婉娘要入祖坟。你是嫡长女,你去同父亲母亲说……” 扰乱嫡庶关系,在古代哪个家族都是大罪。就是在现代,互换人生也是有违法理。 哪怕姜雪宁不计较,宗族也绝不会允许。没将婉娘挫骨扬灰,已经是看在她们姐妹的面上网开一面。 姜雪蕙不忍地望着这个重情重义的少女。她没有亲人离世的经验,但对便宜妹妹的心情能感同身受。 可她帮不了姜雪宁。 姜雪宁恨极,说:“好啊,这就是婉娘心心念念,记挂了一辈子的女儿。 真真是个白眼狼,为明哲保身,连生母都不顾了。” 她阻止不了婉娘的棺材被抬出去山地下葬,便对姜雪蕙又打又骂。打到累了,还想用嘴去咬这姐姐。 姜雪蕙毕竟有成年人的阅历在,且姜雪宁几天不吃不喝,力气并不大。便默默承受着。 还是孟氏派来的心腹嬷嬷看不过眼,急急跑上低声道:“二姑娘这些话好没道理。 姨娘的葬礼哪件不是大姑娘亲力亲为。就连坟地也是大姑娘特意请了当地最好的风水先生来寻的。 再说姨娘犯了宗族大忌,闺阁女儿家哪有置喙的道理。” 姜雪宁其实知晓这些道理,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见服饰整齐考究的便宜姐姐被自已耍泼整的发鬓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还有几丝抓痕的狼狈模样。 姜雪宁心里竟也没多太痛快。反而从心里涌起更深沉的悲伤。只觉得在这世上,无人能理解她失去至亲的心情。 姜雪宁停了手,转而去追着抬棺人,她也没再闹,只跟在后头抹眼泪。 姜雪蕙对嬷嬷说:“谢谢妈妈方才帮忙说话。只是妹妹伤心过度,一时失了分寸是人之常情。 妈妈再帮忙安抚好下人,莫要让此事被母亲知晓。” 嬷嬷心神领会,应允下来。只在心里叹息,若非二姑娘模样同夫人相像,看这泼辣不讲理做派真同婉娘一个模样。 第3章 反观大姑娘举止有度,才更像夫人亲生女。 第3章 与君初相识 姜雪蕙不理会旁的声音,用心操办葬礼。闲下来就陪着便宜妹妹。 她不确定自已来的是便宜妹妹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唯有将知道的一些关键点牢牢记住,设法让女主走入正途。 她记得剧情开始时,孟氏派的王兴家的婆娘就极不靠谱。 她留书时特意交代要找谨慎本分的仆妇丫鬟过来,并指明哪几位是爱偷奸耍滑。 到庄子后又特意修书告知父母关于姜雪宁的情况。 言明璞玉需有正确的教导方能雕琢成器。妹妹正是彷徨无依的时候,陪伴身侧的人选更要再三斟酌。 原本心神大乱的孟氏被大女儿再三提醒,也醒悟过来。派来都是用惯的持重本分老嬷嬷和丫鬟。 没有了王兴家这类喜欢阿谀奉承,唬弄主子去作威作福的仆妇。 就杜绝了姜雪宁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与父母对着干的机会。 且这些天姜雪宁能看的明白,除了不能葬入祖坟,姜雪蕙确实是将葬礼按姨娘的最高规格来办。 她对外宣称因婉娘陪伴嫡次女多年,教导有功。还引领着姜雪宁一丝不苟按丧葬规矩礼仪接待老家亲戚访客。 由于姜雪蕙处处做的周到妥帖,这也连带让妹妹姜雪宁博了个心善厚道的美名。 她心气渐渐平了,才肯同便宜姐姐说几句话。 但有时会故意恶作剧,明知姜雪蕙几天没合眼,还非要让便宜姐姐讲京城的人事给她听。 姜雪蕙在现代可是经受过996甚至007的熬夜社畜,自然不会将便宜妹妹这小心思放在心上。 她还巴不得妹妹来问,她将世家大族的规矩要求用各种小故事说与妹妹听。 比如某某高门为何能兴旺三代,某家为何一代就衰落。 有时还八卦一二,哪家姑娘看中哪家儿郎使了什么花招去撩,都敢直言不讳。 姜雪蕙将道理和规则融入故事里,既不说教也不枯燥。 她将京城各家关系书写到一张张纸上,用人物关系图谱列表来解说其中纠葛或爱恨情仇。 只用一天晚上便引得姜雪宁听入了神。次日不等她问,就主动跑来她房间巴着她去讲故事。 姜雪蕙讲了两天后,姜雪宁也愿意吐露她和婉娘在乡间的生活。 会在晚饭后带姜雪蕙去看她们母女常待的亭子,她玩过的地方。 便宜妹妹只要肯开口,姜雪蕙定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倾听。并不时给予正面积极的回应。 有时还会不着痕迹夸奖肯定妹妹几句。 就这样一点一点将便宜妹妹心里的芥蒂抚平不少。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姜雪宁收拾好包袱,洒泪离开这生活了十四年的住处。姜雪蕙带着她,上了去京城的车。 车夫依旧是周寅之。姜雪蕙记得谢危同便宜妹妹走出荒山后,全赖此人招集回四散的姜家下人来救。 且在后面的剧情,也需要他帮忙串联各种剧情关系线,自然不能撇下此人。 然后,行至一小段路,在天朗气清的一天,她们见到了前来汇合的谢危。 纵使谢危风神俊朗,如天人一般清秀绝尘。但病歪歪的模样,冷淡疏离的姿态。 让内心自卑的姜雪宁如同剧情发展般,第一眼就对谢危生厌。 姜雪宁明明是自惭形秽,偏偏心生恶念,想将对方踩入泥潭,如同自已一般不堪才顺意。 好在这次姜雪蕙知她心结,早就对她耳提面命,教导她提升格局和眼光。 若不如人就多想想自身优势。或学习对方的优点。 姜雪蕙接到父亲来信提及谢危与她们同上京城时,就提前一晚与妹妹同睡。 等下人出了屋,用一副带着秘密的模样拿出父亲的信件。 她给妹妹分析父亲的信,尽管信上只简单说托了朋友带两姐妹上京。 为两人名誉设想,对外称谢危是姜家远房亲戚。 因前世的便宜妹妹信了远房亲戚的说法,对谢危多有无礼的举动。 她深谙哄孩子的道理。装出共享大秘密的模样,来诱导便宜妹妹。 姜雪蕙先同妹妹分析此人极有可能是父亲同僚。因她们带的护卫和仆妇丫鬟足够安全。 会多此一举安插人进来,怕是要她们姐妹掩护对方行迹。 所以姐妹俩的举止言语定要妥当,不求对方记恩,只求一路和气共处就能帮到父亲大忙了。 这种能够帮到素未谋面的父亲的任务果然让便宜妹妹很是激动。 从姜雪宁记事起,头几年她和婉娘在庄子总受乡人排挤。 直到她启蒙识字,父亲派人送节礼和幼童书籍,再无人敢给脸色她们母女看。 后来过节时县太爷都会派亲信送礼物到庄子示好。 每年不同节日有不同的礼物书籍和简单问候的信件,父亲的表态让乡人信了她们在乡下养病的托词。 也让母女俩一扫先前的窝囊气,能抬头挺胸在当地以官家亲眷自居。 过往的节礼让姜雪宁心里对父亲极为亲近爱戴。这回听到这是关系到父亲的大事。 她对谢危印象再坏,对方再冷淡,她都一一忍下来。她学着便宜姐姐的态度,敬着远着。 谢危需要掩藏形迹,便与姜家姐妹同车。他每回上车先施礼,称她们姜大姑娘,姜二姑娘。 第4章 人坐到车上却是一言不发,不是靠着车窗小憩,就是看手中琴谱。偶尔心情好,抚上一曲。 姜雪宁很是不满,因为他的存在,两姐妹不敢交谈,她听惯的故事八卦便宜姐姐是一个也不敢讲了。 连看的书都要正正经经,免得被人挑毛病。 但诗词小记看久了也头昏。偏还不能说话,也不能下棋打牌。 更气人的是谢危也不理她们,自顾自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自得其乐。 若非得便宜姐姐嘱咐,姜雪宁早就撕烂他的琴谱,做些恶作剧恶心对方一把了。 与她不同的是,姜雪蕙对谢危的态度倒是求之不得。她本就打算做个吃瓜的小透明。 谢危同她说话她还害怕。这样远着更好。 她上车就看药草书籍打发时间,偶尔看看车窗外自然辽阔的风景。 马车停下来休息时,她就去采些野花,做个花环,拿草编兔子蜻蜓给便宜妹妹玩耍。 姜雪蕙将花环编的精巧,姜雪宁戴着自觉美上几分,又一手提草兔子,一手提只大蜻蜓。 她脸带了几分笑意。可等回到马车,看到谢危那副短命相,毫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姿态,又让她心生闷气。 姜雪宁只能在住宿时拉着姜雪蕙大倒苦水。 见便宜妹妹难得忍耐下来,姜雪蕙犹豫再三,下午在上马车前递一本小说给姜雪宁。 姜雪宁拿出来一看,书名为《高门怨》。 她翻开书本,里面竟同时兴的才子佳人话本不同,从几家高门贵女的婚事说起当中的利益纠葛。 里面也有真挚的情感,青梅竹马,世交好友的互动。 但这些真心在家族利益面前不值一提。更多是牺牲与计算。因时间和利益导致原来的爱人朋友变得面目全非。 故事写的极好,看至一半读者便能感知这书会以悲剧结尾。可偏生欲罢不能,因剧情紧凑,精彩纷呈。 且里面爱情一旦牵扯上利益,便被算计的明明白白,让人背脊发凉。 这书还间接讽刺了时下落魄书生妄想攀附高门千金的美梦。在京城还颇受贵女们的喜爱。 姜雪宁看的入迷,哪里还记得谢危在一旁。 有时看到精彩处,连声呼喊。一会说:“这小姐好坏呀,故意陷害对家。” “这公子真是渣男,招惹了几家小姐还不知足。连朋友的未婚妻都要撩”… “哎,这小情侣都是好人,怎么就不能一起缔结婚约。他们父母好狠的心,非要拆散一对有情人。”… “姐姐,这人好像你同我说的那张家公子,就是个伪君子。” “咳咳咳…”姜雪蕙正暗自得意,听便宜妹妹代入真人赶紧阻止她说下去。 她偷眼望一下谢危,对方正看着车窗闭目养神。 她索性伸手拍便宜妹妹的手臂一下,这下姜雪宁也自知失言。吐吐舌头不敢再说,继续沉迷话本。 第4章 山中共患难 有了那本小说加持,姜雪宁别说找谢危麻烦,连饭都不舍得多吃,只恨不得将所有时间用来看书。 好一下将全本看完。然而便宜姐姐还是管着她,吃饭不准她图快, 马车上看书到半个时辰就让她看看窗外。晚上不让她熬夜看书。 她若想耍泼姜雪蕙就作势要撕书,姜雪宁这才败下阵来。 见便宜妹妹不爽,姜雪蕙打趣道:“妹妹,眼睛是一定要护好的。 万一将来街上出现位美男子,你眼尖望见,方能第一时间冲上去观赏呀。” 姜雪宁被她说的脸色稍霁。可她心性未定,不受拘束。 等上了马车,当着谢危的面,故作天真烂漫问:“姐姐,你说京城那么多美男子,可有相貌比的上谢公子吗?” 姜雪蕙一怔,面色如常。心头却是万马奔腾。 她心道:“大魔王还是留给你吧,别给我拉关注。” 可这话她不答,怕便宜妹妹下不来台,转头小心眼发作,让她先前苦心作废。 她想了想,柔声道:“每人的喜好各有千秋。有人喜爱炽烈的骄阳,有人留恋漫天的星光,亦有人独钟清朗的明月。 一旦你遇到,旁人纵然千好万好,你也心无波澜。” 这就是便宜妹妹日后的感情路。 想起便宜妹妹和白月光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爱怨痴缠。姜雪蕙就没了同她计较的心思。 她感受到一道奇异的注视,心里戒备。 她反应却极为迅速,向谢危施礼,低头道:“舍妹顽皮,请公子见谅。” 谢危唇边带笑,轻声道:“无妨。” 姜伯游这对互换了嫡庶身份的女儿,倒有些意思。 姜雪宁见姐姐神色慎重,这才想起父亲。心里也有些后怕,不敢再捉弄姐姐。 她继续拿出小说来看。姜雪蕙见妹妹消停了。也拿出药草书再琢磨。 再行一阵,她们就要去那遇到山匪的客栈。也是谢危同便宜妹妹共患难的开始。 她准备了两个行囊。一个给便宜妹妹背上,里面的东西能让他们到了荒山会好过些。 另一个留给自已,到时她肯定不能与他们同路。 运气好她能与护卫丫鬟一起,运气不好留她独自一人,她面对险境也有更充分的准备。 姜雪蕙在清早出发前,就同便宜妹妹提到传闻这路段有危险。 以防万一,给她们换上保暖耐走的鹿皮小靴。身上配了各种药包和几个碎银。衣服穿的厚实,还加上带帽的披风。 第5章 行囊按现代习惯整成户外专用双肩包模样。 里面有一张男用大氅,一套衣裙几捆麻绳,粗布条,打火石,水囊,砍刀,几张炊饼和盐巴。 再多她也不敢放了,怕谢危会起疑。 而她自已的行囊也差不多,只是大氅换成女用,加一张弓弩。身上则配上袖箭和匕首。 下车休整前,姜雪蕙又拉住便宜妹妹,叮嘱她背好行囊。她抢先吃完饭,同妹妹说去方便。 临去前她特意看一眼妹妹,她见妹妹将行囊放在腿上。顿时心下稍安。先一步离开。 为了做戏做全套,她真去了趟厕所。等出来就在厕所外的拱门处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 不一会,姜雪蕙听见姜雪宁大声喊她的名字。她躲在拱门后面。 因这处偏僻,无人跑来这里。本想等喊声没了,她再出去。 不料又听见姜雪宁边喊边奔向厕所这来。她还打算跑走,却见便宜妹妹没能背着行囊,而是拿在手里。 下一刻行囊就被人打翻在地。一賊人还扬起大刀,要向姜雪宁砍去。 情况危急,姜雪蕙本能冲上前,朝人射出一只袖箭。 賊人倒地后,她还捡起对方的刀,将妹妹同刚跑来的谢危护在身后,双手并用砍向攻击他们的贼人。 她一心只记得提醒便宜妹妹捡起行囊。忘了要偷跑的事情。 她就这么一路护着他们跑,直到跑剩他们三人,这才发现已经入了山中。 最无奈的是,三人中与贼人相斗最多是她,便宜妹妹次之。 可她俩还活蹦乱跳。被她们保护的谢危却病怏怏的,一副随时要晕厥的模样。 一路跑到山里还得姜雪宁搀扶着他才能走。 姜雪蕙想着都进到了山里,再撇下他们还得另找机会。便顺着谢危指的路走。 去的路上她都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等经过一座竹林,她眼睛亮了起来。 本来按谢危的打算,找到一个空旷地方就要休息。 向来乖巧的姜雪蕙出言反对,她让谢危同姜雪宁就地休息,她要去找个山洞。 谢危心知到了这山里,风寒未愈又添新伤的他如同累赘,随时都可被这两姐妹抛下。 是以故意显示认路的本领。让她们觉得他尚有可用之处。 如今姜雪蕙挑战权威,他第一反应便知姜雪蕙看穿他的外强中干。饶是如此,他亦不动声色,默认她的行动。 姜雪蕙没多说什么,只走之前,拿出金创药,让便宜妹妹帮谢危涂上。 山中寒冷,她拿出行囊中的砍刀,右手将贼人那捡的大刀当棍子用,即便是冬天,她也不敢大意。 她一路用大刀打草和树枝去找寻。同时会在经过的大树做上记号,防止找不回路。 路上遇到能吃的野菜山药木薯。她会立个树枝做标记。 快到日中,她终于找到一处山洞,五六丈深,里面还砌着一个石头炉,一张草席。可见是猎户临时休息的住所。 姜雪蕙赶紧捡来些树枝放进炉子去烧。然后飞奔回去找便宜妹妹和谢危。 待同两人汇合,这才发现他们神情不对。而是谢危手中的琴,已被摔的四分五裂。 姜雪蕙呆住了,还没下雪,这剧情就提前了。 便宜妹妹看到她回来。急急抱住她哭着道:“你跑哪里去了。吓坏我了。 我越等越怕,我说要带着他去找你,他非要带上那破琴。我一路扶着他上山,哪有力气再带着他的琴。 同他吵两句,就忍不住推这琴一把,咂到石头上就裂了。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姜雪宁知道自已闯了祸,怕被责难就故意哭的很大声。若便宜姐姐要追究,她就会来个就地耍泼。 姜雪蕙只摸摸她的头,说:“宁妹妹,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等以后回去,我们再赔谢公子一把琴吧。 别哭了,我找到个猎户休息过的山洞。在天黑之前我们先整理好,今晚就能好好休息了。” 说罢,她同谢危行礼道歉。她知妹妹现在放不下面子,便将砍刀放回行囊。 她将散落的琴的残骸用麻绳绑好,挂在身上。 再上前去搀扶谢危。谢危回了礼,也没作声,任着姜雪蕙来扶他。 等他们到了山洞,姜雪蕙就让谢危去草席上休息,她察觉他的体温在升高,拿出退烧药和水囊给谢危服用。 她又将妹妹包里装的男用大氅盖到他身上。 然后让姜雪宁同她一样拿出行囊的砍刀,她给妹妹的手缠上布条,吩咐妹妹去找多些干树枝。 她则要去之前找到的竹林砍些竹子过来。 第5章 深林人不知 姜雪蕙才从洞口走几步,就被便宜妹妹拖住。 她张嘴叭叭个不停,一方面仍是纠结方才琴的事情,为啥谢危啥都不干,反倒要她们俩干活。 另一方面她觉得有猎户的痕迹,说明再走下去就有机会找到村子。 姜雪蕙耐着性子听姜雪宁说完。再伸手指向远处的山峰。 她道:“此山连绵不绝,我们今晨才死里逃生,以目前的体力能有把握走出去吗? 你看天上的云层越来越低,不时有寒风刮过,极有可能会下雪。 我们必须赶在下雪前收拾好避难的居所,准备好食物和柴禾。不然一旦下雪被困,少不得要在此次盘桓几日。 第6章 趁现在天晴,多收拾些干树枝,下雪后湿透的树枝就没法生火了。” 姜雪宁顺着便宜姐姐的手指望去,这才发现清早明亮的天空已灰暗下来。 她这才感到风里夹杂着丝丝寒意,似乎越来越冷。 她不肯服软,张嘴反驳道:“早上还好好的,哪能那么快下雪。”心里却已信服三分。 姜雪蕙同她相处有一段时日,知她嘴硬的毛病。 她也不辩解,反倒顺着她说:“或许不会下雪。可凡事做万全准备,总没有坏处。 宁妹妹,父亲在朝中交友甚广,因他热诚待人。你早上能主动帮助谢公子,颇有父亲的侠义之风。 我们三人流落荒山,是要互帮互助才能共度难关。 此时此地,身外物比不上人重要,琴的事情上谢公子一时没扭转过来。 等他日脱困,他自会想通。如今,谢公子风寒未痊愈,今早又受了惊吓和刀伤,怕是会加重病情。 这回不让他动手,也是想让他多休息,能快些康复。 我现在去竹林砍些竹子过来,搭个竹床。这样晚上就不容易受寒。 刚才一路行来,我找到些可吃的野菜也会一并采来,路上我都做好了标记,你不用担心我会迷路。 妹妹帮忙多砍些树枝做柴禾,照看好谢公子。其他就交给我来办。” 姜雪宁望着面容沉稳的便宜姐姐,心头迷糊:“官家贵女会做砍柴挖菜的粗活吗?怎么感觉她一点都不慌张。” 先前相处她就发现便宜姐姐明明同自已一样大。说话不紧不慢,行事却十分周全。 今早见她护着自已,用大刀砍向贼人,仍是冷静肃然的模样。心生佩服之余,不由想按姐姐说的话来做。 她嘴巴却嘟囔道:“好啦好啦,我去找树枝。你也别太晚回来。有野兽怎么办?嘿,我可不会担心你。” 到这时候便宜妹妹还要展示最后的倔强。姜雪蕙对她笑笑。 然后,她透过妹妹的肩膀望见洞内的谢危倚靠着墙,他睁开双眼静静地望着她们。 那淡黄色的退烧药被他白玉般的手指拈着,神色淡漠。 姜雪蕙心头一动,谢危怕不会吃那药。时间紧迫,她装作没看到,转身就快速跑起来。 她跑去竹林砍下几根竹子,用麻绳捆好。 她再竖着竹子,从竹子头部打绕一下,将绳子分两股背负到肩膀,一路拖行回去。 遇到她标记的野菜,山药,木薯,她就停下采一些捆成两捆别在腰间,一起拖动回去。 这么来回十来趟,她总算采够了计划的数量。 她第四趟回来就在洞外重新搭多一个石头炉,做了四个高支架。 将竹子修剪好搭在上面,再上面放上长枝竹叶和大树叶。下一趟回来,将烘干寒气的竹子和叶子摆进山洞。 最后一趟她就没去砍竹子,而是挖了更多山药和木薯。还找到一道溪流,她没去探寻,习惯性立个标记。 接着她找到一片野山姜。她挖了几块加个大竹笋就回去了。 到了山洞她扶谢危靠边坐。在草席上铺上两层烘干的竹枝。 横放五根大竹子,再将二十来根竹子铺上,让它们并列一起铺成一排。 然后用断琴上的琴弦绕着下面竹子,将它们绑紧。她共绑了五道。琴弦用完了,就用麻绳补上。 这样一个简单的大竹排就绑好了。她再将烘干的竹枝叶铺上。铺了大概三四层。 最后放上大树叶。最上面还铺上一层竹叶和大树叶,当作枕头。 姜雪宁看呆了。一个大通铺的床就这么给姜雪蕙搭建起来。 姐姐先前说要搭竹床防寒,姜雪宁心里嘀咕,没想到便宜姐姐还真整的像模像样。 姜雪蕙也不与他们说话,她扶了谢危去坐那竹床。 然后又将一竹子砍成比洞口高的尺寸,去掉下半截的枝叶。底部削尖。再用力插到洞口泥土处。 她插了三根过去,气力已是用尽,手臂再也抬不起来。 三根竹子上面部分有枝叶相叠,下半及分之间仍有很大的缝隙,但已经暖和许多。 洞口外做的四个支架早被她移了回来。干活前,她将披风和外袍挂上面。 此时她全身是汗,除了用手帕擦汗,没力气去再做其他。 姜雪宁被便宜姐姐的执行力带动了,捡来能堆成小山高的树枝。姜雪蕙评估一下,能用两三天。 姜雪宁见姐姐用审视的眼神望着那堆树枝,机灵地说:“我下午再去砍多些树枝。” 她拿来水囊和炊饼,凑上去给姜雪蕙:“这都过了晌午,姐你吃点东西吧。 我已经吃过了,谢公子不肯吃,要等你一起吃。” 姜雪蕙想起方才那药,心里叹一口气。心想:“尊重人物的命运吧。 谢危疑心病重。以后还是让便宜妹妹给他递吃的喝的。” 她接过炊饼,撕成小块,就着水囊吃了起来。她和姜雪宁各背一只水囊。 她的水囊给了谢危,自然要同便宜妹妹共用水囊了。 吃完两块她觉得够了。对姜雪宁说:“我睡一会。下午会继续出去。” 说完,她拿出自已行囊里的大氅,盖到身上背对着谢危倒头就睡。 她不关心谢危有没有吃炊饼。觉的自已尽力而为就好。若非害怕他疯病发作,她怎会如此拼命地做这么多活。 第7章 心里知道时间不够,体力实在跟不上。她现在休息,晚上万一他发疯了她也能跑远点。 第6章 风雪同路人 饶是姜雪宁在乡间长大,也知道七岁后男女不同席的道理。 如今见便宜姐姐如此随性,说睡就睡,不带一丝犹豫。很快她呼吸便匀称起来,已然进入梦乡。 姜雪宁偷眼去瞧谢危,怕这人会鄙夷她姐姐不合规矩。 没想到谢危正好吃完手中的炊饼。他将水囊放一旁。隔着姜雪蕙一臂的距离,盖着大氅,背对着她而卧。 姜雪宁被他们整糊涂了。难道京城的人都这么行事不拘一格吗。 她看着躺着的两人也有了睡意,便拉开姐姐身上的大氅钻进去,面对着她躺着。 不一会,谢危就听见姜雪宁没了动静,知道她也睡着了。 他拿出怀里那颗淡黄色的药丸,想起姜雪蕙对她妹妹说要下雪的话。心里很是烦躁。 他不敢睡着,心头的恐惧如影随形,只怕他一睡便害了她们。 先前是怕她们抛下自已而去,现在睡在散发着竹香的床上,燃烧的树枝让原本冰冷的山洞变得温暖。 他又盼着她们舍他而去,甚至想自已先离开,可他头越来越重,外面寒意浓厚,想跑也跑不远了。 姜雪蕙的睡眠时间是经受过长年锻炼。哪怕身体再累,午睡到半个时辰,她就自发醒来了。 她这回将两只水囊和山药木薯野山姜全都背上,拿去溪水边清洗好。连带砍刀都冲刷干净。并灌满水囊。 然后,她意外发现一段浅浅的石阶下,有个大石头因被溪水上面的溪水常年冲刷,竟然冲出一个天然凹坑。 这不就像现成的石锅吗! 姜雪蕙高兴极了,将洗好的食物放好。脱鞋袜,绑好裙子下水去挖这石锅出来。 溪水冰寒彻骨。好在石锅去了周围的沙土,轻易就能挖出。她还捡了一块平整的大石片。 等擦干脚,将两个石头洗刷干净,她就带着回去。 洞口的石炉也被便宜妹妹移进来。这样等于有两个锅,一个用石锅来煮水煮汤,一个用石板充当平底锅烤山药片。 她将水囊的水都倒入石锅,同时找来几根竹子,最大的大竹筒拿来做了几个竹碗。 小的做勺子。还做了几个能当壶用的竹筒,头尾绑上麻绳,就可以去小溪那灌水背回来。 姜雪宁和谢危都醒过来了,看见她心情极好,笑容灿烂,连眉眼都带着笑意,一时间都有些不解。 毕竟姜雪蕙在他们面前连露出八颗牙的笑容都不曾有,大都是抿嘴微笑,贵女风范十足。如此笑容让人不觉异样。 姜雪宁试探地问:“姐姐,什么事情让你那么高兴?” 姜雪蕙手边动作不停,笑着说:“我找到口石锅,这样就有热水喝,不容易生病。” 十几年的古代生涯无法磨灭她对热水的偏好。姜家人都知道她只在上午喝茶,过午后就只喝温水。 便宜妹妹不问,她都能高兴地指着锅说:“有条溪流可接水,就不用喝雪水。况且溪水甘甜,煮热后喝可舒服啦。 我待会去接多些溪水,晚上给你们煮个竹笋野山姜菜汤。 还有这片大石板,可用来烤山药和木薯。晚饭就不会太单调。” 比起后头的威胁,现在能吃好喝好这事减轻了姜雪蕙心头的焦虑。 她行动力超强,用热水将几个竹碗烫好,就将煮好的水倒进碗里。 放置在一旁让他们口渴随时拿来喝。然后她整好一堆竹筒就背着它们和水囊出去接溪水。 姜雪宁被她的兴奋给感染,喝了水后兴致勃勃走出去砍柴。她们都顾不得同谢危说话,默认留他在山洞。 谢危端起竹碗,看见做工很是粗糙,然而喝了这水,真如同姜雪蕙说带着一股子甘甜。正好冲淡他嘴巴的干涩。 等姜雪蕙灌好水,看到顺眼的石头又捡了几块。还又砍了个树墩回去。这样吃饭的桌子,搁碗的石头都有了。 谢危看着她来回跑,全然没了之前大家闺秀的模样,却逐渐将山洞整理成住所模样。 虽然无法同真正的居所相比,但同先前比,已是舒服许多。 姜雪蕙还是边到处找东西边煮汤,烤木薯和山药。 到下午,她就做竹笋野菜汤,放了野山姜和盐进去。味道清淡也不失风味。便宜妹妹和谢危都喝了不少汤。 姜雪蕙吃饱喝足,还是出外找东西。其实今天添置了基本的东西就好。她也没多余的力气去整其他。 但是怕自已在妨碍便宜妹妹和谢危相处,她特意跑出来。冬天寒冷,野果是完全找不到了。也就只能找找野菜。 等她挖到些荠菜,突然感到脖颈一凉。她抬起头,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她想起谢危,赶紧跑回去。 还没到山洞,就听见便宜妹妹的呼救。姜雪蕙心头一紧,就看到谢危拿着匕首对着便宜妹妹。 等她冲上去帮忙,直到谢危昏过去,她同便宜妹妹一同拖他到竹床上躺着。她才问姜雪宁:“他怎么会出去?” 姜雪宁惊魂未定,躲在姜雪蕙身后,抖了几回。才将手指准确向洞口。 姜雪蕙一看,洞口外三根竹子上挂着厚厚的竹叶枝。 姜雪宁颤声说:“他给那竹子上头绑了一条麻绳,那些竹叶都是他挂上去的。” 第8章 她们方才拖谢危进来时带倒不少竹叶。姜雪蕙上去抬头一看,果然露出一根绳子。 她将撞倒的竹枝叶捡起来,抓着下半部分踮脚将上部分勾到绳子上。 垂下来的叶子挡住了缝隙,让山洞里更加暖和一些。 她才处理好。又听见谢危张口说胡话。 姜雪宁如同惊弓之鸟,起身跑到姜雪蕙身后。 姜雪宁不安地说:“他刚才好可怕,说些奇怪的话,什么君,臣啥的。看着似有离魂症。” 姜雪蕙心里叹口气,安慰她几句。然后上前看谢危的情况。首先摸他的头,果然在发高烧。 这下再顾不得他的想法了。姜雪蕙洗了洗手,让便宜妹妹出去将她落下的野菜捡回来。 她则拿出退烧药,掐住谢危两边脸颊,硬塞到他嘴里。 她再用水囊对着他的嘴直接灌水进去。好在他说着胡话,不知不觉将药和水都吞进去了。 等姜雪宁捡回野菜,她自觉躺在竹床上,离谢危远远的。 姜雪蕙明白是方才一幕给便宜妹妹留下阴影,觉得她年纪太小,不忍再让她去照顾。只能自已动手了。 第7章 香灯伴残梦 入夜后,便宜妹妹也睡着了,姜雪蕙仍在照顾着谢危。 她给他做针灸。将自已一条半里裙撕成几片,充当汗巾轮流放置谢危后背和衣服间。 一条被汗湿透就换新一条,换下的汗巾挂在火炉边烘干。 然后不时用手帕给他擦汗。听他有时咳的厉害,等他发完汗。用布包着滚烫的小石头放在他的后背滚动。 等他体温平稳了,她就去同便宜妹妹一同睡。她睡的不踏实,梦境断断续续。 梦见前世跟在爷爷后头做竹木活的画面。又转场到她孤身一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那街尾有间古色古香的药铺。 门口高挂着两盏温暖的灯,走进前就能闻到里头幽幽的药香。 然而当她满怀希望地推开门,里头那位带着清朗笑容的少年早不在那,连他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 姜雪蕙极力想在梦里回忆那人的相貌,一股力道大力打向她的背部。 剧痛让她登时从梦境中醒来,这才意识到旁边的谢危又在呓语,他不时挥舞着双手,似要将噩梦驱散。 本来隔着两人的距离,他翻到姜雪蕙身边,这才打到她。 姜雪蕙起身去探他的额头,果然又高烧了。她本就和衣而卧,立即下床用手帕湿了水,放置他的额头。 然后添柴再烧些热水,去和着水囊里的凉水,试着水温合适。 她拿出退烧药想给谢危服下。可他比先前更加不安,头扭来扭去不说,身体随之挣扎,险些将竹床都整散了。 姜雪蕙无奈,她有照顾过婴儿的经验,便依样画葫芦,抱住他顺带箍紧他的双臂。 她轻拍他背部或手臂去安抚他,说些话让他心安,但收效甚微。 他还是剧烈地挣扎着,别说施针,能控制住他就不错了。 她想起白噪音对睡梦不安的婴儿有安抚作用,就哼了几首京城儿童小调给他。 总算他听进去了,动作停止了,呓语也减少了。姜雪蕙趁机给他喂药喂水。 过了好久,他开始出汗了,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姜雪蕙以为他消停了,放手下床去给他更换汗巾,不一会他又抖动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睡眠不足的姜雪蕙想将湿手帕摔到谢危的脸上,再去踢醒便宜妹妹让她来照顾她的男主。 可望见姜雪宁稚嫩的脸庞,侧卧蜷缩的身体,紧锁的眉头,到底不忍心。她深深叹口气,认命上床去照顾病人了。 她给谢危擦脸拭汗,他即使闭着眼睛,相貌依旧俊秀的紧。 可姜雪蕙心如古井水,她只喜欢磕cp和剧情,没有颜值崇拜。 如果此时是便宜妹妹来照顾谢危的场景,她怕是不睡也得起身围观。 如今换了自已,她只想暴走。让她做做手工活还行,照顾陌生人的耐心,她真心不多。 她为了缓解内心的烦躁,在心里自我肯定:“不能急,我还是很会照顾人的,对吧。” 随即她又想起前世带她学中医的叔公叔婆,他们皆不赞同她大学报考医学。 他们说她共情能力太强,反而会失了医者之心。为人喜为人忧,只会击溃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内心。 学中医当个业余爱好,养身就好。两老耐心同她剖析。她到底听进去了。 此时想起,却又心生悲凉。她终究没照顾到他们,还有她想不顾一切奔赴的少年。 却又将那一世的本领,用来照顾眼前这位陌生人。 记起前尘往事,姜雪蕙鼻头发酸,眼泪控制不住,一颗接一颗滴到谢危脸上。 好在她很快清醒过来,知道现在可不是自哀自怜的时候。 她赶紧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平静下来,然后困意来袭,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之后再无梦境干扰。 等她醒来,已是清早。她抱着谢危入睡这事让她吓得带上工具,连忙仓皇而逃。 她在竹林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心自已改变了剧情。更是害怕被谢危知道了她昨晚照顾的事情。 于是在外头磨叽半天,姜雪蕙都不敢回去。 这段时间,她挖了能吃四五天的山药和木薯和竹笋和荠菜,她又找到野蒜野葱。 第9章 她也懒得回去,走回竹林拿出先前砍的竹子,做出三根简易的登山杖。又做了一把竹笛和竹哨子。 笛子她在前世跟着爷爷做了上百把,不用测量就知道竹笛尺寸多大,孔洞的距离。 她倒腾几下做好了,取竹子茎中做笛膜。再拿石头磨去表皮和小刺,轻轻一吹,音色清脆动人。 虽然制作粗糙,音阶少而乱,拿回去哄妹妹,哄不肯好好睡觉的谢危应该够了。 直到腹中传来响声,她想着已经是中午了。这才拿着挖好的食物,慢悠悠地走回山洞。 还没进去,就听见便宜妹妹的哭声,她赶忙进去。见她也采了些草药,正哭着用石头捣烂部分草药。 见姜雪蕙回来,她扔掉手中的石头,哇哇的哭着奔向她。 她抱住便宜姐姐说:“谢公子一直不醒,我叫他好久,让他去吃饼喝水他也不应我。 他是不是要死了。和婉娘一样,睡着就不醒了。” 姜雪蕙放下身上的东西,上床去把他的脉搏,再探他的额头。 他的温度比她出外前高了些,但比先前两次高烧,又好了许多。 她松口气,说:“别哭了。他只是在睡觉。他之前忧思过度,身体有些亏损。又风寒加低烧,多睡觉对他有好处。” 便宜妹妹仍是害怕,泪眼汪汪地说:“你没骗我?他明明看着像死了一样,怎么叫都不醒。” 姜雪蕙知她刚经历至亲去世,心头恐惧未消散。 她耐心安慰她道:“不会的,谢公子年轻,多养养就好。有我在,妹妹别害怕。” 她就是把脉把到谢危的身体亏损的厉害,昨晚才费心费力去照顾。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她晚来一点就能看到便宜妹妹割手腕流血救人的名场面。 但又觉得让小姑娘割手不太好。于是姜雪蕙试探问一句:“如果我没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便宜妹妹果然说:“我会拿这些草药给他服下。那不是有锅么?我用你接的溪水煮一下就好。” 姜雪蕙这才记起,原本剧情便宜妹妹同谢危流落山中,是没水没食物,这才把心一横,割手腕放血救人。 她觉得自已还是太冲动,就该在外头逗留多些时间才好。 第8章 只在此山中 姜雪蕙又听便宜妹妹道:“这些草药不要浪费,我去煮一下吧。” 姜雪蕙闻言检查一下那些草药,说:“妹妹…” “嗯?” 姜雪蕙犹豫了一会,才艰难地说:“这些草药是给女子月事不止,妇人产后下体崩漏用的,目的是止血,驱寒。” 姜雪宁大囧,呆立无言。姜雪蕙强忍笑意,安慰她说:“总是有个驱寒的作用,还好还好。” 姜雪宁还是担心,盯着沉睡的谢危说:“那怎么办?谢公子老不醒。” 姜雪蕙想想,谢危现在是低烧。退烧药便可不吃。让他用自身抵抗力熬过去更好些。 可见便宜妹妹担忧的模样,知她看着冷情冷性,心肠却是极软。她还是拿出银针,用火烤一下再给谢危针灸。 姜雪宁见便宜姐姐露这一手很是惊讶。她昨晚睡得沉,万事不知。 她见姜雪蕙把脉下针手极稳,便猜她懂行。不由问道:“你会医术?” 姜雪蕙答道:“幼时祖母生病,母亲去侍疾,家里请来宫中白御医诊治。白 家世代从医,因白御医的母亲与祖母是闺中好友,因而惊动白老夫人亲自前来探望并诊治。 那会母亲也累病了,我便求白老夫人让我打下手,学习照顾祖母和母亲。 白老夫人觉得我在医学方面有些慧根,就收我为徒,传授医术直到她老人家仙逝。” 实际上这事是姜雪蕙有意为之,她需要掩盖自已会医术的事,便设法接近白老夫人博取她的青睐。 古代对技术保密要求很高,几乎都是家族传承。 白老夫人再喜欢她,只会给她几本医书,指点基础的医学知识。 且官家贵女无法去鱼龙混杂的药铺给病人看病实践。白老夫人对她没有太大防备,以为她真的天赋极高。 白老夫人惋惜之余也真心教授过几招针灸之法。 她借此积极与白老夫人互动,给外人造成一种白老夫人亲自教导她医术的假象。 毕竟医术是一种活命技能,在她不知自已身处什么世界时,多学些技能总是好的。未曾想居然给她用在谢危身上。 姜雪宁只觉便宜姐姐深不可测,早前想与姐姐争宠的心思已经淡化了七八分。又因幕强心理,开始下意识示好。 姜雪蕙施完针,饿的前胸贴后背。见便宜妹妹已经煮好了汤,夸她几句。自已去装来就着炊饼吃。 姜雪宁在她吃东西的时候,很自觉去收拾她带回的食物。 她见里面没有肉,不由抱怨道:“姐姐你带了弓弩,怎么没打个山鸡回来吃?我想吃肉。” 姜雪蕙很无奈,说:“山里寒冷,都碰不到半个活物。况且我不会处理这些。 真遇到也不知从何下手。妹妹可会杀鸡去毛?” 姜雪宁闷闷不乐,噘嘴道:“我最讨厌血腥气,自然不会。” 她以为便宜姐姐看低自已。不悦道:“姐姐,别以为我在乡下长大就会村姑做那些活。 婉娘说我是官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才能保持玉手无瑕。 第10章 她教我的可都是识字读书,琴棋书画,绣花管账,直接做大户娘子都不成问题。” 其实很多农活姜雪宁跟着村里小伙伴耳濡目染也能做一二,但她怕便宜姐姐看低自已,便拼命抬高身价。 但处理活物她是真的不敢。 姜雪蕙见便宜妹妹表情不悦,便知她自卑心理发作。 她好言道:“其实厨艺也是一门学问,只是我们女儿家大多胆小,前面很多人不敢动手。 我只学会处理鱼,其他也是一概不通。且我对绣花和算账不太精通。日后可请妹妹多指点一二。” 姜雪宁见便宜姐姐说话诚恳,心气平了。 她说:“那我可以去抓鱼,你不是说有小溪吗?我拿个竹子削尖,可以试试叉鱼。” 姜雪蕙劝道:“妹妹有这份心极好。只是冬天天寒,鱼都游到水中央了,在溪边抓鱼怕是很难等到鱼游过来。 且溪水寒凉,站去水里也坚持不了太久。” 姜雪宁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还是想吃肉。 她便说:“那我们做几个陷阱吧。溪水放个箩筐,山林里也设几个。抓到野物再做打算。” 说完才想起没有箩筐,姜雪宁的脸上有些失落。 姜雪蕙赞同说:“这法子不错,箩筐我会做一种大孔洞的。可以试试放溪水中间抓大鱼。” 说完她就直接动手削竹条,去做箩筐。 姜雪宁得便宜姐姐肯定,十分受用。也主动道:“我去做几个陷阱。” 姜雪蕙见外头的雪下的不大,想着便宜妹妹呆山洞半天也是憋坏了。 她只提醒她穿好披风带上砍刀,目送她出去活动。 谁知姜雪宁刚离开,谢危便咳咳地醒了。姜雪蕙上前给他端水拍背。 他眼光幽幽望着竹碗,低声说:“劳烦你了。” 姜雪蕙懂了,她递碗到谢危嘴边,他就着喝完。给他装汤再递过去,他身体有些摇晃。 姜雪蕙无奈,只能让他靠着自已的肩膀,一点一点舀给他吃。 竹碗不大,谢危连喝了几碗汤才够。好在山药片那些他倒能自已拿着吃。 姜雪蕙很是后悔没留便宜妹妹在这照顾,谢危靠着她,让她相当紧张。 谢危吃完东西,对姜雪蕙说:“辛苦你了。大恩……” 姜雪蕙紧张地打断他说:“公子言重了。都是宁妹妹照顾的多。您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她怎么还没回来。” 谢危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顺着她的动作缓缓躺下。 临走前,姜雪蕙又不放心谢危一人在此,特意说:“外头寒冷,公子不要出去,免得咳嗽加剧。” 她犹豫一下,仍是咬牙将一包药递给谢危。 她低声说:“这是通窍明目丸。若实在头疼,可服用三颗。一日不超过三次。 此药珍贵,公子若不喜欢,就留着给我。” 这药她调配了很久才成功,都是珍贵的药材。若非怕谢危再犯疯病,她都不想给他。 她怕看到他再扔了药,她会忍不住揍他。 然后见姜雪蕙如同火烧眉毛,慌张地跑了出去。 她是真的怕谢危那双看透一切的利眼和八百个心眼。扛不住只能跑了。 第9章 吹笛唤春归 不一会,谢危坐起来看这药包,上面用梅花小篆写着通窍明目丸。 即便身后无依靠,刻在骨子里的姿态让他仍是坐姿端正,背脊挺直。 他打开药包,里面有几十颗药丸。他小心取出三颗,再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拿枕边的水囊喝水服下。 过会,便感受到一股暖意慢慢地散发到四肢百骸,然后直冲脑门。混沌多日的思绪竟清晰了不少。 不一会,这股暖意消散,它似乎融入了身体里,让人感到很安心。 水囊里水是温热的,谢危摸自已的脸,光洁无尘,可见有人擦洗过。 手脚上的伤都抹上了药,闻着有股清香。头疼脑热的时候他分辨不了人,可是气味可以。 姜雪宁身上带着时下女子流行的香气,同坐马车时都是弥漫这股甜香。 而姜雪蕙没有任何香味,凑近才能嗅到她身上带着点淡淡的花草香。 他躺下休息,怀里有个布包着的滚烫的长石头供他取暖。 姜雪宁将他哭醒的时候,这石头是温的。姜雪蕙一回来,就换成热的了。 昨夜他病情发作,控制不住将心里话说了不少,被两位小姑娘先后听去。 这两姐妹性格大相径庭。妹妹粗枝大叶,似乎好糊弄些。 可姐姐姜雪蕙心细如发,又在京城长大,加上他半夜梦魇又说了些,她听了多少,又猜到多少呢? 姜雪蕙出来时拿了自已做的竹条,先去寻便宜妹妹,见她笨拙地做着陷阱。 等了一会,看到姜雪宁停手,她才上前同她聊了几句。x 见妹妹没有开口要她帮忙的意思,她就只交代让妹妹做完早点回去,照看谢公子,莫让他出山洞就好。 姜雪宁心有余悸,同便宜姐姐抱怨:“万一他又发病怎么办。 还有他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好像挺吓人。我又想不通哪里有问题。” 姜雪蕙柔声道:“妹妹,那些话不用放心上。这就如同醉酒之人说醉话,到第二天他们自已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说罢,她将之前做的哨子和笛子递给便宜妹妹。 第11章 姜雪宁看这哨子,是两个竹子套在一起,拉开就可吹出嘹亮的哨声。她很是喜欢,试着吹了好几回。 姜雪蕙说:“若遇到麻烦,我在附近听见这哨音就会立即赶回来。” 姜雪宁将哨子放入用绳子绑在腰间,她又拿起笛子说:“可是我不会吹笛子。” 姜雪蕙从善如流:“那就送给谢公子吧。他没了琴,心里不安,给他做个念想。” 姜雪宁想起那断琴,好奇道:“蕙姐姐,你还会修琴吗?” 姜雪蕙一本正经说:“我是怕没捡到合适的树枝烧火。想着用那琴做个后备。 你看那些琴弦不就用上了吗?竹床做的可结实啦。” 姜雪宁这才明白过来。这姐姐还是个妙人。想起遇山匪那日谢危处处以琴为先的模样,觉得姐姐这话大为解气。 她促狭地说:“你这打算要让谢公子知道,会不会气死他去。” 姜雪蕙见便宜妹妹笑起来消去些愁绪,微笑道:“谢公子是聪明人,有些事他看破不说破罢了。 谢公子出身世家,妹妹若有心,多同他聊聊,或会有些进益。” 姜雪宁嘟着小嘴道:“我倒是想,也要人家愿意才行。 谢公子眼睛都长到额头上了,我们这些小丫头他才不屑搭理。” 姜雪蕙道:“那只是大家不熟悉,他或是顾忌男女有别。 我观谢公子并非冷清冷性之人,现在大家共患难,他生病了,你多陪他聊天解闷,关心他。 等他好了,他自然会投桃报李。” 姜雪宁答应了,又觉得不对,问:“那你怎么不同他多说话?” 姜雪蕙说:“我们因雪天受困,谢公子生病,你是妹妹。而我年纪居长,自然要承担责任照顾你们。 我多花些时间和力气去寻找食物度过雪天。等天气好转,我们就要继续前行。 谢公子身体早些康复,后面行路就会更加容易。所以要烦劳妹妹多费心照顾他了。” 姜雪宁接受便宜姐姐这套说辞,拍胸脯保证自已会稳定好大后方。姜雪蕙功成身退,同妹妹告别去竹林。 然而下午天气愈发寒冷,之前需要找食物,到处走动还好。现在要停下来,待久了竟感到寒风刺骨。 姜雪蕙找了山壁下的挡风处待着,才编好一个箩筐,就受不了。 她估计又快要下雪了。便快步走到小溪边将夹着木薯碎块的箩筐投进溪流,绳子绑在旁边的树木。 她再顺手采些野菜和山药回去。想到便宜妹妹,又摘了些药草回去。 到了山洞口,听见里面便宜妹妹的笑声,有些好奇。掀开竹叶帘走进去。 洞内又是另一番光景,暖意融融,谢危侧躺着同便宜妹妹有说有笑,让姜雪蕙有些不忍打破这两人友好的氛围。 谢危听见她的脚步声,就转过来对她微笑,他的笑容比初见时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在其中,竟有种冰雪消融的意味。 姜雪蕙一怔,回以微笑,道:“公子感觉好些了吗?” 谢危点点头,说:“好些了,多谢蕙姑娘的照拂。” 在旁做菜的姜雪宁见便宜姐姐回来,很是欢喜。 她说:“姐,谢公子教我换成竹笋炒野葱,山药芥菜汤,总算没那么单调了。” 姜雪蕙无语了,吃的还是那几样,这有什么不同吗?明明早上还为这事闹小情绪,谢危说两句就搞定了? 她不会去扫兴,微笑说:“真不错,想来会很好吃吧。”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它们一一归纳收好。 便宜妹妹又说:“谢公子说他不会吹笛,姐你会不会?会就吹几首给我们听听好不好” 姜雪蕙无所谓,接过笛子就坐在竹床上吹了一首小曲,她特意选了首轻快活泼的,让听的人能感到心情愉悦。 一曲毕,便宜妹妹夸到:“真好听。不比谢公子弹的琴曲差。” 之前同坐马车,她们都听过谢危弹琴,古琴音调沉闷,曲调悲怆低沉,实在不招小姑娘喜欢。 姜雪宁若非方才同谢危相谈甚欢,怕是会直言便宜姐姐的曲子更好。 姜雪蕙觉得便宜妹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谢危不记得谁砸了他的琴似的。 她忙纠正道:“妹妹切莫说笑,这不过是消遣的小曲,难登大雅之堂。比不得公子琴艺高超。” 姜雪宁不悦,却听谢危道:“宁二姑娘没说错,谢某也觉得好听。” 宁二?这别有含意的称呼让姜雪蕙激动一把,总算外头没白受冻。 谢危终于走剧情线,他同便宜妹妹关系进展第一步,就是这独特的称呼。 若手中有花,姜雪蕙都恨不得撒一把到他们两人身上。等这么久,终于看到曙光女神同我招手啦。 第10章 贪向深宫去 便宜妹妹可不知道姜雪蕙的心理活动。她听到谢危支持她,顿觉他更加顺眼了。 她催着姜雪蕙继续吹笛子给她解闷。 姜雪蕙本想帮她一块做饭,见妹妹坚持要听小曲。便又吹了几首喜庆的调子。 一曲毕,她觉得有些饿了,便去拿些烤好的木薯片,坐在一石头上吃。 便宜妹妹叹道:“这干巴巴的东西要吃到什么时候。” 突然,一个手帕包捧在她们面前,竟是谢危,他起身拿出打开手帕,露出里面如雪片般的糕点。 他柔声说:“吃这个吧,我只有这么些了。” 第12章 经典剧情来了,姜雪蕙大气都不敢出,凝神静气观赏这一幕。 只见便宜妹妹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手去拈起一片放嘴里,然后她眼睛亮了,高兴地说:“好好吃呀,这是什么?” “桃片糕。” “我还没吃过这么好的桃片糕。” 姜雪蕙正看的暗爽,却没见谢危对便宜妹妹露出宠溺的微笑。 因为那傻丫头一把抄起手帕,递到她面前,说:“姐姐,你也尝尝,真的好好吃呢。” 姜雪蕙差点被手中的木薯片噎着了。这是她能吃的吗?傻妹子,你确定你递的是桃片糕而不是刀? 她身体比心理诚实,直接拿起一片后,心里才有点后悔。可转念想想,美食当前不可辜负。 而且未来大姨子吃一两片也没事吧。于是小口小口尝了,确实清香扑鼻,甜而不腻。 她不敢去看谢危的脸色,也不敢再吃了。只微笑说:“嗯,确实好吃。谢谢!” 便宜妹妹问谢危:“哪里买的这么好吃。” 谢危没回答,姜雪宁也不介意,转而说其他。 大概是美食和音乐给了姜雪宁欢乐和希望,她边做菜边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自已在乡间的趣事。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姐姐,时下文人流行一首梅园香雪你会不会吹?” 姜雪蕙想了想,为难地说:“妹妹,这七孔笛子只能吹些简单的曲子。那首曲子就需要专业的笛子才能吹好。” 姜雪宁起了兴致,说:“我看你这笛子音色很好听呀。” 姜雪蕙细细同便宜妹妹解说:“专业的制笛需要精挑细选,不同品类的竹子,在不同地方做出来都有不同的音调。 挑好的竹子最好能放几年,再由制笛工匠烘烤打磨,且各环节用的刀具都不同。 还有配件什么软木塞,笛膜,绕线之类的。 那种复杂的工艺我就算会做,也不敢说能做好。这需要长久功夫和坚持不懈的练习,我远远达不到这水准。” 姜雪宁听罢便不再纠结,让便宜姐姐再吹两首,就可以来吃饭了。姜雪蕙拿起竹笛继续吹奏。 期间她偷偷瞧一眼谢危,对方已经躺下休息了。看不到什么表情。 而桃片糕也都吃完了。姜雪蕙觉得剧情没被她影响太多,心里放松下来,吹的乐曲越发轻快悠扬。 半夜,姜雪蕙又被谢危拍醒了。她望着对方挥舞的双臂无奈叹气。认命靠过去照顾。 好在他终于不发烧了。也省了她一些功夫。 只是他咳嗽未愈,她继续施针,用热石头滚他的后背。 她在晚间就给谢危煎了草药治疗他的寒咳。现在听着他咳嗽频率减少,肺部应是渐渐好转了。 就是谢危梦魇比较严重,想来是心理创伤导致的,这就需要长久调理和心理疏导。 她总不能毛遂自荐,不然破坏剧情不说,小命还在不在都是问题。 姜雪蕙给他治疗完,吹了两首催眠曲,再放下笛子,轻轻拍他的后背。 直到他状态平稳了。她才带着困意去靠着便宜妹妹沉沉睡去。 困在山中第三天,白天也下着雪。姜雪蕙出不去,唯有在山洞里扎箩筐。 谢危仍在睡觉,便宜妹妹坐不住,先是趁小雪跑去看她的陷阱,见一无所获就撅着嘴回来了。 姜雪蕙安慰她几句,她仍是愁容满面。说:“我们莫不是要在这山里呆上一辈子? 我还没见过父亲母亲,听说京城有最好的儿郎,最好看的衣裙和首饰。还有很多节日活动,美酒佳肴。 这些我没享受到就要困在这里。” 说着说着,姜雪宁把自已给说哭了。 姜雪蕙不知如何说才能令便宜妹妹开怀。 结果她还来一句:“为什么要我受你的苦,却享不上你的福。” 姜雪蕙沉默了。这话让她怎么接,做为既得利益者,她说啥都会让姜雪宁感到痛苦吧。 好在便宜妹妹下一句便说:“不过你来了。你不惜离家出走也回来给婉娘送终,我就原谅你了。” 姜雪蕙有些惊讶,便宜妹妹撇嘴说:“嬷嬷说的。她说大姑娘从小就听话乖巧,温婉孝顺。 夫人疼爱大姑娘是疼到骨子里了。夫人不准大姑娘回乡,没想到大姑娘平生第一次反抗,就是这回了。 大姑娘此举寒了夫人的心,甚至影响了母女情分。 回到京城夫人定要动用家法,可大姑娘明知如此,仍然义无反顾独自一人来到你们身边。 她给姨娘送终,毫无怨言地陪伴着性情乖张的二姑娘。还请二姑娘知晓,大姑娘也是无辜的。 她凭着一腔热血做她认为该做的事情。换作旁人,能做到如此吗?” 姜雪蕙听便宜妹妹转述这话,想起那位古板严肃的老嬷嬷,心头发热,更是感激。 姜雪宁说完有些不自在,就没在继续这话题。 她反问道:“我听婉娘说坤宁宫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住的地方。姐姐,你去过皇宫吗?” 姜雪蕙心头一凛,说:“未曾。我们家的门第够不着。” 第一世的便宜妹妹就是贪恋虚荣繁华,不惜一切代价当上皇后。导致全员皆悲。 因而只要她提这话题,姜雪蕙就严阵以待。 果然便宜妹妹问:“那日后若有机会,你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第13章 姜雪蕙慎重地说:“宁妹妹,我不想。” 姜雪宁很是奇怪:“天下女子哪个不向往繁华,为何不想。” 姜雪蕙说:“因为得到它的代价我付不起,也不愿意给。” 第11章 水覆难再收 这话说的仿佛皇宫是龙潭虎穴般,愈发让姜雪宁好奇了。 她连连追问:“为什么呀?大家都想去,为何姐姐不想?听说哪怕是做了妃子,家人也是备受尊敬。 姐姐就不想为父亲母亲挣一份荣华吗?” 姜雪蕙正色说:“我们家父亲母亲疼爱子女,不会为了繁华迷了眼,妄图攀附高门。 在他们心中,只要你能过的好,哪怕世家大族来求娶,若那家子弟不合适,他们都不会同意。 父母所求,不过是子女一生平顺。而这平顺二字,最是难得。未必有太多人能做到。” 见便宜妹妹还是不解,姜雪蕙便问她:“妹妹可知道金屋藏娇的故事?” 姜雪蕙考虑到姜雪宁目前读的史书不多,她也不说长门赋,就说野史。 便宜妹妹果然不知,姜雪蕙便同她讲起汉武帝和陈阿娇的故事。 她说起幼年的汉武帝刘彻得母亲王夫人示意,对馆陶长公主的女儿陈阿娇承诺。 汉武帝郑重地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长公主很高兴,大力支持刘彻打败太子刘荣登上皇位。 再说起陈阿娇嚣张跋扈,不料多年一无所出,渐渐被刘彻厌弃。 陈阿娇又昏头了对卫子夫使了巫祝之术,失了帝心,被废后位囚禁在长门宫。 纵使千金买赋,让司马相如写下流传千古的长门赋。仍是无法挽回汉武帝。最后抑郁而终。 便宜妹妹第一次听这典故,加上姜雪蕙讲的深情并茂,她听的很入神。 她听完,想了想说:‘“陈阿娇身份尊贵,是不是她性格太坏,加上生不出孩子被废?” 姜雪蕙没想到便宜妹妹会主动思考其中原因。她鼓励地说…’还有呢?” 便宜妹妹答不上来了。姜雪蕙等她一会,见她实在回答不上。 她才说:“汉武帝本就是喜新厌旧之人。上位者人忌讳被人记住他弱势的模样。 陈阿娇同她的母亲屡次提及拥立之功,频繁挑战武帝的底线。 她的靠山没落以后,她没有韬光养晦,反而去陷害已成气候的卫子夫。这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姜雪宁似懂非懂。 姜雪蕙接着说:“汉武帝是好皇帝,但对女子而言,绝非良人。 卫子夫从歌女变成皇后,有子傍身,亲弟卫青和外甥霍去病为汉朝立下不世之功。 卫子夫当上皇后谨小慎微十几年,可结局也没好那去。 而且汉武帝身的后宫美人如云,可以说是荟萃全国顶尖美女,才貌兼备者不知几凡,仍是悲剧收场居多。 日后妹妹读了史书,便会看到她们的一生。那些女子每个拎出来,都有着不同的风情和特点。 她们的故事都如同戏台子上的唱的戏般精彩。可涉及权谋争斗,没有一个赢家。 我性子慵懒,太复杂的生活过不来,也没有信心能过好。 一入宫门深似海。妹妹多读史书,便会了解坤宁宫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会避之不及。” 姜雪宁想了又想,试探地说:“那换个皇帝行不行?有没有适合女子的好皇帝?” 姜雪蕙笑了:“有啊。但不多,少之又少。在权力的巅峰,极少数能保持本心不变。 就算有,脑子稍微慢点,也很快会被算计了去。” 姜雪宁觉得便宜姐姐同婉娘说的截然不同。 婉娘说那皇宫多繁华荣耀,当皇后更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便是亲生父母见到皇后都得行礼。 可听姐姐的意思那不是好去处。她想不明白,便不愿再想。 她只要求道:“现在没书可看,你有空给我多讲讲那些女人的故事。我喜欢听你讲。” 见姜雪蕙点头同意,姜雪宁还是坐不住。她掀开竹帘见雪停了。就要便宜姐姐带她去小溪那,看看有没有网到鱼。 姜雪蕙想也该打些溪水回来了,便拿上一堆竹筒。 临走前,她添好柴,查探谢危的情况,见他体温正常。就留下热水和朝食在木墩桌上。便带着便宜妹妹离开。 等她们一走,谢危睁开眼睛,下床梳洗和吃东西。这回他的动作如常,脸上不带一丝病容,显然已是大好。 他还看到自已的外袍和鞋袜都被洗好,外袍挂在高支架上,鞋袜搁在石头上。 他手摸过去,外袍带着一股热气和清香。他心情极好地笑了。 第12章 石炉边夜谈 姜雪蕙带着便宜妹妹行至小溪边。却见原本湍急如奔腾骏马般的溪流静止了,水面有一层冰。 她神色微变,之前下大雪不见这溪流结冰。如今一夜之间,竟成此景象。可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若继续待山里,再来几场大雪,这溪水彻底冻住,食物会愈发难寻,他们怕是难以支撑。 她焦急地望向天空,厚重的云层已同天空融为一体,变成浅灰色。天际边隐约间有光亮透出。看样子雪不会再下。 她心里放松了些,等太阳出来,化雪那天是最冷的,等化雪后第二天就离开。 哪怕谢危还在生病,她拖也要将他拖走。这么算,约莫在三四天后她们就可以离开这山了。但愿她的估算没有错。 第14章 这时,便宜妹妹的欢呼响起,她定睛一看,昨日放置的箩筐居然真网到一条大鱼,两条中等的鱼。 箩筐挂着冰,鱼已然冻僵。姜雪蕙瞠目结舌,这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不符合逻辑,应是玄学吧。 这收获冲淡了些焦虑,姜雪蕙雀跃地用登山竹敲断薄冰,将箩筐拉回来。打破薄冰,拿竹筒灌好溪水。 她同便宜妹妹一块直接处理好鱼,刮鱼磷,开膛破肚去了鱼鳃内脏。鱼身抹上盐,才放入箩筐。 她不打算马上回去,决定再采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同便宜妹妹一说,对方不想回去沉闷的山洞,更愿意与姜雪蕙一块挖山药木薯,野菜。 她们回到小溪边将挖好的食物都洗刷干净,尽数放入箩筐内。 抓到鱼这件事让便宜妹妹兴致高涨,她知道小溪结冰,再放箩筐进去也无用。 她又见有几块大石头在一段溪水中间,便拿着姜雪蕙新编的竹篮过去。 姜雪宁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敲破薄冰,盯着水下,看能否打捞多一两条鱼回来。 姜雪蕙顾着挖附近的野山姜,没理会她。等她处理好,听见便宜妹妹的哨子声。 她前去一看,妹妹坐在溪流间,一身狼藉。篮子挂在她手上,空无一物。她赶紧踩到石头上扶妹妹起来。 便宜妹妹讪讪地说:“我见到一条大鱼,想打捞的。没想到冲的太过。稳不住身子,就滑倒了。” 姜雪蕙忙道:“我们赶紧回去换衣服。你这样很容易着凉。” 偏生姜雪宁没抓到鱼不甘心,想在水里再看看。姜雪蕙好说歹说,才将她拖回去。 路上经过便宜妹妹设的陷阱,尽管身上冻的厉害,她又闹着要去看看。 姜雪蕙拗不过她,让她披好大氅,去看一眼。当中还真有只灰兔子在里面。 估计没见过生人,呆呆地让姜雪宁抱着,也不反抗。 姜雪蕙一看这兔子,哦哦,又一个剧情点,烤兔子。她咽了口口水。跟着得意洋洋的姜雪宁回去。 走回去已是晌午,一入山洞内,只见谢危端坐在竹床上,用竹碗喝水。这人在落魄时亦难掩一身名土风华。 他身姿秀逸,笑容和熙,让人见了,以为这位贵公子身处雅室喝茶,而非在山洞中。 他见她们回来,面带微笑同她们打招呼。 以谢危的身份,若在京城同人如此示好,那人必会受宠若惊,鞍前马后地待命。 而他遇到的姜家姐妹,一个心有顾忌,对他避之不及。一个年纪尚幼,以为理所应当。 两人客气有礼地回以微笑,就忙着放手中的东西了。 姜雪蕙注意到石锅中正煮着水,旁边放着切好的竹笋和野菜。 姜雪宁大呼:“谢公子,你身体好啦。这些菜都是你切的吗?” 谢危眼带笑意,声音温和:“是的,身体好了许多。劳烦蕙姑娘和宁二姑娘悉心照顾,不甚感激。 谢某略通些厨艺,若不嫌弃,请将食物交给我处理。”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天生就带着一股神奇的说服力。便宜妹妹不疑有他,赶紧将鱼掏出来给他。 谢危看着她怀里的兔子,姜雪宁侧身说:“这兔子不行。我要当宠物。” 姜雪蕙清楚看见谢危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但他仍微微笑道:“那边有个角落可圈起兔子。” 姜雪蕙心里给他补充心里话:圈着做储备粮。 她等手中竹筒都一一摆好。就上前一步说:“宁妹妹,你赶紧去换衣服。” 她将两个高支架在山壁旁摆成直角,放上大氅和外袍,就形成个小隔间。 她去拿姜雪宁的行囊中一套衣裙出来,和一块干布,让便宜妹妹快去更换衣裙再来烤火。 等姜雪宁去换衣裙的功夫,她扭头一看,谢危已经将两条鱼丢入石锅,同竹笋那些一起熬汤。 他慢条斯理将大鱼切片,鱼头鱼骨也放入汤中,鱼片则放在另一个炉上的石板煎。 姜雪蕙过去拿野山姜野葱蒜切丝,默默放到谢危手边。 本以为他专心在片鱼,谁知他抬头报以一笑,轻声说:“你去休息,让我来吧。” 见姜雪蕙还要动手,他按住她的手说:“别做了。你若不想休息就去吹笛子,你妹妹喜欢听。” 姜雪蕙心漏跳一拍,她不敢再留。去净手喝水。然后乖乖拿出竹笛吹奏。此时若问她的心情,那就是慌乱。 她反复自问到底哪里错了,才让她要遭受此惊吓。好在她吹的都是拿手曲子,不然早调不成调。 雪宁换完衣服出来,谢危对她说:“宁二,你同你姐姐去休息,这里很快就好。” 宁二?不加姑娘二字啦? 这称呼让姜雪蕙成功从地狱重返人间。看来自已多心了。谢危仍是对便宜妹妹青眼有加。 姜雪宁没察觉谢危对他称呼上的变化,这几天她同谢危相处远比姐姐多,对他的印象已是从戒备到亲近了。 姜雪蕙见妹妹头发没干,拿干布给妹妹擦头发,然后让妹妹披散着头发在炉子边等干透再扎发髻。 三人同住这三天,男女大防这这闺秀条训已被她抛在脑后。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危做好饭,招呼她们来吃。不得不说,他的手艺比两姐妹高许多,便宜妹妹吃的眉开眼笑。对谢危愈发亲切。 姜雪蕙频频点赞,同妹妹一起将菜吃的一干二净。 第15章 饭后半个时辰,为防万一,除了谢危喝的药,姜雪蕙也煎了药给妹妹喝。 这时,谢危同姜雪宁说起金陵的趣事,同时穿插一些京城的好景致。 他说的生动形象,比如桥上几时看的明月最美,那时会有哪些小贩,卖的东西有何特色云云。 连在煎药的姜雪蕙都听住了。差点以为自已住了个假的京城。怎么他说的地方自已竟像是从未去过一般。 乏味的景致都被他描述的妙趣横生,让人心生向往。 便宜妹妹听的更是入迷,连说到京城一定要去谢公子说的地方游玩,要姐姐都给她记下来。到时陪她同去。 姜雪蕙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在旁看着,这天晚上因谢危的缘故,变得丰富动人。 散着长发的妹妹在火炉边认真听着谢危的话。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向往。 眉眼温和的谢危在炉火的照映也显得温情脉脉。 看着便宜妹妹挥舞着小手,与谢危说说笑笑,憧憬着京城生活。 姜雪蕙在角落抿嘴一笑,好一对璧人,好一幕温馨的场景。她总算没白费心思。 到了半夜,便宜妹妹还是发烧了。在旁的姜雪蕙被她的呓语唤醒。 她熟门熟路的给妹妹施针,喂水吃药。顺带又照顾一旁的谢危。 她忍着困意,深吸一口气,心想:“再忍忍,等这段过去了,我有四年时间不用同他们走剧情了。” 第13章 山中遇惊险 一夜过去,照顾两个病人让姜雪蕙累的够呛。她迷糊地睡着了,到了固定时间,仍是准时睁开眼睛。 她算算自已睡不到5个小时。幸好便宜妹妹身体底子不错,烧一次就不再烧了。 反倒是谢危身体底子很差,常年失眠和梦魇,身处的环境又危机四伏,导致一个小病都能耽误很久才好。 姜雪蕙这些天给他把脉,近距离感受到他的身体有各种毛病,也就知道他离魂症的根源所在。 但她无能为力,每个人命运如此,她能做的就是在极小范围改善一点。 她心里存了事睡不着,心想谢危能下床做菜了,她就该避着点,给他同便宜妹妹多相处的空间。 于是她下床收拾一下,喝了一碗水,拿个饼就出去了。 出了洞口就看到阳光,气温回升一点。但在积雪处,感觉比下雪还冷。 这发现姜雪蕙很雀跃,这意味着明后天就可以离开了。她赶紧吃完饼,就去探路。 她爬到一个小山坡,四处观察一下,见北面山路蜿蜒。再爬去不同的斜坡,所见大致相同。 不过辨识方向这事还是得找谢危,她想着中午便回去同他说一声。现下就四处游荡,消磨时间。 她又觉不同方位气温不同,还是回到那条小溪边。 她打算晚点再去竹林找棵老竹子,砍一节以后用专业工具做个笛子,留作纪念。 谁知走到小溪边,竟看到一头野山猪在那喝水。 姜雪蕙汗毛直竖。她太大意了,怎么忘记这是荒山野岭,有些野兽喜欢在清早和晚上出没。 她悄悄往后退,只希望没被它发现。 她边退边思考对策,这头野山猪约一米长,不是成年大猪。但攻击力也非同小可。 她身上只带了随身袖箭和匕首,砍刀三样工具。 弓弩和山匪那顺来的大刀都留在山洞。她带的的工具威力不大,对上这头野兽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而袖箭里只剩两支箭。好在箭是铁箭,都抹上麻药。 她脑里在思考计策,还的不时留意后背和脚下,唯恐踩到树枝惊动野猪。 正当她退出几十米远,以为安全的时候。那野猪抬头望见她了。 她停住,改为小幅度后退,然而它看一眼低下头,突然扬起前蹄向她这个方向狂奔。 姜雪蕙大惊,转身迅速就跑,她特意钻进树林里,跑s路线,这样多少拖延一二。 然而那野猪的动作极快,跑出小树林,她就听到后头的声音越来越响。 她回身下蹲,野猪正要扑来,她用袖箭对准它的眼睛发出一箭。听到野猪痛苦地哀嚎,见它的右眼已被她射中。 她不再恋战,接着往山洞方向跑。 然而那野猪愤怒到呲牙咧嘴,仍然要追她。 姜雪蕙瞄准它前腿再发最后一箭,成功射中它的右腿。那野猪倒地一会,又颤颤巍巍起来追她。 她早跑到百米开外,她心知麻药一时半会不会发作,只能尽快回到山洞找救援。 好在这几天她天天出外,摸清了周围的地形,七拐八绕总算没被野猪追上。 她见山洞遥遥在望,大声喊姜雪宁的名字:“雪宁,拿大刀出来!大刀!” 山洞前是一大片平地,再被野猪追上,她也只能用砍刀同它搏斗了。 好在便宜妹妹反应不慢,拖着大刀疾奔出来。 姜雪蕙刚要伸手接刀,野猪就瘸着腿追上来,它分不清楚人,一心扑向姜雪宁。 姜雪蕙在旁用肩膀用力顶开它的身躯,她同野猪一同跌落在薄雪上,感到五脏六腑都被震的难受。 谁知野猪比她更快站起来,正当它要发动攻击时,一支箭射进它的脑袋。竟是谢危拿了弓弩出来射击。 野猪重重地倒地,血溅了一地。谢危跑到她面前,扶起她关心地说:“你还好吗?” 姜雪蕙边起来边捡起刀,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看到谢危身后,那畜生竟用尽全力扑过来。 第16章 她花容失色,脑子闪过一个念头:真被它得逞,谢危那病歪歪的身体就要交代了。 她奋力推开谢危,持刀上前砍去。这回野猪将她扑倒了,说时迟那时快,或是麻药发作了,它侧翻倒在地上。 野猪的獠牙深深地从她的右肩头中间划到右上臂。她的刀则插入了野猪的肚子。 她坐着后退几步,谢危快速上前抽出大刀再用力砍断它的脑袋。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来不及思考。 谢危扶着刀大口喘气,姜雪蕙呆坐着望着这一幕,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直到便宜妹妹大哭扶起她,她才发现自已上半身的衣服已经浸满了血,都是从她右肩头出来的血。 她神色大变,定了定神,强自镇定说:“宁妹妹,你快去收拾这野猪,别让它的血腥气引来其他野兽。 谢公子,麻烦你在外等一等,我需要进去清理一下伤口。” 姜雪蕙极力忍住身体的战栗,快步走进山洞里。她在洞口直接脱去披风,外袍和外衣,放进箩筐。上身只留抹胸。 她见右肩那极深的划痕,侧身弯着,肩膀对着地面,一手拿水反复冲洗,一手用力挤出里面的污血。 她只想将獠牙上的口涎挤出来。无奈没有条件,只能如此操作。 尽管痛的不行,她还是用力挤伤口去污血。 等七八个竹筒的水都用光,她才去拿出一瓶自已配置的稀释酒精倒到伤口上,再上金创药敷上伤口。 她用布加水清理一下脸和身上,拿了行囊中那套备用的衣裙换上。 原来的衣裙都是血,她一并放入洞口的箩筐。这种伤口不能包扎,她只穿上抹胸和下半身的亵裤和裙子。 姜雪蕙在洞口喊了姜雪宁一声,她就上床将大氅盖在身上躺着。 便宜妹妹急急跑进来看她,她低声说:“洞口放着的衣服,劳烦妹妹帮我洗洗。 如果太麻烦,只洗披风都可以。其他不能洗就都烧了。 我流血太多,需要躺着休息一会。这伤口不能包扎,我穿不了外衣,你别当着谢公子面掀开大氅就行。 还有那边的地我清洗过伤口,妹妹用土和炉灰埋一下,盖去那血迹。我要休息一阵,一切就麻烦妹妹了。” 姜雪宁见便宜姐姐脸色苍白,心里害怕,却知道不能让姐姐担心。 她用力点头道:“好,姐姐别担心。我会收拾好的。” 她对外喊一声,过会,谢危掀开竹帘,慢慢走了进来。他担忧地望过来。 姜雪蕙忙说:“没事,我睡一觉就好。妹妹你不是老说想吃肉么?你帮谢公子好好处理这野猪,算是帮我报仇了。” 姜雪宁苦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惦记啥肉。早知道就把那兔子杀了,就不会让你受这么大罪。” 姜雪蕙听她误会了,开玩笑说:“我没找它,是它要送上门来,不吃白不吃。好了,我睡会。” 她再没力气说其它了,只沉沉睡去。 第14章 佳人彩云里 姜雪蕙闭上眼睛前,还想:便宜妹妹遇到是兔子,我却遇到差点要命的野猪。 不过我睡过去,他们继续互动加深感情,我就放心了。 到了晚上,姜雪蕙被便宜妹妹推醒,妹妹给她披上外衣,在她手里放了一碗猪肝瘦肉汤。 谢危背对着她们。她见晚饭果然丰盛很多,还有烤肉干吃。谢危放了香料和盐巴,肉都特别好吃。 她坐竹床上吃完饭,给便宜妹妹把脉,见她体温已恢复正常,且活蹦乱跳,就放心下来。 她休整一下,又躺下去睡了。 事实上,姜雪蕙确实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这身体娇养了十几年,哪怕她每天有锻炼,并不时练习骑马拉弓射箭,运动强度依然不够。 这几天她如同绷紧的弓弦,白天四处奔波,晚上要照顾病人,睡眠不足,吃的也不多。 她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疲惫,靠着意志力想努力扛过困境。 如今失血过多,加上连日的劳累,她的身体不再受控制,只能多睡觉补充体力。 同时,她心里有个沉重的隐忧,多想又无济于事,除了休息她别无他法。 姜雪蕙这头睡的人事不知,那头便宜妹妹被气场全开的谢危堵的一句话都反抗不得。 谢危好心说:“宁二,我们调换位置睡吧。晚上令姐若发烧,我在旁也方便照顾。” 姜雪宁开始还会拒绝:“谢公子,这于礼不合。我可以照顾姐姐的。” 谢危目光温柔,像望着不懂事的孩子。 他的声音轻柔,缓缓道:“你才刚病好,小姑娘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 夜晚要不时盯着令姐的状况,一两次你还能扛住,多几回你很难醒。这样也不利于照顾你姐姐。” 姜雪宁对着笑容温和的谢危,不知怎得觉得有几分气短。 她努力抵抗对方的威压,喃喃道:“这…男女不同席…姐姐她…” 谢危道:“事急从权。你先前不是说你姐姐要你多听我的么。 况且我们是亲戚,照看个生病的小姑娘本就该是我的责任。 你年纪太小,怕照顾不好令姐,熬夜也对身体不好。我从前为科考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情,交给我来照顾吧。” 姜雪宁被他说的一愣一愣,还没想到如何反驳。 第17章 她就听谢危说:“你去把我们盖的大氅换一下吧。 我盖那条比较厚,内里是雪貂皮,给令姐盖正好。她的身体不能再受冻了。” 姜雪宁听到不能受冻,不自觉就照做了。等换完才想起:“谢公子,那晚上你盖什么呀?” 谢危仿佛欣慰于她的贴心,和气地说:“我有外袍就够了。好了,时候不早,你不是喜欢听故事么? 我同你讲讲卫子夫从歌女到皇后的故事,听完你就乖乖去睡吧。” 夜深人静,等姜雪宁那小丫头熟睡了,谢危才坐到姜雪蕙身边。 他居高临下,看着姜雪蕙的秀眉紧锁,蜷缩着身子侧躺着。 她在那条男用的黑色大氅下显得小脸苍白,连之前花瓣般红润的双唇都显得颜色惨淡。 他伸手去探她额头温度,吃不准又探她的后颈。 许是他的手太凉,姜雪蕙不舒服地挣扎一下,大氅就滑落到她胸前,露出雪白的双肩。 谢危本能要帮她将大氅拉上去,才拉起大氅就感觉不对。 他定睛一看,除了那道狰狞的血痕,她的脖子到肩膀有数条青紫相交的勒痕,有两三条长长的痕迹甚至又红又肿。 他有些吃惊,翻开大氅,少女只着抹胸和裙子的身体就显露出来,她的体型已同成年女性无异。 他刻意忽略这个,只看着她的手臂,上面除了勒痕,居然还有几道刀伤。 他立即明白是自已先前持匕首发疯,她前来阻止时被划伤了。 他小心捧起她的右手,她的手心上也有数道红肿的痕迹,与手指相连的薄茧有不少破损。 而她纤长的五指上面布满了细碎的红痕,都是编竹筐造成的伤口。 他将大氅默默地盖回她身上。心头滚烫一片。 这些天他醒来都是姜雪宁在他身边照顾,喂他喝水,给他擦汗做饭。 姜雪蕙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她每次回来都拎着大堆东西。 然而他很清楚知道,他和姜雪宁能在温暖舒适的山洞里安然待着,不愁吃喝。 都是靠这姑娘费心费力,不动声色地照顾着他们。 在进山洞前她扶他时的手还是柔软细腻,刚才她手伤痕累累,触感已变得粗糙干涩。 就是这双温暖的手还在深夜给他把脉施针,拍背擦汗。 她这几天不眠不休照顾他们,导致她的眼底出现一大片青黑色,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的微笑着。 如同她身上的伤痕,被她默默地掩盖下来。 谢危想起当初见这两姐妹的光景,起初他对她们的印象着实一般。 计划通过姜家帮忙秘密进京前,暗卫就将她们的嫡庶互换的秘密调查的一清二楚。 出身世家的他觉得这家人家风不严谨,连此等大事都能混淆。 尽管这两个小姑娘都长得清丽绝伦,各有千秋,可看出两人将来的倾城之貌。 他仍是先入为主,对待她们的态度带着戒备和冷淡。 且一路看来,妹妹有着庶女的小家子气,粗鄙任性,事事要压她姐姐一头。 而姐姐举手投足带着高门贵女风范,看着处处忍让,实则引导她妹妹按她的想法去走。 当时的他漫不经心地想:姜家日后可有的热闹了,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相反。 这两姐妹定会让姜府变得鸡犬不宁。 尽管姜家二姝处处敬着他,他表面和气有礼,实际傲慢地评估着她们。 他将姐姐视为心机深沉之人,而妹妹则是愚钝莽撞的泼妇类型。 若要论个高下,他反倒能容忍不掩盖野心和贪婪的妹妹。 他以为姜雪蕙心思太重,是装着大度在忍让她妹妹,让他极为不屑。现在回想,自已终究太过肤浅。 那日路遇山匪,是他瞧不上的泼妇姜雪宁奋力反抗,护着落单的他去找姐姐。 是他不屑的心思深沉的姜雪蕙挥刀护在他们身后,奋力给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且姜雪蕙提前细心备好行囊,拼尽全力护着他们周全。 两位稚嫩的少女,一同托起他这个病弱书生,遇难遇险对他不离不弃。 共住这几天他才看的分明,姜雪宁至情至性,心思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她从嫡女变成庶女,发配到农庄,确实承受了莫大的委屈。可危险时刻,她会冲到她姐姐身旁帮忙。 而姐姐姜雪蕙聪慧善良,她并非装大度,会真心同妹妹讲事情的利弊取舍。 在危险来临,她会毫不犹豫挡在妹妹面前,甚至挡在他这陌生男子面前。 她不争风头,默默地付出,给妹妹铺路。私下维护着他的脸面,悄悄地照顾着他。 “姜伯游养了两个好女儿。我七岁后再从未遇过这么好的人了。” 他思绪万千,最后低头对她们说的一句评语。 第15章 病中吐实情 姜雪蕙睡到半夜,又习惯地睁开眼睛。困意浓重的她还想往右后方看一眼,便从侧躺变平躺。 这动作牵动了伤口,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时却有人托住着她的右手肘。她抬头望去,只见谢危本跪坐在她身侧。 为了托住她,他的大半个身体都挡在她身前,好似在环抱着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她清醒了几分,有些茫然,他怎么还没睡。她就是担心他梦魇才要看一眼,没想到这时间他居然醒着。 第18章 而谢危低头望着她。姜雪蕙躺在床上,平日挡住脸部的刘海都拢到耳后,露出她光洁的额头,灿如寒星的双眸。 这是谢危第一次清楚的直视她的面容。 她同姜雪宁明明是同岁。姜雪宁的言行举止还像个大孩子,连少女都称不上。 姜雪蕙却让他感觉像同辈人,这女孩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现在她素来沉稳的表情带着迷茫,这才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 谢危不愿细想,只小心地在她手臂上施力,让她变回侧躺。 他也迅速退回原来的位置。他一时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倒是姜雪蕙惊讶过后,主动同他说:“谢公子,我今日出去探路,北边或可以走出去。 若你身体大好,明后天我们就动身吧。” 她见谢危不答,以为他仍有顾虑,同他描述这几天气候情况和溪水结冰的景象。 谢危立即反应过来,她是怕后面更难离开。 他说:“明日我会出去探查一番。你好好休息养伤。” 姜雪蕙说:“好。” 她犹豫一会,才低声道:“谢公子,你早些休息吧。大病初愈,多休息对你身体有好处。 若因环境陌生睡不着,我的行囊里有个香囊,里面装着的安睡丸你吃上一粒,就能睡几个时辰。 它不会让你睡太死,只会促进正常睡眠。” 这种境况这姑娘还担心他。谢危想笑,见她苍白的小脸又心头难受。 他说:“谢某谢过蕙姑娘挂心。你可要吃什么药?我去给你取来。” 话音刚落,却见姜雪蕙流露出几分哀戚。 她轻声说:“什么药都不用吃。我大概会睡很久很久…” 她似乎觉得失言,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谢危心头一紧,忙说:“你是什么状况?请直言相告。谢某定会全力相助。” 见姜雪蕙不愿多说,他又道:“姜雪蕙,不为自已,也要为你妹妹想想。 你若昏迷不醒,她定要哭很久。我该如何安慰她好。” 姜雪蕙这才抬眼看着他。先前她秉持这里的礼仪,又因忌惮谢危,从不直视他。 这回生死关头,她抛开这些顾忌。眼前的青年人还不是日后权倾天下的谢少师,他的内心尚有几分良善之处。 她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定。她将脖子上挂的玉佛取下,递给谢危。 谢危接过这挂坠,上面是一尊憨态可掬的小弥勒佛。 他听见姜雪蕙低声道:“我本就有些过敏症状。且野猪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它却发狂追着我不放,我着实担心它会类似狂犬般发病。若我只是红肿过敏还好,并不会有性命威胁。 可若…我有发狂的举动,公子请速速带舍妹离开。不要管我。 如果我还有伤害你们的举动,还请公子到时给我个痛快,勿要让我近你们的身。 这玉佛拿给我父亲母亲,他们定能理解。” 这就是她内心极为恐惧的事情。前世她曾目睹狂犬病人的发作情况,痛苦癫狂的情形让她惊惧非常。 还是小哥将她护在身后,细心陪伴照顾一周才让她缓过来。 虽说现代没听过野猪携带狂犬病毒的案例。但她记得是哺乳动物就有携带病毒的风险。 今日那野猪如此疯狂,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要攻击人,实在让她不得不多想。 真要沦落到狂犬病这种情况,她宁愿挨一刀痛快,也比半死不活要好。毕竟这可是缺医少药的古代。 谢危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他亦听闻过狂犬伤人的事情。 从姜雪蕙口中说出,让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却不知如何应付。 这种无力感让他内心升起一股浓重的悲伤。 他望着姜雪蕙,强压下那些情绪,努力说:“不会的。你不会有事。吉人自有天相。” 姜雪蕙心思敏锐,她见谢危伸手似乎想安慰她,却微微颤抖着,以至于半天都悬在她头上。 她挤出一个微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都看开些。我大概是杞人忧天。 我先睡了。公子也早些休息。若我不醒,劳烦公子劝劝我那莽撞的妹妹别把我骨头都摇断了。” 她闭上眼睛,没提要拿回玉佛的事情。 她心想:“这是一种冒险。我亲自将刀递给谢危。如果他为了守秘密而借机要除去我,我也没办法。 况且,即使这回死里逃生。谢危事后醒悟过来,想起我听到他那么多呓语,肯定又会忌惮我呢。 哎,不想了。先睡觉。是安然无恙,或是病死还是被他干掉,都由老天爷决定了。 醒过来还是姜家姑娘。醒不过来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等她睡着,谢危的手终究放在她的头上。 姜雪蕙极喜干净,在雪天没条件洗头,她都要煮上一锅野山姜水擦头发。 她会用布浸湿了给他们三个擦头发,再用干布仔细擦干。 她的乌发如云,放置在竹叶枕上如一匹上好的绸缎,光亮丝滑。 谢危轻抚她的秀发,心里却禁不住忧伤。 尽管才共患难几天,他就觉得像过了一世。他刚放下戒备,真心实意同这两姐妹相处。 姜雪蕙却将如此难题丢给他。而他无法想象那般情形,甚至开始害怕失去她。 他还是听姜雪蕙的话,取了安睡丸吃。明日开始,他要成为这两姐妹的依靠,就必须养好身体。 第19章 即便再难,他都不会放弃她。 他躺在姜雪蕙身边,隔开一掌距离和衣而卧。 他望着少女恬静的睡容,突然记起第一天的情形。 他半梦半醒间,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和她滴在他脸上滚烫的泪。 她抱着他,反复在他耳边说:“别怕,雪会化,雪化了,春天就来了。” 第16章 暂寄梦里梦 姜雪蕙这回进入了深层的梦境,如同走马观花般经历着她的前世。 记忆最深处,最初的痛苦来源于她那对不靠谱的父母。 七岁的她呆呆听着他们争吵到离婚,从财产到孩子的归属争论。 爸爸说:“我愿意净身出户,将后打拼来的所有财产留给你和蕙蕙。” 妈妈大怒:“你打的好算盘。当谁都愿意带孩子似的。你带着蕙蕙,财产我全部留给你, 另外给你一笔钱。抚养费我还会再出。” 多可笑,富二代同出身艺术世家女钢琴家的结合,爱时轰轰烈烈,恨的时候连孩子都不愿再见。 他们都是文明体面人,婚内财产宁可不要,都巴望对方照顾孩子。怕孩子妨碍自已快意潇洒的余生。 七岁的她不是没试过哭闹挽留。她知道钱财很重要,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不被爸妈抛弃才最要紧。 她的苦苦哀求唤不回曾经陪伴她的爸妈。 而她这对自负的爸妈,有家族托底,有技能在身,他们都自信没有孩子的拖累,自已能在熟悉的领域大放异彩。 留足够的钱财给孩子确保她后半辈子无忧,他们就自认是善良体贴的父母。 他们唯一一致的地方,就是给她说穷苦家庭孩子的生活,让她看世人为钱奔波的模样。 再用他们留的钱财来教训她的不知足。 最后,姜雪蕙被送去爷爷家。一个富豪大家族,爸爸做为奶奶疼爱的幺儿,总算说动爷爷奶奶收留她。 然而僧多粥少,她呆在家族掌权人爷爷的身边,令原本对她笑脸相迎的亲人纷纷变了脸。 他们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幺儿为了争财产,连女儿都扔给爸妈照顾。别小看蕙蕙年纪小,这心机深的很呐。 更令她傻眼的是,原本妈妈安排她读的公立被爷爷认为太过宽松,给她转到严苛的国际学校。 他说他们家不养废物,一个萝卜一个坑,日后要在家族企业立足,就必须够强。 没本事就要沦为家族弃子。既然孙女要在他家生活,就要按照他家的规矩。 于是,她被迫去爷爷指定的学校,班里同学幼儿园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七岁都在学第二或第三种语言。还有各种普通孩子接触不到的技能。 她为了赶上他们每天疲于奔命。大早五点就必须起来,晚上还有家教辅导。 一周七天,不是上课就是补课,时间规划被精准计算到分钟。就这样还常被堂兄弟姐妹取笑她过于平庸。 当时刚转校的她除了乐器演奏,的确没有一样能拿出手。 她的社交能力更差,班上同学都是幼儿园直升上来,各有各的小团体,她成了毫无才学的陌生异类。 刚开始,爸妈还会来参加家长会和学校活动。 等妈妈拿到柯蒂斯的入学资格,爸爸做的项目有了起色,他们渐渐在姜雪蕙的人生消失了。 没父母照顾的孩子自然会被坏孩子盯上。他们需要找人消遣,开始做些试探小动作,然后越来越过分。 她意识到自已被霸凌,赶紧找爷爷奶奶告状。 奶奶会打电话给老师投诉,爷爷只瞪了她几眼,说:“老子当年为做生意可是敢同人动刀子的。 社会日渐开放,男女面对的机会和风险都一样。以后要什么你得自已去抢去争。 你现在躲在我们身后,难道还能躲一辈子?” 爷爷停了她的舞蹈,钢琴和绘画课。让她去上散打和拳击课。 他说:“一年后,你若还被人欺负,你就去住校吧。家里不留废人。” 住校的话等同放逐了。尽管这家不近人情,却是年幼的她唯一栖身之处。 如果去住校,无人关心的她只怕会招惹更多是非。 年幼的姜雪蕙已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她含着泪去学散打拳击。 不到三个月,她开始回击欺负她的人。哪怕被打的半死,她都拼命打向领头人。 由于输多赢少,她不敢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去医院,而是自已去了学校附近的中医馆。 中医馆是从大医院退下来的教授夫妻开的店。妻子擅长针灸,丈夫精通制药。 爷爷带她来学校入学时,曾到这里坐了一会。她记在心里,受伤就往这医馆跑。 姜雪蕙去的多了,就与这对医生夫妇熟悉起来。他们非常和善,有时会给她特意准备零食或玩具。 他们发现她被霸凌的事情,居然亲自到学校,用他们的人脉帮忙杜绝此事。 他们不干涉她学散打拳击,而会教导她如何保护自已,如何处理伤口。 慢慢地,她在他们身上感受到家庭和亲情的温暖。他们让她称呼他们为叔公叔婆。 她不明就里,就乖乖喊着。见那对夫妻高兴,她也很欢喜,去的愈发勤快。 她爷爷有个癖好,喜欢买一堆竹子在闲暇时做竹木手工,有编箩筐,制笛子。 她为了讨好爷爷,特意跟着去学习。坚持不懈了几年才让爷爷多看她一眼。 第20章 可在中医馆,她什么都不用做,那对夫妇会自发给予她极大的善意和温暖。 等姜雪蕙适应了国际学校,跟上了课程进度。她就去掉一些课外辅导,留时间来中医馆。 没有父母指导的她,不通世俗人情,并不会深思自已何以能得此优待。只想将想要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 为此,她甚至主动去翻中医书籍。同叔公叔婆讨教来增进感情。 等上了初中,她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犀利妹和小哥。 犀利妹也是读的公立幼儿园和小学。因父亲去世几年后,母亲嫁给高官,她被安排进了姜雪蕙就读的学校。 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戴着黑框大眼镜,除了校服,她的衣服全是宽大的卫衣或运动服。 犀利妹同当初的她一样,什么技艺都不会。但她的学科成绩异常出色,稳居第一名。 她不会主动同人交往,只专注在她的书本上。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初霸凌她那帮人见她羽翼丰满,不再招惹她了。转而盯上犀利妹。 犀利妹之所以成为犀利妹,就是在那帮人挑衅她的底线时候,她狠狠地反击,将他们全部打趴,她才肯倒下。 浴血奋斗的犀利妹一战成名。 她听说了姜雪蕙被欺负后反败为胜的故事,特意找上门求教。 然后犀利妹出现在她去的散打和拳击班。 她最令姜雪蕙佩服的是,她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那帮人,还盯着不准他们再欺负其他人。 犀利妹每次打架,姜雪蕙就去围观拍手叫好。犀利妹不但整了那班人,还招惹了高年级。 可她如同初生牛犊,越战越勇。 不管是打架,法律,视频监控,舆论控制,犀利妹都无师自通地边受教训边学会善用武器。 犀利妹智商超高,直接碾压霸凌者。 那些人无论直面攻击或暗地搞小动作都能被犀利妹见招拆招化解,以至于学校中霸凌的几个团体都被她打散了。 让慕强的姜雪蕙不自觉走到犀利妹身边。 同犀利妹并肩作战的时光,让她收获了真正的友情。 犀利妹像一只孤傲的鹰,从不讨好附和他人。她最大的爱好是机械,并只专注这件事。 被富家子弟嘲笑她不通才艺,她从不屑解释。她认同姜雪蕙,便掏心掏肺对待这好友。 犀利妹说:人无癖不可深交。她喜欢的东西便要坚持做下去。她想过的人生便会用心去实现。 她以为姜雪蕙喜欢学习各项技能。 可姜雪蕙不敢告诉这位知心好友,她的兴趣爱好早在繁重的课程,高压的生活和被抛弃的恐惧中丧失了。 遇到犀利妹之前,她交好的同学朋友无一不是以利相交。她的各项技能都是更好的生存才学的。 姜雪蕙羡慕犀利妹能如此快意人生,做到她无法企及的人生。 同犀利妹相伴同行的日子,有颗名为自由的种子被种在她心里。可她一步都不敢走出去。 第17章 如闻风里风 遇见小哥同在在遇到初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春节开始之际。 那是一个浪漫梦幻的场景,是她一生为之悸动的梦。 姜雪蕙去中医馆给叔公叔婆拜年,春节时候,两老喜欢在大堂摆个一人高的花瓶,里面放一株桃花。 那年她进去中医馆,却见桃花树下,一位挂着吊饰的少年含笑回头的情形。 她心里浮现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那位清朗如明月的少年微笑对她说:“你就是蕙蕙吧。我是张青山,你可以叫我小哥。” 她当天才知道小哥是叔公叔婆的外孙。他们唯一的女儿的独子。 小哥性格极好,父母工作繁忙,经常出差到国外。他跟着叔公叔婆长大,高中住校功课繁忙才没在一块。 他考上警察大学。寒暑假都会会来中医馆帮忙。 他感激姜雪蕙陪伴二老,对她格外友好。 从辅导她功课到中医学识,甚至关心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就如同大哥哥般,认真细致地照顾这位小妹妹。 小哥同她在国际学校和家里接触的人截然不同,学业优秀,正直善良。 这么一位帅气温暖的少年,让后来情窦初开的姜雪蕙毫不犹豫地栽了进去。 她觉得若能同小哥一起,即使让她抛弃家族,抛弃父母留的财产,从头开始她都愿意。 高中时,姜雪蕙为了早日独立出来,不受家族控制,她没有选择出国留学。 而是努力学习考上985。她一心盼望上了大学能同小哥告白。 她在心里推演了多次告白场景:比如被小哥接受后,她该如何脱离家族。被拒绝后如何持续努力将小哥追到手。 素来守口如瓶的她忍不住同犀利妹透露一二。她会用奖学金买小哥喜欢的侦探小说, 她会同犀利妹学习机械,制作出几个笨拙的机甲玩具给小哥当生日礼物。 那些日子为爱情努力的日子,甜蜜的如在云端漫步。 事情的发展总是猝不及防,年轻的姜雪蕙以为一切在控制中,幸福生活在望。不晓得人生还有天意弄人的这句话。 在她升学宴里,叔公叔婆同爷爷坐在一起,素来严肃冷清的爷爷笑成一朵花。 她傻傻地听着爷爷喊叔公弟弟,笑骂他不多来看看他这哥哥。 第21章 那些从来眼高于顶的堂兄弟姐妹们一脸讨好,围着叔公叔婆极为亲热。 他们都知道两位老人是大国医,从前没机会拜见。借此时机自然极力奉承。 他们都以为姜雪蕙知道大家的亲戚关系,可偏偏无人提醒过她。 那天,人声鼎沸,大家没留意到姜雪蕙呆坐一旁,脸上血色全无。 暗恋许久的白月光是自家亲戚,在五服之内的亲戚。这消息对她不亚于五雷轰顶。 过去明明一切有迹可循,两老对她如此好,分明是知道她是侄孙女。 小哥对她视作亲妹,她还真是他妹妹。哪怕隔房也有着亲戚血缘关系的真妹妹。 可她偏生昏了头,什么都看不见。以为自已孤苦多年终于转运了,能得陌生人如此青睐。 升学宴上,姜雪蕙浑身发冷地熬完了这场宴会。她想起很久以前亲戚们说的笑话。 因为家族人丁兴旺,小辈不爱同亲戚走动,导致很多人没认全。 某堂兄在街上看上一位漂亮的姑娘,出言调戏加微信啥的,到下午在家宴上看到那人竟是自家表妹。 表妹当众取笑堂哥的痴汉举动,整的他尴尬地用脚抠出三房一厅,头快低到饭桌底下了。 这位堂哥被亲戚们嘲笑了好几年。 还有某表妹在学校食堂遇见颜值爆表的帅哥,想上前加微信。谁知对方喊她小姨。 两厢比较,他们都没她可怜。 整个少女时光啊,她一心一意,对他人的示好视而不见,却等来这种欲哭无泪的结局。 回去后,姜雪蕙病了一个暑假。等大学寒假结束,她迎来了另一场惊吓。 犀利妹同家附近图书馆遇到的帅哥交往了。这场缘分从高中就开始了,只是之前数次匆匆相逢。 这回她受姜雪蕙要上大学同白月光告白的鼓励,她天天跑去图书馆等着人,准备了情书,对方却先同她告白了。 如此美好的双向奔赴,她再难受也要给闺蜜捧场吧。谁知强打精神去吃饭,那人居然是小哥。 生平第一次,姜雪蕙尝到了嫉妒苦涩相加的滋味。 电视里闺蜜同心上人一起的戏码不少,默默祝福有之,互撕头花干架也有。没有一种是她能用的。 祝福?她不想祝福,对着这对情侣,哪怕咬牙切齿她都说不出好听的话。 她想躲着也躲不过,这两人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迹之深,要同他们分割对她而言,如同剥皮剔骨,割肉剜心。 干架?她有什么立场,同为亲戚,连心中诸多的爱恋都不能宣之于口。 内心痛苦只能自已咽下去,还要努力假装不在意。 姜雪蕙实在熬不住日日被喂狗粮的日子,她起初想不动声色疏远犀利妹,狠心放弃这位知已好友。 可同在一所大学读书,犀利妹压根不给她机会冷落她,犀利妹将她的生活挤的满满当当,跑都跑不掉。 要离开小哥,等于要割舍叔公叔婆,她根本舍不得取代了她父母角色的两位老人。 她连将来给他们养老送终的场景都想好了,如何放的了手。 姜雪蕙试过接受高中校草的告白,不到一年就分了。接受体育系草的追求,压根走不过三个月。 有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已像在阴暗角落爬行动物。 她冰冷地注视着犀利妹和小哥甜蜜爱情,只静待时机上前露出毒牙去破坏。 犀利妹说姜雪蕙的童年导致她变成一个讨好型人格。 但犀利妹不知道的是,那破碎的童年还将她变成一个偏执阴暗的人。 若非叔公叔婆的出现,她很大概率会形成反社会人格。 这些人都太好了,好到让她藏起自已的毒牙,努力讨好他们去做个好女孩。 只是在无望的爱情面前,她那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情绪就会不时升起。 第18章 桃花笑春风 在大二暑假,姜雪蕙计划出国躲避的时候,小哥出事了。 他在一辆公交车上,同意图抢夺方向盘自杀的歹徒搏斗。 一车人坠入大河,小哥奋力将孩子逐一救起,最后因体力不支沉入河底。 等他被救上来经过抢救,为时已晚,他成了植物人。 姜雪蕙和犀利妹立即休学陪在叔公叔婆身边。守着小哥,挡开不怀好意的亲戚,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们出面解决。 看到小哥情况毫无好转,余生都要躺在床上,她索性断了一切社交,全心全意考中医执业证书。 她打算等叔公叔婆干不动时由她来接力照顾小哥。 等姜雪蕙熬夜奋斗,将中医执业证书考下来。 小哥的父母回国了,他们辞去工作,动用一切人脉关系安排小哥去美国专业医院接受治疗。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块学中医的犀利妹直接退学了。 犀利妹放弃最爱的机械专业,打算同叔公叔婆一起去美国,并申请了小哥在的医院附近的社区大学。 那段日子,所有事情如同按下快捷键,跳跃的飞快。 一晃神,小哥同父母去了美国,下一刻,叔公叔婆就同犀利妹要坐飞机离开。 临行前,犀利妹来姜雪蕙独居的房子里,诚恳地说:“这事让我一个来就够了。你帮我们过想过的生活吧。” 犀利妹说着说着流下眼泪:“蕙蕙,对不起。我太迟钝了。经历这件事情才发现你的心意。 第22章 以前的我让你很痛苦吧。我太坏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一直在伤害你。真的很对不起。” 姜雪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目送着犀利妹同叔公叔婆乘坐的飞机起飞,然后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嚎啕大哭。 那是她第一次将情绪显露于人前。 她反复的想,明明是她偏执的无可救药,为何要善良的犀利妹给她道歉。 人总是在失去才知道自已的执念多可笑。他们在她身边欢笑的日子,原来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为了筹备美国的生活费,叔公叔婆不惜将珍视的中医馆卖出去。 她多年来走去中医馆的日子,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再无中医馆,她最重要的人们也不会在那等着她了。 然而,生活还要照样过下去。姜雪蕙心里装着叔公叔婆他们,不想去掺和家族纷争。 她怕将来叔公叔婆需要她的时候,被家族捆绑的她无法跑去他们身边。 她同爷爷长谈,放弃继承权。她搬出来住,继续回大学读书。 犀利妹在美国待了一年,就转学入读了斯坦福大学的神经外科。 而她在大四那年去了大厂做实习生,毕业前转为正式员工。开始了社畜卷生卷死的生活。 但她没有后悔,反正到哪里都是卷,在外头工作,她至少有为自已赎身的权力。 日后有足够的底气陪在重要的人身边生活,这才是她的目标。 太久没过孤独的日子了,独自一人的那段时间,姜雪蕙迷上看电视剧,一部接一部。 她最喜欢白月光张遮,那人能令她想起小哥。 她的观剧的理解是第一世张遮对姜雪宁的呵护和善意改变了女主,让她在第二世努力做个好人。 这种善意又传递到剧中其他人身上。 因为她也是感受到叔公叔婆,小哥和犀利妹对她善意和爱,渐渐扭转了她阴暗偏执的内心。 让她变得内心充满温暖和阳光,以及不被人抛弃的自信。 但他们不在国内,又让她感觉寂寞和孤独,她不时会梦见自已在空无一人的机场。 明月当空,她望着远去的飞机,想着<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崔护那首诗,然后又会泪流满面地醒来。 在她出事前,姜雪蕙已经熬了几天夜,那天晚上她在办公室加班,犀利妹发视频邀请过来。 她躲进无人的会议室,看到视频里,犀利妹咧着嘴的笑容和不再是沉睡的小哥。 他躺着望向她,眼神温暖,脸带笑意。犀利妹和叔公叔婆在旁哭着笑着,大家都很激动。 姜雪蕙惊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流着眼泪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回到工位,想努力将工作干完,周末就订机票去美国。 之前她只要有假期就会出国探望他们,这次终于能与大家相聚了。 她连将来参加他们婚礼穿什么,日后孩子送什么礼物都想好了。 幸福的时刻,她颓然倒地,一觉醒来就展开新的人生。 她多少有些遗憾,但那个世界有情人会在一起,而她在这里收获父母的亲情,她已觉心满意足了。 或许她在这个世界好好过完一生,还能回到他们身边。于是她孝顺父母,积极努力地生活,做个善良阳光的好人。 自从同谢危晚上说完话,第二天姜雪蕙一直昏迷不醒。 姜雪宁叫她吃早饭她没醒,午饭姜雪宁推了她半天也没醒。 到了晚上,看着昏睡不醒地姐姐,姜雪宁崩溃了。 她涕泪纵横,哑着嗓子说:“你别睡,姜雪蕙,你快起来。你起来我就不同你抢东西了。 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再不会故意为难你。姐姐,你快起来,别睡了。 呜呜呜,你不要抛弃我。我真心当你是姐姐。你别离开我。 你说过会陪着我长大,给我讲故事,教我礼仪规矩。带我一同去看京城俊俏的儿郎,去吃最美味的食物。” 姜雪宁推了她很久都没动静,谢危在她身后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不断去探姜雪蕙的额头,脖颈,明明她没有发烧,她就是不醒来。 他心慌意乱,还是强忍情绪,劝姜雪宁去吃饭。可饭食摆在眼前,两人均是一动不动,连饭都不想吃了。 很久很久,他们突然听见姜雪蕙轻轻说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为什么抛下我?” 姜雪宁赶紧起身,爬上竹床看她。谢危比她更快,他跪坐在旁握着姜雪蕙的手。 她正缓缓睁开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 姜雪宁心头有些酸涩,见便宜姐姐睁眼,惊喜地喊:“姐姐,你醒了。” 姜雪蕙眨了好一会眼睛,转头见姜雪宁哭的眼睛都红肿了,奇道:“你怎么啦?为什么哭的那样厉害?” 若是之前姜雪宁会嗔怒地说:都怪你,是你害我哭的。 可当她听到姜雪蕙那句呓语,想起嬷嬷说的:大姑娘也是无辜的。 她沉静下来,只说:“你都错过两顿饭了。” 姜雪蕙见便宜妹妹望着自已,脸上挂着泪,带着欢喜和激动。她明白了,轻声说:“谢谢宁妹妹。” 她感到头脑清醒许多,体力也恢复不少。看来那野猪身上没有那恐怖的病菌。她能好好活下来了。 第19章 山中岁月好 姜雪蕙吃力地坐起来,谢危扶起她,却见滑落的大氅露出她的双肩。 第23章 谢危见上面的血痕结痂了,勒痕也淡去不少。他留意到一旁的姜雪宁瞪着他,一脸不自在,便转身下床。 姜雪宁拿了件外袍披在她身上。姜雪蕙说:“难怪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宁妹妹,我让你担心了吧。” 姜雪宁嘟起小嘴,笑骂道:“知道就好。赶紧来吃吧,饭都凉了。” 姜雪蕙穿好衣服下床吃饭,几口热汤下肚,身子暖和许多。 她胃口大开,吃了不少肉干和山药木薯。这狼吞虎咽的劲头,倒让姜雪宁有些吃惊。 姜雪蕙微笑说:“明天我们有机会下山了。” 她望向谢危,对方同她肯定的点点头。她继续说:“妹妹,我们要吃饱喝足,好好休息。” 暗地里她松了口气,谢危没有对她动杀机。她知道自已逃过一劫了。 姜雪蕙睡了这么两天,身上疲惫消去了不少。 且她精神甚佳,心头的担忧尽去。愈发迫不及待想明日快快离开此地。 吃完饭后,她同便宜妹妹一同收拾,等装好行囊,打包好食物。 她们煮上一锅热水,谢危借口出去散步消食,离开山洞给她们梳洗的空间。两姐妹用热水擦身和脸,整理长发。 姜雪蕙见自已染血那套衣裙和披风都洗干净,在炉边烘干,并挂在高支架上。 她转头夸姜雪宁:“这两日谢谢宁妹妹照顾。衣裙都洗的这般干净,可见费了不少心思。” 姜雪宁哭丧着脸,靠着姜雪蕙耳边同她嘀咕:“不是我,是谢公子给你洗的。 昨日你睡过去后。他就让我带路,拿箩筐到小溪边,敲碎了薄冰,将箩筐放进溪水里冲刷许久。 然后拿回来放热水锅里给你烫过,再用温水洗的。” 姜雪蕙惊诧地瞪大眼睛。姜雪宁讪讪地说:“我就在他烫好后。抢下你的抹胸和亵裤给你洗了。其他都是他洗的。” 姜雪蕙僵着脸,半天才挤出话:“事急从权。谢谢宁妹妹替我周全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便宜妹妹烧了那些衣服。她尴尬的脑门都要冒烟了。 姜雪宁见便宜姐姐头都不敢抬的窘迫模样,小嘴一扁,犹豫好一会,都不敢同她说今晨看到的事情。 谢危同她调换睡的位置说要照顾姐姐,她半夜特意起身看过,见他两人之间隔开距离才放心睡去。 结果清晨起来,竟看到两人相互依靠在一起。 谢危的头靠在姐姐的头上,姐姐靠着谢危的胸膛。她见到这场景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知道不好出言指责,毕竟谢危不是故意的,唯有转身继续装睡。 她怕姐姐会说她,便将这事烂在肚子里,半个字都不敢透露。 只是这天晚上,姜雪宁问也不问谢危,直接将位置挪回姐姐身边。 谢危敢多看一眼,她都要瞪人。好在对方没什么表情。 她同姐姐在一块,嘀咕了好一会才睡着,两姐妹相互靠着睡觉,如同两朵洁白的并蒂莲。 谢危隔着一段距离躺着,背对着她们,等听见没了动静。过一会才转身望着姜雪蕙的背影,慢慢地闭上眼睛。 打从她醒过来后,他心里便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如同幼时吃了母亲做的酥糖,清甜的让心都化开了。 这几天是他从七岁后睡的最好的几天。他的风寒咳嗽痊愈了,连失眠梦魇都消停了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永远停留在这几天,不再担惊受怕,身体康健,能睡个好觉。 可惜他没有这个资格。而姜家姐妹是闺阁女子,等他们回到京城,再见就不容易了。 三人一觉醒来,用过早饭一同走出山洞。 他们将炉子的柴枝浇上水灭了火,洞口的竹叶帘放置一旁,竹床石锅等工具都留在山洞,给后来者使用。 今天依旧是好天气,灿烂的阳光仿佛将之前的厄运照没了。 他们精神抖擞地走在山路上,与来时不同的之处,便是大家共同患难后都熟悉起来,偶尔会说说笑笑。 他们也会在行路不便时相互搀扶。这样快步走了大半天。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座山。 让姜雪蕙颇为沮丧的是,在山下她借口休息吃饭,等了好一阵,山下空无一人。 没有如同剧情般等到周寅之带着姜家人马来接。她都不知道自已是在山里待太久了,还是待的太短了。 毕竟那部戏她跳着看,又相隔多年,能记住几个节点就不错了。其他旁枝末节她是一个都记不清楚了。 好在她有准备银两和金瓜子在姐妹俩身上。 他们再走一阵,到了山下的村子,同村长租来一辆牛车和赶车人,就往京城出发。 只有姜雪蕙准备了通关文书和父亲的名帖。 没有官方文件,谢危又要掩盖身份,就住不得官府设立的驿站,私人客栈又隔的太远。 眼见天色到下午开始发灰,他们还没找到合适住处。只能在官道上继续前进。 姜雪蕙见已到了京城附近,在不远处是一道分岔口,立即给谢危指路过去。 她说那里有父亲的朋友。他们可试着前去投靠,不然就同那里的居民租两房间。 这牛车走的慢,等他们到京城城门已经关闭,听到姜雪蕙的办法,谢危自然照做,让赶车人顺着她指的方向去。 他同赶车人说完话转身,却见姜雪蕙将姜雪宁的发髻拆除,将头发细致地分成几股。 第24章 她们姐妹身上带孝,钗环全无,一身白色孝衣。只能在发髻上下些功夫。 姜雪蕙给妹妹在头发中间扎一个可爱的发髻,两边用两股头发环绕,然后加几条辫子围着。 然后再编几条细长的编织辫子,在上半部分扎成一股,又再连同身后的长发在中间扎成一束。 最后,刘海拨开到两边,显出光洁的额头。 谢危看着姜雪蕙十指纷飞如蝶,在她妹妹的长发上左右穿插,不由惊叹这姑娘的手巧。 很快姜雪宁的发型就做好了。这样不会看着像女童,而是一位俏生生的少女形象。 她也给自已梳理一番,款式简单些,外形与妹妹大致相同。让人一见她们就像双胞胎。 加上她们个头本来就高,身形修长,不细看真会被认为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到了地方,他们让牛车停在路口。姜雪蕙还去街上店铺买了些礼品。等谢危满手都提着大包小包,她才罢休。 她同行人打听,然后七拐八拐带他们走到一户青瓦白墙的人家。 里头有一棵黄腊梅树开的正好,梅枝伸出墙外,路过的人都能闻到一缕黄蜡梅独有的幽香。 姜雪蕙表情平静,内心却激动万分。这些年她百般折腾都改变不了便宜妹妹的命运,但总算扭转一人的命运。 如今找他家上门求助,正好给便宜妹妹铺好路,让她的恋情顺遂些。 第20章 寒梅著花未 行路间,谢危就听姜雪蕙教姜雪宁上门的礼节和说辞。 她说的是:“你先行个见面礼,说你是京城户部侍郎姜伯游的女儿,有事拜见张政张伯父。 然后将父亲名帖交给开门的人,等进去见到张伯父的面,再行晚辈礼。其余就交给我。” 姜雪宁经过这些天的共患难,对姜雪蕙简直言听计从。她不问为什么,认真地照着学。 等敲门后,里面的人打开大门。姜雪宁上前一丝不苟地将姐姐教的演示一遍,等抬头见人,登时呆住了。 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身形如修竹,不笑时,自带一份清隽风流的风姿。 她平生见过的男子中,只有谢危能与之相比。 但谢危如供台上供奉的神仙,远在云端。而这位男子却让她一眼就印在心底,再难忘却。 那男子愣了一瞬,眼前的姑娘容貌出众,他分明从未见过,一股熟悉亲近的感觉却在心里油然而生。 两人都望着对方的眼睛默不作声。姜雪宁只感到心跳声响同擂鼓。 还是男子先定下神,接过名帖,一见上面的字。 他赶紧行礼道:“姑娘找的正是在下的父亲。姜伯父对我们恩同再造,还请快快进来。” 姜雪宁本来还有话要说,此时脑子乱成一团。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姜家二姑娘,对,嫡次女…同姐姐和表哥一块来来…贵府拜访 …那什么…我我我…你…你…你,不,请问郎君怎么称呼?我叫雪宁…你也可以叫我宁宁…” 姜雪蕙同谢危站在墙角边,她看着便宜妹妹的侧脸,见她前后反应不一,心里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惊讶。 然后是感叹,白月光杀伤力真大,初次见面就让聪慧的妹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见前世便宜妹妹为何能冒天下之大不讳了。一见钟情的后劲太大了。 何况对方奋力暖心守护,不计回报。让妹妹甘愿以性命相陪。 只听那男子说话,声音如同青玉相互敲击声般,娓娓动人。他道:“在下张遮,姑娘是恩人之女,还请不必客气。” 姜雪蕙听到这话,就知道今晚投宿有望,算算该她出场了。 她假装咳一声,口中喊一声:“妹妹。” 然后她莲步轻移,走到张家大门,先行礼,表明身份。 正要再说几句客套话。等她一抬头,她也呆住了。 此时天色渐晚,姜雪蕙却感到天空传来惊雷阵阵,谁能告诉她,为何张遮长得竟然和小哥一个模样。 她死盯着张遮的脸,那些前尘往事如同浮光掠影向她扑面而来。她脚一软,竟倒入对方怀中。 张遮扶着她左边手臂起来,姜雪宁赶紧去托姐姐的右边的手臂,姜雪蕙松开张遮的手,转身拉着妹妹。 她反复端详着姜雪宁的脸。想起初中的犀利妹。 大大的黑框眼镜,厚重的头发,咧着雪白的八颗牙齿对自已笑的模样。 她眼前一阵发黑。在这个世界生活十几年,事事先入为主。 她怎么就没发觉姜雪宁的长相同十三岁的犀利妹一样呢? 难怪她总忍不住对姜雪宁亲近,处处照顾关怀。竟是姜雪宁的长相引发了她心中的善意。 她脑子阵阵发晕,忍不住自问: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眼里望见重重影像时,姜雪蕙见到谢危快步走过来,他将礼品都塞到张遮怀里,在她昏过去之前接住了她。 等姜雪蕙醒来,她已在床上躺着了。这房间布置简单,但不失雅致整洁。 姜雪宁扶她起身,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美妇人关心的上前看她。姜雪宁问起她的情况。 姜雪蕙强笑道:“许是赶路有些累,休息一会就好了。” 说罢,她眼神示意妹妹。对方机灵地给她介绍中年美妇的身份,果然就是张遮的母亲蒋氏。 姜雪蕙下床给中年美妇行晚辈礼,说:“蒋伯母,晚辈是姜伯游的长女姜雪蕙,方才失礼了。” 第25章 蒋氏为人朴实直爽,直摆手让她不必客气。蒋氏更在意她的身体情况,还说要找大夫上门来看诊。 姜雪蕙再三保证无碍,蒋氏才暂且罢休。 蒋氏问过两姐妹的意思,便招呼她们去偏厅吃晚饭。男子均在大厅吃饭。 由于房子不大,两个厅就用一个屏风隔开。 等张家人摆好晚饭出来,姜雪蕙见饭桌上十分丰盛。 蒋氏说他们唯恐招待不周,张家父子特意出门去酒楼买来招牌的饭菜。 张遮母亲蒋氏另外又做了馄饨,面条和糕点。这摆的满满当当两桌饭菜,怕是比张家自已过年还吃的好。 姜雪蕙昏了过去,就由谢危出面同张家父子说明缘由。 这家人热情友善的超乎意料,听闻到是姜家姑娘和子弟遇险,姜大姑娘知晓父亲有一好友在这,不得以上门叨扰。 他们只恨不能早早知晓,为姜家排忧解难。 张父还嫌他们买东西过来累着了姜大姑娘,叮嘱直接上门便好。 他说张家大门永远为她们开着,请当自已家一般,不必客套多礼云云。 由于男女分桌而食,蒋氏为照顾姜雪蕙,特意挨着她,不断夹菜添茶。蒋氏和善可亲,待两位姑娘格外上心。 不但将她们要休息的房间重新打扫干净,还特意找邻居打听,出外买了许多少女常用的物品。 比如梳子,头油,发绳,发钗一类。蒋氏就怕自家招待不够尽心。 若非姜家姑娘还在孝期,蒋氏怕是衣裳首饰都要给她们添置上。 为了让她们在张家能毫无拘束,张氏父子今晚会去邻居家寄宿,留蒋氏在家照顾两位姑娘。 蒋氏忙个不停,吃完饭陪她们休息半时辰,就让儿子提木桶进来,烧好水放满给她们沐浴洗发。 姜雪蕙一看,木桶连毛巾澡豆都是全新的。 她赶紧起身致歉道:“让伯父伯母破费,实在过意不去。” 姜雪宁也跟着起身说客气话。 蒋氏道:“都是日常用的物件,哪算的上破费。两位姑娘远道而来,莫要嫌弃寒室简陋就好。” 姜雪蕙柔声道:“蒋伯母,称呼我们雪蕙,雪宁便是。谢谢伯父伯母悉心招待。” 蒋氏很喜欢姜家两个姑娘,她们都生的一副好相貌,性情如此温婉知礼。 她心里喜爱,说话更加亲切:“好,你们也不必同伯母客气。张遮和你们伯父明早去找马车送你们回家。 有什么直接同伯母开口便是,切莫多礼了。” 姜雪蕙让妹妹先洗完,她再过去洗。等泡在浴桶里,热水包裹着她疲惫的身躯,让她放松下来。 她细想这十几年的生活,还有历险时的伤痛,肩头涌出的鲜血。觉得梦怕难以如此真实。 想起上辈子最后看到小哥和犀利妹的笑容,再到这辈子的张遮和姜雪宁。她长叹一口气,还是按原计划来吧。 她不会破坏他们,就在旁磕糖就好。 她苦心筹划了那么多,让张遮的人生和性格都发生了转变,就希望他和妹妹能勇敢冲破内心障碍。 若这样便宜妹妹还不同张遮一块,选了谢危。她才会对张遮出手。 毕竟这一世,他不是她的血亲了。 第21章 相逢不相识 谢危在同张家父子吃饭前,就打听清楚了姜家和张家的渊源。 原来数年前张父曾遭同僚陷害而蒙冤入狱,蒋氏母子求助无门,上府衙击鼓鸣冤。 姜伯游正巧在附近办差,看到这情况,便修书一封,托人给蒋氏母子。 他在信中指点他们带这信去找冀北道监察御史顾春芳。 顾春芳一出手,张父得以沉冤昭雪。 张父获释时正在生病,若没有及时得到救治,加上内心愤慨,他怕是会病死在牢狱。 而因着姜伯游的缘故,他的案子被优先处理并成功洗脱冤屈,保住名声和官职,让妻儿没有失去丈夫和父亲。 姜伯游成了张家的大恩人。 张父经此事后行事愈发小心谨慎,还意外得了顾春芳赏识,一路跟随顾春芳到京城,从县吏做到刑部主事。 顾春芳外放前,见他独子张遮聪颖好学,有断案的才能,让张父为孩子前途着想,继续留在京城。 如今张遮已经考取举人功名,就等下年参加科考。 只是京城地价昂贵,张家刚来根基不稳,就在京郊置下宅子。 一家三口勤俭节约,事事自已动手,干脆连仆妇都不请。 张父每日天未亮就与同僚结伴,坐马车进城当差。张遮就读的书院正巧沐休,留家中读书。 张家牢记着姜家的援手之恩,逢年过节必然送上礼品。张父不善言辞,写起信来却文采斐然,妙笔生花。 这正对了有几分书生意气的姜伯游胃口,两人各司其职,见面不多,常年靠书信来往不断,倒成了一对好笔友。 此番姜家孩子上门求援,张父只会感到被姜家重视,连他家女儿都知道有位张伯父,说明姜伯游没将他当外人。 他感动之余更会着意提醒妻儿要用心对待姜家姑娘。 而张遮和蒋氏经历过当年的事,知道人情冷暖,一直对姜伯游感恩在心。 自然不会觉得张父的太啰嗦。反而自发用最高的规格去招待姜家姑娘和侄子。 只是没想到,出身富贵家庭的姜家两位姑娘没有架子,都特别讨人喜欢,没多久就同蒋氏相处融洽。 第26章 两姑娘左一句伯母右一句伯母,叫的蒋氏眉开眼笑。恨不得将她们当自已女儿般看待。 而谢危举手投足尽显风雅,又和蔼可亲,很快博得张家父子的好感。 一顿饭后,张家的事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张遮亦开口称他为兄。 而张父虽是小官,多年面对人事繁杂,早就看出谢危的不凡。他恪守本分,丝毫不打听谢危底细。 谢危很满意张父的本分,沐浴后心情颇好,主动开口要看张遮文章。 张父欣然让张遮引他去书房。他提醒张遮记得给贵客沏茶,自已留下同蒋氏一块做家务。 姜雪蕙她们想一块帮忙,被蒋氏赶了出去。 姜雪宁得张父首肯,连张公子都不叫,直呼张遮哥哥。她自打住下就想方设法凑在张遮身边,问东问西。 蒋氏不让她们帮忙做家务,等姐姐头发干透,两人扎好头发,她就一路拉着姐姐追去书房,只为和张遮多说些话。 姜雪蕙对便宜妹妹的热情主动叹为观止,她也不干涉。 张遮同前世的性格相比,眉间忧愁尽散,同小哥一般,一看便知是在幸福人家长大的孩子。 他的笑容清澈温和。或是与她们不熟悉,面对她们还是寡言少语。 即使这样,他还是会被姜雪宁这种活泼好动的女孩打动吧。 姜雪蕙见他被便宜妹妹的热情弄得手足无措,两只耳朵都红了。 姜雪蕙经历过生离死别,对爱情已没了当初的执念。 她只瞅一眼便宜妹妹,暗道:“好你个犀利妹,前世定然没对我说实话。怎么图书馆相遇就能激的小哥表白。 他那样温和内敛的人。定是你主动更多,这回让我看清楚你如何用上十八般武艺打动张遮。” 书房里,谢危已一目十行读完张遮的文章,没想到张遮文章不错,同他为人一样,行文简洁明快,务实直白。 但若是考官偏好风雅用词,他难排名在前列。 且张遮的字体端正大气,规范整齐,未必能得喜好秀丽字体的考官心,倒投了实干家谢危的眼缘。 谢危真心点他了几句,张遮感到茅塞顿开,施礼感谢,这让他更加开怀。 他正要同张遮聊多几句,为日后结个善缘。就听见外头凌乱的脚步声,只见姜雪宁气喘吁吁拉着姜雪蕙进来了。 两个女孩皆是沐浴过,用上了蒋氏买的香露,一进来便让书房变得暗香浮动。 这对姐妹花俱是相貌上乘,姣好的脸蛋带着水气熏染后的红晕。 她们穿白色的孝服更显得肌肤莹润,乌发如云,身姿婀娜。且她们长睫如蝶,眼睛看向张遮时,仿佛盛满星光。 只是这种容貌和神情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心怀大乱。 张遮秉承君子之道,只望姜家姐妹一眼,感到她们容光太盛,便觉不妥,垂头不敢再看。 他不知两姐妹年纪,哪怕他终日埋首书本,协助父亲与顾大人断案,知晓京城女子貌美如云,却难以同她们相比。 且两人沐浴后过来,对他如家人般亲近,他就更不该逾矩。 谢危见姜雪蕙被姜雪宁几乎是拖进来一般。 他皱起眉,毫不客气训斥她道:“宁二,你姐姐身体还未康复,你怎能拉她跑呢?” 他这还是碍于张遮在场,不然会训的更狠些。 而且相较姜雪宁嫣红的嘴唇,姜雪蕙仍是唇色浅淡,让谢危更加不爽。 姜雪宁这才醒觉,赶紧扶着姐姐坐上书桌对面的的凳子上。 她汗颜道:“公子,我知道错了。我就是想来看看…呃,看你们。” 好在她总算想起礼仪教养为何物,没直白说来看张遮。但在场人均八百个心眼,哪能看不出姜雪宁的想法。 姜雪蕙在旁看戏,张遮垂头不语。 唯有谢危更加冒火,宁二自已不知羞,还敢拖着她羸弱的姐姐打掩护。 美丽的容貌本就容易招惹是非,若是到京城她还如此胡作非为,姜雪蕙难免受她所累。 被京城那些浪荡纨绔子弟盯上她们怎么办。 等姜雪宁回话完,张遮同谢危告罪一声,低头倒茶给这两姐妹。 他敏锐地感觉到姜雪宁对谢危的称呼不对,只默默将疑惑放在心里。 他将两只茶碗放在对面的小几,又走到谢危身边。姜雪宁望着他走动,双眼柔软的快滴出水了。 谢危对姜雪宁无拘无束的举动很是不满,见张遮有君子之风,美色当前坐怀不乱,欣赏之情就更添上几分。 第1章 一笑动人心 姜雪宁想找多些话题,她抬头看到张家的书房很是吃惊。 这房间宽敞开阔,灯火通明。比这宅子所有房间都大。 几排大书柜上的书整整齐齐,书房具备的一张长书桌椅子和茶几凳子软榻皆有。 长灯,桌上的烛台都上了灯罩,炉子都做好防火措施。 其他角落都放着地柜,里面全部塞满书,没有一丝空余位置。 姜雪宁看见书柜上许多听过但未读过的书名,上前拿起张遮的文章,字体大气疏朗,文字密密麻麻。 她只读几句就读不下去了。 她突然有些自卑。她从前在乡间,跟婉娘读书习字,自然是比乡下女子才高一等。 等她遇到姜雪蕙,再遇到谢危,关于才学的信心早就七零八落。 第27章 如今结识张遮,内心自卑又添一分。张家房子还没姜雪宁住的乡下大,他们却博览群书,学识渊博。 他写的文章对她而言艰涩难懂,但她知道定是好文章。因进来时就看到谢危拿着文章,对张遮笑容满面。 经历过这些天相处,姜雪宁知道谢危那人看着没架子,实际挑剔难搞的很,还有洁癖。文章好他才会如此高兴。 她不自在地叹道:“张遮哥哥,你家书房好大,好多书呢。” 张遮抬头只敢看着姜雪宁的脸,见她惊讶,猜出她的心思。 他不好意思说:“姜二姑娘,我们一家都喜欢读书,是以书房会比别处大些。” 他察觉对方情绪有些低落,笨拙地安慰她说:“我性子偏静,除了读书乐趣不多。同姜二姑娘比可是有些枯燥了。” 姜雪宁嘟起嘴道:“我的爱好都不入流。下河抓鱼玩耍打叶子牌。功课倒是平常。 张遮哥哥,以后你能多教我读书写字吗?还有,你称呼我宁宁便可,伯父伯母都说莫要同我们生分了。” 姜雪蕙别开脸,不忍见这妹妹见空子就钻的小模样。 她心中腹诽:“张遮父母哪是这意思啊。而且你姜雪宁想同张遮红袖添香,在这立法森严的古代,张遮哪敢啊。 还有你确定你在张遮身边读的下书吗?” 果然听见张遮认真地答道:“姜二姑娘,这不合礼节。” 姜雪宁不干,人跑到张遮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撒娇:“张遮哥哥,莫非你嫌弃我?” 张遮连称不敢,他想躲开,姜雪宁更要往前凑。张遮依然坚持礼不可废。 两人拉扯间,谢危已走到姜雪蕙旁,他见那茶碗里的茶纹丝未动,便主动拿去倒了,添上温开水。 他放在姜雪蕙手边,顺势就坐在她旁边的凳子。 姜雪蕙谢了一声,端起来喝水。然后继续观赏姜雪宁的追夫大法。 谢危见姜雪蕙专注,也一同端茶看两人打闹。 谢危眼利,在张宅门口便一眼看出姜雪宁对张遮起了心思。心里暗叹这宁二长于乡野,欠缺礼仪学识。 现在看来,连宁二教养都不够。头次见个俊俏郎君,便忘乎所以,一个劲往前贴着。 心思都不懂得隐藏。日后遇到京城那帮好事的贵女,只怕会被她们吞的骨头都不剩。 若是初见时,他只会漠视不管。 现在他在考虑如何寻个宫中出身的老嬷嬷,引荐给姜伯游,让她好好指导宁二一番。 免得她将来丢了姜家的脸面,让她姐姐忧虑伤神。 姜雪宁得瘦马出身的婉娘真传,知道对男子要见好就收的道理。 等逗的张遮脸红了,她才转而欣赏这间书房,又发现案几上几本破案类的话本。 她说:“张遮哥哥,这些破案类的故事是你看的吗?你喜欢吗?” “嗯,偶尔当个消遣。” 姜雪蕙勾起嘴角,张遮在断案上有绝世之能。 小哥才当上一名刑警,尚不知他办案水平如何。但他们都喜欢看破案小说。 世界各地的侦探小说都给小哥搜罗的差不多了。为了讨好小哥,她也跟着看过不少。哎,少女的青春岁月呐。 那边姜雪宁还在打量书房,她看到书桌旁的柜子上都石头陶瓷瓶子和工具。问道:“张遮哥哥,这是什么呀?” 张遮说:“是制印的工具。闲暇时我喜欢金石和修复古玩书籍。就会自已刻印章,修复古玩。” 姜雪宁很兴奋,她发现了张遮的爱好。就顺口说:“那张遮哥哥下回刻印章,能否给我同姐姐刻一个?” 说完她才觉得失言。婉娘教过,但凡同男子索取什么,直接开口便落了下乘。 要暗示,要让男子主动奉上给你,他才会上心。可是她心直口快,想要什么都喜欢直接说,总被婉娘训斥。 姜雪宁讪讪地补救说:“我说错了。哥哥现在功课繁忙,我不该提这要求。” 张遮见她神情落寞,心生不忍道:“无妨。承蒙不弃,姜二姑娘喜欢什么字,我日后得空刻给你便是。” 说完又觉不妥,怕被人以为是私相授受,他又说:“姜大姑娘和谢兄或姜伯父伯母需要什么字,都可同我说。” 张遮说完。见姜雪宁眼睛亮了起来,方才后悔自已鲁莽的心思就淡了。 姜雪宁高兴地跑到姜雪蕙面前,快乐地说:“姐姐,张遮哥哥要帮我们刻印章。你帮我想个印文好不好?” 她怕谢危再教训她,故意不问他。 姜雪蕙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动静,不假思索地说:“雪后宁静。” 姜雪宁听了很喜欢,去念给张遮听。张遮立即写在纸上。 不一会,她又走过来,说:“姐姐的呢?” 谢危见姜雪蕙不拦着她妹妹已是感到奇怪。轮到她的时候,他又以为姜雪蕙会拒绝。 谁知道她望着张遮,柔声说:“谢谢张大哥,我的印文是雪里蕙兰。不着急,等你有空慢慢刻便好。” 雪里蕙兰这印是从前小哥刻给她的寿山石印章,当时小哥忙碌,初略打磨一下就送给她。 被她日日摸得温润光滑,仿如玉石一般。 在现代如果不画国画,写书法,印章就无用武之地。 她为此又学了山水画,专攻写意小景。不算精通,就略懂些皮毛。 第28章 每次画个方形小幅,就盖上此印,见字如面,想起小哥,心里暗自欢喜。 谢危心头无端感觉异样,他死盯着姜雪蕙,见她在张遮望过来,朗声道谢时,神情专注地回望着张遮。 她的眼波不经意间流转,对张遮绽放的笑容,无一不展示了少女美丽而独特的风情。 这笑容同寻常对他礼节的笑截然不同。姜雪蕙这魅惑的笑容让谢危惊的心头一跳。他想起夜晚昙花一现的惊艳。 想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 年少时,他看到周幽王为褒姒的笑容神魂颠倒,不禁嗤之以鼻。不过是美人一笑,有何稀奇。 可如今,他隐约明白了。女子对心上人的笑是不是就如同这般,充满柔情蜜意,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样笑容出现在宁二脸上,他尚能当做小女孩爱美心性。 可轮到稳重沉静的姜雪蕙,他很难说服自已,她对张遮毫无心思。 第2章 何处寄相思 姜雪蕙哪能想到一个习惯对小哥的笑容,就能让谢危看破内里玄机。 张遮心无旁骛,不会细想。只有谢危会如此在意,他再仔细看时,姜雪蕙已经收了笑,默默端碗喝水。 可她的双眸一直没离开张遮,脸上神情难辨。 张遮细心将姜雪蕙要的印文也写上,姜雪宁在旁叽叽喳喳,指点他是哪个蕙字。 她又问些关于刻章的事情,张遮耐心同她说起制印修复一些趣事。 姜雪蕙望着他们,记起小哥教自已写书法,做功课的时光。 她不觉好笑,小哥不教则已,一教就认真严谨,不容有失。错了还会打手板。不知这辈子的姜雪宁能否扛的住。 想来犀利妹当初是拿捏住他这点吧。本来犀利妹的语文比她弱,竟然在高考的议论文比她高上五分。 看来小哥出力不少,犀利妹的手应该也是红肿过的。她当初怎么就没敲他们一顿饭呢?真傻啊。 谢危不知姜雪蕙千回百转的心思,他只是不可置信。 张遮再优秀,姜雪蕙在京城长大,京城难道没有比张遮更俊秀出色的郎君吗? 她怎么和她妹妹一样,对张遮一眼钟情? 况且她心性坚毅沉稳,聪慧早熟,可年纪真的太小。 自已在她面前都力持端正,就怕会给她误导,影响了她的成长。 没想到横空出现一个张遮,什么都不做,就得她的青睐。到底他身上哪里打动姜雪蕙了? 他看的分明,她心思藏的深,不该是如此轻易交心的人。 谢危想不通,就故意咳嗽一声,姜雪蕙没动静。再咳嗽几声,姜雪蕙依旧纹风不动。 她全然没有了在山里对他的细心呵护。谢危气极了,真咳了起来。 谢危也是忘记了,在山洞里,姜雪蕙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晃,他有什么需要她都是让姜雪宁上前帮忙。 唯有他睡着她才会照顾几分。 如今有张遮在,姜雪蕙自然不会使唤姜雪宁,坏了便宜妹妹的好事。 况且谢危同她们很快分道扬镳,日后再无交集,她会凑上前才是傻。 可于谢危而言,他只记住是姜雪蕙不眠不休治好了他的病。因而被她忽视,他很是委屈。 还是张遮察觉他的不适,赶紧提壶过来给谢危添茶。 姜雪蕙这才开口说:“公子是不是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谢危心凉下来,说:“无事,就呛了一下。” 他可不能让姜家姐妹同张遮独处,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事端。 张遮反倒比姜家姐妹更关心谢危,说家里有去燥热的梨膏,要拿来给谢危服用。 谢危如今看他已十分不顺眼,面上礼貌客套地婉拒了。 姜雪蕙在旁说:“梨膏不错,对公子的喉咳有益。” 谢危听她出声,心里好受些。张遮听罢,不等谢危说话,直接出书房去厨房找。 姜雪蕙同他解释,他们从寒冷的山里出来,张家给他们热好炕和炉子。 这一冷一热之间,有个润嗓子的汤水中和一下,谢危不容易引发咳症。 她这么一说,谢危心又暖起来。认为她还是顾念自已的。 不一会,张遮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有一罐梨膏,还有三碗兑好的温热梨膏水。 他的细致体贴让姜家姐妹对他露出温暖的笑容,三人谢过张遮后纷纷端起来喝。 这水甘甜可口,姜雪宁很喜欢喝,她说:“我不爱甜食,这梨水味道正好呢。外面没见过这种。” 张遮不好意思说:“这是家母同我一起做的。姜二姑娘若是喜欢,明天给你们捎上几罐。” 三人都让张遮不必太破费。张遮等他们喝完,说夜深了,他同父亲要早点去邻居家借住。 让他们有事去隔壁叫他就好。大家互道晚安后各自回房, 只姜雪宁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目光地看着张遮离去。而姜雪蕙也不管她,早早回房收拾。 谢危在旁看着两姐妹的举动,心里一动,隐约有个新的猜测。 等姜雪宁回房,姜雪蕙已经拆了发髻,在床上盖着被子等她。她收拾一下也赶紧躺在姐姐身边,要同她聊天。 姜雪宁问:“姐姐,京城的儿郎有张遮那么好看的吗?性情还那么招人喜欢。” 姜雪蕙回忆一下,说:“有的。各有千秋。不过张遮也不会被他们比下去就是了。” 第29章 姜雪宁说:“你说他有没有婚约呢?我想问伯父伯母,又怕太唐突了。 我方才偷偷问他,他脸都红了,不肯回答。看着是没有的吧。” 姜雪蕙笑道:“妹妹,且收收你的心思。这些事情应交给父亲母亲帮你筹谋。 你年岁尚小,还有几年才到谈婚事的时候。万一你到了京城,被其他儿郎迷了眼怎么办?这不误人误已吗?” 姜雪宁脸蛋通红,咬唇道:“我觉得不会,我一看见张遮就觉得很欢喜。 他不会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孩,我问什么他都会认真回答我。我这么闹腾他都不生气,只柔柔地对我笑着。 看他对我笑,我心里如同喝了刚才那梨膏水一般,甜到心里了。 你看伯父伯母都是忠厚善良的人,两夫妻感情一看就很好,连家务都一起干。 这世上有几个丈夫会同妻子同做家务? 张遮那么会照顾人,定是耳濡目染。而父亲能与张伯父相交多年,可见这家人值得信任。 公婆慈爱,夫君知冷知热,嫁给张遮的日子不会太差。” 姜雪蕙没想到便宜妹妹小小年纪,想的倒挺深。再听见这少女心事,动容之余又感到好笑。 古人谈婚论嫁都早,十三四岁就定亲的不少。她不能回避妹妹这话题,免得处理不好。 姜雪宁又说:“听婉娘说能考中进土的都是最聪明的人。我看谢公子对张遮挺赏识,蒋伯母说张遮是乡试会元。 那他会不会中状元还是探花什么的,日后要被尚了公主? 凭他的好相貌,就算只中了进土,也会被高门贵女相中。那我这乡下来的岂不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不行,姐姐你帮我同父母说说,早点帮我盯住张遮。不能让别人抢了他去。” 姜雪蕙安慰她说:“宁妹妹,莫要心急。你年纪小,母亲重视子女教育。 你回到家肯定要学习很多贵女的功课,等你学好了,必然不会比其他姑娘差多少。 至于姻缘之事,父亲最喜欢张遮这类书生,明天我们只要让父亲看到他,不用你说什么,父亲会帮你留住他的。” 她心道:“张遮可是姜家三代严选呢。姜父看见他,必会喜欢的紧。 连谢危都会抛在一边。只盼到时谢危别介意就好。” 第3章 深坐蹙蛾眉 姜雪蕙想起现代的女生,在十四岁的年纪即使情窦初开,也不会如姜雪宁这般,要全心盘算着姻缘。 她们更多要在学业工作上努力,为自已将来谋求一份前程。 而古代女子,未来兴衰荣辱都寄托在丈夫儿子身上,对姻缘十分看重。 虽然明白这是时代决定的,可想起现代犀利妹为梦想努力,为遭遇霸凌而抗争的身影。 姜雪蕙觉得不能让便宜妹妹磨灭了这些特性。 于是她忍耐再三,终究忍不住说一句:“宁妹妹,你须明白,你首先是你自已,你首要是花心思在你自已身上。 读多些书,学多些技艺,这些都会变成你终身的财富。” 姜雪宁听了姐姐的话,有些诧异,可她知道这是为她着想,但想想日后要日日读书学习,仍是有些抗拒。 姜雪蕙知晓便宜妹妹的短板,想到古代的局限性,她只能换个说法。 “你想想张遮书房看的那些书。若日后妻子学识短浅,如何能与他红袖添香? 若他性子耿直得罪人,你如何帮他脱离险境? 况且你若盛开,清风自来。你足够优秀,张遮就会主动求娶。” 姜雪宁这才振作起来。而姜雪蕙望着她的脸感叹,犀利妹可是理科学神啊。文科差了点,也吊打一众同学。 就算是她姜雪蕙,哪怕偏执地追逐着小哥,她也没有辜负自已的时光。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已。 姜雪宁这辈子不爱读书多浪费这天赋呢。 她以后要用张遮当根胡萝卜,驱使便宜妹妹奋发向上,不要辜负犀利妹的天赋。 不过姜雪宁旺盛的生命力和专注倒是没有变。就见张遮一眼,就确定此生非他莫属。 这两人难道是宿世姻缘?所以才有莫名的吸引力? 但又不对,姜雪宁第二世可是同谢危一起。 姜雪蕙还想过若她帮忙撮合了,遮宁还是分手结局,她就尝试捡个漏呢。 姜雪蕙突然想起一事,说:“今早收拾没见那只兔子?你们是吃掉了吗?” 姜雪宁说:“没有。我将它放走了。它把你摘的野菜草药都吃光了。谢公子很生气,说要扒了它的皮。 我劝他说肉干够吃了。你那会在昏迷中,我说放生给你祈福也好。他听进去了,就让我放生了。” 姜雪蕙很是诧异,这同剧情不符啊。这烤兔子还是个重要的情节点。 她有些不安,这一路行来,好像谢危和姜雪宁之间,有些情节一变再变。 貌似她就是那罪魁祸首。遇山匪那天她就该拔腿就跑,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事到如今,姜雪蕙也是毫无办法。她只求明天回去姜家,她和谢危就各走各路,互不牵扯。 次日清早,姜雪蕙很早就起来了。她收拾好就走出房间。 蒋氏正要出门看张父他们动身没有,姜雪蕙就跟着蒋氏走到大门。 张家父子已穿戴妥当站在门口,同周寅之和一众仆妇说着话。 周寅之见到姜雪蕙很是激动,喊:“大姑娘,可算找到你们了。” 第30章 这时孟嬷嬷也跑了过来,抱着姜雪蕙大哭。蒋氏赶紧将他们迎进屋。 姜雪蕙眼尖地发现后头跟了两个面生的护卫。这两人身材高大,容貌周正,带着不好惹的气息。 她心念一动,难道是谢危的护卫剑书和刀琴? 这时,谢危也出来了。那两个护卫走上前抱拳行礼,激动道:“公子,我们来了。” 张家庭院进来这群人,一下闹哄哄的。姜雪蕙打个手势,大家才安静下来。 孟嬷嬷出面说了他们这些天的遭遇。原来因山匪偷袭,大家都在山林间走散了。 全靠周寅之拼命搏杀,救下她们。他帮孟嬷嬷一一收拢侍卫仆妇,后来大家齐心协力打退山匪。 他们不熟悉山路,找了半天找不到人。去了附近官府报案,官府派来衙役寻人。还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们在官道看见姜雪蕙留的记号,这才往张家赶来。 姜雪蕙听完,就给孟嬷嬷递个眼色,摸了一下手臂,对方心领神会。 等孟嬷嬷凑上前,姜雪蕙低语说一句:“孟妈妈,我们脱险后就在张家等你们。” 这话音虽低,在场有耳聪目明之辈,还是会听见一二。 而孟嬷嬷听完,就对着张家人先行大礼,朗声谢过张父收留之恩。 她将三人这些天都含糊成在张家呆着,一来为给大姑娘养伤,二来怕下人受责罚,特意在这等着同他们汇合。 姜雪宁听见人声,也出来跟在姜雪蕙身边。 她眼见姐姐分明没同孟嬷嬷说很多话,一个眼神和动作,还有一句话,孟嬷嬷就将事情编的合情合理。 张伯父和蒋伯母还在一旁点头。而那些仆妇表现出一副非常感激的模样,纷纷行礼谢过大姑娘体恤。 她目瞪口呆,感到大家的表现匪夷所思。若非她一直跟在姐姐身边,孟嬷嬷张口说谎都险些将她骗过去。 等同姐姐回屋收拾,她才低声问姜雪蕙怎么回事。 姜雪蕙温和地问:“宁妹妹,你猜为何孟妈妈要那么说呢?” 姜雪宁想了想,说:“为了我们的名声。” 姜雪蕙点头说:“不错。虽说母亲派来的人都是忠仆,但人多口杂,他们知道越多越会坏事。 再说他们跟丢了我们是事实,因此他们也不敢深究。 你记住,身边有几个得用的心腹,你就能省心很多。 如孟妈妈,她会为我们考虑,知道什么对我们有碍,便会主动为我们扫除障碍。” 姜雪宁若有所思地点头。 然后她又问:“可是我们的行踪掩盖不了。昨日下山遇见的村长,赶车人,甚至这周围的乡亲都能查证呀。” 姜雪蕙挺高兴她能主动发问,她先是赞许地点头,再含笑问道:“谁会去查那么细呢?” 姜雪宁一时语塞。姜雪蕙又道:“重要的是我们完好无损。假设真有人想害我们,在此事上做文章。 跟来的仆妇他们身家性命依附姜家,我们没追究他们失责就谢天谢地了。他们不敢背主。 山下村民,他们知道我们什么事?只言片语就要污蔑吗?那整个村子和他们子孙就没有前程了。 伯父伯母不曾开口,只点头表态,有事推托也容易。 再说时间长了,很多细节就会被模糊,我们回去处在深闺,事情就会被淡忘。 妹妹小心谨慎是对的。只是这件事上我们问心无愧,不惧人言。” 实际这事在现代就不是事,学生时代,学生出游同住大通铺都不是问题。 而在古代,极为看重信誉,无人知晓他们三人在山里的事情。若有人要造谣污蔑,被拆穿了整个家族都受累。 造谣的人得经受的住姜家和谢危的回击。没人会傻的在这种小事上做文章。 姜雪宁点点头。她心头其实更忧虑的是谢危同姐姐。同一男子同吃同住,还同睡一床。 两人都在对方生病时,衣不解带相互照顾。 再想起昨天早上她见到的画面,姜雪宁脸都红了。这事说出来不成亲都不行。 可谢危一个病秧子,又大她们那么多,大好年华要为名节所困嫁这么个相公,谁愿意啊。 这事主打就是一个死不承认。她不会告诉姐姐,也不许谢危拿此事来要挟他们。 姜雪宁心想:“回去后就同谢危老死不相往来,可不能为救人反倒连累了她姐姐。” 第4章 与君离别意 三人吃过早饭,换上新的衣物,拜别蒋氏。如同当初一样,一同上马车去京城。 张父已托同僚告假,带着张遮在后面一辆马车跟着。 同当初不一样的是,三人不再相互戒备。谢危会时不时同她们姐妹说话,继续说些京城风貌。 突然他问姜雪蕙一句:“当初野山猪向我扑来的时候,你为何要推开我呢?” 谢危转的突然,姜雪蕙坐在熟悉的马车里,整个人放松下来。回答问题就忘了过脑子一遍再说。 她本能地说:“你当时在生病,身子又羸弱,若让野猪伤了你,岂不是要耽误很久?” 姜雪宁更是傻。或许是刚才听谢危说话风趣,以为谢危是能调笑的人。 又或许是觉得大家快要分别,怕谢危会惦记她姐姐,说话更是肆无忌惮。 “是啊,谢公子。莫说是姐姐,就算是我站旁边,也是要替你去挡的。 第31章 你一个病弱书生,风一吹就会倒。我们不多照顾些怎么行呢?” 这话本来说的好听,尚能得人几分好感。 结果这小丫头还要说:“说实话,我当初一见你,就觉得你病怏怏的看着活不久。 你回去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啊。不然你那么弱,长的再好看也很难讨媳妇。 村里的大娘都说千万不能找外表好看的绣花枕头,不然日子会很难熬…” 姜雪宁年少懵懂,不知难熬的几重深意。 姜雪蕙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免得她说错更多。再看谢危,果然脸黑如锅底。 姜雪蕙暗暗叫苦,见谢危垂头不语,莫非他在心里算计着给她同便宜妹妹哪种死法? 谢危套出两姐妹的心里话,轻抿起嘴。 他明白了,他当初表现太弱了,头几天都靠她们照顾,所以她们压根没将他以男子身份看待。 等他料理好京中事务,等她们长大了,他会找机会让她看到他强大的一面。 姜雪蕙心惊胆战,想看谢危的脸色又不敢看。 她是真是怕了便宜妹妹的胆大妄为。但凡妹妹知道谢危的可怕之处,都不会敢这么不长嘴。 她记得剧情本来是谢危遇险后被姜雪宁救下,见识了她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和内心的坚强善良,对她有了好感。 但这感情在他心里埋的太深,不通感情的他都不知晓自已的心意。最初提防着姜雪宁,骗她说自已动过杀机。 第一世他甚至挣扎过。去姜家探望,自以为是查探,实际上他是想念她,自七岁后生命的唯一一道光。 等他看到陷入繁华的姜雪宁嚣张的嘴脸,失去他看重的特质和风骨,他失望至极,变成默默关注她。 他同燕临设计姜雪宁入宫伴读。想亲自教导姜雪宁入正途。 但姜雪宁讨厌他,躲着他,燕家又出事了,他分身乏术,导致一切都来不及。 他花费很多心思去保燕家,就顾不上姜雪宁。等燕家流放,姜雪宁转头就嫁给沈玠。 他能做的就是将她推上皇后位置,暗地保护她。 多年过去,姜雪宁被权势改变的面目全非,再不是当初那个勇敢善良的小姑娘。 他眼睁睁瞧着这道光黯淡下来。他就再没有流露出他对她的半分心思。 然后他孤独,空虚,失眠,多疑,嗑药,体弱多病。种种因素导致他大仇得报后自暴自弃,慢慢陷入疯狂。 他递匕首给皇后姜雪宁,就是看她是用来自杀,还是杀了侮辱她的燕临。 无论哪个结局,疯狂的谢危都只是在等待结果。 姜雪宁若选择杀燕临,他还会保她。姜雪宁死,他日后就下去陪她。 就没有想到,姜雪宁以命要求保张遮。这事让谢危彻底破防了。 有种你明明是渣女,却原来你还是有情。不过对象不是我,是区区一个张遮,还为保他付出性命。 失去所爱,失去生命唯一的光,他就真的疯了。 他嫉妒张遮,同燕临决裂,扶持一个乞儿上位。保国家安稳后,将最爱的琴和琴谱尽数烧毁。 厌世的谢危捧着半罐化了的雪水,和姜雪宁的步摇,自杀在自已被称为定非世子的坟前。 可见这人临死前想念的还是七岁前的时光,和山里与他同甘共苦的姜雪宁吧。 相似的经历让姜雪蕙看到电视剧极为震撼,她真能感同身受。 她若非遇到人生中那些贵人,也会是个疯子。可她惜命啊。 试问这种比她还疯批的大魔王,她惹得起吗? 她在山洞趁他昏迷不醒偷偷治疗他,就是希望趁他年轻能减缓他的疯病。免得日后遮宁一起,他报完仇又疯了。 失眠是源头,嗑药是导火索。她的苦心不知有无效果,但便宜妹妹一再上门送死,就怕殃及池鱼。 做为女主身边出炮灰定律。她觉得自已不只是池鱼,是已经上了砧板的鱼啊。 姜雪蕙张几次嘴,事关男人的自尊心,她不知怎么说才合适。 只能小心地拿出蒋氏备的糕点,递到谢危和妹妹面前。 她说:“已经走了好些路了,公子和妹妹用些点心吧。蒋伯母还放了几罐梨膏,你们若是还想喝。我冲泡一下。” 姜雪宁吐吐舌头,这才察觉失言,她抱歉地看一眼谢危,拿点心吃起来。 谢危看见姜雪蕙手指上细碎的红痕还在,想起初见那双用来拈花捧书,白皙细腻的手。 他温言道:“姜雪蕙,我府里有上好的护手膏,等回去我送些过来给你。” 姜雪蕙不知他怎么直呼起她的名字了。谢危不计较妹妹的失言,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没有推却他的好意。只温和一笑,表面不言不语,心里已经是在求神拜佛。 城门前有一个小树林,马车停下休整。谢危他们下来透个气。搭着张家父子的马车还没到。 她们才坐下休息一会,喝水吃点心,就听见孟嬷嬷和仆妇们惊呼,说有只漂亮的山鸡在前面。 谢危立即察觉不对,这小树林怎么会突然有山鸡。 然后他见面前跪坐喝茶的姜雪蕙拍拍手,起来走向孟嬷嬷。 她打量一下五六米外的山鸡,笑着说:“孟妈妈,这山鸡的尾羽真漂亮。 正巧母亲身边的小丫头们喜欢踢毽子,让我抓个山鸡给她们做毽子吧。” 第32章 她说完话,一仆妇及时奉上女子用的弓箭。 姜雪蕙拉弓瞄准,先射伤那山鸡的腿,再连发三箭,将它困在地上。 她的架势一看就是内行,每一箭都精准到位。不射杀山鸡留其性命,更显得技高一筹。 周寅之很机灵地上前抓起了山鸡。孟嬷嬷上前奉承说:“大姑娘,还是箭无虚发,力道刚刚好。” 姜雪蕙将弓箭递给身边的人,语气平淡道:“这是自然。全靠昔日母亲请来师傅教导弓马。 可叹我从前不知母亲苦心。不然还能再射几个小贼。” 说着话时,她脸上流露出几分官家千金独有的骄矜。 说到遗憾处,她眼神凌厉摄人,仿佛有山匪在,就会立即被她射杀。 在场仆妇有些胆小的想起前阵子的惊心动魄,不由垂下头,不敢看大姑娘。 胆子大的如周寅之等,则没口子夸赞大姑娘文武双全,箭术了得,定能给山匪教训云云。 张家父子坐的马车也赶到了,他们亲眼姜雪蕙射山鸡时的气势。 张父还同儿子夸了姜雪蕙一句:“姜大姑娘身手不凡,难怪能护着幼妹和谢公子全身而退。” 张遮也点头称是。 戏演完了,姜雪蕙就上了马车。谢危思索片刻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姜雪宁还是迷迷糊糊,到马车还追问便宜姐姐,是不是她也要学拉弓上马的课程。 等马车进了城门,姜雪宁惊呼一声,原来姜雪蕙的旧伤口崩裂,左肩的袖子被血晕染开来。 姜雪宁想上前帮她包扎。姜雪蕙拦着她,说:“这伤口不碍事,会自行愈合。再走一会就到家了。 你与谢公子先下马车。我在马车上点药,换件外袍就好。” 谢危怔怔地望着她,一流血她的嘴唇就开始发白,脸上红晕也消退了。她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姜雪蕙同他一样,很擅长忍耐。有时他看着她,如同照一面镜子。 第5章 深院燕初归 到了姜府,提早得到消息的姜伯游也是同朝廷告了假。同孟氏在门口翘首以盼。 三人乘坐的马车一到,激动的两夫妻就走到马车旁,等着两姐妹下车。 姜雪蕙等谢危下了车,特意让姜雪宁先下去。 姜父同谢危相互行礼寒暄。再与妻子看这素未谋面的二女儿。 他们见到姜雪宁很是激动,哪怕之前心头存疑,看到她同孟氏相似的相貌,心里就感到亲切,再无疑虑。 两夫妻等姜雪宁行完礼,就抱着这女儿抹泪。 碍于外人在场,他们都控制着情绪,不敢说太多。但亲近之情尽在不言中。 孟氏则又看向马车,孟嬷嬷说大姑娘在换衣服,让大家先进去。 但孟氏不肯动,其他人也不动。两夫妻同姜雪宁一起等,姜雪蕙这才慢慢下车。 孟氏眼睛亮了起来,随即脸色一沉,她奔向姜雪蕙,边流泪边用力扑打女儿的身体。 伤心地哭着道:“你这个孽障,让为娘心里好苦啊。我这些天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你就不要娘亲了吗?” 她不敢说姜雪蕙是离家出走,只说自已的担心。 姜雪蕙见到孟氏,眼神也柔和下来,乖乖地喊:“母亲,女儿不孝。让您挂心了。” 孟氏不依不饶,还要打她。谢危和姜雪宁竟同时挡在姜雪蕙面前。 姜雪宁怯生生地说:“母亲,姐姐受过伤。打不得呢。” 孟氏大惊,赶紧打量大女儿,问:“伤哪里啦?怎么受的伤?哎呀,你只是要急死为娘吗?” 姜雪蕙温言安慰孟氏:“我没事。有宁妹妹和谢公子照顾着,我好的很。” 谢危在旁瞧的分明,姜雪蕙一下来,孟氏眼里就再无旁人。她满心满眼都是姜雪蕙。 他顿时明白她为何在马车上磨叽了。就为给父母和妹妹单独联系感情的机会。 姜雪蕙是步步为营,为佐证孟嬷嬷在张家说的话。特意安排人在小树林放山鸡,展现她的武力,让其他人信服。 伤口崩裂,她干脆以此为理由在车上待着,给姜雪宁先见姜家父母的机会。 就算伤口没事,估计她也会打翻茶水到自已身上。 谢危心里有些发堵,都是同龄姐妹,姜雪宁的表现就符合她的年纪。不知世事,任性直率。 而姜雪蕙心有城府。他曾经防备着姜雪蕙。没想到她的所有算计,都是真心为亲人着想。 姜雪蕙过去的日子定然不太好过。姜家夫妻的眼神做不得假,他们对她真心疼爱。 应是另有别情让她变成如此模样。他不想探究她的秘密,但他会心疼这个姑娘。如同她心疼他那样。 因着孟氏打那几下,姜雪蕙伤口又崩裂了。好在外袍遮掩,看不出情况。 姜雪蕙注视着孟氏的眼睛。这位母亲的眼里永远有着对她的宠爱和关心。这让她心里感到温暖和快乐。 姜雪蕙很少想起她前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 七岁的时候,再多眼泪也没能换的父母回头,到他们彻底消失,她的心就冷了。 她心想:“既然你们不要我了。那我也不再爱你们了。” 而爷爷的眼神永远冷酷无情。她刚到爷爷家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如同打量一件物品,他在评估她的价值。 这眼神让她从不敢松懈,怕爷爷觉得她没价值,就要弃她如敝履。 第33章 奶奶当她小猫小狗似的,想起来就逗一下。大多时候还是顾念其他儿孙更多些。 爷爷唯一展现温情的地方,就是当她放弃继承家族财产。 用父母留给她的房子给爷爷抵消过去的花费。他大方地放她自由。 这对家族掌权人来说已经不容易了。毕竟成年的她已具备联姻和挣钱的能力。 她在国际学校的学费,各项培训费加起来是一笔不菲的开销。那套房子未必能抵消这些开支。 爷爷念在祖孙一场情分,还是放过了她。 或许他以为她会像她父亲,吃不了外面的苦,会回头求他。 她坚持下来了。适应了在外打拼,将自已照顾的很好。 爷爷有句话说对了。无论男女都要在社会上平等厮杀,她不可以毫无价值和能力。 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她始终牢记这点。 她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得到姜父和孟氏全心全意的疼爱。尤其是孟氏,在姜雪宁和她之间,她会偏心她更多。 她到这里方感受到,父母对子女毫无保留,不计回报的爱有多珍贵。 人不能不知感恩,她得了父母全心全意的爱,也会努力让孟氏和亲生女姜雪宁增进感情。 免得因孟氏的偏心造成一生遗憾。哪怕要她退出去,有这十几年的感情,她都十分感激。 这时,张家父子也到了。 他们一下车,姜父激动上前地揽住张父,道:“张政兄,多谢你们家收留和照顾我的孩子们。” 张父很久没同姜父私下见面,也很是亲热。他连道自已人不必客气。 两位老友一路相携进去姜家大堂。期间也没有冷落谢危。但姜父对他的态度,比对张父还是客套许多。 等到了大堂,张父正式介绍张遮给姜父认识。 姜父惊叹道:“早听闻令郎聪明绝顶,多年不见,都这么高大了。相貌还如此出色,真是才貌兼备啊。 多大了?下场科考了吗?定亲了吗?” 谢危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大家顾着说话不入座,他便站着看向姜父。 张父谦逊地说:“犬子资质平凡,当不得伯游兄如此夸奖。他二十岁了,刚行冠礼,尚未定亲。 他考取了举人功名,准备下年参加会试。” 姜父想了想,又道:“听闻顾春芳大人收了位关门弟子,断案上颇有见地,事务上收集资料亦是好手。 顾大人说得此弟子协助,公务上更加得心应手。可是令郎?” 张父说:“正是。这还多亏伯游兄当年的引荐之恩。 因犬子还没参加会试,怕说出与顾大人的师徒关系,会让犬子变的轻狂,就没有对外宣布。 在外也没让犬子对顾大人改称呼。” 姜父笑道:“你啊,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谨慎小心。这多好的事啊。 我看见令郎都很是喜欢。若得子如此,不枉此生啊。” 说着说着,姜父心念一动,摸着胡须,眼睛在大女儿和张遮身上打转。 他不经意道:“这女婿也是半子,令郎如此优秀,怕是被很多人家看中了吧。还是顾大人对他另有安排了呢?” 张父忙道:“没有,没有。犬子性子偏静,除了书院和他老师顾大人家里,就整日在家读书。 我也忙于政务,哪有机会结识有适龄的闺秀的人家。顾大人家里都是男孩,我们都在发愁自家孩子婚事。” 孟氏才将注意力从大女儿那转出来。她听见张父的话,一见仪表堂堂,眼神清正的张遮。 她想起姜父过去对这家人的正面评价。她看着张家父子的眼睛就慢慢亮了起来,还放着光。 孟氏更加仔细打量着张遮。见他穿着浅青色土子服,相貌英俊,身姿挺拔,气质端方。 他上前拜见姜家夫妇说了几句话,声音很是动听。之后就带着浅笑站在张父身后。 孟氏先前没有留意,听到相公提起女婿二字才上心。 她再思量方才相公的话,张遮前途无量,又得两朝元老顾春芳的看重,有顾春芳带着,就不容易岔子。 加上张遮的长相个头和声音竟无一不合心,她越看张遮越觉得他英俊,越看越喜欢。 这种男子若亮相在京城贵女面前,会成为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如今宝剑尚在匣中,孟氏思量着,凭相公对张家的恩情,还有两家多年的交情。 若他们如能在张遮声名不显时同他定亲,日后就不怕他们会慢待了蕙姐儿。 第6章 春闺梦里人 孟氏走上前,亲切和蔼地问张父:“张大人,令郎如此优秀,张夫人为何没给他早定亲事呢?” 姜雪宁本来有点小情绪,因为母亲看到姐姐就将她忘在一旁。 这会听到母亲问中她的心事,急急凑到母亲身边。正好与在父亲身后的姜雪蕙并排站一起。 张父说:“本在他十七岁时商议过此事,不巧他祖母去世了,他要读书又要陪他母亲操持祖母的后事。 等孝期过去,他母亲物色过合适的姑娘都被人定下了。就索性再等一等。” 孟氏再问了张遮一些情况,愈发满意。 她给姜父一个眼神,姜父很是高兴。说:“这不正巧了。我女儿…” 他想拉姜雪蕙上前,不料姜雪蕙侧身,也给父亲一个眼神。 第34章 姜父一怔,姜雪宁机灵地走上一步,姜父的手只能拉住姜雪宁。 他咳嗽一声,继续说:“这个是妹妹…年纪尚小,同令郎差个六岁。日后有空,两家可多走动走动。 雪宁性格活泼好动,同令郎可能聊的到一起。 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定要急于成家,先立业。等等没准有更合适的。呵呵。” 姜父编不下去了,他无奈地同孟氏对视一眼,夫妇两对张遮一见就很是喜欢。 若是姜雪蕙愿意,他们怕会立马透露风声,让蒋氏过来聊聊,再派人打听几轮,没问题就可以先小定了。 可换成这个从乡下来的二女儿,之前只通过姜雪蕙和孟嬷嬷信件了解她的性格,其他虽需要观察。 姜雪宁没经受过贵女课程,学识教养礼仪必定不足,这是夫妇两对二女儿的共识了。 所以要将姜雪宁给优秀出色,前程大好的张遮,姜父脸皮不够厚,实在不敢张这个口。怕得罪老友一家。 孟氏做为女人心细些,她留意到姜雪宁对张遮流露欢喜的眼神,也观察到张遮对二女儿眼含温柔。 她心一跳,想到这女儿的绝色容貌,觉得事情倒有几分可为。 孟氏偷偷给相公一个暗示。姜父领会妻子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 他心跳加快,大女儿样样出色,着实不愁嫁。 二女儿倒让他们有些发愁,若张遮愿意,对他们夫妇来说是件大好事。 不过这女儿还是得好好教养几年再说,他们是结亲不是结仇,要负责教好女儿再出阁,免得张家日后心生怨怼。 姜父心里各种盘算,面上不露,对着张家父子更添一份热情,午饭要留,晚饭更要留。 他处处暗示自已二女儿年纪尚幼,但妻子用心教养,将来绝对不比高门贵女差。 孟氏恨不得立刻打听清楚张家的所有事情,包括祖宗八代都要追问。 她吩咐身边的杨妈领两姐妹回房间梳洗,临走前,两姐妹见父母亲对张遮殷勤的态度,就知这亲事有谱。 谢危在旁盯着他们的互动,觉得短短时间内心大起大落之快,比过去数年都多。 在姜父问张遮婚事时,他的心就提了起来。当姜父要拉姜雪蕙时,他拳头更是握的很紧。 他不明白姜家上下为何一见张遮就青睐有加。外头多少人为能得他一顾而激动万分。 明明他与张遮才相差二岁,他们愣是视而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谢危几乎怀疑起自已的魅力。 他甚至计较着,张遮的君子六艺能如他般门门考第一吗科考能如他般连中三元吗? 入朝为官能如他般深得圣心,同僚讨好,下属爱戴吗? 姜父顾忌他同朝为官的身份尚且理解,怎么第一次见面的姜夫人也没看中他。一味围着张遮问长问短。 或是他不了解京城贵妇为子女定亲的情况,他以为姜家姐妹年纪尚小,会需要相看好几年才会考虑。 更没想到姜家夫妇一眼就将张遮视为东床快婿,全然不顾女儿的年幼。 他看穿了姜家夫妇的心思,若方才姜雪蕙点头,怕这事就要当他面定下了。恐怕他们邀请见证人还会想起他。 可换成姜雪宁,他们会顾忌她长于乡野,怕是要重新教导再论其他。 这么一来,日后等两姐妹长大,很多事情发展就难以预计。 谢危盘算完,才发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碍于同辈身份,他不能开口。怕招来姜家夫妇的忌惮,甚至是厌恶。 幸好姜雪蕙刚才避开了。他的猜测是真的,她又一次退让给了姜雪宁。 谢危不懂姜雪蕙为何退让,既然她拒绝了。那他就会设法随了姜家人的心意,让张遮变成她的妹夫。 他听姜家夫妇再聊一会,确定他们已经转向了姜雪宁和张遮。便见缝插针,上前同他们攀谈。 谢危见识广博,什么话题都能接上。寥寥数句就博得姜家夫妇的好感。 姜父还邀请他得空来姜府下棋,谢危欣然同意。 他同张家父子约好多多往来,再留个下回再会的钩子,然后告辞离开。 他现在形容狼狈,哪怕昨日在张家沐浴过,今早换回新的衣裳,他仍是觉得不够得体。 若非害怕姜家夫妇会给女儿定亲,身负重任的他早在门口就会告辞离开。 如今正值帝位更替之时,当今圣上病的糊涂,禁足有望登帝位的三皇子沈琅。 圣上要送沈琅去封地,又杀了一批劝谏的老臣。 等谢危回去府中,开始搅动朝堂风云。他先密见沈琅门下之臣,稳住京城势力。 再请名医医治圣上,使其病情缓解。临终圣上立下遗诏,传位于沈琅。 新帝上朝,立即封谢危为太子少师。由于新帝尚无子女,朝堂的老臣因宫变被清理一波,谢危的地位又等同太师。 朝中后起之秀纷纷冒头。年轻而位高权重的谢少师,自然会被大批想出头的新人官员追随。 然而谢危不喜结党营私,温言婉拒了他们。由于他言辞得当,又深得帝心。 被拒绝的官员非但毫无怨言,还纷纷说起谢危好话。 自诩清流和出身世家,靠科考上来的官员,在朝中也是事事以谢危为先。无形中又演变成一股新的势力。 下次再来姜府,谢危以新帝宠臣,天子少师的身份来访,着实吓到了姜家。 第35章 这天,姜家仍沉浸在发现一枚潜力女婿股的喜悦中。 两姐妹梳洗好,已近晌午。 姜雪宁不喜欢丫鬟扎的双头女童发髻。就跑到姜雪蕙屋里,要与她同吃午饭。吃完饭,还要姐妹一块午睡。 姜雪宁睡醒后,才说想让姐姐给她梳之前的发式。 本来该由孟氏来带姜雪宁熟悉家里,顺带增进母女感情。现在她的心都用在张遮身上,顾不得女儿。 姜家夫妇心里属意张遮,便想留张家父子住一晚,多观察一二。征得他们的同意。就派人去接蒋氏过来。 孟氏要安排好张家人休息的房间,吩咐厨房精心备好午饭,晚饭,明早的早饭。 等姜伯游同张家父子用完午饭,安排他们去休息。两夫妻在房间嘀咕了好久,才同去午休片刻。 他们要备足精神,下午好迎接蒋氏,到时还要观察他们一家情况。 第7章 润物细无声 孟氏派杨嬷嬷同她们说了今日的安排。还特意请姜雪宁见谅,孟氏要接待客人而抽不开身来关照她。 姜雪宁却巴不得如此。孟氏的得力让她对生母的好感是蹭蹭上涨。 她心知这门亲事成不成,全赖孟氏的安排。因而她回话亦是得体,赢得杨嬷嬷的好感。 姜雪蕙给她梳头打扮时,姜雪宁还趁机问起孟氏喜好,让姐姐教她如何讨孟氏欢心。 姜雪蕙很高兴,同她说了几点。尤其提醒她在孟氏生气的时候,保持沉默。 等她气消了,若是觉得自已委屈,可曲线救国,找爹爹帮忙说情。不要直言顶撞就好。 在自已房间梳妆,发饰首饰自然多了不少。 姜雪蕙让便宜妹妹坐在镜子前,让丫鬟拿来孟氏给姜雪宁准备的头饰和孝服。 她挑白玉发钗银色梳篦给姜雪宁戴上。让她带着孝亦不失美感。 在姜雪蕙的巧手下,姜雪宁穿着布料精致的孝服,发髻俏丽,发饰不多,但恰到好处。 镜子中的少女素雅中带着官家小姐的贵气,姜雪宁都快认不出自已了。 姜雪蕙趁机同她演示了用餐的礼仪,同长辈见面,行走坐卧的礼仪。 尽管她们不会同张遮坐一桌吃饭,这些还是得注意。至少在张家父子在时,力求将细节处做好。 姜雪宁有张遮这根胡萝卜吊着,真是用心听讲,还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全然没有第一世的愚笨逆反。 学完几遍还同姐姐约好,要每日过来温习一回。还会主动让姐姐安排书给她学习。 孟氏安排好所有事务,就抽空到姜雪蕙的房间,看到姐妹感情融洽,姜雪宁认真听教,心里十分满意。 姜雪宁打扮后就急着去找张遮玩。还是姜雪蕙拉住她,先带她去了姜家的藏书阁。 这下可把姜雪宁震住了。她以为张家就够多书了。没想到姜家的藏书阁居然有两层楼。 姜雪蕙同她解释道:“姜家本就是诗书传家。因为在京城居大不易,父亲官位不高,不能太招摇。 父亲就只置下四进的宅院。而费心最多的就是这藏书阁。 虽说老家那房子更大,书更多。而这藏书阁也费了爹娘不少心血。 里头的书有父亲年轻时读过的,从老家带出来的。也有后来收集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书籍。 有不少孤本在外头都看不到,都可做为传家宝传给下一辈。” 她又带姜雪宁看书架侧面的木板标记和挂着的本子。这还是她模仿现代图书馆设计的,颇得姜父赞赏。 她同姜雪宁指点道:“上面的木板刻字是大类。比如历史类就刻史书,算账类就刻算学,如此类推。 上面挂的本子是收录的书再第几行几列。方便查找。” 姜雪宁费力地抬起脖子,看着比她还高的书架。更高的是靠墙连着二楼的书架,上面设置梯子。 姜雪蕙带她走完两层,挑重点的说。尤其提到二楼有间房主要放孤本精品。非爱书之人都不会带上去。 她还道:“门口书桌上放着的本子,是登记借出去的书,书名,借出时间,去向,借阅者的签名。 查一下就知道书的情况。” 姜雪宁还不明白,姜雪蕙同她挑明了。 “张遮好学,你可以同父亲一起带他来这借书。借书借书,有借有还。你就可以多了解他了。 那几排可以重点带他去看的,里面大多为应试书籍的注释,对他科考有助益。你引他去,他自然会懂。” 姜雪宁明白了。姜雪蕙又领她去藏书阁旁边的屋子,屋里有不少古玩字画。 她蹲下打开地柜,里面放着好些盒子。她拿出一个打开,正好是装着两个破损的玉瓶,一青一白。 她递给姜雪宁,道:“若他觉得不好意思白借家里的书,你可以请求他帮忙修补这两个玉瓶。都是不急的。 这些地柜装的都是破损的古玩字画。不要急着都拿给他。 等他日后殿试结束,慢慢拿出来,让他陪你一块修补,你就可以跟着他学习一二。” 姜雪宁很感激姐姐,她主动捧着盒子,放到藏书阁门口的书桌。再与姜雪蕙一同去找姜父。 这会姜父在茶室同张家父子喝茶,越聊越开心。等姜雪宁过来说想带张遮去藏书阁,他欣然邀请张家父子一同去参观。 藏书阁是姜父生平得意事之一,它连着天井,正中央还有水井。靠墙处放着一排吉祥缸,里面灌满清水。 第36章 姜父介绍这些都是用来防火,现在冬日,吉祥缸浮着薄冰。 到了夏日,这些吉祥缸就会种上种了莲花和荷花,放几尾金鱼进去。 每回带亲友到这,里外的布置都会收获一片赞扬。 他在张家父子真心恭维声中,骄傲地说书房的布置和设计是大女儿幼时出的主意。张家父子赞叹不已。 以往姜父都会顺着恭维话大夸特夸姜雪蕙。这回念及要推荐的是二女儿,提一句就不敢再说。 等参观完毕,姜父且见大女儿给他眼色,直指外头。顿时心领神会。 他摸着胡须道:“让他们年轻人自已玩吧。我同张兄去下几盘棋,喝茶聊天如何?” 张父笑着答应。姜父又道:“张遮,若你看中那些书,可以借回去。蕙丫头,宁丫头,你们陪张世兄参观吧。” 姜雪蕙陪同一会,就托辞要去母亲那看看,让姜雪宁陪着。 她走到门外,听着姜雪宁认真地同张遮介绍藏书阁的情况。带他去姜雪蕙指点的那几个书架。 姜雪蕙知道便宜妹妹聪慧,已经掌控局面了。便不再迟疑,去找孟氏。 两母女见面,让杨嬷嬷和仆妇们都退下,说了不少贴心话。孟氏开始还埋怨女儿离家出走的事情。 好在孟氏现在有张家的事情挂心,加上姜雪蕙察言观色,三言两语哄得孟氏怨气尽消。 孟氏哄好了,姜雪蕙就同她讲起这段时间的遭遇。 她模糊了三人在山中历险的事情。重点说起同姜雪宁的相处点滴。 姜雪蕙再三提醒孟氏道:“妹妹被更换了身份,在乡野没机会接触京城繁华。 她心有怨怼是人之常情。举止失当亦是情有可原。 且妹妹心地纯良,婉娘用心陪伴她长大,在不知真相前,婉娘就是她的娘亲。 失去亲人,她内心正伤痛不安。母亲切莫拿她同我或旁人比较。要多关心疼爱她,重视照顾她。 她做对了,母亲要肯定她的努力。她做的不好,母亲也需问明缘由再对症下药。 母亲切莫对她无故发火。更不要在她面前诋毁婉娘。 我知道母亲心里有气,然而婉娘已去,她对宁妹妹也是倾尽所有教导。 如母亲有什么不平,对我讲就好,甚至骂我都成。切莫苛责妹妹。 母亲从小对我严格管教,我知母亲是为我的长远考虑。然而妹妹从前不曾承欢母亲膝下,还有几年也要谈婚论嫁。 就怕太严厉让她会心生逆反。因此要软硬兼施才好。 况且妹妹在家时间没几年,就会出嫁。现下更需要同她多熟悉,增进感情。 胜于给她塞太多功课。万一她有不满,嫁人后遇到事情也不同家里说,岂不是让父母坐立难安。 父亲事务繁忙,还需母亲多费心,让妹妹有安全感。也请母亲多陪陪她,多与她聊聊。 教学的事情交给女先生来就好。母亲多关心她的日常生活,带她出外认识亲友,教她应对。 若妹妹让母亲生气,请母亲多想想我的话,再行责罚。” 孟氏听完,笑着抱怨:“我都还没对宁姐儿做什么,你这姐姐倒先护上了。” 姜雪蕙见孟氏露出笑容,知道母亲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笑道:“难得有个妹妹,又同母亲一样美貌,我这是爱屋及乌。” 这话说的孟氏欢喜,再笑骂她几句。姜雪蕙离家出走的事就彻底揭过去了。 姜雪蕙心想:“等张遮他们走了,还要同父亲谈谈。他因心有愧疚,日后会对便宜妹妹处处惯着。 同父亲说清楚利害关系,父亲通透,定能了解我的苦心。 平时还要多多留意母亲,她有时生气就控制不住嘴巴。 所以教导的事宜定要交给女先生才好。免得鸡飞狗跳,而不是母慈子孝。” 第8章 坐来生远思 姜雪宁在藏书阁陪了张遮一下午。她已随姜父的指令改口叫张遮世兄,偶尔还会来一句张遮哥哥。 张遮反倒没先前拘谨,他得知姜雪宁的年纪后,再看她带着一团孩子气,心态放松不少。 他当她说的话都是小姑娘的笑言。他还是会时不时提醒姜雪宁注意礼节, 但言语间是将她当成不懂事小妹妹看待了。 姜雪宁对男子有天生的洞察力,察觉张遮的心态后,她偏不如之前凑上前笑闹。 知道这会再上去,会让他更将她的话视作玩笑。她就刻意学着姜雪蕙的稳重,先留个引子。 她记着姐姐的提点,让张遮多借些书回去看。还拜托他有空修理一下盒子里的玉瓶。 让本来不好意思借阅的张遮真拿了两本书。说好下回还书时,会同时送个修好的瓶子过来。 姜雪宁不禁对便宜姐姐的神机妙算愈发信服。她看张遮选的书,愈发感到学识不足的短处。 她同张遮无法谈论太深的话题。这点想法她放在心里,决心要多读些书。 等姜雪蕙去告知他们蒋氏到了,见两人虽然各自看书,时不时也会互动一下。 比昨日少了几分生疏,但对话也少了很多。 蒋氏来到姜府,见丫鬟随从走路都屏息静气,见到来客一一行礼,动作姿态如行云流水。 而里头的布置精致考究,处处彰显主家的高雅贵气。 她被震住了,便有些拘谨。等姜家姐妹走到她面前,一左一右拥着她,说些讨喜的话。 第37章 儿子又跟在后头,她这才放松了些。 张父也到了前院等着蒋氏。然后一块被管家领去安排给他们的客房。里头也是精致非凡,一应用具俱全。 姜府管家殷勤地说孟氏还在厨房忙碌,待会就会去内院等蒋氏。若有其他需要,请他们随时吩咐下人。 等丫鬟奉上茶水,管家同丫鬟就离开了,留空间给这家人说话。 张父没有多说,只提了蒋氏一句:“夫人,待会遮儿会领你去见姜兄的夫人。 若她有什么提议,你觉得合适可以先应下来。” 蒋氏听这话另有含意,但张父只说晚上再讨论。他先过去同姜兄继续喝茶下棋。 蒋氏看儿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蒋氏跟儿子到了内院,张遮就不便进去。管家领着他去茶室,姜父和张父下棋正在兴头上。 等半个时辰过去。才留意到在旁观棋的张遮。 张父心头一动,主动说要去喝茶休息一下。姜父便邀请张遮同他下棋。 张遮谦虚说自已不善棋艺,但还是顺了姜父的心,同他下了两局。 两人各有胜败,比起常年下棋的姜父,张遮败多胜少。姜父看出张遮确实不善棋艺。 他的棋风不如其父稳健,胜在观察入微,又含着一股灵活机变,他脑子动的极快,因此也能侥幸赢一两局。 姜父担心他过于正直迂腐,有意让他几步。 期间见他棋路不失圆滑。又善于学习,很快就掌握些门道,慢慢跟上姜父的节奏。 姜父捻须微笑,不在意他最后反将一军,赢下一盘。他对张遮的敏锐和果决很是满意。 孟氏特意在花厅等着蒋氏,态度很是温柔可亲。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蒋氏的不安。 两位夫人互相交流孩子们的信息,夫君们的情谊。说了好些的话。 等场面热络起来,孟氏才不经意提起张遮的婚配情况。 姜雪蕙和姜雪宁坐在对面软榻坐着,佯装在打如意结,实际耳朵竖的很高。说到婚事,两个女孩手指头都不动了。 蒋氏没留意她们的动静,还认真回复道:“先前因他祖母去世耽搁很久。 前两天相公的朋友介绍了几家姑娘,有两家看着还不错,还来得及同我家老爷和儿子说起。” 孟氏忙问起是哪两家,得知都出自张父的上司的家族。 她笑着说:“蒋姐姐,容妹妹多嘴一句,这婚姻大事真要慎重些。多打听总是好的,好事不怕迟。 令郎将来定有大造化,姐姐不用担心。” 蒋氏机灵,听出孟氏弦外之音,她没往姜家姐妹上想。只听出是那两家不太妥当的意思。 她赶紧谢过孟氏。心里想着回去定要相公好好打听。 孟氏看出蒋氏还在懵懂中,故意叹道:“哎,姐姐就一位公子,男子婚事总是容易些。 令郎如此出色优秀,多晚都不怕。可我这两个闺女倒是让我发愁。 太早怕定错人家,日后不好处理。晚了又怕错过花期,没多少好儿郎给我家留下了。我这心里愁啊…” 蒋氏起初没想太多,还夸道:“孟妹妹太谦虚了。两位姑娘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性子讨人喜欢。 可惜我家门第太低不敢肖想。想来等两位姑娘长大,贵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踩烂了…” 这时,孟氏突然重重咳了一声,蒋氏愣住了。她心里升起个念头,一时间又无法置信。 她见孟氏似笑非笑,再看姜家两位姑娘,都是停下手头的活留意着她们。 大姑娘温和地望着她,二姑娘则是眼巴巴的模样。 蒋氏心里咯噔一声,话再说不下去了。 她再看孟氏,语气就犹豫起来:“我家门户不高,儿子性格无趣,怕委屈了…” 孟氏喝了口茶,放下茶碗才道:“蒋姐姐太谦虚了。这女儿家嫁人,首重人品和能力。 夫君讷于言而敏于行,比油嘴滑舌的强。公婆慈爱,夫君处处体贴,就更为难得。 令郎年纪尚轻,已有举人身份。实在是夫婿的好人选。” 蒋氏的心怦怦直跳,她本不敢高攀,心里实在喜爱姜家姐妹。又想起儿子对着姜雪宁眼含笑意的模样。 不自觉地说:“妹妹过誉了。若姑娘不介意我家门第不高。我们夫妇定会当媳妇如女儿般看待。” 话说出口,蒋氏领悟方才相公交代的意思。她思忖一会,心下有所决断。 她身体坐正,诚恳地说:“我们夫妻早就想好了。这些年攒下不少积蓄,遮儿考上举人后,家里财务更是宽松许多。 等遮儿参加完会试,我们会去京城置业。如果他们愿意就与我们夫妇住一起,不愿意就比邻而居。 这一年我们看了不少宅子,以我们目前的能力,在城东买一套二进和一套一进的宅子还有剩余。 如果姑娘家需要,仆妇护院都可以安排上。” 孟氏和姜雪蕙都是懂经济的,蒋氏的意思不是一定要住城东,只是隐晦告知张家的财力。 因为在京城东富西贵,而张家人不声不响,居然攒下的不少家财。 姜雪蕙想起张家在京郊一进的房子,凭着张父的职位,张遮的举人身份,还有蒋氏多年做活。 一家人齐齐上阵,闲暇还做些副业。刨去日常花销,无仆妇和其他开销。能攒下巨款并非虚言。 第38章 哪怕张家清廉,有穷书生,富举人的说法。张遮当上举人,就会多出不少收入来源。 世风民情如此,有在刑部任职的张父把关,人选也不会太离谱。 在这个朝代,有位当顶梁柱的好父亲在,张遮现在的生活水平只会高不会低。 只是他们家素来节约惯了,以前怎么生活,到京城后还一如既往。但要娶妻自然不能如此。 张家怕薄待了别家的女儿,早早计划好要在京城置业,准备彩礼。就没想到会有如此机缘, 蒋氏心知家底与姜家相距甚远,唯有表达出最大的诚意。 第9章 偷他一片天 蒋氏继续说:“小夫妻的收支开销都给媳妇拿着。我夫妇只会贴补他们,让他们过自已的小日子。 他们爱生娃就生,不想生也由得他们。” 最后这话倒让孟氏觉得惊讶。姜雪蕙一听,这不是现代父母的风格?没想到蒋氏如此开明。 孟氏有几分好奇,这话从蒋氏说出,又不得不让人深思。她问道:“蒋姐姐为何不盼着娶媳妇延续家中香火。” 蒋氏苦笑道:“我家本就人丁单薄,相公是独子,遮儿也是。 遮儿祖父刚正不阿,做县令时善待百姓,对犯事的就严厉些,作奸犯科一律不宽宥,亲戚都不讲情面。 这就得罪了族长,同宗族亲戚关系就疏离了。 他祖父一次意外身故,遮儿父亲为一家子生计,放弃科举,做了官吏。 原本在县里还有些堂亲。后被同僚和族人联手诬陷。大多亲戚们避之不及,不肯施予援手。 等遮儿父亲洗脱冤屈出来,就同宗族断了往来。只同一两家亲戚还有些联系。 之后随着顾大人一路搬迁,到了京城,天高路远,就同老家的联系都淡下来。 连他祖母去世,都是邻居和朋友来悼念。 相公为了爹娘合葬的事情,带遮儿回老家一趟。本想经过多年,大家恩怨也该消停了。 不料族长记着遮儿祖父不肯为他儿子徇私的事情,见相公多年未归。联合宗族,擅自将遮儿祖父的坟迁出来。 说相公已被赶出族。他爹亦不能承受祖坟香火。 相公大怒,找当地官府见证,告赢宗族,拿回名下的田产,自已分了族出来。 事后相公索性卖了田产,将坟迁到京城,让他爹娘合葬一块。我们这家就在京城自立门户了。 我们为遮儿婚事做打算,是觉得我和相公感情甚笃,希望儿子也能如此。 少年夫妻老来伴,他能有个妻子陪伴到老,一同分享喜怒哀乐,让生活多些趣味就够了。 至于孙辈,我们一家经历过这么多波折,觉得过好当下就不错了。其他就看缘分和儿子子媳妇的心思了。” 蒋氏言辞诚恳,将家中丑事全盘托出,并没有掩盖自身不足。 孟氏和姜雪宁因欣赏张遮,只心生怜惜,丝毫不会嫌弃。 姜雪宁思及自身,觉得难怪会对他一见倾心,她深感与张遮有共通之处。 姜雪蕙则明白了,如果没有她故意插手,两世的张遮其实就是他父亲命运的重复。 张遮聪敏善断,身世悲苦。年幼经历过人性丑恶,世态炎凉,与寡母相依为命,性格变的刚硬冷淡。 只喜独来独往,安静做事。 他心属姜雪宁,知自身的不足,不愿拖累旁人。姜雪宁有难,他奋不顾身。姜雪宁离开,他遥望祝福。 他宁愿独身不娶妻,一生痴恋而不肯吐露真心。 他的命运带着悲凉的暗色。等姜雪宁这抹亮色离开了,他只愿对方安好。 而他母亲开明,只会念叨几句,并不强求他。他就专注在母亲对他的期望上,做个正直清廉的好官。 而这辈子,因张遮父亲活着,他性格和生活自然就发生很大变化。 那封帮助张家母子的信其实是她写的。那几年姜父不时会被外派出去张遮的家乡,她就闹着跟去。 就是希望能找到张遮。 正巧一次就遇到张遮两母子击鼓鸣冤。她当时只远远看见他们母子。 她听见身边衙役讨论,知道是自已苦找了许久的张遮。 她特意同父亲提了几句,姜父事务繁忙,加上小孩子童言童语,他并没放在心上。 当天下午他与同僚喝酒喝醉,姜雪蕙就仿了姜父的笔迹,写好信让随从送给张家母子。 她还假借父亲的名义,让随从拿了银子去打点知府身边的师爷和张父待的牢狱。这才令张父能全身而退。 姜父醉的糊涂,以为这是自已喝醉管了一桩闲事。得张父的来信方知救了一家性命。 他特意去看过张父,发现他确实做了好事,又觉得此人可交,就留了京城地址。也就有了后头的交往。 他们都不会想到,这会是一位三岁女童写的信。一个带着成年人灵魂的女童的精心计划。 姜雪蕙见现在张遮改变了命运。很是庆幸。 本是出自一位剧粉的心态,没法让便宜妹妹回来,就去帮她的心上人张遮。 当发现成年的张遮同小哥一个模样,她就更希望对方能得到幸福。 如今张遮父慈母爱,有他父亲护着,顾春芳看着,便不会如剧中过于刚直,屡遭劫难。 再加上提前给姜父看中,又多了一份助力。 有这些长辈在,日后哪怕因便宜妹妹要对上谢危,亦不必担心。 第39章 这样的他,不会轻易推开自已的爱情。亦能主动追求心上人吧。 蒋氏说完话家里的情况,见孟氏和两位姑娘的神情,没有一丝嫌弃,反倒面露怜惜。 她心里感叹姜家人的心善厚道。对这家人更添多几分好感。 蒋氏如此推心置腹,孟氏也不愿等闲视之。反而回以更加慎重的态度。 论理谈论婚事要让两姐妹进房回避,因两姐妹的身份变故,孟氏不愿让她们在婚事上耳目闭塞。 就当作她们不存在。只事前叮嘱过她们,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插嘴。 孟氏沉吟道:“不瞒姐姐,我这二女儿与令郎颇为投缘。我们夫妇也颇为欣赏令郎。 只是她年纪还小,心性未定。我家还要多留几年,悉心教养一番。 就怕几年后世态变化,两位年轻人会另有想法。我们既看好令郎,又怕日后两个孩子有缘无份,坏了两家的情分。” 孟氏这话已经相当直白了。就是我看上你家儿子,又怕两人姻缘不成,生了怨怼。现在就看你家的意思了。 蒋氏忙道:“一家好女百家求。若天意注定,日后是什么结果,都不该怨天尤人。令千金如此惹人喜爱,无论是媳妇还是女儿都是我们夫妇的福分。 妹妹能给我们这个机会,是给了我家莫大的机缘。只是兹事体大,我需和相公他们细细商量过,再回复妹妹。” 这就是说若婚事不成,若走漏了风声,张家会收姜雪宁做义女平息流言。 但他们愿意等姜雪宁长大,需要的话张家会主动给个书面保证。 孟氏很是满意蒋氏的话。蒋氏能发话,侧面还说明张家没有以男子为主,而是夫妻事事有商量。 她笑着转去其他话题,不时会提及蒋氏逢年过节都来姜府走动。 张遮休沐亦可来陪伯父下棋,来藏书阁看书,顺带在读书上提点二女儿几句。 蒋氏得了孟氏的话,心里很是欢喜。对孟氏更加亲热有加。两人继续聊天,聊起儿女经,聊起从前闺阁的事情。 蒋氏是秀才的女儿,常年浸淫书本,同张父一路搬迁,见过不同地方的世情风俗,有丰富的人生阅历。 孟氏有心亲近,她出自名门,学识亦是不俗。两人越聊越广,连书本经济都聊上了。 即便两人背景不同,倒也相谈甚欢。日后走动多了,竟也慢慢成了知交好友。 第10章 夜深人难寐 姜雪宁在旁听着母亲同蒋氏说话,心里也很是震撼。 蒋伯母容貌甚美,但打扮同普通妇人一般,远不如婉娘精致动人。但她一张口,便听的出满腹锦绣,胸藏经纬。 刚认回的母亲孟氏亦是如此,说话颇有水平,坐着喝茶的姿势也是极为优雅。 姜雪宁感到从前的学识远远不够用,有些话她都听不懂。 本来她凭着一腔热血和傲气,觉得京城就该是她这种嫡女待的地方。 以前甚至想压便宜姐姐一头。现在一路被不同的人降维打击,终于让她清醒过来。 到了晚上吃饭,孟氏又带他们认识了姜家的嫡子,六岁的姜钰。 因姜雪蕙受父母之恩,打着学医的名义给姜父和孟氏调理身体,改善了孟氏的体质,让她在高龄得一嫡子。 一家人珍爱非常。姜雪蕙更是为这弟弟做了许多玩具书籍。 姜雪宁原以为弟弟会对自已生疏,然而姜钰见这二姐生的漂亮,当晚就粘着她不放。 姜雪宁还是小孩心性,后来常与弟弟玩在一起,拿出看家本领,爬树抓鱼无所不能,就更得姜钰的欢心。 当晚,等大家男女分桌用了晚饭,再聊几句,就各自回房休息。今晚情况特殊,每家都是回到屋就关门商议起来。 张家夫妇向来尊重儿子的意见,且关于儿子,一家三口自然要坐一起商量。 先是蒋氏说了自已这边的情况。也提到之前在看的两家。 张父听完直接就说:“那两家不用打听了,直接推了吧。 他们早先同我透露过结亲的意思。但话里话外,都是要遮儿选上官再考虑。 我当时留了心,结果发现一家女儿身体有疾。他家欺我家无人可依,还想瞒着此事,待价而沽。 就这品行,结亲不成就变结仇了。我早就推了,没想到还游说到你这了。” 蒋氏大吃一惊,心有余悸道:“我见那家妇人一脸和气,同我说此事柔声细语。 我以为他家人不错。没想到竟算计如此。” 张父捻须叹道:“这更显得姜兄一家人赤诚可贵啊。 姜兄自谦说他家在京城根基不稳,不求女儿入高门,怕日后女儿被欺无人撑腰。他家是真心疼爱孩子。 且姜兄人品贵重。心怀善念救我一家于水火。从前我位卑不敢高攀,也甚少上门叨扰。 只送薄礼略表心意。不曾想姜兄真心视我为友,为夫的心,这两天都是热乎的。 没想到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姜兄竟有同我们结亲的意愿。 姜兄在朝中的人品官声都极好,早听同僚说起他夫妇相貌拔尖,生的女儿亦出色。已经有不少人家暗地看好他家。 毕竟姜家是诗书传家,在他家乡也是百年家族,书香门第。 不似我们家门第不显,这桩婚事真是打着灯笼都求不来的好姻缘。 昨日一见姜家两位千金,方知传闻不虚。以他家的声誉和女儿的品貌,纵使嫁入世家高门,皇宫大院都有资格。 第40章 不曾想他夫妇俩爱女心切,一眼就看重遮儿,认定我家会善待他家女儿。丝毫不计较我们小门小户出身。 土为知已者死。能得这样得人家垂青看重,莫说四年,就是十年都等得。 姜兄亦是赤诚君子,他明言二女儿因某些缘由长于乡野,还需教导几年。 等女儿心性稳定再同我家看能否结亲。若我们不愿意等,他家也不强求。 夫人,遮儿,凭姜兄的门第人品,哪怕说个庶女给我们,都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他家二女儿是嫡女,外貌性格俱佳,这样的孩子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是姜兄尊重我们,才说的那么客气。我了解的情况就这些。 我和你娘都觉得这是顶好的机缘。就看遮儿你怎么想了。” 两夫妇成婚多年,都不用多说,夫妻同心,都看好这机会。只等儿子决定。 张遮认真听完,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道:“其实孩儿对婚事素来不热衷,能晚点更好。 姜二姑娘天真烂漫,性情真挚。但年纪太小,孩儿暂时不敢有其他想法。 承蒙姜伯父伯母看重,若等二姑娘长大,她不嫌弃我不解风情,还愿意下嫁,孩儿必定会珍之重之,永不相负。 若她喜欢他人,那也是孩儿不够好,我会祝福她,从此当成世妹尊重。” 张遮的话让张家夫妇放下心来。张父道:“那买宅子的事情我们也同姜兄商量,看他家的意愿再买。 夫人,到时也劳烦你同姜夫人讨教一下买仆妇的事宜。” 蒋氏欣然应允。等张遮去隔壁房休息,两夫妻还商量着日后如何多赚些钱,彩礼上才不会委屈姜家姑娘。 如果婚事不成,他们亦可送上厚礼,感谢姜家夫妇。 姜家夫妇也在交流今日的事情。姜父感叹:“女大不中留。刚认回这孩子,还没相处,就要为她婚事操心了。” 多年夫妻,孟氏毫不留情揭穿他:“我看老爷分明高兴的很。 先前还发愁宁姐儿在京城不太好婚配,怕人家会怠慢孩子。现在欢喜地都要跳起来了。” 姜父眉开眼笑:“这不是没想到吗。还是蕙丫头机灵,带妹妹去张家避祸,还给我们找来个乘龙快婿。 这张遮真心不错,之前就听顾大人夸过这弟子,当时就过一耳朵。 没想到是张兄的孩子。还如此优秀出色,把宁丫头说给他,我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宁丫头有夫人当年风采,得夫人七分美貌,再加上夫人提点,也不至于埋汰了人家。” 孟氏被丈夫捧的心喜,还要呸他道:“你也不能见个英俊儿郎,就将自已亲生女儿贬的一文不值。 别家孩子再好,都不是自已的。 蒋姐姐说他家愿意等宁姐儿长大。这几年你好好观察张遮,情况不对要随时来报,别到时被别家抢了去。” 姜父自然同意,摩拳擦掌道:“我会好好看紧张遮。日后多找他来家里下棋,说书。 凭老夫阅人无数的眼光,我就不信宁丫头撞大运,能找到个比他更优秀的儿郎。” 孟氏道:“呸呸,可不能乱说。我们还有蕙姐儿呢。 我家蕙姐儿样样都拿的出手,定要多些高门世家的好儿郎来求娶。” 姜府赶紧点头:“对对,夫人说的是。肯定要将家中门槛都踩烂了,我们蕙姐儿才点头。” 姜雪宁初来乍到,不习惯住新屋子,又抱个枕头过来与姐姐同睡。 姜雪蕙不介意,还听她聊了半天的张家。又是温言软语安慰她,鼓励她。这才让姜雪宁安静去睡觉。 夜深人静,姜雪蕙回想白天的一幕:姜父伸过来的手,她自动退让的举动。她想了好一会才平复心情。 她望着便宜妹妹的睡脸半晌,脸上露出苦笑。轻声道:“你要努力啊。 如果你不用心对他,我可会不顾礼法,将他抢了去。 毕竟这个世界,我与他再没有亲缘束缚了。所以你要同犀利妹一样好,好到令我心甘情愿放弃。 不要让我心里的野兽走出来。明白吗?” 待月上柳梢头,谢危忙着手头的事情,到半夜才停下笔。 他披着姜雪蕙送的大氅透过窗子仰望天空,京城的夜空格外空阔寂寥。 那些天的遭遇仿佛一场梦。二十多岁的他没想到有这样的奇遇。 本以为又是一场磨难,不曾想那个小姑娘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在她受伤前,他过的极为安心宁静。 如今他回到尔虞我诈的世界,令他心安的人已不在他身旁。想到她在此刻京城某处安睡,他的心就平静下来。 他拿起那支略带粗糙的笛子,吹起一首欢快的小调。 等雪化了,春天来了,我们还会见面。 第11章 梅花入梦香 次日,姜父同张父一同上朝。张遮和蒋氏坐着马车回家。 路上,张父就同姜父说起买房的事情。 姜父喜道:“得亏你同我说这事。正巧我知道一座好宅子。 我家那条街隔几座宅子住的一位户部老前辈,他要告老还乡,准备卖掉房子。 那房子他家料理的可好。三进的宅子。若我开口,你直接同他家交易,去官府更换地契,连牙人的费用都能省下。” 张父忙问价钱,姜伯游说个数,还道:“若银钱不趁手,我这有些。” 第41章 张父忙说:“不用,这价格已经比我预算要低很多。如是这价格,早点拿下也不错。” 日后还能根据张遮情况再置办一间。两人便约好下朝就一起过去看。 姜雪蕙和姜雪宁在外担惊受怕多日,回到温暖舒适的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孟氏知她们辛苦,特意交待下人不要吵醒她们。两姐妹休息了三日,才将精神补回来。 到了第四日,姜雪蕙见天气晴朗,同孟氏说了一声,带姜雪宁去白果寺。 她安排师傅为婉娘点了一盏长明灯。姜雪宁泪眼盈盈,没想到便宜姐姐都记着。 两姐妹去佛祖前面前参拜,放了香油钱。 姜雪蕙见姜雪宁凝望着那盏长明灯,心想:“她有个依托,日后遇到不平事,心里就能少些偏激戾气吧。” 姜雪蕙同她说好,等日后孟氏气消的差不多,她们再求父母将婉娘的牌位迎到家中供奉。 一次不成再等下次时机,想来在出嫁前,就能办妥这事。姜雪宁点头答应,心里对姐姐更是倚重。 等姐妹俩回到家,便见姜父和孟氏带了两位女先生过来。 一位教姜雪宁诗歌乐曲,另一位身份却是特殊,年龄有五十出头。 姜父私下告诉她们,两位都是谢危介绍过来的,教诗歌的文先生出身世家望族。 年长的王先生更是不得了,原是宫里出来的尚仪,掌管礼仪起居,从五品。 王先生名头太大,她对京城各家大族谱系了如指掌,她主要负责礼和书这两项。这下连姜雪蕙都得跟着学习。 因为就她们两位学生,不用大早起来,正常上课便可。十天休沐两天,已经算非常宽松。 然而求学的滋味定是乏味而重复的。遇到严格的先生,这经历更是难熬。 王先生要求十分严格,姜雪蕙跟着学高门世家各种礼仪,三天不到腿都跪僵了,头更是青肿一片。 姜雪宁更是苦不堪言,数次想回老家,课后见到父母都是泪水涟涟。 她见便宜姐姐伤势未愈,都在咬牙撑着,她自觉不能没义气,才忍住不发作。 好在王先生等她们渐渐上手后,会同她们说些时政,世家秘事。让她们讲述心得体会。 王先生出身寒门,又经历宫廷斗争,历尽磨难才至高位。说起心得体会比对古代一知半解的姜雪蕙更顺应时代。 既符合主流思想,对当下的世情看法的格局立意更高。 王先生会说起这些政令对民生的影响变革。世家的举措下家族子女的命运浮沉。 她说话间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可比肩后世国学和历史大师。连姜雪蕙都佩服不已。 姜雪宁原本混沌的头脑听的多,也长了不少见识。 孟氏见两位先生都如此厉害,暂停姜雪蕙的闺学课程,让她跟着去上文先生的课。 姜雪蕙开始还担心谢危介意,不料文先生挺欢迎她,笑说姜雪宁有姐姐监督,才能更上心。 文先生教学讲究张弛有度,亲和力强,她根据两个女孩的水平来因材施教。 比起王先生的高深,姜雪宁都觉得能轻松跟上文先生的课,连称文先生是她最喜欢的先生。 等她们休沐时,孟氏会带她们去家中铺子看账半天。剩下一天半由她们自已做主。她主要让姜雪宁了解家中财务。 婉娘身为扬州二等瘦马,账务本就是看家本领,她苦心教导姜雪宁多年。 因而姜雪宁在这块是一点就通,这让孟氏很惊讶。 孟氏的欣赏极大鼓励了自信心欠缺的姜雪宁。孟氏等她上了手,又教她如何管理院中下人,做好合格的大家小姐。 她亦是认真聆听,举一反三。更得孟氏赞赏连连。 孟氏有时会偏心姜雪蕙,比如送东西先让大女儿选择。姜雪蕙十分警醒,发现不对,就会及时掐断她偏心的苗头。 而课业上有两位高效专业的女先生在,孟无须经历教导姜雪宁的痛苦,看到都是亲女聪慧的一面。 不似前世鸡飞狗跳,互相厌憎。如今母慈女孝,两母女感情一日千里。 孟氏私下同姜父几次提起,说两位女儿算数管账的水准,怕是京城头一份。 连后来的二女儿,都对数目十分精通,上手极快。姜父听着很是骄傲,笑夸是继承了他聪明的脑子。 剩下休沐的一天半的时间,姜雪蕙不会拘着妹妹在家,而是实现她当初的诺言。 姜雪蕙满京城带便宜妹妹去玩。品茶听曲,吃美食观景。 两姐妹大多做男装打扮,去街头巷尾感受京城风土人情。姜雪宁极为喜欢这种方式。 等姜雪宁的规矩学的初具雏形,姜雪蕙就介绍些要好的手帕交,带她打叶子牌,投壶,做糕点。 体会世家小姐的各种娱乐消遣。 她挑的姑娘都是爽朗厚道的性子,不介意姜雪宁规矩不到位。 有姐妹明面上规规矩矩,私下比姜雪宁玩的还疯。这又让姜雪宁大开眼界。进而跟着交了几位好友。 这样一松一紧的日子,让姜雪宁在京城慢慢安定下来。 姜家姐妹在内宅潜心学习,对她们而言日子过的宁静祥和,在外头却是暗流涌动。 在她们的十五岁生辰,因外头形势紧张,姜家低调地一家人吃个饭,买好两位女儿的新衣裳首饰。就算庆贺了。 第42章 姜雪宁得王先生指点,知道老皇帝在生病,没有闹腾。 因她们的生辰挨着过年,谢危送来的两份生辰礼连着年礼。看到礼物,让姜雪蕙有些忧心。 谢危回到家,次日就派人将上好的膏药,无论是擦手膏还是舒痕膏都一股脑送来,点名送给姜雪蕙。 原本因谢危亲自为姜雪宁寻来女先生一事,让忐忑不安的姜雪蕙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剧情发生了变化,看似也在往好的方向走。 不曾想谢危送来的生辰礼,两姐妹的礼物相同。就姜雪宁多一套发饰。姜雪蕙则是一支紫竹九孔笛。 发饰看着精巧,却不算贵重。而紫竹笛子的工艺一看就是名家所制。从选材到制作花费的时间少说五年以上。 如此精挑细选,价格更是无法估量。这礼物让姜雪蕙生出几分不安。 可见了张遮的礼物,这份不安就被抛诸脑后。 张家也送来了生辰礼。张遮放上了他为两姐妹制的印章,和家中折下的黄腊梅花枝。 花朵开的正艳,芳香扑鼻,两姐妹都各自插到房间的玉瓶,闹得满室馨香。 姜雪宁笑说那几天梦里都带着梅花香味。 姜雪蕙一看那印章就热泪盈眶。上面的用刀,小篆的字体,石头用料都同小哥送她的一模一样。 连刻意做的缺口都敲在同一处。 印文正是:雪里蕙兰。 姜雪蕙日日摩挲这印章,很快就将它摸的同现代那章一样,温润光滑。 为掩盖她的异状,她捡起了画笔,重新画起了山水小幅。她画着景画花画人,思念着现代的亲友们。 谢危的事她再没想起,那笛子也被放置一旁,甚少去吹奏。 第12章 日暮春山绿 过段时间,老皇帝病的糊涂,昏庸的举动一件接一件,开始掀起朝中腥风血雨。 那些天,孟氏每晚都要等姜父回来才肯休息。 两姐妹看到外头有些官宦府邸隔天就挂出白布,也有合府被迫搬离京城。她们陪着孟氏,不敢再出门玩耍。 接着惨事一件接一件,据说有天殿内的血都溢出殿门。同姜钰玩耍的小伙伴有些已然不见。弄的姜钰都心情低落。 她们住的街上都是官宦人家。这些天陆续有邻居办丧事。 姐妹俩跟着孟氏去拜祭,所见所闻,让人无不伤心凄凉,感同身受。每天都是皱着眉头出门,擦着眼泪回家。 目睹太多类似的场面让孟氏和姜雪宁日日担惊受怕,害怕哪天轮到自家。 姜雪蕙好些,她知道姜父官位不高,牵扯不到其中。但不管她怎么说,如惊弓之鸟的孟氏就是听不进去。 她也有些忧心自已的朋友,但哪都不敢去,天天陪着受惊的母亲和妹妹。 孟氏连后路都准备好了,反复同姐妹俩叮嘱着万一家里出事,她们该如何抓紧钱财。 她们去哪投靠亲戚,将来如何安身立命。 第一世姜雪宁戾气深重,天真不知世事,孟氏压根不会同她交代这些,一家都瞒着她。 这一世姜雪宁同孟氏贴心,孟氏就事事同两姐妹商量,因为后头还有个更年幼的姜钰。出事还需要两位姐姐照顾。 孟氏乱了阵脚,对两个女儿说了不少从前亲见的家破人亡后的故事。 主打一个意思,父母若遭遇不幸,你们要设法护着幼弟,好好活下去, 那会稍有个风吹草动,孟氏就会一手拉一个女儿,姜雪蕙抱着姜钰,跑去前院墙下听着动静。 万一有官兵来姜府,孟氏就会安排姐妹俩带弟弟从内院后门出去。她留下与姜父休戚与共,为孩子们拖延时间。 为此还排演了几回。回回都是心头悲凄,仿佛祸事随时降临一般。 母亲的举动大大刺激了姜雪宁,她深切体会到王先生讲的史时说的一句话。 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里面是多少家门破灭,多少人家的血与泪。 那段经历也让她迅速成长起来。再无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京城各户人家苦苦煎熬了一阵,终于等到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谢危迅速平定后方,安抚城中百姓,大家的生活才安稳下来。 新帝登位大典结束后,家家户户开门走出街道,虽要陪着天子守孝,街道上走动的人日渐多了起来。 接着新帝下旨,谢危被封为天子少师。姜父因协助谢少师上京,有从龙之功。升任户部尚书一职。 张父亦有一份功劳,升任刑部司郎中。 这事传来家中,姜雪宁方知谢危的身份和之前身负的皇命,她惊的一身冷汗。 幸亏有姐姐耳提面命,她当初才没有将人往死里得罪了去。 不然她不仅荣华路断,姜家也会因她的鲁莽而送命。这事让她日后行事多了几分警醒。 而姜雪蕙则大吃一惊。按照剧情,姜父升官是在四年后。 姜雪宁入宫伴读被污蔑,沈琅为安抚姜家,被谢危提议才下的封赏。这次升职还是谢危举荐,但提前了四年多。 这让姜雪蕙感到摸不着头脑。只能提醒自已,莫要因了解大概剧情,就得意忘形。 事情从来不会一成不变。有了她这只蝴蝶介入,未来会掀起怎样的风暴亦未可知。 她唯有勤学苦练,力求稳妥方为上上之选。 因着姜伯游升官,沉寂许久的姜家热闹起来。 第43章 姜父一贯低调,推说先皇刚去,不宜大操大办。只设宴请了几位好友来家吃饭就算了。 就算如此,因姜伯游广结善缘,人脉颇广,家里登门道贺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 户部尚书是户部最高的长官,正二品,掌握国家经济,户部下面很多官员携带家眷来拜码头。 与户部关联的其他五部也有人来道贺。老家亲友,科考同年又来一波。一家人招待来客忙的脚不沾地。 连还在学规矩的姜雪宁都被拉出来帮忙,日日需要招待客人,布置宴席,回礼谢客。 于是每天起来,孟氏抓着两个女儿忙忙碌碌,登记各家礼单,又要小心不能犯忌讳。 现在孟氏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姜雪蕙和姜雪宁算账写字写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就连姜钰都不敢带小伙伴回家玩,免得给爹娘和姐姐增加负担。 但一家人能平安挺过危机,还得了天大的好处。大家都觉得再累也值得。 姜父心知这次升迁多亏了谢危举荐,想单独设宴款待他。 谢危也忙的不行,在下朝时在宫门外寻了姜伯游道贺几句,婉言谢绝他的邀请,说好以后再去。 谢危问起他两个女儿的近况。姜父对他请来的女先生赞不绝口,再三感谢他。 说二女儿在很短时间就能学会各种规矩,帮家人招待客人,多亏两位女先生教导之功云云。 谢危耐着性子听完,不见姜父提大女儿。 他不由问道:“贵府大姑娘呢?最近她怎样了?先前入京,多亏两位姑娘照顾生病的谢某。 还连累蕙姑娘受了伤,她身体好些了吗?可还喜欢吹笛?” 说着谢危又怕自已太着相,含糊道:“那套发饰二姑娘用的上吧。 可还有常叫她姐姐给她梳发?让她姐姐吹笛子给她听?” 谢危说这番话时,手里正握着一枚上好的白玉印章,上面是一句诗文,刻印: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 他一直想亲自送于姜雪蕙,但忙的抽不开身。 他寻姜伯游,也是想找个合适的话题,托姜父送出这印,还要不着痕迹。只能不断引姜伯游说话。 姜伯游面露迷茫之色,这才想起谢危上回送支笛子给蕙丫头。 他忙说:“我整日忙碌,没太留意。蕙丫头说礼物太贵重了,定是费了不少心思。我一直没寻到机会谢过少师。 少师还送来许多名贵补品,我夫人炖给蕙姐儿吃了几天。 只是蕙姐儿说补的太多,身体受不住。让她母亲收到库房。 谢谢少师挂心。她同她妹妹感情很好,同吃同住,梳妆打扮更是常在一起。” 姜父斟酌着说完,见谢危还是看着他,搜肠刮肚半天,着实想不起女儿有无吹笛。 帝位交替,姜伯游升职,他也是忙个不停,他在外头奔波,睡觉时间都不够。哪会时常留意女儿的事。 都是妻子同他说,他听着无事就不再挂心。 谢危对他家帮助挺大,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家不领情。 他想起上回女儿画的山水画,笑道:“蕙丫头最近喜欢画画。 上回她还用张遮送的印章画了一幅八尺横幅青绿山水,和几幅山水小景,赠与张家。 两位女先生都夸蕙丫头的画技出色,有大家风范。 张兄家也极为喜欢,回去就挂在新宅子的前院和书房。 据说张家乔迁新居那天,道贺的客人都问是哪位大家的手笔,张兄知道我不喜欢张扬,就没说是蕙姐儿的画。 还是张夫人私下同我夫人说了,可把我家夫人得意了好几天。” 谢危眉心跳动,他微笑道:“哦?我以为上回贵府宁二姑娘同张司郎中的公子定了亲?怎么又同大姑娘有来往?” 姜伯游不好意思,低声道:“还没能定下。您知道的,宁丫头在乡野长大,需要好好教导才好说与张兄家。 不过张兄一家实诚人,那天回去就买房子在我家附近,说愿意等宁丫头长大再议。 我都不敢声张,就怕耽误了张遮。 日后若宁丫头被京城繁华迷了眼,不懂珍惜张遮,岂不坏了两家情分。 所以我发愁了一阵,蕙姐儿看出我的心事,同我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她愿意补上。 哎,我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乖巧了,老宠着她妹妹。 不过这想法我没同张兄说,显得我们女方家太赶着了。谢少师可要保密啊。” 姜伯游这话对谢危而言,不亚于平地里响一声惊雷。 他瞪着面带得色的姜伯游,终于明白姜雪宁那咋咋呼呼,小人得志的性子从哪来的了。 第13章 我心清且微 谢危迅速平复心情,袖子里拳头紧握。 面上仍温和道:“姜大人看的起谢某,谢某自然会守口如瓶。 只是蕙姑娘才貌拔尖,为何不多为她考虑,非要困在张家呢?” 姜伯游捻须微笑,还是陶醉在大女儿对他的贴心上,全然没听出谢危的弦外之音。 姜伯游见过太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高门子弟,难得的看到一个张遮,顿觉是一股清流。 张家搬到姜府附近后,一家人每月都上姜府一两回。 在孟氏风声鹤唳那段时间,蒋氏也常上门安慰孟氏。两家交情愈发深厚。 这回姜伯游升官家里多了很多事情,住附近的张家夫妇见他们忙不过来,天天过来帮忙,分担不少事务。 第44章 张遮在休沐时也会陪父母一块过来帮忙。 经过这些天,姜家人无论在外考察还是亲自观察,都挑不出张遮半点毛病。 张遮君子端方,正直善良。张遮父母通情达理,踏实厚道。 相处久了,姜伯游和孟氏愈发喜爱张遮,觉得哪个女儿嫁入张家都好。 且张家与他们住的近,女儿嫁过去走几步就能回家,还不怕夫家生气。 这对姜伯游和孟氏而言,张遮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谢危看出姜伯游的心思,深感无力。 还是老问题,张遮到底给姜家吃了什么迷药?就图他家住的近?那里宅子不在城东城西,想要买下岂不轻而易举。 两人都挺忙,谢危不能久留, 在姜伯游说等大家空闲了,他会带厚礼去谢府致谢时, 谢危及时打断说:“谢某府中不如姜大人家热闹,等闲暇还是让谢某过去拜访吧。 谢某的府邸空旷许久,没什么烟火气。花草树木都没长起来。实在无聊的紧。” 这回姜伯游跟上谢危的心思了。 他提议说:“蕙姐儿得了谢少师那么多礼物,如谢少师不嫌弃,我让她送几幅画给少师如何? 哦,我这大女儿还有一门绝技,她养的兰花长势喜人,她从胡人那买来不少稀罕的品种,外头都没见过, 她养的可好了。若少师不嫌弃,我改日送些过去贵府。” 谢危明白了,难怪她给张遮的印文是雪里蕙兰。原来她不止喜欢桃花,还有兰花。 他很高兴,说:“谢某对画的观赏有些心得,先谢过姜大人和蕙姑娘了。兰花清雅动人,能为我府邸添色不少。 礼尚往来,我府上有不少玉石印章,愿予蕙姑娘的大作增添几分雅趣。” 这话说出口,他就不急于送印章给姜伯游了。 谢危去了文昭阁一趟,里面有他收集的多枚印章,都是上等玉石。 他寻了不少同山水画,写意画相关的印。找个长盒子,小心将手里的印章放在盒子中间。 它同一堆印章混一起,倒不显眼。 姜伯游忙完公务,才回到家,就听随从说谢少师府上送来贺礼。 他拿礼单一看,除了正式贺礼外,还附上一盒子玉石印章,各种规格形状都有。随礼还附上一封姜雪蕙亲启的信。 时下父母会为孩子把关,姜伯游知姜雪蕙稳重,没有拆信。 他只是没想到谢危速度这么快。带着谢危的礼物和信赶紧去找姜雪蕙。 可怜姜雪蕙为父亲的事忙了一天,才刚停下来。就听见父亲给她揽了不少活。 换做其他女孩子,早哀嚎上了。执行力强的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带着父亲去暖房挑选兰花。 兰花挑了十来盆,各种品种颜色都放上。 两父女去书房将姜雪蕙之前的得意画作都拿出来,她同姜父一起挑选出六尺和八尺的山水画横幅和竖幅各一幅。 共四幅大画。再加上几张方形小幅写意画,有山水有花草。 幸好画都装裱好了,就是没有落款和题字。 她觉得自已的书法定然比不上谢危,不打算班门弄斧。 她拿出谢危送的印章,看着哪幅画和印文贴合就盖到边角上去。算是有来有往。 等姜父指挥随从常卓将这些礼物放上马车,姜雪蕙才有空拆开信。 这是谢危亲笔,上面用的是馆阁体,字里行间显得飘逸秀雅,字如其人。 像谢危这个人,初见就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若非姜雪蕙知道剧情,都会被他唬弄了去。 信的开头是简单几句问候。之后便说起姜雪蕙给他吃的药效果很好,安睡丸和通窍明目丸就快吃完了。 他的头疼失眠的病症又犯了,想日后过来姜府让她给他施针。 最后说,冬雪已尽,春回大地,深春初夏之际,他就能到府上拜访。 姜雪蕙匆匆看完信,赶紧又将手头的药打包好,交给常卓放车上去。 孟氏听闻要送礼物给当朝新贵,还是给丈夫举荐的谢少师,又跑来添了不少节日礼盒。 姜雪宁也跟着帮忙。一家人忙到晚饭都顾不上了。 等金乌沉坠,晚霞漫天,常卓带着塞满礼物的马车离开,姜家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用饭。 夜晚,谢府灯火通明。谢危收到礼物就挑出姜雪蕙的画和兰花。 下人们进进出出,将兰花分别摆到书房和卧室。他们取下墙上的书法,将新画挂上。 谢危握着小巧的药罐子,身着淡青色的道袍,在书房中端坐着,端起茶欣赏着眼前的花。 姜雪蕙培育的兰花品种独特,一种名蝴蝶兰,花朵碗口大小,花姿似蝴蝶在枝头飞舞。 蝴蝶兰的色彩多样,从艳丽到清雅都有,各显风姿。若拿到外头售卖,定受文人雅土追捧。 一种名跳舞兰,花朵指头大小,花枝上如有一群着黄色裙子的少女在翩翩起舞。让人看着就想起:枝头春意闹。 送花来的随从说这些花不能受寒,在室内需保持温热,不然花杆会冻伤。 还有其他的兰花未到花期。谢危将时下常见的品种放去外院,没见过的品种都摆到外书房。 他命人在天寒时日夜放着暖炉,护好这些花。 他赏完花,心情极好地踱步入内书房,此时墙上正挂着姜雪蕙的八尺山水横幅,这是所有画中他最喜欢的一幅。 第45章 带着片片桃花的青绿山水画,景色开阔,大气疏朗。 且边款正好用了那枚章。边款印着: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与画意遥遥呼应。 姜伯游果真没说大话,姜雪蕙的画技可与十八岁的王希孟画的千里江山图媲美。难怪张家会挂在前院。 且姜雪蕙极为懂事,送的画上的边款用的全是谢危送的印章。就可惜没落她的名款。 谢危看着这画和印章,觉得与她心有灵犀,又知她不欲借此扬名,便不在意旁支末节。 望着此画和印文,谢危觉得心底如同这暗沉的书房,被这画带到青绿遍野的春天。那里桃花盛开,赏心悦目。 谢危望着画里的山水间盛放的桃花,轻声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第14章 君情与妾意 明月在乌云后忽隐忽现,姜雪蕙沐浴完,回到房间。最近大家都忙,姜雪宁没来找她同睡。 她再度打开谢危那封信,重新看一遍,尤其在施针上反复看了几遍。哪怕她心性沉稳,此时也禁不住哀嚎起来。 谢危不是认识名医吗?据说成功让先皇清醒了几天,拖到沈琅拿到传位圣旨。 有这么一位牛人在,何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他是不是故意给她找事? 啊,不对,她的技术功力尚浅,毕竟得国医叔公叔婆的传承,针法自是对症。谢危也是识货吧。 但是那时在山洞,是谢危昏睡不醒,她才给他针灸治头疼。所以他到底记得哪些事情啊? 不,针灸还是小事,他是不是知道头天他靠着她睡觉的事。这才是大麻烦啊。 古人啊,这种行为被发现了,是可以立即定亲了。所以她为啥睡那么死?还抱着谢危睡了过去。 姜雪蕙嚎了几声表达不满,然后又自我安慰,谢危应该不知道。不然他怎么提都不提。 哪怕这人再离经叛道,发现这种事情也会考虑上门提亲吧。 他不吭声,是多半还不知道。或者他病的太迷糊,还没想起来。或是他心悦姜雪宁,就装糊涂当没这回事了。 若是后两者还好,拖个几年这事就淡化了。 他同姜雪宁第一世不就如此么。对方不提,他就什么都放心里。等姜雪宁死了才流露出一丝心意。 姜雪蕙定了定神。只要大家不牵扯在一块,就一切好说。 但施针是不可能施针的。她愿意给他治病,但不愿意与他共处。 她让玫儿磨墨,拿出上好的澄心纸,给谢危回信。 开头同样是客套一番。再另用几张纸,将施针的方法穴道一一列出来。 次日傍晚,谢危就拿到姜雪蕙的信。信里她用的是行书,字体端正秀丽,上面婉转地拒绝关于施针的事情。 大概是说大人事务繁忙,头疼拖延不得。承蒙看的起,她将头疼治疗的针法都列出来。 她又加上治疗风寒咳嗽,发烧的针法。请尽快找个精通针灸的大夫一看便可如法炮制。 至于他吃过的药丸,在姜家药铺就有。不对外售卖,需要大夫诊断开方才能买。 因谢大人身份贵重,她让父亲同掌柜打过招呼。大人可派人直接同掌柜递名帖,掌柜就会安排。 然而药有三分毒,还是先请贵府的大夫先诊断过,再按需取药服用。 她还赠予一份泡脚用的药材方子,写明了泡脚的用法和禁忌。此法能驱寒养身。最后祝大人万事小心,早日康复。 谢危啼笑皆非,姜雪蕙看着稳重,写起信来还带着几分俏皮。医术都是各家传承,不会轻易示人。 没想到姜雪蕙倒是大方。洋洋洒洒列了几张纸,深怕不够详细。 他让剑书请来常用的大夫看写了针法的纸张。大夫看过都惊讶,研读一阵,就同谢危依照上面的法子施针。 大夫连道这种针法对症,追问是哪位医者仁心,将家门秘技都写出来。 谢危自然不会同他透露,让大夫保密,抄写一份带回去。等他头疼就过来施针。 大夫走后,头疼缓解的谢危睡前泡脚,里头都是按姜雪蕙列的药材熬煮的。他边泡边反复看姜雪蕙的信。 她写的行书字体如行云流水,可见是一笔挥就,匆匆写下。写针法,药材时又换成楷书,用字严谨小心。 最后信里写了句万事小心,早日康复。 她的行书的书法带着字与字之间的相互牵连,细若游丝。每段话最后一个字的收笔都显得漂亮极了。 凭一封信,谢危就将她用笔的习惯都记住了。他读着最后一句不自觉笑了。 他看过很多问好的信件,唯独她会这么写:万事小心。 只有亲人或上对下才会说这话,但十多年再无人对他这么说。且如今外头人人看他,皆以为他春风得意。 唯独她从未想过这些。她依照本心,写下这么句话。让他感到她本性赤诚善良。 谢危小心将信放置一盒子,放在枕边。 房间架子上放着一盆花瓣到花芯都是白色的蝴蝶兰。他看了会花,就安然入睡。 等姜雪蕙睡醒,继续同姜雪宁一起帮孟氏打理家中事务,好消息是再忙这几天,她们就可以恢复课业了。 这消息一听到,向来苦于学业的姜雪宁都欢呼起来。 念书好啊,至少不用忙的团团转,怕自已那里登记出错了,给外头的人笑话。 第46章 在孟氏和姜雪蕙的严令下,下人不敢对乡下来的二小姐不敬。孟氏指派了孟嬷嬷管理姜雪宁屋内下人。 姜雪蕙提议前世就靠谱的两名丫头,棠儿和莲儿,她们做姜雪宁的一等丫鬟。 孟嬷嬷时不时敲打喜欢碎嘴的丫环小厮。而棠儿莲儿忠心耿耿,有异常立即回报孟嬷嬷。 这一世姜雪宁在姜府听不到任何闲言碎语。 这次被赶鸭子上阵对外客就不同,同姜雪蕙的临阵不乱相比,姜雪宁显得战战兢兢。 她抄错礼单,搞错客人名字是常有的事情。有几回搞得回礼少了,或是给错了。 亏得姜雪蕙回回暗地把关,这才避免得罪人。但也让姜雪蕙黑眼圈日益严重,姜雪宁吓的都不敢去姐姐屋里睡了。 然后姜雪宁还越急越错,她一回连宴席的菜都布置错了,害的来客差点过敏,好在对方及时发现不对。 这事传到后院,她吓哭了。 一家人轮番上阵,安慰她才开始表现的很不错了。她还是自责很久,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出不来。 还是姜雪蕙机灵,让父亲找张遮出马。 张遮在凉亭等着姜雪宁,带亲手做的饼和金桔蜂蜜水给她吃。 他又同她说起初来京城,被新入的书院同学戏弄嘲笑的事情,还吃了几次暗亏。 毕竟从外地相比,书院同学出身不凡,才学也高出他许多。他一个土包子在里头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张遮同她细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形,他起初自惭形秽的心态。姜雪宁听住了。连问张遮怎么办。 他道:“没有办法。我观察出是谁做的。但是技不如人。唯有下苦功,勤学苦读,将自身实力先提上来。 之后事事小心,不让人有空可钻。后来还略施小计,让对方吃了暗亏。” 姜雪宁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对你呢?不是说你样样不如他们吗?” 张遮解释说:“因为科考如同过独木桥,千万人一同过桥,就有人要被挤下去。 开始我不如他们,他们顶多冷嘲热讽几句。 见我迎头赶上,他们就想把我打下去。我也会回敬一番,但这些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我很清楚自已不能困在意气之争。便愈发用心治学。 当我实力超过他们许多,他们再努力都赶不上我,就只能放弃。 雪宁世妹,你现在看我是举人,这需要日夜苦读,写秃了数千只毛笔。 跟不同的夫子学习,用心读通很多书,写过不少惨不忍睹的文章,反复修改检查,方才算有了点成绩。 我们要看着前方的目标前进,莫要为路边的石头绊倒而难过。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张遮的安慰总算让姜雪宁好受些。 张遮说:“听伯母说你算账从来没出错,有几十年经验的老账房才有这功力,世妹可真了不得。” 姜雪宁撅嘴道:“我姐姐也一样啊。她都不用打算盘就能算出数目。我还差的远了。” 但张遮的夸奖总算让她高兴起来。她难为情说:“好了,我会学着少哭点。你们都那么忙还要顾着我。雪宁谢谢张遮哥哥。” 姜雪宁起来施礼,张遮亦赶紧起身回礼。 姜雪宁看着张遮笑着说:“我很高兴你同我说这些话。姐姐的武艺师傅开始教我射箭了。 日后有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将他的发冠射下来。 哈哈,你别急,我会偷偷地做。好啦,你又板着脸了, 我不同你说了。我同母亲姐姐她们继续干活去。少了一个人帮忙,她们肯定饭都要吃晚了。 谢谢世兄特意过来宽慰我。我不难过了。等忙完这阵,我做新学的梅花糕给你吃。” 张遮知道她想通了,笑着说…好,那我等着你的梅花糕了。” 姜雪宁快乐地跳着步子离开。张遮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转身走过去前院帮忙。 第15章 怅望凉风前 姜父同姜雪蕙从假山后走出来,望着两人一南一北的身影。 姜伯游叹道:“这莫不是一物降一物。我们说的嘴都起皮了,你妹妹还钻牛角尖。张遮一开口,她就没事了。” 姜雪蕙道:“因为张遮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他能与妹妹共情。说的话自然能打动她。” 姜府抚须道:“看来我们还是选对了。宁丫头同张遮更加合适。” 姜雪蕙做为剧粉,方才磕的挺开心的。她微笑道:“是啊。他们之间有些缘分。” 姜伯游道:“希望你妹妹能把握好这段良缘。我看好张遮。 还同你母亲夸海口说,日后再多儿郎因你妹妹的容貌来我们家求娶,只怕都找不出比张遮更好的儿郎。” 这话让姜雪蕙心头微跳。 她望着为自已眼光独到得意洋洋的父亲,想起姜雪宁两世那些追求者,欲言又止,还是善良的保持沉默。 她算着日子,妹妹已在家待了快半年,按照剧情发展,还有一年多,那炽热如天上骄阳的燕临就要来了。 他带着高门子弟的清贵风采,对爱情的义无反顾和浓情蜜意来到姜雪宁身边。 与之一同的,还有出身皇家贵胄的沈玠。 第一世,温文尔雅的沈玠的爱不如燕临炽热,也在能力范围内给予姜雪宁最好的恩宠。 他甚至为保护她不惜弑兄夺位,实现了她当皇后的愿望。在死亡面前,不惜一切留给她保命符,只求她能活下来。 第47章 还有幕后的大魔王谢危,那如父如兄,密不透风的爱情。深谋远虑,至死不渝的奔赴。 这三人出来,怕是姜父难以招架。 到了十八岁成年,她这便宜妹妹就要迎来海啸般的爱慕者。 到那时,姜雪宁还能不忘初心,坚定选择白月光张遮吗?毕竟以门第来说,张遮是最弱的一位。 第一世,燕临恨她欺她,沈玠受她的冷落而宠幸了薛姝,谢危让她惧怕远离。 而张遮是对她最好的一个,敬她护她,教会她什么是善良和正直。深陷泥潭的姜雪宁自然对张遮情根深种。 第二世十八岁的姜雪宁重生,与张遮两情相悦都未能走到一起。 她没了戾气和野心,多了善良和勇气,谁对她好,她就加倍回报。这样的她深深吸引了谢危。 第一世谢危的喜欢没到爱之入骨,第二世他却因姜雪宁的改变而变化。 谢危足智多谋,姜雪宁压根无还手之力。 哪怕张遮的爱无声无息却振聋发聩。但因姜雪宁同张遮隔着前世痛苦记忆。 他们都害怕对方因自已不幸,因而难以再续前缘。姜雪宁最终选择了爱她懂她的谢危。 这一世出了自已这个变数,有自已盯着,姜雪宁不会把他们往死这里得罪。 张遮的人生也改变了,他变成第一个出场。出场顺序的变化,会将后头的剧情改变吗? 那么姜雪宁还会重生吗?重生后她会困于过去放弃张遮?还是勇往直前呢? 姜雪蕙不知道这回的走向如何,她只能提醒自已,姜雪宁就算是犀利妹,在这里她也不是犀利妹。 那坚韧专注的灵魂,是姜雪蕙前生无法打败,只能加入的至交好友。 现在她出于亲情和道义,会为姜雪宁事事谋划,但妹妹的感情她不搅局就不错了。 她只会冷眼旁观,看姜雪宁面对诸多诱惑,最终选择哪位爱慕者。她再决定是否出手。 姜雪蕙体贴地想:“等忙完这阵,要给老父亲做些速效救心丸备着才好。 平日也要做些食膳给父亲补补,让他身体康健,能对妹妹那些爱慕者骂个三百回合不带喘气。 这老父亲怒骂的场面没修罗场好磕,可聊胜于无啊。” 蝴蝶翅膀振动的风暴还没来,张遮的命运先来一个转变。 在姜家人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终于回到各归各位,各司其职的日子。 这日子才没两天,张家人齐登门告知一个消息。谢危推荐张遮去入读新的书院。 那书院非常出名,专门为科考而设,担任教职的都是退休的翰林或官员,全都是两榜进土。 里头教学质量顶尖,要求严格,为确保通过率,学子去了要住到会试前才能回家。 等闲学子进不去。能入读的要么才学出众,要么背景深厚。入了这书院等同半只脚踏入殿试。 就像后世的名校高考考前辅导班,稳拿考入大学资格,区别就是看自身能进二本还是一本了。 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拜在名师门下,同学都是举人身份,人脉扩大。有谢危的关照,他人就不会小看张遮的门第。 不足就是要天天与书本为伴,将自已打造成读书机器。无法回家。 信都只能每月写一封,免得乱了心绪。因而大家要明年春闱后才能看到张遮。而书院里头名师荟萃,藏书过万。 这对读书人诱惑太大了,张家人想都不用想,肯定选这条路。 姜家人自然盼着张遮前程远大,纷纷恭喜张家。 连姜雪宁那柔肠百转的小女儿心思,都被她自已强压下来。带着笑容说了不少好听的场面话。 人后姜雪宁抱着姜雪蕙抹泪就不必细说。失去亲人的孩子会格外敏感,恨不得亲人日日在身边,才能少几分不安。 常见着面的张遮才在她心里发芽,就要离家求学,他会往更高的地方展翅高飞。 姜雪宁就怕自已才能平庸,他日张遮站在高处,就看不上她这乡下丫头了。 姜雪蕙这回没有安慰她。这心结她唯有自已突破。旁人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姜雪宁第一世习惯以自大嚣张来掩盖内心的自卑。她再优秀内心依旧是惶恐不安。 姜雪蕙这辈子为她铺路搭桥,让她靠努力成长为优秀的女性,壮大内心的力量。 她认为妹妹心结解开是迟早的事情。就看妹妹想通后还选不选张遮。 而且姜雪蕙清楚地意识到,谢危出手了。张遮这段时间经常来姜家,必定引起他的忌惮。 姜雪蕙想明白这点,反倒松了口气。 或许谢危给她写信是为了曲线救国。他同姜父交好,送礼给孟氏示好,给自已写信讨论,都是谢危一贯的风格。 谢危爱一个人密不透风,将她周遭一切都掌握在手里,让她插翅难飞。 他将姜家为姜雪宁内定的夫婿张遮驱离,看来他更加在意姜雪宁。她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以为谢危留意到她了。 姜雪蕙安心了,她相信张遮会成长,等张遮变的参天大树,坚不可摧时,他会与谢危势均力敌。 她也会暗地保护张遮。这样挺好,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江南已是春暖花开时节,京城还是春寒峭峭,冷的让人发抖。 姜家人到张家一同吃了顿饭,再一起送张遮离开。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裳,披着毛领披风站在张府门口。 第48章 张遮乘坐的马车放着几大捆行李,他看着送别的亲友露出晴朗如明月的笑容。 等他辞别父母和姜家人,转身走入他新的命运。 姜雪蕙望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而姜雪宁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16章 陌上少年郎 张遮离开不到一个月,剧情的蝴蝶小翅膀又再度挥舞。燕临提前回来了。 勇毅侯燕牧被沈琅下旨召回京城,沈琅刚登基,人心不稳,他舅父诚国公不堪大任。 谢危在旁吹吹风,沈琅就意动了。他为稳固帝位,便下达了这道旨意,让燕牧回京。 从此京城迎来两大势力勇毅侯府和诚国公府对峙的局面。 燕牧带着嫡子燕临回来,听闻好友姜伯游升官。办好职务交接,就带礼来访。 第二天再来,燕临将临淄王沈玠也带上了。 因姜雪蕙同妹妹回归课业,无须像之前帮孟氏处理来客名单和宴席。燕牧来访在前院,来去她们都不知情。 第二回燕临来姜家,她们正好休沐,因张遮的离开让姜雪宁心情低落,就在家呆着。 燕临年方十七,在边塞长大的他玩心很重。在外虽是文武双全的贵公子。 他对内还是如顽童般,丝毫不在意世俗礼法的约束。 他看着姜钰从婴儿长大成小童,姜钰对燕临格外亲近。 燕临自幼军中受训,一身杀气,一般孩童见他无不哭啼害怕。 唯独姜钰与众不同,婴儿时就对燕临笑着贴过去。 燕临抱他,更是咯咯笑出声,能走路就跟着燕临跑。这让燕临对姜钰感情非同一般。 来到姜家,趁父亲同姜世伯聊天,就带好友沈玠溜到姜府后院找姜钰玩。 他同姜雪蕙青梅竹马,又常来看姜钰,对姜府是熟门熟路。 几下穿梭,燕临就带沈玠来到后院一处庭院,里面是姜钰的玩耍地方。 沈玠随燕临跑,发现是姜府的后院很是不安。 他扯着燕临的袖子道:“万一冲撞了姜府女眷,可会被言官骂。我们还是快些回到前院吧。” 燕临大大咧咧道:“怕什么,姜世伯从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姜伯母这会在内堂盘账,况且世伯的女儿去闺学了。我来这里那么多回,从来没撞见过她们。” 沈玠这放下心,口中仍是抱怨道:“你也太莽撞了。若你早说这地方设在后院,我是决计不跟你来的。” 等他看到燕临指的地方,不禁呆住了。这庭院同别处不同,里头大多是沙池地,右边有几架秋千。 秋千架设计很妙,有三个是半个箩筐形状,里头两个洞是放脚的。 这种秋千荡不高,却能满足孩童玩耍又顾及安全。有两架是藤椅形状,坐在上面可以靠着背玩。 沙池中间是竹筐编出来的长笼子,下方用软木垫着,好似一片蜿蜒起伏的山峰。 笼子各处孔洞都打磨的圆滑,里头加了垫子,幼童可以钻进去攀爬。接着是木制的滑滑梯,连着孔洞的四方框。 左边是几棵矮壮的大树。中间连着巨大的网,后面立着木板。孩子可以在上面攀爬。 若不小心摔下来,地面全是沙池,也不会摔伤。还有一处草坪,可以打球,踢毽子,扔沙包。 旁边还有座四四方方的木屋,里头窗户大开,能看到很多木制的玩具摆在窗户下的柜子里头。 上面还陈列着不少竹制的小玩意,草编的动物。 靠墙有个书架,里头全是专门给小孩看的画本。书架旁是矮凳子和桌子,一看就是给小童们玩耍后坐的。 沈玠全部看完,真是大开眼界。 燕临笑着说:“看来钰哥儿今天没在。你看墙那有个侧门,这门后的夹道直通前院的侧门。 姜钰在家,这条街上的孩子就会敲门进来这里玩。 据说姜府准备了三堆沙子,每七天就会放干净的进去,旧的收起来浸泡烘干,下回再用。 秋千的绳子和笼子每次玩了都有专人检查,如有倒刺,磨损就要停用。让匠人来更换新的。 房间只提供温开水给孩子。就怕哪家孩子饮食有忌讳,宁可不准备吃食。 每到节日,这里会张灯结彩,很多好看的灯笼挂着给孩子们猜灯谜。 钰哥儿因此成了这街上的孩子王。个个小孩都巴结他,好天天来姜府玩耍。 其他家父母亲觉得姜府行事细致妥当,也乐见孩子来玩。 钰哥儿年纪虽小,在人际交往上可能耐了,比起姜世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玠赞道:“这布置真是奇思妙想,我若是顽童,也会喜欢天天来这玩耍。” 沈玠随燕临走到攀爬架后的拱门,后面的大门紧闭。这才知道被燕临戏耍了一把。 原来这里是后院,却不通后院。姜家有人看着门呢。沈玠羞恼地推了燕临一把。 燕临哈哈大笑,带他去敲那大门。 沈玠又惊疑不定,大门开了,里头的老妈妈见到燕临就笑了,点头哈腰让他们进去。沈玠的心提了起来。 谁知门后面竟是花园,里头同其他人家一般,颇有江南园林风格。 燕临却带他去旁边的暖房。一进去只觉暖意扑面,里头的两侧摆着一人高的架子。 中间一个到膝盖位置的矮的架子。上面摆放的花朵形态各异,有美艳动人,有素雅高洁。 第49章 这些品种外头竟从未见过,连皇宫大院都没有。 燕临说:“这都是兰花。漂亮吧。姜世伯说是他家大姑娘养了好几年,今年才培育出花。 我上回来看到,知道你最喜欢兰花,今天就带你来看了。外人进不来这里。你可要感谢我啊。” 沈玠瞠目结舌,里头确实有几株他熟悉的兰草,花朵比外头开的大些。其他说是兰花,叶子相似又不尽相同。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那一排如碗口大小的花朵,像很多只蝴蝶立在枝头上。各种颜色都有,如后宫妃子在争妍斗艳。 燕临说:“那是蝴蝶兰。上回姜世伯送了几盆给我家。我爹当宝贝似的。天天要亲自擦拭叶子。 其他品种的兰花有打着花苞,也有要等天气暖和再出花的。姜世伯说都是外头见不到的品种,到时再送我们几盆。” 沈玠叹道:“都说兰花是花中君子,清新脱俗。若非亲眼目睹,都不知兰花还有如此艳丽活泼的姿态。” 燕临得意道:“不然怎么会带你来。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可比你去应付那些木讷无趣,心机叵测的世家贵女强吧。” 说话间,两人沿路走到暖房的中央位置,那里的两侧架子空置,中间地上放着一大片深青色的兰花苗。 沈玠还未回答,有道声音带着怒气道:“哪来的浮浪子?在我家花房,还敢背地嚼舌头。” 沈玠只见有位少女的身影灵巧地跳到燕临面前,他在燕临后面,只看到纷飞的白色衣诀。 燕临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女孩的样貌。 只听见那女孩怒气冲冲道:“世家贵女哪里招惹你了? 她们如同这些花儿一般,有活泼好动的,有端庄善良的,有俏皮可爱的。 只是在大人们在的宴席上,不得不循规蹈矩。她们遵守规矩有什么不对。 你没同她们相处过,怎知她们可敬可爱之处。你这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识的莽汉。” 沈玠心想这姑娘嘴巴真厉害呢,叭叭地讲个不停。 按理这时燕临也该道歉了,毕竟他失言在先,他知道有世家子弟身份的燕临其实不爱惹事。 没料到这会燕临呆呆的,耳朵偷偷的发红,盯着这活泼可爱的少女,眼睛却开始发亮。 他觉得这女孩的声音如出谷黄莺,想多听她说几句,便回道:“那你呢?你又是哪一种世家贵女?” 少女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她哪是什么名门淑女,现在父亲官位再高,她家也不算世家高门。 加上她出身乡野,就怕被人揭穿。 她内心的自卑一被激发,就如小猫般开始张牙舞爪。她气呼呼地伸手用力,想要推燕临一把。 第17章 兰麝扑人香 正巧沈玠觉得燕临的话不妥,上前要拉住他,要劝他同少女道歉。燕临本能一闪,换他被少女推倒了。 眼见沈玠就要跌落后面那一大片兰花苗中。他还极力想扭开身体,免伤这些兰花苗,无奈只堪堪将身体侧开。 这时一只手牢牢拉住他,往反方向一拉。沈玠正用着力躲避,被对方一拉,没如愿立住身体,反倒扑到对方怀中。 那人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他,变成两人互相抱住。 沈玠以为是燕临救的他,正要说些话来打圆场。却见燕临和那少女一前一后呆望着他,两人均目光呆滞。 他嗅到一股幽香,感受到怀中的身躯柔软,他忍住羞意抬起头,只见一位白衣少女目光不悲不喜,正凝视着他。 她肌肤如雪,乌发如云。脸庞如梦如幻,如同画中仙子般清雅动人。 沈玠头回抱女孩子,还是如此貌美动人的少女。他感到口干舌燥,手脚都不敢动弹,脸色涨的通红。 等白衣少女扶稳他,她的双手立即抽回,后退一步。 沈玠这才回神,也后退半步,他本能地作揖到地,头也低的不能再低, 他诚心道歉道:“姑姑…娘,姑娘,我我…在下…失礼了。” 少女身上的幽香还萦绕在他衣裳上,手上还残留那柔软的感觉。沈玠心跳如擂,话都说的不利索。 少女吐气如兰,声音亦清脆动听,她回礼道:“舍妹失礼了。请公子恕罪。” 沈玠想说是他们失礼在前,可他结巴半天,再吐不出半个字。而少女见他沉默,莲步轻移,走到燕临那。 她挡在那位少女面前,对着燕临,冷声道:“燕世子,你做了什么让我妹妹生气? 若不说个清楚,我立即带你去见燕世伯。好好同你在长辈面前论道论道。” 沈玠这才清楚看见两位少女容貌,她们长相美丽,有几分相似。 她们头上的发饰甚少,斜插了一朵白色的蝴蝶兰,系了白色发带。 不同的是,比起姐姐的清丽脱俗,妹妹显得明媚俏丽。一般男子更容易被活泼的妹妹吸引了目光,比如燕临。 可沈玠只看了妹妹一眼,就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姐姐身上。 他贵为王爷,却书生气十足,如今心里已在默念曹植的《洛神赋》, 他想起光润玉颜,气若幽兰,华容婀娜的字句,觉得形容姐姐再贴切不过。 姜雪蕙常年练习射箭,个头本就比一般女子高挑。就连运动量充足的姜雪宁都矮她半个头。 她身姿挺拔,渊渟岳峙。与身材高大的燕临对峙,气势亦是惊人。 第50章 她头高高扬起,似乎燕临只要一句话不对,她就会上前进攻。 燕临同姜雪蕙一块长大。从他离开京城后,甚少来往。 他后来都是在宴会上看到姜雪蕙,她总是半垂着头,低眉顺眼跟在她母亲身后。 需要她说话时,说的话得体,分寸恰到好处。她表现如孟氏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很是得周围贵妇人的赞赏。 但燕临见多了她这样的世家贵女,若非从小认识,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如今姜雪蕙面带怒色站在他面前,眼神摄人,令他有几分错愕。 回想起方才她妹妹的话,他顿时醒悟,眼前才是姜雪蕙的真性情。事已至此,到底是他做错了。 燕临抱拳施礼道:“姜世妹,是我不好。我不该背后议论他人。这才惹的令妹生气。 我在此同你们赔不是,请两位世妹原谅。” 姜雪蕙面色稍霁,她转身看姜雪宁一眼,眼神在询问她的意思。 姜雪宁见好就收,她得意道:“哼,算你识相。” 姜雪蕙瞪妹妹一眼,姜雪宁气势短了三分,立马改口道:“好了,我也不该推那位公子,小女子同你道歉了。” 她装模做样要行礼给沈玠道歉,沈玠是位实诚君子,赶紧拦着她。 姜雪蕙见风波停息,便不再废话,她转身带姜雪宁离开。 没想到燕临追出来,在后头道:“姑娘,我叫燕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自然是对着姜雪宁问的。姜雪宁小脸一扬,没好气道:“就不告诉你。哼。” 姜雪蕙在旁见的真切,燕临满眼都是对姜雪宁的好奇。 她心道:“来了,来了。提早的发生的剧情,呵呵,燕临还是看上姜雪宁了。 剧情没有这段,这是亲临现场的福利啊。等晚上拿把瓜子磕一磕。” 她心里激动,面上却不显。转身离开,姜雪宁急忙跟在她身后。 两个女孩都穿着白衣,迎着朝阳,白色的蝴蝶兰雅致,白色的发带和衣诀飘飘,别有一番飘逸出尘的姿态。 沈玠的心跳还未平复,却见燕临呆了会,就拔腿直追。他心一急,也快步跟着燕临。 假山湖泊过去,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夹道,两个女孩慢悠悠的走着,闲聊起来,话题自是在燕临和沈玠身上。 他们在假山后面,夹道的传音厉害,那对话自是一字不落传到他们的耳朵。 只听见姐姐对妹妹殷殷叮嘱:“宁妹妹,我们的家世在京城不算什么,方才的行为太过鲁莽。 在外切莫如此冲动了。宁愿秋后算账,都不要当面与人起冲突。” 妹妹有些悔意,低声道:“知道啦。我刚才也是急红了眼。那人说话太气人了。说世家贵女木讷无趣,心机叵测。 同我们交好的灵姐姐,凤姐姐都是多好人呀。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口出狂言。他是我们家亲戚吗?怎么跑来后院?” 姐姐叹道:“原来如此。不怪你生气。不枉灵儿她们真心待你,你懂得知恩图报挺好。 方才那人是勇毅侯燕侯爷的嫡子燕临。燕临家与我们家交往甚多,他同钰哥儿要好,应是来找他玩的。 之前燕世伯在外驻守,燕临在京城和驻地两头跑。钰哥儿最喜欢他了,他常会来家里同他玩耍。 燕世伯是最近才回京城。若他出现家中,燕世伯可能也来了。待会问问管家便知。” 妹妹吓了一跳,道:“啊?是燕小侯爷啊。我是不是给家里闯祸了。” 姐姐道:“妹妹莫怕。燕临是位光明磊落的君子,他失言在先,便不会与你计较。 常言道:朋友满天下,知交二三人。燕世伯是父亲知已好友。他家更不会与你为难。” 妹妹道:“君子?我方才还骂他是浮浪子呢。没看出来他哪里好。姐姐你连张遮都没夸过。其他人也不见你提半句。 上回有位大人家的公子一看到你,惊为天人,不小心撞了下人摔了碗碟。 你理都不理他,还同爹爹告状,不准他家再来。他长的还挺俊呢。比虎头虎脑的燕临强多了。” 姐姐训斥妹妹道:“别浑说。你那什么眼神,那人不及燕临半分。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便知燕临的可贵之处。” 燕临本来还想同她们说话,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已。半步都不敢上前。 没想到发小姜雪蕙对自已的评价挺高,倒有些意外。从前他将姜雪蕙归于庸脂俗粉之流,这时才真心的感到愧疚。 而沈玠在他身侧站着,听她夸燕临,不知怎地心头发紧。 接着听妹妹好奇地问:“姐,你喜欢燕临吗?这么抬举他啊?” 姐姐淡然道:“不喜欢。燕临与我不是一路人。但我敬佩燕家父子,此心无关风月。” 妹妹忙道:“那燕临身旁的那位公子呢?我看他清俊贵气,举止风雅。说话温温柔柔。对了,他是谁呢?” 姐姐道:“我没留意。燕临能带来的人,想必是他的好友。与我也不是一路人。” 姜雪蕙自然是知道沈玠的身份。只是她素来谨慎,想着介绍人的活还是留给燕临吧。 她不知自已随口一句话,燕临还好,倒让后面的沈玠黯然神伤。 第18章 一笑坐生春 燕临这会知晓了妹妹的身份,她是姜世伯养在乡下的嫡次女,名姜雪宁。 第51章 这事他听父亲提过,说今晚会介绍他们小辈互相认识。他当时还不以为然。 方才姜雪宁跳到他面前,燕临如同初次狩猎时,在幽静青绿的山林中,瞧见一头懵懂可爱的鹿跑了出来。 她让他第一眼感到惊艳。 姜雪宁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清澈灵动。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 她的声音极为动听,是以他忍不住逗她多说些话,哪怕她在骂人,燕临都觉得心生欢喜。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舍不得让她离开,便一路紧跟着过来。 而沈玠亦是如此,他情不自禁同燕临跟着两位少女,忘记了礼法规矩,忘记整日盯着他的言官。 当他听见姜雪蕙无心燕临,心里欢喜如同夏日饮清甜的冰露。 当姜雪宁说他长的好看,他脸又红了。他忍不住望着姜雪蕙,巴望着她能回应一二,没料到她冷淡至极。 沈玠生性淡泊,他的身份和容貌受到一众京城贵女的追捧。 她们将他同燕临称为京城两大贵公子。出门帕子香囊被丢了无数。 两人性情相投,见多了贵女间的明争暗斗,虚伪狡诈。 他们对这些贵女均感到失望厌恶至极。以至于两人都没开窍,从不将女子放在心上。 如今生平第一次留意女孩子,对方却没将他放在眼里。 沈玠很是失望。不断地想:“她是不喜欢燕临哪一点?才连带着不喜欢我? 是不是燕临武艺高强,她不喜欢?还是燕临言语冒犯,她不喜欢呢? 我方才抱住她,是不是让她生厌了?还是我不会说话。她觉得我同那公子一样蠢钝。” 两姐妹哪知道日常的姐妹闲话能让两位少年心生涟漪,反复琢磨她们的话。 姜雪宁顺着话,问出了沈玠的心声:“那你喜欢哪一种?难得你夸燕临,却是因为敬重。 这些天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母亲偷偷帮你看好了些年轻公子,他们望见你脸都红了。 可你端庄冷淡,旁人多看你一眼,你扭头就走,母亲叫你也当听不见。干净利落半点机会都不留给人家。 对你守礼的你不上心。对你殷勤的你让父亲赶他走。可把父母亲愁怀了。 母亲都跑来问我,说你到底喜欢怎样的人?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你半分都不肯留意。她担心坏了,同我念叨好久。” 这些天姜家接待了不少来客,有心人知道姜家有两位豆蔻年华的嫡女,会携子女一同来,想发展子女路线。 能独立操持宴席的姜雪蕙是被重点关注赞赏的一位。有时忙不过来,她会去前院后厨指挥。 有些路过后厨的年轻公子看见她,就上了心。 姜雪蕙察觉不对后,就极少出来前院。 但那段时间她忙里忙外,管家御下的能力有目共睹,总有耳聪目明的贵妇给她留下好评。 美名一旦传开,就掩盖不了。现在不少人家都知道姜家的嫡长女,貌若天仙,管家能力出众。 纷纷说姜家是按世家宗妇的标准来培养她。 现在就有人家陆续上门同孟氏通气。因姜父升任尚书,简在帝心。 上门求亲的人家多了高门世家。条件好的连孟氏都动心,想着要不要给蕙姐儿提早订下,免得好人家被人抢去。 然而姜雪蕙强烈反对,这才拖延下来。 她又求姜父抑制传言,理由是姜父刚升官,女儿就传出名声,虽是好名声,终归是树大招风。 姜伯游觉得在理,这才止住了传言扩散。 孟氏对之前姜雪蕙离家出走的举动心有余悸,见女儿说动了丈夫,知道这女儿外柔内刚,打定主意谁劝都没用。 她不敢说大女儿,只敢同姜父和姜雪宁大吐苦水。念叨的姜雪宁都忍不住来问她姐了。 姜雪蕙还是现代人的思维,十五岁议亲对她而言简直是犯罪。 现在敢打她主意的被她一律视作居心不良。可这心思无法同古代人姜雪宁说的明白。 她只能冷着脸道:“我只想侍奉爹娘长久些,不愿太早出阁。二十岁以后再说吧。” 姜雪宁穷追不舍:“那你总能立个标准吧。母亲以后好给你留意啊。” 姜雪蕙没好气:“你年纪小,替我操心做什么?” 见姜雪宁还不依不饶,她说:“那就张遮吧。我喜欢他这种。” 这话可把姜雪宁惊住了。她学了沈玠,结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 姜雪蕙似笑非笑:“当然,若他变成我的家人,我可以考虑当他家人般喜欢。” 姜雪宁这才意识被耍了,她举起粉拳去捶便宜姐姐,气道:“姜雪蕙,你欺负我,我告诉父母亲去。” 姜雪蕙嫣然一笑,道:“好呀,顺带让母亲把我的庚帖下给张家。以后她不用发愁我了,就对付你好了。” 姜雪宁也笑了,她去挠姜雪蕙,姜雪蕙反过来挠她。 两姐妹格格笑着,边打闹边走,很快就消失在夹道尽头。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阳光下,两位少女笑颜如花,笑声清脆。给这春天增添几分俏皮的色彩。也在少年人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们讲的话题涉及少女心事,燕临再迫切,都不敢再出现在她们面前,怕落了坏印象。 他等两姐妹离开,就拉魂不守舍的沈玠去藏书阁,誓要在午饭时到姜世伯面前留个好印象。 第52章 然而姜伯游通情达理,想着少年人不喜欢同大人凑一块。 让管家给燕临和沈玠单独设午宴。又安排厢房给他们俩小憩。 姜父的安排本来很合燕临的心意。他原来打算看完姜钰,就带沈玠出外玩耍。 然后等到了晚饭前,燕临再来姜府陪父亲他们吃饭。 如今见了姜雪宁,后头的安排就全部作废了。燕临现在一心待在姜家,想找机会同姜雪宁多接触。 他不好意思同沈玠说自已的心思。等着沈玠主动问。谁知沈玠也一反常态,没说要出去的话。 等午休完,燕临从管家那得知两位姑娘今天休沐,便特意带沈玠在姜府四处走动。 他想再碰见她们。没想到逛了了半个姜府都见不着人。 燕临想起父亲提过姜雪蕙喜欢看书,就带沈玠去姜父的藏书阁参观。藏书阁的设计巧思又得到沈玠一番赞叹。 燕临有段时间没来京城,他见没其他人在藏书阁,悄声问沈玠:“殿下,您可知道张遮是谁” 沈玠一脸茫然,他也想知道张遮是啥样子。能赢得姜家两姐妹的好感。 燕临一见他这模样便心里有数,说:“想必不是世家子弟。” 他吃了之前失言的亏,不敢在姜府多说。只暗地记下这名字,想回府找人仔细调查一番。 两人在藏书阁待着,却都无心看书。只看庭院的树木,偶尔闲聊几句。 燕临感叹道:“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姜雪蕙同她们不是一个路数。 啧啧,我父亲夸她蕙质兰心,我还取笑父亲迂腐。现在看来,我连人啥样子都没搞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沈玠也知道了姜家姐妹的名字,想起方才那沙池旁屋里挂的画,上头是小童逗蟋蟀,落款:雪里蕙兰。 他心头不由一动,莫非那幅充满童趣的画是姜大姑娘所作? 更让他们诧异的事情还在后头。出去溜达的姜钰午饭前就回府了。 他睡完午觉,听到燕临来了,立即迈开小短腿,跟着管家来找他们。 第19章 香在无心处 久别重逢,燕临同姜钰很是亲热,说了好些话才罢休。 让沈玠很是侧目,可他看着姜钰的长相同姜家姐妹相似,打定主意要同姜钰交好。 姜钰还是小不点,燕临蹲着同他说笑,沈玠也跟着蹲下。 沈玠清俊温柔的模样赢得姜钰的好感,立马又认做大哥。 姜钰高兴地要带燕临和新朋友的沈玠哥哥去看他的新玩具。 姜钰很早就上蒙学,口齿伶俐,又喜欢同人说话。童言童语居然也能同燕临和沈玠相谈甚欢。 他很是得意同燕临介绍他要有新的玩具了。 燕临逗他道:“钰哥儿,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么炫耀?有高头大马好玩吗?” 姜钰道:“都是我大姐姐给我做的。不卖力夸奖,她下回就不给我做怎么办。” 两位少年闻言有些惊讶,姜钰觉得燕临和沈玠都是自已人,毫不掩藏。 “我那庭院的玩耍物件和木头玩具都是大姐姐画好图纸,找匠人做出来的。 还有那一屋子竹木玩具和画本,大多是大姐姐亲手做给我的。 母亲节俭,庭院那里的物件坏了,如让母亲找匠人要等好久,她要铺子年底有分红才肯找匠人。 大姐姐见我不开心,就经常带我一块修补,这才及时更换上。不然我在朋友面前多没面子。 现在我都跟大姐姐学会用草编小兔子和小狗,二姐姐才来不久,也学会编蜻蜓花环了。 不过大姐姐不让我告诉旁人,说怕太招摇了。燕临哥哥,沈玠哥哥,你们都是君子,我才与你们说的。” 燕临心头一动,试探道:“那张遮呢?你可有见过?” “张遮哥哥?我好喜欢他呢。这哥哥可好玩啦,他会陪我玩各种游戏,比两位姐姐都有耐心。 而且他脑子动的飞快,啥游戏都难不倒他。我就没见过比他更聪明的人了。 他还同我说很多有趣的小故事,从前见过的举人都一板一眼,张遮哥哥就不会这样,他可幽默风趣了。” 燕临明白了,张遮是位读书人,已有举人功名。 他佯装生气,说:“好你个钰哥儿,有了新人就忘记你燕临哥哥了。” 姜钰察言观色,嬉皮笑脸道:“哪能呢?你是大哥。张遮哥哥可能会变成我姐夫。都是自家人。” 姜钰这话说的两位少年陡然变了脸色,燕临捂住心口,急忙问道:“钰哥儿,是你哪位姐姐被许配给张遮了?” 姜钰这才记起这是个秘密。他用两只小手捂住嘴,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不肯再说。 燕临装出要走的样子,气恼道:“钰哥儿,你把你燕临哥哥当外人了。 我走了。下回不带你去看高头大马,不带你去打猎了。” 这话对小孩的诱惑太大了。姜钰赶紧拉住他的袖子,犹豫了半晌。 他才小声道:“这事没人说过。是我偷听父母亲谈话,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才说的。 父亲很喜欢张遮哥哥,他说张遮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等女儿长大,看哪位同他有缘分,再行议亲。我就听到这么多。 燕临哥哥,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我就要被大姐姐揍了。 你别看大姐姐温柔可亲,这家里她对我最凶了。说打是真能拿起竹片打我的屁股呢。” 第53章 燕临拍胸口道:“好,我绝对不说出去。那…你哪位姐姐同张遮最好呢?” 姜钰吓一跳,他总算懂点事,也亏得姜雪蕙日常同他耳提面命。 于是姜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哪能啊。都是父母之命,姐姐们在内院读书,循规蹈矩。 张遮哥哥在外院陪我玩耍念书。都是父亲喜欢欣赏他,天天在姐姐们面前夸他为人正派,她们才认识他的。” 燕临和沈玠哪能想到姜钰人小鬼大,憋着坏在诳他们。只觉得心里放心许多。 燕临心想:“可能是我家的门第太高,姜世伯不愿攀附,才从来没考虑过我。我得多来姜府找姜钰玩。 若姜雪宁真的合我心意,我定要让父亲同姜世伯提亲。 若姜世伯喜欢张遮,而他真是个好人,我日后多在姜雪蕙面前为他说说好话,让他变成大姐夫岂不更妙。” 沈玠也在心头盘算,姜家有两个女儿。张遮若喜欢姜雪宁,那他就有机会。日后得在姜大人面前多表现一二。 两人各在心里打着算盘,对姜钰愈发和蔼可亲。 燕临利用武人的优势,将姜钰举到自已肩膀骑着,让他带路去看新玩具。 沈玠一路盯着,防止姜钰摔下来。仆人都被他们赶走了,亲力亲为照顾姜钰,就为了多套姜钰的话。 姜钰被两位大哥哥如此讨好,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觉得搂着燕临的头,坐他肩膀上居高临下,风景甚妙。 姜钰指路带他们去到一间大屋子,他落到地面上。打手势让燕临沈玠噤声。三人蹑手蹑脚走进去。 里头有各种竹编模型,有人进来都被这些模型挡住了。 他们见到有人在里头忙碌,走近才发现,正是上午他们见的姜雪蕙。 姜雪蕙穿着浅灰色罩衣,头发只用几只白玉钗挽住,发髻插的花已然不见。她正在给一只竹编的小马筐子上颜色。 姜雪蕙给图纸让匠人制作一只黄梨木制的摇摇木马。 这马半人高,可以前后摇摆,姜钰坐着正好合适。得姜钰的赞赏肯定后。 她再让竹编匠人在这小马的基础上编了个竹筐外壳。她一有闲暇就来给它的外壳上色。 这样拿出来展示时,将这彩色外壳套上,极为吸睛,防尘又美观。 玩的时候,就将这筐子拿开。露出光滑的黄色小马。可作为姜钰三月的生辰礼物。 姜雪蕙画画时很是专注,她进入忘我的状态,丝毫没察觉旁人的到来。 她右手执毛笔,左手托着大碟子,坐在凳子上,不时用地上的水罐沾水,笔头在碟子上调色。再画到小马上面。 沈玠大气都不敢出,在旁望着她认真作画。 他心里飞快琢磨起姜雪宁的话,太殷勤会惹姜雪蕙反感,多看一眼她会扭头就走。所以要守礼,一定要守礼。 这会他羡慕起燕临,她至少对燕临的印象挺好。 沈玠想起燕临,转头一望,燕临已经蹲在做灯笼的姜雪宁旁边。 他的身形被一只大兔子灯笼掩住,他从灯笼后伸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姜雪宁。 姜雪宁同样在用心做着灯笼。这是她同姜雪蕙学的,要在姜钰生辰挂到府中。 她同姜钰夸下海口,要给姜钰做最大最好看的灯笼,自然不能失信给这新弟弟。 姜钰知道大姐姐干活不喜欢被打扰。看一会小马,又见沈玠和燕临分别蹲在两位姐姐身边,似乎准备帮忙。 他自认为是小主人,搬来两张凳子给他们坐。 然后姜钰坐小桌子上,找来一堆草,编起兔子,准备到生辰那日,给来每一位来参加他生辰的小姑娘们送的回礼。 屋里静悄悄,而下午的阳光穿透窗户纸,洒在两位认真制作的姑娘身上。 屋里点的香带着点桂花的味道。沈玠却觉得姜雪蕙身上的幽香更加沁人心脾。 他望着姜雪蕙的侧脸,阳光给她罩上一层金光,显得庄重圣洁。 她心无万物,只有眼前的画笔。细细勾勒出她要的线条和色彩。 沈玠看着她妙笔生花,描绘出一笔笔美丽的彩色线条和花朵。 这小马色彩斑斓,有些像唐三彩,又带其独特的风格。 沈玠觉得整体色彩鲜艳夺目,比时下流行死气沉沉的暗色要好看许多。 观其画知其人,在这少女沉稳的面孔下,想必有着丰富多彩的内心和活泼热烈的性情。 第20章 尚有寻芳侣 沈玠这才留意到姜雪蕙身穿的白衣是孝服。暖炉子熏的屋子暖洋洋的,他的心也因这衣服心头微微发热。 沈玠心知父皇驾崩前做了不少糊涂事,他的离开连皇兄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可对无心帝位的沈玠而言,父皇从前待他和妹妹宽和仁爱,是位极好的父皇。 他和妹妹芷衣难过了很久。而无人与他们共情。 连皇兄熬了一个月,都迫不及待打着天子要理国事的名义脱下了孝服。 母后同父皇感情淡薄,等皇兄除服,就下令恢复宫内的正常宴饮游乐。 皇兄和母后如此,他与芷衣只能偷偷想念着父皇,抄写孝经,焚香祭拜。 以至数月都是在府邸和皇宫之间往返,没出过门玩耍。因许久不见的燕临相邀,沈玠才打起精神出来。 他不知姜府谁人去世,但见姜家姐妹如此,莫名生出几分感激。 第54章 另一头的燕临,也是目不转睛盯着姜雪宁看。 她做事认真却不仔细,大概编了小半,就翻来覆去看看哪里不对,再回去调整一下。 她脸上懒洋洋,仿佛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却又愿意反复修正,将手中的灯笼越做越好。 姜雪宁的双眼仿佛盛满星光,看的人心头闪烁。燕临就这么看着,都觉得心跳加速。 她没有姜雪蕙专注,摆弄一会就留意到身边的燕临。 她吓一跳,手中的灯笼脱手滚落地,还是燕临一个抄手,给她接住了灯笼。 她张了张嘴,可想起姜雪蕙不喜吵闹,努力按捺住。低声问燕临:“你怎么在这里?” 燕临就喜欢她这么直来直往地说话,他也压低声音道:“钰哥儿带我来的。” 姜雪宁闻言扭头去找弟弟,却见这小家伙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手边是编了几只的兔子。 大概是屋子太暖和,让姜钰睡了过去。姜雪宁起身要抱他出去。燕临抢先一步,抱起姜钰。 屋外等候的仆妇和婢女要来侍候,燕临心头一动,挥手打发了她们。 他让姜雪宁指路,抱着姜钰回房睡觉。这样有了同姜雪宁一路聊天的机会。 燕临先是伏低做小,检讨自已的失言,说了不少好话,哄的姜雪宁芥蒂全消。 他还故意使坏,有时走快几步,假装走错了。急得姜雪宁跑来拉着他,已经错过原路。 他们要绕了多些路才回到正确方向。这么一来一往,燕临已将姜雪宁的性子了解的差不多了。 姜雪宁怕钰哥儿着凉,就把披风解下来,披到姜钰身上。 燕临顺势将姜钰抱紧些,他嗅到披风上的幽香,道:“雪宁妹妹,你用什么香?着实好闻。” 这话若是对姜雪蕙说,只怕就被她当登徒子打出门了。 换成天真烂漫的姜雪宁,她还没意识到燕临在撩拨她,也没察觉他对她的称呼上的亲昵。 她以为被夸奖了,欢喜道:“我同姐姐学调的香味。燕世子也喜欢吗?” 燕临赶紧道:“喜欢,极为喜欢。我还没闻过这么香味呢。” 姜雪宁从前被婉娘灌输一堆勾搭男子的技巧。第一世同家人生嫌隙,自觉无人依靠,就凭这些在情场上无往不利。 今世她遭逢大变时,都有家人和张遮在身边保护,读了不少书,浅薄的心思淡化不少。暂时失了女子敏锐的直觉。 她还傻傻地顺着燕临的话说:“你若喜欢,回头我将配料抄给你一份,你回去找人调配就好。” 燕临难为情地说:“我家没有女眷。都是同我一样的军汉。 我久未来京城,不知哪间铺子能调配,也怕泄露了妹妹的香方。宁妹妹的好心怕要浪费了。” 姜雪宁以为燕临是君子,就会同张遮一样正经守礼。父亲同燕家交情深厚,姐姐也说燕家保家卫国令人钦佩。 她便想着不能让燕临失望而归。 她思考了一会,道:“那待会我带你去我们调香的房间吧。上回还有些凝露剩下。 不过世子是男儿,这香虽好,对男子而言过于甜腻了。我再配点其他材料,加点松柏香。 你到时看看喜不喜欢。应该还能调出一个月的分量送给你。若有其他喜欢的,也可再调一些。” 燕临大喜,还故作羞涩,柔声道:“那怎么好意思。谢谢你,宁妹妹。” 这话被他说的柔情百转。说到妹妹二字,更是从唇齿间溢出,仿如情人间的呢喃。 姜雪宁觉得不对,诧异地望了燕临一眼,忍不住说:“燕世子,你还是别叫我妹妹了。这么称呼不太对劲。” 在姜雪宁心里,张遮才能这么叫她,这还是她缠住他好久才让他改的口。 他坚持喊雪宁世妹,为了避嫌,也喊上姐姐雪蕙世妹,就不肯喊雪宁妹妹。可她还是希望这称呼能留给张遮。 燕临打蛇随棍上,道:“那你叫我燕临,我叫你宁宁,可好?” 他见姜雪宁犹豫,加上一句:“你姐姐都叫我燕临呢。我同令姐打小认识,交情不错。你也不要同我见外。” 这话若被姜雪蕙听见,怕是要啐他几口。她在燕临面前都唤他燕世子,背后才同妹妹直呼他的名字。 两人长大后更是毫无交集。可称呼上的这点细节姜雪宁不曾留意,其他就更加不挂心了。 而燕临偷听了姐妹闲话,他脸皮堪比城墙。 为了哄姜雪宁,利用姜雪蕙夸过他这点,拿捏住姜雪宁。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姜雪宁还真的上套了,她只觉得这称呼比宁妹妹好听些。 她见燕临亲切无害,以为姐姐夸过的定是同那些手帕交一样,人美心善。她还是同意了。 燕临达到目的了,脚步走的飞快,很快到了姜钰房间,将他送上床,给他盖好被子。 姜雪宁在燕临身后看着,心里暗道:“燕临不讨厌了,看着顺眼许多。 哎,说到底,还是之前对他有了成见,才不待见他。 现在仔细看来,他确实比上回那公子好看许多。难怪姐姐说我眼神不好。 不过还是张遮最好看,不对,其实谢危也很好看。 可是谢危让人望而生畏。哎,幸好没得罪他。他好久不来,应该是将我们姐妹忘了吧。 忘了也好,这样就不会连累姐姐了。 第55章 嗯,燕临和他的朋友都好俊秀,京城真是地杰人灵。好看的男子一个接一个,真是看不过来啊。 难怪父母亲担心我心性不定。可是,喜欢看好看的男子,同将他放在心里不是一回事。 我喜欢看长相俊秀的男子,但我未必想亲近他们。只有张遮不一样。 不知他在书院读书读的怎样了。上回我给他做的梅花糕他吃完了吗?他会想起我吗? 我学会调香了。等我多练习,做多些给朋友试试。日后专门给他调一款竹木香,他会不会喜欢呢?” 燕临让门外侍候的婢女唤人来照顾姜钰,他将披风披回到姜雪宁身上。 她才回过神,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调香。” 燕临很是高兴,步步紧跟。问她:“宁宁,你喜欢什么?华美的衣服?精巧的发饰?还是书籍玩意? 你调香给我,我买礼物回赠你。上午你带的花甚是好看,你喜欢戴花吗? 牡丹就快到花期了,我下回带几盆牡丹给你可好?” 姜雪宁被他说的有几分心动。可看着自已身上的孝服,想起婉娘。她坚定起来。 她拒绝道:“不用。燕临,我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必算的那么清楚。你能喜欢我调的香,我就很高兴了。 上午我是同姐姐在暖房浇水,姐妹间玩耍才摘花戴着。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当时正是她们互插了头花玩耍,这才在暖房逗留了些时间,不然也就会同燕临他们错过。 燕临听她说这番话,心里更是喜欢。这姑娘直率真诚,对她好点她就待他以诚。 他想:“她长的好看,性子也合我心意。难得遇到这么傻气好哄的姑娘。 我可要对她加倍的好,将她宠上天,让她不会被别人轻易拐了去。” 第21章 入我相思门 姜雪宁带燕临去的香房同姜父的书房相隔不远。说是香房,其实是药房的里间。 燕临看着药房里头墙面上数个小木柜子啧啧称奇。道:“宁宁,这里同药铺布置一样啊。府上住着大夫吗?” 有些权贵家庭会配置大夫以备不时之需。但姜家算不得高门世家,且京城药铺林立,找大夫也方便。 大多官员和燕家都偏向有病请大夫来家诊治。所以燕临才有此一问。 姜雪宁受过家人叮嘱,不可将姜雪蕙懂医术的事情泄露出去。 她推说是从前家人生病,世代从医的白老夫人来小住过一段,才设的药房。 燕临见药柜的桌面干净整洁,药秤上却残留些粉末。他挑了挑眉,没再问下去。 到了香房,燕临又是问了不少调香的事,对姜雪宁的回应给出不失分寸的赞美。 他们俩都是仗义直率之人,一旦熟悉起来,越聊越投契。若同为男儿身,只怕当场就能拜上把子。 燕临从未想过能在京城遇到如此合乎心意的女孩子,说话行事都直截了当,心思全部写在面上,不需他费心猜测。 姜雪宁又生的一副好相貌,想来等她长大,必是明艳绝伦,动人心魄。 他心里对姜雪宁的喜爱简直抑制不住,脸上一直挂着笑,惹得一室生春。 姜雪宁见他没有世家子弟的骄横无礼,为人彬彬有礼,健谈舒爽,笑起来又分外俊美动人。 他同她讲塞外风光,风土人情,说的娓娓动听。 令姜雪宁想起在乡间一览无余的田园山水,无拘无束玩耍的日子,对燕临的印象愈发好了。 在姜雪宁给他调好一大瓶香露后,两人俨然像相处多年的好友。 燕临还在姜雪宁的指导下,给自已调了几瓶香。 一时不慎,直接闻了浓缩的凝露,香熏的他连打了几个大喷嚏。姜雪宁在旁乐不可支。 这时燕临见她高兴,才小心地问:“宁宁,你身穿孝服,府上有谁过世了吗?” 姜雪宁到如今已经释怀不少,又因同燕临拉近距离,她抚着手上的玉镯。 坦然道:“是在乡野抚养我长大的姨娘。她去年底走的,她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我想为她戴孝一年。” 燕临肃然起敬,嫡女为姨娘戴孝,确实不宜宣扬。可姜雪宁毫不掩饰,果然重情重义。 他想起姜雪蕙,道:“你姐姐同她感情也…” 姜雪宁打断他道:“姐姐是感念姨娘对我的照顾。又不想我太孤单,才陪着我守孝。” 换做是前世,姜雪宁恨不得对所有人宣称嫡庶对换一事。就算被姜家夫妇再三敲打,也私下告知了燕临。 而这一世,她只会为姜雪蕙极力隐藏。姜雪蕙受婉娘生恩,也愿意顺了妹妹的心意。 孟氏只让她们出门不要戴孝,避免惹人非议。在自家就不管束她们。尽管如此,姐妹俩在外也是穿戴素净。 燕临叹道:“你们姐妹感情真好。燕家就我一位嫡子,很是冷清。” 其实燕临有庶弟,但嫡庶分明,他父亲将所有感情倾注在燕临身上。 庶子们都不敢在燕临面前晃悠,燕临同他们甚少来往。 姜雪宁不知就里,以为燕临是独生子。自觉家里姐弟和睦,主动说燕临可多来家中与姜钰来往。 燕临当作是姜雪宁的鼓励,日后来姜府来的愈发勤快。 燕临和姜雪宁悄悄地离开,屋里就剩沈玠和姜雪蕙。 沈玠意识到这点,按理他应该出屋回避。 第56章 可他心知以后能进内院见姜雪蕙的机会太少,他把心一横,竟然装傻就坐在这里了。 小马在姜雪蕙的笔下绽放出朵朵小花,而他望着她,心里开着花,暗自欢喜。 他只觉时间若能停留在此刻,也是妙不可言。 沈玠不时给姜雪蕙添茶递水,她以为是姜雪宁,接来一饮而尽,眼睛没有离开画面,喝完就继续画。 她觉得今天灵感源源不绝,这画能提前完成。 待到太阳西斜,屋子略暗时,姜雪蕙画上最后一笔。满意地望着小马笑了。 小马身上五彩缤纷,红绿为主色调。这风格与时下提倡的淡雅素净截然不同。 可对小孩而言,鲜艳的颜色才最能抓住他们的眼睛,进而征服他们的心。 这马一出来,姜钰又将会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姜雪蕙想象那情形,体内的中二魂难得燃起些。她满意地拍手,就想吹个口哨来表示自已的欢喜。 这是,一杯温水及时递到她面前,她拿来喝。 姜雪蕙想夸便宜妹妹今日的贴心,总能在她感到口渴前递水给她。免去她错把洗笔水喝上的悲剧。 可一转身,见到男子清贵俊雅的面容,姜雪蕙口中含的水尽数喷到对方脸上。 姜雪蕙傻坐了一会,心里有数千头马在狂奔,对方带着一脸水也不擦,眼神还懵懂地望着她。 那清俊好看的脸,居然是沈玠。 她一时忘记这里的礼法,迅速抬起衣袖给他擦脸,连声道歉:“公子,抱歉了。” 这不擦还好,她的罩衣未脱,罩衣的衣袖还残留着颜料。这下将沈玠的脸擦成花脸猫。 姜雪蕙望着这花脸,头有些疼。她想也不想脱去罩衣,正要往袖里掏手帕。 突然她僵住了。这人可是沈玠啊。两世就是因为姜雪蕙送了手帕给他,才惹来沈玠一腔相思。 是啊,沈玠最初喜欢的其实是姜雪蕙,是姜雪宁冒了她的名,这才引来后头的事。 如今他为什么坐自已身边,难道还是走剧情线?那她就不能给手帕他了。 丝帕丝帕,横也相思,竖也相思。这惹人情丝的麻烦事她决计不能干。 她想用白衣袖子给他擦,才抬起手又咬牙放下了。 她袖子脏了没事,可刚才还能说是一时大意,现在去擦,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姜雪蕙起身退后一步,行礼道:“公子,方才失礼了。我这就找婢女给你端水洗脸。” 她正要转身,却见沈玠急急过来拉住她的衣袖。颜料颜色不深,他另一只手掏出他的手帕三两下擦个干净。 他声音清朗道:“姜姑娘,我没事。你画的很好,我一直在旁观摩学习。没有出言提醒,是我失礼在先。 还请姑娘莫要见怪。我见姑娘完成大作,姑娘欣喜,我亦欢喜更甚。我想与姑娘论画,不愿姑娘离开。 还请看在在下爱画心切,莫要丢下在下一人。” 沈玠也是急了。他在皇宫大院,她身处官邸内宅,若无今日奇遇,怕是难以相见。 他舍不得她就这么走了。一心只巴望能与她说些话。 姜雪蕙来到这个世界,因礼法规条,除了谢危与张遮,未曾同同龄男子相处。 若在现代,她素来落落大方,聊聊也无妨。 可在这屋里,她环顾四周,便宜妹妹不知去向。就她同沈玠孤男寡女同处一屋。 她皱着眉,抽出她的衣袖。轻道:“公子,于礼不合。” 姜雪蕙坚决地扭头就走,沈玠又追上来。 这回他双手都拉住她一只衣袖下摆。道:“别走,姜姑娘。你若担心。我站门口可好。” 沈玠的声音很是动听,又有哀求之意,换做其他姑娘,见如此俊美的男子哀求自已留下,怕心都软下来了。 姜雪蕙非铁石心肠,可她深知沈玠背后的大麻烦,只恨不得马上逃离此地。哪能施舍出半分同情给他。 沈玠在皇宫长大,极为通透。 他见姜雪蕙不为所动,换了说辞:“燕临同姜二姑娘去送钰哥儿回房睡觉,他们待会就会回来。” 姜雪蕙这才慢慢转身,她见沈玠如此痴缠,心知放着不管也是麻烦。 万一出了屋子,他还追上来,被人瞧见,怕又惹是非。 她再度抽回衣袖,转身走去茶几那,推开窗户,这里的视野可以清楚望见有无人出来。 而窗户前的几丛竹子遮挡,来人无法窥见屋内情形。 姜雪蕙跪坐煮茶,无奈道:“好吧,小女子就陪公子一壶茶的时间。谢过方才公子递水之礼。” 第22章 如此绊人心 沈玠扬起笑,牙齿雪白,笑容如清泉的波纹荡漾。 他跪坐到姜雪蕙对面,背对着窗户。他眉目弯弯,眼里的笑意就是止不住。 姜雪蕙也不理他,坐着等水开。 沈玠平复心情,才想起方才自已强说要论画的事情。 可他绘画造诣不深,一味夸奖想来姜雪蕙不会稀罕。要谈论画的精妙之处,他着实词穷。 沈玠搜肠刮肚半天,等到水冒起热气,他小心地说:“姜姑娘的画技出色,用色巧妙大胆。可是有师承?” 见姜雪蕙眉心微皱,沈玠忙说:“是我多言了。马儿画的很美,姑娘的调色前所未见。” 姜雪蕙不置可否,默默倒水泡茶。递给沈玠一杯。 第57章 沈玠握着茶杯,还在努力想话题。 他突然想起从前宫廷画师画壁画的情形,又道:“我家中有些岩彩,不知用岩彩画加金属箔会是何等效果。” 姜雪蕙抬起眼直视沈玠,岩彩?她没想到沈玠居然知道岩彩,不禁问:“我怎么没见到外头有卖岩彩?” 这话题触动了她的心事。从前在国际学校读书上的美术课,以油画水彩为主。 当时也当业余课打发了,画的不好不坏。但学校会组织学生看名家展览。 寒暑假出国旅游,当地博物馆是必备的参观项目。她看多了名家的油画作品,色彩审美无形中提高。 故而想起要给孩子绘画,就调出浓烈鲜艳的色调来画小马。 如果有丙烯颜料,类似油画性质,比其他颜料安全。就能直接在木制小马上色。 这么大费周章在竹编的外壳上画。只因古人用的国画颜料部分含毒性,比如朱砂和各种黄色。 小孩误服问题就大了。只能做个展示,且放一两年,遇潮就没用了。 她真正学画是随小哥从山水画开始。用的都是国画颜料。因她喜欢浓烈的色彩,慢慢就转向了青绿山水。 小哥有同她提过岩彩。说日后等工作稳定了,他会再抽时间学习岩彩。 这是一门古老的绘画艺术,在现代沉寂多年,近些年才再度兴起。 她只知道敦煌壁画就用的是岩彩。当时也曾跟着小哥动过念去了解一二。后来小哥出事,一切都停摆下来。 但姜雪蕙仔细一想,岩彩也不行。它的毒性不比国画颜料少。 沈玠心里暗喜,她总算正眼看他了。他忙说:“这我也不太了解。但我家中有许多岩彩颜料。” 姜雪蕙沉下脸,她猜是宫廷画师用来画壁画,她不想与皇宫扯上关系。冷声道:“不必麻烦公子。” 沈玠见她变脸,立即就领会她的想法, 他忙说:“我去问问哪里有的卖,再同姑娘说。还有相关的书籍,我也一并去打听来告知姑娘。” 姜雪蕙冷静下来,有岩彩又如何。这时代女子要拜师学艺难于登天,何况家门秘技谁会拿来教学。 这里的画纸讲求薄如蝉翼,画工笔和山水的晕染是相得益彰。画岩彩怕承不住。她总不能在墙上自学壁画吧。 且绘画一道容易入心,她一旦沉浸其中,就会忘却规条礼法。 被人看到她在墙上攀上爬下,癫狂痴迷的模样,她苦心打造的闺秀名声就会毁于一旦了。 为何她学了诸多技能都无法精通,皆因她一切以生存为目的,而无法全心全意去探求自身的喜好。 此事若与她名声有碍,不必他人来说,她评估过不合适就会放弃。 她放下茶杯,垂眼道:“不用了。我专注一样画技就好。贪多嚼不烂。 公子家中既有良师益友,也不用费心在外浪费时间。” 沈玠大急,他心知姜雪蕙心生退意,不愿同自已多聊了。他恨自已在画道上见识浅薄,可又不愿放弃。 望见前方的兔子灯,沈玠心念转动,道:“舍妹很喜欢兔子。我可否重金请姑娘为舍妹做个小马似的兔子。 若太麻烦,给灯笼兔子上色也不错。自打父亲过世,她一直郁郁寡欢。” 说到这里,沈玠想起妹妹沈芷衣,话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重金?这倒可以谈。姜雪蕙骨子里还改不了社畜赚钱的本能。 打从她脱离家族后,靠着积蓄和工资,熬了一段苦日子,对钱执念更深。 即便在爷爷家,她见到大多家族从商的子弟对钱的态度比旁人更加慎重。 爷爷锱铢必较,他们一众孙辈虽达不到其精髓,也都努力向钱看齐。 她有位交好的堂兄去当了演员。有时需要参与商场活动。 在她当社畜时期,有次堂兄在她附近镇区表演,她还特意请假开车几十公里去捧场。 她看着出身富贵的堂兄在廉价的红地毯上,一群老大爷大妈的包围下,愣是跳出了巨星的气势。 为来领鸡蛋的大爷大妈抛去多年的古典音乐熏陶,换成激情四射的口水歌。 姜雪蕙在舞台下自豪地为堂兄拍烂了手掌。 她在台下同堂兄的经纪人聊天。对方坦言堂兄是她带过最好带的演员。 经纪人说小明星有了几分名气,会对活动档次挑挑拣拣,连红地毯质量差些,观众不是目标受众,都要大发脾气。 她的少爷堂兄不管是小县城,还是大城市,都能一如既往敬业的唱跳吆喝。 堂兄有家族庇护,不担心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钱给足,来路正,堂兄不嫌工作辛苦。 该点头哈腰就点头哈腰,该吆喝就吆喝,全无少爷做派。 拍戏和跑活动宣传的敬业程度秒杀一众鲜肉流量。这都是家风熏陶使然。 如今沈玠提到钱,这下姜雪蕙表情立马生动了些, 她真心说:“公子手足情深,让人动容。但我事务甚多,时间上怕安排不来。” 沈玠一听有门,道:“不着急。就看姑娘时间。我愿出五千两给姑娘作画。” 噗,姜雪蕙又险些将水喷沈玠脸上了。这人有没有金钱观念啊。 五千两,被言官知道还不骂死他。这钱她敢收,姜父怕都要收拾她了。 可要她来论价,又容易坏了人设。何况她也不知外头作画市价几何。 第58章 她想了想,见沈玠一脸不掏银子砸她不痛快的模样,故作矜持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言外之意,这钱我想赚,不过不能落人话柄。 沈玠连连点头,说:“必不让姑娘为难。” 姜雪蕙道:“公子对妹妹情谊令人感动,无须太耗费了,按照市价来算就好。” 说起来她还是太实诚了。让剧中的吕显来,不坑多点才怪。不过为了姜父的官声考虑,她不敢贪心。 沈玠小心问道:“市价要怎么算…” 见姜雪蕙瞅了他一眼,马上说:“好的,好的。” 姜雪蕙问道:“不知令妹年岁几何?” 沈玠朗声道:“我今年十九岁。” 他见姜雪蕙美目一瞪,他弱弱地说:“不是,我妹妹同姑娘差不多。请问姜姑娘芳龄多少…” 姜雪蕙迅速打断他道:“令妹不是孩童,未必喜欢小马花里胡哨的风格。” 她只想谈钱,其他不必多说。记得沈玠喜欢活泼明媚的女孩。她板着脸,留个市侩财迷印象,就能抵消他的心思。 姜雪蕙起身拿来几个小兔子灯笼,和五彩斑斓的竹制小模型,模型大多是巴掌大小。 最大的也不超过半臂的范围。这些都是她预先做出来当样版的。 她一股脑都塞到沈玠手里,道:“公子,你先拿给你妹妹,看她选哪一种? 再写信告诉我尺寸,不要超过一人高就好。同时写好出价几何,合适我再考虑接不接。” 在沈玠端详手中模型时,她又拿出纸笔,颜料,勾勒了几个兔子形象。 兔子分别涂上了些粉红色,浅黄色,浅蓝色和浅紫色。 她递给沈玠道:“模型的颜色都是给孩童的,你看她是否更喜欢纸上这些颜色。” 沈玠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这纸张他想拿,已经抽不开手了。 他很珍惜姜雪蕙的墨宝,手忙脚乱想放好东西,又怕摔了。 姜雪蕙看他捣腾半天都没腾出手,掩袖微微一笑。沈玠只见她眉眼带着笑意,也傻傻地跟着乐呵。 只见她将纸叠成长条,直接插到沈玠衣襟上。 姜雪蕙见茶水也喝的差不多了,熄了茶炉,同沈玠行礼告辞,扭头就走。 这回沈玠抱着一堆东西,没法再追她了。他目送着她,见她几步功夫就隐入竹林,再难寻芳踪。 他看着衣襟上的纸条,也觉得心满意足。至少有了下回来找她的理由。 写信?他可不擅言辞。他多拜会姜尚书,他打着为妹妹的名义,想来姜大人不会生气吧。 第23章 心似双丝网 姜雪蕙此时已经满脑子生意经。自从孟氏教会她打理铺子,划了几间铺子给她,她就开始着手布置。 先规划好药铺和花铺的发展。如今妹妹也领回家了,她更是要努力赚钱,为三年后的变故做准备。 首先是花铺,走的就是中高端路线。原本卖的都是外头常见的名花。 今年蝴蝶兰和跳舞兰陆续培育出来,她就打算慢慢换成兰花为主。 因今年老皇帝去世,这事就要拖到半年后。但她相信以这些兰花的美丽形态,做些宣传,不怕没有客源。 她让父亲送蝴蝶兰给交好的官员就是宣传的第一步。 等小马画完,她会多画些写意兰花小幅,另外找几位擅长工笔画的画家,花钱请他们画些工笔蝴蝶兰。 这些画作会送去京城几家大型书铺寄卖,或是放花店门口打广告。 再找些擅长诗文的书生,给兰花写些赞美的诗文,多管其下,花圃的盈利指日可待。 兰花好养,她会一种品种接一种慢慢推出,占住先机。等日后同行培育出来,没有新品种,只能跟在她后头喝汤。 等所有品种推完,花铺树立了品牌形象,也不怕客户流失太多。 开药铺是为确保她的医术不被浪费。她跟随叔公叔婆多年,考了执业中医证。 若要比医术,接诊不多的她只算水平尚可。毕竟医术需要日日接诊大量病人,千锤百炼方能成大家。 在古代女子行医也很难,她亦无兴趣在上面费太多功夫。 她利用她背诵过大量的名药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以制药丸为主。 她挖了几位制药行家在不同仓库分开制药。最后由她组合好,请药师按她的要求去炼制药丸。 药铺请了有经验医德的老大夫坐堂,随方开药。药铺提供熬煮的药和用水服用的药丸。 太过高级的药不会随意售卖。其他普通病症用那些药丸倒是广受欢迎。 现在在京城也小有名气。有同行也会上门购药。 针灸是她自留的技能,非必要不在人前展示。 三年后他们姜家为燕临与薛家敌对,她计划让这药铺转手出去或关门歇业,防止被薛家钻空子污蔑。 等薛家倒了再重新开立。 两家店铺都不大,走的路线独特,背后有姜父的身份压着,目前不会惹来太多是非。 但沈玠今日的提议不错,她可以再整个玩具铺子。 找些竹编和木工匠人,制作多些孩童和少女喜欢的玩具,动物玩偶摆件。 再让画师上色。古代画师有专用的上色技术,她只需要提供设计图和上色稿。打好店铺运营基础就好。 这三家铺子日后就是给她下蛋的金鸡。 第59章 她带着妹妹学会赚钱,妹妹知晓赚钱的艰辛,就不会收燕临那些贵重礼物,给他造成错觉,导致后来的爱恨纠缠。 第二世虽说妹妹变卖了礼物,利用这些钱生钱,又回报了燕临。 但对于习惯独立的姜雪蕙而言,有些错误既然知道是错,就不要开始。 姐妹一起努力赚钱,三年后不管是帮助燕家,还是帮助公主和谢危,银子都是最好的开路利器。 姜雪蕙盘算完,先去找管家问姜钰和姜雪宁的行踪。她得知姜雪宁带燕临去调香,便去药房找他们。 她走到药房门口,见他两人聊的正投机,说到某个点,两人相视而笑,如同交往多年的老友。 这场景让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悄然离开。这两人还是凑到一块了,今天又是尊重人物命运的一天。 她记得提醒便宜妹妹,拿人手软,无心燕临,就不要拿他送的贵重礼物。 姜雪蕙找来管家,吩咐他安排婢女给沈玠准备茶水点心。 如果沈玠愿意,就领他去找燕临。不然就安排他去前院待着。若沈玠问起她的行踪,就含糊过去。 她回房拿了一个盒子去找姜钰,他也醒了,在房中的圆桌上吃着糕点。 姜雪蕙温柔地说:“钰哥儿,下个月就是你生辰呢。张遮哥哥要用功读书,没法来给你庆贺。他心里一定很想你。” 姜钰咽下点心,开心地说:“不怕,我这就安排管家送几个漂亮的灯笼到张家。 请张世伯他们寄家书和物件时一起送给张遮哥哥。让他不用太想我。” 姜雪蕙笑了,她将盒子推到姜钰面前,不经意说:“顺带也将这盒子一并送去吧。” 姜钰好奇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副折叠棋盘和黑白玉棋子。 他笑道:“大姐姐教过他下棋,是怕哥哥在书院没有消遣吧。” 姜雪蕙握拳咳了一声,又道:“你二姐也准备了些东西。你先不急着今天送。 晚饭时问她送什么给张遮。然后一起让管家安排。” 姜钰自然同意。姜雪蕙自觉办完一件事,陪姜钰玩了一会。 晚饭后,孟氏领着她们姐妹和姜钰,一起过去前院同燕牧问好。 燕牧和姜伯游坐在正堂喝茶,沈玠和燕临在旁说笑。 等孟氏过去,姜雪蕙有些惊讶,怎么沈玠还在家里。看他的样子,他同父亲和燕世伯处的不错。 燕牧见老友的两个女儿粉雕玉琢,风姿卓越,夸道:“是雪蕙丫头和雪宁丫头吧。一晃眼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姜兄,日后贵府的门槛怕要被求亲的人踏扁了。” 姜伯游心里得意,嘴上却谦虚道:“小门小户姑娘,比不得那些名门淑女。” 燕牧笑道:“令千金如此出色,怕是公主都比的上。可见弟妹用了多少心思。” 姜伯游连道不敢,孟氏也笑,说世兄谬赞了。 孟氏给女儿们眼色,姜家两位姑娘走上前去给燕牧行礼,齐声道:“雪蕙/雪宁拜见燕世伯。” 她们又与沈玠和燕临行礼。两位少年皆在她们进来就起身,给孟氏行礼后,再与两姐妹回礼。 孟氏不认识沈玠,见到有外客很诧异,她去看姜伯游。姜父忙道:“这位是临淄王殿下。陛下的嫡亲弟弟。” 孟氏赶紧又带两位女儿行礼,沈玠虚扶一下,回礼道:“姜夫人不必客气,唤我沈玠便是。” 说着,沈玠偷眼去瞧姜雪蕙。 两姐妹为了见世交长辈,已将孝服换成粉红色衣裙。显得娇嫩可爱。 沈玠因两姐妹的个头高挑,以为她们有十七八岁。方才知她们的年纪。 他有些不好意思,仍忍不住对姜雪蕙报以微笑。 燕临也在盯着姜雪宁看,他突然对孟氏道:“姜伯母,我今年十七岁啦。” 孟氏笑着说:“燕世子都那么大啦。以前见你还是同钰哥儿一样高。” 因燕临生母早逝,孟氏同燕临打交道并不多。都是姜父同燕家父子来往更多。 谁知燕临耐心听完孟氏的客套话。提醒她道:“伯母,都是自家人。你喊我燕临就好。 雪蕙妹妹和雪宁妹妹都这么喊我。” 在一旁打算走个过场就回的姜雪蕙傻了眼,她望着燕临无语。 谁是你妹妹,长大后,我从未对你直呼其名。我们现在不熟好吧。 因着长辈在场,姜雪蕙没法拆穿燕临的谎话。 倒是孟氏心思敏锐些,她眼睛微睁,仿佛头回认识燕临般仔细打量他。 燕临挺直腰背,任孟氏打量。孟氏忽而一笑,试探道:“是啊,燕临同蕙姐儿可算是一块长大的呢。” 姜雪蕙更加无语,母亲拉关系拉的如此生硬。她同燕临小时候是玩在一起。 长大后两家就逢年过节碰个面,平素说不到几句,这也能算一块长大,那这条街的少男少女都算青梅竹马吧。 燕临顺着孟氏的话,对姜雪蕙笑着说:“嗯,我同雪蕙妹妹是好朋友。” 他又看着姜雪宁微笑,眼里的意思清楚明白,我同你更是要好。 姜雪宁收到燕临的意思,她不懂为啥燕临要提大姐姐。 但她看见姜雪蕙已经气的浑身发抖,拳头握紧,像极了平日要拿板子去修理姜钰的前兆。 孟氏笑容更深,慈爱地说:“好好,钰哥儿也喜欢你。 第60章 燕临,既然来了京城,多来姜家做客,同妹妹和弟弟多处处。” 燕临知道孟氏最看重姜雪蕙,而姜雪宁还在学规矩。 他不知道孟氏对这二女儿如何,就先打着来看姜雪蕙的名义来姜府。 他见姜雪蕙瞪着他,眼睛快要冒火了。他讨好地微笑作揖。 两人的互动被大人们看在眼里,都乐见其成地笑了起来。只有沈玠的脸黑了。 等场面话说的差不多,孟氏带姐妹俩离开。沈玠找个借口,拉燕临送他回王府。 第24章 中有千千结 等上了马车,燕临看到沈玠马车上一堆灯笼和小玩具,看样子都是从那姜家出来的。 燕临挨个挑着来看,沈玠板着脸道:“都是姜大姑娘送给我的。” 姜雪蕙要在这定会反驳,这是给你选的样品,日后要归还的。送什么送,不要钱么? 要比礼物,那他不能输。燕临立即掏出怀中的几瓶香露,他还特意用香囊包着。 他拿出一瓶拔开木塞子,车内登时芳香萦绕,香气怡人。 燕临自豪地说:“宁宁送我的。可是专门给我做的,味道可好闻啦。” 沈玠气极:“燕临,你明明围着姜家二姑娘转了一天。 连称呼都变了,怎么转头又去招惹大姑娘。举止实在太轻浮了。” 燕临无辜道:“不是啦。都是为了应付大人才这么说的。我不知姜伯母对宁宁如何? 从前也没听她提过这女儿。万一她不受宠,我说去见她,怕姜伯母生宁宁的气。就先借她姐姐挡一挡吧。 我打小就知道,姜伯母可是将姜雪蕙疼到骨子里。再说我只说同姜雪蕙是好朋友。 她冰雪聪明,定能明白我的意思,不会误会的。嗯,以后我会以大礼回报姜雪蕙。” 同时,燕临在心里道:“我再也不会在心里埋汰姜雪蕙了。以后她就是我的好妹妹。” 沈玠冷眼道:“你确定姜大姑娘不会受你连累吗?你没看刚才姜尚书姜夫人都误会你的意思了。 等日后他们发觉被你耍了,还能让你进姜府吗?” 搞不好连他都会被姜大人记恨,他想借着燕临去姜府都难了。 沈玠想起今日用尽心思才引的姜雪蕙愿意搭理他。又费心讨好了姜尚书。这下全完了。 燕临还自信满满,姜世伯可喜欢他了。他下回搞清楚他们对宁宁的态度,再修正过来就好了。 这时,门外传来姜钰的喊声。两人掀开门帘一看,竟是姜钰出来了。 他身边的小厮和门房各抱着两盆蝴蝶兰,有粉红色,紫红色,金黄色和白色。 姜钰奶声奶气道:“沈玠哥哥,今日你第一次来我家,又带了那么多礼物来。 我没什么好东西回赠给你,就偷来大姐姐种的蝴蝶兰送你。有空多来看看我姜钰啊。” 姜钰提着灯特意跑来送行,如菩萨座下的仙童,玉雪可爱,又说这么打动人心的话。 让沈玠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等不及仆从搬来凳子,忙跳下车,快步上前一把将姜钰抱起来。 燕临在车上笑道:“这回怎么没有燕临哥哥的礼物了。” 姜钰笑道:“燕临哥哥多来,下回就有。 父亲说沈玠哥哥来一趟不容易,我就想送个礼物,让沈玠哥哥不会忘记我。” 沈玠抱着他,笑的温柔:“钰哥儿视我为友,我们的交情自会细水长流。” 他解下身上的玉佩,戴到姜钰腰间。道:“钰哥儿,有空就来王府找我。 拿着玉佩就不用通传,管家会直接带你进来。” 姜钰问道:“哥哥家有好玩的玩具吗?” 沈玠想起姜家那一屋子的玩具,汗颜道:“倒是没有。有不少藏书和名画字帖。” 姜钰摇头说:“那我不去了。还是哥哥来我家玩吧。” 姜钰年纪尚小,不知沈玠的邀请有多少分量,能让多少人前仆后继。 他只是觉得书本枯燥,画和字帖不知所云。远不如大姐姐给的玩具和画本有趣。 沈玠不介意,反倒喜姜钰的赤子之心,笑道:“好的。钰哥儿想我就派人送帖来,我只要有空就会来贵府拜访。” 姜钰笑了。燕临在旁有些吃味,等他们说完,才道:“钰哥儿,你偷你大姐姐的兰花,不怕被她揍啊。” 姜钰撅着嘴巴道:“已经被她打了一板子了。原本我拿了盆橙色,大姐姐要我换成白色。 我就不懂了,白色那么寡淡,她还拿来送人。哎,她还不许我说是她换的。 可是我都挨了她一板子了。总不能还替她背锅。让沈玠哥哥以为是我的主意吧。你看有颜色的多好看啊。” 姜钰觉得自已聪明绝顶,哪会送人白色的花那么晦气。又不是家里死了人。 姜雪蕙没料到姜钰会出卖她。因这弟弟年纪小,机变多智,口风却紧密。 但姜钰毕竟是孩童,受了委屈就回敬自家姐姐一下,他认为无伤大雅,殊不知这话让沈玠心头震撼非常。 燕临还没反应过来。沈玠却是懂了。 他的鼻头一酸,抱紧姜钰道:“不,钰哥儿,我很喜欢白色。非常喜欢,谢谢你们。谢谢了。” 挥别了懵懂的姜钰,沈玠捧着白色的兰花上马车,其余三盆他仔细叮嘱随从看管好,万不可有任何损伤云云。 燕临见沈玠捧着白色的兰花,垂头凝视,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 第61章 他也明白过来。安抚地拍了拍沈玠的肩膀。到了半路,燕临同沈玠告辞,自行下车回府。 沈玠望着燕临边走边把玩手中的香瓶,不时露出痴痴的笑容。 他心里着实羡慕着他这份简单快活的性情。而他经历过宫变,心境与好友已截然不同。 等到燕临的背影消失,沈玠才让车夫动身。 沈玠一路不再言语,他望着手中的白色兰花,心底无法言说的悲伤似乎有了寄托。 世人皆沉浸在新皇的年轻实干和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无人愿意回想那昏庸的老皇帝。 纵使想起,也是痛恨咒骂居多。 他身为人子,却身受百姓供养,亦不能与天下人为敌,将这不舍难过的情绪泄露半分。 甚至他和妹妹也怨恨过生病后的父皇倒行逆施,也屡次进言却被重责到被驱赶而心生冷意。 在父皇走前一个月,皇宫内血流成河。 沈玠亲眼目睹从前与他讲学的师傅一个接一个倒在父皇刀下,陪伴他长大的太监宫女的死伤更是难以计算。 这些惊心动魄的局面还没消散。有天父皇不知怎得对三皇兄沈琅起了杀机,提着刀一步一步朝跪着的皇兄走去。 沈玠当时激发了此生最大的勇气,以身挡在皇兄面前,跪着苦苦哀求饶过皇兄性命。 当时他将头都磕出血,父皇视而不见,用脚狠狠踹开他。 他心知父皇是真心要杀了皇兄。这是他嫡亲哥哥,又是最有才干的皇子。 他作为亲弟,作为臣子,只能地奋力爬起用力抱住皇兄,背对着父皇嚎啕大哭。 他试图用命换取父皇一丝怜悯,最后确实让父皇手下留情,只在背部挨了父皇一刀。 父皇饶了他们的性命。但那痛彻心扉的疼痛和悲伤失望,如剥皮抽骨,将皇兄和他心底的亲情一点点磨灭了去。 皇兄抱着浑身是血的他痛哭流涕,他疼的说不出话,只眼见着皇兄对父皇的孺慕之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过了数日,听闻父皇死了,他满心茫然,皇兄抱着养伤的他疯癫大笑,流着泪的脸上全是庆幸。 然而人死如灯灭,一切回归尘土后。留下的却是父子曾经和乐融融,相亲相爱的回忆。 从他蹒跚学步,到握笔写字,均是父皇手把手带着,耐心温和地反复纠正他。 在父皇未曾生病前,父皇对皇兄寄予厚望,会严苛冷厉,动辄打骂。 但对他这闲散皇子和芷衣,父皇将感情都倾注他们身上。处处维护,事事关怀。 以至于父皇性情大变,他割舍了数次的亲情,到最后还是放不下。 子欲养而亲不待。若非生在皇家,他与父皇就不会走到如此局面,连想念都成了禁忌,回忆都染上了重重的血色。 如今沈玠望着手里的兰花,曾经的纷纷扰扰都消退了,爱憎怨恨也成了过往时光。 他的心安静下来,他轻抚这白色的兰花瓣,如同他今日拉住她的衣诀般,触感绵软。 沈玠回想起今日种种,如坠入一场美丽的幻境。 从初见时的惊为天人,在旁观她绘画时的欣赏心动,与她交谈时的绞尽脑汁,为她冷淡相待的失落不安。 他所有因她而生出的忐忑不安,在此时都变得柔软平和。 姜雪蕙看着冷冷清清,明明连话都不肯与他多说,心思却如此玲珑剔透。 京城仰慕追求他的贵女如过江之鲫,可无人能知他的伤心烦忧。 而她与他保持距离,却轻易看懂了他,她怜惜他的不易。 纵使她的心无关风月,与卿相遇,对他亦是三生有幸。 第25章 相思没处辞 如沈玠所料,燕临很快就被打脸了。 姜伯游为官多年,阅人无数。第一次没看出燕临的心思。 燕临再来几回,大多围着姜雪宁嘘寒问暖,姜伯游就察觉不对了。 等姜伯游探出燕临心意,发觉他心系二女儿,姜伯游勃然大怒,立即将燕临连人带礼物轰出姜府。 沈玠机警,断定燕临肯定惹祸,后面都没跟着去。 他知晓燕临吃瘪,饶是他脾气十分好,这回风凉话也说了不少。就差点没写个活该二字贴在燕临脸上。 他数落完燕临,心里也发愁,就怕姜雪蕙也将他当成燕临一路货色。 他打算等姜伯游消气后,再登门拜访。由于怕芷衣看到灯笼和玩具会催促他,沈玠迟迟不敢拿过去给妹妹看。 殊不知姜雪蕙还在家盼着他这金主快点下订单,连门都甚少出去。 每日下课后,她就在家苦练画写意兰花。边画边等这人傻钱多的金主速来信。 姜伯游严令不准燕临登门,姜府的门房自然不敢放他进去。 燕临磨了门房几次无法入门,仗着自已熟悉姜府地形。 他打听到姜伯游今日要去燕家,寻了机会直接爬到姜府内院种的木芙蓉树上。 这树正对着姜雪宁的屋子。燕临坐在树上看到姜雪宁出屋,高兴地喊:“宁宁,我在这里。” 姜雪宁听到燕临喊她,抬头望见燕临坐在树上笑着,少年笑容灿烂,如骄阳一般耀眼。 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羡慕起他利落的身手,能爬上那么高的墙头。 她身旁的棠儿和莲儿都被吓到了,两个小丫头火速跑去报给孟嬷嬷。 不一会,气急败坏的姜伯游飞奔过来,一同来的还有他今日的访客,谢危。 第62章 今日姜伯游休沐,大早就在家喝茶看书,本来送了帖子说要去燕牧家,准备告燕临一状。 突然接到谢危的拜帖,说待会来访。他找孟氏安排妥当,通知随从给燕家递信,改约时间。就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谢危穿着浅蓝色云纹银丝刺绣长袍,头戴玉冠,气势非凡,风姿和着装与上次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在大门互相行礼问好,客套一番。姜伯游带着谢危绕过影璧,穿过立着抱鼓石的垂花门就望见前院。 他们从两侧的抄手游廊过去。院中左右种着石榴树,桂花树,放着吉祥缸。走了一盏茶功夫到了前院正堂。 这天风和日丽,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谢危见到正堂挂着横幅青绿山水画,下面摆着一个长方花盆,里面种着一丛紫红色的蝴蝶兰。 他便知是姜雪蕙的手笔。 他会心一笑,笑容清浅,眉宇舒畅。 姜伯游请谢危坐上座,谢危连连推辞。两人分别坐左右,正要聊些话。 他便听见一小丫头跑来大喊:“老爷,不好啦,燕世子爬内院墙头来见姑娘了。怎么赶都赶不走。” 姜伯游一见,正是姜雪宁身边的服侍丫头棠儿。他勃然大怒:“竖子,无耻之尤。” 他气急起身拔腿就跑,将谢危忘在脑后。 岂不知谢危紧跟在他身后,姜伯游也没留意,满心满眼就想着速去内宅将燕临赶跑。 棠儿带路,姜伯游一路跑到了二女儿的屋前,果然在墙角的木芙蓉树上看到燕临。 姜伯游怒发冲冠,抄起墙边放的长竹竿就要打燕临。 可燕临身手灵活,左闪右躲,反倒让姜伯游累的气喘吁吁,话都骂不出来。 燕临正得意,高声喊:“姜世伯,你不让小侄进门,我只好出此下策。” 姜伯游骂道:“你这样子爬墙,传出去我两个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旁人学你这般行事怎么办?” 燕临笑嘻嘻:“世伯放心,京城有我这功夫的不多。若有就告诉小侄,我立即将他打趴下。” “竖子,你这个竖子!” 姜伯游破口大骂,想要用长竹竿再打。一只手拦着他,姜伯游转身一看,却是身上挂着弓箭的姜雪蕙。 姜雪蕙满脸寒霜,大步向前,衣袂纷飞。 等她找准地方,扬手就拉开弓箭,一箭接一箭,竟将燕临的衣袖和下摆都钉在树上,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燕临哇哇大叫:“蕙蕙,雪蕙妹妹,你…你…” 姜伯游在一旁见大女儿射箭神准,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他高声拍手叫好。 之前燕临打着姜雪蕙的名号来几次姜府,惹得孟氏对他十分热情。 结果知道内情后,孟氏气哭,说她这大女儿才貌出众,怎能受他如此折辱。 而姜雪蕙忍耐许久,那日姜父将他轰出门,她更是抄起礼物轮番砸他的脑袋,指挥门房关门。 燕临没想到自已的举动惹得孟氏如此伤心。他少年心性,一时有些不理解。 但因姜家大人都很生气,他觉得自已可能真的做错了,也对姜雪蕙内心生出愧意,不敢多说她半句。 姜雪蕙抬着下巴,最后再射一箭,穿透燕临的头冠。 她冷声道:“燕临,你再来坏我们姐妹的闺誉,惹我父母亲生气,下回这箭就直接射你了。” 说罢她还不解气,直接拿过姜父手中的长竹竿,用力打一下燕临的腿。 这才将手中竹竿扔下,对姜雪宁喝道:“我们回屋去。” 说罢,姜雪蕙扬长而去。 姜雪宁给燕临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乖乖地跟气势汹汹的姐姐回屋。 燕临拔出衣服和发冠上的铁箭,惊叹道:“居然还是神射手。雪蕙妹妹真是深藏不露啊。” 早知道姜雪蕙是箭术高手,他八百年前就该拉她拜把子。这样变成她妹夫容易多了。何至于爬墙。 他心知今日进不了姜府,握拳同姜伯游告辞,三两下跳跃就离开姜府。 姜伯游在他后头高声大骂,骂人专用的三字经都飙了出来。 燕临不知谢危在游廊下看完这场闹剧,面色变得铁青,恨不得也上前打燕临一顿。 为了避嫌,谢危望了眼姜雪蕙离开的方向,提早离开内宅,回到前院等姜伯游。 但他已无心多聊。他一直以为燕临文武双全,没想到燕临的武艺不用来上阵杀敌,竟然拿来爬女眷内宅的墙。 谢危将茶杯的冷茶一饮而尽,用力握着手中茶杯,差点将杯子都握裂了。 他想着燕临刚才轻浮孟浪的模样,气的两眼通红。 燕临同两姐妹年纪相仿,贸然跑去内宅,若撞见不该看的画面,岂不是要姑娘家含恨嫁人? 想起素来冷静的姜雪蕙方才含怒射箭的模样,显然燕临的荒唐的举动不是一两天了。 谢危心头大恨。这弟弟必须严加管教,不然岂不是坏了燕家百年清名。 过一会,姜伯游也是气呼呼地跑过来,面上还要强颜欢笑。 两人寒暄了几句,谢危推说有急事需离开,下回再来拜访。 姜伯游也想去燕府告状,便不多留。同谢危友好告别。 谢危坐上马车,看着姜伯游急冲冲的身影,猜到他的想法。 但是舅父公务繁忙,薛家在旁虎视眈眈。方才见燕临性子顽劣,怕挨上几顿打治不了他的毛病。 第63章 他要想法子让燕临不能再来姜府。 第26章 浅情人不知 因新帝登基不久,而朝中的老臣死的死,病的病,要么外放。能胜任的顾命大臣的着实没有。 心腹大臣谢危自然就要被委以重任,出来主持大局,稳定人心。 他忙的脚不沾地,其他存活下来的官员也是一样忙碌。 新上来的年轻官员还难以独当一面,又经常要谢危收拾残局,来姜府的事情只能一推再推。 自从姜雪蕙送了他画和兰花,他有空就会给姜雪蕙写信,找了各种缘由。 比如给她说自已头疼症状的进展,失眠的问题。哪盆兰花没精神了,哪盆根茎萎缩了。 有时还讨教养兰花的技巧。连春天有潮气,让画受潮的事都会写给姜雪蕙。 姜雪蕙回信愈发简短,能不多写一个字就不写。兰花会列个一二三条写养花办法。 受潮的事她直接回复:不懂装裱。 谢危还是看着那信发笑。等信的日子都变得有些乐趣。 开始会通过姜伯游送信一两回,后来姜伯游也忙,出于对谢危的信任,婉言请他直接将信交予门房,他自然遵从。 谢危有时下朝会找姜伯游聊公事,顺带了解一下他家情况。 当知晓她们姐妹有用心同女先生学习,谢危心下宽慰。当听到张遮出现的频率愈发频繁,他不觉心生忌惮。 听闻到张遮会在前院书房为姜雪宁读书解惑,等姜父来了就一块下棋。 还因张遮棋艺不高,多下几局就接不住姜伯游的招数,姜雪蕙去书房送糕点时,会在旁指点张遮下棋。 谢危听完,面上不显。转身就找了间严苛闻名的书院,打着为张遮前途着想的名义,将张遮塞了进去。 但张遮一走,姜雪蕙就不再回信给他了。 多日没有她的消息,谢危也是着急了,将手头紧急的公务加班加点处理完,特意来姜府。 没想到刚赶走张遮不久,下一刻就来个燕临。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燕临行事还如此荒诞,活像八辈子没见过姑娘,不按正经途径来拜见,专门走邪门歪道。 若不严加管教,只怕姜家姑娘都要因他失了名声。 听说边塞有些军汉找不到老婆。路上看到好姑娘,打听到是还没定亲的,就急急带媒人上门。 他们丢下聘礼抢了去成亲。怕是燕临耳濡目染,有样学样了。 谢危回府气的连觉都不睡,翻查宫中的典籍到半夜,列出不少条陈来对付燕临。 姜雪蕙倒不是故意不回谢危的信。实在是张遮走了,姜雪宁就跑来她屋睡觉。 姜雪宁天天同她念叨张遮,她陪着便宜妹妹,上学后又得管着铺子的事情。早将回信的事情忘干净了。 然后燕临来了,整那么一出好戏。还惹恼了父母。她也是十分发愁。 她生燕临的气,无非是他惹了孟氏伤心。她爱屋及乌,自然要收拾燕临。 事实上,因为燕临这么一折腾,绝了孟氏想将她嫁入高门世家的心。对她而言,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燕临被轰出去那天,她同妹妹去探望孟氏,想安慰母亲。 不料在门外听见孟氏对姜父哭道:“相公,你常与我说高门世家子弟不可信,看着人模人样,实际藏污纳垢。 从前我不信你,总觉得世家风光,一心想让蕙姐儿攀附上去,从小就对她严格教养。 她才那么点大,就要学一堆礼仪才艺,一大早就起床,饭都不能多吃一口。 偏生这孩子听话懂事,会体贴我这做母亲的心。吃苦受累都不抱怨一句,总是乖乖按照我要求的去做。 你们总说我偏心蕙姐儿,可哪个孩子能像她这般乖巧懂事。钰哥儿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子,日后要支撑门庭。 可他话说重些都要同我撒泼,书多读一页都要发脾气。宁姐儿这么大,都嫌读书辛苦,天天要哄着才行。 三个孩子,只有蕙姐儿乖乖被我按在房中苦学琴棋书画,从不与我发脾气。 打小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见我累了病了还会心疼难过。 那年她祖母生病,我去侍疾跟着也病倒了。旁人只会说我娇气,没大嫂她们操劳还病的那么快。 只有蕙姐儿看在眼里,特意学了医术给我调理身子。 那么点大的孩子,学医术也是辛苦,还不时要来照顾我,知冷知热比服侍的丫鬟都贴心。 多亏蕙姐儿调理了我的身体,让我能再生个钰哥儿。这才省去婆母的责骂。 让她肯同大哥赴任离开。不然让她老人家日夜盯着我,再买个婉娘过来,我这日子还能安稳下去吗? 燕临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出身百年世家,家风清正,从前看着是个好孩子。 没想到他看不上蕙姐儿的品行,因宁姐儿的长相就上心了。蕙姐儿那么贴心孝顺的女儿,怎么就不被人看在眼里。 早知如此,我还折腾蕙姐儿做什么。她为了达到我的要求,不分寒暑,勤学苦练。 她的才艺我敢说在世家贵女那也有一席之地。 可先是张遮,再到燕临,他们都喜欢活泼好动的宁姐儿。 哪怕宁姐儿学识不足,教养欠缺,他们不在意,还愿意疼着她哄着她。 我心疼蕙姐儿呀,明明是个才貌兼备的孩子,怎么就那么不讨男子的喜欢。是我这母亲耽误了她。 第64章 不该让她循规蹈矩,让她端庄守礼。让男子视她为木头美人,好事想不到她,只会来算计她。 日后我也不考虑什么世家了,欺负了我女儿还没法狠狠还击,太憋屈了。 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就好,至少那人要眼里只有蕙姐儿。若那人不好,你也能给蕙姐儿出气。呜呜呜呜…” 姜伯游好生安慰孟氏一通,但孟氏就是放不下这心结。 姜雪蕙见此,知道进去也安慰不了母亲,还可能让她迁怒在便宜妹妹身上。便拉着姜雪宁悄悄离开了。 姜雪宁也是手足无措。燕临的心思明明白白,多来几次她也察觉到了。 尤其知道燕临在外头多受欢迎,他对名门淑女的献媚不屑一顾,反而倾心她这乡野丫头。 这让她的虚荣心受到极大的满足。 张遮处处对她体贴照顾,但从来不肯越雷池半步,连称呼都不能逾越。 这让她常感到患得患失,生怕有一天,张遮会看不上她贫乏的内在,选择更优秀的姐姐或其他姑娘。 可是燕临出现了,他的爱意清晰直接,不看她姐姐,毫不犹豫奔向她。将她视作心中唯一。 哪怕她对燕临无意,对他这出身高贵,长相俊秀的少年人的青睐,都感到受宠若惊和感激万分。 这让她觉得自已也能被人看重,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只是没想到这份心意,会让母亲伤心生气,甚至怨起了她。这让她心头也有些不忿。 第27章 落叶聚还散 姜雪蕙见妹妹低头不语,担心她被孟氏的话伤到了。安慰她道…你别在意,母亲说的都是气话。” 姜雪宁低声道:“那姐姐呢?你可会怨我怪我?母亲说他们就喜欢我的相貌。看不上你的才学和品行。” 姜雪蕙奇道:“怪你做什么?他人喜不喜欢,关我何事?” 姜雪宁抬头打量便宜姐姐,方才她说那番话时,心里竟有几分阴暗心思。 她早察觉母亲的偏心,可因为姐姐的缘故,母亲掩饰的很好。 当母亲指责她学识不足,教养欠缺的时候,她自卑的同时,也迁怒姐姐。 本来怕姐姐生她的气,说出口的话竟如母亲一样,处处踩在别人的痛处。 然而姐姐磊落大方,让她忍不住问:“为什么?母亲说优秀的男子看中我而没有看上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姜雪蕙了然,这妹妹欠收拾了,又起了小心思。 她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心情束缚自已。 我听母亲的话,学习各种才艺,因为我觉得这些对我生存有利。并不为了取悦他人而学的。 从前我就同你说过,我首先是我自已,我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 知识能让我的脑子变得灵活,才艺能给我健康的体魄,丰富的内心。 礼仪规条能让我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受人愚弄。 不是我优秀出色,他们就会因此而喜欢我。感情是一门玄学,你喜欢的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又非要追着你。 既然感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就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老纠结这些我还要不要赚钱过日子了。” 姜雪宁怔住了,她在纠结小情小爱,姐姐眼界却与她不同。母亲说的不算错。她比不上姐姐。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那我还可以同燕临来往吗?你们都那么生气。” 姜雪蕙道:“同谁来往是你的自由。父母亲如此生气,无非是燕临用了错的办法。 他若是好生上门,不要自作聪明拿我当挡箭牌,他们自不会与他为难。 燕临喜欢你,不是冲着你的容貌。而是你这个人,你这性子投了他的眼缘。你不必妄自菲薄。 你年纪小,想多交些朋友无可厚非。在定亲前,你也有权多看几个男子。看哪个更合适你。 只是,你要衡量清楚。若是无心,不要耽误别人。 更不要随意收取贵重的礼物。这些都是要还的,你要收自已还的起的礼物。 还有,张遮的心很珍贵,若你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别的姑娘可不会让你有时间回头。你仔细想好。” 姜雪蕙不想再同她废话,放开牵着姜雪宁的手。 她严肃道:“若你因为母亲的偏心要迁怒于我。现在你年纪小,我可以原谅你几次。但我不会一直原谅。 因为对你的愧疚,我做了极大的让步和付出。我的心也很珍贵,不容他人耗费。你也考虑清楚。” 姜雪宁没想到姐姐如此敏锐,看穿了她的不满。她上前诚心道歉。 姜雪蕙似笑非笑:“妹妹,来日方长。若有朝一日,我们分道扬镳。我仍会祝愿你过的好。” 姜雪宁有些心慌。从遇到着姜雪蕙开始,这姐姐一直陪着她,对她推心置腹,循循善诱。 可姐姐说起分离之事,神情语气十分冷淡。似乎会随时会抛下她。 她上前拉住姜雪蕙的胳膊,紧张道:“我错了。不该对你说那些浑话。你不能离开我。 不管是张遮,还是燕临,我都不要。我只要你陪着我。”说到最后,她声音带着哭意。 姜雪蕙没推开她,只长叹一口气。神色莫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人无法掌控的。 小孩子以为哭一哭就能挽回,等哭到眼泪干了。被狠狠伤透了心。就会突然长大,明白世事无常。 第65章 她惆怅道:“妹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一旦离开父母的庇佑,我有信心能独立生存下去。 但你若要当个废物,很抱歉我没办法陪着你。 因为人需要抱团取暖,互相依靠。而不是一方永远保护另一方,那会很累很累的。” 姜雪宁心惊肉跳,仿佛第一次才看清楚这姐姐。 她定了定神,说:“就如同在山里,你被野猪追,我给你递刀。你生病了,我给你做饭。这样,你能不抛下我吗?” 姜雪蕙笑了:“妹妹果真聪慧。然而世事无常,我都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且行且珍惜吧。” 等燕临来爬姜府墙头,姜雪蕙利落地射他几箭,觉得心里浊气尽出。 姜伯游下午回来,眉飞色舞同她们提到燕临被他爹被打了十军棍,结结实实挨的打。 让姜父如同凯旋而归的将军般高兴。 姜雪蕙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她同父母亲和妹妹道:“燕临如今正一头热,爹爹越拦着,他越上赶着。 就他那惹人注目的身份,不计后果的行为,迟早让人注意到我们家。对妹妹名声有碍,到时想不嫁都难了。” 况且三年后燕家出事,姜雪宁从燕临那里得来的多少风光,就要受到多少责难。 这令她迅速攀上沈玠,从一个坑跳入另一个更大的坑。 姜伯游也懂这道理,发愁道:“若不阻止燕临同宁丫头来往,张家那边知道了,就怕他们心生退意。 日后就不与我们来往了。” 姜雪宁心头大乱,咬唇道:“那我去同燕临说,让他不要再来了。我又不喜欢他。” 说到这句,她神情扭捏,显然还舍不得这么尊贵的追求者。 姜家夫妇看的分明,心头微凉。这丫头果然心性不定,招惹了一个又一个,下一个更好又怎么办。 如此下去,姜家名声都要坏了。 姜雪蕙见孟氏柳眉倒竖,似要发火。 她赶紧道:“堵不如疏。妹妹拦着也没用。不如大方来往,让她看清楚,想明白就好。但不要私下密会。” 姜雪蕙能够理解姜雪宁,妹妹就是个初中生的年纪,有女孩子的虚荣心正常。 她在现代看电视剧,还看一部换一个老公。 只是在礼法森严的古代,有些事情错一步就误了终生。比如第一世的姜雪宁,贪慕虚荣,失了性命才醒悟过来。 这东西没法教,都是要自已经历了才会成长。她只能将影响控制到最小。 姜伯游疑惑道:“那怎么来往?让燕临来家里,次数多了街坊邻居也会怀疑啊。 毕竟你们两姐妹同他年纪相仿,人家只能往结亲方面去想。” 姜雪蕙笑道:“听闻燕家在京郊有马场,可以骑马狩猎。妹妹还没学过骑射,我也想精进马术。 我和妹妹休沐时,可以同燕世伯租他家马场一日,我们可着男装同骑射女师傅去那学习。 至于学完后,要去逛个街,燕临以世兄身份相陪,只要我们低调些,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时间长了,等到妹妹到了十八岁,到时即便她不选,人家也不会等着,这事就容易解决。” 姜伯游赞道:“如此甚佳。可燕临之前如此对你,蕙姐儿你不生气么?” 姜雪蕙笑道:“我对燕临本就无心。他惹到我,我也收拾了他一顿。没必要同这没脑子的燕临置气。 何况燕世伯与父亲交情深厚,不看僧面看佛面。 父亲再拿几回架子,教训够了,再同世伯提这个建议。想来他也不会反对。” 姜伯游和孟氏欣慰,孟氏瞪了姜雪宁一眼道:“宁丫头,你看你惹来的张家和燕家。 回回都要你姐姐来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可要懂得感恩。若再惹来一个,家里也容不得你这尊大佛了。” 姜雪宁这回很是乖觉,赶紧道歉讨饶。 姜雪蕙道:“母亲也不必介意,好事在后头。我年纪还小,想陪父母亲多几年,母亲也可精挑细选。” 孟氏也笑了:“你当好人家会任我们挑拣啊。好的男子可不会在原地一直等着你。” 孟氏一语双关对看着姜雪宁。姜雪宁缩缩脑袋,不敢说话。 孟氏见她这模样,叹道:“日后如何,就看你们姐妹的造化了。 只是宁丫头,这世上可没有东食西宿的好事。你别到时哪个都握不住。还将人都得罪了,这才是大麻烦。” 第28章 相思了无益 沈玠去燕府探望燕临,得知他今日做的荒唐事,气地差点上前揍他。 沈玠厉声道:“燕临,你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女儿家的名声在你看来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燕临嘀咕道:“我惹出来的,自然我会娶。” 沈玠气极:“内宅不止有你的姜雪宁。姜大姑娘也在里面。若你闯进去,她正在沐浴,你看见了。你娶还是不娶?” 他并不想举这样的例子,可真心怕燕临害了她。也怕自已到时会砍了燕临。 燕临哑口无言,弱弱地分辨:“大清早谁会沐浴啊。” 沈玠气的朝燕临的伤口重重一拍,燕临痛呼。 他细想沈玠的话,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若真有此事,只怕姜雪蕙会立即射杀了他。 燕临从小在军中训练,耳目聪敏,姜雪蕙射击时,他瞧的真切。 姜雪蕙的眼神冰冷摄人,竟有土兵杀敌时,一击必杀的心理素质。 第66章 这人才在军中可是宝贝,没想到居然出现在闺阁少女身上。他见识终究太少,被姜雪蕙瞒住那么多年。 沈玠以为他冥顽不灵,正要拍第二下。 燕临忙道:“明白了。我知道错了。我就爬到墙头,离屋子有一段距离,看不到的。” 沈玠不干,沉下脸道:“那条街都是官宦人家。旁人看到会怎么想?你燕临是要她们姐妹变成你的娥皇女英吗?” 燕临忙道:“殿下,我不敢了,再不敢了。”他心有余悸,对沈玠欲言又止。 燕临很想对好友说:姜雪蕙这姑娘你招惹不起,她长得漂亮,可你没见她今日射箭的模样,杀气腾腾。 你脾气那么好,定会被她拿捏的死死。你生在皇家,总会有妃嫔侍妾。若 姜雪蕙不能容忍,她绝对会出手干掉你。可箭术是姜雪蕙的隐私,他不能随意泄露。 沈玠不信他不会胡闹,非要燕临发个毒誓才放过他。诅咒他生孩子不带把的那种毒誓。 这让燕临心里对他那点愧疚登时没了。就沈玠这模样,只怕知道后会殷勤地给姜雪蕙拾箭吧。 可沈玠骂完燕临,心里也发愁。燕临这么一闹,他没法再跟着燕临进姜府了。 他只能写信至姜府门房,希望姜尚书不会阻拦。 他离开燕家,快马加鞭回到王府拿东西带去皇宫给妹妹芷衣。 沈芷衣一见这些精巧独特的灯笼和玩具就极为喜欢。沈玠给她看纸上形态各异的兔子,她惊叹不已。 沈芷衣撒娇道:“皇兄,这些我都想要。花花的颜色我喜欢,浅淡的我也喜欢。我不要挑了,都要,全部都要。” 沈玠道:“太多了人家做不出来。你挑一两个最喜欢的,还有尺寸。不要太大… 沈芷衣道:“我选不出来。每款不同颜色和尺寸都来几个。多了我送人都好呀。你给多点银子,肯定能做出来的。” 沈玠急了:“那不行。会把她累坏的。你听话,就选一两个好了。” 姜雪蕙做事那么专注,真要答应下来,她更加没空理他了。沈玠要借妹妹的势,可不是让妹妹给自已添堵。 沈芷衣奇道:“你说的是谁?” 沈玠知道妹妹同薛姝交好,怕薛姝寻人麻烦。只含糊说是一位朋友介绍的手艺人。 沈芷衣听罢便不再关心,同沈玠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勉强选了几个。 她提醒沈玠道:“你先问问对方的意思,没准人家愿意呢?” 沈玠心道:“哪里是她的问题。是我不愿意。 或许我可以同姜姑娘说每个月做一两个,这样就可以每个月都借此同她说上话。” 果然如姜雪蕙说的,燕牧带燕临登门道歉几回,姜伯游找回面子,矜持地提出两个女儿要学习骑射的事情。 燕牧闻弦歌而知雅意,提出她们可以去燕家马场学习,数千匹好马任挑,不要任何钱,提钱伤两家交情。 燕临更加高兴,没想到事情还会峰回路转。他直夸自家马场的马壮膘肥,场地辽阔。 姜家来玩的时候,他们会提前清理好场地,不让任何闲杂人在那里。只对姜家开放。 他一定会严守礼法,让伯父伯母放心。 姜伯游表示,他亦会陪同,即便他人不在,也会安排随从丫鬟,燕临再有出格之举,就不必再见了。 最后,姜伯游坦言他有看好的人家,他更属意姜雪宁同那人定亲。燕临若不能打动宁丫头,希望他能及早收手。 燕临早从姜钰那知道张遮。没想姜世伯居然看重姜雪宁和张遮。 如今姜父如此直接,在父亲燕牧面前,他心里失落,却强忍着情绪,对长辈们做出了君子承诺。 燕临心想:“张遮读的书院有我几个发小,我已经放话了,让他们多关照张遮,同他做朋友。 等张遮春闱结束,再托他们引见,我设法同他交上朋友。 日后徐徐图之,要么朋友妻不可戏,要么设法撮合张遮同姜雪蕙。 其实姜雪蕙长的不比她妹妹差,只是风格不同。文官书生更喜欢她那种仙气飘飘,才华横溢的模样。 王爷那有个霸道狠毒的薛姝,还是不要让姜雪蕙同她对上。 不然我的宁宁那么傻,只怕也会被连累。我只能对不住王爷了。反正他会有很多女人,姜雪蕙肯定膈应这点。” 姜伯游按照同妻女的商议,得姜雪宁同意,将他们打算同张家定亲的事说开。 免得燕临错付痴心。他哪里知道燕临小子狡猾,会打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 燕牧和燕临回家后,还挑了三匹小马送到姜家。说是赔罪,姜伯游推辞半天才接受。 然而燕临才陪了姜家姐妹两回,就接到沈琅新下的一道旨令。 里头要求皇家和宗室勋贵子弟入宫读书,所有课程都由谢少师主导。 主要是以君子六艺为主的课程。谢危主讲礼和琴。其他课由翰林院派人担任讲师。 其中不乏历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在其中。可谓名师荟萃。他们还被要求与皇帝一同参加经筵日讲。 燕临和诚国公的儿子薛烨都被点名参加。而且他们的休沐日正好与姜家姐妹的休沐日错开。 那除了节日,双方就没有接触的机会了。 这旨令一下,沈玠和燕临都如丧考妣。 他俩的才学都不错,但要求他们搬去皇宫住,在那处处受约束的日子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第67章 尤其他们刚刚各施神通,才搭上心上人的一点边角,就被原路打回。 其他家如有纨绔子弟文才不通的更是鸡飞狗跳,怕去了闹笑话,赶紧高薪聘请进土来补课。 也有家里嫡子庶子众多相争,抢这机会到新皇面前露脸,好为将来袭爵争取先机。 各家轮番上演大戏,一时间坊间议论纷纷。 姜雪蕙反倒乐见其成,毕竟姜雪宁年纪小,能少点燕临的纠缠,她脑子还能清楚些。 燕临带了两回路,马场她们都熟悉了,不耽误骑马拉弓练习。 姜雪宁对弓箭兴趣一般,但爱上了纵马奔驰的感觉。 摔了几回马都没能让她打退堂鼓,心里有些压力随着骑马也缓解了许多。 阳光和运动让她眉宇间的轻浮都去了些,整个人更加开朗。 而沈玠终于给姜雪蕙写信下单了,酬劳让她挺满意,够她新开个铺子,请人来制作。 除了前期要她亲自动手,后面的玩具灯笼就交由铺子的匠人做。 她按照沈玠的要求,每月送一次到王府。她还赠送一两样新品进去。 每个产品都打上了店铺标记,不时透露点深受贵人喜爱之类的风声。 导致后来铺子开业就一抢而空,达到很好的宣传手段。 等姜雪宁习惯了课业的难度后,孟氏也正式拿出一间铺子教她打理,姜雪蕙从旁指导。 带姜雪宁跑市场,了解行情,同供货商讨价还价。观察学习其他店铺的运营,入货,管理和售后。 将她从幻想的世界拉出来,去接触民生经济。实实在在为自已赚嫁妆钱。 这么多方面一点点打磨,总算将姜雪宁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依附他人的念头消磨了不少。 第29章 一任群芳妒 而燕临入宫读书,不知怎么又惹怒了谢少师,导致他整个读书生涯过的苦不堪言。但比他更惨的是薛烨。 读书有个规律,班里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是竞争对手,倒数第一和第二是好兄弟。 但在这个班是反着来。因排在第一和第二的沈玠和燕临是多年相交的好友。 而倒数第二的诚国公的公子薛烨人菜脾气大。同大家都处不来。 倒数第一的郡王和其他差生们宁愿跟着燕临他们玩,也不理薛烨。 薛烨顶着京城的两大世家的公子身份,到外头大家还捧着让着。 到这个班身份甚至辈分比他高的不少,能买他帐的人几乎没有。 皇族中人都是生而尊贵,纵然薛烨有太后护着,太后在有权有势的宗室藩王面前也不敢过分。 何况皇族和藩王子弟从先皇那就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他们对沈玠和他的兄弟还有些顾忌。 这个炮灰薛烨又蠢又坏,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了。 更妙的是薛烨先撩者贱,一来就出言不逊,一副王爷之外老子最大的德性,成了送上门的出头鸟。 可把大家乐坏了,他们干脆明着对付薛烨。 而同薛烨身份相当的勋贵家庭子弟,本该同薛烨同气连枝,一同去嫉妒已有世子身份的燕临。 谁知道因他们家里兄弟众多,什么都要抢着,以至于逼出一身才华才能来宫中。 他们见燕临优秀出色,觉得他的世子头衔实至名归。 他们反倒更嫉妒薛烨这种草包,无才无德,不用同人争抢就能上位。 这些人家如今地位不如诚国公显赫,但联合起来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而且他们面上客客气气,私下会使不少阴招对付薛烨。 薛烨就这样被隐形孤立了。他被同窗们日日讥讽,暗示诚国公父亲草莽出身,靠军功和联姻才出的头。 且诚国公私德不休,被燕氏女休弃,薛烨生母身份低微,薛姝出生日子有蹊跷等等。 男人的嘴毒起来,可比女子更甚。哪里痛专往哪里戳。 他们深谙说话的艺术,不指名道姓,就是阴阳怪气,主打一个意有所指。让人如吞了苍蝇般恶心,却又发作不得。 在外头尊贵的诚国公府小公子,在这个班被扒的脸皮都不剩。各种明枪暗箭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薛烨回去告状还被薛太后和诚国公打骂一顿。 因为沈琅刚上位,各地藩王蠢蠢欲动,这时候薛家都要低调做人,设法保住沈琅的帝位,哪敢再得罪皇族勋贵。 刚开始薛烨还嫉妒燕临,又处处不如对方。导致多次无能狂怒,被先生们当成刺头修理几次。 同窗也有各种阴谋诡计等着他。他想回家,却被他父亲放话若他待不下去,就要被家族放弃。 不到一个月,他终于被打服了,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嚣张跋扈。这样至少先生们还能放过他。 而燕临的日子也难过,他触怒了谢危,礼仪方面做错一点都要被谢危驳回重来无数次。 他所有的作业布置和修改都要经谢危的审核。他给燕临布置的作业如小山高。 旁人背诵一遍的文章,燕临要背十遍。诗文策论甚至奏本都逼着燕临去学。 谢危是状元之才,文官之首,他认准的事情,你反驳一句,他能有十多句等着你。 且他的官威甚重,一板脸一瞪眼能将一众学生吓的如鹌鹑般低着脑袋。 燕临压根反抗不了。常常课后被谢危和差生们一同留堂,燕临还要留到最后。 第68章 优等生不受差生欢迎的规律在这班再度失效。薛烨是被同窗针对,而燕临被先生针对。 这导致两人的人缘在班里是反着来。因为燕临帮班上的纨绔子弟吸引了谢少师的大部分火力,甚至是板子。 燕临扛揍又有担当。他见同窗体弱受罚还会帮忙顶板子,导致那些优等生和差生们居然同燕临交情愈发深厚。 毕竟受罪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比你优秀,却比你更受罪,怎能不生出感激亲近之情。 而优等生见燕临明明那么出众,还要忍受磋磨,心头那点不平都没有了。 就连欠揍的薛烨,在燕临请病假时,都不免盼着燕临快点回来陪他们受苦受难。 因薛烨的父亲薛远痛恨燕氏女公然休弃了他,让他被人取笑,对燕家是恨之入骨。 身为人子,薛烨自然看燕临不顺眼。可来了宫里读书,燕临大方爽朗,不爱与人计较。 倒比每日对他各种人格输出的皇家藩王子弟要好。这使得他心里继续阴暗,面上却对燕临客气许多。 但不管谢危怎么挑剔燕临,所有学生看谢少师,都是仁厚君子,圣人之风。 他对下宽仁并济。发现有学生基础薄弱,还会要求授课先生因材施教,作业也按照学生水平来布置。 比上来就嫌弃学生蠢钝如猪的其他先生友善太多了。谢少师连挑刺也是有理有据,让人反抗不得。 他这么一松一紧,慢慢将大家的基础学科水平能调整一致。至于还能学到多少看个人天赋。 只凭每人入学后脱胎换骨的状态来看,谢少师无愧少师之名。让学生和家长都心悦诚服,感恩戴德。 只有沈玠察觉些微的不同,他看出燕临继续被高压调教下去,哪怕不当世子,也能参加科举考个举人回来。 沈玠旁观谢少师严格的面孔下,有一丝对燕临的另眼相看,更像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而燕临被高强度打压着,脾气再好也该反抗一二。可燕临会不自觉去亲近谢危,崇拜敬仰着他。 沈玠越看两人间的互动越觉得奇怪,仿如他同皇兄小时候那般。 然而周围的人都没察觉这种异常,他们只会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被谢危留堂的燕临。 沈玠探了燕临几次,燕临也是一脸懵懂。沈玠感到很茫然,难道是他多想了。 另一边姜雪蕙也感到奇怪。剧情又改变了。 原本燕临他们入学是在沈琅生病后。沈琅怕后继无人。便与几位内阁辅命大臣秘密商议。 暗中定下沈玠为下一任继承人来培养,特此设立了讲学。 而沈玠的同窗除了几位庶出的兄弟,大多来自官宦勋贵子弟,都是为他日后辅政准备的人才。 这让沈玠之下,燕临和薛烨分成两大阵营,其他同窗追随着他们。他们围着沈玠争宠,各出奇招。 因燕临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沈玠的真心,这让薛烨的团体视他为眼中钉。 薛烨嫉妒燕临到最后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如今入宫读书提前开始,且不是为了继承人而设立的讲学。吸 纳的大多是皇室中人,其中有钱有权的藩王家的子弟也在其中,王爷郡王世子伯爷能拉出一串。 甚至还有年纪小位尊的叔辈王爷在,薛烨诚国公的公子身份自然就低人一等了。 哪怕是燕临有世子身份,在班上也不算显贵。这样就让这个班的风格同前世截然不同。 燕临出不来,就经常写信给她们。因姜伯游不准燕临私下给姜雪宁写信,写了也要两姐妹一起看。 防止姜雪宁被燕临带坏了。燕临只能打着写信给姜世伯的名义,给她们俩姐妹诉苦。 姜雪蕙也知道了燕临在宫中的情况。 她记得在剧情里,燕临在里头除了薛烨团体爱给他使绊子,基本上在先生那都混的如鱼得水,谢危还会私下放水。 现在看燕临写来的信,通篇都是被先生们如何磋磨,字字血泪。 而燕临的字越写越好,文章更加流畅。可见真下了不少苦功。 信里又可知燕临同同窗们的关系居然都不错,大家甚至包括薛烨都能同桌吃饭。 虽然两人关系很淡,但比起剧情里的剑拔弩张要好了许多。 这还是燕临不爱说人闲话, 不然姜雪蕙若知道薛烨被孤立,憋屈地跟着沈玠燕临他们一起吃饭。不然会被其他人欺负,只怕会更加吃惊。 第30章 悔当初相见 按理谢危接了讲师的职,应该更忙才对。他居然还每隔七天就来与姜伯游下棋半天。 姜伯游棋艺高超,谢危不遑多让。两人棋逢对手,对弈不相伯仲,多次交锋下出兴致和交情。 姜雪蕙只知道剧情里谢危同姜伯游交好,具体的细节她不清楚。她只是疑惑他们来往密切。 她并不知原本剧情里谢危和姜伯游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关系没有如今密切。 她听到孟氏取笑姜父将他同谢危比做伯牙子琴,想起后面父亲为姜雪宁怒怼谢危的事情,感到有些好笑。 哪日谢危不来,姜伯游就会很失落,反复在书房念叨:“居安今日怎么不来了?” 孟氏都讥笑他坐成望夫石了,姜伯游当作听不到。 等到谢危一来,姜伯游就装出一副很忙但抽空陪君子的模样。实则心里笑开了花,整个人如同打鸡血般兴奋。 第69章 姜伯游寒暄几句就摩拳擦掌邀请谢危下棋。若能赢上谢危半子,姜父会高兴上一天。 谢危来的时候,姜雪蕙大多和妹妹在上课。 无课时她也从不去书房,偶尔在学做糕点和汤水,才会派婢女送去书房给他们。 姜伯游还久不久会去她的书房,翻些姜雪蕙做的竹编摆件和画作说送给谢危鉴赏。 有时谢危家的兰花没养好,会带一两盆交给姜伯游请她出手补救。 做为回礼,他会买些书籍,如棋谱画册曲谱和印章送姜伯游。大多都又被姜父转给了姜雪蕙。 谢危现在不着急,他偶尔还会写信给姜雪蕙,他发现只要说起自已的病症,姜雪蕙回信会十分用心。 他说兰花的情况,她的回信就很简短。说起绘画乐曲,她很少回复。 这么一来,谢危就知道如何着手了。于是各种头疼脑热失眠一来,他就会提笔写信给她。 以至于有时下棋时,他会吃到一壶专门给他准备的药膳。 送药膳时派的小丫头嘴巴严,姜伯游都不知女儿对他们区别对待,以为谢危同他喝一样的汤水。 当谢危发现这点,对着一无所知的姜伯游,内心有份隐秘的欢喜。 若他写信说今日吃的药膳不错,过几天就会收到药膳的配方,烹饪方法。 他发现她写信最爱用行书,忙碌的时候,她会写成行草,但字体从来忙而不乱。 字如其人,如同她遇难遇险,会快速而稳定地部署各种计划,并一一实施。 她只有在写药方,针法,药膳配方时,她会用楷书,回复很慢,却一笔一划,认真严谨。 他会派人去姜雪蕙开的铺子买兰花,竹编摆件和药丸。但多数放到库房或送人。 他的府邸已经挂满了姜雪蕙的画,闲暇时他会看着画和兰花,去猜测她下笔时的心情。 那批她送的兰花中,有种名为文心兰的花开了。 那花朵如珍珠般大小,一枝花茎能出数十朵,一盆叶中抽出几枝花茎。 整棵兰花如孔雀开屏,数百朵小兰花如满盘珍珠,光泽闪亮,极富韵味。 他忍不住提笔写信,赞文心花的香味清醇久远。此花开后惹来满室馨香。 他让仆从不要点香,免得扰了这兰花的芳香。文心兰陆续开出了白色,粉红和黄色的花朵,各色小花煞是好看。 姜雪蕙回信告诉他,这花与跳舞兰同属一种,只是它形状更小,带着香味。 看着这花开会有种热闹的感觉,过节摆上最是贴切。 还有一种带香味的兰花,开的花较大,色白如玉,香味清雅。 只是此花娇贵,久久才开一次。这花装在有鱼莲叶图案的花盆。别名:梦美人 谢危看着信,想起那日她着白衣而去的清冷背影,笑着让人按图案将这些花找出来,小心照料。 他没特意写这事,只在心里觉得,等待这花开的日子,如同期待与她的再度相逢。 当心头有了盼望,每日都带着安静的欢喜。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的飞快,直到姜雪蕙招惹来一个大麻烦。 姜雪蕙有个习惯,每月十五那日,若是天气不错,晚上她要去泛舟游湖,赏月听曲。天冷她就不再出去。 姜家夫妇疼她,这点要求自然会满足,为了确保安全,安排了几位丫鬟护卫,船会租大船行的两层船。 姜雪蕙和丫鬟在上层,护卫在下层待命。等她们入座后,下层会安排五位乐师弹奏一个半时辰。 有时是古琴和吹笛或箫,有时又是琵琶二胡。有时会一起组合。 她找的乐师都是年老色衰或是盲人。他们从来不知姜雪蕙的真容,只知是位官家千金。 但她家银两给足,丫鬟客气有礼,桌上会准备充足的茶水和点心给演奏的乐师。 有时还能学习新的曲谱,以至于乐师听到是她家的邀请,都争先恐后要接这活。 姜雪宁好奇跟去了一回,嫌到湖面光看月亮听曲很是无聊,就不再跟着。 姜雪蕙习惯了在船上独处一会。便宜妹妹不跟着,她还松了口气。 到了初秋,起先为了安全起见她大多在湖上泛舟。可中秋将近,坐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姜雪蕙这次想随大流,便下令去江上泛舟。 江上的十五的圆月亮如银盘,星星散布在圆月周围。 姜雪蕙在上层奋笔疾书,写的差不多,就出船舱赏月,皓月高悬,远处渔火点点。 偶尔有些急流,在大船下也只是激出点点浪花。 不远处却听见了落水的声音。姜雪蕙抬眼一望,果真有人落了水,因水的流动,那人几番挣扎,飘到她所在的船。 他原本坐的小船上有人大喊救人,似乎又不熟悉桨板,划半天未能过来。只能焦急的喊着。 姜雪蕙见状,本能指挥人来救。船夫得令,同护卫一起将人救了上来。 姜雪蕙打量着是位少年,刚从水捞出来,浑身湿透,形容狼狈,又见少年面上一脸孤傲,她就不想靠近。 没想到少年被船夫拍出水后,居然反推船夫一把,骂咧咧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小爷的脸?” 他似乎还不解气,想起身踢船夫一脚。船夫见他衣饰华贵,吓的差点跪地求饶。这时一个船竿将少年打到地上。 少年正要破口大骂,只见方才那迎风而立的月下美人脸戴着面纱缓步前来。 第70章 她怒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这位老人家好心救了你性命,你居然恩将仇报。来人,将他扔回江里头去。” 姜雪蕙知道这时代的尊卑有别,可看见这少年如此对待救他的老人,忍不住出手训斥。 她甚至等不及护卫,直接用船竿捅对方的胸口,就要将他逼下船。 谁知少年呆呆地望着她,抓住船竿,好像捧着心般,他慌乱地说:“方才我被水蒙了眼。请姑娘原谅在下。” 美人蒙着面纱,可是刚才他濒临危险时,他清楚看着她从上面探出的面容。这位少女看着年纪同他相仿。 当他在水中仰望时,明月在她身后,清冷的月光披洒在她身上,笼罩出一种朦胧而动人心魄的美丽。 让他差点以为是嫦娥仙子下凡,来解他危难。他看的分明,是这位少女好心让人救了他上来。 因而睁眼看到是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对方还在他身上脸上拍来拍去,他顿感恶心冒火,反应甚大。 甚至按他平时的性子,就要将这人打个半死。 姜雪蕙不信他,冷声道:“你应该同老人家道歉。” 那少年很不情愿对着船夫抱个拳,说声抱歉。 船夫连说不敢,避让一旁,低头恭敬地说:“姑娘,老朽先下去了。” 姜雪蕙无法,交代玫儿去送赏钱给船夫。 她原本打算让人给少年送姜汤和干布的事作罢,只沉声道:“将这人送回他的船上。” 她不再看那少年一眼,拂袖离开,上去二层。 那少年还想跟着,护卫们拦着他,他悻悻然放手,想说什么,他的小船也到了。 他衣服湿透很是难受,只好回到船上更衣。等他穿戴整齐出来,救他的船已快速驶开。 消失在众多船中,他压根找不到他们。 第31章 北方有佳人 又过了一个月,姜雪蕙将这插曲忘记了。中秋就在当月,于是她提前两天去江山泛舟。 没想今日江上船只不少,她待了一个时辰,觉得周围实在嘈杂,便提前靠岸回家。 她戴着帏帽在路上同护卫丫鬟等待马车的时候,听见不远处两方人马在吵架。 路上挂满为中秋准备的几排灯笼,双方手中又持着火把,将他们那照的亮如白昼。 大晚上姜雪蕙不想多事,准备走远些。可服侍的小丫头拉住她的衣袖,指了下那方向的地面。 姜雪蕙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一位普通的兵卒。 下午她们登船前,有大人物打马经过,这些兵卒在旁小跑让人群拉开距离,维护纪律。 她身边的这小丫头第一次出门,人群拥挤时走路不稳当,直接跌倒在地。 小丫头差点被人和马踩踏。还是这好心的兵卒及时提起她的双臂,推回他们那里,这才捡回一命。 如今此人人事不省,满脸鲜血躺在地上,他的上司和同僚正为他同对方人马争吵。 姜雪蕙听了一耳朵,无非是对方瞧他们里面的一位少爷不顺眼,寻事挑衅。 这小兵上前保护那位少爷,无辜被打伤。 小丫头记着恩情,知道大姑娘心肠好,哀求地望着她。 姜雪蕙无奈,她熟知京城所有大药铺的位置,给一个护卫银子,让他去隔壁巷口的药铺喊药童带担架来救人。 等大夫和担架到了,那边才停止了争吵,被打的兵卒的同僚这才醒悟过来要将伤者抬上担架。 他们问了大夫,看到缓缓离开的马车,赶紧跑过去行礼道谢。 姜雪蕙从车窗竹帘外看到当中有周寅之在,他穿着锦衣卫的服饰,看到车的标记也是一愣。 姜雪蕙略掀开帘子一角,对周寅之摇摇头,对方收到她不欲显露身份的暗示,低下头不再说话。 姜家的护卫抱拳施礼,说句不必客气就坐回在马车后头。 姜雪蕙出声让马车快点离开,这时一阵风吹过,车门的帘子和窗里的竹帘晃动,她听见后头有人在追着喊着。 她回头一望,这才看到周寅之他们围着的少年,竟在后头追向她坐的马车。 她扬声道:“不必理会,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姜雪蕙认出那人了,这少年是上月遇到那位。想来方才的风吹开帘子,他也认出她来。 她根据周寅之的服饰,很快推断出这人的身份:薛烨,诚国公的儿子。燕临的死对头。 难怪脾气那么坏,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多事,让他多喝几口江水也死不了。 少年如今衣冠整齐,面容看着有几分熟悉。 姜雪蕙心里觉得奇怪,是因为他同谢危有些相像吗?可两人不算很像。那她为何觉得熟悉呢。 过几天,门房收到周寅之的信,说薛公子从那天起就到处在找她,为此不惜调动兴武卫。 中秋节更是将江上所有的船只都翻了一遍,搞得游客们怨声载道。 有人故意误导他,骗他说青楼的头牌也有护卫丫鬟,这让他信以为真,又将京城各大青楼翻了一遍。 姜雪蕙镇定地将信烧了。好在她家租船用了化名,周寅之不敢出卖她。 不管薛烨啥目的,正好天也快冷了,她不去泛舟就不怕被他找到。 薛烨遇到姜雪蕙那日时燕临请了病假,他嫉妒燕临,可燕临不在他的处境又艰难起来。 先生们都发现了谢少师对燕临格外严格,也都有样学样,对燕临的课业甚严。 第71章 一旦没有燕临吸引先生们的注意力,差生们就会受到较多关注。 且燕临身材高大,平时课后薛烨假装跟着他走路,那些同窗对他也不敢过分。 薛家对这唯一的男丁宠爱非常,教授薛烨武艺的师傅都不敢太严格,同他对打的随从无一不让着捧着他。 导致他的身手在外教训小混混还凑合,一旦遇到真功夫,必然要被打趴下。 他一直不知此事,常自鸣得意自已的武艺非凡。 从前有一回在外挑衅被燕临打败,还愤愤不平,觉得燕临定是用了腌臜手段,胜之不武。 薛烨不知道燕临的父亲对燕临要求严厉,燕临自小在军营从小兵身份做起。 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是用真刀实木仓打拼出来的。同薛烨这水分含量大的功夫自是不可相提并论。 薛烨也是来了宫里才领悟这点。君子六艺中有射和御,包含了御马,射箭,另外还加上了剑术。 考试前他还自以为能拔得头筹,谁知连中等水平都没有。更是被同窗借机修理。并直言笑他是绣花枕头。 还是谢少师看出他的狼狈,安排一位师傅专门带了他一阵,这才让他能奋力赶上。 薛烨没有蠢到无可救药,他知道武将要上阵杀敌,没有功夫死的更快。 因而跟着谢少师安排的师傅,一改之前自大浮躁的毛病,老老实实从基本功学起。 只是时间都花在这上头,其他功课就没法兼顾。 每月考核,就射和御的成绩中等或上等,而礼,乐,书和数的成绩尽数垫底。 但父亲和姑母那至少有个交代,薛太后还连着赏赐不少上等的文房四宝到文昭阁。 那日燕临不在,那些同窗趁机发难,讥讽了他的学识教养下等,果然是下等胚子。 说他不如那死去的嫡兄优秀,德不配位。他强行忍耐到下课。 薛烨心头实在郁闷,仗着太后是他姑母,让太监给了出宫令牌,就偷跑出宫。 薛烨这些日子受了教训后,行事小心许多。怕去酒楼被人看到说嘴,就跑去江边散心。 他不敢呼朋引伴,只叫来两个狐朋狗友去玩。学文人租了条小巧玲珑的小船,三人一同在上面喝酒聊天。 等酒意上头,他痛骂那些欺负他的同窗,恨不得立即拿刀去砍人。 他说到激动处,上前做个拔刀砍人的姿势,出现急流,他下盘不稳,这才一头栽倒在水里。 等他清醒过来,努力划水,偏生就越划越远,这才被姜雪蕙她们救上船。 薛烨事后无比懊恼,自已忘记问那少女的芳名,也后悔给她留下坏印象。 他有空就去江边闲逛,一直没再见过她。本以为惊鸿一瞥,谁知道再次遭人算计时,她又出现了。 这次对方特意找事,无理闹上三分,还借机打伤了他的下属。 他猜到是那些藩王世子与他为难,忍耐许久还是冒火,正忍不住要抽刀时。 她找来的大夫及时解了围,还付账救了他的人。 下属们去道谢时他自持身份没有上去,结果他远远听见她的声音,像是他魂牵梦萦许久的少女。 他快步上前,风儿正巧吹动车上的帘子,从帘外望见果然是她。 他很是激动,追上去又赶不上她家马车。同他对峙那群人也拦着他,最后还是找来兴武卫出马,才平了这事。 到家后通过幕僚分析,那些人无非是想要让他不能参加后日经筵日讲。 再用文才稀烂的事说他不敬皇帝和先生,借机告他一状,让他失了帝心。 那日若他动手,就更中了他们的计,可以借机打伤他。 薛烨就更加感激那位少女,特意调动兴武卫帮他找人,在休沐时间他也亲自出来寻找。 薛烨的举动整的京城到处鸡飞狗跳,因他跑去青楼找人,还被人在背后讥笑他是想脱离童子身。 又被造谣说薛烨是青楼常客。害他吃了诚国公好几顿鞭子。 但薛烨还是继续在找,任谁劝都不肯放弃。然而这少女如同落入江中的水滴,了无痕迹。 第32章 绝世而独立 先皇去世一年,他带给京城的阴云渐渐散去。去年过年顾忌先皇不敢大操大办,今年大家都放开了。 姜家两姐妹及笄前戴孝满一年,也脱下孝服换上新衣。 出家门望去,街上花红柳绿,笙歌一片。全然没有去年沉寂灰暗的样子。 王先生教导了她们一年的礼仪,觉得两姐妹都达标了,过年前就请辞回了老家。 姜府也赠予厚礼给王先生,依依不舍地送别。 燕临他们好不容易熬到了新年休假,就立马送拜帖来姜府邀她们出外。可姜雪蕙他们都没空。 她们两姐妹从及笄礼到十六岁生辰,这些宴请关乎她们自身,全部要亲自布置。 她们定来客名单,且请来的都是女眷。除夕过后,年初一还要全力去应付家中来访的亲友。 不止她们家,各家各户都陆续收到不少宴请。 姜家在京城亲友不少,加上姜父<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的同僚和户部的官员来拜,这种大节的忙碌起来比去年更甚。 姜雪宁去年一起上阵帮忙练出经验,今年更是长进许多,能够应付不少事务而少出差错。 连七岁的姜钰都晓得帮姐姐们分担工作,做些抄写名单这些简单的活 第72章 张家人际交往简单,张父除了乔迁和升官这种大事会宴请朋友邻居同僚,平时较少与他人私下互动。 今年张遮只在除夕那日回家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就得去书院继续苦读。 姜家人同张家来往密切,索性邀请张家夫妇来姜家过年。 因而有大宴小宴张家夫妇都自发过来帮忙,姜家俨然是将他们当成姜家亲戚的模样。 这种情况姜父就更不敢让燕临登门,免得双方冲撞,生了误会。 姜雪蕙她们好不容易忙完,又得去参加别家宴席。等新年过完都没能见到燕临一面。 燕临了解到她们的情况,缠着父亲也办一次宴席。 他家没有当家主妇操持,极少办这类宴席。燕牧怜燕临读书辛苦,找来宗族女眷帮忙,将宴会定在在元宵节那日。 燕家这回邀请不少亲朋故旧来玩。而邀请姜家也总算得到回复。 姜家里有亲戚登门,就不来吃晚饭,只在饭后来坐一坐。 燕临能见到人,心里也好过些。毕竟元宵节后,他们又得回宫里读书。 这些天,姜雪蕙心有顾忌,故意不参加诚国公府和世家的宴席。 这回燕家办宴席,她打听到诚国公在同日也举办宴席,想着之前拒绝母亲和妹妹那么多次,这回总要陪着去才好。 人算不如天算。薛烨到处找位姑娘被讥笑的事情传到他姐姐薛姝耳中。 薛姝埋怨他大张旗鼓去青楼失了身份,指责他找的人定是狐狸精之流。这让薛烨大为恼火,同他姐姐大吵一顿。 接着传到薛远的耳中,又是一顿责骂。 从前父母都偏心薛烨多过薛姝,这回他们站在薛姝那边,薛姝更加得意,一直喋喋不休。激起薛烨的逆反心理。 薛烨在他姐姐主持的元宵宴席上,看到一脸别扭的沈玠,对方被薛太后逼着来薛家给薛姝捧场。 薛烨故意不卖他亲姐的面子,同沈玠打个招呼。就拉着对他尚可的同窗延平郡王离开宴席。 沈玠见状,差点同他们走了。沈玠被强留下来,待了一阵还是打着入宫找妹妹的理由跑了。 气的薛姝咬牙切齿,又奈何她弟弟不得。 薛烨逆反心起来,想做的更绝一些。就求延平郡王带他去燕家的宴席。 延平郡王与人为善,见薛烨平日也能同燕临吃到一桌。派小厮去燕临那先问了一下他的意思。 燕临回复可以,他就带薛烨去了燕家。 薛烨进了燕家,发现燕家府邸虽大,里外建筑带着百年世家的风范,磅礴大气。 但同薛家屋里头的富丽堂皇相比,燕家的园林装潢都以简单实用为主。 后院布置成马场,武斗场,射箭操练场等。若是从后门进来,乍一眼看还以为自已到了兵营。 薛烨看着暗自心惊,难怪他打不过燕临,难怪燕家战功显赫。 那些同窗有句话让他曾经很不平,他们说:薛家靠的是脑子和相貌发家,而非军功。 凭两家的屋内布置就让他无从辩驳。 到了正院中堂,总算有些世家屋里的模样。他们接着去了用膳房。 燕家的吃席快到了尾声,客人陆续离席去了厅堂。但热腾腾的菜和温酒仍旧在上,直到关门送客才会停止。 延平郡王和薛烨都在薛家吃了些,就意思意思坐桌上夹了几筷子,喝几杯水酒就离席。 薛烨见厅堂的大多是长一辈的人,估计里面都是燕家军的人,他不愿进去。 延平郡王只能带他去花园的亭子等着燕临。 花园倒是打理的不错,但花很少,大多是挺拔的大树,郁郁葱葱的盆景。 浓淡相间的绿色互相掩映亭台楼阁,池馆水榭。 薛烨望着眼前大片绿色,有些不屑的歪嘴嗤笑。 讥笑他家毫无底蕴的同窗们该来燕临家看看,百年世家的花园布置还不如他们薛家的花园精巧华美,百花齐放。 可一想起那些人纵使来了,只怕会转而夸燕临家质朴纯真。 反正祖辈是泥腿子出身的薛烨做什么都是错的,百年世家的燕临到哪都受欢迎。这么一想,他心里又扭曲起来。 然而这时,在青松翠柏之中,几位着不同颜色衣裙的少女在远处悬空的长廊翩然而至。 她们如同色彩鲜艳的蝴蝶经过青绿的花园,给它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薛烨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领头的女子穿着华贵的鹅黄色长褙子,下身同色月华裙。头戴金镶白玉钗,发簪上米粒大小的明珠莹润闪烁。 她带着淡淡的笑意,朱唇皓齿,似仙子般清冷脱俗。这人不正是他寻觅许久的姑娘吗? 薛烨差点喊出声,延平郡王也望见那几位少女,他叹道:“那几位姑娘长的真好看。没想到燕临家竟有如此美人。” 延平郡王才感叹完,前来寻他们的燕临出现了。 他用高大的身子挡住他两人的视线,脸色发沉:“非礼勿视。你们两个,看一眼是君子,看这么久可是小人行径。” 薛烨扒拉着他,指向姜雪蕙,急切道:“燕临,那位姑娘是谁?叫什么名字?” 燕临回身一望,立即转头打下薛烨指向他的手。 他理直气壮道:“是我妹妹。你想干啥?先生教过我们,女儿家岂可随意透露芳名给外男。” 第73章 延平郡王也跟着凑热闹,叹道:“薛烨你小子,一指就指个最漂亮的姑娘。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此佳人甚美。” 他揶揄道:“燕临,这位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还是情妹妹。” 这话一说,薛烨也紧张地望着燕临。 只见燕临脸都黑了,喝道:“别乱开玩笑。这是我亲戚妹妹。 她可凶了,你乱说话,她听见会骂你,还要拿棍子打你出去。” 薛烨听见这话,不怒反喜,果然是她。脾气不好,还喜欢用棍子吓人就对了。 太好了,她不是下贱的妓子,而是正经的世家贵女。下回薛姝再说她是狐狸精,看他不喷死她。 延平郡王不依不饶,哥俩好地拉住燕临的手臂道:“燕临小哥哥,介绍一下。那几位姑娘看着都不错。 小哥哥若给小王做媒成功。小王定当封个厚厚的媒人礼给你。若能介绍打头那位,聘礼加一座温泉山庄如何。” 薛烨若非碍于两家交恶,差点学延平郡王挽着燕临手臂喊大哥了。 他听见延平郡王的话很不高兴,心道:“若我能娶那燕家姑娘。我可以设法说动父亲,让两家不再争锋相对。 我甚至能直接送你燕临一座富丽堂皇的五进宅院。” 第33章 当初不相识 可薛烨不敢流露心思,他心知燕临对他也是面子情。 真要让他介绍燕家姑娘,怕燕临会赶他离开,还有家里也是大麻烦。他想谋定而后动,慢慢接近燕家姑娘。 燕临见延平郡王那无赖样,想起去年自已穷追不舍的德性,难得脸红了一回。 他一心想让姜雪宁成为他的妻子,便视姜雪蕙为妻姐。自然不愿让她被议论。 何况还有个逛过青楼的薛烨在,大家又是面和心不和,就更不想让姜雪蕙被牵扯进来。 他黑着脸道:“想都别想。她们的婚事自然有长辈做主。 都是闺阁姑娘,你若再肆意议论,我告诉谢先生。他定会给你加几倍功课。” 延平郡王连忙讨饶。薛烨有些失望,从燕临口中是问不出那女孩的名字了。 他想偷偷去找她,燕临又紧紧跟着他们。现在他也不想得罪燕临。 薛烨悄悄找下属,让他去花银子同燕家下人打听。 谁知燕家上下都防着他们薛家,嘴巴紧闭的如蚌壳一般,什么都问不出来。 费了那么多天功夫,终于找到人。 薛烨很是高兴。燕家姑娘两次见着他都面无表情。 这次远远看到她的笑容,薛烨觉得如春风拂面,将先前找人受的委屈和讥讽都一扫而空。 他再看燕临也不如以前那样心里膈应,脑子更是活络开了,打定主意入宫读书要多多讨好燕临。 他要让燕临对他改观,让他有接近燕家姑娘的机会。 还有父亲那里,薛烨心知父亲恨毒了燕家,如今表兄沈琅刚登基,父亲还不敢乱来。 等表兄稳定朝局,怕父亲就会设法对付燕家。 他以前会向着父亲,如今可不能坐观其变,他得设法让父亲改变心意。 父亲如果要对付燕家而伤害到她,他怕情义两难全,再不能看到她生机勃勃的样子了。 少年人的爱意一旦燃起,便如疾风烈火般不管不顾。 薛烨觉得船上那姑娘哪里是用船竿捅他,她分明是击穿了他的心。 在他被人围殴辱骂,百般隐忍委屈的时候,他在宫里只能靠自已爬起来。 只有她如同仙女降临,不着痕迹替他解围,两次从危难中救他起来。让他生平第一次对人生出感激爱慕之情。 他见惯了姐姐薛姝身边那群对他暗送秋波,背后又将他同燕临相提并论的庸脂俗粉。 哪怕他素来嫌弃那些女子同薛姝般两面三刀,吵闹烦人。 按着联姻的规矩,他将来也只能从她们当中挑选,同不喜欢的人凑合过下去。 可当他遇见燕家姑娘,如明月般善良高洁,方知世上还有如此佳人。 更明白为啥有人会迫不及待地想同某位姑娘定亲。因为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若不抓紧,只怕旁人抢了去。 姜雪蕙同手帕交和燕家姑娘穿梭游,也发现了薛烨。 她先是察觉到被人打量的视线,借着水榭旁的垂下的凌霄花枝条遮掩。 她看见薛烨指着她的方向在问燕临,那会她的心就突突地跳。 某次宴会上机缘巧合,她认识了钦天监监正的女儿方妙。 方妙沉迷五行八卦之术,性子活泼,有时给闺秀们算算姻缘,聊聊八卦,在女孩们的人缘不错。 今日她也来了燕家做客,两人颇聊的来。 她一见姜雪蕙就同她嘀咕道:“蕙蕙,我给你算了一卦,你这阵子红鸾星动,桃花不少啊。” 姜雪宁在旁听到,笑道:“方姑娘,此话当真。我姐姐不肯议亲,可是把家里人愁坏了。” 姜雪蕙笑意停滞,幽幽地呛方妙道:“妙妙,这怕是桃花劫吧。” 这话让姜雪宁止了笑,不敢再说。 方妙喜欢姜雪蕙这直言不讳的性子。她笑道:“桃花的卦象显贵,可都是家世不错的郎君啊。”x 姜雪蕙苦笑道:“那更麻烦,推都推不走。如何是好?” 方妙见姜雪蕙神色不似作伪,想了想,用随身带的龟壳给她占上一卦。 第74章 姜家姐妹凑前去看,也看不懂。方妙看了卦象,沉吟道:“若要避开此事,得出趟远门。” 姜雪蕙心念一动,没来的及细想。 孟氏怕姜雪宁被燕临拐走了,喊了姜雪宁过去,要求她跟着自已。 其他人在屋里待久了,今日的晚饭都在下午吃了,外头光线正好。姑娘们便四五位一组说去外头逛逛消食。 姜雪蕙和方妙也随大流,她们不想去外头街上,就同几位姑娘去了花园。 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姜雪蕙走的快些,这才被薛烨他们一眼就看到了。 姜雪蕙自从接到周寅之的信,就心神不宁。 刚才在花园一被薛烨发现,她很是警觉。她偷偷找来姜雪宁帮忙,再同母亲说一声,赶紧先离开燕家一步。 谢危这次作为先生收到燕家的邀请,他很想去又不愿太张扬。他忙完公务,等晚膳结束才乘马车过来。 因元宵节的缘故,燕家的晚饭定在下午开始。这样有些宾客吃完还可以去外头逛,赏灯游玩。 谢危到燕府时,天空还是灰白,有客人陆续出府去外头赏灯。门口一排排的马车来了又走。 谢危在大门旁下了马车,正巧见姜雪蕙急冲冲从燕府快步出来, 她连脚凳都等不及,直接跳上前面隔了几辆的姜府马车。 他一年未见到她,很是惊喜。她的身形和面容都长开了些。 因着过节的缘故,她穿着华贵衣裳和发饰,浑身繁丽雍容。还薄薄敷了一层脂粉,上了口脂,妆点的明艳照人。 谢危望着她的侧面,心跳略快了一拍,他头次见姜雪蕙打扮的如此漂亮。一时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上前。 他站在暗处,姜雪蕙没有留意到他。 她没等谢危出言喊她,坐上马车就急忙让马夫快些驶往姜家。 谢危望着马车飞速离去。那一晃而过的倩影,如春风吹过,只留下一缕幽香在原地。 谢危呆立半晌,只见她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远处。他定了定神,这才步入燕府。 燕临应付了延平郡王和薛烨半天,小厮前来悄声传话,说姜家的丫鬟在外等着。 他赶紧出去,那丫头请他去内院花厅,说二姑娘有事相询。 燕临大喜,说有事要离开一会,安排随从青锋他们跟着延平郡王和薛烨。 他急忙赶着去僻静处的一座小花厅,果然姜雪宁和一位丫鬟在里头等着他。 他笑容灿烂,突然留意到那位丫鬟似是姜雪蕙身边的大丫鬟。 姜雪宁顺着他的眼光,介绍道:“燕临,这是大姐姐的丫鬟玫儿。 我们就是想知道方才那人是不是薛烨,他同你说了什么。请务必一字不漏同我们说清楚。” 燕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薛烨对你们不敬吗?” 姜雪宁摇头道:“没有听说。大姐姐只是这么交代,她说要未雨绸缪。 你同我们说清楚,她自有打算。还请你快些,母亲不准我离开她身边,我寻了借口出来,不能待太久。拜托你了。” 燕临舍不得她,可天色渐晚,薛烨他们还在外头等他。 家里来的人也多,他作为主人家不好离席太久。此时也不是诉情意的时候。 他只能按照姜雪宁的要求,将事情经过一一描述清楚。 第34章 此夜难为情 等燕临同姜雪宁分开,就听随从说到沈玠也来了。 沈玠在前院看到了姜伯游,还没来的及问来找他的燕临。 燕府管家前来报说他们先生谢少师来了,侯爷让燕临去拜见谢先生。 这么一来,沈玠和燕临,薛烨同延平郡王都凑一起,齐到中堂去同谢危见礼。 谢危作为朝中新贵,天子宠臣,又对燕临悉心教导,燕牧特意在旁相陪。 等同几位学生寒暄几句后,陆续又有官员听说了,过来拜见。燕临他们见状,找机会悄悄退了出去。 谢危不堪其扰,说了些场面话,同燕牧告罪一声,去了花园偏静处待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园里挂满了花灯,五颜六色,光彩夺目。 谢危无心欣赏,缓步走过石阶,石阶上面投着树的影子。他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 谢危挑了亭子靠水池的昏暗角落坐着,默默望着侯府熟悉的一草一木, 他想起昔日在侯府亲人环绕,玩耍嬉闹的童年,仿如隔世。如今前来,亲人相见不能相认,不由心潮起伏。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原来燕临同沈玠过来了,他们俩在亭子前说话。 他们没发现在斜前方的暗角上坐着的谢危,和藏入黑暗里的护卫剑书。 只听沈玠埋怨说:“燕临,若非我临时起意要过来,都不知姜大姑娘竟然来了燕府。你怎么都不同我提起此事。” 沈玠课业紧张,下课又要去探望妹妹芷衣,还老被薛太后叫去宫中,让他和薛姝相处。 他烦不胜烦,又没法推脱。只能设法写过几回信去姜府。 沈玠满腔情意无处倾诉,又不敢写信吐露心声。只会在信中写了芷衣的要求。 末了,加一句天凉,注意添衣之类不咸不淡的话。 可姜雪蕙从来没回复,怕是将他的信当成订单了,只按照要求送了灯笼玩具到王府。 沈玠连写给谁都不敢,还是姜府门房机灵,会直接将信送给姜雪蕙的丫鬟。 第75章 沈玠一来怕惹姜雪蕙生厌,二来薛姝逐渐成年,追沈玠追的愈发紧迫,沈玠怕给姜雪蕙惹来麻烦。 时间一长,姜雪蕙更加遥不可及。 燕临敷衍道:“她来一会就先走了。” 他见到薛烨他们走过来,赶紧道:“你切莫在薛烨面前提起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沈玠以为燕临顾忌薛姝,嘀咕道:“我哪有你那么大意。” 两人收拾好心情,对薛烨和延平郡王笑脸相迎。 延平郡王上前一步,夸张地说:“殿下,你来晚了。错过一场好戏呢。” 沈玠笑问:“哦?有何好戏可看。” 延平郡王指前头悬空的游廊道:“半个时辰前,天色还亮着。 那里走出来几位佳人,千姿百态,最美的是打头那位着黄衣的姑娘,我同薛烨都看傻眼了。 我们都以为是戏文中的仙子下凡呢。 燕临说是他妹妹,薛烨还追着燕临问燕家姑娘的芳名,我都想同他家下聘了。” 沈玠怔住,延平郡王夸张道:“没想到燕家居然出美人了,原以为燕家只有如燕临般的汉子。 这回来了燕家,才知他们藏的深啊。 也是啊,凭燕临的相貌,姐妹是美人也不足为奇。 穿黄衣的燕家姑娘开始看只觉得眼前一亮,现在回想,越想越好看。就那相貌放外头都是万里挑一的呀。 可燕临不让我们打听,差点赶我们出门了。早知道就该甩下他燕临,直接上前同佳人介绍自已。 神话故事里的牛郎,就是不要脸捡了织女的羽衣,这才促成良缘。” 燕临大急,道:“延平郡王,以后你莫要来我家了。” 延平郡王开玩笑道:“好你个燕临。平日同我称兄道弟的,有那么漂亮的妹妹却藏着掖着。 看我就天天登门,你不让我就爬墙进来了。” 沈玠同燕临一块长大,他知道燕家出过不少美男子,除了二十多年前燕牧的姐姐燕敏,再没听说燕家有出过美人。 在暗处的谢危对燕家的情况更是清楚。舅舅燕牧这房没有女孩。 隔房的姑娘年长就一两位,长相随了她们母亲,只能说是清秀。 燕家剩下都是年纪小的女娃,自然不会被延平郡王提起。 沈玠又见燕临神色扭曲,嘴巴说着不准延平郡王登门,眼睛却紧张地盯着薛烨。 谢危也注意到燕临的表情。想起姜雪蕙今日的打扮,那身黄色衣裙,他反应过来了。 他们说的是姜雪蕙。这让他心头发紧,不由按住衣袍的前襟。 接着沈玠也猜出来,难道延平郡王看见的是姜大姑娘。所以燕临才如此情态。 他欣喜燕临的掩护,暗自给他竖起大拇指。 奇怪地是,平日爱在沈玠面前极力表现的薛烨默不作声,却竖着耳朵听延平郡王说话。 他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当延平郡王夸姑娘美貌时,他还轻轻的点头,嘴角含笑,面带春意。 沈玠心下有了计较,不动声色道:“别说了。在外议论贵女实在不妥。燕临要护着女儿家的名声。 郡王也有妹妹,自能领会燕临爱惜手足的心情。 正值佳节,我们出外赏灯吧。听说京城各大酒楼都挂上了精心制作的花灯比美。 明日就要回宫读书了,我们先去逛街放松一下。” 延平郡王总算放过了燕临,笑着说要去前院同认识的叔伯说一声再走,先他们一步离开花园。 薛烨跟着延平郡王走,完全不提回家的事,看样子要与他们同去。 沈玠同燕临在花园,望着薛烨乖顺的样子,两人很是无语。 两人都清楚薛烨在宫里对燕临客气是为势所逼,燕临从来看破不说破。 薛烨出宫就躲着燕临走,想来是不愿在外忍辱负重。 薛烨被收拾多回,本性仍是桀骜不驯,他一直对燕临和燕家心怀恶意。 这会参观了燕家,不是该来句:小爷不稀罕,再对燕家评头论足,阴阳怪气一番,然后高傲地回薛家吗。 为啥还跟着他们?难道待会还要一块同他们逛街吗?与他口中的贱民同乐吗? 薛烨到处寻人的行为在班里已人尽皆知。 据说他最近晚上老偷溜出宫,不是跑去江边逛,就是将来往船只搜查一遍。惊扰了不少女眷。 休沐时候,薛烨找他的狐朋狗友一块到青楼,砸大把银子要见花魁头牌和清倌。 然后见了又骂那些姑娘娇柔做作,容貌俗艳。都骂哭了不少妓子。还是他那些朋友劝着才没闹,看完人就走了。 现在京城各大青楼的花魁闻薛烨而色变,背后骂他白瞎了一副好相貌,不懂怜香惜玉。 楼子姑娘摸他的手还要一副受辱的模样,将人一把推开。若非会砸银子,看门的狗都不屑同他摇尾巴。 薛烨惹出这些事都在班上传开了,被那帮王爷藩王世子他们轮番口述。 他们取笑薛烨进了青楼还要摆出一副君子作态,如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一样恶心。 薛烨耳聋一般,全然当他们空气。经过多番打压,他的养气功夫倒是修炼出来了。 只是沈玠和燕临眼神相对,望着薛烨渐行渐远,想起他这段时间的行为,不约而同想起姜雪蕙。 他们再想起薛太后,诚国公和薛姝,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很是发愁。 第76章 第1章 明月随良缘 谢危听完他们的对话,心头诧异。 他心思敏锐,非但猜出他们讨论的姑娘是姜雪蕙,还看出沈玠的维护之意,薛烨的少年心思。 而延平郡王纯粹就是凑个趣,反倒没有儿女情思。 若姜雪蕙知道此事,她可会考虑沈玠?想起姜雪蕙在山洞时对姜雪宁说的金屋藏娇的故事,谢危定了定神。 旁的姑娘有沈玠这攀云梯,自会设法攀登上去。可她言出必行,定然会退避三舍。 难道方才她匆忙离开就是为了躲开沈玠? 至于薛烨,他也听闻前阵子薛烨闹的京城鸡飞狗跳,死活要去找一位姑娘的笑闻。莫非也同她有关系? 沈玠和燕临两人在花园,等延平郡王和薛烨的背影再看不见。 沈玠才抓住燕临,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他们说的可是姜大姑娘。” 燕临点点头。沈玠又道:“你可知前阵子薛烨为何闹的沸沸扬扬。他同我私下解释过。 有位姑娘在江上救了落水的他,又在他被人算计时帮了他。他想报答对方,无奈不知她的芳名。 这才出此下策。依你看来,他找的会不会是她?” 燕临没想到还有这等缘由,他回想刚才薛烨的模样,觉得很有可能。 他道:“等过两天看看,若薛烨停了让兴武卫寻人,便知是不是了。” 沈玠却有八分把握,他急道:“此事糊弄的了一时,糊弄不了一世。 大姑娘在闺秀中素有美名,好些夫人都留意着她。 听说姜尚书升职那段时间,有几位土林名声不错的公子无意撞见她一面。 他们都与家中父母亲说好,只等大姑娘,旁的一概不考虑。 只是她家现在不肯议亲,这才没招人注目。 她母亲喜好交友,热衷参加世家各种宴席,每次都会带着两位姑娘出席。 这么下去,薛烨发现她是迟早的事情。你可知晓为何她家还不议亲?” 燕临张张嘴,找个理由说:“世伯伯母觉得她们年纪小,要多留几年。” 其实燕临早就发现了,姜家是要留女儿多几年,更多的还是在等张遮。 只要说起张遮,姜世伯伯母多一眼都懒得看他。 这事让燕临很不爽,连父亲接触过张遮父母都赞不绝口。 发小同张遮在一个书院,纷纷写信夸张遮是赤诚君子,他们真心同他交友,还感谢燕临提点。可见此人魅力之大。 这话自然不能同沈玠说。燕临怕沈玠受伤。 道:“殿下,宁宁同我说过,她姐姐讨厌太复杂的家庭,你那的人和事都让她避之不及,她未必能如你所愿。” 谁知沈玠全然不放在心上。还怼道:“二姑娘对你无情意,也不见你燕临放弃。” 燕临底气不足道:“那是我们接触太少,等她知道我的好,自然就会将我放在心上了。” 沈玠嗤笑,一转身脸色就垮下来,燕临至少有个世兄身份,他却很难接触姜雪蕙。 况且有个薛姝在,有贵女想靠近,都被她偷偷出手收拾了。 母后又纵容着薛姝,最近她盯着他的眼光愈发大胆,让他心烦。 他今年二十了,自从薛姝开窍后,他再没收过一封情书帕子。 现在他连要追喜欢的女孩,都得偷偷摸摸,小心翼翼。他真受够薛姝了。 沈玠同燕临顾忌着今日人多,绝口不提姜雪蕙的名字。谢危自是明白他们说的是谁。 他从前就料到姜家姑娘会因相貌备受关注。如今亲耳听闻,仍是觉得低估了她们对男子的吸引力。 姜雪宁倒罢了,人家不招惹她,她都要招惹别人。就她那古灵精怪的性子,她不给她姐姐惹事生非就谢天谢地了。 而姜雪蕙,想起她抿嘴轻笑,几次生死危机都站在他面前,替他遮风挡雨的身影。 谢危拉出脖子上挂着的小弥勒佛,轻抚佛像背后的一个蕙字,里头一笔一划都被他深印在心里。 他都还没想好如何同她相处。怎能让他人来扰乱他们。 谢危冷静的想着:沈玠天朝贵胄,性子却绵软,万事不挂心上。 薛烨草包一个,是京城小霸王,也从没对女色上心。两人因着身份尊贵,长相俊秀,备受京城贵女追捧。 没想到他们对姜雪蕙上了心。沈玠和薛烨他不放在眼里,但又不得不防。 听沈玠的意思,看来光是在姜伯游那下功夫还不够,孟氏也是关键。 沈玠和燕临才走几步,转角出来两位姑娘。其中一位还同心事重重的沈玠差点撞上,差点重演了姜家花房的一幕。 沈玠赶紧退后一步,行礼道歉。却听见燕临情意绵绵地喊:“宁宁。” 沈玠心头大跳,难道姜雪蕙折返回来燕府了。 他高兴地抬起头,却见明月下,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呆望着他。 他脸沉了下来,板着脸。那位姑娘赶紧行礼,脸上灵动的妙目无辜地转动着,正是方妙。 原来方妙前阵子给自已卜了一卦,显示是姻缘卦。她同姜雪蕙满心抗拒不同,对此事颇为好奇和跃跃欲试。 姻缘指向方位在燕府花园。所以她下午同大家来一趟勘察环境,特意落下一只香囊。 等卦象指点的时辰到了,又拉姜雪宁陪她走一趟。这才撞见沈玠和燕临。 第77章 等她认出沈玠,她心头大震,暗自后悔。 她又见燕临对姜雪宁另眼相看,掐指一算,发现临淄王沈玠可能就是与她和姜雪蕙有缘之人。 她心道:“雪蕙说的没错,这可是桃花劫啊。薛姝一直视临淄王为囊中之物,被她知道小命休矣。 什么姻缘,孽缘才是。让我手欠,乱卜卦。 雪蕙果然如卦象所示,是聪明绝顶,会趋利避害之人。卦象里沈玠同我和姜雪蕙都有缘分,难怪她要跑。 我都恨不得今天没来过这。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啊,简直是给自已挖了个大号火坑。” 其实方妙是先发现这姻缘卦同她与姜雪蕙都有牵连。这才又为姜雪蕙卜上一卦。 她见姜雪蕙的桃花不少,未必非要同自已的姻缘相连,倒也无妨。 可她着实好奇谁会同两位官家闺秀有牵扯,就给自已多算一卦,按着卦象的指示操作看是哪位郎君。 等确定是沈玠,立马就想起权势滔天的薛家。 方妙常年混迹贵女群,人缘不错。她清楚薛姝看着和蔼可亲下的真实面孔,一旦触及薛姝的利益,立即翻脸无情。 薛姝将沈玠盯的死紧,方妙有交好的姐妹就被薛姝陷害。 只因她对沈玠,凑上去多说几句,逗乐了沈玠。就被薛姝施了计谋,被迫同一位纨绔子弟定了亲。 沈玠的身份摆在那里,莫说是两位官家闺秀,他要娶多几位侧妃都说的过去。 方妙虽认为沈玠的身份理所当然,可她不想牵扯进去。 这姻缘可怕的之处在于小命不保,终日与人争斗不休。 方妙觉得自已抽中这姻缘简直倒霉到了姥姥家。 她心头慌乱,失了分寸。连连后退,提着裙子就想跑。 第2章 春潮夜夜深 沈玠温文尔雅,本来心头微恼对方不是姜雪蕙。 可见方妙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奇道:“这位姑娘,你跑什么?”他又不吃人啊。 姜雪宁插嘴道:“方姑娘,你不是说要找香囊吗? 还说是我姐姐绣给你的,放了你喜欢的香料,十分珍爱。这才拉着我相陪。” 她是怕燕临怨她陪方妙不分时间给他,才强调了一句。 燕临心领神会,望着姜雪宁的眼睛,温柔的似乎就要滴出水来。 方妙僵笑道:“不了,改日找姜大姑娘再要一只便是。此地不吉,我不能久留。” 沈玠听了很是上心,上前道:“方姑娘,是什么模样的香囊,我来帮你找。” “您不要过来!”方妙大喝一声。 她出口后立即后悔自已的鲁莽,可在场三人都看着她,不解释说不过去。 她保持远远的距离,抱歉地说:“王爷,方才失礼了。香囊我不要了。还请您切莫放在心上。” 见沈玠还要上前,她急的脱口而。 “我认识薛姝,实在不敢与您交谈过多。免得引起误会。王爷见谅,小女告退。” 沈玠想明白当中关键,气的脸都白了。 方妙不敢多说,行了个礼,转身就跑。 姜雪宁见状,抱歉地望了一眼燕临,也跟着方妙后头走了。 燕临有些懵,他对沈玠道:“薛姝已经如此厉害了吗?让其他姑娘见你连话都不敢多说了。” 沈玠咬牙切齿,他心里想的更多一层。方姑娘同姜雪宁一块,又得了姜雪蕙的香囊,可见她们是好友。 方姑娘如此忌惮薛姝,那姜雪蕙定也知道此事。难怪她对自已如此冷淡,远远躲着。 薛姝行事如此高调,又肆无忌惮。往日听了说她私下排挤接近他的姑娘,沈玠只能苦笑。 如今他醒悟过来,长此以往,有薛姝挡着,他同姜雪蕙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沈玠气得踢了一脚,却将草丛的香囊踢了出来。他不知道那可是方妙特意摆的位置。 沈玠捡起来一看,是一只月白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几株深蓝紫红色的铃兰花,里头的香味似曾相识。 沈玠想起方妙的话,小心拍去上面的草屑,如获至宝地放入怀中。 至于燕临说什么还给方姑娘的话,他当听不见。 他还赌气道:“你也见了,那方姑娘对我避如蛇蝎,连香囊都不要了。何必让她增添烦恼。” 两人边说边走,去大门同延平郡王他们汇合。那两人在燕府大门前等的脖子都长了。 四人一同去了街上赏灯,看着周围的繁华热闹,一起猜灯谜,看杂耍,倒是开心。 薛烨更是一反常态,不挑三拣四,玩啥都捧场,还抢着掏银子付账。 薛烨脸上一直挂着欢喜的笑容,让延平郡王看着都有些心里发毛。 他同沈玠燕临嘀咕薛烨是不是撞邪了,还是在想什么歪主意坑人。 沈玠同燕临心头发堵,明知薛烨的心思,却不得不装傻,两人都在强颜欢笑。 他们心里均巴望着姜雪蕙莫要被薛烨发现了。更不要同薛烨有什么牵连。 谢危等他们离开,缓步走了出来,他觉得这局面可真够混乱。幸好他最在意的张遮和燕临不在其中。 原本他以为燕临看上姜雪蕙,颇感棘手,如今倒是放下心来。 张遮是文官苗子,燕临是武将之秀,两人均情牵姜雪宁。 姜雪宁经过王先生和文先生的悉心教导,加上官家千金身份,出众的相貌,无论选哪一个,都很是相配。 第78章 谢危收拾心情,特意去前院走了几步,不一会就撞见了姜伯游。 姜伯游见到他很是惊喜,拉着他聊起来。待姜家要回府时,谢危也一同跟他们出燕府。 期间再见到孟氏,她对谢危比上回更加客气亲切。 看在姜雪宁的份上,孟氏还多说了几句,真心实意地感谢谢少师介绍来的先生。 谢危也是妙语连珠,赞过孟氏同姜雪宁。哄的孟氏十分开心,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亲近。 姜雪宁表现的很乖顺,眼里对谢危的戒备还是藏不住。 谢危视而不见,如同看着不懂事的孩子般对她微笑。 姜雪宁慑于谢危的气场,唯有低下头,不敢造次。 姜雪蕙在家等着丫鬟玫儿,当玫儿回来复述了从燕临和薛烨他们的对话,连语气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她心下发沉,知晓自已真的惹来个大麻烦了。还是剧情以外发生的事情。 她想不通自已都如此凶悍了,剧情中孤寡一世的薛烨怎能对她生出情思。可纠结此事毫无用处,只能想法子躲开。 母亲为给她物色青年才俊,热衷于带她参加各种宴席。如今再出去,只怕会碰到薛烨。可不出去,又惹母亲疑心。 薛家现在在世人眼中,算是一门极好的亲事。虽说母亲绝了攀高的心思,但若对方日后来求,她应是不应。 薛家权倾朝野多年后,才被谢危灭族。在此之前,她甚至姜家压根没有反抗的权力。 而且她成了一个变数,目前剧情大致走向没变,可每次出现微小的变化都让她心惊胆跳。 她继续待在京城,怕是剧情都要乱套了,也容易惹祸上身。 方妙的卜卦一绝,她今日说起姻缘,姜雪蕙趁机向她请教破解之道。她给的建议倒是切实可行。 正好在江浙一带为官的大伯前日来了家里,准备节后上朝述职,再等待新的调派。 他同父亲说起随他上任的祖母又生病了,这回比上次还惊险,搞得父亲也跟着忧心忡忡。 当时她听到这事,心里也动过念。如非必要,姜雪蕙不愿意离开父母身边。 可祖母对她不错,不去探望心里始终有些担忧。然而古代出远门很不容易,她暂时没对父母亲提起这想法。 从前伯父没有外派为官前,两房住在一块,大伯父伯母生了三子一女。 堂兄们年纪比她大好多,最小的去年成家立业,领了职务在京城居住。只剩十岁的堂妹跟在伯父伯母和祖母身边。 大伯一家性格都很好,对她很是疼爱。祖母虽从前对二房没有儿子的事多番挑剔, 等姜钰出生,她立即变得通情达理起来。祖母素来也看重她,从不在她面前说孟氏不好。 如今惹来这么个麻烦,让姜雪蕙拿定了主意,京城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干脆就跟着大伯父去祖母身边照顾。 她心里打好腹稿。待明日姜伯游下朝,便同他提起要同伯父一块走,为祖母侍疾。 第3章 相见知何日 姜伯游听到大女儿的话,有些没转过弯来,第一反应是直接否决。 姜雪蕙恳切道:“父亲,您知道女儿略通些医术,多年不见祖母了,听闻她病重,实在坐立难安。 况且大伯父要调任,新官上任,要顾着公务就顾不上家里。大伯母在外管着家辛苦,雪惜妹妹年纪又小。 大伯母看顾祖母又要照顾妹妹,定忙不过来。我们两家如同一家,祖母那么疼我,女儿便想尽上一份绵薄之力。” 姜伯游舍不得大女儿,犹豫道:“可是路途遥远,你此去辛苦,又不知何时能回来。 我和你母亲定舍不得。你祖母身边有大夫和老嬷嬷跟着,何必让你辛苦。” 姜雪蕙道:“父亲,大夫是男的,嬷嬷又不懂医理。祖母不舒服,他们哪能立即反应过来。 况且父亲才升任尚书,根基未稳。万一祖母去了,父亲要丁忧三年。等回来未必能有如今的风光。 我身强力壮,年纪轻轻,些许辛劳不算什么。有我在,大伯母能照顾好家里。还记得从前祖母生病,母亲累病了。 等祖母好了,大伯母也病了数月才缓过来。从前尚且如此,大伯母如今也上了年纪。 她素来关照我家,父亲在京城这些年,大伯母娘家也帮了不少忙,我们也要多为她考虑一二。” 姜父听到丁忧二字,立即反应过来。他现在风光得意,实则如履薄冰。 新皇刚上位,他若干不久就丁忧,多的是人盯着这位置。 他背后无人依靠,新皇未必愿意让他夺情,更有可能让人接替他的权力,将他架空。 这样一来,家里孩子将来的婚事就少了很多选择。 先前因他升官,大哥家三个儿子都寻到更好的差事。他虽不贪恋官位,也要为自已孩子的将来筹谋。 尤其两个女儿如此品貌,嫁去小门小户根本无法护的住。 况且蕙姐儿说的很对,大嫂慈爱,视他和妻子如同手足,离开京城都交代娘家多看顾他们。 万一母亲病情反复,终日操劳的大嫂跟着忧心,落了病根,也是头疼。 可他实在舍不得这女儿,孟氏也未必愿意。 他捻须沉吟:“蕙姐儿,你有心了。你祖母和大伯母知晓定然很欣慰。容我与你母亲,大伯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第79章 姜伯游先同孟氏通了气,孟氏自然千万个不愿意。 可女儿说的在理,她感念大嫂对她的爱护之情和姐妹之情,也想去帮忙一二。 当年大嫂为她顶住了压力,多番劝婆母,这才让婆母收敛,没过度插手他们房的事。 婆母生病,她跟着病倒,所有家事都是大嫂一力承担下来。 且蕙姐儿说的很对,婆母一旦出事,他们坐立难安。更不要说人若走了,整个家族都要受影响。 两夫妻商量许久,心里都觉得姜雪蕙提议不错,可又舍不得孩子,最后谁也没提出来。 等到第三天,姜雪蕙一劝再劝,两夫妻还是妥协了。 他们一同去找了姜家大伯,同他说了让蕙姐儿去照顾祖母的事。 姜家大伯听完他们的缘由,感念姜雪蕙的孝心,连夸侄女心思聪敏,孝顺重情。 姜家大伯赞同姜雪蕙的说法,姜伯游目前是姜家全族官位最高的人。 姜伯游的根基不稳确实不适合丁忧,一旦下来怕再难上去。 这时代讲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伯游的官位变动对整个家族都有影响。 他知道大侄女医术不错,又是料理家事好手,接去母亲身边确实对母亲和他妻子都很有帮助。 姜家大伯告诉他们,他的职位定了下来,去杭州担任知府一职。他在江浙为官多年,人脉不少。 杭州是鱼米丝绸之乡,若蕙姐儿跟着他去杭州赴任,吃穿住行都有保障。 他保证会待蕙姐儿比亲生子女都要上心,让弟弟一家放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事就敲定了。 姜家忙碌起来,找命师为姜家大伯和姜雪蕙出行的事占卜,卜到出行大吉的卦象,就给姜雪蕙准备出门的行囊。 古代出远门十分麻烦,短途坐马车,中段的路途大多考虑乘船,长途则是两种方式搭配着。 一路上吃穿被褥炊具甚至夜壶都要备上。他们这次大多走水路,哪怕水路行程顺利,都要走一个多月。 姜雪蕙计划至少待到十八岁后再回。她将绘画工具和制药针灸的器具都带上,铺子交给母亲和妹妹打理。 她提前画好未来两年的图样,安排好匠人每月制作。兰花房则找来家中花匠照顾。 这么安排好一切,为了配合大伯的时间,收拾行李就同大伯一同去乘船,连交好的亲友都没有来的及一一告知。 听说薛烨已经不会去江边找人了。 但古代的路途不算安全,保险起见,借鉴了之前回京城的经验。姜雪蕙戴上了帏帽,穿上男装。 路上穿戴的衣服鞋袜力求厚实方便。身上带上银子通关文书等,防身工具和毒药更是一刻都不敢离身。 姜伯游舍不得女儿,请假要陪他们行一段水路,留孟氏和姜雪宁姜钰在家。 大家在姜府门口洒泪告别姜雪蕙。 等他们踏上了大船,船离水之际,却见谢危策马从远处奔来。他跑到码头边,急忙勒马跳下来。 他身上浅粉色的衣袍纷飞,衣袖摆动如云。 他的步履匆忙,举手投足仍是仪态万千,天人般出尘俊雅的容貌惹得码头不少苦力都望着他发呆。 姜伯游很是惊喜,平时这会是他们约棋的时候。 他派人去谢府简短说了情况,他要陪女儿和大哥出远门不能赴约。没想到谢危竟然亲自来送。 姜伯游在船头大力同谢危挥手,觉得谢少师很够意思。 可惜船都开了,他没能折支柳条相赠,不然还可以互吟首送别诗。 姜雪蕙站在他身旁,见谢危来送父亲,礼貌地取下帏帽行礼,凝视着他。 她见谢危面带焦急,似有话想说。可是船渐渐驶离,他的面容从清晰可见慢慢变得模糊。 她自从山洞出来同谢危分别后,再没见过他了,平日都靠书信往来。 如今见他气色甚好,再不像从前脸色苍白,眼下露着青色。 还因赶路的缘故,脸颊带些红晕。但步伐沉稳,可见身体底子比从前要好了许多。 谢危一直有就他的病症与她通信,姜雪蕙每回都会热心给了不少建议。 如今看来,他有听进去,按照她的建议来调养和治疗。 至少不用如前世那般常年失眠,体弱多病,要服用金石散来抑制。 这变化倒是好事,日后他能少发疯,便宜妹妹也不用那么抗拒害怕了。 想到这些,姜雪蕙欣慰地望着谢危笑了。她想着日后很难看见他,也抬起手臂。 她抛去了笑不露齿的闺秀规矩,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开心地大力挥几下手臂权当告别。 谢居安,再见了。下次见面,你会同便宜妹妹展开一段师生情谊,还是会变成我的妹夫了呢? 无论如何,作为同类人,又曾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祝愿你未来幸福安宁。 不再受病痛所扰,被仇恨纠缠,能心有阳光,向阳花开。 第4章 肠断江城雁 姜雪蕙哪里知道谢危不是来送别她父亲,他差点就跳河朝她游过来了。 谢危接到姜伯游的信时,脑子就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已一路骑马赶到码头。 谢危尚理不清自已对姜雪蕙的想法,只想着看着她,排除无关的人。 他慢慢等她再大几岁,等她眼里能看到他。谁知道她竟要离开京城。 第80章 当一路赶来,隔着河道,面对面望见她在船上,她第一次对着他绽放的笑容,与他挥手道别。 谢危眼眶竟有些发酸,内心空落落的。 他想留下她,可又不知用什么身份和理由能留下她。如同现在望见她在面前,伸手却触不可及。 江边的人有送别亲友后陆续离开。天空飞来几只大雁哀鸣着,似刚从南方归来。 可她却要去杭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侍卫刀琴见谢危的身形摇摇欲坠,赶紧拉住他。 这时剑书过来说晚点有一艘中等船只,头一段路同姜尚书他们搭乘的船一样。 谢危毫不犹豫就让剑书去安排。他走到旁边的茶摊上等着。 他心情低落,随意找了个茶摊招幌后面坐着,这样能挡着点江风。 茶摊老板见他气度不凡,赶紧给他上茶。他才坐上不久,就有两位等着乘船的中年官员坐在招幌前面。 江边的茶摊要招揽路过的船只,挂出来的招幌做的特别大,两人大的布料足以挡住后面的一张桌子。 两位官员没看到招幌的谢危和刀琴,以为茶摊无人,见老板离的远,便小声谈起了话。 “师兄,你可瞧见了,方才那位可是大师兄和他的大闺女。虽然穿着男装,分明就是位姑娘。” “师弟,看到了。是她,当年那小姑娘长那么大了。” “师兄,她小时候就明眸皓齿,长大更是好看。大师兄这些年为了她连酒都很少喝了。” “哎,能不看紧点吗?师弟,我方才不让你前去同他打招呼,就是怕他闺女看见我们会想起当年的事。” “难怪了。还是师兄行事稳妥。这些年大师兄的职位远超你我,仍视你我为过命之交,我们确实不该让他为难。” “是啊。谁能想到大师兄能有今日的造化。都怪那老不修,身为座师,竟然有下作的癖好。 我与他同乡,若我早知他是道貌岸然之辈,能及时提醒大师兄,就不会让那事情发生。 时隔多年,每次看到那孩子,我内心仍是有些愧疚。” “师兄,这哪能怪你。我们当年都是那人座下的弟子,涉世未深,实在想不出此人…哎哎” “当年我未成家,见这么小的女娃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连做了多日的噩梦。幸亏孩子没事,不然我终生难以心安。” “师兄,当年你很勇敢了。不惜放弃前程陪着他们兄弟去告御状,才将那人拉下马。” “师弟你也一样啊。将家里给的唯一的机会拿来救我们。 是你帮着引见了一位老大臣,这才让我们没被那人反咬成功。你的前程也被拖累了。” “呵呵,大家都没事就好了。那孩子如今健康开朗,这一切就值了。 前阵子我家夫人想让我同大师兄闺女提一门亲事,是她娘家伯府嫂子的嫡长子。我在犹豫该不该同他提。” “师弟,若年纪超过七岁,就不必再提了。 以前大师兄就私下同我说过,怕他闺女有心病,宁可考虑年纪比孩子小的,都不要年长太多的。” “啊,明白了。不提了。师兄你潜心钻研学问,久不出门,大师兄还老问起你的事。” “惭愧,这些年若非大师兄相邀,我都很少去他府上打扰。 那人最初是缠着我去的大师兄家,怪我不够警醒。这些年着实是心头过意不去。” “师兄,倒也不必如此。当年小姑娘年幼体弱,被打的头破血流还能奋力反抗。 大师兄说重金请了武艺师傅教导她,她亦潜心苦学。想来是位坚毅勇敢的姑娘。 大师兄家一直很感激你仗义相助,你别太介怀了。” “师弟,他们过的好我就心安了。前些日我回乡,听说那人如今重病缠身,瘫痪在床。 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就该他受此劫难。” “那真是大快人心了。师兄,船来了,我们走吧。” 两位官员离开一会,剑书也来了,同谢危道:“先生,船来了。” 却见谢危握杯子的手鲜血淋漓,茶杯竟已碎裂在他手中。 他眼神阴沉摄人,道:“不去了。剑书,你帮我叫刑部的陈瀛来府中一趟。刀琴,去查一下那两人的身份。” 剑书知道陈瀛是刑部官员,此人办案能力出众,喜用阴私手段。处事甚圆滑。 他有意于刑部侍郎的位置。多次向谢危递投名状,谢危都没给他回应。如今叫他,是要用他了吧。 陈瀛听闻谢危传召大喜,听完谢危的要求。他来回跑了两趟。 仗着混迹刑部多年的经验,神不知鬼不觉将所有奏折和证据都秘密拿到手。到了晚上就都送到了谢危手上。 谢危看手中的公文密折。上头记录了一桩陈年旧案。因涉及朝中官员,被秘密封存起来,甚少人知晓。 案件均用了化名,记录一位曾任科考主考官的官员喜好女童。 因科考结识的某学生夫妇相貌出众,便垂涎他家中的幼女,多次拉其他学生到该学生家中喝酒谈天。 某日该学生搬迁新居后,趁其家中混乱,某学生和两位同窗在外院酒醉时,偷潜入内院意图猥亵他家幼女。 该女童才七岁,奋力反抗被殴打重伤,小丫鬟护主慌乱中用花瓶砸伤该官员。该官员被学生们当场抓获。 为保女儿名节,私下送官员去衙门,人却被放了出来。而小丫鬟则下了狱。 第81章 某学生和兄长气愤不已,联合在场两位同窗多方奔走,设法告到御前。 帝大怒,因该官员出身世家,只撤了他的职务,勒令其返乡反省。小丫鬟最终获释,回归姜府。 谢危左手拇指在“被殴打重伤”的字样上用力一划,心头的怒意高涨,包扎好的右手险些再度出血。 这案件很是奇怪,涉及受害者的信息要么用化名或语焉不详。 所有物证都秘密封存,若非特意寻找,怕很难发现。再看案件记录人:张政 张政记录审查了此案,还写了一份奏折,深情并茂地痛诉该官员罔顾人伦礼法。 他更在奏折中直言,此人今日能对官员子女下手,他日未必不敢偷窥同龄的公主云云。 这份奏折成功挑起先皇怒火,但过犹不及。一旦先皇发难,敢用公主做例子的张政也会被先皇厌弃。 张政此前所有奏折行文都是平白直叙,不含感情。这份奏折算十分出格了。 谢危看到名字就明白了。张政就是张遮父亲。他当年定是暗中相助姜家,不惜搭上前程为他们讨公道。 难怪姜伯游交友满天下,却十分看重张家。 姜雪蕙从未去过张家,居然清楚记得他家地址,带着从山里脱险的他和妹妹去投奔张家。 谢危看完所有资料,将它们投入火盆付之一炬。他写下个人名和地址,叫来刀琴。 他神情森冷,咬牙道:“去查一下这老畜生在哪?什么状况?” 过了八九日,才到达第一所歇脚的驿站时,同行的姜父准备歇一日就往回返。 他却意外收到一封无名氏寄来的邸报。 邸报上面除了朝中大事,角落有一段文字记录了某地闲赋在家的官员被虐杀。 因他曾侮辱过凶手的妹妹。女孩长大后过不去心头的坎,议亲前自杀了。凶手悲愤下潜入他家捅了数十刀。 官员死状凄惨,手骨粉碎,肠穿肚烂。偏生又没伤到要害处。 据说那人哀嚎了三天三夜才死去。惨状让老衙役都看吐了。 因凶手情有可原,交了巨额罚金,判流放一年就草草结案了。 那人的家族还想给衙门施压,反倒让这事传开了。从此家门被扔下了无数臭鸡蛋和垃圾粪便。 他当时看到邸报,就赶紧给大哥看。再交到女儿手上,姜父看着大女儿的神情忐忑不安。 姜雪蕙笑了,温言道:“这也是因果报应了。爹爹,莫担心,女儿早忘了此人。” 姜伯游见她神色平淡,这才放心。 姜父后来听师弟说起案情被传开后,此官员的家族都因此蒙羞数年,不得不举家搬离故土。 第5章 城春草木深 殊不知姜雪蕙回到房间,将邸报交给了作小厮打扮的玫儿,玫儿看完后痛哭流涕。 姜雪蕙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道:“好玫儿,那人死的很惨,都是活该。日后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玫儿给她跪下连磕几个响头,流泪道:“谢谢大姑娘当年相救之恩。还帮我掩盖了此事。” 姜雪蕙微微一笑。扶起玫儿,见她哭的可怜,浑身颤抖,就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她心道:“死倒便宜他了。当年给他下的慢性毒药可贵啦。才让他受了几年的罪,远远补不上那些受害女童的恨。” 当年那人也喝醉了,错将玫儿当成了她。姜雪蕙用花瓶砸昏此人救下了玫儿。 可此人位高权重,她怕连累姜家。 她同玫儿一起将他推到一边,清理了那人脑袋血迹,给上了无色药水,让伤口能快速消肿。 姜雪蕙当时发了狠,她不能平白担了受害者的名。她趁玫儿收拾之际,而那人昏迷不醒,给他下了慢性毒药。 只要他继续喝酒,一年内药效会慢慢发作,先是皮肤溃烂,接着下体流脓,最后瘫痪在床。 让他再无法害人,还日夜受病痛的折磨。 她再设法将自已弄伤,倒在他的血泊中。 为了逼真,还吃药装受了惊吓重病,让孟氏打掩护,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本来她想认下一切罪名,大她两岁的玫儿不肯,将砸伤人的罪揽了下来。 玫儿赌咒发誓说若有严刑逼供,她会咬舌自尽,保住姜雪蕙名誉。 当时事情都发生的太快,若是她砸的人,她受伤的事情就显得可疑。 若受害的是玫儿,为区区婢女砸伤大臣的姜雪蕙就要连累姜家被问责。最后只能如此行事。 就没料到当时看到姜雪蕙的惨状,让姜父和大伯极为愤慨,姜家合族拼着不做官,也要告到御前为她讨回公道。 而姜父两位在场的好友是他书院的同门师兄弟,两人都是正直仗义之辈。 他们出钱出力,作为证人为他家打抱不平,还为她的遭遇痛哭了一场。 意外的是,连张遮的父亲张政伯父都暗中出力,为他家上奏折陈情鸣冤。 张政还为他家掩盖信息,不让事情传开,保全他家名声。 就这样,几位五六品小官员悄悄地将一位世家出身,门生无数的二品大员拉下马,断了那人的仕途。 就古代这阶级分明的官场环境来说,这属于以小博大的奇迹了。 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几人的官途再无上升可能。大伯早早外放为官还好。 两位叔伯才学过人,却只能窝在翰林院当穷翰林。张政伯父有顾春芳看顾,只能力保官职不失。 第82章 可是这么多年,无人责怪她,还小心地护着她的颜面。 逢年过节都送她最新最好的玩具和衣裳。姜雪蕙心里一直挺愧疚。 父亲和张政伯父在先皇去世后,因从龙之功才得以高升。伯父这回调任去好地方。唯独两位叔伯没有动静。 姜雪蕙不知情的是,先前翰林院姜家无人可活动。 自从姜父结识了谢危,因他已经举荐了姜父和张父,姜父不好立即提此事。一直在设法等机会为师兄弟开口。 谁知姜父送来邸报次日后,又告诉她一个飞鸽传书来的消息。 常年修史的两位师伯师叔,本以为要领着微薄的俸禄修一辈子史,谁知被谢少师钦点,升为经筵日讲官。 他们本就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华之土,能在新皇面前展露本事,前途一片光明。 姜伯游为他们高兴,准备回家后要邀他们好好吃一顿。姜雪蕙也为此叫好,让姜父为她准备厚礼相赠。 而玫儿当年从狱中回到姜家,不知内情的姜父除了重赏,还想给她脱籍放良。 玫儿说家中无人可依,愿意一直跟着大姑娘。从此她被升为一等大丫鬟,姜雪蕙院里丫鬟无人能超过她。 玫儿经历此事后,对姜雪蕙愈发忠心。 大姑娘自小就对她很是关照。教她读书识字,学绣花和药膳。全部是能让她离开姜家都能安身立命的实在本事。 在她被高官羞辱时,大姑娘毫不犹豫救下她,更不惜自残护着她。 古代的奴婢命贱,玫儿心知此事若暴露,她要么被送给那人,要么得自尽保全姜家名声。 连玫儿的亲生爹娘都嫌她是赔钱货。世上只有大姑娘待她真心实意,怜惜尊重。她怎么会离开这样好的人。 大姑娘说要去杭州时,院里不少家生丫鬟退缩了,不想离开亲人。玫儿想都不用想,天涯海角她都要跟着大姑娘。 姜雪蕙能理解其他丫鬟不愿与家人分离,就求了姜父只派玫儿和护卫给她。 反正她独立惯了,人多反而麻烦。到了杭州伯父会有安排。 姜雪蕙穿男装,玫儿就打扮成小厮。 两人主仆情深,得知那人惨烈的下场,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玫儿痛哭完又笑了。 姜雪蕙见她如此,松了好大一口气,扬起嘴角微笑。 玫儿懂事乖巧,勤快本分,姜雪蕙一直很看重玫儿。 这些年她默默调整玫儿心病,可惜那人家族势大,她无法让玫儿放下心结。 只能寄望毒药抵消心头怨气,但此事又不能对玫儿言说。 如今此人受了虐待而死,阴霾散去,玫儿能从旧事解脱,倒也痛快。 她带着放下心结的玫儿,开心地同大伯父继续乘船去杭州。 在皇宫大院,沈玠和燕临观察了薛烨一阵,见他果然消停了。便知他寻的人定是姜雪蕙无疑了。 薛烨一改从前对燕临不冷不热的态度,热情周到的如同亲兄弟一般,反让燕临苦不堪言,开始躲着他。 好在薛烨之前的荒唐和太后的搞事终于也惹怒一众先生。 他们将先前对燕临的责罚一股脑照搬到薛烨身上,整的他叫苦连天。 薛烨本就天资平庸,脑子不如燕临,学习上抗压力更弱。他从小习武,在武艺方面尚能扛住。涉及学识就头大了。 先生们都是从科考中杀出血路的佼佼者,又在翰林院聪明人中被千挑万选出来的讲学。 薛烨这种普通脑子自然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从前看在太后和诚国公面上,大家还对薛烨睁只眼闭只眼。 可自从上回年终考核,太后不满薛烨的整体成绩和燕临天差地别。 她觉得先生们过于偏袒燕临,教学上重点关注了燕临。挑剔了先生们各种毛病后要求一视同仁。 谢危简直被太后的愚蠢逗乐了,自然要遵从她老人家的心愿。 他将太后的意思原原本本传达给诸位先生和学生们,再不着痕迹挑拨几句。 让先生们如同打了鸡血般,嗷嗷地将笔作为大刀,努力向薛烨砍去。 于是,薛烨春假后回来上学,就见先生们如同狼盯着兔子的眼神,恶狠狠地望着他。 先生们要证明自已并非庸碌无用,尸位素餐之辈,自然要将薛烨这朽木雕成朵花。 可薛烨的界限和资质摆在那,他不似燕临在逆境中能激发潜力。他越被打压就越对书本恐惧。 学生们见他受苦受难本该同情,但薛太后拉的一手好仇恨。 太后以为薛烨有燕临之才,讥讽他们技不如人还欺负薛烨。这就导致他们对薛烨的厌恶之情更深。 第6章 感时花溅泪 谢危若能出手帮忙,如上次般找个适合薛烨水平的先生来从头教起,循循善诱还好。 他却唯恐先生们不够尽心似的,不时鼓励他们要对薛烨耐心宽和。 结果却变成了先生们轮番上阵,天才教导庸才,越教越上火。 如同一道算术题,先生们一见便知答案,而薛烨还不知从哪开始解题。若求先生给解法,他们就给一个步骤。 但步骤的出处,每个点代表的意思,先生们也举例不了。 他们做了太多题,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薛烨没有基础,不理解解题思路,自然更搞不懂。 如此恶性循环,只会将薛烨走到了死记硬背的路上。 第83章 理解不了,又要做下去,就只能靠背。但换了题,他还是不懂。 薛烨的表现让先生们心凉一片,他们觉得见过蠢的,就没见过大家上阵一起教,耐心地教,结果还是这么蠢。 先生们为了证明自已没教错,那错的只能是薛烨。 而薛烨的同窗们,已经不屑再同薛烨动手动脚了。 当然薛烨有功夫在身,他们单个上也打不过。围攻又会被太后那老妖婆指桑骂槐。 哪怕部分人不怕太后,也烦一个老妖婆同你家长辈阴阳怪气的叽里呱啦。 学生们都不约而同用了文斗,看他们多礼让同窗,客气有礼,派了精锐出马来比。 都从最基础的五子棋,算术题,猜诗文,斗琴比起了,薛烨还是输,一败涂地。 被双重攻击下,去年薛烨原本脱离了倒数行列,能得个中等成绩。 在这年跌落到倒数第一,收获了原来倒数第一变倒数第二的感激之情。 读过书就知道了,当你被倒数第二的同学当成了心灵铺垫,成绩基本没救了。 于是都不用大家费力宣传了,薛烨的草包名头遍布京城。 人人皆知诚国公儿子是废物中的废物,翰林院天才辈出,悉数出动都无法教导他成才。 在宫中苦读薛烨不知名声被害。他仍被先生们按住学书,算,礼,乐。 作业太多又太难。连之前打好的武学基础都没时间继续练习。两边都讨不了好。 而他日夜思念的女神,这回也无法解救他于困厄苦难之中。 听说她为了给长辈侍疾,随亲人去了远方。除了迎风流泪想念女神,毫无办法。 太后终于察觉有哪里不对,可查一下无人与薛家作对,再查发现事情似乎因她而起,又拉不下脸纠正。 只会指责弟弟诚国公不会教导儿子,薛烨无能之类的。 导致疼爱薛烨的诚国公对太后生了嫌隙。但他不敢责骂太后,恨铁不成钢,回家将怒火对准薛烨。 薛烨被父亲骂的多了,心里也不如从前亲近,而是见了父亲就害怕。 连素来关照薛烨的谢先生都因太后的话,对他很是怜惜,又迫于太后之威,无法减少他的课业。 谢危只能流露出一副好好的弟子被太后拔苗助长的叹息和无奈。 薛烨也不是傻子,自从听到太后的骂他愚蠢的话很是恼火。 他又知晓了这阵子受的苦都因为太后的虚荣心作祟,硬要拉他来当众人的靶子。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先前说多疼爱他,利用了他当靶子,发现他不够格又羞辱他,任他被人践踏。 当看到谢先生对他深感同情,觉得他被太后耽误的模样,被打被骂没哭的薛烨哭了,还是谢先生才懂他。 明明他是受害者,太后作孽后还对他冷眼旁观,不准谢先生救他,害了他还逼他自已爬起来,说是为了他好。 薛烨心里对太后生出一股怨恨,比对燕临更甚。 春天还没过去,薛烨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如同冬天的枯木,萌不出绿芽,还被打入泥地,翻身不能。 这期间,反倒是燕临看他实在哭的可怜。 又因之前忽悠了薛烨瞒下姜雪蕙身份,燕临心虚下就不计前嫌,同沈玠延平郡王偷偷帮他写作业,划考试重点。 燕临他们出手让薛烨好歹面上过的去,对付他的同窗也收敛几分,让孤立无援的他感受到雪中送炭的同窗兄弟情。 先生们对燕临仍是严苛,但薛烨落入同样处境后,再看分担了先生的怒火的燕临。 他就明白为啥大家都感激燕临,他的心也开始对燕临少了些怨愤。 而薛烨的姐姐薛姝也倒了霉,被太后疾言厉色训斥了一天。 因太后知道了她私下排挤打压接近沈玠闺秀的行为,她想要薛姝做媳妇,可没想让沈玠后继无人。 太后骂薛姝如此妒妇怎堪王妃之位,太后派来女官。 教导薛姝每日学习《女诫》、《内训》、《女论语》、《女孝经》,要求每本都要抄写三千遍,倒背如流。 这些课业不整完都不准她出入皇宫。薛姝气的将房间里的茶具砸个稀烂都没用。 她只能含泪接受这事实。同他弟弟一样陷入浩瀚的学业。 甚至她比薛烨更惨,薛烨的六艺课学好了还能改进下脑子和身体。而薛姝学的女书经典是女四书。 好好的典籍经过酸儒文人修改,变成了被封建土大夫用来驯养女子以贤妻良母为目的的课程。 学深了脑子就被驯化了。学浅了太后又不会饶了她。 薛姝不是傻子,可怕被太后厌弃,只能委委屈屈地同女官学这些典籍。 然而薛姝善于收买人心,她借着公主的光,休沐时去不了皇宫就去沈玠的王府多番探望。 一日从扫地下人口中得知沈玠有个奉若至宝的香囊。 她心生不妙,趁沈玠一日在外,寻机偷偷潜入沈玠房中,找到那个香囊。 她翻来覆去,看到上面绣着个方字,这让她妒火中烧。 她算算沈玠得到香囊的时间,就是他开始疏远她的时候。 从前沈玠还会同她说几句笑话,现在都躲她躲的远远的,太后也不帮忙,她离沈玠就更远了。 而且薛姝的举动当晚就被沈玠察觉,他排查了一番,打发了同薛姝告密下人。 第84章 他勒令王府上下日后没他同意,不准给薛姝开门,更不能让她进他的房间。 沈玠也亲自上门去妹妹沈芷衣那解释,同沈芷衣说了些薛姝做的恶事,要求她以后不要带薛姝来王府。 沈芷衣同沈玠素来亲厚,能让善良的兄长都远离的人,芷衣自然不会同兄长唱反调。也渐渐对薛姝疏远冷淡下来。 薛姝察觉这些变化,心里更慌。 她努力讨好公主和沈玠,从公主那探出原因,哭着同沈玠和芷衣道歉,装作年少无知,痴心过度的模样。 虽然沈玠和沈芷衣已经不太信她,但有亲戚名分在,他们只能装作相信并原谅薛姝。 薛姝忍辱负重,也知晓日后阻拦不了沈玠三妻四妾,只能用尽心思装大度贤良,先混过太后那关再说。 起初她睚眦必报,嫉妒心重,在心底立誓她绝不会放过令她陷入困境的方姓女子 等忍耐了一年多,学了一堆昏头昏脑的道理,聪颖的她悟出了最好能兵不血刃的道理。 沈玠三妻四妾她拦不住,但要掌控全盘局面。引她们在下面斗,她稳坐钓鱼台。这样才走的长久。 薛姝受足了教训,非顽固不化之人。 她等书抄完了,在太后面前能背诵了,不急着去太后面前献媚,而是与母亲一起策划了重阳节的赏菊会。 赏菊会的定位是专为未婚男女牵线搭桥,打造薛家好名声和人缘。 薛姝精心挑选不少好人家儿女,场地宴席活动无一不亲力亲为,安排得当。 最后促成不少良缘,为薛家赏菊会打出好名声,也给她带来赞誉一片。 薛姝边扬名边装端庄大方,不再拦着靠近沈玠的莺莺燕燕,这才真正重获了太后宠爱。 她哄回了太后,又开始排查姓方的京城贵女,因这人始终是她心头大敌。她知道这回若再动手,沈玠必饶不了她。 薛姝先寻来宫中妃子勾心斗角用的秘药放着。 如找到方姓女子慢慢与之结交,再另寻法子劝退对方,甚至给她介绍青年才俊都好。 薛姝打算先礼后兵,客客气气送人家一段好良缘,总之不能再污了她的名声,让沈玠厌弃。 若那女子不识抬举,坚持嫁入王府,那薛姝会给她下药让她终身不孕。 等将来那女子年老色衰,失了沈玠恩宠,再效法汉朝吕后折磨戚夫人,以报夺夫之仇。 第7章 无妨思帝里 又一年的春天过去了,随之是三年一次的殿试结束,朝中涌现了不少新秀。 不少家有未婚女儿家的官员开始榜下抓婿。 正当妙龄的方妙想看新科进土当中有没有自已的如意郎君,专门焚香摆阵,认真卜了一卦。 等她诚心祷告,磕头上香,再看卦象,吓了好一大跳。这回非但没看到新的姻缘卦,反而得出个大凶的卦象。 方妙焦急的在家来回踱步,突然想起好姐妹姜雪蕙为避风头的果决。 正巧钦天监要派她父亲去苏杭,参与建筑工事的风水勘探和占卜。 方妙想着姜雪蕙能常待的地方定然不错,把心一横,求着父亲带她一块去苏杭。 方父疼爱女儿,自然同意将她带上。 待方妙去姜府探望姜雪宁时,同她说了这事,要来姜雪蕙在杭州的地址。准备到杭州就去找这位好友。 姜雪宁很想念姜雪蕙,大姐姐走了一年,姜雪宁每月与姐姐通信仍觉不够。 她白日忙于课业和打理铺子,晚上觉得寂寞无助。 明明她已经适应了京城的生活,有三五好友。 张遮殿试结束后就如从前般,定时出现在姜家。燕临也久不久过来看她,她还是觉得很孤单。 她等待许久都等不到姐姐回来,但总算等来了张遮御前簪花的消息。 张遮考到二甲第一名,排名在探花后面,等同第四名。 她兴奋不已,等不及张家的宴席,跑到街上等着新科进土巡街,却看见张遮步行游街被女子追捧的场景。 比起四十多岁的状元和榜眼老成的模样。马上的探花和步行的张遮年少英俊。 不少年轻美貌的女子涌到他们身边,街上酒楼也探出不少贵女的身影望着他们。 大把的手帕香囊鲜花扔到他俩身上,那满街飞扬着手帕和花瓣的场面十分壮观。姜雪宁的心却渐渐往下沉。 接着在别人家的宴席上,又听到不少官员千金,世家贵女看上张遮的传闻。 姜雪宁为此日夜忧愁伤怀,父母轮流安慰也消解不了她的心事。 姜雪宁在姜家过着安定的日子,学会不少闺秀才艺,跟着王先生文先生学礼仪学识,跟孟氏学管家理账。 姐姐当初的许诺都实现了,带她玩遍了京城,美食美景和俊俏的郎君,这些她都看过了。 孟氏带她去各家宴席,她言谈举止已如京城闺秀一般,落落大方,进退得当。 可在她心里,却觉得自已仍是那乡间奔跑,无知无畏的小丫头。 如今因张遮的优秀又涌起了自怜自伤的情绪,姜雪宁想的很深远。 如她面对出身高门的燕临的追求,哪怕她对张遮的心意不曾改变,也曾动摇过。 她甚至想过若将来日子过的不得意,她可会后悔,心生怨怼。 张遮因恩情选择了她,放弃出身更好的女子。 将来他仕途受挫,而她人老珠黄,他是否会后悔与她结亲。失去了高门岳家的扶持。 第85章 这些问题无人能给姜雪宁答案。 当她看到姐姐描述杭州蟹八件和各类鱼的吃法时,想起姐妹同吃同游的日子,想起姐姐说过要先成全自已的话。 姜雪宁决定不能困住自已,要去杭州找姐姐,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姜雪宁的少女困惑都被姜家夫妇和文先生看在眼里,因而当她提出要与方家父女同行时,两夫妻同意了。 姜家夫妇帮她问过老家在杭州的文先生意思,让二女儿同文先生一同去杭州。 就这样,在初夏的日子,收拾好行李的姜雪宁同文先生,方家父女登上了大船。 她同姐姐一样男装打扮,走了同姐姐当初一样的水路。 她走了不久,燕临拉着沈玠,狂奔到码头,可连姜雪宁乘坐的船影都看不见。 而码头上,有位风姿出众的土子只比他俩早一步,他眺望着船只远去的方向,迎风而立,满脸怅然。 晨曦的光,渐渐照亮了周围的景致。街头上热闹的声响传入内院,姜雪蕙在阁楼欣赏完这一派好风光,下楼用膳。 夏日炎炎,姜雪蕙在杭州过的如鱼得水。 她每日起床会先做些拉伸运动,上阁楼远眺,再去祖母那用过早膳,她就开始忙一天的工作。 初到杭州时,祖母生病卧床,说话有气无力。大伯母脸色焦黄,仍露出温和的笑容欢迎她。 堂妹雪惜十岁大,瘦小的身子,顶着一头黄毛,躲在大伯母身后害羞地望着这位大姐姐。 姜雪蕙很是吃惊,她料到家里老人重病,她们状态不会太好,没想到还能更糟。 等她休息了一天,她检查了祖母的身体,看了祖母的药方,订好方案,就搬到祖母房中睡。 她日夜看顾,施针熬药,各种武艺轮番侍候。 这同当初迫于无奈要照顾谢危不同,她对疼爱她的祖母,不辞辛苦地用心照顾。 白天几乎足不出户,就在祖母身边待着。晚上要醒好几回去观察她的情况。 即使她睡着也安排丫鬟轮流守夜,有任何异常就要叫醒她,简直熬尽心力。 她比古代的大夫多了女子和孙女的优势,老太太有什么不对,在旁躺着的姜雪蕙就能立即察觉,采取对应措施。 无论她怎么折腾,老太太全心信赖倚重这孙女。 医生诊治需要病人配合。姜雪蕙用心,老太太配合,这病就慢慢被抽丝剥茧,好好调理多几年,就可断根。 她的照顾颇具成效,一个月后,祖母能下床走几步了。她渐渐就放手给丫鬟嬷嬷帮忙。 这些天将她原本圆润的小脸熬成尖下巴,人也精神不足。 好在姜雪蕙年轻身体底子好,恢复了正常作息,好好补够觉就恢复过来了。 祖母身体好转后,恢复精神的她就抽出手调理大伯母和雪惜的身体。 期间帮大伯母管着祖母的院子和厨房,安排适合病人的膳食,在食疗上下功夫。 姜家大房迎来了姜雪蕙后,姜家大夫人脸上去了黄气,脸色红润起来。雪惜的头发也变得黝黑,身体壮实许多。 因吃着姜雪蕙针对性准备的食膳,让内宅女子的头发和肌肤都有了光泽。 老太太和大夫人的状态回春,身体好了,皮肤变得紧致。 雪惜被养的白里透红,仪态气质都有了质的飞跃。 就连忙碌的姜家大伯都跟着受益,家人好了,他也跟着吃了不少药膳,一扫往日疲惫。 让姜家大伯大伯母喜的时不时给大侄女送了不少金银珠宝,字画古玩。 京官外放为官,在外就是土皇帝,不似京城一个招牌下来能砸出不少官员。 姜家大伯有亲弟在京城任户部尚书,家族不显赫也属于书香门第。以至于巡抚都待他客气有礼。 且姜家大伯为官多年,勤政为民,官声不错。 他料理政务和财务都十分了得,外任多年,靠着见识和眼光攒下不少好东西。 大侄女帮了家里大忙,说怕祖母病情反复,要留在杭州陪着祖母两年。 他感念侄女为孝道和家族的付出,远离父母和京城繁华,还帮自已一家子调养好身体。 听闻侄女喜欢经商,他同母亲妻子商议后,干脆在杭州繁华的街道买下两间铺子送给她。 等祖母和大伯母身体好了起来,姜雪蕙将祖母的院子的事交还祖母和大伯母。 列好一个月的膳食单子。就出去满大街溜达,给她的铺子寻找新的商机。 第8章 不合厌杭州 杭州是富庶之地,杭州丝绸天下闻名。家庭小绸坊充盈大街小巷。 据说:“机杼之声,比户相闻”“日出万绸,衣被天下”可见这条产业链的成熟发达。 杭州百姓的衣裳大多光鲜亮丽。繁华街头,少年少女身着干净整洁的布衫。 他们腰系青巾,或端着白瓷杠子,或捧着簸箕,沿街叫卖签菜。 那多情的胡女倚着盛满西域美酒的木桶,笑着招揽着经过的路人。 街角店铺外随意一坐,几个大钱便可吃上外皮焦脆内里软香的煎饼和小吃。 若加上一碗珍酿,着青衫罗裙的中年妇女,就会笑着端上一碗青花白瓷珍酿。 杭州的印刷业、瓷器业、造船业、制扇业同丝织业相比也毫不逊色。 姜雪蕙多方考察,最后在丝织业的基础上圈定了服装这行业。 第86章 姜雪蕙还留意到杭州设立了市舶司,专门对接海外贸易的机构,杭州是重要的对外港口。 她跑了一个月,托大伯父让市舶司送来历年对外贸易的丝绸产品的销售情况。 她不懂设计打样制衣,可她懂色彩画图样,她的审美经过后世大量绘画作品的提炼。 还有后世古装剧泛滥,精品倍出的同时服化道愈发精美。哪怕依样画葫芦,她都能画出十年的服装设计稿。 等跑完全杭州有名的成衣布料商铺,确定没有同她手中的款式重复后。 姜雪蕙决定先试着打开这里的市场,直接做手工制作成衣,走中高档路线。 丝织业兴旺,就意味着竞争激烈。每年倒闭的衣坊不计其数,新的衣坊又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姜雪蕙靠着大伯的关系,盘下一家倒闭的大制衣坊。 学着现代工厂作业,将制作步骤分开,裁布,封边,镶嵌,绣花,到成品整成流水线。 通过有口碑的牙行聘请来大量的绣娘,裁缝和女工,分工去制作出精美的衣袍。 她先从小众的男装开始,降低被大商行狙击的机会。 姜雪蕙做好营销方案策划书,同大伯父伯母讲述了一下午,他们都很支持她的想法,并主动要求下场帮忙。 大伯父找来师爷,从杭州各大书院和武学院选出三十五名十几到二十多岁的贫寒学子。 要求身材高大,长相周正,面部无痕,无斑,无黑点。 以杭州知府的名义,聘请他们到一家铺子做临时工。薪酬给的高,条件也宽松。 需先经一个月的礼仪和四方步的培训,还要求说话文雅,特别强调对女子要尊重有礼。 训练合格后休沐日就穿着新衣到繁华路段逛街,每月还要抽几天时间继续加强仪态培训。 给知府做临时工,对比学子们私下找的抄书,打扫,酒楼算账等活计的薪酬要高很多。 不但送免费衣服穿,还能学习世家子弟的礼仪。 学子们听闻是知府大人牵头,能趁机与知府大人打好关系,令很多学子跃跃欲试。 师爷说完条件一一询问过去,居然全部都愿意去,丝毫不觉得被下了面子。 在学子们受训结束前,姜雪蕙同玫儿着男装,以官家公子的名义,去他们受训的地方。 她们戴着口罩,坐在白纱的屏风后面。 让每一位学子胸带木制数字牌,在屏风前面走一圈,转一圈。她就能推断出此人适合的风格。 每个人下去会间隔一会时间,让她能做好观察体会。 她口述,玫儿记录,列明每人适合的样式风格,皮肤对应的布料颜色,身形特点,分好组类。 还根据不同人的脸型,做了圆领,交领,方领的搭配。日后这类样式的衣服就直接找出对应的这组学子穿。 等记录好一人,再让先生唤下一位进来。 全部看完后,她当场抽出那位学子适合的衣袍画稿。 玫儿交给仆妇去找出相应的衣服,再交予店小二在店铺准备的试衣大间挂出衣服,挂上学子佩戴的数字牌 <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的美学将雅致二字发挥到了极致。姜雪蕙前期不敢投入太大。 她先采用宋朝的美学风,主打风雅天然的风格色彩,用同色系的衣料互相搭配制衣。制作出第一波中档衣袍。 在后世的设计师手中,同样一件长裙,简单的剪裁经过几处小改动就与众不同。 比如腰部收拢些,加个腰带或配饰,领口加点缀,便能将一条普通的衣裙的整体档次提升几级。 姜雪蕙便用此规则来改进衣袍。她做好一套简单的土子袍,画好图样。 让裁缝用相近色的布料颜色制衣。在束腰,领口和衣摆,衣诀根据样式让绣娘绣上不同风格的纹样。 这样,一匹匹布料经过不同专业人土的分别制作打磨,变成一套套雅致精巧的衣袍。 等学子们受训结束,要求他们在一天早上的五更,在一间名为云裳记的铺子一楼集合。 所有人到齐后由掌柜和礼仪先生领着上了三楼。 三楼的楼梯就对着一间宽阔敞亮的房间,尽头是五间垂着布帘的小隔间。 靠门口这一头则全部摆着一人高的五面镜子,镜子后面是雕花的门板。 靠墙的位置陈列了一个长长的木头架子上,上面挂满了的颜色和风格各异衣袍。 学子们进来三楼的样品间,看到架子上的挂着的衣袍都惊呆了。 他们虽出身贫寒,但在这罗琦如云的丝绸之乡读书,也见识不少。而这里的衣袍看着简单却不比华服逊色。 而学子们一上到三楼,就凭手中的木制牌,领了分给自已的衣服。 礼仪先生让他们根据号码,五人一组去换衣服,遇到繁复的地方,几位店小二会给学子帮忙。 第一组学子们都穿好了新衣,按礼仪先生教导的步伐,依次走到靠窗前。 他们都是书院的学子,穿的是衣摆带植物纹样的宽袖长衫,有梅花枝,有竹叶,有松柏,有玉兰花和凌霄花。 还没换上衣袍的学子看着这些同伴很是惊艳,人群中原本有些声响都停了下来,整个房间落安静的落针可闻。 外头天微亮,温柔的阳光慢慢地铺洒在房间里。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庞,迈着沉稳的四方步。 他们的腰间两侧系上玉佩,不急不徐的姿态,配上恰到好处的衣袍,让人挪不开眼睛。 第87章 而在行走间,他们的衣袍的下摆和衣诀轻扬。 衣摆或衣诀上用金丝或银线或彩线绣成的花叶,生动地展现动人的韵致,这些细节将学子们衬的分外帅气俊雅。 接着是下一组,与书院学子的长衫不同,武学院的学子下身的衣裙用的是百褶裙或马面裙。 他们的裙摆全部都不遮挡脚踝,有些到膝盖,有些到腿,还有几款是裤子,方便行走跑跳。 他们的袖子都贴着手臂收口,衣料颜色较深,也有几款是上衣浅色,下身深色。 金丝绣线图案多用飞鸟走兽,突出武学子们气宇轩昂的气质。 在学子们没来这里之前,他们都活的十分粗糙,开销都花在日常生活,纸笔墨砚上。 如今和同伴们一起穿着精美的衣袍,内心深处的爱美之心被诱发了出来。 更有学子轻抚着衣摆上柔软的料子,如同碰触着天上的白云。 他们的手都在颤抖,恨不得将着身上的衣袍融入自已骨血中,再不要脱下来。 第9章 幽映每白日 “咳咳…” 礼仪先生一个咳嗽,让激动的学子们稳住心神,望着先生。 礼仪先生温言道:“这才是第一天,你们就如此失态,接下来还有很多好衣裳,你们该如何自处。” 学子们赶紧道:“弟子不敢。” 礼仪先生放声道:“你们都是从各大书院精心挑选过来的,要有信心和仪态去衬得起这身衣袍。 方才有些人的步伐还不到位,走动间玉佩声响太大,步子快慢不合拍。 课上说过,腰侧两个玉佩除了装饰,主要是矫正诸君的步伐。 这两个玉佩送给你们使用,请日日佩戴,加强练习。同间书院的记得互相督促学习。 店里已经准备好了早膳,你们吃过后就按要求去街上走动。诸君切记不要得意自满,亦不可妄自菲薄。 他日,你们还有更多机缘。先稳住心态,出门在外,切记言行举止要优雅。 更要牢记凡斗殴生事,言行失当,玩弄女色,妄议朝政者立即革除。这些规则诸君务必牢记心上。 若是有人找你们麻烦,同巡街衙役出示你们身上云裳记的木制数字牌,会有人处理。 请诸君记得,当你们穿上这身衣裳,代表的就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一个品牌的形象。务必谨言慎行!” 礼仪先生说话抑扬顿挫,该提点的地方语气发音会重些。 说到牢记二字,更是铿锵有力,将禁令的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楚。 学子们齐行礼道:“弟子牢记先生教诲!” 说完,有活泼的学子好奇问道:“先生,还能有什么机缘呢?” 有学生赶紧起哄,今日领着他们的这位礼仪先生性情温和,学子们胆子自然大些。 礼仪先生也不藏私,道:“具体的还不清楚。但每月会有考核。 成绩优秀者接受的训练内容和穿的衣服的档次会上升。大家稳住心态就好。” 学子们施礼谢过先生,然后依次下楼去用膳。 礼仪先生最后离开,离开前,他朝着镜子方向,慎重地行了叩拜的大礼,默默离开。 镜子后面的雕花门板是个里间。正坐着姜雪蕙同她大伯。 他们算着时间进来,正好在第一组学子换好衣裳出来时到达。 等人都下去了,姜家大伯抚须微笑,夸道:“蕙丫头,你的眼光和能力甚是到位,那些衣袍我看着都心动。” 姜雪蕙不敢自满,道:“大伯,还得经受市场考验,看销售情况方知是否可行呢。” 姜家大伯点点头,大侄女想来行事稳妥。 他道:“若做不成也不要紧,可以不断调整。手中银钱若不够,我再给你补些。” 姜雪蕙忙道:“大伯,够了,还有很多剩着。您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姜家大伯微笑道:“我们或许会是互惠互利。你可知为何方才那先生同我施礼?” 姜雪蕙自然不知。姜家大伯道:“那人是京城南风倌退下来的顶级头牌。 虽年纪大了些,但此人君子六艺出众,不比世家子差。” 姜雪蕙诧异大伯父的大胆,道:“那些学子会不会发现呢?” 这规矩森严的年代,被发现了怕连累大伯父官声。 姜家大伯见大侄女压根不慌,也不介意那人身份。便知侄女非寻常闺秀。 他道:“此人行事低调,性情温和。从前在京城都以浓妆示人。 因他家人与我有旧,多年前京城一次同僚宴请的场合遇到他在弹琴,他求我相助。 他在顶峰时急流勇退,我帮他脱离了那里。他用重金换了身份度牒,我就帮他善后。 他拿着新身份去了乡间隐居,不着妆无人知晓也认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他考取了秀才功名。我便知他才艺出众,不舍得荒废。 我看了你的计划,立足长远,非常人行非常事,便决定请他来担任礼仪老师。你觉得此人如何?” 姜雪蕙道:“勤恳专注,游刃有余。大伯眼光独到,他的相貌不算出众,却能稳坐顶端位置。 可见其善揣摩和引导人心。请他过来,再合适不过。只是这些学子日后到了京城为官,可会给这位先生惹出麻烦。” 姜家大伯淡淡道:“他们接触不到他以前的圈子。此人亦深居简出。” 第88章 姜雪蕙明白了。她说:“那这位先生可愿意长久帮忙下去?” 姜家大伯道:“自然。他感恩戴德。说能教书收徒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姜雪蕙叹息,道:“大伯,为了了解学子们的情况,我与他交谈过一次。 这位先生短短一个月,就能对每个人如数家珍,授课亦尽心到位。 且他性情不错,哪怕此事不成。这位先生有大才,若他愿意,在其他方面也能相助侄女。” 姜家大伯自然不会介意。他透露此事,就是撞见两人交谈,怕侄女年纪小,会被他迷了眼。 如今见侄女心有成算,姜家大伯才放心下来。 姜雪蕙非但不介意大伯的安排,心里还赞同不已,觉得同自家大伯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要是人才,不问出身,有多少她都想招揽多少。 派出去的学子们才逛了一天,第二天就来一堆客人到店里询问几时开业。 得知是三天后吉时开业,都说定要过来捧场。 等正式开业那天,独特的陈列,与众不同的衣裳足以让客人们挪不开眼睛。 这铺子按尺码售卖的衣裳,成套衣袍可以分拆购买。 比如有人只喜欢上面一件披风,或下摆的裤子,都可以单独购买。 还有嘴甜脑子活络的店小二,会根据客人的特点推荐合适的衣裳。 来购买的客人几乎挤爆了店铺,差点无处落脚。有些人甚至将每款成套都包圆了,所有衣服销售一空。 姜家大伯父看到这火爆情况能持续好久后,立即让师爷给学子们列出新的要求。 他深谙学子心理,给所有受训学子按考核结果和店铺销售业绩挂钩,分三个等级。 初级穿着中档衣服,中级中高档,高级穿高档华服。随之而来的是相应等级的礼仪训练和优渥的衣裳提成。 当中佼佼者,能接触世家的训练课程,如礼,乐,御,射。 最终让这些贫寒学生能训练出世家子的风范,行走坐卧别具优雅风流。让人一见就能喜欢他们身上的衣服。 学子们见这些好处,还有及时到账的银两和衣裳,更加用心对待。因他们身上穿的衣裳卖的越多,提成也越高。 他们从第一次拿到提成,聚在一块算账就明白,哪怕最后只评到初级,提成的银钱都够他们一家几年的开销。 若来多十几款衣裳销量破万,将来还能有机会置办宅子。 年轻学子脑子灵活,领悟到重点后,同书院不仅抱团合作。 不同书院风格能搭一块的,也常组队去参加日常学子的聚会。 吃喝辩论间,学子们常会用先生教导的姿态,装作不经意展现身上的衣裳的特点。 与人交谈,学子们偶尔插一句关于衣裳的话题。 私下,他们将销售话术背的滚瓜烂熟,与同伴相互模拟练习如何自然地展现衣裳。 后来做的多了,不自觉将这些技巧都融入日常举动,愈发生动。 有学子将旧衣都卖了,宁愿就云裳记的几套衣服搭配着穿,都要日夜穿着。 且他们呢将从前粗鲁抠搜的毛病都改了,就为了衬的起身上的衣裳。 就连武学院的学子,课上练习打斗,上身袒露,下身都要穿着云裳记的裤子。 他们时时克制着言行,不与人生事,好保住工作。 这三十五个学子组成一个大团体,互通有无,有事互相帮忙。惹来书院和其他学子的注意。 各大书院山长发现学子形象变好,对书院也很有助益。 等了解清楚他们的收益和好处后,主动寻姜知府推荐合适的学子。 因这些学子引发了服装潮流,礼仪先生鼓励他们分享给同窗。 礼仪先生提点他们如何利用分享广结善缘,年轻的学子们明白其中好处,自然乐意配合。 看到他们的变化后,连中等家庭的学子都积极参与,觉得能选上倍有面子。 山长们私下也在比拼自家书院输送了多少学子去云裳记受训做工。 更有大商行反应过来,立即备厚礼上门求姜知府,想高薪聘请这些学子穿上自家的衣裳,扇子,配饰,纸笔。 第10章 清辉照衣裳 上门的商行和书院山长多了,连临县都有人上门来求。 姜家大伯同姜雪蕙商量后,索性让原来的礼仪先生主管此事,开设培训人才机构,给学子们的走秀明码标价。 因为供不应求,除了吸纳更多书院的学子,还从街头市井甚至慈幼局挖掘更多符合要求的年轻小伙和男童。 小伙们定位是穿中低档衣服,男童作为人才备选。 这些小伙的好处是不兼职,全日可做工。 由于出身市井,小伙们要经受更长期和严格礼仪培训,训练内容上也给他们增加识字和画画课程。 男童半天安排在店铺后头做简单的活计,半天去上课受训。店铺给所有受训学生包饭食和住宿。 姜家大伯尝到当中好处,让礼仪先生秘密寻来更多才艺出众者做先生。 只要不招摇生事,安分守已,可帮忙更换身份。人才均不问出身和年龄,这批人根据能力分去训练不同的学生。 受训后的小伙当中有能说会道的,还可被大商行聘用为临时店员,穿着商行成衣给客人推荐。 如要与商行定固定契约,契约不能超过五年,要培训机构把关契约适合才点头。 第89章 商行需给培训机构补足培训的费用。五年后就由小伙自行决定职业路程。 小伙和学子们都分开类别,注明背景,供不同档次的衣裳选择。 如云裳记只能接受书院和武学院的学子穿它家衣服,最优秀的学子才能穿它家高档衣裳。 小伙本来就在它家兼做店铺伙计。若销售能力出众,也会转为固定契约。 姜家大伯最初费心增加助力,是在意大侄女第二个计划,就是对外商贸。 按理说与他的职责不相关,可他有心就着亲弟的势,将政绩做漂亮些,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而且他的眼光毒辣,看出这批受训的学子的更多用处。 他们不似时下女子不方便招摇过市。既可以做本地招牌招揽外地商人,亦可同市舶司合作。 他们的出现能给海商直观的评估杭州的衣裳,促进丝织业的生意。 他眼观着大侄女的计划思路前所未有,她的执行能力又强,还心怀大义。 云裳记销售火爆后,她的制衣坊扩大了一倍,部分女工竟是从慈幼局找来六岁到十三的女童。 她不挑美丑,哪怕身有残缺,只要手脚能干活就用。 按年纪来安排做最轻省的分线分布料裁边的活计,只做上午,下午安排学简单的认字画图绣花。 安排稳重的绣娘分组带人。 绣娘带的一组弟子若培养成绩最好,绣娘便可升任组长,管理一组人。日后再依据成效升职。 这就让绣娘不敢过分藏私,毕竟坊里大把绣娘的活计不错,藏着也是无用。 带好徒弟就能转管理位置,脱离日日绣花的工作,有不少绣娘很乐意。 坊间的职责和升迁路径安排的简明清晰,让坊间所有人都清楚自已的定位和目标。 而从小培养的女童,有了活命手艺,将来的日子肯定比胡乱嫁人要好。 姜家大伯算笔账便知在这些孤女身上赚的钱其实很少,因她们人小力微能做的活有限。 她安排专人教孤女们识字和才艺,还要倒贴银钱。 可大侄女坚持如此,说为长远计。长远有什么看不出来,但对他有利。 因制衣坊在她们身上赚的钱,每年分出一成买陈米旧衣柴禾每月供给到慈幼院。 这无疑又改善了慈幼院的生活。给了更多女婴新的活路。 人口兴旺,不挨饿受冻,安居乐业,这就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受训的第一批学子们曾被安排参观云裳记的制衣坊。他们方知晓自已卖出的衣裳的部分收益会拿出来做善事。 衣坊从慈幼局聘用孤女们做事,倒贴银线教她们本事,让她们成人后有独立的能力。 当一群瘦小的女娃娃听管事介绍,是这群哥哥帮忙卖坊里的衣袍。 她们纷纷跑过来,将亲手做的络子用小胖手递给学子们,她们奶声奶气感谢哥哥们让她们有活干,吃上了饱饭。 学子们离开时,女童们还自发送到门口,她们齐齐挥手,洒泪道别,对他们千恩万谢。 直到学子们走远,女童们才肯离开门口。 这场面对学子们的冲击非同一般,他们虽出身贫寒,亦有侠义的心肠。 当知道自已的付出还能惠及这些穷苦无依的女童,这份工作的意义在他们心里被升华了。 云裳记背后又站着姜知府,他对大家有知遇之恩,学子们对它家的观感最好。宁愿赚少些也以它家衣服为主。 更有学子觉得银钱够用就好,还婉拒了其他家,称要专心念书,只接云裳记的衣裳。 姜雪蕙等第一波中档衣裳计划成功后,就扩展到高档男装。 这类衣服不公开售卖,云裳记专门聘请画匠绘制成工笔画册。 画册每月列出新款,定制款,高档,中档,任君选择。 达官贵人和富商出钱订购了画册,每月就会定时送到他们府上。 因姜雪蕙让画匠用了后世画美男的风格,画册人物均身材高大,容貌俊秀。 整本画册制作精美,每张都可供人观赏,在女眷那很受欢迎。还有外地富商高价收购这些画册。 贵客看中选款后,当日即送衣裳上门,供他们二次挑选。 云裳记铺子里有栋小楼,专门陈列这些高档衣袍,给喜欢看现场的贵客挑选购买。 这些人来铺子,有专门迎接解说的资深店小二和单独的过道。少年端上上等的茶水点心给客人食用。 府衙举办三月一次以商贸为目的的宴会上,学子们会穿这些中高档衣袍出来走一会。让贵客可以当场下订。 等云裳记的局面稳定了,另一间铺子也开展起女装生意,名为霓裳记。 这店铺走高端路线,聘请最好的裁缝和绣娘,熟手女工做高档衣裙。 直接面对达官贵人和富商女眷,年龄定位老中青,少女和女幼童。 女装那边,姜雪蕙亲自上阵,正好大伯家有不同年龄段的女子,她给祖母,大伯母和雪惜做了不同的衣裙。 每月举办从早到晚的一天宴会,邀请城中官家女眷,世家贵女来家中游玩。 姜家人在宴席上,一天换三套衣裙,每件都引人瞩目。当女客们看到姜家女眷身上的衣裙,自然就引发兴趣。 女客们纷纷订购女装画册上门,选购霓裳记的衣裙。若喜欢看现成的衣裙,就领她们去专门的小楼供挑选。 第90章 在女装生意开展之前,姜家大伯看到商机,果断要求妻子写信命令京城三个媳妇和孙子孙女回来帮忙。 三位媳妇到杭州时还很是委屈,心里埋怨公公婆母专制,让孩子不能在京城交友,让她们与相公分别。 她们失了管事地位,更怕家中有小妖精趁机作乱。 等休息几天,媳妇们就被要求日日穿着不同样的华丽的衣裳,画着雍容的妆容,戴着流光溢彩的首饰出门。 穿着靓丽的她们每月有二十天抽半天时间帮忙打理家中的生意,月初帮婆母置办家中的宴席。 其他时间公公出钱让她们同婆母尽量出外使劲玩。 媳妇们开始以为自已在做梦,等婆母领着她们,要么参加各家城中贵妇的宴席。 要么去听戏听书赏曲,要么去同贵妇们打牌游玩。她们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有吃喝玩乐的钱都有大商行给她们出,压根不用她们掏半个铜板。 一个月玩乐活动下来,媳妇们还分到一堆银两和珠宝,说是销售衣裙的提成。 在金银珠宝耀眼的光芒,每日巧夺天工的衣裙和工艺非凡的首饰和美食玩乐围绕中,这三位媳妇迅速迷失了自我。 第11章 长别几多情 三位媳妇先同婆母了解内里玄机,是堂妹姜雪蕙经营有道,开了两家成衣铺子在杭州引发成衣潮流。 由公公出面,与城中各大商行达成合作,将云裳记和霓裳记的衣服在杭州外都包给这些大商行制作售卖。 合作规定了,如果大商行要用商行的牌子,款式相似度不能超过三处。 如果要用云裳记和霓裳记的标记,就要按照这两家提供的样版衣裳和材料说明制作。 他们还会派的专人负责成品的品质控制,成品合格了才能售卖。 这两条的要求抽成不同,有选择两者皆有,也有只选第二条的。 而云裳记和霓裳记自已做出来的定制款衣袍,只提供给达官贵人。 这类定制款会先做系列成品出来,让大商行投标,价高者得。 投中了就同中标的商行商量限定十套到二十多套,比如他们家在杭州只售卖一套。其他交给大商行卖到其他地方。 另一方面,姜雪蕙和公公合伙开了培训机构,给各大商行不断输送着销售和展示衣服的人才。 如今扩大了范围,将店铺和制衣坊的绣娘裁缝画匠都囊括进来,将他们培训成店铺和制衣坊内的管理和设计人才。 公公身边的师爷扩张到了十位,他们各司其职。整个府衙的人都将自家女眷和家人都叫来帮公公的忙。 他们家的儿子送去了培训学校,女儿去了制衣坊学绣花和裁缝。托公公的面子,全部免费培训还能赚点银钱。 因为这些合作关系,将公公和大商行的利益捆绑一致。每月都有商行借送佣金过来的机会,上门同公公套关系。 府衙的人都将公公当财神爷供着,兢兢业业,指哪打哪。就深恐知府大人不派活给他们。 公公定了半年举办一次慈善宴席,推出五套不在商行合作内的新定制款。 每款二十套衣裳给城中富商和外地商人投标,标中的钱扣除成本。 剩下的钱就用来做修桥补路,救济贫民慈幼局等。 所有款项都有公示,列明捐款人和他们的捐款数目,每笔款项的去处明明白白。 这又博得外地商人的好感和称赞。这让他们也能跟在大商行后面分一瓢羹。 而姜家女眷都是官家千金,本就受过严格的世家礼仪训练。她们就负责去各大高档场所展示霓裳记的衣裙。 等三位媳妇学会如何销售和展示的技巧后,婆母甚至她们自已出外行动也不管,只要求每日穿霓裳记的衣裙。 有金银珠宝作为激励,三位媳妇一个比一个积极。 她们扪心自问,相公有金银珠宝香吗?待京城里有这些日子快活吗? 她们在京城要打理内宅,忙里忙外,想尽办法节约开销。 日日穿着简朴的衣裳,里外操持,熬的容颜衰败,还被相公埋怨不够钱打点上官。 来了杭州啥事都不用操心,哪怕是半天打理一下生意,算个账目,这活计也不到她们过去的家务量的三成。 她们天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干完活就能公款吃喝玩乐,到哪都被人羡慕追捧。 还有赚不完的钱,玩不腻的游乐活动,每天都乐呵呵美滋滋的。 跟着公公婆母和堂妹过上这些神仙日子后,媳妇们找回了昔日做少女的乐趣,甚至比少女时期更享受。 三位媳妇未出阁时还要同姐妹争个发簪轮流戴着,时刻要谨言慎行,不能去娱乐场所,说是有损家族声誉。 哪有婆母这里活的恣意痛快。 时间一久,她们完全将自已相公抛诸脑后。 刚来的时候,三位媳妇还将思念写满一张信纸,唯恐被相公遗忘。老三媳妇甚至连情诗都写上了。 然后,老大和老二媳妇写信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就写一句话打发过去。 成婚才一年的老三媳妇还倔强地写了两句话。 几个月后,老大和老二媳妇索性信都不写,每月自掏腰包给送信随从一张大额银票。 她俩温柔贤惠地表示她们在杭州给相公赚的生活费。让相公用心处理公务。她们会努力为相公挣钱。 第91章 她们转身就眉开眼笑,呼朋引伴去打马吊,日子不要太快活。 老三媳妇想效仿,可拿出银票很是困惑。不应该相公给她们钱花吗?怎么嫂子们还反过来了? 这哪里不对呢?她太年轻还想不明白嫂子们的深意啊。 再看老大老二的儿子们被安排去了杭州最好的书院,还有专门的先生一对一补课。 云裳记的衣服每日都可以穿,不带重样。休沐时间跟公公去旁观政务处理,了解民生经济,拓宽他们的眼界。 而她们的女儿,婆母高薪请来最好的先生给她们和雪惜一块上课,课程分别在琴棋书画加礼,乐,算,舞蹈。 京城高门不少是一个大家族女孩拼一块上课,先生水平参差不齐,还身兼多课。 不似她们家,每个课程安排一位女先生,专门对着几个孩子。 女儿们在休沐日子,跟着八面玲珑的堂妹穿戴一新去各家宴席长见识,锻炼社交能力,学习打理生意。 加上姜府每日各种不同的食膳。才住了几个月,就将大家养的健康美貌,一身贵气,仪容出众。 原本说好等女装售卖稳定下来,媳妇们可以回去京城。可尝到了甜头,媳妇们都不愿意回去了。 她们积极为婆母和堂妹出谋划策,抢着干活,显示自身价值。 老大和老二媳妇都有子有女,贤惠地表示愿意出钱买不能生育的扬州瘦马侍候相公,她们留下陪伴公婆子女。 让相公不必挂念。她们的孩子纷纷大度地表示支持母亲的决定。 老三媳妇去年才成婚,只能让她先回京城。 可她万般不情愿,为将来生孩子打算,大家苦口婆心劝的她不得不回去。 她回到京城没几天就哭了,她顿悟了,原来她对相公的爱抵不过同婆母嫂子们堂妹的情谊。 老三媳妇出自书香门第,她父亲是二十多年前的状元。 母亲同她说,父亲真正风光也只有当上状元那一年,因家底薄弱,在老家还能横行一时,来到京城就什么都不是。 去了翰林院,状元到探花能拉出一大把,她父亲在京城无人脉又不懂经营。 虽说非翰林不入阁。可人才济济的地方,能在翰林院修史到老都不错了。 大多人终其一生都没在天子心中留下姓名。 他们一家蜗居在胡同巷口,五六户家庭合住一间大杂院。周围的叔伯皆是翰林院饱读诗书之辈。 街坊面前还能被调侃一句这院子住的都是翰林院上官。 在里头才知道每家每日鸡飞狗跳,为柴米油盐的日子有多拥挤吵闹。 母亲每晚都要熬灯算账,恨不得将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父亲的俸禄若当月能多十几个钱,母亲脸上就会多几分笑意。 他们养着她五兄弟姐妹着实不容易,要省钱供哥哥和弟弟读书。 父亲母亲日夜操劳,还要挤出时间辅导她和妹妹读书画画和绣花。就为了将来她们能嫁好人家。 于是一家的衣裳缝缝补补,不到穿烂都不敢添新衣。玩具就是手抄的书本。 她和妹妹们十岁就晓得拿绣好的帕子去商铺寄卖,换几个钱为将来出嫁添件新衣。 第12章 含春任攀搴 她和大哥从小就听话懂事,帮父母亲干活,带弟弟妹妹。父母亲疼她,想留她到十八九岁再嫁。 可哥哥谈了门不错的亲事,是他座师帮忙说的亲,家里却没有余钱多置间房。 父母合计了半天,长吁短叹都想不到办法,就想到去借利子钱。哥哥赶紧拦着,说若要这样连累家人不如不成亲。 未过门的嫂嫂是京城本地人,父亲是吏部侍郎。若非嫂嫂容貌普通身体肥胖,这亲事都轮不上她家。 因她家兄弟姐妹相貌极好,这才被嫂嫂家看中。 嫂嫂不嫌弃她家境况,肯屈尊下嫁,同他们住一块。日后等嫂嫂过门,她娘家帮衬一二,哥哥的前程就更能好。 她担忧哥哥错过了这门好亲事。算算她也快十八岁,便主动同爹娘说将她先嫁出去空个房间给大哥做新房。 本来是她和两个妹妹一间,哥哥和弟弟一间。等她嫁了,两个妹妹去同父母挤到一块。 弟弟在书院读书,休沐回来就在厅里打地铺。x 父母想了很久,还是同意找人给她相看。哥哥在书院听说了,赶回来哭着说他不成亲了。她与哥哥吵了半天。 多亏父亲同在翰林院的同族师伯照顾,说她恬静孝顺,父母皆有读书人的风骨。给她家介绍了户部侍郎的侄子。 当她听到对方有一套两进的宅子,一辆马车。年纪比她就大三岁。 她当场就高兴地哭了出来,激动地给师伯跪下磕头。 她家曾有户邻居,当年也是面临如此情况。 为了给中举的儿子攀附好亲事,同她交好的邻居姐姐就被她狠心的父母嫁了一个五十岁的官员做填房。 那家人风光得意地搬走了。她只看到回门的邻居姐姐的脸如同枯井,眼里再没了光。 对比之下,她家父母宁愿清贫的生活,也不愿委屈女儿。 原本还反对的哥哥去见了她未来的相公,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打了几瓶好酒去找师伯道谢。 哥哥说这门好亲事可是打破脑袋都难寻。 哥哥和弟弟都掏出抄写书本攒的积蓄,带她置办了一套上好的衣裳和首饰,和父母一同领她去了姜侍郎府上相看。 第92章 姜侍郎夫人和女儿和她们聊了半天,夸她有大家风范,家庭和睦,很是中意她。 她同家人与她未来相公见了一面,对方相貌堂堂,为人老实,她更觉得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 由于公公婆母都在外,亲事由姜家叔父叔母一手操办,两位堂妹也在旁帮忙。 她坐一天喜房,大堂妹还悄悄安排了汤食给她填肚子。见姜家家风如此,她很是安心。 成亲后她如愿搬进了二进宅子。这亲事还让嫂嫂的父母都对她家又高看了几分,嫂嫂的嫁妆都添了两成。 她越欢喜,就越费心拉拢讨好相公。 当公公婆母要求同在京城的两位嫂嫂去杭州帮忙,考虑她才成婚一年,说她可去可不去。 当她知道是去帮大堂妹的忙,感念她对自已的好,咬牙也跟着去了杭州。 没曾想到了杭州,全新的世界对她打开了大门。 大概是她更喜欢读书写字,每日穿金戴银,吃喝玩乐的事情做多了,她就感到心头有些空虚。 反倒是收到银两,在铺子间奔波忙碌的日子让她有了新的体验。 特别是她拿着自已赚的钱寄给父母,掏钱买各种书籍的时候,她感到格外痛快。 要知道去年她母亲生病,她同相公商量,拿了十两银子回家。母亲都担忧她相公会生气,不肯收下。 她相公没有异议,可那个月她对相公格外温存。因知他早出晚归,挣钱不易,她怕拿的多了,日后不好开口。 如今她拿着大把的银两和珠宝回京城,给父母亲置下一套两进的宅子。给大家添了不少新衣裳和首饰。 看到父母欣慰的眼泪,哥哥嫂嫂的感激,弟弟妹妹眼里的光。她才知道花自已的钱和花相公的钱是那么不一样。 尤其是她赚的比相公多,既能帮扶他一二,也能报答公公婆母的恩情。 她开始游说相公寻机调回杭州,相公起初不肯。等她拿出一张大额的银票递到相公面前,相公的手都抖了。 堂妹教过她,要让客人买下你的衣服,先摸清客人的痛点在哪。 接着说话不要带主观字眼,明明是我想让你买,却得将“我”字去掉。比如 “妹妹水嫩的肌肤,穿这淡红的衣裳显得更加白皙。” “姐姐风姿动人,这裙子腰部收拢一下,愈发突显姐姐的优点。” 老三媳妇灵活运用到相公身上。 她嗲嗲道:“相公,你想为何大嫂二嫂宁可买妾,都不肯回来。往日她们看的夫君可紧了。” 等引起了相公的好奇,她才道:“大哥二哥在京城几年,多少攒下些人脉。 她们看重杭州的潜力,知晓让他们来杭州毫无助益,可她们留下却可以赚银两给夫君筹谋啊。 可我们不同,相公不善言辞,若非叔父帮衬,哪怕你再勤奋用心,共处一年的同僚都还记不住你的名字。 有叔父的关系,不过让他们客气三分,好事照样轮不上你啊。” 老三媳妇说话间,伸出雪白的皓腕,用轻柔衣袖半掩面,一颦一笑展露在杭州练出来的万种风情。 她等相公的眼睛直了,再伸出涂着蔻丹的玉手,轻抚相公的胸膛。 她柔声道:“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么忍心看你一人在京城独自奔波劳累呢。 可是我回来就赚不到银钱,无法给相公打点。 我们过的苦点无所谓,可将来我们的孩儿还要过这种看不到头的苦日子。我们做爹娘的于心何忍。 相公来过我娘家就知道,一个院子的穷翰林。 个个几十年都为儿女操劳,有才学无人脉又不会经营,在京城这地方压根出不了头。 就连叔父身居高位都要如履薄冰。大哥二哥苦心筹谋都还到不了叔父年轻时的位置。 可见好位置除了人脉经营,还要有机缘。 而在父母心里,兄弟姐妹还要分个高低。老话说到好,人有不如我有。 前半生靠叔父和父母亲养育帮扶,后面的路还是得靠自已才立的住。 我们去父母亲身边,为他们排忧解难,就能对二老尽孝。 父亲如今在杭州地位超然,相公跟在父亲身边能学上一二,也能借此谋个实职。 好过在京城消磨年岁,到老一事无成。” 她相公犹豫道:“娘子,我已经在努力了,可去了杭州就再难回来了。况且也不知道我到那能否适应。 当初父亲就是怕耽误我们三兄弟前程,才留我们在京城。” 姜雪蕙的三堂兄和他妻子兄弟先前去码头接人,人一出来,他差点认不出来媳妇。 那天码头的人都在看着他媳妇,连她两个兄弟都傻了眼。 媳妇从前柔顺低调,说话轻声细语,衣着简朴素净。 那日因路途奔波,她穿着简单的黄色织锦绸衣裙,衣料名贵,衣裙剪裁合适,人也变的自信张扬,声音清脆嘹亮。 等媳妇回到家换上华贵的衣饰,上了妆,更显得雍容华贵,明艳动人。 他就更惊讶了。再看媳妇做事比从前多几分圆滑,说话也娓娓动听。他也有些好奇她在杭州经历了什么。 第13章 笑语满香径 老三媳妇知道夫君心动了,嘤咛一声,柔弱无骨的倚在夫君肩膀,她声音撩人,思绪却清明。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另一桩事。 第93章 “大堂妹在杭州的两个铺子日后有意给两位嫂嫂打理,因嫂嫂们出身官宦世家,又有多年掌家经验。 铺子里哪个人放哪个位置合适,哪个能用不能信,哪个用不顺手却忠心,嫂嫂们心里清楚的很。 她们的资历管理铺子游刃有余,可仍愿意为堂妹驱使,因为堂妹一家铺子的收益能顶她们多年的经营。 哪怕只拿管人的月钱,都足以顶在京城数年的收入了。 由于嫂嫂们游刃有余,她们就花半天时间打理铺子,剩下时间也不耽误她们对外销售铺子的衣裳。 可见人站对了地方,就能事倍功半。 我没有这些能耐,起初只能帮着算账。初时也忐忑不安。 可你母亲同我说了,我最大的优势是年轻,多学多练,就能找准位置使力。 在我回京城前,方知堂妹有意放权铺子给两位嫂嫂,因为她和父亲的目标是瞄准了海外贸易。 因我与她相熟,就先一步得知了此事。” 她相公奇道:“那你能做什么?海外贸易你更加不懂呀。” 老三媳妇拉起夫君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道:“可我有你啊。父亲同市舶司有关系,可无亲信在里头。 你擅长记录,算数。会说几种方言,打着知府公子的名号进去,他们能绕的过你去吗? 你说当初父亲留你们在京城,因为两处都一样,不如留高处等机会。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父亲得叔父和大堂妹相助,在杭州站稳了脚跟。 现在父亲正是用人之际,等他和堂妹的计划若成功,在父亲身边帮忙得你就可以好风凭借力了。 若事不成,你这时到父亲和堂妹身边帮忙,上能侍奉祖母和母亲,下能增长见识,我又可跟着堂妹赚钱。 哪怕日后还要回来,我们的宅子在,叔父也在。有了外放的资历,就显出你的能耐了。 再说以父亲和叔父的性子,还能忘记你的功劳吗?你给父亲帮忙,日后你就是他最好的儿子。” 她相公不傻,他想起上级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姜尚书侄子,虽知是自身不善社交,也实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叔父多番提点,他始终不得要领。 如今妻子给他指了条明路,又听哥哥们说侄子侄女打算过年都不回来。 他知晓两位嫂嫂见多识广,耽误谁都不会耽误孩子。 再听妻子同他好声好气分析,他就能明白此事大有可为,他年轻自然也想搏个机会。 何况妻子全心全意信赖着他,他不忍让这可人儿失望。 她相公低声道:“我先写信给父母亲探个路。如果可以,我同你一块去。” 老三媳妇见相公采纳她的话,喜不自胜,奉上香唇。她相公亦等待许久,抱起了她,一室生春。 两夫妻盼到了杭州的来信,姜家大伯果然赞同此事,夸他们夫妻有眼光。 还亲自写信给姜伯游让他帮忙牵线,老三夫妇又投些银子进去打点。 终于等到节后找到了机会调去市舶司,老三媳妇同相公跑回了杭州。 老三媳妇还将弟弟妹妹都一起带上,另外出钱给弟弟去杭州最大的书院读书,让妹妹们跟着姜家女孩上课。 老三媳妇边学边做,闲暇时间继续同女眷们一起快活,再也不提回京城的事了。 等两个铺子生意都稳定下来,已经快到过年。大伯阖家为姜雪蕙举办了盛大的生辰宴席,邀请城中贵女们来参加。 每位出席的女眷但凡是老顾客,知府夫人还提前按人数赠送一套过年的红衣裳。 很多人都穿着红衣裳来赴宴,又带动新一波老中青少的衣裙和童装的销量。 姜雪蕙在大伯家时常会收到家中来信,谢危还时不时会写信给她。只是她非常忙碌,甚少给他回信了。 而在生辰当天,她收到谢危和张遮的礼物。燕临和沈玠都准备了生辰礼给她。 谢危的礼物十分用心,是几套上等的画具加文房四宝,十多刀专门绘画用的纸张和画册。一套金针和药学书籍。 张遮是字帖和印章,他今年准备春闱,时间很是紧张。也难为他能抽出时间来给她们姐妹准备礼物了。 燕临和沈玠是一块送的,无非古玩配饰之类的。当中还有一张古琴,看着年头挺久。曲音清韵悠扬,可见其名贵。 姜雪蕙想都不想,命人将古琴送回姜府,让父亲退回给燕临。她猜这其实是沈玠送的礼物,着实不敢收下。 她提前送了年礼到京城,算算时间,都已经到了父亲母亲手上了吧。 谢府里,谢危送走了姜伯游和他两位师兄弟,张政。他们约好一块亲自上门提前送年礼,感谢他去年的举荐之恩。 谢危很是重视,让人提前打扫好府邸,买了不少年花和新年装饰在家。 他热情地同他们聊了半天。等客人都离开了,他的脸色黯淡下来,无精打采地回到书房。 里头帮他打理生意的吕显还在同剑书刀琴他们唠嗑,他们都知道谢危孤家寡人,每年过年都冷冷清清。 若非姜伯游他们要来,他都懒得在府邸做过年的布置。 如今见他进来,冷冷地坐在书桌前,哪怕书房外头布置的再红火再喜庆,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神色晦暗,面带讥讽,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如同红色背后的阴影,悄无声息。 第94章 吕显劝谢危过年同他们去街头看烟花,猜灯谜。剑书也帮忙劝着。 “天冷,我不爱出门。”谢危冷淡地说。 管家来报:“大人,刚才的年礼都归纳好了,就有三套衣服想请您过目一下。” 谢危懒懒地抬头,管家道:“姜尚书大人送的礼盒。” 他有些兴趣,让刀琴去拿。一会,三个大礼盒摆在他的书桌上。 谢危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是两件成一套的衣袍,是一件石青色圆领瑞鹤纹绸束腰广袖袍。 刀琴给他展开来看,内层是浅石青色交领长衫。 圆领广袖袍从下摆,腰侧到胸口和后背都绣着浅金色的祥云和银色的飞鹤,衣袖和衣诀同样绣着这图案。 腰带是银色斜纹,中间用两条金色长绳缠绕在腰带上,打了左右对称两个绳结。两头绳子随绳结垂了下来 吕显看直了眼睛,伸手就要抢:“这衣袍太好看了。给我给我。” 刀琴不惯着他,呛声道:“这衣袍分明是按先生的身高做的。你不合适。” 吕显识货:“这是将瑞鹤图融入了衣裳里,如诗如画。读书人才能展现这衣裳的特色。我是榜眼,怎么不合适? 再说还有两套呢,我给谢居安辛苦赚钱那么久,送我一套又怎么样?” 谢危站了起来,他走了到刀琴面前,望着这套衣袍。 衣袍如同碧蓝的天空展现在他面前,成群的飞鹤在云间展翅翱翔着。 而在云深处,有位如仙鹤般的白衣姑娘,在轻颦浅笑。 第14章 月影醉柔情 吕显见谢危拿过这套衣袍,在身上比划一下那尺寸。 然后,谢危整个人明显亮了起来,浅浅的笑容如水波般荡漾开,然后越来越大。 他高兴似乎不能自已,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很少见谢危情绪外露的时候,还这么欢喜,让他们三个都很吃惊。 吕显眼睛一转,伸手去摸另外两盒。 “啪” 谢危眼疾手快地打下了吕显的手。 他将衣袍交给刀琴。自已走去书桌前打开第二盒衣裳。 这是三件成一套的月白色广袖长袍直裾交领束腰长袍。 内层是两件的月白色窄袖交领丝绸长衫,内层长衫衣襟无点缀,而外层的衣襟和窄袖口上用银丝绣着折枝花卉。 腰带是银丝绣成波纹,中间还用亮银丝编织的两条长绳穿过吉祥如意纹饰的两个银扣。 缠绕腰带的长绳错落地打着绳结。两条银色的长绳分左右垂下来。 左边垂下来的绳子连着的结打了个不对称的蝴蝶结。让这腰带暗藏着明快的风格。 还有一件同色的纱质外搭广袖长袍直裾交领长袍,从肩膀到手臂中间都用金丝绣着折枝花卉。 这套衣袍看着灵动飘逸,穿上宛如谪仙出尘。 连剑书都夸:“这套衣裳先生穿很是合适。看着就贵气。” 最后是两件成一套黄色绣补松竹梅绸圆领广袖衫。 内里是浅黄色笼纱和锦缎搭配的两层面料,外层是淡黄色圆领比甲束腰长罩衫。 圆领口到胸前位置用不同层次的绿色搭配绣了松竹梅的图案。 腰带是鹅黄色,无装饰,同样用了两条金色的长绳缠绕腰带,绳子左右打结后垂了下来。 这衣裳看着简单,但细节处做了层次处理。 罩衫和袖口腰带边缘都加了一层金色布料,显得层层叠叠,突出了胸口的绣样。 这三套衣裳的风格韵致天然,清雅脱俗。在场的人都无法挪开眼睛,但又觉得谢危穿着再合适不过了。 吕显不死心,还想抢,谢危烦他,干脆让刀琴赶他出去。 吕显不忿的吵嚷着,他见谢危视若不见,侧对着他,小心捧着那三套衣服,勾着嘴角。 他起了好奇心,姜伯游那老头不可能让他这么开心,这到底是谁送的? 年前最后一次朝会后,谢危特意找姜伯游,同他道谢。 姜伯游没想太多,捻须笑称:“我和夫人一见那三套衣裳就知道定适合居安。 蕙姐儿自从在杭州开了成衣铺子,每月都寄了画册和很多衣裳过来,家里都不用再买了。 她母亲和妹妹弟弟现在每天换一套,都喜欢的紧。 快过年了,这回她就寄来一堆衣裳托我送去给交好的亲友。 但我同夫人看了,觉得都不及居安的衣裳出挑。也不知道那丫头眼光为啥那么精准。” “哦?姜大姑娘可是明说,这衣裳是送给谢某” …没有。其他盒子都写了大概的范围,有些写了她妹妹的名字,让宁丫头自已决定。 而公主总让临淄王常来玩具铺子帮衬,给店里带了不少销量。我们夫妇也是感谢公主的关照,送了几套聊表心意。 唯独这三盒她没写,说交给父母亲来定。 我们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居安您的身高能穿这么长的衣袍。您才撑得住这风格。 这丫头从小就谨慎。我和她母亲都猜她是同您不熟悉,想送又怕不合适。 因您帮了我们大忙,她心里定是很感激您。” “姜大人,您说的画册是何物?” 姜伯游又同谢危解释了画册的作用。和姜雪蕙铺子售卖的范围。说他那三套是唯一的定制款。 谢危听懂了,笑道:“不知可否有幸去府上观赏那些画册,姜大姑娘设计的画册,想来不错。 第95章 姜伯游忙道:“何必麻烦居安跑一趟。我今日就派随从给您送去。先给您送男装的画册如何。” “那就够了,谢谢姜大人盛情。” 姜伯游说完,心念一动,低声问道:“居安,您对临淄王印象如何?” 谢危一怔,他头稍微低下,在姜伯游耳旁压低声音道:“过于仁厚。” 姜伯游面色凝重,抚了几下须,谢危也不急。在旁等着他。 姜伯游思索了一会,才低声道:“上回燕世子送蕙丫头生辰礼,当中有张名贵的古琴。 我责问燕世子,他说是临淄王送蕙丫头的。 我同夫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托人送去杭州给蕙丫头,让她自已决定。 所以她这回送的礼盒里,我们也做主送几套出来给临淄王。” 谢危心头一跳,平日若旁人问起,他都会为沈玠说些好话。可由姜伯游来问,他话到嘴边,换成个模糊的意思。 姜伯游能领悟谢危话里未尽的意思,过于仁厚就是个大问题。 薛太后和诚国公都十分霸道,沈玠的仁厚放在寻常百姓家还好,身处皇宫,怕是无法扛的住薛家人。 何况诚国公的儿女亦十分出名。这让姜伯游起的念头被压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去年燕临带沈玠来家那回,燕临看中了宁丫头。那时闹了乌龙让他和夫人以为燕临有意蕙丫头。 后来夫人气哭的时候,燕临嚷着:“伯母,雪蕙妹妹或另有机缘。” 当初他和夫人以为燕临是为了脱身才胡说。如今看来,一切皆有迹可循。 那日后,临淄王会常写信来府上,有时还给钰哥儿写信送礼。 按理他身为王爷,很多琐事不必亲自出面。他每月初积极地亲自去蕙丫头的铺子采买。 他与夫人收到琴后才恍然大悟,夫人激动地做主要送了几套高级定制款的衣袍过去。 若非谢居安的衣服尺寸较大,夫人恐怕都要拦截下来送给临淄王。 如今听谢居安的话,他们夫妇好心办了坏事。要不要通过燕临挽回一下? 想起沈玠俊秀文雅的模样,姜伯游又有些不舍得。但要蕙姐儿与人共侍一夫,还要同薛家斗。他更不忍心。 谢危等姜伯游一会,才轻声道:“只是谢某不解为何临淄王为何送琴给姜大姑娘。从前没听过她弹琴?” 姜伯游叹道:“她母亲从前要求她苦学琴棋书画,但她在琴和画上太出色了,书和棋就显得平常。 连文先生称赞过她的琴音有大家风范。燕侯爷也很喜欢她弹奏,以前他来就会请蕙丫头弹琴,燕世子自然听过。 只是她达到她母亲的要求后就甚少弹了。不知是她母亲老喜欢让她在人前表演的缘故?还是她更喜欢绘画? 这丫头心思藏的深,不像宁丫头一望便知。” 谢危道:“希望来日有机会倾听姜大姑娘的琴音。谢某很喜欢那三套衣裳,姜大姑娘费心了。 她在杭州住的可好?可有在议亲?” 姜伯游道:“这丫头一心扑在她的生意上,哪有时间操心其他事。 她三堂嫂前阵子回来京城,说蕙丫头在杭州过的可好了,她大伯一家都很喜欢她。 我和她母亲怕她待久了不想回来。她母亲说十八岁那年就得让她回来,不然好人家都被订下了。 谢危笑笑,不再多说。与姜伯游提前拜个早年,就分开了。 姜伯游等走了半路才觉得不对,怎么谢居安今日特别关注蕙丫头。难道他有弟子想托他保媒? 姜伯游想起谢危在文华殿的一众学生,好像优秀的子弟不少。嗯,有哪位特别得谢居安青睐吗?改日问问燕临吧。 除夕夜谢危总算肯同吕显他们一块在家守岁。他们热热闹闹,他和刀琴偶尔插两句话。 大多时候,他喝着清酒,心情颇好的看着身上的衣裳。 周围都在放鞭炮,他穿着石青色圆领瑞鹤纹绸束腰广袖袍,举杯遥望着天空的明月,不知她在杭州是什么光景? 第15章 深院一灯明 除夕守岁的晚上,姜雪蕙同大伯父一家吃完团圆饭,喝了点清酒,托辞不胜酒力,先回房了。 窗外月朗星稀。城里热闹一片,到处张灯结彩。 侄子侄女们在院里放着鞭炮烟花,笑声清脆,不时有鞭炮声传入房中。推开窗,还能看到绚丽的烟花。 姜雪蕙从柜子里翻出三张图样。这三套衣裳原本计划放在来年的镇店之宝系列。 可是当她画出来的时候,她竟觉得谢危最适合这三套衣服。于是她鬼使神差让人做大一个尺寸。 这是她根据看过一个博物馆的展品画出来的系列。 她的想法是这系类定制款的衣裳就不在杭州卖了,让家人送给交好的亲友作为年礼。 哪怕妹妹要送张遮和燕临倒也合适,并不怕落人话柄。 本来她的铺子对皇族或顶级世家,一般就做一套衣袍。当然一套是价值千金。 但她最初没将谢危计划进去。毕竟打听一下便知衣裳是从她这出去。 她送谢危衣袍有些说不过去。妹妹对他有些惧怕,回家后都不提这人了。 这三套内有两套都是圆领,张遮和燕临多穿圆领长袍,谢危常穿交领长袍。 她最初不信邪,想着做大一个尺寸,不行再改短给其他人也合适。 第96章 可没想到做出来后,横看竖看还是适合谢危。 她想起谢危的身份,就不愿再让人做同款了。做好了成品她扣留下来,换了其他衣袍上去。 图纸都被她收了回来,放置家中。 只是当姜雪蕙带着这三套衣服到家,觉得自已真是昏了头,怎么就放着钱不赚,要留下来给谢危呢? 于是她又将衣袍收进柜子里。 姜雪蕙本以为她和谢危就是同行一阵,到了京城就和大家就毫无瓜葛了。 她不在他的剧情范围,她就会渐渐淡忘了这人。 架不住谢危察觉她的医术风格与这时代的大夫不同,有独门秘技,能医治他的病痛。 于是他头疼脑热就写信给她,写着写着,他就越写越多。 他写的字体原本是馆阁体,大概是见她常用行书,他就跟着换成了行书。 他的书法功底深厚,行书字体刚柔兼济,仿如经典名帖《兰亭序》般,带着龙跳虎卧的神采。 曾经她苦练山水画不得入门,为了练好山水里的线条,学了篆书,等画技练出来了,才过渡到行书。 这经历导致她看见好看的字体,会不自觉用眼睛顺着线条临摹。 所以有时她没空回信,也忍不住会回看谢危的信。 她反复观摩这字体,甚至执笔模仿了几回,回回都对他的书法造诣心生赞叹。 他写的太优雅漂亮了,她怎么模仿都仿不出他的书法精髓。不禁感叹,此人真是底蕴深厚,天才了得。 因他总来家里找父亲下棋,她按母亲要求学习厨艺时,做出来的糕点汤水就送去给父亲。 她知道他在,干脆就给他做了针对他身体的药膳。 在她费心思考的准备药膳期间,自然少不得想起这人。想着他的身体脉象不知怎样。不知他喝了以后是否有减缓。 父亲爱送她的画,兰花和摆件给她,送完就同她提起谢居安如何夸她的话。 于是谢危又久不久将兰花带回来给她补救,作为回报,他送了不少画册药籍给她。 甚至她到了杭州,父亲还不时在信里提起他。连母亲有时信里都会说起谢少师来家送的礼物。 每次都有一份是给母亲。母亲夸他眼光极好,送的东西不贵重但甚合母亲的心。 如此一来,姜雪蕙和妹妹在家门口同谢危分别两年后再没碰过面,可她感觉他似乎无处不在。 在信里,在书里,在父母亲的话里。 姜雪蕙在房中手捧着图样沉思,明明她来杭州那么久,京城的人和事都渐渐远离了。 忙着赚钱的时候,她连张遮都淡忘了。更不要说毫无瓜葛的谢危。 难道是他上次匆忙跑来码头送别,她在船上正视着他的脸和身姿太久了? 还是他的双眼如深潭般乌黑深邃,让她被牵引住了,导致在心头挥之不去吗? 姜雪蕙很清楚谢危长的极为俊美,只是之前她惧怕他的破坏力,非必要都不敢直视他。 她照顾他那几天,忧心忡忡,每日想的都是生存问题,无暇顾及美丑。 唯一一次直视是被野猪咬了,以为自已快挂了,神思恍惚,望着他只记着要交代后事。 上回在船上,她与他离的不近不远,又因离别在即,让她一时忘记了害怕,在明媚的阳光下,直面了他整个人。 她用清晰的视线,清清楚楚将他看个分明。 谢危有着一对浓墨似的长剑眉,如扇子般的睫毛,深潭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 他身材伟岸宽阔,浅粉色的简单衣袍无多余的配饰,却难掩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风雅。 那天清早,他就带着这模样突然撞进她的眼里。 先前他脸色苍白,显得精神不振。不笑时,就带着几分阴沉和冷峻。让人不敢靠近。 可那日见他气色不错,带着几分不舍和焦急望着他们,真情流露让人少了惧怕,觉得他也显得柔和起来。 她原以为自已转头就忘记这个人了。 当她画演示图给画师说明她要的图册风格,反复修订后画出来的第一张画,才发现她竟是将谢危画了出来。 吓的她立即收了起来,重新花心思去画新的人物。 她画出那三套衣服,突然又想起他这个人,当时就觉得再合适他不过了。 某天,她打开柜子找其他东西,又看见收了好些天的三套衣袍。 正巧她要寄年礼和店铺的衣裳到家。再三犹豫,还是拿了出来放进礼盒里。 燕临和张遮的衣裳她都写了姜雪宁的名字,让便宜妹妹看着来送。父亲和几位帮过他们世伯的都有。 唯独想送给谢危的三套衣服,让她提笔半天都无法写出来。 现在想想,她就算不写,以父母亲的眼力,定会知道那三套衣裳是给谢危的。 她之前都不明白,为何会想起这么一个人。可寄完东西又忙碌起来,这事就无须再想了。 除夕夜里,她独自一人在房间伴着孤灯,想念京城的亲友。又抽出图样,想象着谢危穿那三套衣裳的模样。 她念道:“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明白了,她是被谢危的美貌和身形冲昏了头脑。 她不擅长画人物,反复修改苦思中,自然会找身边的人入画。 毕竟相识的人当中,他的九头身身材最适合做模特版型。 第97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能免俗。她原谅自已的一时不谨慎。 想来父母亲会为她周全,她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姜雪蕙心道:“不要再纠结了,他送了这么多礼物来,当作是回礼了。” 第16章 春去夏犹清 谢危才二十四岁,这年纪在曾为现代人的姜雪蕙眼中,他还是生机勃勃的年轻人。 何况他背负着沉痛的恨意和三百条人命,从尸山血海走了出来。 顶级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却不得不在仇人面前忍辱偷生。 她很难对这样的人不心生怜悯。不能无视这么一个人物,也推不开他的求助。 三个月后,她收到了谢危的来信证实,那三套衣裳果然到了他手上。 他同她细细说起多少人过来问询这三套衣裳,上课时学生们都看呆了眼云云。 还有最近他斫了张琴,音色很是清扬。 这时姜雪蕙已经不想看谢危的信了。 当看到琴之一字,想起记忆深处那十根如玉如雪的纤长手指,在钢琴键有节奏感的跳跃敲击,心里更是不太愉快。 如果谢危一开始就这么频繁写信给姜雪蕙,她大概会很警觉。 可他一点点地写,生病了才写,不时带点琐事,这就逐渐降低了她的警戒心。 他耐心地等候,让她将他当成了笔友。到后来姜雪蕙已经习惯了他的来信。 她来杭州一年,收到他的信不算多。待她清点一下不到一盒的信件,想起原来姜府那些信件,加一起不少了。 她感觉有些东西似乎朝她不敢想的方向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烧了所有谢危写的信。可里头记录了他的病症,她实在下不了手。 姜雪蕙盯着谢危那些信,心道:“怪他老写信给我,让我竟生了魔障。” 春花将尽,夏天的风吹遍京城。 谢危因着姜雪蕙送的衣裳在学生那很是出了一阵风头,他不喜欢过多学生来摸他的衣裳,干脆就在府里穿着。 最近吕显也打听清楚了这衣裳背后的故事,同他说起姜雪蕙在杭州的壮举。 吕显感叹道:“姜尚书的大女儿不得了。擅长借力打力,先借她大伯父的力,再借各大商行的势。 而且她不显山露水,也不图扩张,就隐在她大伯父身后。 让她大伯父成功和杭州官员,大商行背后的势力扭成一团。 世人皆以为是姜知府将生意挂她名下,不细查都查不到幕后操控的是她一位官家闺秀。 此女甚合我的心意,听说她还没议亲。 我的老师同她父亲是同门,改日让老师带我去她父亲那转转,我这么风流倜傥,姜尚书定能相中我。” 甚少说话的刀琴凉凉地说:“吕先生,你想对穿还是洞穿,你要什么姿势,我这把刀都能满足你。” 吕显贼兮兮地笑说:“开玩笑。哈哈,谢居安的脸色真好看。你拿那些画册我都看过了,没有你那三套衣服。 看来这姑娘对你真不错。专门给你做衣裳。哎,我怎么没撞上这么好的事。 多好的姑娘,这年头喜欢赚钱的姑娘很难找了。” 谢危抿着唇不理他,默默看着手中的画册喝茶。 吕显埋汰他:“这几个月你轮流穿这三套衣服,再好看都看腻了。你还将它们分拆成八层来穿,至于吗? 况且都夏天了,你穿着不热吗?” 谢危瞅他一眼:“我怕冷。” 吕显感觉自已有被狗粮羞辱到。他两眼一转,怂恿他:“你倒是让那姑娘再寄多几套呀。比如照顾一下我。” 谢危冷着脸,更不愿意搭理。他若能同她开口,何至于如此。 人在京城他尚不知如何处理。人在远处,他更加要谨慎。 不然就如沈玠,一张古琴都送不出去。琴退回时还托燕临传话,拒绝的干脆利落,一点遐想的余地都不给人留。 姜雪宁今早也启程去了杭州,据说走前给燕临留了封信,深情并茂地拒绝了燕临的情意。 导致沈玠和燕临今日在课上魂不守舍,愁眉不展。 吕显也在心里吐槽。谢危吃穿用度皆要精品。但为了来日大计,每月都要亲自算账攒钱。 一分一毫都不肯放过。其他方面就宁可少用,贵精不贵多。 他的衣服不多,但件件精品,无一不是京城名家细细编织缝制了一两年的上品。衣料考究,衣袍简单大气。 云裳记每个季度就要推出新品,主打新,奇,快。 若非样式设计高超,色彩搭配出色,又舍得砸上等衣料进去制作。未必能比的上谢危先前惯穿的衣袍。 谢危自从收到衣袍,当宝贝似的。现在入夏,在家他都要外搭上那件月白色纱质广袖长袍。 吕显试探了谢危几次,他都说不上所以然,可见其对情之一字尚未参透。 吕显自觉窥探了他的隐秘,不说破还喜欢不时刺他两句,先前让刀琴赶了好几回。 管家来报,称姜府又送来礼盒。谢危抬头让下人将东西都放进来。吕显看到盒子的尺寸,知道是衣袍,更是兴奋。 这回的盒子挺大,有四个。打开一看,里头放着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每盒两套。 吕显迫不及待将它们都打开了,连剑书刀琴都走进来看热闹。 衣袍还是一如既往的雅致精巧。谢危看过后,他们三人也拥上前去观赏。 第98章 在他们的赞叹声中,谢危却心觉有异。看他们都在高兴,他隐忍不发,细细看过这些衣袍。 这回全是交领衣袍。春夏秋季颜色依旧以淡雅为主,冬季却改成玄色,苍青色。 吕显每件都看的很仔细,见谢危没拦住他,还上手摸了一遍,他一脸羡慕。 之后连随盒一块送来的画册都一张张翻看。 吕显同他说起:“你放着那些画册可真好看,同现下画师的风格全然不同。 我本想订几套衣裳,可这么多画都挑花眼了,我竟不知哪套更好些。 下回若有机会帮我说说,我付钱让姜姑娘给我挑衣服,她的眼光好,定比我瞎买强。 我听说宫里的乐阳长公主都很是喜欢这些画册。下了重金订购霓裳记每年的画册和新款。” 皇宫里,公主沈芷衣无语地望着眼前涕泪纵流的少年,她算算时间燕临也伤怀了好久了。 她忍不住说一句:“燕临,别哭了。你哭起来很丑,你的手帕都湿透了。 你明天还要上课吧。脸和眼睛哭肿了怎么办。” 燕临不理她,仍在伤心。他的宁宁抛下了他,去投奔姜雪蕙。 他昨日休沐才帮姜雪蕙还琴给王爷,今早就轮到他被宁宁撇清关系。 不知是谁在宁宁耳边说了什么,还是她姐姐拒绝王爷的事情刺激到她。她一改原来的态度,也决绝地写信拒绝他。 沈芷衣对燕临的举动翻白眼,她下午后无聊,突发奇想来逛到文华殿附近。然后在转角处撞到燕临在哭。 天气晴朗,绿树下,英武的少年带着一双含泪的双眼,在阳光下分外惹人怜惜。 沈芷衣同他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就见他在这哭过。没想到都这么大了,还能围观到他哭。 沈芷衣喜怒无常,若是旁人哭哭啼啼,她不刺上两句都算好了。更不要说在这蹲着劝人。 她自觉和燕临是好朋友,强压要甩袖而去的冲动。 她耐着性子说:“你到底为啥哭啊?有什么想不通的,我让皇兄来陪你出宫走走?我给你拿出宫的腰牌可好?” 燕临来一句:“不用找王爷了。他也在伤心呢。” 沈玠收到姜雪蕙退的琴后,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燕临觉得自已传达那些婉拒的话都显得多余。沈玠心思透亮,见到琴就领会对方的意思。 换做是燕临,还会自我开解说是礼物太贵,姑娘家不好意思收。 而沈玠直接就自闭了。 第17章 别离在今晨 沈芷衣大奇,想站起来去找沈玠。谁知蹲久了腿麻,一起身就往前扑去。 燕临坐在石头上还好,他赶紧接住她,却被她带的一同磕到地上。 沈芷衣无事,给她做肉垫的燕临就惨了。后脑勺磕到了,脸被她的发钗划破了皮。 燕临的嘴唇和下巴也被她的大脑门磕伤,痛的他不禁闷呼一声。 沈芷衣撑起身体,她脸上一片羞涩,大眼睛不自在地扑闪着。 可她一望见燕临的惨状,心头闪过那点旖思登时没了。 她赶紧起来,燕临也坐到地上,揉着后脑勺,呲牙咧嘴很是痛苦。 他不知道自已变相亲了公主的额头,只觉得疼。 他同公主从小如手足般长大,说话也不顾忌。 他站起来瞪着眼睛道:“公主,您怎么吃胖了那么多?我胸口都差点不能呼吸了。” 沈芷衣忘了尴尬,跳脚道:“臭燕临,我哪里胖?要不是你哭的可怜,我能蹲到脚酸吗?” 燕临还想反驳,可见沈芷衣一跳,胸前起伏不断,呼之欲出。 正值初夏,她的薄纱外衣罩着海棠色的抹胸长裙,体态丰神绰约。 燕临本能看多两眼,随即转头。原来沈芷衣不是胖,是胸大。 他这才意识到自已的小伙伴长大了。他说话要避嫌,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乱开玩笑。 “好好,您不胖。是我失言了。您身上这套衣裳是姜尚书家送的吗?” 说起她喜欢的衣裙,沈芷衣就精神了。 她扬起眉笑道:“好看吗?他家送的衣裙都好别致。还有那些画册,我都收藏起来了。 男的帅女的美,不似其他人物画,眼睛瞪的跟青蛙似的。” 燕临点头道:“确实好看。”想起已往杭州去的姜雪宁,心情又低落起来了。 “公主,您方才说的腰牌还能给我吗?” “好啊。皇兄怎么了?你说他也在伤心?他今天没在宫里,我同你一起出宫去找他吧。” “不用,男人之间一点的事。我找他喝酒就好。公主,今天谢谢您陪我。改日我再找姜尚书要点他家的私服送您。” “嗯嗯,那你记得呀。皇兄那替我问个好。” 燕临转身想抹去脸上的泪,可脸颊微痛,他才想起脸被划到了。 沈芷衣见状赶紧递绣着海棠花的手帕给他擦脸。 燕临不在意地接过来,擦完就随手放兜里。 沈芷衣本想让他还给她,见他如此随性,还是沉默了。 两人挥别,沈芷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好奇。他到底在哭什么呢?是燕临喜欢那小姑娘不理他了吗? 又想起燕临那微微红肿的嘴,沈芷衣有些不自在,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甩了甩头,从小见过燕临不少糗事,哪能对他有半点遐思啊。 第99章 算了,日后让她打听到是哪家姑娘,就帮一下燕临说些好话。 要那姑娘敢负了燕临,身为好友的她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天色已近黄昏,晚霞将天空点缀的金黄一片。燕临和沈玠在酒楼包间点了清酒,望着镂空花窗外的晚霞格外惆怅。 两人的情绪低落至极。若姜家姐妹还在姜府,他们肯定会借着酒意壮胆,直接问上门去。 如今两位佳人远去杭州,两人心里有千般言语,万般思量,都吐露不出一句话。 他们各自私底下哭也哭过,在好友面前再哭就丢人了。 两位被京城少女追捧的梦中情郎,如今都为情所伤,失意消沉,只能闷头吃菜喝酒。 可他们心头堵的慌,动了几下筷子就吃不下了。 不一会,延平郡王来了,薛烨跟在他后头。两人无意在外头碰见,便结伴来常去的酒楼吃菜。 店小二见他们四个常在一块,直接领他们到沈玠他们在三楼。 延平郡王见他俩死气沉沉的模样,他不明就里,奇道:“今日季末考试你俩还是第一第二,是在庆祝吗?” 沈玠同燕临没回答,等延平郡王和薛烨坐上桌,沈玠强打精神问:“你们怎么出来了?先生没留作业?” 延平郡王道:“原本要留堂写,有位小公公通知我们,明日谢先生请假,其他先生也有事。 干脆给我们明日放一天,能出宫的都跑了。” 燕临和沈玠对视一眼,倒省的他们又浑浑噩噩上一天课了。 不用上课,自然就要放开了喝酒。于是又上了些酒。喝着喝着,延平郡王同薛烨都聊起最近朝中的八卦。 自从薛家的赏菊宴打响名声,他家对京城的未婚男女都如数家珍。 薛烨说起今年的新科进土,最受瞩目的还是探花和传胪。 殿前应试,圣上沈琅喜他两才思敏捷,又见他两年轻英俊,笑称他两为京城双壁。这雅号从此传扬开来了。 定了名次后,因朝廷缺人。对这届的进土安排上就不拘一格。 探花崔来仪出自世家崔氏,朝中有些人脉,被破格同状元榜眼一起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而传胪张遮是刑部司郎中的独子,顾春芳的亲传弟子。张遮按例在保和殿参加朝考,综合考试成绩第一。 张遮在殿前奏对对答如流,奏章写的老练。被破格任命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不用同其他进土一般从庶吉土开始。 授官后,顾春芳写信给圣上,他举贤不避亲,赞张遮在断案上有奇才。 沈琅又让张遮兼任了刑部差事。先不授刑部官职,自由听差。 他的父亲为避嫌,平调去了兵部,成了兵部郎中。 崔来仪和张遮还没入朝就被圣上看重,背后人脉深厚,前程大好。 因都未定亲,家有未婚女儿的官员对他们就格外关注。 然而派去询问的人都无功而返,因两人都称家人为他们安排好人选。 说是女方家要留女儿几年,须等女方家点头才正式下定。 这事一传开,多少闺中少女芳心碎一地,都消沉了一阵。 还有大胆的人家带女儿去想截胡,崔来仪提前订好船躲去杭州探亲。 而张遮当面直言婉拒,也被坊间传扬开来。 燕临听到张遮,不由抓紧手中酒杯。他应该去姜府一趟,探一下世伯伯父的口风。 想到这他就马上起身,道:“抱歉了,突然想起有件事还没做。今日酒钱算我账上,来日再陪各位。” 燕临对沈玠做个姜府的口型,沈玠领会到他的意思,给他打个眼色。 两人从小长大极有默契,燕临去姜府打探消息后同他说一声,做为交换,沈玠会留下陪延平郡王和薛烨。 燕临点点头,抱拳离开。为了散身上的酒味,他索性牵马而行。 一路走到姜府,天色昏暗,门口挂上了灯笼。两个门房见到他,一个进去通传,一个客气地请燕临入外院中堂。 姜府没了姜家姐妹仿佛少了昔日的欢声笑语,后宅的灯灭了一半,宅子里听不见半点声响。 燕临进来感觉整座宅子都空洞冷清的厉害。明明是夏天,他却感觉心冷身更冷。 第18章 见尔当何秋 燕临他们不知道放假的缘故,是谢危收到了姜雪蕙的信。 信件和礼盒是分开寄送,时间不一致。信件通过驿站和家信一同寄出。 谢危收到礼盒后,接着又收到姜雪蕙亲笔指明给他的信。这回她用了行楷。 信上说她事务繁多,不能再回信了。她的医术粗浅,所学就这么多了。 若谢大人身体不适,按照她之前回的针法,药丸,药膳,泡脚方同大夫商量着搭配使用即可。 末了,敬颂时祺,干祈珍重。 谢危惊疑不定,心头的情绪更是反复翻涌,疑惑,失落,惊讶,慌乱种种情绪在他心头划过。 所以非节日非贺礼,她送来那些衣裳是赔罪,因她日后不会再回信。 谢危定了定神,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她没有不让他写信就好。 他冷静下来,同宫里告假一天,让学生们先回家。 谢危让刀琴找吕显来,他对姜雪蕙在杭州做的事一清二楚,连她有意海外贸易的计策都猜到几分。 谢危三言两语就怂恿的吕显心头大动,还给吕显一大笔银两,让他下杭州与姜知府合作海外贸易。 第100章 吕显听到有赚钱的事情十分积极,拿到钱更是笑开了花。他带着谢危安排的拜帖和信,回家立即收拾行囊下杭州。 走前他还笑嘻嘻道:“放心,等我搞定姜知府,定会为你和姜大姑娘牵桥搭线,不会让别人捷足先登。” 谢危望了他一眼,没有表情。吕显走后,他盯着墙上那幅八尺青绿山水画,在印文上停留:我心清且微。 他已经那样小心了,为何她会一反常态。还是沈玠惹她心烦了。让她不愿再与任何京城的人打交道了。 明日他得去姜府一趟,探探他们的态度。 而燕临在姜府,姜府管家先来招呼他,说老爷在用膳。老爷说若燕世子没吃,可以同他们一块。 燕临想想,他方才没吃多少。便不犹豫,同管家过去。 里头灯火通明,菜摆的满满一桌。婢女还在上着菜,桌上人都未动筷,等着燕临。 燕临进去看到姜伯游,孟氏,和一位年轻人,三人一块坐着用膳。这人竟是今早在码头看见的土子。 燕临见他容貌俊秀,眼睛湛然有神,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他心念斗转,莫非这是张遮? 果然姜伯游同他介绍:“燕世子,这位是我世交好友的独子,今年的新科进土张遮。 遮儿,这位是勇毅侯府的世子燕临。” 张遮放下碗,起身客气地同燕临行礼。燕临也抱拳回礼。 婢女上前引燕临入座,给燕临放好碗筷便退到一旁。 姜伯游看到燕临盯着张遮的眼神,才觉得自已鲁莽了。 因张遮不是外人,燕临又是看着从小长大,是以孟氏也不用回避,便邀请他同桌吃饭。 两个女儿陆续离家,姜家夫妇很是不习惯。先前姜雪蕙离开,就让孟氏因想大女儿病了好一阵。 如今姜雪宁一走,两夫妻觉得生活又少了很多趣味,都是长吁短叹。 张遮发现了,特意留下陪着两老。 去年孟氏生病,也是蒋氏过来陪着,张政陪姜伯游下棋解闷。 这回因为张遮高中又顺利入翰林院,张家就热闹起来,前来道贺的同僚邻居一波接一波上门。 连老家的宗族听说了张遮中了传胪,都激动了好久。族长立即被罢免,让其他人接任。 老家派出和他们关系不错的亲戚千里迢迢带厚礼来拜贺。 老家认为哪怕张家不回归宗族,也要维系着亲戚情分。毕竟家族有人中举是全族荣耀,何况张遮如此优秀。 蒋氏家父母去世,兄弟姐妹隔的远,以往都是寄信来往。这回也慎重地派出精英后辈上京城道贺。 这么一来,张家夫妇就不能像以往那般陪着姜家。但他们又担心姜家,派张遮过来。 张遮从码头回来就在姜家陪着他们和姜钰。多少减轻了两夫妇的愁绪。 燕临和张遮分左右坐在姜伯游面前,一文一武,分庭抗礼。 燕临亲切的笑着,眼神有些发冷。 张遮不动声色,却心知肚明。 姜伯游见状,隐约后悔让燕临进来。 孟氏也悄悄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添乱吗? 姜伯游强笑道:“燕世子,当自已家一样,你随意啊。” 他为表亲近,还拿了双干净筷子给燕临夹菜。燕临赶紧起身道谢。接下来这顿饭他吃的味同嚼蜡。 因姜家夫妇对张遮的亲近简直让他快窒息了。 姜伯游夫妇看着燕临长大,他小时候还淘气地揪过姜世伯的胡子,扯过孟氏的头发。 两人待他很是友善,每次都会塞吃的玩的给他。燕临从小就会随父亲同姜世伯吃饭。对他们印象也很好。 幼时燕临同姜雪蕙一块玩。只是他不喜她过于稳重,并且姜雪蕙总压着燕临,不让他胡闹,长大自然就远了。 但今日见了张遮,方知亲疏有别,他是被疏远那个。 哪怕姜伯游夫妇待他态度同从前无异,可他们待张遮真的如亲儿子般。 姜伯游夫妇吃着饭,不时会用自已的筷子夹菜给张遮。 这个说:“遮儿,这虾新鲜。” 那个说:“贤侄,吃个鸡腿。” 他们想起就用干净筷子夹菜,想不起就直接用自已的筷子夹菜。 张遮全部都吃了。他吃了三大碗饭,碗里的饭都吃的干干净净。 他也不时会夹菜给姜家夫妇,给姜伯游添酒,给孟氏倒茶。 张遮对姜家夫妇的喜好烂熟于心,照顾的妥帖周到。旁边服侍的婢女都派不上用场。 孟氏心情不佳,细嚼慢咽了半天,勉强用了小半碗就搁下了,还长叹一口气。 两个女儿都走了,孟氏都懒得在燕临面前装了,心里只有两个女儿的事情。 张遮见状,吃完饭还在夹菜的他忙搁下碗。 他安慰孟氏道:“伯母,莫要担心。雪宁世妹想游历一番,又是去看雪蕙世妹,她玩的差不多会回来的。” 孟氏伤心,明眸含泪。道:“两个都是孩子,跑了那么远去。也不晓得我这母亲会有多难过。” 张遮更加不敢再吃,给孟氏递手帕倒茶,柔声安慰。 孟氏又道:“贤侄,宁姐儿太任性了。让你为难,又赌气说些浑话。你…” 她察觉燕临目光炯炯,赶紧收了声,勉强扯了下嘴角。 张遮道:“伯母,我晓得。我不走,你们莫要伤心。” 第101章 孟氏喜他的贴心敏锐,拉起张遮的手拍了又拍。 张遮如今是贵妇人口中的香饽饽,孟氏恨不得马上让张家与自家下定。 自从张遮殿试结束,每回来姜家,孟氏看张遮的眼神俨然是自家人般,说话举止都很是亲近。 没想到宁姐儿患得患失了一阵,就执拗上了,非要去杭州散心。 孟氏为了让二女儿顺心,还能接受她的离开。 他们今日方知宁姐儿先是拒绝燕临,今早也给张遮留诀别信。 宁姐儿称若张遮是有相中其他人,就当先前的约定不作数。让张遮自由选择。 孟氏得知此事,差点昏过去。她挂心女儿,也怕失去这位好女婿。 听到张遮的保证,她还是忍不住,眼泪哗哗流下。 姜伯游也吃不下了。他揽住妻子的肩膀,给妻子擦眼泪,用眼神安慰着妻子。 燕临听出当中的不寻常,难道宁宁也拒绝张遮了。 他诡异的从中得到点乐趣,竟一口气将碗里的饭吃完了。 姜家夫妇俩都没啥心情与燕临多说,吃完饭客套说几句,就让燕临自便。张遮陪他们离席。 燕临搁下碗,想跟上他们,望着这三人的背影,又觉得自已同他们三个如隔着一堵墙,划成两个天地。 好在姜钰听说燕临来了,寻过来看他。一见燕临就委委屈屈扑到他怀里。 姜钰不知道燕临经历了这顿饭,比他更想哭。 燕临感动地抱着姜钰,姜钰弟弟的热情才让他找到几分被认同感。 第19章 相思似海深 两个顽童凑一起便嘀咕个不停。姜钰带燕临在家里闲逛。 燕临还想去看看姜家夫妇,表表心意。 姜钰这机灵鬼拉着他,老成地说:“燕临哥哥,你不用去了。有张遮哥哥在,爹娘连我都看不上了。” 他以为燕临不信,振振有辞道:“原本在家里,大姐姐是父母亲心中第一,我第二,二姐姐第三。 可姐姐们开始大了,母亲将我排在最后。等张遮哥哥中举回来,父亲母亲将他排第二了。 他家与我家关系太好了。好到母亲都怕张遮哥哥跑了。” 燕临不由问这小鬼头:“为啥世伯伯母那么喜欢张遮?” 姜钰理所应当道:“张遮哥哥长的好看呀。” “难道我长的不好看?” “不一样。张遮哥哥的相貌是长在我家的审美点。 他学识性格也好。从不发脾气,说话温柔。对他的父母亲和我的父母亲都孝顺有加。 大姐姐还在的时候,两家几回一同出外踏青,礼佛, 有张遮哥哥在,基本不用长辈动手,事无巨细,他都安排布置妥帖。 今年等张遮哥哥授了官职,我们去踏青,不管是坐凳子,喝水,打伞,吩咐婢女,他还是事事张罗。 母亲和二姐姐连手都不用抬。” “那不是丫鬟小厮干的活么?” “我也这么问过母亲。母亲搂着我说那不一样。母亲说关键在于心。 就好比有些夫婿只会说一句:天冷,你小心着凉,多喝温水。就自以为对娘子很体贴。 张遮是会直接看天气,再打量你衣裳够不够,给你带上外套,还会备上温水,等你需要时递给你。 女儿家就要这种照顾能落到实处,勇于承担重任的夫婿。 不是光靠动动嘴皮子,有事推卸甚至躲人后头的夫婿。这都是我母亲说的。 张遮哥哥来陪我,觉得我做的不对,不会像大姐二姐那样揍我,而是会念叨。 哪怕我听烦了,闹脾气。他也坚持陪着我,耐心等我发完脾气。 他会带我去玩,等我想通了,再同我分析问题,让我好好想清楚对错。 母亲大姐姐都同二姐说有张遮在,日后有孩子都不用费心带了,他都会照顾妥当。” 燕临听完很是挫败,他心里不服气,觉得自已也为宁宁做了许多。可张遮做的他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不好。 姜钰又说:“我家是大姐姐排第一位。听母亲说你从前嫌弃大姐姐沉闷。只怕你再好,我母亲都不喜欢。” 燕临懵了,原来症结在这里。难怪姜伯母在他长大后一直对他淡淡的。 姜钰见燕临垂头丧气的模样,安慰他道:“燕临哥哥,我也喜欢你。你别灰心。” 燕临苦笑,自已还要小孩子来安慰,他负气说:“张遮那样好,你们就看不上我了。” 姜钰觉得奇怪,道:“都未定亲,谁知道有什么变化?再说我可是有两位姐姐啊。” 燕临有被安慰到,但感觉又有哪里不太对。 姜钰算算时间,燕临哥哥得去看看父亲,同父亲说一声燕临在陪他才不算失礼。 凭着母亲对燕临不多的好感,再不小心些就要败光了。 也不知二姐读啥书读傻了脑子,未定亲肯定要多几个人选才好呀。 万一张遮被人拦截了,总要有个燕临打底吧。 哎,为了帮二姐姐抓住这只金龟婿,七岁的他付出太多了。 姜钰同燕临说去拜见父亲,带他抄近道去了书房。一般姜父会在那同张遮聊天。 果然到了书房侧面窗外,见里头烛火摇动,姜钰听见父亲的说话声。 两人正要绕到门口进去请安,却听姜伯游饱含沧桑的声音道:“遮儿,宁丫头心性不定。可真是苦了你了。” 第102章 这话让两人同时收住了脚,不敢造次。 燕临想着要不要带姜钰去书房门口前绕一会,让姜世伯看到自已再进屋。 下一刻,姜伯游的话震的他呆立当场。 “不如你同宁姐儿就就算了。我将蕙姐儿许配给你如何?” 这话说的姜钰大气都不敢出,见燕临还呆站着,赶紧拉下他,让他蹲在墙角。 这话父亲可以说,但若被他知道他和燕临听见,怕会恼羞成怒。 姜钰还在心里盘算着:“莫非父亲心中,张遮都同大姐姐并列第一了?” 里头传来咚一声,姜钰踮高脚一看,张遮哥哥跪在地上。 他双手行礼至胸前,急道:“世伯,莫要折煞小侄。此话亦有损两位世妹的清名,还请不要再提。” 姜伯游心酸地看着张遮,他懂妻子的担忧。如此佳婿不早早定下来,怕很难留住了。 他是今日在宁姐儿出发后,才知晓吏部尚书姚庆余早就看中张遮。 听说他的爱女姚惜在新科进土巡街时一眼相中了张遮。 姚庆余是两朝元老,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众多,他女儿还跑去宫外的路上对张遮丢帕子,被宁姐儿看到。 姚惜被张遮无视仍不死心。听闻姚庆余似乎被她说动,等着张遮入朝,有恩威并施让张家允亲的打算。 在姜伯游看来,这事本来很好解决。姜家同张家两家立即定亲,正面硬刚,有婚约在手,谁都不能阻挠。 偏生宁姐儿之前老说自已没想好,迟迟不肯定亲,又因前事自卑。 她见姚惜长得漂亮,在闺秀中被称为才艺双全,家世门楣又高。她宁可一走了之,也不愿拦了张遮的青云路。 宁姐儿一走,就让两家很是被动。 张遮的话搪塞外头还可以,对着老谋深算的姚庆余,没有真凭实据难以让他信服。 若不允姚家,张遮没入朝就得罪主管百官考核的吏部尚书姚庆余,日后定是举步维艰。 三年内没有成绩,新的进土出现就会让圣上遗忘他。 姜家可没有那么大脸面和底气,让张遮为个态度暧昧不清的女儿放弃前程。 所以姜伯游左思右想,想出这个下策。 姜伯游说完理由,张遮道:“世伯,雪宁世妹真诚坦荡,她不愿耽误我,都是在为小侄考虑。 小侄不能也不愿辜负她。小侄愿意等,日后不管婚事成不成,小侄此心不改,毫无怨言。 我已请父亲出面,明日约姚尚书说个清楚。即便世伯担忧成真,小侄外放任职便是,在翰林院修史亦无妨。 等几年后姚家姑娘出嫁,姚家自会消气,若要不依不饶,小侄年轻也耗的起。” 张遮态度坚决,让姜伯游颇为动容。他忙道:“约了几时,到时我与你们同去。” 张遮低头施礼道:“不敢劳烦世伯。父亲与我同心,我们定会解决此事,不让世伯伯母烦忧。” 姜伯游佯怒道:“姚庆余再能耐,也不能不给我三分薄面。再说你们张家忠义,我姜家岂会怕事。 吏部侍郎是我三侄媳妇大哥的岳父,平日有些交情。我来让他来做个中人吧。 我把话放这里了。我的两个女儿满十八岁就要定亲,其中一位女婿我希望是你张遮。”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张遮还要再劝,姜伯游听不进去了。 第20章 旧事如天远 姜钰拉燕临悄悄离开。到了离书房一段距离,才装模做样进去请安。 燕临感到世界魔幻了,他和沈玠在京城处处受人追捧。 哪怕宫里的先生对他格外严厉,也对他的聪明抗压很是赞赏。 他心里知道不能太过自满,可被人看重,心里隐隐会有些自得。 然而在姜府,他就没这待遇了。如今跟张遮一对比,更感觉被忽视个彻底。 燕临不明白,姜世伯就这么喜欢张遮,那他和沈玠算什么? 姜钰嘴里嘀咕着:“果然张遮哥哥在父亲心里升到第一位了。两个女儿任张遮哥哥挑,母亲知道不掐他的耳朵。 原来二姐的根子出在父亲身上,不让姐姐们多发展几个备选,还要主动送上门。 我得同母亲说一声,别让他如此昏了头。 让父亲做生意铁定赔本。父亲这脑子都能当户部尚书,啧啧,看来我也可以啊。” 燕临本来私下还要同张遮放些话,或者化敌为友公平竞争啥的,可想起姜伯游的话,啥心思都没有了。 他同姜伯游说了些客套话,临走前同张遮说了来日喝酒,他本想同张遮一块走,谁知张遮竟被留宿姜家。 姜家对张遮亲眼相加的事,燕临从不解到无奈接受,他见夜色已深,就告辞回府。 燕临心事重重地回去,他想了一宿。他有军职在身,不能去杭州找宁宁。 姜世伯素来说话算话,刚才他能开口许婚,定是有八成把握。 即便姜雪蕙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都会听从父母亲的安排。宁宁又最听她姐姐的话。 看来他要学张遮在姜世伯伯母那里多下功夫。让世伯能多看他一眼。 至于世伯对张遮说那番话,为了女儿家名誉,他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第二日燕临大早就打着探望的名义到姜家。却见请假的谢危也赫然在座。 燕临看到先生吓了一跳。他担心先生要考校他。谢危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怎么管他。 第103章 或是为了场面不要那么尴尬,谢危等了会,还是随意跟燕临聊了几句话。 燕临恭恭敬敬,小心措辞。 不一会,姜钰又迈着小短腿过来,他看到了谢危。赶紧行个礼口称谢先生。 燕临大奇,为啥钰哥儿会叫他先生呢?可当着谢危的面,他也不敢当面去问。 许是谢危的威压太重,姜钰坐不住,提议道:“不如我领先生去书房找爹爹吧,他应该在那儿。” 姜钰的话才说完,谢危就已经起身了,道:“有劳钰哥儿。” 姜钰习惯了抄近道,还是走昨日领燕临去的那条路,谁知到了书房的侧面,却又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姜钰心生不妙,谢危透过窗一望。竟是今科的探花崔来仪在与姜伯游说话。 崔来仪跪在地上,恭敬行礼道:“姨夫,请将雪蕙表妹许配给小侄。我父亲也同意了。 若姨父姨母和表妹认可小侄,我父母亲自会带小侄与媒人上门提亲。” 崔来仪这话无疑天上劈了道雷下来,窗外三个人都震住了。 燕临打量一下崔来仪的相貌也是不俗,能与张遮平分秋色。 谢危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而姜钰因碍于着谢危在场,不敢像昨日那般让燕临弯下腰。 还是燕临机灵,他本想离开,可是想起沈玠,又见他们俩都不动。就直接就蹲在地上,继续偷听。 没想到姜伯游待崔来仪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用鼻孔对着他。 他冷冷的道:“仪哥儿,我们姜家比不上崔家的门楣,高攀不起崔家,此事休要再提。” 崔来仪急切的道…先前母亲言语不当,是大家有些误会,我已经让父亲同她说明白了。” 姜伯游怒道:“此事并非误会。女儿家困于内宅,与婆母相处是一辈子的事。 若在没过门前就遭了婆婆的厌恶,那她的日子会比死更难过。我绝不会让蕙姐儿去你家受这些罪。 你母亲的性子我很清楚,今日你崔来仪说服了她,她不过是假意顺从,实际则心有怨气。 即使你强压着让她同意蕙姐儿过门,他日当你在外打拼忙碌时。 她就有千百种招数,站在婆母的名义上拿捏蕙姐儿。 若你崔来仪不服,你可去看看《孔雀东南飞》。 我可不愿让我的女儿落到如刘兰芝一般,落到被自已婆母磋磨逼离再自杀的下场。” 这话说的十分重,崔来仪方知姨父成见颇深,他眼圈都红了,跪地磕头为母亲道歉。 姜伯游不为所动,道:“你上门做客,我姜府会热情款待。 若是你要提亲,此话不必再提,我们不愿意。蕙姐儿更不愿意。” 姜伯游说完,甩袖离开。崔来仪在后头说了好些好话和许诺。 姜伯游都当听不到。还说自已有客不招待贤侄云云,唤来管家送崔来仪出去。 姜钰见状,赶紧拉谢危他们回到中堂等候。 燕临着实无语。崔家可是世家望族,崔来仪年少有为,又高中探花。 姜世伯竟是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一心只等着张遮。 谢危却直接问姜钰:“钰哥儿,竟不知你家与今科探花有亲。” 姜钰道:“回先生,崔表哥的母亲与我母亲是亲姐妹。“他话说一半,眼珠子转个不停。 谢危一见便知机,问:“以你的聪明才智,莫非里头有什么玄机?” 姜钰被谢危一夸,有些飘飘然。三元及第的谢少师夸他啊,他小腰板都挺直了。 他忘记了家事不可对外人言的规矩,还学着大人,装模做样的谦虚几句,才道: …此事好生奇怪,从前是姨母主动想与我家结亲,崔表哥不太积极。如今反倒调过来了。 前阵子表哥中了探花,姨母本来要上门求娶。不知怎么生了我家的气。后面又变成母亲同她大吵一顿。 两人都绝交了。反倒是崔表哥一改昔日冷淡,天天上门求父亲。我母亲连他的面都不肯见。 从前说起表哥,可是引以为荣,老拿来给我当榜样数落我。” 姜钰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很不屑。可见讨厌被相近之人比较是孩子的天性。连带让他对崔表哥的好感也少几分。 这话说的燕临都好奇起来。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谢危道:“你们从前可见过崔来仪?” 姜钰道:“小时候去过他老家一次,未曾见到表哥。两家隔的远,平日都靠书信联系。 自从崔表哥要参加会试,姨母才搬到京城老宅。” 姜钰想起母亲和姨母先前恨不得一天见三回面,如今说翻脸就翻脸。 只因姨母上门说母亲骗她,大姐姐是小妇养的。怎能配与她家麒麟子结亲。 母亲气的当场破口大骂,将姨母逐出门,立下誓言与姐姐恩断义绝。 他不解其意,但知道不是好话,自然不能说出去。 谢危却不假思索,道:“崔来仪可是在杭州书院读的书?” 姜钰道:“是。难道他在杭州见过大姐姐?” 他都不用谢危回答了,自已也想明白了。 姜钰得意道:“崔家表哥从前说非绝色美女不娶。呵呵,我家两位姐姐符合他的要求,难怪表哥如此。 只是姨母得罪了父母亲。表哥说再多好话都无用。” 说到后面,姜钰幸灾乐祸。眼高于顶的崔表哥从前推辞不肯来,以为谁家女孩都要捧着他。可大姐姐就不惯着。 第104章 他立马又发愁,大姐姐比二姐姐更难搞。 难得有个齐头整脸的崔表哥来,虽然表哥傲了点,心眼倒不坏,也颇有才华。 大姐姐连这样的表哥都看不上。难道要当老姑娘,日后让他这弟弟养一辈子。 他养姐姐也不是不行,就有些浪费了。 姜钰指望姐姐能找个像张遮或燕临哥哥那样的姐夫呢。小人儿陷入自已的幻想。 谢危拿到想要的答案,安静地喝茶。 燕临也不敢说话,默默坐着。 第21章 时有落花至 等姜伯游来了,他强笑着同谢危打招呼。 谢危笑着,看见姜伯游的双耳通红,不觉一愣。 姜钰也见到他爹两只耳朵通红,便知他被母亲收拾了。 姜钰赶紧起身招呼燕临陪他出去玩,燕临也求之不得。 两人凑到外头又嘀咕了一番。 燕临问姜钰:“你为何称呼谢先生为先生呢?” “有一日谢先生来访,爹爹还没来。他看见我,我行礼称他为谢大人,可是他不同意。 我便改口他谢叔叔,他也不喜欢。 我看了他半天,他也一直看着我,想起他是你先生,那我也改口称谢先生,他默不作声,我就当他答应了。” 燕临心里很是疑惑:“谢先生在为人温和,但没听说他与哪位大臣亲近。唯独与姜世伯有些来往。 他与姜世伯平辈论交,为何不让姜钰称他叔叔呢?莫非他将来想收姜钰为弟子?” 宫里先生众多,谢先生是最受瞩目的一位,他深得圣上信赖,才能卓越,翰林院已隐隐以他为首。 哪怕谢先生如清风朗月,正直仁厚,学生们再淘气,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若姜钰投了他的眼缘,倒是好事。 燕临蹲下来同姜钰道:“以后你书本上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找谢先生。 记得字要写端正写,能自已答的先自已答。先生他不喜欢好逸恶劳之辈。太蠢的也不喜欢。” 姜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亲昵道:“燕临哥哥,我已经在这么做啦。大姐姐也是这样叮嘱我的。” 燕临有几分惊讶,没听说姜雪蕙与谢先生有接触过。果然如沈玠所言,姜雪蕙有七窍玲珑心。 燕临抱起姜钰,看着身后的屋宇。 他与谢先生不相熟,可他的课业全部由谢先生来指定和修改。其他人都没有这待遇。 为此,他不得不收起部分带批注的课业回家,防止被人知晓,而招人眼红。 谢先生为何对他那么严厉,又如此苦心教导他呢? 中堂里,谢危还没说什么,姜伯游见到他眼前一亮。 上前同他说了张遮被吏部尚书姚庆余盯上的事情。他们今天找吏部侍郎做中人,中午约了姚庆余喝酒。 谢危很是乖觉,道:“正巧谢某也很久没出门。不如中午同姜大人一块蹭个饭?” 姜伯游大喜,有谢危出面,加他与张政两部官员,姚庆余再狂都得给面子,更不敢对张遮不利。 他心里对谢危愈发感激,主动道:“居安,您先前问我蕙姐儿的事情,可是要为学生保媒?” 姜伯游也不想这么问,实在是夫人知道了他昨日一时冲动对张遮放的话,勃然大怒,收拾了他一顿。 加上崔来仪他又看不顺眼,便想先寻几家,来打消夫人的怨气。 谢危没料到姜伯游会这么想,他哑口无言。 好在姜伯游见他的模样知道自已猜错了。笑着邀请他去书房下棋,打算揭过此事。 谢危同姜伯游下了几回棋,多为平局。 有回姜伯游赢了棋,心情大好,便多嘴透露了他昨日他冲动下对张遮说的话,导致被夫人收拾了一顿。 谢危面不改色,盯着姜伯游通红的耳朵冷笑。心里愈发觉得要好好笼络孟氏。 姜伯游同宁二一样,不靠谱也不着调。实在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谢危同姜伯游,张家父子出面会了会姚庆余,总算将姚庆余的心思打消不提。 谢危还帮人帮到底,给姚庆余介绍了一名勋贵出身的学生,两家看了都很满意。 姚惜被父亲劝住了,见那人相貌学识不错,相处颇为顺心,她同意后很快就下定了。 那学生也很满意姚惜的相貌才学,他定亲后到宫中上学,费心准备了不少点心礼物。 他将所有先生都感谢了一番,谢危的礼物最厚。 这事一传开,学生们对谢危更加亲热,就仰仗先生能关照一二。 朝中有未婚女儿的大臣,也注意到谢危的学生全是未婚少年,求上门拐弯抹角请谢危帮忙。 最后让谢危不胜其扰,让沈玠整理一份资料,将有此意愿又年满二十的学生列上去。 他又让幕僚整理一份朝臣家中年纪相仿的未婚闺秀资料,给他们自已选择。居然还成了几对姻缘。 薛烨都笑称有谢先生在,他家的赏菊宴都失色不少。 说归说,沈玠和燕临,薛烨也是一心巴望谢先生能帮忙,课后都主动为先生端茶倒水,收拾整理。 谢危直接告知燕临,姜家的事由姜大人来定。姜家不需要别人介绍。这才打消了沈玠和燕临的念头。 他们不知姜伯游也是很纳闷,为何谢危就没将那份未婚学生的资料给他。 姜伯游碍于面子,上次又碰了钉子,他不敢去问,只能私下同孟氏嘀咕。 第105章 孟氏怼他:“谢先生常来家里,定知晓咱家女儿一个比一个主意大,又有个不着调的爹,怕介绍给人结了仇怨。” 姜伯游讪笑赔罪,再不敢提此事。 孟氏怼完相公,对谢危的人脉很是心动。她寄望女儿18岁后能让谢危帮忙留意。 于是在姜府见到谢危,不像从前那般回避,而会主动凑上前与谢危相谈几句。 而就在交谈中,孟氏发现谢危的年纪就比女儿大八岁,等于比她小一辈。 于是孟氏日后也不再避嫌,见到谢危就招呼几句。 燕临回宫后同沈玠只透露两件事情:崔探花心悦姜雪蕙,被姜家夫妇拒绝。而她的婚事,转机在她父母亲身上。 这消息让沈玠如逢甘霖,燕临也一改往日态度,有空就殷勤地往姜府跑,讨好姜家夫妇。 而沈玠常托他给姜钰带礼物。燕临带姜钰出来玩,他也设法跟着去。 沈玠身份备受瞩目,不敢如燕临般行事,只能设法与姜伯游套近乎,久不久上姜府探望姜钰,或去姜家铺子帮衬。 姜雪蕙不知晓京城已是暗流涌动。她完全沉浸在赚钱大业上。旁事一概不理。 谢危还写信给她,她看完就搁一边,忍住不再回复。 她年后就慢慢脱手了杭州两家铺子的管理,主要负责前期的画图和了解一下人才培训进度。 而她去年托海商收集海外当地的人物画也陆续拿到了。 在没有照相机的年代,就需要通过文字和画了解当时当地风土人情。 她看完所有从海外带回的画,大概了解海外的着装。 根据大伯父在海商和市舶司那收集的各国消费水平,和她擅长的点,她直接圈定了以欧洲国家为主进行销售。 那里的服装她可太熟悉了。在学校画过人物油画的都免不了要临摹经典名作。 结合杭州的各类布料,就能做出他们喜欢的风格。 可是姜家女眷已经倾巢而出,再无人手可用。她愁啊,加班加点都无法将手头的活快速转出去。 三堂嫂带着堂哥回来,市舶司那就有人了。 三堂嫂帮忙盯着制衣坊出样品。三堂哥做好信息收集,她对海外生意的信心就更有把握了。 而且比国内市场更高几倍的利润,实在让她恨不得立即就铺开。 可前期的工作,古代路途的风险,各种环节的连接,都让她不敢贸然出手,而是愈发认真去筹备。 再然后,便宜妹妹从天而降,带着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来投奔她。 忙的昏天暗地的姜雪蕙对妹妹露出资本家的笑容。 她已经无暇思考妹妹来杭州会不会改变剧情,现成的劳动力上门不用都对不起自已。 她打量着姜雪宁,心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赚这些钱,是要给你去帮燕临和谢危。 你拿了钱,我就还完了从前嫡庶交换的债。现在你帮我也等于帮你自已,不赚够钱就别想回去了。” 姜雪宁看到姐姐的笑容打了个寒颤,怎么像村里屠户看养肥的猪的笑。 她本来想投入到心爱的姐姐怀里,等姐姐爱的抱抱,像从前一样带她吃喝玩乐,看遍杭州美男子。 小动物的直觉让她却步了。她弱弱地说:“姐,没来的及通知你我就来了。我就是想你了。” 姜雪蕙很是亲切,道:“我很惊喜啊。妹妹远道而来,先去休息吧。 这些天先让嫂子们带你去玩,等玩够了我们再聊聊。” 这种感情不深的最好治疗。一份工作不够就做两份,工作多到妹妹没时间思考人生。 第22章 远闻流水香 姜雪宁和方妙受到杭州姜家女眷的热烈欢迎。都不用姜雪蕙出面,三位堂嫂自发带两位姑娘逛遍杭州城。 因顾及她们第一次来杭州,除了高档场合,街头小巷也带了去逛。 杭州城内无宵禁,夜市开到半夜三更,早上五更街头就有小贩在叫卖吆喝。 因着杭州交通便利,城里城外,商铺林立繁多。 各种美食奇珍海鲜和四时的鲜花水果,新奇异味的舶来品,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悉数集中在杭州城。 两位京城来的姑娘嘴巴就没停过,杭州特色美食全部尝个遍。 她们最爱龙井虾仁,葱包桧和藕粉。姜家便日日都提供。 去外头逛街,十几文钱就能在沿街叫卖的少年少女上买到嫰鹿脯,兔肉,紫苏鱼。 各家铺子里的杂菜粥、鱼羹、鲜肉馄饨、虾仁饺子等等都让她们胃口大开。 不到半个月,两人都已经圆润了不少。 更让她们大开眼界的是作为娱乐场所的瓦市有十多处。 有演出戏曲,杂技、相扑、傀儡戏、说书、讲史等,场场爆满,昼夜不辍。 各种新商品在换季前就上了商铺架子,街上摆摊也不少。 绢扇、丝绸香囊、带各种天然木香的珠串发钗,佩玉络子,各种手工商品琳琅满目,她们每天买一堆仍是买不完。 姜雪宁一来杭州便与姐姐同吃同住。然而姜雪蕙事务繁忙,日日都是早出晚归,两姐妹竟没有说上话。 等姜雪蕙忙完,她唤来随身丫头玫儿。姜雪宁同姜雪蕙在里间同睡。 玫儿做为贴身丫鬟住在外间,两头中间就隔着一个木格透纱屏风。 姜雪蕙问她:“妹妹现在每天晚上喊张遮和燕临的名字有多少次?” 第106章 玫儿恭敬地回答道:“姑娘,头七天张公子有八九次,燕世子有四五次。 这七天,张公子有六七次,燕世子有两三次。” 姜雪蕙道:“那便是六比四和七比三了。” 等再过了7天,姜雪宁开始感到乏味了。她找来姜雪蕙问能否给她安排工作,姜雪蕙就等着她这句话。 姜雪蕙将她的计划细细与妹妹说来。姜雪宁也一笔一画认真地记录。 姜雪蕙带她跑了几回供应商处。便将与供应商算账,对布料的工作交给她。 方妙受她俩的启发,见杭州经商自由,挂知府家名下,开了一间专为贵族女眷服务的卜卦铺子。 姜家给她介绍了不少客户,凭着方妙的卜卦本事,发展出不少常客。 方妙闲暇帮姜家推广下衣裙,很快就攒下不少银两。喜的她眉开眼笑。 等姜雪宁开始慢慢熟悉工作,又过了七天。姜雪蕙唤来玫儿又问:“最近晚上妹妹的情况如何?” 梅儿道:“张公子还有三四次,燕世子已经没有再喊了… 而且已经换成了各种美食,葱花馒头,油饼饺子之类的早点。” 姜雪蕙满意的点头,看来妹妹已经进入状态了。 于是,姜雪蕙找了一天提早放下手头的活,晚上在房间与妹妹详谈,问起她在京城的情况。 姜雪宁如实告知她临走前,分别写信给张遮和燕临。 对于张遮让他自由选择,对于燕临,则说明只是朋友之情,无男女之意。 因此这两封信托姜钰转交,她出发前一晚还被姜钰数落一顿。 姜钰拿出自已收集的几盒香囊,给姐姐展示,一一说明上面的香囊都是哪位小姑娘送的。 他对各位小姑娘的家世长相,性格喜好都如数家珍。 姜雪宁没想到他如此大胆。姜雪蕙听完,思忖着要写信给父母亲,让他们好好收拾小弟一番。 姜钰对二姐振振有词:“难不成要盲婚哑嫁吗?都说男女7岁不同席。 在七岁前抓紧时间把对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好过日后相看时就见几次面,人云亦云,别人说好,就定下终身。” 他又指着这些香囊道:“我的伙伴们都很懂,那些小姑娘在这块的执行力简直吊打你们。 比如说这位云妹妹住街尾,她手里头可收集了不少小男孩家世能力的信息,每个人收到过她赠送的香囊。 那位是隔壁街第四间有梧桐树宅院的小月姑娘,她特地列出一张单子,名字又长又多。 连对方父母的相貌身高都要考究一二。单子上的男孩都收到她送的络子。 这片区的几条街上的小姑娘们更是奇谋迭出,打包了扇子梳子书本这些,各显神通。 她们行事可小心了,手帕那些亲手缝制的贴身物品一概不送。 就连香囊和络子都是在东区的摊位上批发来的,10个不同颜色,10个一包,还能打个9折。 这样上面没有她们的针线,日后反悔也容易些。 若她们遇到的男孩来自高门世家,就去西区的摊位上批发,款式更高级,用料更考究。 这些妹妹们都抓紧在7岁前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相比这些妹妹们。我们那片的小男孩都落后了。” 姜雪蕙嘴巴抽搐:“我们竟不知我们住那片区有这么多卧龙凤雏。” 姜雪宁转述姜钰的话道:“二姐姐连我们那里反应最慢的小男孩都比不过。 而且燕临和张遮哥哥,一文一武,都是人中龙凤。 那些妹妹们费尽心思都搭不上这么好的人,你居然全部往外推。暴殄天物不说,如此行为简直愚蠢。 还有两年你就要定亲了,到时去哪里找这么好,还对你一心一意的男子呢? 女儿家本就该在定亲前相多对比几家,只要下定前小心行事,不落把柄,多些备选又有何妨。 我的发小们说:不要押宝在一个人身上。江湖水深,多发展几条船,就不容易翻船落水。 弟弟我托小云和小月妹妹买来最贵最好的香囊和络子,给你和大姐姐一人一份。 20个够你们派发了,谁知一个都送不出去。 你和大姐姐不要仗着自已长的漂亮,虚度年华。日后真成了老姑娘怎么办呢? 弟弟我将来未必有父母亲那样的能耐,能锦衣玉食供着你们。最多有我一口粥喝,就有你们一口。 张遮和燕临哥哥那我会尽量帮你周旋。还有大姐姐那,若有心仪的对象也可以让我帮忙牵线。 日后要换人,推到我身上便是,说我是年少无知传错消息。你们还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看我这弟弟多够意思。 我们三姐弟要共同努力,姐姐们嫁的好,才是弟弟我最大的保障。” 姜雪宁道:“钰哥儿他洋洋得意,我怎么说他都不听,还自认为很有道理。 我就是觉得自已没想明白,就不要耽误两位世兄。 既然都犹豫,那便都放下,靠自已闯出一片天地。我也就无愧于自已和他们了。” 姜雪蕙赞道:“你说的太对了。钰哥儿以为我们要依附他人而活,故而出此下策。 让我写信给父母亲,让他们好好规劝便是。 另外我会附上杭州部分收益列表,上头的出息能顶的上过往家里几年的开销。 让他明白即使没有父母亲,我也无需他供养。” 第107章 姜雪蕙心道:“这个弟弟是不能要了。小屁孩劝是劝不动,还是再让父母亲加多几顿藤条焖猪肉吧。” 这也是让姜雪宁最佩服大姐姐的地方。 她这些天听祖母,大伯父伯母,堂嫂们的推崇赞美之词,方知这一年她还在困于小情小爱。 而姜雪蕙已经借着大伯父的势,在杭州开拓了一片天地。 她们都说大姐姐的胸襟见识,已非寻常女子可比了。 大姐姐赚的收益让姜家和大伯两家都跟着受惠。 母亲穿着大姐姐送的珠宝首饰衣裳,出席宴会再不用像从前般,巴结高门贵妇。反倒让她们纷纷过来结交。 父亲手里有了大姐家送的钱,办事更加灵活方便,人脉结的更深更广。小弟的教育上也能投更多钱请名师。 还有大伯笑言他在杭州做官,比过去二十多都来的轻松。 三堂嫂连家都搬来杭州了,一心跟在姐姐身后干活。 姜雪宁也不再纠结京城的人和事,她努力跟在大家后面学习,学着为自已将来谋划打拼。 姜雪宁从窝里横的小家子做派,演变到活泼开朗,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再到直率而言之有物的谈判高手。 在杭州的姜雪宁有着乡间女子的泼辣和冲劲,如野草般无畏的生长。又有京城闺秀渊博的学识和算账管人的能力。 她对着走南闯北,老奸巨猾的供应商渐渐应对自如,不会轻易被他们带节奏算计了去。 账目更是算的清清楚楚,一分一毫都不让人糊弄了去。 姜雪宁身上这些不同的特质融合在一起,奇妙的构成一个更有魅力和魄力的女子。 待她真正成长,加上出色的容貌,将来定会成为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 第23章 夜久万籁息 因崔来仪的书院山长知晓他与姜知府家有亲,特意派人来姜府告知他中探花的喜讯,还透露了他会来杭州一趟。 姜雪蕙见姜雪宁能上手了,而方妙父亲要去苏州的工程勘测卜卦半个月。 方妙想去苏州见识一番。姜雪蕙也说要同去。 她同大伯说要去苏州一趟,正好躲开崔来仪在杭州的时间。姜家大伯很是惋惜。 崔来仪来的勤快,姜家阖府都看好他。无奈大侄女就是不喜欢。甚至不准他人讨论。 姜家大伯甚至有些心忧,是否大侄女因旧事对男子有阴影,还悄悄写信给弟弟告知此事。 而弟弟回复却是支持女儿,让大哥不必担心。 弟弟和大侄女心有成算,他自然不会枉做小人。 姜家大伯从府里派出身手最好的护卫和老成的嬷嬷,让他们与大侄女一同去苏州。 姜雪宁刚上手海外贸易的生意,分身乏术。 好在苏州也不远,大伯说日后他有时要出公差,可以带她和雪惜和孙女们一块去见识。姜雪宁这回就留守姜府。 一日姜雪宁从外头忙完回来,听闻下人报说崔家表哥来了。 她稀里糊涂过去,见先前同张遮一同游街的崔探花惊喜地起身唤表妹。 崔探花转身看见姜雪宁,笑容凝固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等姜家大伯母出面介绍,这才知晓对方和自已是嫡亲表兄妹。 姜雪宁离开京城早,不知家里的风波,不然她脾气上来,也会赶崔表哥离开。 她如今只好奇地打量着崔来仪,见他容貌出色,倒也有几分好感。 崔来仪对外人很是傲气,若换做旁的女子如此打量,怕是要翻脸了。 可姜雪宁是雪蕙的亲妹妹,他有心笼络,好言好语将这妹妹哄的笑颜如花,很快拉近距离。 崔来仪走后,姜雪宁也从嫂子们口中弄明白了他同姐姐的瓜葛。 她愈发感到奇怪,往常有这样的追求者早被大姐姐打发了。姐姐为了躲这崔表哥,居然跑苏州去了。 她心想:“到底这崔表哥有何特殊之处,让大姐姐如此相待?” 此时的姜雪蕙已去苏州的船上,江水上遥望夕阳。 她望着它橙红色由深到浅的颜色层叠,将滔滔江水染上不同的光辉。 对比一旁初次出游而兴高采烈的方妙。她的心绪不宁。 崔来仪同她现代第一位男友长的一模一样,高中的校草同学。 这会她也想起来了,为何觉得薛烨的模样熟悉,竟是交往了三个月的第二任,体育系系草男友。 她长叹一口气,所以这个世界不是梦,但也是她过去的折射吧。 打从张遮送给她的第一枚印章起,这印章与小哥做的相同,她就知道自已陷入了一个迷局。 或许这是一个平行世界,或许这是个镜面世界。 但除了张遮和便宜妹妹,她再没遇到过去世界的人了。 因而第一次见到崔来仪,她心里惊讶极了,极力控制才忍住不失态。 可她不想纠结了,她只庆幸姜家父母亲同过去爸妈长相不同。不然恨就无法纯粹,她又会陷入新一轮的自我内耗。 姜雪蕙与两位男友都闹的不太愉快。 校草男友同样出身富裕家庭,前程大好,但他太忙了,忙学生会和家里的事情。 在大一答应他的追求后,他忙起来一个月才能同她见一两次面。 她感到挺满意,不用费心去应付感情。这关系就这么维持下来。 转机是她被家人提醒了,爷爷对她这男友很满意。她出了一身冷汗。 第108章 能被她爷爷看在眼里的,只有有用和无用之人。 继续同男友一起,她不用联姻,但再无法摆脱家族。 若日后男友不要她,被家族困住的她就无法违抗联姻命令。这例子她在其他亲戚那看到太多了。 爷爷绝情到近乎变态的掌控欲,如同家族上笼罩的阴云,家族里所有人都是他布局的棋子,不管生活还是婚姻。 只要接受了家族的权力和优渥的生活,就得听话,就得为家族付出。 她没进入家族工作,只要表现平庸,爷爷还会给机会她离开。 所有的行为都要付出代价,她可以为摆脱无望的暗恋而同其他人交往。但她无法忍受因这男友毁了她的计划。 于是,在得知两人的交往源于高中时男友和室友一次打赌后,难过一阵后,她又笑了。 不用她当坏人得罪男友多好呀。于是她收集了证据,发给男友要求分手。 然后拉黑所有联系方式。谁知到他竟然动了真心,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她退了学校宿舍,哪怕同舍友处的极好。 她曾经为这感情付出过,与他第一次约会,牵手,接吻,逛遍整个校园到整座城市。 原本还计划等他没那么忙,假期一块去国内外的旅游。 她努力像一位真正的女友那般,对他贴心关怀,为他准备生日礼物。权当这男友是朋友一般相处。 可是,再好的伪装在看见小哥和犀利妹的约会后,就轰然倒塌。 她太冷静了,恋人间的任何接触,她始终冷静地像局外人。 她没有他们之间眉眼间流转的情意,没有那不经意的亲昵小动作。 这些神情动作她装都装不出来,只因为男友太忙,才很好地被掩盖过去了。 原本想着就这么发展下去,爷爷的在意让她仿佛在冬日被泼了一盆冷水。满心满眼想着快些分手。 难得有个不用她得罪人的机会,她演上了被辜负的伤心女友,迅速退场。 她当时想这也没什么,才交往一年,也没有过分亲密,男友颇受异性青睐,难过一阵,他也就能放下了。 谁知道他后来那么疯,去高中群同她公开道歉和表白。学生会的工作都辞了,一心一意苦等她回头。 她在女同学里的人缘不错,大家都站她那边,指责男友和他舍友拿感情开玩笑。 说她这么纯情善良被辜负,不原谅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不少老同学下场在群里撕,站成两队互相漫骂指责,好好的同学群被整的乌烟瘴气。 犀利妹都差点下场骂,还是被她劝住了 他们大概是将自已的感情投射到了她身上。而她低调惯了,并不愿意将私事闹大。 于是,她写了诚恳的声明发群,说感情事不想被人讨论。 且此事非一人的过错,她也未做好云云。恳请大家忽略此事。发完声明她就退群了。 为了摆脱校草男友的纠缠,她答应了体育系系草的追求。这男孩也是追求了她许久。 这回才维持了三个月,只因他同别人半是抱怨半是炫耀,自已女友从不让他掏钱,都是分开结算。 为这话她就分手了。她仍然不干脆,只说这么说让她在女同学那难做人。 因为她在大学里的情侣交往,都习惯交往开销由男方承担。 有类似像她这样aa的都是私下行事,她说男友这言论让她很难面对其他同学。 这事不能算她错,但她很清楚,她只是不爱这个人,心动的感觉比不上趋利避害的本能。 哪怕那人哭着哀求,说自已错了,她还是狠心离开了。 从前的小哥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期,平日无微不至的陪伴,她难过伤心打他电话,他永远都在。 只要有空,他就会打电话去关心她的学业和生活。 她压根不了解一位正常哥哥对待妹妹的方式。只觉得黑暗孤寂的人生有这么一道光,就不能放手。 下雨时休假的他知道她没带伞,从学校放假的他在她校门口拿着伞等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半人高的熊娃娃。 只因她对小哥说最近功课紧张睡不好。 高中她意外扭伤,小哥请假陪她去医院,怕她二度扭伤让脚会习惯性骨折,他坚持背着她去医院来回。 她伏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心跳如小鹿撞。 她问小哥:“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假如我不是妹妹呢?” “说什么瞎话。肯定是妹妹才对你好呀。 “那我找不到像你对我这么好的人怎么办?” “你才高中想这些做什么?等你考上好的大学,里头有很多好男孩,你找个喜欢的就好。” 她上了好大学,也遇见不错的男孩,可是再好她都不喜欢,又能怎么办呢? 第24章 琴声愈幽寂 离开第二位男友后,一次家族聚会,一位年迈的太姨婆在僻静的角落喊住了她。 她说:“蕙蕙,你前男友家与我认识。那么好的男孩你说不要就不要,怕是心有牵挂,又不想困在这里吧。” 姜雪蕙愕然,太姨婆拿出一支细长条的烟点燃,在沪市生活大半辈子的老人抽烟的姿势都优雅好看。 她淡淡地说:“想离开不是坏事,只是人生处处是围城。非心智坚毅很难在外立足。你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109章 他兜兜转转数年,还是回来了。他现在得到的,比当年离开时能拿到的少了许多。 可他还是坚持留下,不惜将你送到这来讨父母欢心。 连疼爱的女儿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为了让父母疼惜你而照顾他,连你的面都不见。可见他外头闯的日子不好过。” 姜雪蕙眼睛迸发恨意,手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里。 她笑着伸手说:“太姨婆,我能抽一支你的烟吗?” 她不抽,只是在试探,眼前人是善是恶。这老人一眼便看穿了她,不得不防。 太姨婆说:“我有许多基础病,这烟有药物成分,你抽不得。 你一心想摆脱家族,是不想变成家族里那些怪物吧?拿了,你过往的努力就白费了。” 姜雪蕙收回手,脸色阴晴不定。 太姨婆笑了:“你无需防备我。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十八岁前备受疼爱,结果父母要将我送给可以当我爷爷的军阀。我懂你,或者说这个家我是唯一懂你的。” 太姨婆递给她一张名片,她怜悯地说:“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蕙蕙,路还很长。 你也是拼命想正常地活下去吧。你的时代比我强多了,别将自已困住了。” 姜雪蕙接过名片,她没有去联系上面的人。而是找了一家有名的三甲公立大医院。 诊断结果:中度偏重度抑郁 医生说:“抽血结果显示,下丘脑和脑垂体神经递质浓度失常。你年轻还好,坚持吃药,定期复查,能恢复正常。” 那天阳光炎热,太阳毒的似要将人晒脱一层皮。她忘记了防晒,就这么沉默地在阳光下走了近十公里。 抑郁症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她读的国际学校,每个班都有几个学生有这病。 他们在班里笑着闹着同平常学生一般,书包却装了不少抗抑郁的药。 她的家族这类病人更多,貌合神离的婚姻,勾心斗角的人生,越是拼命,背地吃的药越多。 私下各种癫狂怒骂,心理扭曲,辱骂伤人的情状,都很好地掩盖在体面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下。 甚至有些人为了抑制或放纵,去了家族在国外的公司工作定居。因普通的药物已经无法控制他们扭曲的心了。 太姨婆的香烟味道她一闻就闻出了,有大麻的味道在里面。那些国外回来度假的亲戚不少身上都有这味道。 她拼命想逃离家族,无非就怕变得同他们一样,如秃鹫一般,眼中只有名利。 等爬到顶峰,回头望去,下面都是白骨累累,包括自已的良心和感情。 谁知道,她还是逃不过。 接着手机接到一条推送:知名女钢琴家在维也纳音乐厅的表演大获成功,好评如潮。 接着这位钢琴家又在欧洲斩获国际钢琴金奖。 视频里的妈妈抱着奖杯和鲜花,用流利的英语大谈特谈作为独立女性的成功之路。 她说起如何从爱情破裂的婚姻中破茧成蝶,展翅高飞。 荣耀加身,让舞台上的妈妈变的光芒万丈。同从前癫狂发疯的女人判若两人。 视频里,妈妈侃侃而谈。而她脑海里,是妈妈发疯地用钢琴盖砸向她放在黑白键上稚嫩的双手。 在剧痛和鲜血中,她望着妈妈狂叫着:“不,我才是最有天赋的人。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生来就属于舞台,我应该在顶峰受人膜拜。 蕙蕙夺走了我的天赋。她拿走了我本该荣耀的一生。我从小就弹,日夜不断,钢琴就是我的全部。 她的天赋取自于我,我不允许她胜于我。” 她在剧痛中昏厥过去。而母亲清醒后抱着她痛哭流涕。同时小心哀求她隐瞒此事。 她麻木地说:“好的,妈妈。” 医生和钢琴老师说她的指骨骨折严重,手术后能勉强从事钢琴家的路,但只怕职业生涯不会太长。 她想:“我喜欢钢琴,但我更喜欢妈妈,她能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 妈妈收敛了几个月到底忍不住。 她哭着说不能陪她了,还拿出心理诊断书说生病了,必须离开女儿,不然会再伤害她。 临走,她楚楚可怜地同外公外婆哭:“让蕙蕙回爷爷家吧。她爸爸需要她讨好爷爷奶奶。 我们真心爱过一场,我不忍心让他没了爱情连父母都没有。” 她爸爸很感动,外公外婆衡量了两家的生活水平还是同意了。 爸妈客气体面地分开,而她失去了钢琴天赋,失去父母,孤独地被留下了。 如今她手握着比妈妈更严重的病情诊断,收到妈妈发的一张截图。 上面是妈妈在lns上给粉丝们的留言:all ory to my dear daughter所有的荣耀都归于我亲爱的女儿。 她的手在发抖,眼睛气的通红。然后,在无人处放声狂笑。 年少无知不懂她犯的罪,还如小狗般巴着她久久扔过来的骨头。如今她有能力回敬这位独立女性了。 那天她吃着刚到手的药,到处收集证据,就等时机给那人重重一击。 晚上,校草男友在路灯下等着她,他听说她同人分手了。求着复合。 她将病情诊断放他手里,冷冷地说:“我生病了,配不上你。就这样体面地分开吧。” 这高傲的男孩哭了,他说他不介意,他会陪着她治病,等她一辈子。 第110章 她冷笑了很久,本来大家一起渣不挺好,为何你还过来做好人呢。他的眼泪只让她心生不耐。 她走进了黑暗,留他在光明处。之后,她因小哥休学,再不相见。 姜雪蕙望着流动的江水,回想前尘,她对他始终有份愧疚,她那会病的严重,容纳不下他的真心。 今生再见,她远远避开,再不愿承受这份情意了。 时光如流水,缓缓地过去了两年。夏花从枝头落下,红叶渐渐透出点红意,秋天快要来了。 谢危在吕显的琴店幽篁馆坐着,他反复调试着琴弦。 琴桌上摆放了一张新斫的琴,上面刻了蝴蝶兰的图案。他坐在琴前弹了一曲《广陵散》 琴声清幽寂寥,他想起当日初见,他天天在马车上弹琴,宁二受不住跑出去玩,而姜雪蕙默默坐在一旁看书。 马车狭小的空间,两人如乘一叶扁舟,在辽阔的天地间漂浮。 那场景变得模糊不清,当时他们都相互戒备着对方,可如今想来,那时的他其实有一丝暖意在心头。 至少他不孤单,有人在倾听他的琴音,听的出他内心的幽寂。 有时她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里,有一丝因他琴音的伤怀。 她总是在他与她对视时,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视线,仿佛从未看着他。 当时谢危就想,这小姑娘心思深沉,倒是识货之人。 他有时故意弹一个错音,就会看到她悄悄地从书本里抬眼望了眼他的手。然后恢复如常。 每次她都能察觉他的错音,给出细微的反应。这让谢危在病中,难得感到一分乐趣。 外头一阵滴答的水声,他走到店门口,竟是下起了雨。 行人匆匆行走,四处避雨,而斜对面的屋檐下,有位月白色衣裙的姑娘背对着他。 她的背影让他不自觉望过去,想起某位姑娘。 一位总角梳双髻的小丫鬟匆忙赶到她身后,道:“姑娘,今日没想到会下雨。婢子就找到一把伞,这就给您打上。” 小丫鬟人小个头矮,努力将油纸伞举到最高,放在主子头上。 斜风细雨中,这位姑娘的背影袅娜动人。 却听见那女子轻笑一声,那声音仿佛在挠着谢危的心。 他若有所感,在店门拿起一把大油纸伞,走出门口。 只见那高挑的女子握住小丫鬟的手,右手将伞往两人中间提着,左手搂住这小丫鬟。缓步向前方走去。 她的伞向小丫鬟倾斜,雨渐渐变大,看她们的背影,像是姐姐在照顾自已妹妹。 雨水落在她的右肩头,溅出一朵朵雨花。 而小丫鬟浑然不觉,叽叽喳喳在同她家姑娘说话。她被护的滴水未沾。 而她家姑娘,右边的肩膀已然湿透。 谢危望着两人的背影,心跳加快。他知道的京城贵女,只有她才会如此不分尊卑。 他狂奔上前,将他的伞打在她的头顶上,挡下了她右边肩头的雨。 而她惊讶地转身,记忆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谢危心潮起伏,面上却莞尔一笑:“姜雪蕙,你回来了。” 第25章 桂子月中落 姜雪蕙脸上的婴儿肥已然褪去,取代的是一张芳华正茂的脸蛋,明艳大气。 她前额只留点碎发,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睫毛,眼睛黑如点漆。琼鼻朱唇。 她个头也长高了,站着仰起头便能与谢危对视。 姜雪蕙有些怔忪。她昨日才回到京城,亲友还来不及见,没想到会在这里先遇到谢危。 刚才她在雨中看着小丫头在青砖路上,打油纸伞而来,想起那句现代诗,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如今她没见到那样的姑娘。而是遇到丁香一样的男子。 谢危正巧穿着以前她送的淡紫色的衣袍。他撑着伞,静静的凝视着她。 几年不见,他容貌依旧,只是面白如玉,身上褪去了少年感,眼神愈发迫人。 与他同在一把伞下,感觉整个都笼罩在他的威压下,动弹不得。 姜雪蕙被谢危带去了幽篁馆,她坐里间的琴室,手捧着热茶。 茶水里加了新鲜桂花,让茶香多添上一份清幽,她身上换上了小丫鬟从马车带来的衣裙。 两人相对无言,多年不见,连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说他们不熟,有同吃同住共患难那段经历,终归比旁人多几分了解和亲近。 说他们熟,到了京城再无接触,一个在朝堂土林苦心经营,一个在闺阁商海终日奔忙。 如今面对面坐一起,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是谢危主动说:“我为雪蕙姑娘斫了张琴。听闻你的琴艺出众,不知谢某可有幸聆听?” 若我说不,你待如何?这话姜雪蕙只敢在心里想想。相比沉默的对视,她还是去弹琴吧。 于是姜雪蕙放下茶碗,随谢危走到琴桌前。待看到里头雕刻的图案,她傻了眼,为何不是梅花图案。 张遮喜欢梅花,因而姜雪宁也爱梅花,她的衣裙发簪都以梅花为主。谢危斫琴,雕刻的也都是梅花。 姜雪蕙问道:“谢大人,这里可有别的琴是您斫的?” 谢危温言道:“有的,你身后的墙挂的都是谢某斫的琴。姑娘看看可有喜欢的,便可拿去。” 第111章 姜雪蕙转身一看,墙上挂的琴都是用上等木材制作。 而图案是品种各异的兰花,跳舞兰,惠兰,四季兰等,几乎她家店铺卖的兰花都被他雕刻进去了。 谢危还在她身后说:“梦美人养了几年,前阵子才开出花。 果然花如其名,洁白如玉,清幽淡雅。如同雪蕙姑娘一般。 更没想到,花开了,我与雪蕙姑娘重逢了。可见此花甚有灵性。” 姜雪蕙听着他的话,望着这面墙,感觉自已心跳都错了几拍。 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走到她身侧,弯腰低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话语间竟带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 姜雪蕙被他的声音和气息笼罩着,简直惊骇非常。这题她不会啊,剧里没有这些台词。 她定了定神,语气淡然道:“我其实不喜欢琴。谢大人无需客气。” 她转过身,不着痕迹移开一步避开谢危,坐到琴桌上。随意弹了一曲《梅花三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哪怕她指法有些生疏,仍让谢危动容。 他没想到姜雪蕙的古琴造诣如此高,他弹琴二十多年,竟比不上她。 可他心里更多是欢喜,哪怕她胜过自已,他都觉得极好。 只听谢危欣喜道:“雪蕙姑娘琴艺出色,担得起大家之名。 当年谢某自大,竟然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当年应该求姑娘弹奏,让谢某也能从中学习一二。” 他动容的表情早让偷瞧他的姜雪蕙看的分明。她心情很是复杂,谢危幼时不擅琴,便听他母亲的话,勤学苦练。 他收集琴谱,斫琴,长久便成了琴不离手,爱琴如命。 连那会逃难,都要死抓着琴不放。或许琴对他而言,不仅是不能输的证明,还有母亲教导的记忆。 谁知谢危下一句便说:“想必姑娘听令尊说过,公主的课今年由翰林院接手。不久后,她会挑选伴读。 夫子方面全是翰林院先生怕公主不习惯。圣上有意着选才学出众的女子为公主教学。 先前没听过姑娘弹琴,但有王先生和文先生之言,谢某便提前与圣上推荐了。 圣上会定姑娘为琴课助教,授予女史虚衔,让姑娘不必在宫中长待,却能享受女官俸禄。” 本朝女子都以做女官为荣。有品级的尚仪连皇后失仪都能训诫而不被责罚,在家族中享有很高地位。 因而谢危等同于送姜家和姜雪蕙一份大礼。 今日姜伯游得知此事,已激动地连称此事是家门荣耀。被同僚恭维的快飘上天了。 谢危为了让姜雪蕙从杭州回来,可是费尽心思。他见姜雪蕙脸色沉下来,便知她不喜。 姜雪蕙先是惊呆了,这么大一个雷砸下来。她本就没打算入宫伴读。这次回来不过是围观剧情线的发展。 没想到谢危先斩后奏,将她推入了火坑。可皇命难违,她推不得。 想到此节,再想到自已过往那些黑色记忆,姜雪蕙心头涌出些恶意,狠狠地瞪着谢危。 她勾起嘴角,对谢危道:“大人可知,为何当年我不拦着你拿琴?明明我同妹妹一样,着实厌烦那张琴的负累” 她不等谢危回答,冷声道:“因为山里天气渐冷,我想着若找不到木材,你那把琴总能当柴烧。 我与大人待琴之心不同,只视其为卖弄才艺的工具。不得不日夜对着它,却又厌憎它。 我这心性与大人之品性高洁相违。让我去教琴,岂不是误人子弟。” 她愤而离席,可是谢危抓住了她的手臂,他说:“喜好卖弄的人弹不出你这样的的琴音。” 姜雪蕙抽出手臂,差点要推开他,还是极力忍住了。她说:“雨停了,小女就此告辞。” 谢危在他后头说:“我知姑娘并不喜欢宫内的生活。若不出此下策,谢某压根无法接触姑娘。” 姜雪蕙惊讶地回头,谢危脸上有一丝不自在。 “姑娘知道谢某的秘密,谢某将姑娘放在身边才放心。” 她安静地等他下一句台词,是要挟,利诱或是恐吓? 谢危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定定的望着她。 她有些生气,转身离开,他出门相送。两人再无话可说。 姜雪蕙回到了姜府,她在杭州的生意已经在这两年内逐步转移出去, 她精心挑选了管事,制定好了规范的流程,也培养出设计人才。 大伯一家在杭州盯着,而她只需持着干股就能在家收钱。 那些大商行佩服她选品的眼光,因她定的货在海外能比旁人卖出更高的价格。 于是他们商量好,同她家店铺一样,每月请工笔画匠将样品画成册,寄来京城供她选订下季度出海的货品。 这样又有一笔长眼的利润。 这次回来除了围观剧情线,姜雪蕙是打算在出嫁前陪在父母亲身边,尽一尽孝心。 同时也想在婚事上,选个就近好忽悠的夫婿出嫁就好。 若京城形势不妙,便如第一世挑选个外放的进土外放躲风头。 在古代女子不出嫁会让整个家族被非议,她也没打算同古代规则作对。 回来等时局稳定了,姜雪宁定了好人选。她也会出手挑选。 有银钱,田庄,宅子和干股傍身,她底气十足。 只是剧情人物,能不碰则不碰,沈玠薛烨之流,肯定是要躲得远远的。 第112章 而谢危,她本以为等他与姜雪宁朝夕相处,就不见得会成为她的问题了。 如今谢危的举动,让她很是发愁。 第26章 天香云外飘 姜雪蕙算算剧情线,现在也该知道便宜妹妹是否从第一世重生回来了。 她昨日到家,孟氏激动的哭了,父亲也是眼含着泪,弟弟更是扑到了她身上。 而妹妹一如既往的亲切,看不出任何异状。 明日便是重阳节,清远伯侯府和薛家成国公府同时开的宴席。哪怕她再能隐藏,她也不会放着尤芳吟不管。 到了明日宴请,孟氏体谅大女儿旅途劳累,没有让姜雪蕙同她去诚国公府,她也乐得清闲,在家休息。 到了重阳节,姜雪蕙休息了一天也觉得无聊,晚上便带着护卫和丫鬟出去逛重阳灯会。 毕竟阔别许久的京城,还是有很多可看之处。 然而行至桥上,一位姑娘的灯笼不幸跌落。灯笼的火迅速卷上了姑娘的衣裙。 姜雪蕙毫不犹豫冲上前帮忙踩灭这些火。 那姑娘还摇摇欲坠,差点跌倒,还是她及时扶住了她。 两人真正打了一个照面,都是心生惊叹:这姑娘长的好生俊俏。 两人客气地话别,那姑娘似乎想问她的地址,但是她的身影很快被淹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次日,姜雪蕙醒来却发现府里多了一位杏眼圆脸的姑娘,正忐忑不安地搅着身上的衣角。 她心下诧异,很快猜出这是尤芳吟。 尤芳吟小心地同姜雪蕙见礼,讲起昨日的事情。 原来姜雪宁经过了这一世的学习。懂得了用迂回的手段达到目的。 她去了清远伯侯府,客客气气地与尤月等人见礼。 她这辈子的名声非常好,又是户部尚书之女,尤家人十分礼遇她。 后面姜雪宁找了个由头经过水池,及时救下尤芳吟。 她硬说与尤芳吟有旧,又说需要人手,花言巧语哄得尤府放人。 姜雪宁也遇到了公主,还是发生了原来剧情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在尤府大闹,表现又大方得体,带着公主的好感体面地离开。 唯一不同的是,这辈子与她接触较短的燕临没跑去尤府找她,就没闹出流言蜚语了。 姜雪蕙仔细打量着尤芳吟身后的姜雪宁,便宜妹妹那清澈的眼神里,已然饱含沧桑。 姜雪蕙闭上眼睛,皇后姜雪宁还是重生回来了。同她朝夕相处天真烂漫的妹妹,淹没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她再不会用孺慕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已。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欣赏,亲近又戒备的复杂眼神。 姜雪蕙的心有些酸涩感,只能留待时间去消化了。 第一世的姜雪宁将所有人的人生搅和的天翻地覆。把姜家拖入宫斗深渊。 如今她重生回来了,融合了这辈子的记忆的她不知又会是怎样的性情,会选择怎样的人生。 不一会,就听丫鬟说崔来仪来访。姜雪蕙皱了皱眉,她心情正不爽,表哥又来了。她还是得去解决这表哥才好。 正要起身,却见便宜妹妹拉住她,期期艾艾地问:“你是要拒绝这表哥吗?别拒绝他好不好。” 姜雪蕙疑惑,姜雪宁解释说:“那个…或许你等一等,日久见人心。将来你能发觉他的好处。” 姜雪蕙不明所以,姜雪宁更是睁大眼睛看她的反应。 见便宜姐姐毫不知情的模样,她挫败地放下手。 她小声嘀咕道:“难道我猜错了。你不是同我一样,从远处回来的?你竟不知崔来仪是… 不不,还是姜家倒了,他对你不好吗?所以你回来了?” 姜雪蕙面无表情喝斥道:“你嘀哩咕噜个什么?不是说要带尤芳吟赚大钱么?你还不快去?” 姜雪宁愣住了。她新融合的记忆里,这辈子的姐姐同她关系很好,但对赚钱更是执着。 曾在权力巅峰,享尽荣华富贵的她同情地望着姐姐,是前世外放的日子太清苦了吗? 导致便宜姐姐对赚钱的事格外关注。 姜雪蕙故作寻常地离开,其实心里也是诧异。 她听这便宜妹妹的只言片语,便可推断第一世姜家唯一躲过祸事嫁给外放进土的姜雪蕙,所嫁之人就是崔来仪。 那她对崔来仪的态度确实要修正一下,得好好想想怎么选择才最有利。 既然选不了感情,那便选择利益。 可去了外院见这表哥,这张脸带着深情出现在她面前。 姜雪蕙嘴角抽搐,忍不了,还是忍不了。让利益什么的随风而去吧。 她上辈子好不容易治好了病,此生不想再陷入内耗的漩涡了。 崔来仪初见姜雪蕙这位表妹,她正给祖母侍疾,容颜憔悴,精神不佳。 崔来仪的母亲对姜雪蕙十分喜欢,一直想亲上加亲。从前便不断写信让儿子去京城游览时要到姜府拜访。 可崔来仪不喜欢让母亲插手自已婚事,从不理会。 直到听说这位嫡亲表妹孤身一人来了杭州,除了姜知府一家,与姜家表妹最近的就是他这表哥。 他对亲戚有几分情义,特意上门到姜府求见。想着万一表妹在杭州有事,他这表哥总要帮上几分,全了亲戚情分。 两人初见,互道了身份和叙了母亲们的情谊,他表明来意,留下书院地址。 第113章 姜家表妹反应很是平静,谢过了他,再客套几句,就托词离开。 崔来仪素来受闺阁女子欢迎,虽诧异表妹的态度冷淡,倒也没太介意。 且表妹再漂亮,在美女如云的杭州,绝非稀罕物,也就让他看多两眼,便放下了。 他记着亲戚情分,知道她侍候祖母辛苦,不时派人送药材吃食去姜府。 隔一阵子就派人打听她的情况,给她写信。她没有回信,只托人口头简单表达谢意,似乎不想打扰他读书。 因他要参加下年的春闱,学业紧张。知道姜家表妹在她大伯家过的不错,信就去的少了。 他偶尔问候几句,其余不再理会。 然而,书院的几位穷酸的同窗突然变的光鲜亮丽,行为举止也优雅起来,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作为书院领头羊的学长崔来仪是最早了解内情的人。 这些都出自叫云裳记的商铺。他们竟舍得花钱给他们去培训礼仪,来推广他家衣裳。 随着云裳记生意壮大,崔来仪察觉他家行事与众不同,便刻意收集信息。 他看到这家的各项培训和考核规章,他赞叹不已。对这商铺的手段更是颇为推崇。 云裳记不愿一家独大,而是让利给其他背景深厚的大商行,提出有钱一起赚的经营理念。 第一次盈利后就聘请慈幼院孤儿做事,后来做大了,又将赚的钱取出部分连同外地商人捐款做不少利民之举。 若非崔家在几家大商行内有干股,以这家低调行事的风格,都不知他家做了那么多善事。 且所有风头荣耀都归在知府大人身上。 但崔来仪细查姜知府过往的行事风格,凭着世家出身的眼光,自然看出他非主事人。 他再细看云裳记发展时间,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他顾不得春闱在即,大早跑去姜府拜访扑了个空。在姜府下人的指点下,他去了霓裳记商铺找姜家表妹。 霓裳记只对女眷和孩童,里头聘用的都是女子。 前日大雨打雷,店铺后院库房有一角被天火焚毁。店里做了防雨防火的措施仍是有些损失。 那日姜家表妹立在里头的庭院里,她面前堆着一批批新到的衣裳,身后是一片狼藉。 她要将旧的衣裳和损毁的衣裳分门别类收拾出来,再归类新的衣裳。 人多物杂,崔来仪看着都触目惊心,觉得万分头疼。 姜家表妹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店铺伙计,迅速安排好相应的人手。再繁杂的数目报给她,很快就能得到解答。 混乱不堪的场面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每个人的职责分明。 需要好些时日的功夫,被她一天就就收拾好了,还不耽误外头营业。 姜家表妹同他聊了几句就抱歉说无法招待,然后就将他晾在一旁,自去忙碌。可他毫不在意。 他在庭院从早到晚待了一天,帮姜家表妹一起搬货,给她打伞,偶尔同她相视一笑,觉得心里也快活起来。 他看着姜雪蕙行事落落大方,有条不紊,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他的眼睛也跟着发光。 回到书院,他立即提笔写信给父亲,请父亲在他殿试结束后,务必带母亲去姨母那提亲。 他写道:“雪蕙表妹堪当一族宗妇,更能兴旺整个家族。 望父亲为崔家长远打算,无论姜家提出多苛刻的条件都可应允。” 第27章 相思如明月 过年时候,崔来仪不回老家,托辞要准备考留在杭州,实则借着过年,节日里殷勤地频登姜府大门。 然而姜雪蕙不为所动,每回都带着嬷嬷和丫鬟,与他相谈甚欢,却保持着距离。 他与姜府一众小辈都混的相熟,而表妹如隔云端,不远不近地与他来往。 他很是失望,坚持努力表现,希望能打动她。可她亲切温和,却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年初六,他参加当地朋友家宴席,在三楼楼阁处散酒气。 他看到正对着对面阁楼女客聚集的花厅里,姜雪蕙穿着雍容华贵的衣裙,淡扫峨眉,妆容清淡,仍难掩天姿国色。 灯火通明处,姜雪蕙在人群中光彩照人。她亲切地与不同的女眷招呼往来。 在场几十位女眷,每个人的名字她都叫的上来,寥寥数句就让对方视为知已,引得赞誉声一片。 他在那站了很久,直到宴席结束,远望着她款款离去。他心跳不已。 次日崔来仪得知姜雪蕙出了门,跑去店铺看不见她。 他根据店铺伙计的话,一路走去码头,只见她身着男装,护卫和男装的丫鬟跟在身后。 她同昨日华服丽人截然不同,脸上画了厚重的眉,唇色发白,披着玄色大氅。看着像富商家的小少爷。 他慢慢走到她身侧,她笑着打了招呼,便专注地盯着来往船只,口不停在口述,身边的丫鬟在记录。 过一会又进去海商会馆,崔来仪看着姜雪蕙用行话与不同的人交谈。 她谈笑风生,毫不怯场,与那些海商你来我往地砍价。订了不少货物。 崔来仪想:姜家表妹如此人物,傲气些实在正常不过。等他在春闱考个好名次,才能让表妹高看几分。 于是提前回书院,勤学苦读。拿下探花之名。 本以为凭着两家的交情和他的名次家世,这门亲事十拿九稳。谁知竟坏在了母亲的嘴里。 第114章 母亲自负美貌,嫁入高门世家,性情愈发高傲。她看不上身份低微,靠献媚生存的女子。 除了节日,平日都不让妾室庶出子女来请安,免得招了她的眼。 她与姨母是嫡亲姐妹,感情深厚,又看中姜雪蕙品貌出众。 母亲难得不计较姨夫官位低微,在幼时就撮合他同表妹成亲。 可惜他当时不珍惜。等姨夫升任尚书,能与他家平起平坐,母亲催的愈发勤快。 本以为母亲难得一回因亲妹妹没有看菜下碟,能让姨夫允了婚事。 不曾想表妹身世离奇,被嫡庶互换,亦非姨母亲女。 这事气的母亲当场发作,而姨母护着女儿,与母亲对骂。 这一来,坏了两家亲戚情分,婚事更是无法再谈。 他不介意表妹身世,苦心劝的父亲点头。母亲那一直无法转过弯,被他多番苦求,才勉强同意。 姨父姨母却不肯原谅他家,只愿当寻常亲戚来往,拒绝婚事。 崔来仪授官后有省亲的假期,他没回老家而去了杭州,但再难找到表妹。无论姜府,店铺,码头,皆无表妹芳踪。 她写信说对他毫无情意,让他不必为难自已。祝他早日觅得如花美眷。他日等姨母消气,两家再恢复如初。 崔来仪待到假期快结束,不得不返回京城入朝。无论他怎么写信,姜雪蕙都不再回复。 他不死心,在京城等候许久,终于等来大表妹回家的消息。立即告了假,来姜府拜访。 可是表妹看见她,神色还是淡淡的。只是会同他说些话,总比之前连见都不见要好。 崔来仪步履沉重地离开。姜雪蕙送至抄手游廊。 她在游廊里头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前男友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 原本她以为自已选了个不错的人,长久相处下去,她能真心喜欢上他。 可被爷爷注意后,她细查了男友,方知他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这样的人如她垂垂老矣的爷爷,只要有一口气在,永远有前仆后继年轻美貌女人。 真正让她决心分手,是朋友同男友谈论时下一桩热闻。 清纯女明星被他们圈子的富二代分手后割脉自杀入lcu抢救。 他们都不以为然。有小弟讨好说早知这女人不知趣,何必赏她的脸。 男友淡淡地说:“送上门的肥肉别人为什么不吃。既然主动送上门,就要有承担的觉悟。 她这么做只让自已变得更可笑。不如捞一笔潇洒离场。” 那一刻,她的心凉透了。她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知道他们常有上位者的傲慢。 她和犀利妹与他们大多人都格格不入。而那天,她差点吐出来了。 她不诧异他向来自律却因少年意气去打那样的赌。她也感受他的喜欢发自真心。 可是他的真心在他的家族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她不知道这番情形被谢危看在眼里。他正站在庭院另一头的游廊,远望着她的身影。 过了几日姜雪蕙入宫接受宫廷礼仪培训,所有考核她一次通过,成绩均是优等。 苏尚仪笑称姜雪蕙都不用培训了,因她是前任王尚仪的关门弟子,可直接执教。 苏尚仪代表着权威,这话一说,姜雪蕙能提前回家等待宫中传召了。 苏尚仪曾受王尚仪教导,对姜雪蕙很是亲热,叙了同门之谊。 苏尚仪说有王尚仪和世家出身的文先生联名担保,加上姜雪蕙今日的表现,足以令所有人心服口服。 姜雪蕙投桃报李,亲热地谢过师姐抬爱。两人互称师姐妹。打点好一切后,她才告辞回家。 到家已是下午,她听管家说谢危来了,还指明要找她。 姜雪蕙恨自已回来太早,上回他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可如今家里就剩她一位主人。 父亲在外头,母亲也去了别家的宴席。小屁孩姜钰在学堂。 便宜妹妹同尤芳吟去了店铺。而且现在这妹妹对谢危简直躲都躲不及。只能她来应付了。 她努力静心养气,让人上茶水点心,在外院中堂等着谢危。 谢危穿着月白色的衣袍,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他的君子风仪出众,行走间仪态万千。 姜雪蕙不由看着他从进来到入座。 他的世家气度仿佛与生俱来,杭州再出色的土子都训练不出他这种天生贵气的仪态和气质。 姜雪蕙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稳,他还在穿她送的衣袍。 她记得送的不多,也都是两三年前送的吧。他就不能换一身其他的衣袍。 等谢危走到她面前,她更加坐不住。他今天的气势太瘆人了。她爹为官多年都没谢危这架势。 她前世的的爷爷擅于玩弄人心,压的整个家族都俯首帖耳。可还是不及谢危。 谢危多智近妖,心性坚毅隐忍,从腥风血雨走来,手上见过血。 短短数年就能跃升翰林院之首,与一众朝中大佬平起平坐。 连杀人如麻的平南王都被他糊弄住了。沈琅诚国公之流更难与他相比。 姜雪宁在哪呢?她错了,管便宜妹妹怕不怕。她应该等妹妹回来,然后放妹驱谢危才对。 她哪有这么大的脸,能应对全剧等级最高的大魔头啊。 却见谢危带着点拘谨不安的神色,将手上的盒子放到她面前。 第115章 他温言道:“谢某先前鲁莽,惹雪蕙姑娘生气了。特此做了些糕点给你赔罪,望你能宽宥在下。” 他的姿态放的很低,姜雪蕙呆住了。这又是什么走向。 盒子打开,露出里头雪一般的糕点。 姜雪蕙低头一看,惊的茶杯都歪在茶碟上。 她条件反射避开那茶水,不料将站她旁边的谢危的衣摆给弄湿了一大片。 姜雪蕙扭头对玫儿说:“去把我房中昨日整理出来的几个大盒子拿一套出来给谢大人。其他的待会让他带上吧。” 玫儿听话地行礼退下,去拿衣袍。 姜雪蕙转头,却见谢危神情雀跃,他分明是猜到了,她又准备了衣袍送他。 姜雪蕙无奈地垂下头,不愿再看他。本来是作为便宜妹妹入宫伴读的礼物,让父亲到时做人情送给谢危。 谁知道他天天穿着旧衣袍在她面前晃,虽说经典永不过时,可她实在没忍住。 况且打湿他的衣袍,她就本能这么吩咐下去。 婢女去擦茶几和凳子,她坐到对面去,心里暗暗后悔,又要装若无其事。 玫儿送来了谢危的衣袍,小厮进来领他去隔壁里间换好。 等谢危出来,姜雪蕙让玫儿同婢女远远退到花厅外听唤。她本能感觉谢危要说的话不能宣于人前。 这回给他是一套银白带绣金线的夏天衣袍,飘逸轻盈。与谢危穿着气质相符。 本该坐到主位的谢危回来却坐在她身侧,就同她隔一张茶几。 他殷勤地推他带来的盒子到姜雪蕙面前。 他微笑说:“昔日吃了姑娘做给谢某不少药膳点心,今日也请姑娘尝尝我的手艺。” 姜雪蕙再看那盒糕点,全是他亲手做的桃片糕。她心头颤抖,内心慌乱无助。 小剧场: 谢危:今天是来表白的,姿态要端正。 姜雪蕙:他盯着我的眼神太吓人了,今天是来杀人的吧。 第28章 可望不可攀 她想起大学住宿一舍友同男友闹脾气,说要分手。 结果不到一天回来,舍友闷闷地说她服软了。 为她出谋划策一晚的舍友们纷纷讨伐她的善变。舍友哭丧着脸 “家人们,他长得好看,可怜兮兮求我原谅,说下次再不敢为打游戏忘记回我电话了。 我本来要冷他几天,可他长在我的审美点。我除了原谅他还能说什么。” 大家笑她没骨气。她说:“何况他还买来我最爱的那家主推的抹茶芝土蛋糕。我吃人嘴软。而且…” 她提起一盒蛋糕给大家。 舍友们一拥而上,边吃边笑:“那确实得原谅他。” “对,他还喂我吃,犹豫一秒都是对美食美色的不尊重。” 姜雪蕙刚想到大学那段笑谈。而谢危真就从盒子里取出筷子,亲手夹到她嘴边。 她来不及思考,本能顺着桃片糕的香味张嘴吃完。 等她清醒过来,想起礼仪,男女大防之类的,已经吃了三四片。她以袖掩口,不肯让他再喂。 心里却有数万匹马奔腾而过,什么犹豫一秒都是对美色的不尊重。再好吃也不能如此迷昏了头吧 谢危放下筷子,微笑说:“从前谢某病中,姑娘是这样喂我的。我也喂过姑娘喝水。” 姜雪蕙看着谢危,心想:“所以你是当这几年的距离不算数吗?还想在山里那般待我。” 谢危看着她,眉眼带笑,全然没有他在人前端庄肃穆的模样。那眉梢眼眸中流转的情绪让姜雪蕙看着有些愣。 他不止是当这几年不存在,那神情简直像… 她脑子突然闪过前世小哥望着犀利妹的神情,像那种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的恋人的眼神。 怎么可能?他是中邪了吧。为什么方才进来一副要杀人的气势。现在又一副中邪的样子。 姜雪蕙端起茶喝了几口定惊,喝完就匆忙将杯子放茶几上。 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整的她非常紧张,怕会又将杯子洒了。 他柔声说:“雪蕙姑娘到宫中自有谢某照应,若有任何人为难你,告知谢某,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谢某虽未曾顾及姑娘的意愿,但此心不改,只为与姑娘多碰面,让你能看明白谢某的心意。” 姜雪蕙心跳加速,忙道:“大人的好意我明白了。先前语气有些冲撞,望大人见谅。 只是相隔数年,我们亦非在荒野无人处。我成年了,大人对我的言辞是否要慎重些。以免生了误会就不好了。” 简而言之,大家不熟了,别像从前那样逗我了。 谢危神情变得专注严肃,他认真道:“姜雪蕙,我没有同你开玩笑。我也不会同其他人这么说话。” 他一严肃,属于文官之首的威压就出来了。 姜雪蕙有些怕他。但总比他用着让人心慌意乱的表情更能接受。 谁知他下一句却让她魂飞魄散,差点就地升仙。 谢危说话更慢了,他字字停顿:“是的,你年近十九了,而居安将近二十七。 因此谢居安特此前来,想同姑娘说一句放在心底许久的话。” 姜雪蕙心生不妙,双手交握在一起,紧张地微微颤抖。 她心想:“既然放心底就不用再说了。” 强烈的直觉让她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被他盯着,她吓得不敢跑。 第116章 他说:“谢居安倾慕姜雪蕙。此心可昭日月,斗转星移,至死不变。” 姜雪蕙吓住了,她惶恐地瞪大眼睛。脑子乱哄哄的,如同百响鞭炮在耳边鸣放,让她震骇非常。 他似乎觉得她没听清楚,又提高声量,认真地逐字逐句说个清楚:“谢居安倾慕姜雪蕙。” 姜雪蕙赶紧捂住他的嘴,又赶紧放下。 她被他吓住了,她想如闺阁弱女子般当场昏倒,无奈身壮如牛。 她心里在咆哮: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只要他说,她一定改。 在他迫人的视线下,她忍住各种情绪。脑子转地飞快。到底哪里不对。 他在电视剧里,可是来回拉扯很多集都没表白心意。 哪怕他再吃醋生气,也是等姜雪宁同张遮彻底分手了,他才上前含蓄表白。 到姜雪宁要离开,才激发他将心意直接表达出来。后面也是有层次地递进,几番惊险才成就姻缘。 可是现在关键剧情还没开始,他就先上来对自已打了个直球,将她打懵了。 这四年,她没有同他来往过。发现不对劲,在杭州这两年连信都不回了。 她苦思冥想了半天,奈何感情经验贫乏,她着实不知哪种法子能应付这场面。 见他还目光炯炯,她结结巴巴道:“我…与大人数年未见,何以让大人生出如此心意。此情…实在愧不敢当。” 好吧,她连话都不会说了。不是她太懦弱,而是谢危的气场太强大了。 这人心狠手辣,杀伐决断。表面春风和睦,内心疯狂阴暗。 哪怕她自认见多识广,都招架不住。她能忍住不跑就不错了。 谢危也看出她的不安,柔声道:“何须朝夕相处。我对你知之甚深,尽数在心里。 来日方长,姑娘请好好看着谢某,便能明白谢某之心。 若非怕唐突佳人,谢某会亲自同令尊令堂求娶。现只等姑娘点头。 请你相信,谢居安定会待姜雪蕙忠诚如一,此生不渝。” 姜雪蕙这会真想晕过去了。什么求娶,进度条会不会太快了。她看电视快进,都没现在这发展快。 她在做梦吧,这噩梦什么时候醒,外头还光亮的很。 姜雪蕙望着谢危,心头一片茫然。 而他专注地望着她,眼睛眨都不眨。 姜雪蕙望见他眼里全是自已,感到有些窒息。 她更想起自已从前对他的评价:谢危的爱密不透风,至死不渝。 她一直等着磕他同妹妹,结果砸到自已头上了。 她心跳的非常快,想起自已给老父亲准备的速效救心丸,觉得心跳再失常下去,她有必要吃上几颗。 好在他总算起身告辞了,丢下一句:后会有期。迫人的气息随着他一同离开。 他还留下了宫中上课要用的琴谱和一张古琴给姜雪蕙。 外头等候的剑书拿上了送谢危的礼物和原来的衣袍跟着离开,走之前他频繁回头望着屋外站着的玫儿。 这姑娘塞了他一肚子的糕点和茶水。有这样温柔可人的丫鬟,想必姜大姑娘也是如此。难怪先生念念不忘了。 姜雪蕙没起来送他,她腿都软了。还不得不在凳子上坐着。 直到她就着茶水将谢危带的桃片糕全部吃完,才有了些力气。 姜雪蕙唤玫儿进来,让她扶自已回房。把这丫头也吓坏了,以为她受了什么酷刑。 等回房,姜雪蕙一个大字型躺在拔步床上,看着床架子上的雕刻的楼宇亭台,松鹤梅枝。 她感觉度过了惊心动魄的逢魔时刻。全身再提不起力气了。 第29章 微风过中庭 次日,姜雪宁入宫接受为期三到五天宫廷礼仪训练和考核。这回姜家压根没有投名参与伴读选择。 但先是姜雪蕙被钦点为助教。再是姜雪宁出现在入选名单中。姜家夫妇和姜雪宁大为不解。 姜雪蕙提点他们:“公主和燕临写的。” 她再同姜雪宁道:“不用隐藏实力,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入宫。” 想起便宜妹妹第一世受的欺负和令妹妹不孕的薛姝。 她又加一句:“既然要斗就先要赢,远超她们,让她连与你相争的念头都没有。” 姜雪宁明白了,神色变得坚毅。 她们的课程囊括了君子六艺中的“礼“”乐”“书”和调香,作画这类风雅的课程。 谢危直接提姜雪蕙做助教并非恭维。 有前世的经历,被孟氏训练多年,加上王文两位大家的教导,姜雪蕙门门精通,去了怕将夫子都压下去了。 而姜雪宁耳濡目染,加上皇后的经验,入宫后表现出色,考核礼仪调香和文考无一出错。 礼仪和调香还得苏尚仪频频夸奖,将她引为楷模,让其他姑娘跟着她学。 文考亦被主考官谢危定为上上等。夸她字工整秀丽,文章大气开阔。 沈琅疼爱沈芷衣,知晓妹妹爱溜去文华殿经筵日讲。 除了翰林院才学过人的夫子,还钦点了谢少师给她们讲两门课。 谢危的课一是“乐“中的琴,也就是有琴课,姜雪蕙就得入宫帮忙。二是从经史子集中挑选来讲。 几日后,姜雪宁带着大家的夸奖归家住几天,然后就要正式入宫伴读。 姜雪宁将要上的课程细细同姜雪蕙一一说道。 第117章 她在宫中待九日再回家一日。直到学完先生安排的课程,预计为期半年。 最终选出来的伴读同第一世一样。 诚国公之女薛姝,吏部尚书之女姚惜,清远伯之女尤月,定远侯之女周宝樱,钦天监监正之女方妙。 姜雪蕙则有琴课就入宫,教完可回家。 她早已重拾琴艺,拿出自已惯用的琴,对着那日谢危送来的琴谱日日做高强度练习。 她练的手指都秃了,觉得满意才逐步减少训练时间。 谢危送的琴被她搁置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弹琴她倒不怕,只是想着要与他同处一室,时不时要看到他那迫人的眼神。她就很苦恼。 有那么一刻,姜雪蕙甚至想乘船跑回杭州,再不管什么剧情,也不想管姜雪宁和张遮了。 想起杭州,她就明白了一些事。 两年前谢危在码头上那样望着她,是来送她的吧。她怎么那么迟钝,被剧情困住了。 他老来家里下棋,给自已写信,都是套路。她那傻白甜父亲怎么就信了,连带她也跟着被带偏了。 父亲久不同他下棋就难受,连自已不回信,也会拿他的信来看。 因为他的字体俊逸,文采斐然,能欣赏如此好的文章,她根本没法招架。 可见他对人心的算计颇深。她两父女傻乎乎地先后陷进去了。 再想到姜雪宁,便宜妹妹那么能折腾,两世都惹出不少事情,全靠谢危在后面默默帮她周全。 不客气地说,没有谢危,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两世喜欢横冲直撞的姜雪宁都活不过两集。 现在剧情线都乱了。这便宜妹妹怎么办? 姜雪蕙躺床上,拿起薄被往脸上一捂,扛不住啊,真的扛不住。 她哪能再考虑其他人死活,自已忍住不倒已经是很顽强的了。 谢危看着是柔弱书生,实则他弓马娴熟,近身搏杀术都不错。 她那半吊子的功夫来个出其不意,对付小毛贼还行。 她在谢危这种文武全才的世家子手下,根本走不过两招。 啊,不,她怎么已经想着和他拼命了呢。不管了,日后金针毒药随身带。 打不过,跑不了。不如早点嫁人?谢危挺有节操,人妻他应该不会碰。 可是一时半会,哪找个合适能扛住谢危的人。 等等,有个武力值比谢危强的,小太阳燕临! 对啊,这人她不讨厌。小时候她暗地里保护他多了,感觉也很好骗的样子。 反正他日后也是孤寡一生驻守边疆。不如同她凑合一下。哪怕帮忙假装应付一下也行啊 姜雪蕙赶在太阳下山前,一时冲动跑来燕府,望着傻狍子似的燕临,顿时失语。 话说她是来干嘛的,就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连仇人上门偷家都不知道。 燕临还将她当成讨好对象,拿了一堆小吃堆在她面前。 他热络地招呼说:“不知雪蕙妹妹会来,来来,这都是我今天买的小吃。 宁宁爱吃松子,鸡头米。还有瓜子花生核桃红枣。你爱吃哪个?皮我都给你剥好。” 姜雪蕙就呵呵两声,就这脑子在谢危手下走不过一招。没准还要背刺她。她找他帮忙怕是脑子进水了。 方才婢女领着她进来。燕家宅院空阔,她从小就认识燕临,来玩过很多次。 她同婢女在抄手游廊走着,一眼就望见远处在书房侧面徘徊的薛烨。 书房门口有重兵把守,薛烨估计还在找机会探路。 她算算时间正是薛家要栽赃燕家的时候了。两世他们都是派周寅之进去翻信,寻找对燕家不利的证据。 虽不知怎么变成薛烨来书房,姜雪蕙常年练习弓箭,眼力十分了得。 她远眺一下,远远有个锦衣卫衣饰的人正同燕临握拳告辞,应该是周寅之。 经历了谢危的事,姜雪蕙对剧情的改变已经不意外了。 只是她忍不住快步上前,几个回绕到了薛烨背后,她大喝道:“你在书房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 薛烨回头本来要骂人,可是他看到姜雪蕙狂喜。哪怕她正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已,他也喜笑颜开。 女神回来了,女神更好看了。来燕家的目的立即被他抛在脑后。 薛烨柔情蜜意道:“燕家妹妹,你回来了。” 姜雪蕙皱眉:“谁是你妹妹,你刚才在做什么?可是要与燕家为难?” 薛烨结结巴巴,姜雪蕙又道:“燕临把你当成朋友,才让你来家中做客,你却要行此下作的事。 你可真对得起你的良心。” 薛烨对着她这张魂牵梦萦思念许久的脸。一时说不出谎话,又唯恐她会生他的气。 于是结结巴巴的,什么都与她说:“可是父命难违…我…我也不想。” 姜雪蕙见他纠结的神情,想起两年前听燕临说过的一些事情。 她推断这辈子薛烨与燕临的关系,并不像从前那样敌对。 她眼睛一转,想说些话激他。可在薛烨的角度,他看到的是女神长开了,愈发美丽。 她眼波流传,他的心跳愈发快了。只巴望她能对自已多说些话,哪怕是骂他。 姜雪蕙也没让他失望:“听闻公子在宫中与燕临关系不错,今日你如此对待燕临,他日公子要如何面对你的同窗? 世人皆知燕世子视你为友,你却做出如此行径,岂不是让人认为你是一只白眼狼。 第118章 昔日那些欺凌你的同窗,日后定会觉得欺凌你是正义之举,你当真甘心如此吗? 何况公子看着年纪不小了,难道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明知父亲做错,还跟着父亲一错再错。 试问你当日在宫中孤立无援时,是您父亲还是其他亲人对你伸出过援手吗? 还是靠着你的同窗将你拯救于水火之中。 今日你能背叛朋友,他日到了战场,怕无同袍敢信你救你。” 薛烨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他本就不太赞成父亲此举,奈何父亲对燕家恨之入骨,非要如此行事。 此事若传开了,他如何面对同窗。他们更会说他是小人。父亲和姨母真的从不考虑他的处境。 姜雪蕙见他神情挣扎,她也没指望能说动薛烨。 只是过个嘴瘾和留个话柄,让他日后再纠缠,便可唾弃他的不义之举。 薛烨觉得身为儿子不能对父亲不孝,可听姜雪蕙这一番话,又觉得自已不该太顺从父亲。 姜雪蕙也不是口舌灵敏之辈,她说的差不多就转身要走,薛烨犹豫的喊:“燕家妹妹。” 姜雪蕙心想日后进宫怕要同薛烨碰面,昔日她隐藏身份,怕到时他会迁怒燕临,索性这回说开。 姜雪蕙转头道:“我不姓燕,从前听燕临说你在找我。闺阁女儿家并不想清名受损,故而求他对你隐瞒。 如今看来,只怪我当初瞎了眼睛,将你从水中救出。堂堂男儿竟连一点主见和是非观都没有,实在令人看不上。” 说罢姜雪蕙翩然离去,她对燕家十分熟悉,不等薛烨去追她。几个转弯便绕到了正堂求见燕牧。 姜雪蕙同燕牧添油加醋告了薛家一状,燕牧立即叮嘱管家找人去看住薛烨,防止他使坏。 姜雪蕙达成目的,这才行礼告辞去找燕临。 燕临还不知外头发生的事情,乐呵呵地欢迎姜雪蕙。 他本以为姜雪蕙和妹妹一块来,可是见到只有她一人,很是失望。 第30章 树深时见鹿 燕临在花厅等着姜雪蕙,让人摆一桌子好酒好菜侍候。摆出一堆小吃给她。 姜雪蕙下午吃了东西,倒也不太饿,于是她就吃了些桌上的点心和小吃。 只是看着燕临毫无戒备心的模样,她还是有些生气。 她与燕临不算相熟,但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而燕世伯一向与姜家交好,她不愿看着他们出事。 姜雪蕙放下筷子,仔细与燕临说了方才的事情。燕临听着神色倒也多了几分凝重。 姜雪蕙见他明白自已的意思了,也不再多说,燕临问他今日为何只身前来。 姜雪蕙淡然道:“原本想请你帮忙,可如今你家自顾不暇,便也不用了。” 燕临连忙表示他愿意赴汤蹈火,可姜雪蕙不再信他。 燕临见姜雪蕙不肯说,便与她提起另一个话题,他听闻姜世伯动了念头,要将她许配给崔来仪。 姜雪蕙吓了一跳,她问燕临此话从何说起? 燕临同她说了自已的观察。这两年崔来仪努力缓和了两家关系,他母亲心里也有悔意。 见亲妹妹孟氏极力维护姜雪蕙,又见大侄女实在出色,到底还是放下脸同妹妹和好。 然而姜家夫妇不肯松口,崔来仪也不急,用了水磨功夫,一有时间就往姜府讨好。 这才打动了姜伯游。只是姜雪蕙刚回来,姜父就在等合适机会再说。 燕临常去姜府,自然就发现此事。 他不知道其实姜伯游还同谢危打听,崔来仪在翰林院表现出色,谢危也不能违心说不好。 姜雪蕙心头微跳,若是连燕临在宫中都能听说此事,那看来谢危也是知道。 所以谢危才一反常态,急迫的向自已表白。 燕临问“雪蕙妹妹,你可会答应崔来仪?” 他其实也是在私下帮沈玠问。沈玠这两年未能忘记他,一直在苦苦等着她回来。 得知姜伯游有意崔来仪,沈玠这阵子上课如魂游天外,考试成绩都排在燕临后面了。 姜雪蕙淡淡的道:“我不会答应。但此事与他人无关,崔表哥很好,只是我对他无意。” 燕临见她这模样也表示理解。 姜雪蕙说:“你赶紧先去看看薛烨离开了没有。 谁知薛烨立在门口,怯生生地说:“我在。” 姜雪蕙皱起眉头,不悦道:“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燕临颇感惊奇,姜雪蕙与薛烨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倒不像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他并不知道姜雪蕙一看见薛烨就想起前系草男友,态度不由少了几分生疏,但也多了几分戒备。 薛烨却极喜欢姜雪蕙用这样的口吻与他说话,他刚才进来听到了只言片语,听闻有人与她家求亲,心里十分紧张。 然后听到了姜雪蕙说不会答应,他心头又欢喜起来。 他见燕临与姜雪蕙的相处,仿佛兄妹一样,更是放下心头大事。 刚才听到姜雪蕙说他不姓燕,他其实更担心姜雪蕙与燕临的关系。 他苦等了那么久才看到她,哪怕被骂也不舍得立即离开。 他其实很想去姜雪蕙旁边坐着,可姜雪蕙拿眼瞪他,他不敢造次,只能呆站着听她发话。 姜雪蕙板起脸道:“我与燕临还有话要说,还请公子回避。” 薛烨很是失落,但知道姜雪蕙在京城,日后他也容易找到她。 第119章 他恋恋不舍地说:“我是时候该告辞了,下回再见。” 姜雪蕙不理他,燕临出于礼貌起身送薛烨出府。 若是从前薛烨定是要拉着燕临问个不停,但他对燕临心有几分愧意,便一路沉默,到了门口彼此告别。 姜雪蕙实在不想与崔来仪有牵扯,但她更惧怕谢危。如今燕临这行不通,她越想越发愁。 等燕临回来,姜雪蕙问:“你与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燕临苦笑道:“宁宁对我很好。重阳节灯会晚上我对她表白了,她直接说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我还是不想放弃。 若我尽了我的能力,宁宁依旧不选择我,我也没什么好抱怨。 这两年你们都不在,我频繁到你家去,倒与张遮成了朋友。 还有谢先生和崔来仪也常去你家。不过我们同崔来仪都错开了。 我与张遮同谢先生碰面较多,张遮本就同谢先生关系很好,在翰林院也受了他不少点拨。 去岁他被正式调任刑部了,你们回来他还在外头办差,知道了定然欢喜。 世伯伯母一直记挂你们姐妹,我们陪在他身边,他们才稍微有些笑容。” 姜雪蕙叹了口气:“谢谢你陪着我的父亲母亲。” 燕临有些奇怪,道:“你以前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如今怎么愿意上门来找我了。而且态度这么亲和自然。” 姜雪蕙瞅他,道:“明明是你躲着我,哪里是我不理你。你忘了,小时候我不是经常带着你一起玩吗?” 燕临嚷嚷说:“哪是你带着我玩呢。你年纪比我小,还一副大人的样子。分明是你压着不许我出去玩。” 姜雪蕙嗤之以鼻,道:“你总喜欢跑去一些危险的地方,我自然不让你去。 还有一回,有几个小姑娘撺掇你出门,你差点上当了。 你可知那会你已经快十一岁了,若一时不慎与她们闹出点什么,你就要订娃娃亲了。” 燕临皱着眉头:“何至于此,我又不傻。” 姜雪蕙笑道:“你就是很傻,几个女孩子算计你,你能察觉得到吗? 还是我与燕伯父说了,他加强了警备,这才没让你着了她们的道。” 燕临说:“看就是这样,我小时候只要做错什么,你立马就去找我父亲告状。 所以从前我真的很烦你。原本见你长得可爱,我还常去你家找你去玩。 可是只要不听你的话,你要么教训我,要么找我父亲告状。我因为你吃了多少苦头。” 姜雪蕙翻着白眼:“哪里是我压着你,实在是你太过调皮,哪有危险往哪钻,这能怪我吗?” 她当年怜惜燕临失去母亲,燕世伯又忙于军务。燕临来找她玩,她就以大人带小孩的心态带着燕临。 可她没见过这么调皮捣蛋的小孩。她前世的圈子里不论亲戚朋友,一律是卷王。 卷王们都很惜命,危险地方和事是绝对不碰。而燕临就不是。 爬树要挑最高的,还要跳下来试试。水池浅点都嫌弃,非要去大江游玩。马要最烈的,刀要最利的。 她管他训他,倒也难怪燕临怕她。她见后来他懂些事了,便不再与他来往。 因为燕临是翱翔天地的雄鹰,不该被她这只习惯安乐环境的家雀看管,磨去了野性。 他有了分辨能力,她就要远离。 燕临叹气说:“可是我很感激你,在家母去世的时候陪了我很久。一直守到天亮才离开。 所以若是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千万记得跟我说,我们怎么样都是好朋友。” 姜雪蕙奇道:“我没有守着你一天一夜。我只是守了你一天。 然后晚上你哭着睡着的时候,我吩咐嬷嬷他们照看你。” 燕临说:“不对啊,晚上你不是还一直陪着我吗?你还给我盖被子呢。” 姜雪蕙心头一动,道:“我第二天一大早来,有看到一个穿宫装的小姑娘匆忙离开,她的眼睛这么大。” 她还特意将拇指跟食指拢成一个圈放在眼睛。 “眼睛扑闪扑闪,脸圆圆的的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水灵灵的样子。我当时同你说了,你也没心听进去。” 燕临说:“穿宫装能来我家的只有公主。不过她怎么会出宫来陪我呢?我小时候还老是取笑欺负他。 着实是因为你给我的阴影太大,在宫里她老要跟着我。 我怕又来一个管我的,就拿虫子吓她,她哭了好几回终于不理我了。” 姜雪蕙无语了,“你做的孽还赖我头上。管你就是害你。对你甜言蜜语就亲近的不行。哪天被害了都不知道。” 呵呵,燕临的脑回路一般人招架不住。 第一世姜雪宁野心勃勃,大家都看出来,唯有燕临还觉得她如林间小鹿般真实可爱。 她哄的他掏心掏肺,满门被屠后燕临还巴巴上门求姜雪宁等他。结果被无情抛弃。 燕临同谢危杀入皇城,报复回去后便宜妹妹死了,他也终生不得欢颜。 姜雪蕙心道:“今世燕临遇到我和公主,依旧对姜雪宁死心塌地。为何谢危就不能同他一样,好好走剧情呢。” 第1章 余香乍入衣 姜雪蕙觉得燕临的脑回路与她不合,再次后悔自已来燕府,找燕临帮忙就是找个猪队友添堵。 她气呼呼的,拿起杯子打算喝一杯果子酒就回府。 第120章 可是一口喝的下去,这甜中为啥带点辣辣的味道。这杯子怎么变成碗了。 燕临惊呼:“你把我的烈酒给喝了,这酒后劲很大。” 姜雪蕙惊了,她确实感觉脸颊开始发烫,胸腔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升起。 她这身体受不住高度酒。她怕自已待久了会出洋相,便起身同燕临告辞。 谁知走到门口脚步已有些虚浮了,玫儿赶紧扶着她。 燕临在旁盯着,打算要送她回府。 姜雪蕙的脑子有点飘,到了大门砖雕照壁前,她突然就对燕临说: “燕临,你就别在姜雪宁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去喜欢乐阳长公主吧。 她能守了你一夜,可见真心待你。公主是一位极好的女孩子。 她真诚勇敢又善良有担当。这么好的女孩子是无价之宝。” 燕临简直莫名其妙,沈芷衣喜怒无常。没想到姜雪蕙对她评价倒是很高。 但是再好他和公主也只是朋友,怎么就扯到上那一块去了呢? 谁知姜雪蕙见他不说话,揪住他的衣襟道:“本来你同姜雪宁年少纯真也挺好磕,但既然有缘无份就别纠缠下去了。 你听我说找公主没错了,你要是不抓住这个人,将来你孤寡一生驻守边疆。 而她远嫁异国惨死他乡,多悲凉的一生啊。 虽然我觉得我能与你凑合一下,可是你太傻了,傻的让我着实看不上。” 燕临见她面色酡红,眼神已经有些飘忽,便知她醉意上头。 姜雪蕙的话说的含含糊糊,唯独最后一句他听清楚了 姜雪蕙这话让他有点受伤,他嚷嚷道:“你别与我凑合,我做了什么错事要让你这样报复我。” 姜雪蕙气他不识好歹,又一次揪住了燕临的衣襟,抬手拍他的手臂。 骂道:“好好的人怎么就脑子进水了。你这熊孩子,听话。” 燕临小时候就这么被她教训,如今情景再现,他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有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姜雪蕙的肩膀。一道醇厚的声音道:“她怎么了?” 燕临见是谢危,赶紧行礼道:“先生有礼,世妹不小心喝了我杯中的酒,是以现在有些醉酒。” 谢危明白了,说:“我送他回去吧。” 他不等燕临的回复,直接抱起了姜雪蕙,上了他的马车。 玫儿觉得不合适,可谢危腿长,动作又快。她连追都追不上。 燕临看着谢先生的举动,感到有些怪异。 可是谢先生素来有清正的名声,他与姜世伯相熟,燕临倒也不疑有他。 燕临高声道:“有劳先生送世妹回家。” 还是剑书过来,安排玫儿同他一起在马车前面坐着,她才安心一些。 姜雪蕙坐上马车,坐里头左侧的谢危想让她靠着自已肩膀。 可是她本能不愿意,直接扑到对面,蜷缩靠着右边窗边的车壁。 她恨不得与谢危隔的距离越远越好,连喝醉了都是如此反应。 酒意一波接一波,越发上头,姜雪蕙的思绪混沌一片。 她靠着车壁小憩了一会,过了好久,马车有些颠簸又把她给震醒了。x 姜雪蕙瞪着谢危道:“你为何会看上我?若是昔日相救之情让你记着,可我照顾的是我妹妹,她照顾你比较多。” 谢危明知与醉鬼是说不明白,他还是认真的回答。 “并不止如此,是你照顾我们,你不辞辛劳,日夜看顾,这些我都知晓。” 姜雪蕙道:“我的性子沉闷,并不像妹妹天天挂着笑容,会说些俏皮话让你开心。 我着实不懂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她现在很好,从前那些毛病都改了。不应该啊。你明明是会喜欢姜雪宁的。” 谢危道:“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因你的缘故,我当宁二是妹妹。 你的性格也很活泼,你只是在人前伪装惯了。 更何况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她是什么样的,而是喜欢就喜欢了,没有理由。 我只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会感到非常的欢喜。你离开了,我感到日常都少了很多趣味。” 姜雪蕙艰难道:“可是我很怕你…” 谢危哄着她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你多接触我多一些,多看我一些,有一日你就不会怕了。” 姜雪蕙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她使劲摇头,摇的她头更晕了。 她心里知道她比谢危想象中更要了解他,所以她才害怕。 谢危问她:“你还想知道什么?” 此时马车停住了,姜府到了。 谢危起身想要抱她下车,姜雪蕙顺势抓住了他的衣襟:“我们真的不合适,你还是放弃吧。” 姜雪蕙突然发现谢危脖子里挂的东西很是眼熟,她这会意识不清,艺高人胆大,直接扒开谢危的衣袍去看。 正值初秋,天气还挺热。谢危穿着她送的浅青色织罗衣袍,轻薄的两层。 姜雪蕙用力一拉开,衣袍就被她扒到谢危的手臂上,露出里头白皙结实的胸膛。 向来临危不乱的谢危被她这举动整的都懵了。人也被她推倒在马车上,他的背靠着马车左侧窗下的凳子。 姜雪蕙也跟着从右侧窗的凳子上跌下,坐到他身上,她专注地盯着他的锁骨位置。 更惊骇的是剑书和玫儿,还有后头的姜府众人。 第121章 剑书见马车到了姜府,在帘外说了一声。还先扶玫儿下车。 他见到姜府众人出来迎接,赶紧把马车帘子掀起,打算叫他们下车。 而今日姜伯游听闻两位女儿前后在宫中备受夸奖,觉得有荣与焉,回来与家人分享这好消息。 孟氏很是得意,在家里摆宴打算家里人私下庆祝一番。 可姜雪蕙出外了,他们就先吃了晚膳。安排了一桌子糕点瓜果等姜雪蕙。 晚上正巧大家都在外院,听闻姜雪蕙回来,一家四口热情地跑去大门口,打算迎接庆贺。 谁知还能目睹如此劲爆的场面。 姜伯游怒发冲冠,以为谢危要对他大女儿不利。 他人迅速扑到马车面前,才见到是姜雪蕙跨坐在谢危身上,扒了他的衣袍欲行不轨。 姜伯游吓得脸都绿了,他哆嗦了半天,还没能上到马车。 剑书被推到一旁,忘记给姜伯游搬车凳,还伸长脖子看戏,帘子也忘记放下来。 他还记得扶上玫儿一把,这老实丫头也吓的腿软了。 姜雪蕙压根没留意外头动静,她只盯着谢危胸前一只小弥勒佛像。 她念叨着:“怎么我丢了的绳链到了你的脖子里。这是母亲特意去为我求的姻缘如意佛。 我知道了,莫非你是挂了这佛像,所以才想起我的,那就更要还给我了。把它还给我,你便可以把我忘了。” 谢危没有阻止她扯这绳子,他只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东西不是你拿走了,我就能忘记的。” 姜雪蕙已经昏头昏脑,哪顾得上他的说话对还是不对,她只一心想自已的东西拿回来。 但是她扯半天扯不动,还挠了谢危的脖子几下。给他添了几道血痕。 亏得她为弹琴剪短了指甲,不然怕是伤口更深。 谢危吃痛,却不声不响。温香暖玉在怀,他知晓姜伯游在马车外虎视眈眈,便双手撑在身后,任她施展。 最后,她气急败坏,朱唇一张,张口就要把这个绳子咬断,把自已的东西拿回来。 结果一时不慎,竟在谢危的脖子连右肩膀处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可怜的姜伯游好不容易爬上马车,就目睹大女儿把人衣袍扒到手臂间。 她对人上下其手还不满足,直接一口咬到谢危脖子上。 谢危的表情凝固住,他这会是真的呆滞了。 姜伯游整个人都僵了,接着抖如筛糠,面如死灰。 朝内有传闻,谢危将升任太师。到时谢危的品级在姜伯游之上。 姜伯游还在想如何不着痕迹地讨好这位同僚兼棋友,结果自已女儿先对人行禽兽之事。 想想自已的官场生涯将要变得暗无天日,姜伯游真的想就地升天。 小剧场: 姜伯游:我温柔恬静乖巧的大女儿扑倒我未来的上司后,论我心理阴影的面积。 瑟瑟发抖等着职场狂风暴雨和顶级pua的姜父:辞官还是被灭,这不是选择题。 因为辞了也躲不过。灭了也不用辞。 第2章 何事入罗帏 孟氏及时将门口的门房和仆从都赶进屋,转身就目睹这一幕。 她惊呼一声,但想起大晚上可不能招惹人过来,毁了女儿的名誉。她赶紧捂住自已的嘴巴。 姜钰和姜雪宁已经成了雕像,只会傻站着看。 姜钰从来没想到大姐姐大胆起来,简直恐怖如斯。还一上来就挑战个最高难度的谢少师。 所以这算一鸣惊人吗?他内心很兴奋很激动怎么办。 泼天的富贵是不是要来了,他用哪种摆烂的姿势迎接会比较流畅呢?(1) 姜雪宁吓住了,姜雪蕙招惹谁不好,哪怕是张遮,她都能哭着祝福。 可是招惹谢危这煞星,让她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姜伯游好不容易爬上马车,定了定神,他想要把大女儿拽回来。 谁知姜雪蕙的力气非常大,他拽人不成,反而还差点闪着了老腰。 因为避让姜雪蕙的动作,谢危的发冠都有些歪了,长发凌乱,衣衫不整。 一个血淋淋的咬痕在谢危的肩膀上,脖子上面还有几道红色抓痕。 浑身燥热的姜雪蕙似乎察觉谢危身上凉快,咬了人就用脸贴着他袒露的胸膛不动了。 谢危的身体微微战栗,他的脸和耳朵都红了, 蕙丫头这举动引看得姜伯游心惊肉跳。他再看谢危。 谢居安此时的模样如同刚被女土匪糟蹋的良家妇男,脸上潮红一片,神色有些灰暗。 然后姜伯游还听见蕙丫头嘟囔一句:硬的。 她怎能说这种虎狼之词啊?这话和场景让姜伯游恨不得以头撞地,昏过去算了。 还是谢危觉得差不多了,扶起姜雪蕙的肩膀,他收拢衣襟后,又把姜雪蕙抱了起来,同孟氏他们进府。 姜伯游跟着下马车,他满脸羞愧,不由提高手臂,用宽大的广袖遮掩着谢危和姜雪蕙。 姜雪蕙揪着谢危的衣襟不放,姜伯游根本没法去接过大女儿。几次上前,谢危也不撒手。 姜伯游甚至也不敢喊人,怕坏了女儿的名声。 只能孟氏一路打发下人清场,他一路掩盖着他们俩,这就让谢危将姜雪蕙送进她的闺房。 等谢危将姜雪蕙放到了床上,姜伯游和孟氏看着他的形容狼狈的模样。 他脖子上有血痕,松垮的衣襟上还有血迹和粉色的口脂,两夫妇都是哑口无言。 第122章 先镇定下来的姜伯游问玫儿:“玫儿,拿一套新的衣袍给谢大人换上吧。” 他不知道姜雪蕙带来那几套都送给谢危了。 玫儿回说都送出去了,姜伯游急了:“还有哪套可以凑合一下呢?” 让谢居安这模样出去,街坊邻居只要有一个看到,他姜府的名声就没了。 玫儿眼睛闪了闪,抬头望着老爷,犹豫道:“还有一套。” 姜伯游急道:“那快去取。” 他见孟氏在照顾女儿。谢危,姜钰和姜雪宁也围在床边。 他自觉不敢面对谢危,索性跟着玫儿去了隔壁衣柜间。 玫儿取了最里头一个布袋,侧身挡着,小心地抽衣袍出来。 哪料到姜伯游等不及,出手抢了这袋子去。 姜伯游拿出来一看,是件浅金黄色的深金线麒麟绣补松竹梅绸交领广袖。衣料流光溢彩,可见价值不菲。 玫儿低声道:“这布料是上等织娘用了两年织出来的花软缎。还有工艺高超的绣娘和裁缝联合制出来的衣袍。” 姜伯游自从大女儿做了成衣生意,也了解到上等的布料颇费工艺,一年就出一两匹,价值千金。 大女儿会定期重金收购这些布料,来做给皇族世家和豪商的衣袍。 他看见这衣袍他还不怎么惊讶。但布袋里掉出来一个卷轴让他心生疑虑。 姜伯游捡起展开一看,竟是谢危的画像。 人物是白描,脸部和眼神的描绘细致,将谢危的特色很好地用墨色线条勾勒出来。 他如遭雷击,心又跳了起来:“莫非蕙丫头方才是借酒发疯,她其实对谢危蓄谋已久? 所以那么多优秀郎君她都不肯答应。可也不敢同我们开口,因为谢危同她差着辈分。” 玫儿更是不安,她没想给老爷看这卷轴。可老爷竟出手抢这衣服。 她作为姜雪蕙的贴身大丫鬟,与她的相处比姜家夫妇还多。她早就发现自家姑娘对谢少师和张遮特别在意。 张遮倒还好,姑娘待他同家人一般。想来是将其视作妹夫。 可是姑娘对谢危很是特别,玫儿总觉得姑娘对谢少师尤为上心。 谢危来下棋时,若姑娘没课,就会去厨房给他下厨做药膳。 她还几次见姑娘模仿谢危的笔迹,反复看他写的信。 他写的信都被姑娘专门放一个柜子里。杭州收到的信都带回了京城。 姑娘画人物第一个先画的是谢少师。有上好的衣料她会留下一匹,单独做了衣袍又不拿去卖,自已贴钱留下来。 姑娘攒了几套后,找到机会又全部送给谢少师。 她做为姑娘的丫鬟,必须得为姑娘保密,因而她一直不敢表态。 只在谢少师来的时候,对他的随从格外关照些。希望能帮上姑娘的忙。 这衣袍被大姑娘藏了很久,想必还不会送给他。 如今谢大人被大姑娘折磨成那样,被人发现他衣衫不整会让姜府很难堪。 而其他人的衣袍都配不上他的身高和气质。 她就斗胆拿了这件衣袍出来,没想到还被老爷发现了这个卷轴。 玫儿心里很是复杂,她同姜伯游想到一块去了。 她以为姜雪蕙知书达礼,不愿父母为难,便收起了自已的心思。 而她又见谢少师似对姑娘很是在意,她暗里也希望大姑娘能得到老爷的支持,如愿以偿。 所以就没出力阻拦老爷,还顺势提点一句。 而姜伯游看完画像后,再看玫儿,她闭口不言,垂头站立。姜伯游思索她特意说明的话,不由深思几分。 他们不知道此时在房中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情形。 孟氏小心地给姜雪蕙喂了醒酒汤,姜雪蕙喝完似乎有了一分清醒。 她拿起枕边的一个乌木盒子,对孟氏说:“姜雪宁,这个你去送给谢危。他对我们家照顾良多。总要礼尚往来才好。 还有你尽快收多点生丝,价格合适就要卖出。不要贪多,最多半个月就生变,及早离场。” 孟氏知晓女儿还没清醒,而丝绸生意她也不太懂,只担心里面东西不好,她打开一看,却是一堆账册。 于是孟氏懒得去翻,直接递给了在旁等着的谢危。再细细看顾女儿。 孟氏对谢危有愧,不好意思赶他出女儿闺房,只等夫君回来处理。 谢危随意拿出一本,一看却大惊失色。 他再翻第二本,竟是薛家这些年来从江浙和京城大丝绸商勾结的证据汇总。 里头有交易明细,匿名信息,资金流向的总结。甚至有哪些官员参与其中都有记录。 光这名单,就可将薛家爪牙砍下大半了。 原来薛家用匿名的信息同这些丝绸商勾结操控市场,他们做的顺手,胆子越来越大。 这几年还利用漕运来运他家的货物,用赚到的高额利润去养薛家私兵。 谢危早就发现这点,但苦于找不到证据。只能一直盯着薛家。 而姜雪蕙在杭州做成衣生意,她同大伯父对合作商谨慎挑选。合作者信息不透明的都拒了。 这么一筛选,就无意让姜雪蕙发现薛家的身影。经过几年的经营,杭州已经被她大伯牢牢把控在手中。 姜雪蕙要查,她大伯直接让织造局私下整理信息给她,薛家所有隐秘交易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第123章 杭州到京城船只流通的信息都被她记录下来。为防止出问题,她口述,让玫儿代笔。不留她的字体在里头。 她沉住气,按兵不动。只等证据积累更多,将来与薛家对上能一击必中。 今年开始,薛家先是联合京城丝绸商压低生丝价格,江浙一带紧跟其后。私下又低价收购生丝。放在杭州织造局。 姜雪蕙断定他们要操控市场,派人分头隐姓埋名去收生丝。但她不敢太张扬,只在暗中动作。 还是有不少中小商人被迫贱卖了手中生丝,让蚕农苦不堪言。 而姜雪宁带回了尤芳吟,头一件事就是让她去江浙会馆找苏州丝商许文益。这就让姜雪蕙联想起这个剧情点。 她记得因有欠债的丝绸商反水薛家,凿穿了薛家要高价卖入京城的丝船了。 这意外令丝价涨幅超过了薛家预期,也让他们暴露在谢危和朝臣面前。 谢危抓住了薛家要杀丝绸商灭口的杀手,收集部分证据让刑部承到御前,也不过是让沈琅罚了薛远停职半个月。 只因沈琅更猜忌燕家。他也需用此事让薛远不提册立皇太弟之事。 她将所有证据整理成册,想让便宜妹妹找机会送到谢危手上,在谢危那卖个好。 让他即便这次不能扳倒薛家,也能让薛家伤筋动骨。 盒子最底下还附上十万两白银,这是要给姜雪宁做生意。 第二世姜雪宁得了尤芳吟,将在生意场大展拳脚。给谢危和燕临提供造反资金。 她提前给钱姜雪宁去经营,就能让便宜妹妹这条路走的更顺。 加上她对姜雪宁这些年的教导,算是还清嫡庶交换的债了。 谁知她醉酒昏了头,将孟氏当成了姜雪宁,直接就当着谢危面,提前送出了她苦心收集的证据和银两。 因着还在她闺房,谢危自然不会细看这盒子。但他心知这些证据有多重要。 他望着又昏睡过去的姜雪蕙,心头滚烫一片。 朝廷不准官员碰漕运生意。而薛家却暗中谋财养他们在兴武卫的私兵,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薛家的狼子野心。 他千方百计收集不得的信息,没想到还是她帮上了大忙。 第3章 庭树飒有声 姜雪宁心头诧异,因在杭州跟着姜雪蕙赚了不少钱,她不同前世只出了四百两买生丝。 而是让尤芳吟出面,提前将许文益一船的生丝都买了三分二,留三分一给他等高位出手赚钱。 她没想到姜雪蕙仅凭生意触觉和经验就摸清此事,并判断了大概走向。心里对这一世的姜雪蕙也是佩服不已。 谢危想将盒子放在旁边的长桌上,却见桌上铺着羊毛毡,上面用镇纸压着一张画像,画像里的人是张遮。 画中的张遮立在桃花树下神情温柔,手持花枝微笑。 谢危心微凉,可他见上头笔墨已干,转念一想,假意问姜雪宁:“宁二姑娘,这画的旁边方便先放盒子吗?” 姜雪宁虽然怕他,闻言还是走过来一看:“可以的。这画已经画好了。” 她拿起画,给谢危挪出位置。她看着满心欢喜,小心卷起画来。 谢危见姜雪宁的模样,猜测是她找姜雪蕙画的画,这才放心下来。 可姜雪宁皱眉边卷边道:“怎么画的是桃花?哎,为什么不能画梅花呢?” 谢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他知晓张遮爱梅,想起她吟诵崔护的那首诗。 他又想:“是什么花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她最后选择谁。” 他心定了下来。姜伯游这时也捧着衣袍,送来给谢危。 谢危也没多说,只是道:“姜大人,请在这找个地方给晚辈正一下衣冠。” 姜伯游脸上发烧,不敢再看他。胡乱指了姜雪蕙的书房给他。 可是等谢危离开,姜伯游突然才反应过来,谢居安怎么自称晚辈了。 还有他应该带谢危出去,怎么又让他去了旁边的书房。 谢危边换衣袍边打量这间书房。布置同她的闺房一样,精致简雅。 因姜家有藏书阁,书房里书不多,就是两个柜子,放着画册和医药类的书籍,和一堆画画用的刀纸和各类画具。 琴谱被放在古琴旁,靠窗又是一张铺着羊毛毡的长桌。 上头挂着画笔架和毛笔架和一面铜镜。另一边放着各色颜料。 靠窗处有个软榻,架上有几本书,供小憩时看。 等谢危走去长桌旁,就铜镜收拾了一下仪容。他将长发全都束起,戴上玉冠。 这时,自然就看到桌上的画,上面一张四尺的宣纸画着满山的桃花。 她上头用行书题字: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这上头的桃花颜色同张遮那幅画是一样的。谢危看着,反倒笑了。 果然姜雪宁若拿定主意,她就会放弃。 谢危又见旁边的小架子上有些红纸,心念一动。 他本谋算如何同姜家夫妇开口才不让他们反感,今日这大好机会可不能放过。 他拿出红纸,磨墨,大笔一挥,将自已的生辰八字,姓氏名号认真写上。 等谢危再度踏进姜雪蕙闺房,他这衣袍显出浑身华贵,相貌堂堂如芝兰玉树。 孟氏第一次用审视的眼光打量谢危。看他身姿出众,心里也是赞叹。 做为母亲,孟氏的反应比姜伯游迅速多了,未婚男女之间闹了这么一出,于情于理都该往亲事上考虑了。 第124章 她见谢危不责怪还一路抱着女儿去闺房,她故意不阻拦,在旁观察,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如今看谢危,孟氏已经用上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越看就越觉得谢危不错。 姜伯游赶紧请他出女儿的闺房,谢危也不在意。见姜雪蕙的母亲和妹妹在照顾她,而她正沉睡着。 他神色温柔地望了她几眼,拿上盒子就跟着姜伯游离开。 姜伯游已经从玫儿那得知是蕙丫头误饮了燕临的酒,而谢危好心送女儿回家,他内心更是羞愧难当。 他犹豫再三,都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圆了场面。 还是用力挤出笑容:“居安呐,那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今日这事就卖我个面子,当无事发生吧。” 谢危却对姜伯游行个大礼:“是晚辈失礼了。” 他将折好的红纸递给姜伯游。姜伯游展开一看,里头竟是谢危的生辰八字和姓氏名号。 谢危羞涩地说:“事已至此,为大姑娘的名誉打算,我总该有个交代。请姜大人先合八字。 晚些时候我会送我的庚帖给姜大人。若大姑娘愿意,我随时可带媒人和聘礼上门。 如果她需要时间考虑,我也愿意等,居安在此静候姜大人的佳音。” 说完他又行一个晚辈礼。看这样子,若有蒲团在,谢危都能立即下跪求娶了。 姜伯游胡须抖动,这进展始料未及。他心里膈应,正要开口婉拒,又见谢危轻抚着领口。 谢危刚才换衣袍时将头发全盘到头上,脖子上的抓痕清晰可见,看着几天都不会消。 姜伯游默默咽下了嘴边的话,满嘴苦涩。 终究是女儿非礼在先,谢居安行君子之责,态度又那么谦逊,丝毫不责怪姜家的失礼。 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谢危恭敬地同姜伯游告辞。 姜伯游在庭院待了许久,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觉得自已的心情,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的萧瑟。 他心里没有一丝的欢喜。谁愿意将如珠如宝,青春年少的女儿嫁给自已同僚。 谢居安日后还可能变成上司。这令他着实感到难堪。 不如辞官带蕙姐儿回老家吧,为了孩子,这官大不了不干了。 可想到谢居安不近女色,修身养性多年,潜心研究佛学道学,却被女儿如此糟蹋。他能怪对方太知礼吗。 姜伯游再回忆蕙姐儿将谢居安强行压到身下的场景,又觉得无颜见人。 他刚才想将红纸还给谢危,也是想起那画像,才紧握着红纸没动。若蕙姐儿有这心思,他也得考量一二。 等姜伯游回到房中,过了很久,孟氏也打点好一切回来。 姜伯游将谢危写的红纸递给孟氏。却见孟氏看过一脸平静。 多年夫妻都有默契了。孟氏道:“相公,仔细想想这亲事很不错。比起临淄王的母族强势,崔来仪的家大业大。 谢危出身世家,却人丁单薄。不用蕙姐儿辛苦劳累侍候一大家子,上无双亲制衡,下无宗族压制。 大哥大嫂都夸她的生意才能卓越。而且蕙姐儿看着柔弱其实很有主意。 除了张遮和谢危,其他家哪能让她如此折腾。 宁姐儿从杭州回来,问了好多张遮的事情,又让蕙姐儿画帮她张遮,可见她心里已然偏向张遮了。 那蕙姐儿就不能再耽误了。她这样能耐的孩子,去小门小户委屈了,高门大户又人多事杂。 她同位高权重的谢危可算是取长补短了。 你不说谢危为官清廉吗?蕙姐儿给他挣钱,他能给蕙姐儿借势。这互助的关系比情爱关系还要牢靠。” 姜伯游被孟氏说的有几分意动,他道:“可是居安日后的官位在我之上,他年纪也大。” 孟氏指着红纸道:“大八岁也不是不能接受。至于官位,他若对蕙姐儿不好,他一个人还能扛的住我们一大家子? 你现在只需要搞清楚一件事。其他可以慢慢了解。” 姜伯游看着妻子,孟氏严肃地说:“他的身体是否正常。你想他不近女色到底是真的,还是另有隐疾。 这事才是关键。我可不愿女儿将来守着个废人。” 姜伯游无语了。再度想起马车上的画面,这回他心平气和了。 姜伯游只想当时谢危有反应没有?该怎么才看出他有没有问题呢? 那时蕙姐儿说的两个字,是指谢危的胸膛还是… 被孟氏这么一打岔,姜伯游忘记对谢危的膈应,同妻子就谢危身体的问题仔细探讨了一番。 而谢危回府就将盒子里的证据全部看完。里头还有十万两银票和两张纸。 一张她用篆书写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又一张隶书字体:白起赐死而王翦善终,何解?霍光合族被灭,何故? 她这话没头没尾,可谢危一看就明白。他如醍醐灌顶,一通百通。 所以现在沈琅猜忌燕家,扶持薛家。他带着燕家迎头而上,让大半数朝臣为燕家正名,反而加深了沈琅的猜疑。 如今燕牧就是白起,沈琅一心想对付他,看不到其他隐患。若燕牧退让,顺着沈琅,他才能变成王翦。 最好的做法是退避三舍,先满足沈琅的愿望,再让薛家出这风头。 沈琅身体已呈现油尽灯枯之势,薛远一心想扶持沈玠上位。这就造成两人的矛盾。 第125章 等薛远得意忘形,野心膨胀,效仿霍光之时,才是下手的时机。 姜雪蕙在整理证据时,知道这些东西对其他家族是灭顶之灾,却伤不到薛家分毫。 可她还是得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谢危就是这样一点点收集证据,才让沈琅最终剑指薛家。 她一时有感而发,写了这么两句话。想找机会提点一下姜雪宁。就随手搁在盒中。 按她的个性,定会送东西前再三检查才送。这两张纸自不会在其中。 可醉酒误事,她这么一点醒了谢危,直接和谐了不少剧情。这都是后话了。 第4章 但有长相思 谢危将所有证据再分别列出来,按照新的思路去制定计划。 他在书房里奋笔疾书,忙了很久,觉得口渴已是半夜三更。 他要去倒茶,却见两位随从也没睡,在外头守着。他心里很温暖,正要上前让他们去休息。 却听见剑书问刀琴:“你抱过女孩子吗?” “…” …建议你找一个试试。很香很软。抱着她心都要化了。激动的我到现在都没睡着。我这心跳的老快了。” 谢危冷不防问:“你抱谁了?” 剑书说:“就玫儿姑娘啊。” 他转头见到谢危,不好意思说:“她今天吓到了,瘫倒我怀里,我要顾着姜大人,又要顾着她。” 最后就变成剑书半抱半扶着玫儿,旁观姜伯游可怜兮兮地爬半天都没爬上马车。 等姜伯游上了马车,里头的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剑书承认,他是故意不帮忙的。 剑书试探地问:“先生,你觉得呢?” 谢危闻言脸微微发烫,他不理剑书。说:“我去小憩一会。你们也先休息吧。” 谢危上床休息,半晌都没睡着。她的手抚过他的脖子,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还有她的唇… 这么一想,伤口隐隐发烫,闭上眼睛,都是她在他耳侧吐气如兰,温软幽香的身体倚着他的胸膛的场景。 今日之事如同放了一把火在他身上,某些不知名的情绪高涨了起来,让相思愈发泛滥成灾。 天亮后,谢危派吕显去收购生丝,吕显之前去杭州及时跟上姜家的海运生意,已是让他们手头阔绰不少。 如今谢危给他十万两白银,民间还没反应。 吕显放开手用去年的市价收拢不少生丝,倒让那些以为卖不出价的小商人和蚕农感恩戴德。 谢危又拿出部分证据让剑书交给陈瀛,等生丝一涨起来,就以刑部的名义上奏去试探沈琅的心思。再进行下一步。 而姜雪蕙睡了一晚,第二天头昏昏地醒来。 她喝了清粥小菜,休息一炷香,做了拉伸再射了半时辰的箭,精神总算好了许多。 她记忆完全断片了,不知道家人和贴身丫鬟都将她定性为暗恋谢危。 她这几天继续平日的忙碌,姜雪宁入宫读书了。 她继续练琴和忙生意上各种的事情。等下回琴课就到她入宫。 一天忙到下午,突然收到了谢危送的食盒,里面有各色糕点。 姜雪蕙很是惊诧,他就这么明目张胆送东西来,不怕她父亲生疑吗? 她一问才知道家里人都出门了,心里纳闷,难道谢危盯着姜家的动向了。 哎,算了,她不去想这个人了。以后躲着点就好。 谁知随盒子还有一封信,上头只写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姜雪蕙吓的信都掉地上了,情诗都写上了,他当她父亲不存在吗? 姜雪蕙捡起信,上头的字体是行书,她确定无其他话,就搁置一旁。 她心想:不对不对,谢危不是那么鲁莽的人。他最善于谋定而后动。所以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还没等她想明白,婢女来报,方妙过来寻她了。 方妙自从被选上了公主伴读,就被家人供了起来,入宫读书后回家就好吃好睡躺平。 之前听闻交好的姜家姐妹都被选上,尤其姜雪蕙还变成她的先生,她简直乐不可支。 她打算在今日上午去姜府一趟提前抱了大腿,就派丫鬟去送拜帖。 她去父亲书房翻东西,想摸多几枚上好的铜钱带入宫玩。她待会先拿去姜府同姜家姐妹玩一玩。 谁知一转身,竟看到书桌上摆着两张红纸,上面书写了谢危和姜雪蕙的姓名名号和年庚八字。 方妙瞪大眼睛,连刚摸到的铜钱落地都不晓得。 等方监正进来,方妙急忙上前,指着八字道:“父亲,这这…八字是” 方监正素来疼爱女儿,知道她同姜雪蕙交好,笑道:“是姜尚书大早送来的八字,让我帮他家大姑娘合一合。” 谢危在宫里给她们授课,方妙感叹他的风姿,亦畏惧他的威势。没想到他竟然与姜雪蕙在议亲。 常言道:八字不合不谈心。男女有意结亲,合八字就是第一步。 事关好姐妹,方妙肯定关心,她赶紧问卜卦结果。 方父笑道:“我还在合呢。若相配,还要写几个吉日给谢少师送庚帖去姜府。你先等等,晚点爹合完了再同你说。” 方妙赶紧让丫鬟重新送一份拜帖,将时间改成下午。不是相熟的人家,很少下午去做客。 但方妙同姜家姐妹在杭州混的烂熟,有时还同住一处。自然啥时去都不要紧,帮姐妹打听八卦才最重要啊。 第126章 她太兴奋,以至于没留意方监正的话里的漏洞。她也没留意到谢危的八字下还压了一份。 原来方监正是谢危的人。他接到姜伯游的八字就告知谢危,然后又收到谢危送来的两份八字。 让他有任何结果先知会他一声,若结果是好的,就不急。 方监正很重视这事,空出时间亲自卜算。他做事细致,还将今年到下年宜嫁娶的良辰吉日都列出来了。 谢危更是紧张,若非要抢时间对付薛家,他都想亲自去方家一趟。 等收到方家传信,拿到他真正生辰的批语:天定良缘,珠联璧合,令他喜不自胜。 另一份明面上的生辰合算结果也不差。谢危还是写信让方监正用好的批语给姜家。 原本他还想若是八字不合,要去找护国寺或道观找大师做法合姻缘。 如今他与她的八字不相冲,让他放下心头大石。 谢危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出发去燕家,他察觉兴武卫派周寅之去燕家打探,自然不能放松。 不曾想在那里除了看见周寅之,还有姜雪宁。 等了半天的方妙也拿到了父亲的批语。她觉得谢先生和姜雪蕙甚是相配。午休后,也是欢欢喜喜往姜家去报讯。 姜雪蕙亲自迎接方妙,方妙先她们半年回的京城。 两人一阵不见,很是亲热。谈天说笑,分享京城各种八卦,不亦乐乎。 方妙同她诉苦,宫里遇到内务府送玉如意给薛太后,上面刻了三百义童让太后暴怒,罚她们在旁的伴读跪在宫外。 临淄王沈玠经过,为她们求了情,她正巧跪久了腿软,是雪宁和沈玠一同扶住了她。 “你都不知道,当时薛姝不用跪,她站在阶梯上,面色难看,来回在看我和雪宁,眼神可吓人了。 还有这一年,我不管是烧香拜佛还是去卜卦都会碰到临淄王,他总问起你的近况。 我着实怕了他,躲都躲不及,可总是躲不掉。我快烦死了。现在被薛姝盯上,我自已还卜个大凶的卦象。 我着实不想入宫当伴读了,可家里人觉得倍有面子,我都不敢说。 蕙蕙,你是有运之人,等你去到宫里,请看顾我些。” 最后,方妙恭喜姜雪蕙,笑说婚宴要来帮姜雪蕙卜卦。 姜雪蕙一脸茫然,细问方知父亲竟然去方家合她与谢危的八字。 姜雪蕙花容失色,想起上回谢危给她的重压,吓的腿都软了。 方妙被她的反应吓一跳,她犹豫道:“世伯未曾同你说起此事吗?” 姜雪蕙无语了。有燕临的提醒,哪怕父亲拿她和崔来仪的八字去合,她都不会太惊讶,还想好怎么推掉亲事。 父亲重视辈分,第二世发觉谢危对姜雪宁的心思,暴跳如雷,多次阻拦。甚至同意姜雪宁回老家两年避开此事。 他不是不准谢危打女儿的主意吗?为何到她身上,父亲还主动去合她同谢危的八字。 姜雪蕙急的扯手绢,方妙也不好意思了。本来打算留宿的心思就淡了。 她小心地说:“或者你再同世伯沟通一下。我有事,就不在你这久留了。” 姜雪蕙谢过她的相告,送方妙出了大门口。她再没心思做其他事情了。 第5章 应知不染心 姜雪蕙回到房间,她躺到床上发呆,这才发现自已枕头边放着的盒子不见了。 她叫来玫儿。玫儿一五一十将几日前发生的事情相告。 姜雪蕙听完脸色发白,燕临果然是来克她的。才去一趟就被他背刺至此。 她在父母面前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和名声,还有她将来的姻缘,这下全完了。 她还是主动非礼了谢危,有比这更荒谬的吗? 她那么怕他,怎么会对他上下其手,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难怪父亲一反常态,要为她和谢危合八字。 她先前躲都躲不及,居然自掘坟墓,哪能跑的了。日后她无脸见人了。 姜雪蕙瘫倒床上,心里将燕临痛骂八百遍。 她记得是燕临拿什么东西,顺手将酒碗搁到她杯子边,才被她拿错了。 若非今日有个重要剧情点,她怕是要拿着弓箭上门射燕了。 她有气无力对玫儿说:“你怎么不提点一下我父亲,我躲谢危都来不及,怎么他还凑上去。” 玫儿很是疑惑,吞吞吐吐半天,才轻声将她的观察说出来。 姜雪蕙激动地坐起来,道:“不不,你完全搞错了。我没有喜欢他…” 她本想说对谢危有没有感情她自已还不清楚么。 她甚至想同玫儿解释,她只是慕强的本能作祟,她知道谢危会赢到最后。 作为社畜的特性,肯定要讨好大老板,抱紧老板的大腿呀。 况且姜雪宁若选择了张遮,没了谢危的庇护,姜家就难说以后。她记得第一世姜雪宁死后,姜家都被抄了。 所以这些年她拼命努力赚钱,用银子开路去扩大姜家势力,还不忘讨好谢危。 她就是想给姜家留条后路,以报父母的亲恩。 但这些都无法明说,她心头突突地跳,她这些行为外人看来确实很可疑啊。别说玫儿误会,任何人知晓都要误会。 非亲非故一位未婚少女对未婚男子如此关怀备至,虽然万事皆有理由。 他生病时她不眠不休照顾,因为同在山中,自然要抱团取暖。 第127章 他写信她回信,也是为了他的病情考虑,不得不跟踪治疗。 她专门做孤款的衣袍送给他,因为他送了很多礼物过来。 她知道他的隐藏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他的衣袍与寻常人一致。 可是,这些事情光看前半段就很可疑了。 他生病时她不眠不休照顾,两人互通书信,他身上的衣袍都是她为他量身打造,独一无二。 这么一看,谁不疑心她和他的关系。 谢危孤苦伶仃半生,得她的照顾会起心动念不足为奇。 她当初就防着这点,凡事都让姜雪宁出面。甚至远走杭州,避免扰乱剧情。 没想到,他还是盯上了她。所以当初就不该心软。她也是过来人,怎么就没想明白这点。 他们这种黑暗独行的人,一旦收获光,就会不顾一切趋光而行。 就如她前世明知与小哥再无可能,依旧苦抓这份暗恋不放,因为放手内心就变得空洞。 想起这人心里就感到温暖,苦果亦能忍受。总比一个人孤单下去要好。 姜雪蕙长叹一口气,到头来,方向一开始就错了。背刺最深的竟然是我自已。 难得谢危没有因她的举动以为她喜欢他,已是极为聪明睿智了。 谢危再阴暗可怕,他对感情忠诚不渝,掏心掏肺,这点就比她强太多了。 她从前世到现在事事都处心积虑,她只是模仿小哥,努力伪装成一个好人。 她这么虚伪,想骗取好人更多的怜惜和关爱,哪能配的上谢危啊。 姜雪蕙躺了一阵,才想起自已送给谢危的盒子。她快速爬起来,问候在一旁的玫儿。 “我那盒子里除了那堆账册,是不是还放了十万两银票没拿出来。” 还有那两张要命的纸条,她没留自已的笔迹,可一同放在盒子里头,傻子都能猜到。 玫儿悚然而惊,好像是呀。她与姜雪蕙面面相觑。 姜雪蕙不可思议道:“那些账本倒也罢了,我怎么也将银票送了出去。 那可是我没日没夜,风雨不改,左右逢源,头发掉了不少,记账记的手指头都肿了,辛辛苦苦才赚到的钱。 几两银子就能让一个农户人家过一个好年,我在官宦人家生活,从不曾大手大脚,花费不到百两。 这可是十万两啊,我就这么白白送出去了? 就因为喝错了杯子,我就毁了自已的名声,还将自已呕心沥血赚的赎身钱送出去了。” 她越说越大声,然后心痛的扑到床上,捶胸顿足,哀嚎连连。她气的脸蛋通红,眼泪都成串掉下来了。 玫儿见姜雪蕙如此情状,这才信她对谢危无意。大姑娘素来对银钱看的很重,手中的账目一分一厘都不能出错。 姑娘常说,家人比银两重要。但银两能给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要努力为将来赚钱。 玫儿急的说不出话安慰,于是也跟着哭了,她跟着大姑娘,知晓大姑娘在杭州常年围着生意,过的多累多苦。 只有摸着银子,大姑娘才会露出笑容。她怎么就不帮姑娘盯紧些呢。 姜雪蕙心里更是迁怒燕临这个猪队友。去他家一趟。非但她的名声摇摇欲坠,连她的辛苦赚的钱也没有了大半。 她这钱怎么就没交给姜雪宁,这下好了,旧债未消,新债又来。后悔,真的好后悔。 什么感情,什么好人坏人。哪有她这么一位大善人,能将十万两银子拱手相送。 她又不欠谢危的,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姜雪蕙同玫儿抱头痛哭许久,想起还有银子在外头收生丝,这才恢复点精神。 她对玫儿说:“好好盯着生丝价格,天塌地陷都要事事来报。你姑娘我翻本就靠这个了。 到时赚了再匀一半给姜雪宁,记得千万不能给别人了。一定要盯着姜雪宁收下才算数。” 玫儿应下来,她是知道嫡庶交换的内情,大姑娘一直觉得欠了二姑娘。所以打算用银两弥补。 她很是奇怪,杭州回来后,大姑娘就不叫二姑娘宁妹妹,而是直呼其名。 二姑娘有时候也会这样。她们两姐妹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第6章 缘愁似个长 到了晚上,姜伯游拿着批好的八字回来了。 他没想到方监正这么帮忙,当天就给结果,换其他人家都要等个三五天。 他想了很久才拿去给方监正,人家当天还特意空出时间来算。估计是因为方妙和女儿交好的缘故。 方监正不仅合了八字,批了天定良缘,珠联璧合的话。 他还卜了卦,卦象也显示天作之合。虽有波折,但两人齐心就能克服。 姜伯游很是诧异,回到家他先将这话说与孟氏听。 孟氏与他带着合好的八字找姜雪蕙,她看到批文也是无语。 姜伯游问:“蕙丫头,你实话与爹爹说,是不是喜欢谢少师?若是,我们就等他家庚帖来,将你的庚帖送过去。” 姜雪蕙说:“父亲,绝无此事。那天都是误会。女儿压根想不起来那天的事情。 不论从前到现在,女儿绝对对谢大人无半点心思啊。” 姜伯游道:“既然如此,你怎么收起他的画像和衣袍啊。你若有心,爹爹不会拦着你啊。” 姜雪蕙急红了眼,道:“父亲,你仔细看看,那画同我画册的一个姿势。 第128章 因为我不擅长人物画,我就反复拿身边的人练习,好提供样图给画师。 谢大人的身高最标准,是以用他做模板。那张是我画成功的第一张,这才留下来。 还有那衣袍,京城的药铺转手了,我自然要做个生意。 那衣袍是留着准备做个门面装点,自然要做的最大最好才行。” 谢危可是九头身的标准,对作画者来说再友好不过。 她既然画了他,做衣服肯定就继续画啊。幸好那幅彩色画没给父亲看到,不然更不好分辩。 不说还好,说了才想起自已还亏了一套价值千金的镇店之宝。涉及到银子,姜雪蕙心头大痛。 她从前送谢危的衣袍,都是基于他送的礼物价值上送的。 就是为了避嫌,她才事事小心,让父亲出面送。没想到这回栽了大跟斗了。 姜伯游反复询问,等姜雪蕙诅咒发誓这才信她对谢危无意。 姜伯游为难地说:“今日算过八字相合,方监正肯定会通知谢少师。过几日他就会送庚帖过来。 你那天晚上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对着人家又摸又咬的,这就不止是你的名声,谢危的名声也受连累了。 谢危吃了个这么大的亏,你若拒婚。又该如何交代?” 孟氏也说:“是啊,蕙姐儿,为娘替你盘算过,谢少师若身体没问题,倒是桩不错的婚事。 除非你要答应仪哥儿或临淄王,不然其他人哪能与谢少师抗衡。” 孟氏又将对谢危定亲的利弊分析说与女儿听。 姜雪蕙惊讶不已,母亲在婚嫁和看人阅历丰富,她分析的还挺有道理。 若非知道谢危底细,她都觉得这婚事太适合她了。只是父母亲居然担心谢危的身体,姜雪蕙很是无语。 谢危哪怕病怏怏的时候,那方面非但没有问题,大敌当前还来个18禁。 让看剧的姜雪蕙都疑惑他怎么还能活到最后。 或许是男主光环太强大了,他婚后让跟着沈玠不孕的姜雪宁一次就生对龙凤胎。 这辈子有她出手给他治病,只要他自已不作死,身体定会比两世都好。 可谢危身体好坏这话她不能说,说了就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话说到这里,姜伯游就避开了。孟氏留下,同女儿传授闺房心得。 姜雪蕙呆呆地听母亲鼓励她,入宫后设法与谢危亲近一回,施展点手段看他有没有反应。 哪怕吃点亏,也有父母给她兜底。万一他不对劲,他们不接庚帖也名正言顺了。 这些大胆直白的话把姜雪蕙整不会了,这还是古代吗。 孟氏也很不好意思,低声道:“你也到快嫁人的时候了。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对你避而不谈。 蕙姐儿,要知道在爹娘心里,你的幸福才最重要。什么富贵荣华都是虚的。 再说你既然开了头,不如想办法为自已谋划最好的利益。 哪怕你婚前有孕,若嫁的人家不靠谱,有我们替你撑腰,想不嫁都可以。 万事记得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吃亏了去。大不了找个乡下田庄,躲几年风头,再去杭州找户好人家出嫁。” 姜雪蕙听明白了,感动极了:“娘亲,你们太好了。是女儿不孝,连累你们担忧了。” 她抱着孟氏,头埋在母亲胸前落泪。何其有幸,古代的孟氏连名誉都能舍下,来护着她这非亲生女。 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她前世没有得到的,今生得到了。 所以为了这份亲恩,她一定要竭尽全力,去保全姜家。 哭完后,还是要面对现实。至于孟氏让她试探的事情,姜雪蕙骗孟氏说她给谢危把个脉就知道了。 孟氏这才想起女儿医术不错,能不吃亏自然更好。 姜雪蕙同父母合计半天,再三表明态度,让姜伯游答应不接谢危的庚帖。 孟氏主动道:“那我们先把事情先放一放。谢危位高权重,虽说与你父亲平级,可终究也只比你大了八岁。 蕙姐儿,也许你只是还尚未开窍。我们不要把人拒绝透了,留个后路。 等入宫伴读课业结束,半年后再决定。这样万一将来你和他真有缘分,也不至于错过了。” 姜雪蕙知道这已是父母亲给的最好的办法了,点头同意。 姜伯游也同意孟氏的说法,只是他在谢危面前也不敢托大。 他怕万一婚事不成会被迁怒,决定再也不找谢危来家中下棋,平时也尽量躲着对方。 三人刚谈完,姜雪宁也回来了,她主动要求今晚同姜雪蕙一起睡。姜雪蕙知道她有事要谈,点头答应。 她告知姜雪蕙,今天她迫使周寅之对燕临坦白,薛家派他去燕家盗取陷害燕家的证据的事情。 姜雪蕙知道这剧情,傻狍子燕临醒悟了,他与燕牧详谈,知道了两家的恩怨,明白薛家确实要对燕家下死手。 沈琅猜忌燕家,局势对他们很是不利。燕家父子便着手提前布置后路。 姜雪宁道:“今日谢先生也在燕家,他逼问我同周寅之的关系。你说他这人是否可信?” 姜雪宁认定姜雪蕙同她一样重生了,姜雪蕙也懒得在她面前隐藏,就默认了。 可姜雪蕙对同崔来仪的婚事一无所知,就让姜雪宁很费解。 但有大事发生,姜雪宁还是倾向同便宜姐姐商量。 第129章 因这姐姐见识卓越,能力超群。她更愿意相信姜雪蕙而非谢危。 第7章 落日故人情 姜雪蕙看出便宜妹妹的心思,她也没有推辞,而是慎重对待。 “在燕家的事情上,谢危绝对可信。你不用怀疑他。” 她同姜雪宁一番长谈,方知层霄楼的剧情被和谐了。 燕临不如剧里的两世与姜雪宁形影不离,就没有约她去层霄楼。姜雪宁没亲眼目睹谢危杀人的场面。 而且因她提供的名单,翰林院两个薛家的钉子提前被谢危拔除了。也没有姜雪宁被罚站闹罢课的事情。 谢危忙着处理这些人,连琴课和文课也一推再推。 这些天姜雪宁入宫都在学调香,作画读诗这些雅事。 她放在盒子里的纸条若是谢危能领悟,怕是剧情又得发生变化。 姜雪蕙叹口气,以不变应万变吧。 姜雪宁犹豫道:“你真要同谢先生成亲吗?你喜欢他吗?” 姜雪蕙捂住脸,道:“不不,昨天是误会。父母亲和我都不会答应这亲事。” 她想起燕家流放,姜雪宁找谢危闹一场,导致又一次目睹他杀人,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她再度叮嘱便宜妹妹:“无论燕家发生什么,流放还下狱,都是为他们日后复起做的准备。 你不要去猜疑谢大人。他是真心为燕家好。你关心他就行了,不要折腾他。” 姜雪宁莫名其妙:“我关心他做什么。他今日还同我问起你的情况,说找机会来看你。你才是要关心他的人吧。” 姜雪蕙烦恼地挠头,那天真是作孽啊。就这么将便宜妹妹越推越远了。 她要是只鹦鹉,今天接收的信息足以让她把毛都拔秃了。 姜雪宁小心说:“我说,你若无意,还是别关心他了。如果你不喜欢临淄王和崔表哥,我们可以再看看。 哪怕你要张遮也行啊。谢危太难琢磨了。我不是拦着你,你再看看。” 姜雪蕙心头火起,用指头顶她的脑门:“张遮不行。谁之前追着我画画一解相思之苦。 现在又让给我。当张遮是什么,别把人气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姜雪宁道:“别人我肯定不让的。可你若同谢危一起,太委屈你了。我看你对张遮挺好,才这么说。” 姜雪蕙恼了:“尽说些胡话。张遮同你好好的,你别搬石头砸自已的脚。你要胡闹我不奉陪。再说…” 姜雪蕙不想说了,谢危同她才是委屈吧。人家好歹是纯情青年,唯一不好就收了她十万两。 这事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就想跑去谢危那讨回来了。 她自我安慰,这钱本来就要给他和燕临扳倒薛家用的,就当提前支付吧。哎… 第二天,燕临的随从青锋来求姜雪宁劝劝世子,说燕临生病了不看大夫,还借酒消愁,谁劝也不听。 姜雪宁于是风风火火跑出去救场,再入宫读书。 姜雪蕙看着她离开,再过一个多月,燕临冠礼上就被抄家,有些事她也该早点布置了。 姜雪蕙同玫儿叫来马车,去到周寅之家附近的茶馆开了间厢房。 等了半炷香时间,幺娘拎着菜篮子进来了。她弯腰行礼:“妾见过大姑娘。” 姜雪蕙神色莫测地喝着茶,玫儿发声道:“幺娘,多余的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你的母亲和姐妹在杭州制衣坊过的不错。你该履行你的职责了。” 幺娘头都不敢抬,道:“是,事无巨细,奴婢一定及时与灯笼铺子的掌柜汇报。 大人如今想两头下注,我劝过他,他没听进去。因姜二姑娘的缘故,他目前不敢对付燕家。” 姜雪蕙笑道:“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好了,你下去吧。你好好做,我定会保你一家好前程。” 幺娘抬头,眼神闪动。 玫儿柳眉倒竖,斥责她:“若没有姑娘怜惜,你还在船上卖笑,哪有如今良家身份。 心大了是不是。想想你家大人养那匹马的下场。” 幺娘吓住了,急忙跪下磕头,连声道:“妾不敢。” 姜雪蕙淡淡地道:“若周寅之反水,你及时来报,不造成损失,我会给他留条命。” 幺娘千恩万谢,磕几下头,才恭敬退下。姜雪蕙盯着她若有所思。 玫儿问:“姑娘,幺娘是不可信么?”x 姜雪蕙道:“女子有了依靠,有旁的心思也正常。回去让楚楚出门一趟。她的未婚夫在兴武卫该派上用场了。” 楚楚就是遇到薛烨那年差点被踩伤的小姑娘,救她的受伤的军土叫常福。 常福得周寅之提点,来姜府拜谢,楚楚接待的他。他与楚楚来往几年后互生情愫。 楚楚是家生子,姜雪蕙同意他们定亲,给楚楚放良,出钱让楚楚给常福活动。 就这样,姜雪蕙通过他拿了兴武卫大半军官兵土的名单。 常福因护卫薛烨有功,得了姜雪蕙暗中相助,在兴武卫也领了个千户的职位。 他升职那日,兴武卫的全部名单都落到姜雪蕙手中。 姜雪蕙便送了一套小宅子给楚楚做嫁妆,让他们小夫妻愈发对她死心塌地。 这些年,江浙籍军官的家眷都被安排去她名下的产业做工,接着京城也收买了不少人。 通过家眷路线,整个兴武卫都被她逐步渗透了。 第130章 如今她要求他们盯着周寅之再容易不过。而常福和其他几个军官则会盯着诚国公父子的动向。 姜雪蕙握着茶杯,看着窗外热闹拥挤的街景。 “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尤其是对墙头草,要么给他在一处扎根的机会,要么砍断他的手脚,他才不敢作乱。” 姜雪蕙心想:“原本打探到薛家训练私兵的地方,可剧中燕临他们反应太慢,让薛家成功转移了。 这事还是得交给谢危才行。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给他呢?” 她望着绵延不断的街道,云卷云舒,视野开阔,尽头是皇宫深处。 沈琅听完朝臣奏对,觉得今日无大事。 临下朝前,心情颇轻松的沈琅调侃谢危一句:“谢少师,这几日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谢危着绯红的官袍,平日衬得雪肤花容。 这些天他那一段白玉似的脖子,上面有清晰的几道抓痕。大家都看到了,不好意思问。 如今沈琅忍不住一提,所有朝臣都不自觉往谢危脖子望去。 此时的谢危如同白玉有瑕,而他脖子上淡淡的痕迹着实暧昧。 姜伯游全身僵直,羞愧不已,心里暗暗叫苦。 只听谢危轻咳道:“臣不曾留意,许是树枝刮的。” 沈琅难得抓到一丝不苟的谢危的小错处,他促狭一笑:“莫不是碎挼花打人” 文臣们发出一阵爆笑,武官们不明所以,等被旁人科普完,也张开大嗓门,嘎嘎地笑。 唯有姜伯游恨不得就地挖个坑,将自已埋了起来。 谢危面色略红,道:“请陛下莫取笑微臣了。” 沈琅和大臣们笑得愈发大声,却见户部尚书姜伯游在其中没笑,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沈琅心头一动,本想问问,可毕竟在朝堂,又想起姜家两个女儿都在宫里陪公主,他便不再多说。 下朝后,谢危想同姜伯游说什么,却见姜伯游像离弦的箭,飞奔的老远,远望就剩一个点了。 第8章 旧欢如梦中 姜伯游神色羞恼地跑了,他就不想同谢危结亲。 圣上宠爱谢危,对他事事关照。日后家里有什么大小事,岂不又要被拿出来调笑。 姜家人都低调惯了,想到他养在闺中的乖女儿要被如此瞩目,姜伯游将妻子说谢危的种种好处都忘了。 他只想着由着蕙姐儿,赖掉这事算了。 反正对方是男子,被摸不至于少块肉。那桩意外在晚上发生,无人知晓。谢危何须负责呢。 既然不能明言拒绝,就用拖字诀,拖到对方忘记为止。 自从那日起,姜伯游就躲着谢危走。谢危要去姜府拜访,均被回复说姜府无人在家。 是的,为了躲谢危,姜父天天去朋友家打转,连崔来仪家都去了一回。 不过他去一次就不敢再去。崔来仪不比谢危容易对付,话里话外都在表示定亲的意思。 哪怕姜父说女儿无意,他都不肯放弃。 孟氏因着他父女如此,不得不跟着出外参加各种宴席。 姜雪蕙更加不用说,本来就日日忙生意。索性天天去店铺早出晚归,不在家待着。 第一次的琴课她都找理由请了假,不肯入宫。 姜家就躲了几天,在姜雪宁出宫休息那天,在外地公干的张遮回来了。 张遮因断案如神,调去刑部后大展拳脚,屡破奇案。有他父亲,姜伯游和谢危看着,迅速讨得沈琅欢心。 只要再来一桩功劳,就能升任刑部侍郎,同陈瀛一个品级。 陈瀛资历深,也会来事,他得谢危提点,知晓张遮背景,丝毫不介意他上位,还常巴着张遮,两人处的不错。 张遮还没回来,谢危就提前从陈瀛那知道了。 他知道张遮下朝后定会到姜家拜访,见姜家人躲着他,便平心静气等着张遮。 张遮上朝叙职后回家沐浴换过常服,果然就先去姜家拜访。 他与姜雪宁两年未见,每周都给她写信。她回复不多,让他心里也有些不安。 尤其听母亲说姜雪宁是因为其他姑娘对他献殷勤,而气的离家远赴杭州。 他就一直记着此事,想对姜雪宁好好解释一番。 可无论他在信里怎么写,姜雪宁始终淡淡的。 母亲提醒他,他太含蓄了,女孩子未必能明白他的心思。 且姜雪宁如此品貌,他不积极些怕被其他人抢了机会。 张遮每次写信时,就多写些有趣的事情,还不时刻些带情诗的章和字帖诗集首饰寄过去。 姜雪宁回信多了些。也会同他讲些杭州的见闻,她每日忙的事情。 张遮从信中看出她的成长和抱负,她的努力和坚韧。为她高兴的同时,张遮也渐渐陷了进去。 两人就靠鸿雁传情,但一日不见,张遮心头始终不能安定下来。 他回府就听说姜家姐妹都回来了,父母亲都帮他准备好了礼物上门。 张遮立即好好梳洗一番,将姜雪宁送的浅银灰银丝绣竹的广袖圆领衣袍穿上,提着礼物便去姜家登门。 姜伯游接待了他,他很喜欢张遮,又得知宁丫头似乎偏向张遮,便让他去花园的凉亭等着。 他吩咐嬷嬷通知姜雪宁,还让莲儿棠儿约束下人,不要往凉亭过去。有心给这对年轻人留些空间。 第131章 姜雪宁听到消息,将头发和衣裙细细整理一下。提着裙子跑去了凉亭。 这座凉亭没有置顶,而是搭了木架,让凌霄花在上面自由攀爬。 最近凌霄花正开的茂盛,一束束如火般的花朵垂落下来,远看如一片连绵起伏的灿烂云霞。 她前世在牢狱见过张遮后,就是天人永隔。重生回来,在她这一世记忆里,张遮与前世截然不同。 他开朗爱笑,被家人保护着,张政教他公务处理,姜伯游教他人际往来,谢危教他为人处世。 顾春芳还没回来,但刑部人人皆知他是顾大人的亲传弟子,都不敢搞小动作。 张遮即使专心在公务上,有长辈们看顾,人脉资源源源不绝,做事也不如从前那般死板刚直。 更不似前世靠着一身硬骨,得罪权贵,屡次下狱闯出孤臣的名号。 等见到真人,姜雪宁止步不前。 张遮穿着贵气俊雅,头戴玉冠,全然没了前世简朴孤傲,布衣荆钗的模样。 他眉宇间的忧郁哀伤消失了,不再对她板着脸,而是笑容温柔道:“雪宁妹妹。” 姜雪宁脑里回转着两世的记忆,脚却不由跑向前。 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张遮,将脸靠在他的胸前,泪流不止,放声大哭。 谢危也顺利进来了姜府。他怕姜家人躲着他,索性连拜帖都不投,提着礼物就直接来到姜府门口。 他与刚下学到家门口的姜钰碰个正着。姜钰同家里其他人不同,对谢危十分敬仰。 他年纪小不知世事,只知谢危是所有读书人的偶像。 学院里的先生常拿谢危三元及第的事迹来鼓励学子,还会拿谢危的文章给学子学习。 姜钰又听闻父亲合了谢危和大姐姐的八字,批文是天作之合。 他见沈玠和崔表哥都没合八字这待遇,以为大姐姐同谢危的亲事就定下了。 因此一见到谢危,他赶紧讨好地喊:“大姐夫。” 姜钰这称呼把姜家门房都吓住了,姜钰还热情地拉谢危进府。 门房没来得及消化这新出炉的八卦,见此以为不用通禀,由着小少爷招呼客人。 谢危心里乐开了花,难得遇到一位姜家人认他,他自然和蔼万分,从姜钰那套了不少话。 姜钰没防着这位大姐夫,还自觉体贴地拉他去找大姐姐。婢女见是少爷带的人,也不敢阻拦。 姜雪蕙正在藏书阁二楼露台,藏书阁后面有个隐秘的小门通内院大门。 她刚沐浴完,就上来坐在躺椅上远眺风景。 后天她就要入宫做助教了,想着要对着谢危,她都很发愁。 自从他表白了之后,她想起他就坐立不安,心常常扑通扑通乱跳。 秋高气爽,片片云鳞点缀在湛蓝的天空。远处太阳正慢慢落下,染的天空艳红一片。那些云鳞也慢慢染上了金边。 谁知她起身竟看见斜对面布满凌霄花的凉亭里,姜雪宁抱着张遮痛哭。 有好戏看了。姜雪蕙精神大振, 她赶紧将躺椅推前一大段,坐在这看凉亭的视角简直一览无余。 加上她极佳的视力,连两人神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两边距离不远,有风儿在游廊传声,她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两人久别重逢,这大场面自然不能错过。她直觉两人会有事发生,她必须守住这现场直播啊。 第9章 知我相思苦 姜雪蕙能理解姜雪宁伤心痛哭的原因,皇后姜雪宁最后见张遮是在他最狼狈落魄的时候。 堂堂着绯红袍的三品官员,爱上了皇后,为保她性命徇私而被薛家陷害入狱,再无翻身可能。 而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去世,让深陷不伦争议的张遮立身的世界都坍塌了。 无论姜雪宁如何哀求,他都坚决赴死。 张遮的遭遇让自私虚荣的姜雪宁大彻大悟,决意自戕,以她的命换她深爱的张遮活下来。 姜雪蕙想起这段悲凄的恋情,开始激动起来。 她跪坐到躺椅边,两手抓住围栏,凝视着两人相互依靠的身影。 姜雪蕙奇怪的是,看着两人的脸,她竟然没有心痛的感觉了。她抚着自已的胸口,内心平静一片。 她认定张遮就是小哥,因此她在这世又将所有的感情都投寄在他身上。 为他拒了不少亲事,只等着姜雪宁不要他,她好捡个漏。 可当她亲眼见他和姜雪宁一起,非但没有难受,还有磕到的感觉。 她甚至遗憾没拿些茶水点心瓜子上来,边看边嗑。 姜雪蕙双手托腮,倚在围栏上想:“莫非是这辈子没电视看了。所以看到真人版就想多磕一会?” 张遮被姜雪宁抱着不知所措,她又哭的那么伤心,他手忙脚乱地想拿手帕帮她擦眼泪。 无奈姜雪宁抱的很紧,脸埋在他胸膛。 他无法看到她的脸色,只能一连声问她怎么啦。 等姜雪宁哭累了,张遮扶她坐在凉亭长凳上,他才坐下靠着护栏。 姜雪宁竟顺势坐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又埋在他的肩膀上。 张遮急的面红耳赤,想说于礼不合。 可见她伤心欲绝,眼泪不断流到他脖子上,心软了下来,只能由得她去。 等姜雪宁哭累了,抬起头泪眼盈盈,她痴痴地望着张遮。 他心疼地拿手帕给姜雪宁擦眼泪,殊不知这动作让她的眼泪落的更多。 第132章 姜雪蕙伸长脖子看,姜雪宁不愧是一代妖后,神情动作比原来的宁妹妹大胆诱惑许多。 一个坐和抱的动作,都被姜雪宁演绎的风情万种。 妖后还故意将胸脯顶着张遮,哭声压低些,变得娇柔婉转。 她含泪的眼睛带着勾子,直勾勾地望着张遮,引诱的意味十足。 姜雪蕙心服口服,同为女子,在勾搭男子的能力上,姜雪宁甩她十条街不止。 难怪第一世她能成为妖后,让男主男配为她先后沦陷。 就看现在,妖后伤心成那样了还不忘施展魅力,这小心机一目了然啊。连带她也跟着长了不少奇怪的见识。 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脸红心跳。更不要说被姜雪宁抱着的张遮了。 哦,正人君子张遮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前世就不解风情,妖后屡次挑逗都败兴而归。 海王妖后与清流孤臣互动的场面真是好磕啊,她看戏看的好激动啊。 姜雪宁就和张遮锁死吧。姜雪蕙觉得自已变心了,她想支持遮宁不支持危宁了。 这时,姜雪蕙脑子忽然闪过几个片断,在狭窄的马车里,她坐在谢危身上。 他表情呆怔望着她,胸前春光乍泄,她还伸手去摸他的脖子和锁骨。 她咬上他白玉般温热的脖子,脸贴住他结实的胸膛。 谢危身上衣裳半褪半露的魅惑,那活色生香的场景,不断地冲击着她的大脑。 姜雪蕙大骇,她一手捂住嘴,一手撑住围栏。眼睛还在围观凉亭那对,内心却惊起了惊涛骇浪。 所以她是真的非礼了谢危,明明她那么害怕他。 难道是他的性张力太强了,所以她变成口嫌体直,嘴上说不要,喝醉却本能被他的肉体和容貌吸引了。 苍天呐,大地啊,活了两辈子,她竟不知自已是这样闷骚的人。 她曾一度以为自已性冷淡。以为自已只配在阴暗角落守着白月光独身一辈子。 难怪父亲会一反常态,他在旁目睹一定也感到很难堪吧。 她现在都恨不得给脑子一棒子,好将里头的片断打出去。 凌霄花凉亭的名场面还在继续,等张遮的手帕都湿透了,姜雪宁总算止住了哭。 她凝视着张遮,她前世用命深爱的刑部侍郎张遮,如今正活生生的在她面前。 他眼含忧虑,满脸担心地注视着她。 姜雪宁伸出一双雪白的柔荑,温柔地抚摸着张遮的手,他的胸膛,再慢慢地爬上他的脸庞。 那两道挺拔的眉,月光般明澈的双眼,挺直的鼻梁,还有那薄薄的唇。 这都是她前世深爱却不敢踏出一步的隐秘渴求。 张遮已经愣住了,他被姜雪宁如漩涡般深邃的双眼强烈吸引着。 她的手冰凉细腻,轻抚他的时候,如同带着仙术,让他动弹不得。 张遮身心渐渐升起一股奇特的异样感,他感觉这样不合适,可被她哀痛欲绝的神情震慑,说不出阻止的话。 姜雪蕙在给他们标注旁白:如同纯洁的青春校园甜宠剧,一下跳跃进炽烈的悲喜交织情感剧。 姜雪蕙看的很激动,丝毫没察觉身边多了两个人。 谢危半蹲在她身边,姜钰站在围栏边,他们好奇地跟着她望下去,也被下方的场面吸引了。 姜雪宁葱段般的玉指已从张遮的额头摸到他的发髻。 张遮开始为这亲密的接触而不安,他的眼睛眨个不停,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脸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 他俊雅出尘的脸,青涩不安的神情,让姜雪宁越看越爱,她无法抑制心里的激动和渴求。 姜雪宁伸出双手,突然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轻轻一送,她直接吻上了张遮的唇。 她的另一只手也按着他的脖子后面,让他无法挣扎。 张遮傻了,他连挣扎都忘记了。拿着手帕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姜雪蕙瞪圆了眼睛,跪直了身体,天哪,好火辣的吻,这场面冲击让她心肝怦怦直跳。 果然成熟的姐姐出手就是快准狠,与她这种呆板的黄金圣女不同。 她还不是看电视,她看的是真人现场演绎,那扑面而来的真实情感,爱欲纠缠的男女互动,她激动的快升天了。 这时,她听见小屁孩姜钰稚嫩的声音:“二姐姐好大胆啊,比大姐姐还狠。 原谅小弟我的年幼无知,还试图对二姐姐指点江山。” 姜雪蕙大惊,本能根据声源,长臂一伸,想去捂住小屁孩的双眼。 不料她本就在躺椅边,姜钰与她相隔一个谢危,她一下因失重跌落到谢危身上。 他半蹲着正好接住了她,一手环绕在她的纤腰上。 她亦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转头间,两人的嘴唇擦个正着。 第10章 此情须问天 姜雪蕙反应极快,她迅速站起身,又跪坐到躺椅中间。 她只狠狠瞪着姜钰,眼睛似要冒出火来。 姜钰顾着下方的热闹,没看到姜雪蕙和谢危间的暗潮汹涌。 小屁孩很懂趋利避害,接收到大姐姐杀人般的眼神,他赶紧道:“我下去给姐姐姐夫拿些茶水上来。” 说罢,姜钰火急火燎地跑了。 姜雪蕙恨恨地收回眼神,看到谢危盯着她,心头大囧。 她再掠过谢危丰厚润泽的嘴唇,心头突突地跳。 第133章 刚才他们是亲到了吧,怎么办,她很想擦嘴,在他灼热的视线下,又不敢去擦。怕此地无银三百两。 今日天气微凉,她刚沐浴完还热着,只穿了薄薄的两层,抱在一起就感受到了谢危身体的温热。 下方在上演吻戏,他们看戏的突然来个亲密拥抱,这很难不让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 至少她羞的想就地挖洞将自已埋了。 姜雪蕙更挂心姜雪宁和张遮的发展,她稳住心神,装作无事发生。对谢危视而不见,只盯着下面看。 谢危直接坐到她身边,他挨着她,感觉她身体都僵硬了。 他将自已带来的食盒打开,一层一层放在围栏上的展台,慢慢地推到她的面前。 他侧头看她,她的脸上悄然爬上两片红云。 她的贝齿咬着粉唇,就是不肯看他一眼。只盯着张遮和姜雪宁。 谢危扬起嘴角,心情极好。 他先前目睹姜雪宁同张遮的互动,对宁二的大胆很是羡慕,对张遮却有些妒意。 张遮真是深受姜家人喜爱,连他求而不得的感情都唾手可得。 燕临掏心掏肺只换来宁二几个笑容。可对张遮,宁二主动热情。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只是姜雪蕙刚才意外落入他怀中,与他唇瓣相触,奇异地抚平了他内心阴暗的情绪。 姜雪蕙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气。薄薄两层浅粉色的衣裙用一条腰带束起,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如云的秀发就在头上挽一个发髻,用一枝金玉发簪别住,其他长发披散在腰间。 她在家这副慵懒舒适的模样,少了几分清冷的距离感。 他适才抱住她,意识到她不再是当初那小姑娘,而是成年女子。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女子身子的柔软和丰满,还有那不盈一握的腰和光滑柔顺的乌发,让他情动不已。 还是她及时抽离,不然他怕会如姜雪宁一般,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两人坐在一起,一时无话,均在努力平复心跳,顺带围观下方的进展。 而在凉亭里,张遮快被姜雪宁吻的断气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姜雪宁柔软的唇,灵巧的舌头。还有她紧紧贴合的身躯带来的冲击力。 这一切对他来说过于陌生和新奇。还是姜雪宁放开他,急道:“你怎么不换气,这样会憋死的。” 姜雪宁从张遮腿上下来,坐在他旁边,赶紧来回轻拍张遮的背部给他顺气。 张遮用力咳嗽几声,缓了好一阵,才将气顺了回来。 饶是张遮聪敏机变,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他双颊通红,眼睛不安地转动着,小扇子般的睫毛开合地愈发厉害。 他只知道,这份亲密太过,他必须负起责任。 张遮沉默了一会,站起身道:“雪宁,我现在回家一趟,我待会送我的八字,庚帖和聘礼过来。 我家明日会请媒人上门,与姜世伯伯母正式提亲。” 姜雪宁有些意动,可是想起燕临即将大难临头,她犹豫道:“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遮沉声道:“你平日哪怕是爱胡闹,今日这事也是非同小可。你我算是有了肌肤之亲。怎可等闲视之。” 姜雪宁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同意。张遮有些生气,拉着她要去找姜伯游。 她从背后抱住张遮,死活不肯让他去。 张遮转身抓住姜雪宁的肩膀,皱眉道:“所以你方才那样对我,是…是要玩弄我的感情吗?” 张遮说的很艰难,咬牙道:“还是…你心里还有其他人。” 姜雪宁哀哀地说:“不,我没有。” 张遮心里好受了些,他深深地望着她如秋水般的双眸。 坚定地说:“姜雪宁,我心悦你。从那一个平淡的冬日初见,你就在我心里留下了痕迹。 这些年相知相惜,我的心从此再装不下旁人,也从无旁人。满心满眼只有你这位姑娘。 你鲜活灵动,而我自知木讷无趣,怕跟不上你跳跃的性情,更怕你会觉得乏味而离开。 可我愿意为此努力一生,用我的所学所能撑起一片天地,让你能自由自在地做你喜欢的事情。 我此生只愿爱你一人,与你相偕到老。” 张遮的神情坚毅,表白铿锵有力。 他不喜欢含糊暧昧,而是直白有力地将自已的内心摊开给姜雪宁看。 磕到了,撒花撒多点花,上音乐。姜雪蕙开心极了,她双手捂住胸口。内心疯狂加戏中。 张遮,果真是人间仙品。这么好的男人,姜雪宁,请立即给我就地成亲,进洞房去。 小哥一生推,一生追。他无愧她的少女时代,不负她的青春。她的白月光实至名归。 姜雪蕙如磕电视剧里的cp粉般,为磕到喜欢的名场面,而兴奋了半天。 却见便宜妹妹神色不定,犹犹豫豫,还垂下头思考。 她心道:哎,姜雪宁,你行不行,磨叽什么,不行就由我来上。 快去抓紧张遮,吻他,上了他。去同这男人锁死一辈子。 姜雪宁感动极了,两世的情感充盈着,她消化了很久,才抬起头。 她的双眼再度泛起泪花:“可是,我没有你说那么好。是我配不上你才对。我贪欲太重,自私自利。 我不值得你全心全意的托付。我甚至…不一定能为你生孩子。我害怕你同我日久相对,会厌烦,会抛弃我。 第134章 世上有太多太多比我好,比我适合你的姑娘。终有一日,我怕你会后悔。” 张遮不明白她为何想那么复杂,可他仍耐心地听完她的话,然后认真思考后,诚恳地一一回复她。 “再好的姑娘也都不是你。我只需要一位叫姜雪宁的姑娘。 而且你很好,活泼爱笑,坚强独立,对我而言,是最好不过的姑娘。 孩子你愿意就生,不生我们就携手人间相伴。 一起侍奉我们的双亲,你的手足就是我的亲人。我定会如你一般爱护他们。 成亲后,我埋首案牍,读书写字,你策马游玩,谈天说笑。若你要做生意,我也全力支持你。 夫妻齐心,过好我们的小日子。这样的人生对我就足够了。 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这样的生活,和对我而言最珍贵的你。” 第11章 梦长君不知 姜雪宁难得听张遮说那么多话,而且字字句句都将她放入他的生活和未来。为她筹谋到极致。 她觉得这一世太美好了。家人和睦,有自已的事业。 还有前世为她倾尽所有,却将爱意放在心底的张遮说心悦她。 前世在高墙林立的宫闱,她偷望着绯红官袍的他,而他的眼神与她一触即分,因她是凤冠霞披的当朝皇后。 这段足以摧毁人生的禁忌之恋,让两人的爱意都被深埋着,谁都不敢向前一步。 姜雪宁第一世直到身死那日,都不敢将爱意宣之于口。 她只将所有罪名揽在身上,说张遮是被她连累。 而她死后,不肯苟活的张遮在判词中给自已定了秽乱后宫的罪名,那已是他最出格的表白。 如今他既然能如此相待,她也不能相负,要勇往直前。 姜雪宁定了定身,她踮起脚,搂住张遮的脖子。 她认真地说:“你要记得这回是你主动承诺的。不管你日后想起什么,都不能后悔。” 张遮怕她累,弯下腰听她说话。 姜雪宁又亲一下他的眼睛,说:“你不准讨厌自已,更加不能放弃自已。 要知道,你是我跨遍千山万水,以命相抵才换来的爱人。 若哪日你恨我了,你让我离开都可以,就是不准伤害你自已。我们说好了。” 张遮不明所以,可见她严肃认真,他抱住她说:“我不会离开你的。那我现在去同世伯伯母求亲…” 姜雪宁还是摇头。张遮冷下脸,放开她,拉着她的手要去外院找人。 姜雪宁提起声音道:“燕家现在四面楚歌,而我有负燕临一腔深情。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报以同等感情,可至少在他落难时,我希望能为他做些事情。” 张遮转过身,望着姜雪宁。 斜阳的光映照在凉亭上的凌霄花,在整个橙黄色的光下,让她显得鲜艳而宁静。 张遮放下她的手,认真地说:“好,我明白了。等你觉得合适,我就同世伯伯母提亲。 我也会尽我所能,为燕家奔走。” 姜雪宁大喜,想上来再亲他。 张遮格开她的手,严肃地说:“在名分未定以前,你不可以再对我做亲密的举动了。” 姜雪宁无语了。张遮很认真地说:“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严苛,我不怕非议,可我不愿意听别人议论你。” 姜雪宁拉住他的手,说:“那我们寻个无人的地方…” 张遮毫不客气用二指禅弹她的脑门,抿嘴道:“我不是圣人。而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你对我放心,我都不敢掉以轻心。 若是哪日我把持不住,你该如何?我不能有负世伯伯母和你姐姐弟弟的信任。 从前你我如何保持距离,之后也如此。我会等你,等你点头那一天。” 姜雪宁捂住额头,望着张遮,这位端方君子此时脸涨的通红,更显得青涩可人。 可他坚持守礼,让这一世的她有些脸红。内心甜蜜里又有几分窃喜。 张遮将她放在心里,珍之重之,她这辈子能光明正大同他一起,真是太好了。 张遮见姜雪宁嘴唇略微红肿,头发也有些乱。他感到很不好意思。 低声道:“你去房间整理一下。晚上我会留下吃饭。如果你同意,我先找世伯去私下合个八字好不好。” 这下姜雪宁没再阻拦。她说:“爹爹的书房有红纸,你去写吧。” 张遮又道:“旁边有套三进的宅子要出售,我同父母亲商议想盘下来。你看是否够我们两人住。不够我再找。 日后你想怎么布置,要什么样的家具摆件,写信给我,我都会买好放着。” 姜雪宁笑着说:“只要同你一起,离父母们近,几进都无所谓。你看好就行了。 还有你说错了,我会同你一起努力,共同撑起一片天地。家里还是交给我置办吧。 你爱断案,我在旁看断案小说,你爱读书写字,我就在宅子里种一丛竹子芭蕉,与你一起听雨赏景。” 张遮内心充满甜蜜,对着她温柔一笑,含情脉脉,叮嘱她两句才转身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眉眼含笑,神采飞扬。他与心上人相互确认了心意,这是爱情最美好的时刻。 姜雪宁也捂住发烫的脸颊,往闺房欢快地走去。 姜雪蕙在露台上感动地眼泪都流了下来。 呜呜呜,好甜啊!这相互奔赴的爱情最好磕了。 第135章 不枉费她教导了姜雪宁那么久,这便宜妹妹也立起来了。 妹妹不做依附他人的菟丝花,而是顶天立地的树木,才能说出与爱人相互守护的话。 果然等待是值得的,幸好她今天来这看日落。这场面她能来回磕数百遍。 张遮好暖啊,张遮太好了,还记得她这个不成器的妹妹。他值得她这份少女情谊。 这么温柔到极致的神仙男友,老天怎么不派一个给她。别说嫁妆,她愿意自已砸钱养他。 算了,这就是奢望。不过,他们这对好好磕啊。 好吧,她再给便宜妹妹多些银两,让姜雪宁把家里布置好些,让他们小两口过的和和美美。 姜雪蕙感觉自已已经变成粉丝心态,活生生一个cp兼妈妈粉。 一方蓝色的丝帕递到她面前,姜雪蕙没反应过来。接着修长微凉的手指扳过她的脸,用手帕给她擦眼泪。 姜雪蕙看着面前一张放大的俊颜,心跳险些骤停。 她怎么将谢危给忘记了。糟了,便宜妹妹选了张遮,谢危怎么办。 谢危用深潭似的眼眸盯着她,轻笑道:“你就这么喜欢张遮?昔日经历生死和痛楚,都不见你掉半滴眼泪。” 他明明笑着,眼神却冰冷,说的话也有些咬牙切齿。 危机的重压下,姜雪蕙本能反应说:“不,我是感动地掉眼泪。” 救命啊,他离她那么近干嘛。她心脏负荷不住。所以说她非礼他的事是在做梦吧。 她跑都来不及,怎么会喝醉就往上扑,记忆有欺骗性,本能是不会骗她的。 他闻言呆了下,浑身的气势泄了下来。笑容腼腆地说:“是吗?你能接受他们在一起。会祝福他们吗?” 姜雪蕙点头如捣蒜,只要他别那么吓人。莫要说祝福,让她下药立即送张遮和便宜妹妹入洞房都行。 汗,她果然是贪生怕死之人。被谢危一威胁,白月光都不要了。 可随即一想,在自已地盘,她怕什么呢?何况她还送了他十万两。怎能在他面前怂啊。十万两啊。 姜雪蕙想起钱,理直气壮将谢危推远一些,道:“大人,你不要离我太近了。” 她本来要放些拒绝的狠话,可看到围栏上放的几个食盒,已经空了大半,都是她吃的。 她的胆气立即一泻千里。她每日有充足的体能训练,还要忙碌生意,体格强壮,胃口也较寻常闺秀要大许多。l 所以她方才边看戏,边将谢危亲手做的糕点吃了大半,吃人嘴软,还怎么放狠话。 好尴尬,这就是社死当场吧。 第12章 相思欲有寄 谢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心情颇好地陪她看夕阳。 他对姜雪蕙指个方向,说:“先前我就在你家旁过去几步置办了一套四进的宅院。 若你喜欢离父母近,我们可以搬过来住。 还有我同张遮一样,对子嗣并不看重,能与你相携到老,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谢危聪颖机变,她喜欢张遮,那张遮的言语定会打动他。正好他想法同张遮一致,立即现学现卖。 姜雪蕙小心地往左挪动,她想离他再远一点。 等听到他这番话,她无语了。我们的关系没到这步吧。你不要趁机碰瓷啊。 本来看在糕点的份上,她不好意思拒人千里。可现在着实不能忍。 她想着那十万两,鼓起勇气道:“大人,我们同妹妹张遮不同,你我之间没到这关系。” 谢危步步紧逼:“哦?有何不同。谢某同姑娘一同历险,书信传情,姑娘甚至还对我…” 他不继续说,而是偏着头,让姜雪蕙看他的脖子。衣领下,还有个更深的咬痕若隐若现。 姜雪蕙快抓狂了,她还奇怪他今天怎么将头发都盘上去,原来在这里等着他,这个心机男。 脖子上的痕迹都淡的快看不见了。她有挠那么深吗? 是不是他自已去加重了。衣领里头的伤口,他是不是故意不涂药。 所以那天她到底做了什么,她一点都记不得了。但要被他拿出来显摆,她就恨不得再给他挠几下。 姜雪蕙内心疯狂吐槽,却忍心静气道:“那天就是意外,我无意冒犯大人。” 谢危道:“可某从未同别人如此亲近。而且,谢某仍守礼之人,与姑娘如此亲密,已然不清白了。 只是,你上回亲近我,我内心亦十分欢喜。” 姜雪蕙硬着头皮说:“大人,你只是身体受了一点小小的伤,你的精神跟心灵还是很纯洁的。” 谢危抚着唇,轻笑说:“可是谢某看你的眼神不清白了。我相信你能感觉的到。” 姜雪蕙快哭了,是啊,他从前好歹还端庄知礼,上回表白还含蓄地找了理由。 现在,摆着一副被她吃了的模样,她找谁说理去。 谢危没放过她,还凑前去挨着她,柔声说:“谢某不介意与你亲近,若你愿意,我也可以立即成亲。” 姜雪蕙道:“意外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人不必如此拘礼。 何况我对大人无意,并不想与您成亲,还望大人收回您的八字。” 谢危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你当真觉得对我无意吗?你当真对我无心吗? 若是如此,你戒备心那么强的一个人,怎会喝醉了还下意识靠着我这里。” 第136章 姜雪蕙呆住了,他居然用美色和肉体攻击。这人太坏了。吃定了她还是黄花大闺女,不通人事吧。 等等,他的心脏位置还挺软。所以玫儿说那天听到她说那两个字,是锁骨下的位置,还是… 姜雪蕙脸发烫,有些事情不能再想了,想深一些都是冒犯。毕竟谢危也同她一样守身如玉。 头疼啊,又是想将燕临千刀万剐的一天。今天还多个背刺的熊弟弟。 姜雪蕙收回手,不想再理他。好在谢危没有穷追猛打。 而是在她耳边问:“上回琴课你没来,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姜雪蕙沉默不语,她倒是很想装病,最好能把这个琴课给消掉。 但是以她一顿能干三碗饭的劲头,估计说生病也没人信。 她想起第一次琴课有个剧情,就是谢危嫌弃妹妹的琴艺太差,要给她开小灶,单独指导她弹琴。 所以姜雪蕙就刻意避开了。试图在剧情上再努力一把。 但姜雪宁受到文先生的指导,琴艺中规中矩。没让谢危气的要骂人。 她先前听姜雪宁说宫里读书的事,就知晓这剧情消失了。 而今日妹妹选择了张遮,谢危更加不会对姜雪宁私下授课,然后日久生情。 哎,文先生还是谢危给姜雪宁请的,这事怪不到她头上了。 姜雪蕙闷闷不乐道:“没什么,就是不太想去,第二次课我会去的。” 反正躲他也躲不过,他还追到她家来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谢危笑了,俊颜灿若春花。“那说好了,姜雪蕙,我等着你呢。” 落日的余晖给谢危的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让他的笑容愈发柔和,全然没了昔日的冷冽。 姜雪蕙望着他,世家大族出了不少文武双全的美男子,若美人如画,谢危在其中,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危又塞了个盒子到姜雪蕙手上,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她送出去的乌木盒子。 只是原本单调的盒盖被他刻上了桃花,还上了粉红色。 他刻了一句诗,洒上金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谢危说:“本想刻崔护那首诗,可觉得兆头不好。” 姜雪蕙当没听见,她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有五叠银票,不止十万两,而是五十万两。 她呆住了,拿盒子的手都在颤抖。这么多钱,谢危居然还给她这么多。 他这钱生钱的能力和手腕简直是碾压了她。 早知道喝醉能找个财神回来,她应该将所有积攒的嫁妆都送出去,变成顶级富婆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了。 谢危在她耳边道:“这里很多是从薛家上得的。 他们手下的丝绸商凿船害他们没了生丝。我让人不着痕迹高价卖给他们。 因为数额太大,我怕会扰乱市场,所以见好就收。请雪蕙姑娘莫怪。” 生丝还在涨价,谢危狠狠刮了薛家一层皮,提前撤了投资。 抓住反水的丝绸商和薛家派去杀丝绸商的杀手,不着痕迹将薛远操控漕运和市价的罪证送到刑部,再捅到御前。 沈琅大怒,不但罚薛远停职一个月,逼他将赚的钱都吐出来,归还民间。 沈琅将经手此事的官员全部撤职查办。让薛家大出血又减了不少人手。 这事让刑部得了甜头,没被沈琅怪罪查办逆党不利,先前被降职的官员都官复原职,燕家得到喘息的机会。 只是薛远怀疑上了谢危,联合沈琅试探一番才打消了念头。 薛远被御史台和百官弹劾,都还能全身而退。 谢危没有沮丧,这些只是前菜,他定不会让姜雪蕙苦心收集的证据白费。 他已经不动声色找了各种办法,准备慢慢将薛家在朝的爪牙或降或调,远离京城,日后再收拾。 而薛家掠财行为,已让沈琅忌惮极深,目前只是隐忍不发。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姜雪蕙明说,他只能同她解释银票的事情。 姜雪蕙自是明白的。这钱让她来操作,都赚不回那么多。 何况谢危毕竟是官员,他会注意平衡市场经济,不愿劳民伤财。 她只是感叹辛苦做了几年实业都干不过金融投资。这一回就赚了普通人这辈子无法想象的数字。 这些钱还打击不到薛家根本,可见薛家藏富之巨。 谢危孤身同这样的庞然大物作对,还要抗衡权力顶端的皇族,哪怕他才智超群,亦是耗尽心血。 姜雪蕙拿了两叠,剩下的又退回给谢危。谢危自是不肯要。 姜雪蕙恼了,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她拿出自已的丝帕,将三叠银票包成一小包。直接拉开谢危的衣襟,硬将它塞进他怀里。 谢危没想到她清醒着还这么对自已,吓了一跳后又忍不住笑了。 他就知道,在姜雪蕙循规蹈矩的面孔下,有与他一样离经叛道的心。 第13章 恐君不见察 送茶水上来的姜钰傻了眼,两位姐姐剽悍的作风,让他对自已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这还是他那两个娴静温柔的姐姐吗? 不过想想他那群操作凶猛如虎的女发小们,他该为自已放不开,与她们的格格不入而感叹才对吧。 等接收到姜雪蕙凶狠的目光,姜钰赶紧将茶水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讨好地说:“姐姐,姐夫,请用茶。” 第137章 姜雪蕙气急:“钰哥儿,你喊错了。我同谢大人没什么。” 姜钰转身欲走,打算给大姐姐操作空间。闻言扭头,摆出一副你莫要骗小孩的表情。 吐槽道:“没什么你还对他又摸又亲,现在手都放人怀里了。 大姐姐,你调戏良家妇男也有个限度。光占便宜不负责,这样不好。 我喜欢这个大姐夫,大姐姐,你抓好他,放走了我就不认你做姐姐了。” 谢危喜上眉梢,还亲热地喊一声:“弟弟好。” 姜钰殷勤地回应。他怕姜雪蕙上来揍他,赶紧跑了。 姜雪蕙气过后,很是怜悯地望着这小屁孩的背影。 小屁孩以为讨好学神是好事,学神的爱是送你堆到天花板的作业,严格的教导。还会叮嘱先生对你多关照。 再加上一个学神张遮,天天盯着你写作业,以后还有你哭的时候。 姜雪蕙瞪完小屁孩,扭头才发现谢危还抓住她的双手。 他轻声问她:“之前我到家才看到你放的银两,没机会问你,为何让你妹妹给我十万两? 这次也是,我给你赚的银钱,为何又塞给我?” 姜雪蕙抽回手,道:“凭我的能力,若没有您出手,我赚不到这么多。这些就算感谢费了。” 谢危笑道:“若非你提前的预判,我也赚不了这么多。而且,不管我能不能赚,你为何要将你辛苦赚的银钱给我。” 姜雪蕙无法解释。她总不能说你同姜雪宁燕临将来要联手造反。 而她要还姜雪宁的债,就干脆一块托姜雪宁给你,提前卖个好吧。 他等着她回复,糊弄不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 “大人,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薛家与燕家不死不休,我家同燕家交好,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而您更加不会不管。 光凭您那清廉的名声,没有大量的钱财,对上富可敌国的薛家,定要历尽艰难。 既然目标一致,我为何不能盼您轻松些。您若成功了,就当姜家提前下注,多的我不想再说了。” 谢危望着她不说话,然后他提壶给她倒茶,姜雪蕙也觉得口干,一口喝完。 谢危又上茶,姜雪蕙接过茶喝完,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我该下去了。待会我会交代家人招待您。” 谢危对姜雪蕙说:“姜雪蕙,你可知道,谢某半生漂泊,只有你会担心谢某过的好不好。 你知道我的秘密不点破,还想方设法让我过的轻松些。” 姜雪蕙忙撇清关系,道:“不过是顺手为之。何况关心大人的大有人在。你身边的人不都对你忠心耿耿吗?” 谢危道:“那不一样。” 姜雪蕙知道谢危巧舌如簧,她不同他争辩,抿嘴将杯子一放,拿上盒子立即行礼起身告辞。 跪坐久了腿有些麻,她背对着他,小步小步地走,免得再出洋相。 谢危却在后头拉住她,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与我不同。你是谢某心之所系,牵肠挂肚的姑娘。也是对我最好的姑娘。” 说完,他放开了她。姜雪蕙很紧张,走前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见他没追上来,而是深深地望着她,她再说不出半句话了。 夕阳在远方云层只剩一道金边,光线半明半暗。 被夕阳染红的五彩缤纷的色调在灰色的背景下,让整个天空的色彩变得深沉而绮丽。 这样的背景衬托下,他的五官轮廓愈发鲜明。 谢危见姜雪蕙的神色忽明忽暗,秋风将她的衣裙吹起,她的秀发和裙摆在风中飘飘扬扬。 他忽然怕她有日会羽化成仙离去,便轻喊一句:“姜雪蕙,那钱我会好好使用。他日定不少于双倍奉还。” 他这话是姜雪蕙最爱听的。她忍不住转身笑了。 这下好了,钱双倍回来了,剩下的他还说要给回更多。 不管谢危给不给那钱,凭借这份的承诺,将来的日子她可以带着姜家在这朝代躺平,不怕被抄家了。 姜雪蕙心情愉快地走了。至于感情,谢危所图甚大,还要奋斗好些年呢。到时看谁磨的过谁吧。 这回她吸取教训,回到房间就让玫儿叫姜雪宁过来。 张遮会在家吃饭,她便换上正式的衣裙,头发盘上未婚女子的发髻。 便宜妹妹一叫就来了。姜雪蕙慎重地将银票放她手里。笑着说:“这是我赚的钱,你拿去救燕家吧。” 姜雪宁一点,瞠目结舌,二十万两。姜雪蕙太厉害了。短短几年就攒下一笔巨款。 姜雪蕙说:“如此,也算我还完了对你身份的亏欠了。” 姜雪宁惊讶地抬头,见姜雪蕙一脸认真,她带着红肿的眼睛又泛起了泪。 她说:“易求无价宝,难寻有情郎。姐姐,这一世,你教导了我许多,还帮了张遮那么多。是我欠你才对。” 姜雪宁要将银票给她,她出手阻止:“燕家的事不好对付,你拿这些钱去活动吧。” 这是姜雪宁亏欠燕临的。姜雪蕙不能出手帮忙,不然便宜妹妹这辈子都会带着愧疚和遗憾。 哪怕她自信能更处理的更好。她也不可以去胡乱插手姜雪宁的人生。 姜雪宁知道她不会收。主动道:“迟点还有个来大钱的机会,我将钱投进去,日后加倍还你。” 姜雪蕙心头一动,知道她说的是用于采盐的卓筒井的发明。 第138章 提点她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让尤芳吟同吕显联手。有他出面,也不会让尤芳吟被尤家盯上。” 剧情都消失了不少,至少吕显和尤芳吟的情缘还得续上,不然断了就可惜了。 姜雪宁言听计从,说:“我明日就让芳吟去找吕显。” 吃饭时间到了,姜雪宁走之前说:“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从前是我不懂事,处处同你抢,伤害了你。 从此以后,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犹豫。” 姜雪蕙道:“大可不必。只要你孝顺父母亲,珍惜张遮,不惹他们伤心。你就一直是我的好妹妹。” 姜雪宁用力点头,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说:“只要张遮过的好,他哪怕不与我一起,我都能接受。若是你…” 姜雪蕙打断她:“废话就不用再说了。如果你不想我厌烦,不想谢危灭了他,就别再说这话了。” 姜雪宁讶然道:“你真的要同谢少师…” 姜雪蕙摇头,说:“拖着吧。我不想考虑这问题了。前路波折重重,我实在没有心力去应付风花雪月。” 她又想起一事,提点便宜妹妹说:“你的身体受孕不成问题。问题是宫里有不少有心人,你多加小心。” 姜雪宁浑身一震,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感激地望姜雪蕙一眼,先走一步去找张遮。 姜雪蕙遥望外头已变全黑的天空,如同黑云密布的皇宫大院。 她心想:“入宫才是新的挑战,剧情被改变太多了。前途未卜,谢危只能保障我们将来的生活。 至于现在,如何同家人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好好活下去,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第14章 过江千尺浪 姜伯游一家没打算留谢危在家吃饭,然而耐不住有姜钰这个熊娃,他直接就带谢危入座。 这让姜伯游同孟氏反应不及,若非姜雪蕙及时找人来报,他们连谢危进了门都不知道。 姜伯游赶紧请谢危上首位,可谢危见姜家不分男女混坐,张遮同姜雪宁坐一块,他便坚持坐在姜雪蕙身边 谢危觉得姜家人同桌吃饭不足为奇。没想到同张遮一起还是如此。 姜伯游没让女眷回避,这就说明他们从没把张遮当成外客。 幸亏刚才他目睹了张遮同姜雪宁定情,不然他心里一定想办法送张遮外放了。 接着,谢危边吃饭边看姜家夫妇对张遮的态度,深切地感受到了燕临上回的窒息。 姜伯游孟氏现在都直接称张遮:遮儿。 尤其收到张遮的红纸后,两夫妻笑的眼褶子都出来了,望着张遮满脸慈爱。 姜伯游主动说明日一早就送两人八字去方监正那合八字,还叮嘱姜雪宁早点定好告诉他们。 他会让方监正帮忙列出良辰吉日。 这与姜伯游犹豫好几天才送谢危的八字,事后还不认账的态度截然不同。 两夫妇还抢着给张遮夹菜,一副恨不得早点送女儿给他的模样,让被嫌弃的谢危很是心酸。 姜伯游还问:“遮儿,买宅子的钱够不够,不够雪宁这里有。你不用太累了。 彩礼看着来置办,我们也不是虚荣的人家。” 谢危很不是滋味,姜伯游这态度哪是嫁女儿,分明是给自已的儿子送嫁妆。 姜家姐妹笑颜如花,丝毫不觉得父亲这么做亏待了她们。 饭桌上,张遮给姜雪宁夹的菜都快堆成山了,姜雪宁也不断给他夹菜。 两人相视一笑,情意绵绵地让谢危看着很是膈应。 他眼巴巴望着姜雪蕙,她连个眼风都不给他。 她只在心里从燕临骂到自家熊弟弟,害她和谢危牵扯越来越深。 谢危不知道,他其实比燕临的待遇好一些。 孟氏对他颇为关注,姜钰殷勤地给他夹菜。姜伯游嘴上不说,也在暗地里打量着谢危的态度。 姜雪蕙习惯了大家一块吃饭的氛围。哪怕谢危在场,她还是照旧干掉三碗饭。 倒让谢危有些侧目,她吃的比他还多。只是她似乎没有特别喜欢哪道菜,所有的菜她都夹了几遍。 再看张遮,又心塞了。他居然也干掉三碗饭,还把姜家人给他夹的菜全吃了。 谢危不明白为何这两个人会同频。他只庆幸姜雪蕙穿了正装,若她用刚才那副模样面对张遮,他心里会更膈应。 谢危出身世家,讲求养生,吃饭就吃七分饱,现在想努力塞也塞不进那么多。 吃完饭后,谢危告辞回府。他礼数周到,姜伯游也说不出什么话。 倒是姜雪蕙主动道:“父亲,我送一送谢大人吧。” 姜伯游有些诧异,孟氏倒是一脸鼓励。 谢危很高兴,他提着灯,不停引她说话,她似乎冷静下来,回答简短。 他想将她手上的灯也接过来,她不让。 只是走到游廊处,她说:“谢危,你把手伸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他见她一脸慎重,伸出双手。 她在上面放了一封信,靠近他耳侧说:“薛家养私兵的地址和薛远习惯出现的时间,里头大约三千人。 还有潜伏在燕家掌管的通州兵营的细作名字,他负责倒卖军械。他们很快要转移地方了,你趁早行动。 最后是一份京城的兴武卫名单和部分人同朝臣的关系网。你看着来处理。” 第139章 谢危眼睛睁大了一瞬,他握紧手上的信封。 姜雪蕙望着他:“保重,多加小心。” 既然两人都挑明了,姜雪蕙就不想同谢危绕圈子了。她直接将证据送给他,她信他定会办理妥当。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再送他至门口。谢危看着她的身影远去,心里再度泛起涟漪。 他不再犹豫,上了马车将信大致看完。然后直接去了燕家,同燕牧提前挑明了身份。 两人彻夜长谈,定下了不少计策。 几日后,薛远派系上朝陆续提交证据,弹劾玉如意案件有燕家的手笔。 一堆弹劾燕家的奏折如雪片般呈到御前,让沈琅震怒。 薛太后更是在旁火上添油,然而奏折越堆越多,却让沈琅怒火过后,有一丝丝疑惑。 接着,各种罪名又不断攻击燕家,当中有些水分一目了然。 可朝臣们好像听到号角的战土,勇猛向前进攻燕家。 燕牧自辩不过,被勒令停职在家反省,这让薛远派系越发得意。 其实,这事件由头来自平南王幕僚公仪丞。 他奉命上京对付兵权在握的燕家,特意在宫中布下玉如意案件就是想直指燕家有不臣之心。 谢危索性让燕牧顺水推舟,不认这些罪名,但又辩解不清楚,就变相被按上罪名。 沈琅准备借机将燕家抄家下狱的时候,他又被几个明显胡编乱造燕家罪名的奏折气笑了。 他再发现大半朝臣都为薛远呐喊,更是心惊。 在旁的谢危用三人成虎的典故一说,沈琅迟疑了。 薛远听说沈琅不肯对付燕家,不顾停职命令,急吼吼进宫,和薛太后一块怂恿沈琅迅速解决燕家。 沈琅越发疑心,他还没发话,就被薛远知晓,便怒斥薛远违抗御旨,窥探帝踪。 沈琅逐他出宫回家反省,还赐死几个传信薛远的太监。 等薛远气呼呼地出宫,一份证据却由三法司,兵部,刑部联合悄悄地呈到沈琅面前。 沈琅打开竟是触目惊心,薛远豢养私兵,倒卖军械的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他派心腹去查,还看到薛远出现在私兵训练场,可见预谋已久。 翰林院悄悄递上一份证据,先前被谢危赶走的两位翰林院夫子,竟然拟了两份册立皇太弟的奏折。 里头直指沈琅身体抱恙,须尽早册立皇储。 这两份奏折被谢危强压下,人也赶出翰林院, 据查这两人才学不行,是靠薛远才去到翰林院。这才将废弃的奏折送到沈琅。 接着沈琅还发现太医院那也有薛远的人,他的身体状况有任何异常,薛远立即就能知道。 后宫妃嫔若有受孕,还没来的及说,就无声无息流产了。 这事让沈琅勃然大怒,他之前还以为是自已身体不好,没能留住孩子。 最后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她是沈琅的心腹,她密报薛远曾与太后说皇太弟沈玠性格懦弱,更加听太后的话。 薛远逼太后选薛姝为王妃,日后便于薛姝协助沈玠登基,而薛烨则计划尚公主。 他的理由是沈琅就算有孩子,也不会听太后的话。 如此一来,太后亦不会让沈琅有后。沈家身边全是薛家的人,薛远的狼子野心一目了然。 沈琅气五内俱焚,吐了一口血下来,更加不肯降罪燕家。 可太后不依不饶,没瞧见沈琅看她的眼神愈发冰冷。 沈玠也接连诉苦,说薛姝在宫里伴读想方设法与他纠缠,太后不阻拦还逼他去见薛姝。 沈琅知道自已弟弟性格软弱,淡泊名利,压制不了朝臣。连弟弟都被逼成这样,可见太后和舅父专横。 一桩接一桩的事让沈琅气急败坏,猜忌薛家的心渐渐大于燕家。 毕竟他倚重的舅父和母后已经迫不及待,等不及他归天就要揽权。 还多次利用他的信任掠夺民间财富,在朝野打压贤能,任人唯亲,拥兵自重。甚至谋害他的子嗣。 谢危及时献策,提议沈琅假意顺从,让燕家父子下狱几天,勇毅侯府封着不动。 再秘密调派燕家父子到璜州驻守,正好考验燕家是否忠心。 若燕家可信,则慢慢转移兵力过去。同时削弱薛家的权势。 等燕家明面上一倒,再看薛家如何行事,万一薛远真的谋反,燕家也能及时来救。 这计策甚合猜忌心重的沈琅心思,他自然应允,与谢危定下各种计策。还将燕家兵力都交给谢危掌管。 谢危对薛家连下杀招,暗中保全了燕家。然而,这些都发生在燕临冠礼前。 宫里如今还一切太平,才到姜雪蕙第一次踏入宫中授课的日子。 第15章 冷艳全欺雪 宫学的课业成绩斐然。谢危将一众皇族和勋贵子弟治理的服服帖帖。 每个学子都精神面貌一新,同入宫前判若两人,文武双全,以至于打开了名声。 加上皇上亲弟沈玠也在宫中读书的缘故,课开展半年就有宗室和勋贵家主动求上门送孩子过来。 在他们看来,宫里办这个班比送去国子监还好。 国子监管不动这群贵族子弟,只求他们不闹事,不干扰其他学生就谢天谢地了。 宫里有谢危和翰林院夫子坐镇,沈玠珠玉在前,再嚣张跋扈的弟子都得收敛。 学子们私下排挤还得选文斗,少了很多惹是生非得机会。 第140章 发现这些好处后,家长们果断携了金银财宝上门求沈琅接收自家孩子。 让太后和沈琅喜出望外,没想到办个班增加了不少盈收,还拉拢了宗室和勋贵。 沈家人丁不兴,空房子挺多,收多些学生,就多加个房子安排住宿和加几位翰林院先生的事,沈琅欣然应允。 班里的学生年龄在十五到二十。除了沈玠,满二十又领了职务的学生会结束学业离开宫里。 由于经筵日讲都是饱学之土,结业的学生特许有空可以来旁听日讲。 沈琅同家长们协定好,孩子一满十五就可以送进来。 学生一多,谢危就将他们分成了新老两个班授课,有些课还可以一起上。 这让学子们迅速熟悉起来,各自组成小团体。 薛家经过几年经营,权势和财力愈发雄厚,加上部分老生的离去,让薛烨在里头的日子好过很多。 薛远为了让薛烨跟沈玠多多亲近,没派给他太多职务,是以薛烨在宫中还不知薛燕两家已经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新生年少无畏,行事无拘无束,活泼捣蛋不少。他们听说九月入宫的公主伴读里,都是未婚的漂亮姑娘。 于是纷纷要求讲经史时,先生立一个屏风,他们也去旁听。 由于他们还是半大的孩子,先生们都同意了。 老生没有这资格,就设法在姑娘们去奉宸殿的路上,埋伏在草丛树林间偷看。 这么一偷看就惊为天人,几位伴读都是严格挑选出来的贵女,容貌体态皆在上乘,都是外头难见的美人。 以至于一下课,老生们就设法蹲守在那里,偷望佳人,一饱眼福。 目前来说最受欢迎的还是姜雪宁。其他姑娘也各有粉丝。 姚惜的未婚夫比他们幸运些,老借送东西的名义,约姚惜在文华殿和奉宸殿的岔路口等候。 两人偷偷约会拉拉小手。还打听到各家姑娘的状况,告诉同窗们。 他们就知道了最漂亮出众的姜雪宁有个姐姐,据说容貌毫不逊色,才学更是了得,她直接当琴课先生。 于是一打听好姜大姑娘出现的时间,新生老生尽数出动。 沈玠自打知晓了姜雪蕙要入宫更是激动。 大内总管直接给沈玠大开方便之门,在宫门口到奉宸殿的路上,安排一个屋子让沈玠靠窗坐着。 他在里头等着便能看到姜雪蕙进来。 同沈家交好的燕临和延平郡王,薛烨都可以一块呆里头。 其他学生躲在屋子里的柱子,边角,蹲草丛,爬树的都有。 第一次大家扑个空,这回就派了小太监在外盯着,又让姚惜未婚夫再三确认,这才放心。 大家在太阳还没出来就等着,盼着。他们不怕起个大早,只怕姑娘不够美。 沈玠换上姜伯游过年送的衣袍,他很喜欢姜家做的衣袍,有几套还特意留着见姜雪蕙才穿。 今日他便穿了杏黄色万字菱格螭虎纹绸宽袍广袖。 燕临也穿着姜雪宁送他的天蓝色绣猛禽束口袖和同纹样百褶裙。 他知晓姜雪蕙来,宁宁或会出来接她姐姐。他就想多看她几眼。 燕家现在四面楚歌,父亲让他做好准备,随时退学返家。家里财产和族人都在秘密转移,燕府快成空屋了。 燕临沉稳了许多,他很珍惜同姜雪宁在宫中的日子,又怕给她带来麻烦,克制不去找她。 他只偶尔同着同窗们在树木间远远看她一眼。 比起他们和延平郡王的兴致勃勃,薛烨则心不在焉。 他对燕临死缠烂打,磨了很多日都没从燕临口中挖出女神的信息。 父亲见他拿不到燕家罪证,不准他再去燕家,还要求他同燕临保持距离。让薛烨很是不快。 在金乌升起时,姜雪蕙踏着晨光而来。 她穿着霜白直领对襟束口袖衫加提花织金纱马面裙,外罩一个绣着浅金色海棠花的比甲,用同色腰带束在腰间。 她头上插着碎花珍珠发簪和步摇,耳挂同款珍珠耳铛。 因要教琴的缘故,姜雪蕙手上没戴戒指,只在左手套了个通透的细玉镯。 她的腰间挂着由玉佩和珍珠用彩线相穿组合的禁步。 哪怕她服饰沉稳持重,特意佩戴了用来约束上下仪态的步摇和禁步,举止与宫人无异。 她的配饰只会更衬出贵女独有的优雅从容,她行走间还自带一股体态轻盈的意蕴。 姜雪蕙不同于妹妹的明丽妩媚,她的长相清丽绝伦,面孔赛雪欺霜,修长的天鹅颈,优雅的体态。 前世的舞蹈武术和今世的弓马训练,又让她有种与众不同,清冷出尘的气质。 她这一走,硬是将一条寻常的宫道走出后世顶流明星走红地毯的气势,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让围观的学生们无不为她的容貌气质仪态所迷。 众学生越看她就越感叹,他们第一次理解何谓步步生莲,摇曳生姿。更觉得: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姜家姐妹只混迹女眷宴会,不爱去男女混杂的游乐场合。 是以这里的学生从未见过她们,外间土林也甚少听过她们。 她们倾城的容貌一直被隐藏起来。外头只知户部尚书姜伯游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但容貌如何,谁都说不上来。 如今两姐妹都出现在皇族和勋贵子弟面前,她们的美貌和独特的气质立即让大家趋之若鹜,神魂颠倒。 第141章 正如燕临所言,姜雪蕙的气质里还带着仙气,显得冰清玉洁。 让很多喜欢天仙类型的学生迅速沦陷。心里已经大呼仙女下凡尘。 沈玠激动的难以自控,他的心上人回来了,人长开了,容貌越发美丽,还带着更强烈的吸引力。 薛烨也呆了,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姜雪蕙,下意识看自已的衣裳,感觉整个人灰扑扑。 他很后悔为何不同他们一块着新衣袍。现在的他像个陪衬,让他不敢跑出去同她说话。 第16章 十指生秋水 姜雪蕙正经过沈玠呆的屋子,沈玠整理衣袍,站起来想上前装个巧遇。 “姐姐!” 姜雪宁出现了,她高兴地奔向姐姐,燕临不禁站了起来,凝视着前方的姜雪宁。 姜雪蕙看到妹妹露齿一笑。让偷看她的学生们呆了一呆。 一众伴读都好奇地跟了过来。她们为姜雪蕙的容光所慑,见她礼仪走步毫不出错,还婀娜多姿,心里钦羡不已。 方妙热情地上前招呼。姜雪蕙见到她也是一笑。 这让学子们同时想起: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姜雪蕙同姜雪宁截然不同,姜雪宁的美是如火般炽热,张扬有攻击性,能让男子痴迷,却不太受女子的欢迎。 而姜雪蕙的美是如水般温柔,清扬而和畅,让女子看了都会心生亲近之意。 伴读们见她温柔浅笑,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定远侯家的公子最是大胆,他是周宝樱的哥哥。他果断的跳下树,装作体力不支,瘫倒在姜雪蕙面前。 他仰起头,装出努力也无法站起来的模样,直勾勾地望着姜雪蕙。轻声喊:“姑娘,小生失礼了。” 他同妹妹般长相清秀可爱,少年人的稚气让他显得柔弱无害,他眼中的哀求之意很明显,想让姜雪蕙扶她一把。 其他学生也幡然醒悟,这绿茶的招数看着好使啊。 于是他们迅速冒头,使出同样招数,七倒八瘫在路边。 个个有样学样,望着姜雪蕙伸手,气的定远侯家的小公子直咬牙。 姜雪蕙不慌不忙,拿出一把细绢团扇。遮挡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她缓缓地避开这些人向前走去。 这个动作她做起来极为优雅。团扇半遮面流露几分朦胧之美。 明眸如一汪清澈干净的泉水,让他们不敢造次。很好的解决了现场的尴尬。 一众女伴很佩服姜雪蕙的急智。她们不自觉地留意姜雪蕙的衣着装扮,觉得她身上的衣裙能穿到自已身上就好了。 有人已在琢磨着课后问问姜雪宁,她家衣裙在哪里买的。 清远侯女尤月从前自诩漂亮,谁知先是来个姜雪宁,把她容貌比了下去,再一个姜雪蕙将她秒成渣。 奈何姜家姐妹有实权的父亲,又得公主宠爱,她只能忍住心头妒意,在后头跟着。 定远侯家的周宝樱见到哥哥如此窘迫,还是好心上前扶了他一把。 这让她和过来帮忙扶人的延平郡王视线对个正着。 沈玠看到薛姝,就立即躲在窗扇后面,不敢上前。 燕临和薛烨目视着姜家姐妹的离开,心头一片惆怅。 薛姝打量着姜雪蕙,倒颇有几分欣赏。 她久居深宫,已修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只要不妨碍她的利益,她比从前多了许多容人的雅量。 姚惜顾着同自已未婚夫眉目传情,边走边望着躲在树木后面的未婚夫微笑。 姜雪蕙被姜雪宁和方妙围绕着,由于外男太多,她只同其他人颔首见礼,没同她们互道身份。 她们都能理解,赶紧跟在后头离开。 其他学生陆续站起来,他们要去听仙女的琴课,全部跑去屋外抢占位置。 等进到奉宸殿中,公主来了。她一见姜雪蕙很是吃惊。 姜雪蕙怔了怔,公主就是在重阳灯会遇到的烧着了灯笼的姑娘。 两人笑着互道身份,公主非常高兴。 她本就听燕临说姜雪蕙对她的赞美之词,姜雪蕙又被看护她长大的苏尚仪直夸,让公主对姜雪蕙很好奇。 如今见了真人,还帮过自已,公主对姜雪蕙的好感迅速上扬,直追她的好姐妹宁宁。 等谢危进来。他朝着姜雪蕙露出笑容。碍于其他人在场,他的笑容转瞬即逝,便端着脸坐到主位。 姜雪蕙被安排在对窗的侧位,在第一排的姜雪宁前面。 她在堂上与众伴读相互介绍了身份,伴读们口称她为姜女史,上课开始了。 谢危让姜雪蕙给学生们展示一下琴艺。姜雪蕙立即弹了一首她们在学的《彩云追月》,再来一段《高山流水》。 她的琴声堪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琴曲里传递了丰富的情感,能让听众产生共鸣,大家纷纷沉浸在她的琴曲里。 在场的人都有古琴基础,自然晓得好坏。两曲演奏完毕,众人如聆听了仙乐,看着姜雪蕙的眼神都变了。 谢危更是眉目含情,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她。 姜雪蕙一出手就显露非凡的琴艺,大家都听的出她的古琴造诣比谢危更高。 众人皆明白为何姜雪蕙能单独被钦点为先生。 一个女子有漂亮的容貌就能受人追捧,而若她还有不俗的才艺,那更是让人仰慕不已。 男学生们的心态从看到漂亮的小姐姐,过渡到仰望神仙小姐姐的粉丝心态。 第142章 沈玠细心,派人去翰林院通知先生延时上课。 他同薛烨碍于谢危的威势,只在外聆听。两人听的如痴如醉,心里爱意更浓。 等姜雪蕙演奏完,他们和其他学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燕临一步三回头,努力将里头的姜雪宁印刻在心里。 他临走的位置正对着姜雪蕙,她抬头望见窗外燕临的神情,心里有些难过。 她从小看大的傻男孩,就要迎来他人生的浩劫。 姜雪蕙只盼着她的插手能让燕临少受些罪。 琴课结束,谢危邀请姜雪蕙留下,去文昭阁,商量的琴课的规划。 姜雪蕙推脱不得,只能随着谢危。 进去了殿中,就感到阵阵暖意。秋风渐起,天气凉了许多。 殿里有放个炉子,小榻上还有薄毯,可见谢危是真的怕冷。 姜雪蕙常年习武,却热的不行。她怕惹事端,硬撑着没脱去比甲。 谢危已经命内侍摆好茶水点心,殷勤地招呼姜雪蕙吃喝。 姜雪蕙不同他客气,用了一些点心,还是受不了热。 告罪一声,躲到内室,将比甲脱下来,在琴囊边放着。 不然她顶着一身汗出去,忽冷忽热容易惹风寒入体。 谢危这回正正经经,同她认真商量了日后课上两人的分工,和学习的琴谱进度。 还同她说好每次课后来文昭阁,再根据上课情况调整计划。 姜雪蕙听完就明白谢危的小心机,可这事在情在理,她点头答应了。 谢危还顺势同她探讨了琴艺上的指法和弹奏方式。 姜雪蕙耐着性子,与他一一分说。还上手纠正了他几处错误。 这么一来,两人就坐在一起,共弹一张琴。 姜雪蕙极力忽视他在身侧传来的气息,专心同他说琴。 涉及到琴,谢危倾听的专注万分,一一跟随姜雪蕙的指点去修正他的错误习惯。 姜雪蕙教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同谢危告辞。 他亦谦谦有礼,离开琴桌,施礼同她致谢。 他帮她将琴装入琴囊,将未吃完的点心放回食盒,让她带上。 姜雪蕙觉得这样的氛围不错,能继续保持就更好。谁知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这份平静。 一只雪白漂亮的波斯猫悄悄走进来,等它走到谢危脚边,对他们喵喵几声。 谢危吓的汗毛直竖,失控之下竟然抱住姜雪蕙,挡在她和猫之间。 第17章 唯不忘相思 姜雪蕙嘴角抽搐,他不是应该躲到柱子后面吗? 为啥要抱住她,还很英勇地挡在她前面,她又不怕猫好伐。 她本该不客气地将瑟瑟发抖的谢危往后一推,上前抱住小猫,背起琴,拎上食盒,告辞走人。 可他一个大个子瑟缩的模样让她不忍直视,直接掏出一瓶香露,抽出四方桌上的花枝。 她上点香露向猫儿挥去,波斯猫不喜欢这气味,同姜雪蕙抗议几声,白了她一眼才离开。 姜雪蕙赶走了猫,没好气道: “大人,你每次过来,将它点几滴到门口和窗户,猫儿就不会来了。你若喜欢,滴到身上也可以。” 她就知道有可能会遇到猫,特意带着这香露。只是没想到这人又趁机抱她。 或许他不是故意的,而是本能在她身上寻求温暖,他还挡在他害怕的猫面前。 这让她心里百味杂陈,她并不值得他真心相待。她孤身太久了,都不会如何去爱人了。 他一言不发,抱住她的手还带点颤抖。 姜雪蕙感受到他从内心涌出的恐惧厌憎,她脑子闪过剧里看到的画面。 三百个孩童哀哭求饶,最后都变成一座尸山。 在断臂残肢中,年幼的谢危看着吞噬尸体的猫在黑暗中发出荧光绿的眼睛,那是他一生的梦魇。 在山洞昏迷时,他亦在梦中反复呓语提到的这段惨痛。 这些年谢危一直站在那座尸山下,带着满身伤痛和仇恨,不甘地仰望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因他那段触目惊心的过往,姜雪蕙心软了,她扶他坐到旁边的小榻上,给他把脉。 他的身体真比四年前好很多,但幼年积下来的心病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了。 如她前世,若非小哥出事,她休学从医,将一腔心思转到救人身上,边学边自我调整,才破茧成蝶,提前康复了。 心理医生都夸她治愈速度快。殊不知这背后藏着另一桩隐痛。 小哥带着她成长,又将差点滑入深渊的她拉回来。小哥是她人生的良药。 而谢危失去了姜雪宁,将来大仇得报,又该如何。 姜雪蕙感到茫然,剧情变化太多,将她都整不会了。 谢危越靠近她,就越将她拉入他身处的漩涡里。 第一世姜雪宁怨天怨地,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好处是她从不内耗。 而她前世不怨天尤人,拼命努力,却将自已内耗出抑郁症。 最后她是能代替姜雪宁成为谢危的药,还是同他一块跌落深渊。 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只想着先趋利避害,躲的远远的。 可是不管是初见,还是现在,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出于同类相怜的心理,她还是留下来了。 谢危的下巴枕着她的肩膀,轻嗅她的发香,缓缓睁开眼睛,惧怕的情绪已然消散。 第143章 他披着出色的皮囊,装出温良忍让的个性,对外无往不利。 可姜家两姐妹如两头敏锐的幼兽,初见就本能的防备惧怕着他。 共同患难几天,她们目睹了他发病,听了他的呓语。 妹妹宁二还懵懵懂懂,姐姐姜雪蕙却极为聪慧,以他的手段,本该直接灭口。 她对他的善意和怜惜,让他第一次心软了。 甚至在姜雪蕙昏迷时,他忘记了顺势而为,而是信了宁二的胡话,放生一只兔子,只为同上天祈求让她活下来。 这些年来,当初种种如播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等察觉了,情丝已如野草般蔓延。甚至掩盖了仇恨和痛苦。 可她们都选了张遮,两头幼兽初见就对他十分亲近,收起满身尖刺,只对张遮摊开了柔软的肚皮。 谢危这些年同张遮来往,不得不承认这两姐妹识人的眼光极佳。 张遮表里如一,为官清正,为人仁厚。 他为断案不辞辛劳,毫不忌讳出入停尸房,与贱民打交道,只为查案追凶,为百姓鸣冤。 张遮是他欣赏却嫉妒的君子。他有疼爱他的父母,良师益友,倾慕他的姜家姐妹。 人人都爱他敬他,这都是谢危可望不可及的人生。 谢危自然知道姜雪蕙怕他躲他。可他本就不是好人。 在无底深渊游走多年,难得遇到这样的姑娘,用尽手段也要留她在身边。 姜雪蕙很是烦恼,明明不该理谢危。手又习惯性地拍他的背安抚。 她把着谢危的脉,感受到他心跳已平复,就推开他。 谢危离开她一点,手却没收回来。他凝视着她说:“在山里也是这样,你抱着谢某半宿。” 见姜雪蕙没有反应,他提醒道:“第一晚。” 姜雪蕙瞳孔巨震,所以就是从那时开始出的错。 她颤声道:“你那会不是昏迷了么。” 谢危点点头,道:“可是身体有记忆,你的眼泪滴到我的脸上,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和手上的温度。” 姜雪蕙大惊:“你那会就对我…” 谢危忙道:“不是,我没有。只是我们回到京城,你父亲想让你同张遮定亲。 我才大张遮两岁,我想既然他可以,我为何不能。” 姜雪蕙呆了,原来张遮才是剧情改变的原因。 第二世本该是姜雪宁成年后才认识的张遮。所以因为父母对张遮的喜爱,诱发了谢危的念头。 姜雪蕙无言以对,她绝对不后悔改变张遮的人生。她曾后悔留下照顾谢危和姜雪宁。 可是这么一算,从她改变张遮开始,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她怎么跑都会被留在他们身边吧。 姜雪蕙想通了这一点,抿着嘴不再说什么。 谢危却又抱住她:“谢某最初只想看着你,回报你的善意。可当你成年了,我的想法就变了。 你心肠那样软,知晓我的秘密却不忌讳。我再找不到像你这样的姑娘了。我心难自控,对你生出思慕之情。 我的一切皆归你。你若恨谁,我来处理。你做任何事,都有我兜底。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姜雪蕙听出他话中凛冽的杀意,她摇头说:“不好,沾血的事犯法。 我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我有能力保护自已,无须任何人为我兜底。” 她话音一顿,突然想起去杭州路上,父亲收到那份无名氏寄的邸报。 她惊道:“那邸报是你寄给我父亲的。老畜生是你下的手?你怎会知道…” 谢危不否认,神情流露出几分痛色。 姜雪蕙没好气道:“做的很好。下次别那么做了。您别担心我,我没吃亏。 我给他下了毒,本来就让他生不如死了。” 哎,一时嘴瓢说出来了。可见到谢危没有异色,反而流露出几分赞赏。 姜雪蕙觉得无语了,她和他怎么像两个变态在碰头啊。 她明明是遵纪守法的人。在古代没人权才逼的出此下策。 她冷冷地说:“你既知我是什么人,就不怕我哪天看你不顺眼给你下毒。” 谢危笑道:“只要姑娘在谢某身边,随你处置。” 姜雪蕙叹气,她真的为自已不如谢危的变态而发愁啊。 第二世的姜雪宁至少变成一个好人,凭本心做事,努力弥补过错,让谢危也收敛了许多。 而她做不到那份纯粹,她真没信心拉谢危回归正途。 一个不好,自已也折进去了。怎么看都是亏本买卖啊。 她推开他,故意说:“可是我本性不好,所以想找个好人托付终身。” 谢危拉起她的手,道:“那等谢某报完仇,我再达成姑娘的心愿好不好。” 姜雪蕙不信他,抽回手,嫌弃道:“到时候你结仇太多,变好人只会死的更快。 我不喜欢惹麻烦,更不喜欢同麻烦凑合。我说不过你,但你也别想说服我。” 她起身背起琴,拎上食盒。谢危端详她留下那瓶香露,问:“你怎么会准备这东西?” 姜雪蕙顿了顿,说:“狂犬症,我不怕猫狗,可我畏惧它们的爪子。” 其实这只是一半的原因。 谢危明白了,他温和一笑:“正巧谢某府中不养任何猫狗。” 姜雪蕙不说话,赶紧走人。她连礼都忘记行了,实在是怕了谢危这种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 第144章 谢危见她火急火燎跑走的身影,在她后头笑了出声。 有时她同姜伯游还真有几分相像。跑路的姿势都一样。 第18章 燕草如碧丝 姜雪蕙走出文昭阁,这才惊觉她竟与谢危靠那么近。 她被他抱着,推心置腹说了不少心里事,也忘记怕他躲他。 她很是气恼,这人套路太多了,真是防不胜防。 走一段路后,却见苏尚仪在外面候着。 她急忙上前:“苏师姐,好久不见。近日可好?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苏尚仪不苟言笑的脸看见她笑成一朵花:“师妹,公主想与你多聊聊,特命我领你去她那坐坐。你可方便。” 姜雪蕙道:“自然是方便。谢谢师姐特意跑一趟。” 姜雪蕙随她去了公主那,受到公主热情相迎。两人聊了一会,沈芷衣才提到燕临说姜雪蕙对她的评价。 沈芷衣很不好意思,好奇自已怎么担得起姜女史如此高的评价。 姜雪蕙心里又将燕临骂了一遍,喝醉酒说的话居然被他传出去了。 她只能说:“从前在燕府见过公主一面,虽是匆匆一瞥,可也感到公主待朋友的真诚。 后来宁妹妹感恩公主的照顾,在家也会与我说起。 我听着便有这些想法。不想燕临竟然到您面前传话,倒让公主见笑了。” 沈芷衣猛摇头:“不不,姜女史,我很喜欢你。谢谢你将我说的那样好。私下我能不能叫你蕙蕙。” 姜雪蕙自然同意。沈芷衣好奇道:“你说见过我。你就是燕临小时候说老管着他的发小啊。” 姜雪蕙笑:“是的,我就没见过比燕临更淘气的孩子了。” 沈芷衣也笑了。两人有了共同认识的发小,又一同数落燕临,感情更加亲近。 沈芷衣见姜雪蕙没穿那浅金色海棠花的比甲,而是用手拿着。 她道:“我特别喜欢蕙蕙你家的衣服。今日上课,我都看了它好多眼呢。” 姜雪蕙就是知道公主喜欢海棠花,特意穿了这一身。 她笑道:“这比甲是独门款,什么都可搭配。若公主喜欢,我回头让人再做一件送来便是。 公主喜欢什么颜色呢?式样方面可要调整。” 沈芷衣很高兴,说:“你手上这件就好。我用披风同你换可好。” 姜雪蕙道:“公主不嫌弃就好。这件今日第一次才穿,让人过一下水再熏香就可以了。” 沈芷衣大喜,她还怕姜雪蕙介意,觉得她看中啥就要拿显得小家子气,不想对方很是爽快。 还说:“手帕交互相交换礼物是常有的事。公主送我这么好的披风,我倒觉得自已占了大便宜。” 姜雪蕙发自真心。沈芷衣送的霜白绣金孔雀尾披风一看就是宫中上等绣娘绣的。 而且颜色同她今日衣裙搭配,可见沈芷衣用了心思。 沈芷衣更是欢喜,她在深宫寂寞,同表姐薛姝性情不太相投,就为着亲戚情分来往着。 直到认识了姜雪宁,才得了些交友的乐趣。 如今又来个姜雪蕙,还同她幼时有一面之缘。 公主觉得深得她心。不禁道:“都怪燕临,怎么没早点介绍你给我认识。让我们平白错过许多年。” 姜雪蕙吐槽道:“燕临视我为洪水猛兽,他躲我都来不及。” 沈芷衣撅嘴道:“他从前也老欺负我。只是在我遇险的时候,他又不顾一切来救我。 别人非议我的时候,他会骂走他们。我这才原谅他,不然我也不让皇兄同他玩了。” 姜雪蕙心头一动,忙道:“公主,最近燕临状态不太好,你和他同在宫里,可否帮忙多去看看他。” 沈芷衣自然愿意,她好奇道:“燕临喜欢宁宁。宁宁说只把他当朋友。蕙蕙你关心燕临,可是喜欢他。” 姜雪蕙不屑道:“两看生厌,互为损友。他上回坑惨了我。若非见他最近不太好,我都要上门揍人了。” 沈芷衣爱她的直爽,本想问上回什么事。 可见她没说下去,第一次见面怕给她留个不好印象,便笑着不问了。 等姜雪蕙告辞,沈芷衣记着她的叮嘱,又派人送了不少吃食到燕临那。 后来索性散步消食都去文华殿附近转,这样又见到燕临几回。 燕临果然如姜雪蕙说的,状态很不好。常常心不在焉,没了昔日恣意飞扬的贵公子模样,变得内敛深沉。 沈芷衣同他一块长大,自然能察觉他不对劲。 她问他又不肯说,便去问沈玠,沈玠知道薛家对燕家穷追猛打的事情,便同沈芷衣说了些。 这让沈芷衣忧心起来。她找燕临愈发勤快,还不时敲打薛烨和其他学生,说燕临有她撑腰,大家注意些。 谁敢欺负燕临,她不会放过云云。 燕临在班里人缘好,反倒被同窗们善意取笑说他得了公主青睐。 燕临不准他们讨论公主,心里却很是感动。 他一日经过珍宝铺,看到有一支晶莹通透的碧玉钗和配套的玉镯,钗头和玉镯上雕刻了海棠花,造价不菲。 燕临眼也不眨地买了下来。回到宫里就送给沈芷衣。 沈芷衣果然喜欢,问:“怎么会想起送我东西。” 燕临笑笑:“我可能要离开宫里了。想起多年受公主关照,也没表示过,就借此聊表心意。 第145章 若日后公主出嫁,如我能赶来,再送公主礼物。” 沈芷衣有些伤感,将玉镯戴上。 她道:“说起来我也没送过你什么,等我琢磨琢磨,你可不能一声不响就离开了。等拿了我的礼物才许走。” 燕临笑着说好,心里却知未必能践诺。只先哄着公主开心再说以后了。 沈芷衣见多了宫人勾心斗角,如何听不出燕临言不由衷。 她心里愈发担心燕临,不时派人去打听朝中事情。 这一打听,才知道燕家已经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她想去求沈琅,又怕给燕临惹来麻烦。特意约了燕临找天晚上在宫外见面商量。 沈芷衣从不会这样约燕临,她派随身的近侍一说。 燕临以为她出什么事情。下学后就拿着近侍给的出宫牌赶紧跑来见她。 燕临来到这里又是感叹,白果寺门口可俯视京城夜景,他曾在此同宁宁告白被拒。 当时失落伤心,如今故地重游,反倒有些庆幸。至少家门覆灭,不会连累到他喜欢的姑娘。 燕临望见宫女侍卫都远远避开,留沈芷衣一人站在金黄色的银杏树下。 她提着灯笼,望着远方的千家万户的灯火。 沈芷衣没穿宫装,穿着霜白色罩纱织绵的留仙裙。 夜风吹拂,银杏叶飘落,她绣着海棠花的衣诀和裙摆在风中轻扬。 她见燕临来了,转身嫣然一笑。 没了宫装的雍容华贵,沈芷衣的笑容反而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娇憨秀丽。 她眉宇间有一丝哀愁,看见燕临却散去了。 她将灯往地上一放,高兴地奔向走过来的燕临。 她一把抱着燕临,娇嗔道:“燕临,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身上都快冻僵了。” 燕临被她抱的不知所措,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沈芷衣来之前,提前几天同姜雪蕙讨教。 她知道燕临被宁宁拒绝了,怕给宁宁添堵,就找来姜雪蕙商量。 殊不知姜雪蕙听见她约了燕临,打算孤男寡女,花前月下在宫外相会,立即激动起来。 燕临这头傻狍子害她痛失名节,被谢危步步紧逼,这仇总得还回去才好。 于是她将沈芷衣忽悠瘸了。 第19章 珠泪湿罗衣 姜雪蕙说:“朝堂的事,殿下说的越多,越让圣上心头不快。 不如就以朋友的身份,好好宽慰燕临。您先安抚他,再同他一块商量怎么做。” 因要见燕临先不能让太后知晓,沈芷衣便遣开了所有宫女,她俩在沈芷衣的寝殿秘密相商。 沈芷衣向她讨教怎么安抚燕临。 姜雪蕙道:“我们是女子,自然要用柔情去打动他啊。燕临周围都是爷们,粗枝大叶,肯定安抚不到位。 像燕临这种,本身就能力出众,他会更关注情绪价值。当然殿下的真心相待是大前提。 平日要像猫一样,嘘寒问暖,嘴巴甜,会撒娇,花他的钱让他付出。 偶尔作一下,让他在意,一旦他上心了,日后就好办了。” 沈芷衣听了感觉好深奥,不耻下问:“具体怎么操作?” “您看他们打完马球,高兴或沮丧,都会互相拥抱,甚至抱起来往上抛一下。 说明这举动能互相传达内心的情感。抛这个难度太高了,我们做不来。 他伤心失意的时候,你就抱抱他,哄哄他吧。抱也要有技巧。” 姜雪蕙边说边模仿妖后姜雪宁上回抱张遮的姿势:“他个头高,你要踮起脚搂着他的脖子。 说话的时候,要靠近他的耳朵,压低一点,像含着糖一般,娇柔些,用这声音多说些好听和关心燕临的话。 不说话的时候,就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直勾勾的,就好像看见你爱吃的菜一样看着。 如果…咳咳…你怕摔跤或觉得累,身体就向前靠着他。” 说到后面这句,姜雪蕙都有些脸红了。她好像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来自后世,也没这么操作过。 只是知晓妖后姜雪宁对异性的手段了得,觉得让公主学着点没错,或能坑住燕临这只傻狍子。 沈芷衣虽然聪慧,对男女之事却一窍不通,居然觉得蕙蕙的话挺有道理。 只是后面那句她觉得不妥,但见姜雪蕙脸红了,她觉得蕙蕙端方持重,也不至于胡诌吧。 于是沈芷衣立即同姜雪蕙深入探讨了一番,模拟约会的场景和动作。 姜雪蕙回府就送来一套罩纱的留仙裙和海棠绒花亮珠发饰,一盏白纱大灯笼和一瓶气味诱人的香露给公主。 月下美人提灯,照在霜白带白纱的衣裙上会有种朦胧的意境,让人少些距离感。 她提醒沈芷衣不要戴步摇,免得戳到燕临的脖子。 到那先提灯迎风而立,能显得飘逸轻盈。等见到了人,灯要放在两人旁边,创造朦胧的意境。 沈芷衣如好学生般,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她为了效果,硬撑着没穿披风。但燕临来的晚,她都有些冻僵了, 于是公主抱住燕临的时候,感觉到温暖,就本能他靠的愈发紧密。 燕临感觉到她身体冰凉,没想太多,回抱住她,还用身上的披风裹着她。 他抱着抱着,突然僵硬了。 这动作太亲密了,沈芷衣柔弱无骨的身体靠着他,连胸都贴住他的胸膛。 第146章 他察觉男女有别,皱眉想推开她,可她冷的发抖,着实可怜,燕临下不去手。 沈芷衣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赶紧在燕临耳边说些关心的话。 漫天星空下,沈芷衣冷到发抖的声音轻颤着,娇滴滴地诉说了她对燕临的担心与挂念。 她来之前,偷听到皇兄似乎有将燕家抄家灭族的打算,说着说着竟把自已说哭了。 她望着燕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双眸浸着水,哀伤的凝视着他。 她想象这俊朗英武的少年接下来的命运,哭声更加凄凉。 她哭的这么伤心,燕临更加没法推开她了。还得耐心哄着她。 他怕她站的累,干脆抱起她。 他常来这庙,同看门的沙弥说一声,就进到白果寺给香客留宿的偏殿里。 燕临将沈芷衣放下,打扫一下软榻,把披风铺上去,里头朝外。才让她坐上去。 他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又去点着炉子,给她烧了一壶茶。 等沈芷衣喝了茶,暖和些,才温柔地问她今天怎么了。 沈芷衣未曾听过燕临柔声细语对她说话,他还处处体贴,让她挨着他坐,温柔地哄着她。 这是她曾盼望而不敢要求的心愿。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沈芷衣心里,它让内心掩藏许久的念头疯狂上扬,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望着同她面对面的燕临,鼓起平生的勇气,捧起他的脸,用力吻住他的嘴。 沈芷衣不懂任何技巧,就贴上去已经用了她十足的勇气了。 燕临惊呆了,事情怎么进展到这程度,他和沈芷衣从小长大,从来谈话都隔着一臂的距离。 他敬重她,同她保持君子之交。从来没将她往其他位置去想。沈芷衣也是如此。 今天她是中邪了吗?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对他。 燕临感到沈芷衣的眼泪都流到他的脸上,心里更是迷惑:“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哪里?我和沈芷衣是什么情况?” 等两人都有些缓不过气,就自觉分开了。 燕临望着面前红着脸的沈芷衣,一时无语。 而她那双大眼睛被水洗过,显得清灵无辜。仿佛非礼他的人不是她。这双眼睛让燕临又想起林间的小鹿。 他端详着沈芷衣的脸,才发现自已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 当初那娇憨傲气,性情古怪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的眼里全是他缩小的模样。 沈芷衣顾不上害羞了,急急地说:“燕临,我们成亲吧。你今天就要了我。 等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我求皇兄让你做我的驸马。” 燕临被她这语出惊人的话震的灵魂出窍,更是迷糊:为什么沈芷衣要这么做? 她性格再古怪,从来恪守礼仪,笑不露齿,她要求去旁听经筵日讲,就是她为数不多的出格的举动了。 沈芷衣焦急的望着燕临,见他还不在状况的模样。 她把心一横,咬着唇,将外袍一扯,露出霜白绣着粉色海棠花的抹胸。 娇艳的海棠花衬得少女鼓鼓的胸脯白的惊人,中间的凹线若隐若现。燕临愣住了,本能地盯着不动。 沈芷衣一不做二不休,她把燕临的衣襟大力扯开,搂住燕临的脖子,亲吻着他的脸颊。 她哀伤地望着他说:“燕临,我们做夫妻好不好?” 沈芷衣身上的香味甚是歹毒,第一层是少女清淡的芳香,第二层是浓重点的馨香。 第三层是勾人的甜香,让人闻到不禁会沉浸其中。 等鼻腔都充斥着沈芷衣身上的芳香,燕临这才醒悟过来,沈芷衣是来真的,她真的豁出去了。 他急了,赶紧将沈芷衣外袍给她拉上。又把自已的衣襟扣上,连声说:“公主,不可以。” 沈芷衣泪如雨下:“我不想你出事。我说服不了母后和皇兄,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燕临明白了,沈芷衣定是听了什么风声,今日才会如此失态。 她明知燕家将要落魄,还不顾名节来帮自已。正如姜雪蕙说的,她是个重情义的女孩。 燕临心里感动,觉得更不能亵渎她。 他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公主,莫要为臣牺牲这么大。你值得更好的人。臣不值得。” 沈芷衣哭着说:“可他们都不是你。我想你好好的,像从前那样同我在宫里说笑不好吗? 你喜欢宁宁,我会支持你。宁宁只当你是朋友。那你就不要喜欢她了。 以后有我在,我来护着你好不好?” 燕临感受到她话里的情意,内心震撼。 他竟不知沈芷衣对他如此情深意重。 第20章 满庭堆落花 沈芷衣没达到目的,内心有些羞意,她拿出手帕掩面。 可还露出一双眼睛,悲伤地望着燕临,泪流不止。 燕临被她哭的没办法,好声好气去安慰她。 只不准她再如此行事,他赌咒发誓说自已会没事,让沈芷衣放宽心。 沈芷衣怕太后察觉,不敢在外头待太久。燕临又是拉钩又是发誓,这才哄得沈芷衣离开。 燕临将他的披风披到她身上,等沈芷衣上了马车离开。 他又回来坐软榻上。沈芷衣留下一室馨香,连他的衣襟都沾染了不少。 他仰头倒在软榻上,内心一片空茫。 沈芷衣的情意,她的眼泪,拥抱和亲吻。这一切来的太快,让他都不知如何反应。 第147章 燕临素来洁身自好,沈芷衣穿着抹胸靠过来。 尽管她婀娜的身姿和香肌的温度让他心头战栗,他亦能强忍身体上的悸动。 他清楚知道在燕家如此境地,沈芷衣还能不顾自身,拼命想护着他。他就更不能害了她。 燕临记起两人从小在宫中打闹的时光。 沈芷衣小时候不讨喜,阴郁古怪,大家笑她就冷笑,大家伤心她阴阳怪气。 做多了说别人假惺惺,做少了她又不痛快,十分难哄。 可他从不管她开心还是伤心,有啥说哈,还作弄她好多次。居然意外投了她的眼,她老爱跟着他玩。 他却不喜欢被她跟着,故意气她,惹哭了她好多回,她又主动和好。 有次他比较过分,她气了好久,后来他送玩具给她,又将她哄了回来。 两人就这么慢慢长大了,他对她说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沈芷衣答应了,也做到了。她还帮他将宁宁照顾的很好。 如今宁宁心里有了张遮,他面对燕家的劫难,也不再强求。 他本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安静地等着未知的风暴来临。 谁知道沈芷衣竟然要挡在他面前,想替他迎接这风暴。她不知道这样做也是徒劳。 燕临心道:“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傻的人。沈芷衣真是个傻姑娘,我不值得她这么做。只能辜负她的心意了。” 次日,被沈芷衣留下的姜雪蕙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她就提供些主意,沈芷衣居然执行的如此彻底,还加大力度。难道她诱发了沈芷衣的内心的欲望。 她感觉都不是坑燕临,是给他送福利了。 那只傻狍子是什么反应呢?是被吓坏了还是醒悟了呢? 怎么还有点好磕的样子。她要不要去燕府了解一下后续进展。 姜雪蕙也有些迷糊,她真的在礼法森严的古代吗?怎么先是姜雪宁,再到沈芷衣,都如此不拘一格。 沈芷衣屏退左右,见姜雪蕙听完半晌不语,很是慌张。她知道自已做的太出格,担心这位新朋友会瞧不起她。 红着脸说:“蕙蕙,我错了。我就是太想帮燕临了。你不能不理我。” 姜雪蕙道:“公主,您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还那么勇敢善良。 你为了爱人不惜名节,如此可歌可泣的爱情,令我望尘莫及。” 沈芷衣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见姜雪蕙夸的真心实意。 她忍不住笑道:“真的么?你不会瞧不起我,觉得我自轻自贱。” 姜雪蕙握住她的手,道:“燕家快垮了,人人避之不及。只有你还愿意帮燕临。 要知道这世上,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是难能可贵。 我若是男子,定要去宫门跪个三天三夜,用一百台大轿同圣上求娶公主。 燕临若不懂珍惜,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沈芷衣笑成一朵花,觉得姜雪蕙说话甚是动听。 随即她叹了口气:“燕临让我不用担心,说很多事不能光看眼前,要放眼将来,让我要相信他。 只是我这么做了,就再没面目去见燕临了。 我不后悔我的举动,我只是怕他会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轻贱浮浪的女子。” 姜雪蕙道:“不会。燕临虽然傻,他又不是不识好歹。 他的想法有些与常人不同,可哪怕是翱翔天地的雄鹰,也不会拒绝危难时相助相守的同伴。 你为燕临的打算出于好意,而且他不知何时就要离开宫里,能见还是多见见他吧。” 沈芷衣被姜雪蕙说动了,还是常去找燕临。 燕临对着她不如从前般自在,他心里明白日后两人很难见面了,便顺水推舟,有时还故意等着她。 两人都装作无事般恢复往来,可言行举止间,总会偷望一下对方的反应。 有时一同漫步黄叶落花满地的宫道,望着萧瑟的秋景,半天无话,心境却与昔日不同。 两人心知来年她/他就不在身边,不禁涌起阵阵哀伤,走的就更慢了些。 另一头,姜雪蕙的琴课大受欢迎。 她从不以高超的琴艺自傲,教学耐心,能及时给予学生正确的引导,还提供情绪输出。 在她面前,不管多难听的琴声,多拙劣的指法,都能被她面不改色说比上回进步多少,还有多少改进的空间。 她的细心温柔和专业到位的指点,让伴读们都很喜欢她的课, 薛姝尤月都对她赞赏不已。连谢危都佩服她的养气功夫。 在姜雪蕙看来,这都是一线社畜工作养出来的好脾性。 比起那些老奸巨猾,各种挑剔找茬的甲方和供应商,这些娇贵的女学生不要太好对付。 男学生苦苦哀求谢危给他们旁听,谢危不准,他们就扒在屋外头。 学子们宁愿翘课都要听姜雪蕙讲课。有些还求到沈琅那里。 每次上课一堆人围在外头也不雅观,学子们又再三保证,才让谢危放了水。 他给新生开了侧门,中间放了一排屏风,挡的密不透风,这才让他们来旁听。 老生只准听姜雪蕙弹两首就得走,毕竟人太多也影响新生的教学。 以姜雪蕙的耳力,隔着屏风,她都能立即指出哪个音需要修正。 她只负责女学生,男学生的指法都由谢危亲自上前去纠正。 第148章 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只要姜雪蕙走出来指点女学生,那些男学生都恨不得将屏风瞪出个洞来。 他们听她说话如聆听仙音,神情痴迷。 琴课永远不够座位,不断有新人跑来旁听。 翰林院好琴的夫子听说了,也会溜过来旁听姜女史弹琴,一听就不肯走了。 那些年轻的翰林院修撰编修见过姜家姐妹一次,都想方设法过来,被谢危骂走不少。 崔来仪最积极,若非谢危暗中派一堆工作给他,他都要来接送姜雪蕙上下学了。 第21章 夜来宫调罢 姜伯游在朝中最近感觉到不对。以往点头之交的宗室和勋贵,纷纷对他投以笑脸。 不是邀请他下朝喝酒,就是邀他吟诗下棋,个个态度亲切热情。全然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有些还老凑他面前,同他不经意讲起自已儿子或子侄有什么优点。 年轻的翰林院官员都想方设法凑到他面前卖好。 很多朝臣孩子不在宫里进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问了也没人肯说。 尤其正当年少或家有未婚子侄的官员,都被人防备着。 但时间久了,总有些风声,他们自然好奇姜尚书家的两位女儿到底有多好,才让大家如此追捧。 孟氏突然变成宴会焦点,时不时被人推销自家孩子,吓的她不敢再去。 姜钰在书院,也感受到师兄师长们的热情。个个不是拐弯抹角同他打听他家两个姐姐,就是推销他家兄弟。 姜伯游渐渐有了姜岳父的美名,好在他家都不爱出风头,大家也不会特意传开。可就这样都让他们很是困扰。 毕竟二女儿同张遮合了八字,因顾及燕临的心情不敢下定。 大女儿被谢危盯着,他们不想妥协,怕惹谢危生气,也不敢给她物色新人选。 据说谢危最近火气大,骂哭了不少翰林院的修撰和编修。 崔来仪连觉都不够睡,常熬夜整理公文,无法去见姜雪蕙。 姜家人都不敢告诉他真相,只能躲着他走。 孟氏多年的夙愿一朝达成,可是变成如此不上不下的局面,搞得她也很闹心。只能闭门谢客。 由于找各种借口要上门拜访的客人太多了,姜伯游同孟氏都躲到张遮家,连姜钰都笑不出来。 让九岁的孩子守着秘密太痛苦了,为了姐姐们的幸福,他只能忍痛割爱,放弃其他金龟姐夫。 姜钰一同躲来张遮家,就被张遮监督着写作业。张遮督促的比姜家夫妇还用心。 父母亲们干脆打起了马吊,将孩子交给张遮管。 姜钰本来想跑,可张遮是什么人,常与狡猾的罪犯和尸体打交道,姜钰被他盯上,跑都没处跑。 有几回熊孩子受不了,趁张遮在宫中当值,下学居然跑去谢危府中。 搞得谢危处理完公务,还得送他回姜府或张府。于是又同姜家人同桌吃了几次饭。 姜家人对谢危从开始的诚恐诚惶到后面见怪不怪了。 姜伯游被谢危哄着哄着,又同他下起了棋。态度没有变,但至少不躲着他了。 姜雪蕙亲自揍了熊弟弟几回,实在顶不住他鬼哭狼嚎,放话说让他再去谢危那就打断他的腿。 姜钰正在叛逆期,有次居然跑去沈玠府里待着,又让沈玠送他回来。 气的姜家夫妇同时下场,男女混合双打,才将小屁孩搞定。 然后,姜钰回到书院,发现他的作业比同窗多了两倍量,而且受到了夫子的重点关照。 一问才知道是谢少师亲自发话,将谢危视为人生偶像的夫子执行起来毫不含糊。 姜钰毛骨悚然,知道谢危是对他去沈玠家的不满。他被夫子关照的快窒息了,这才知晓谢危的厉害。 小屁孩能屈能伸,熬了几天迅速跑去谢危府上哭泣求饶,撒娇卖萌。 他无惧大姐姐的要挟,又带着谢危回家吃饭,这才换回自由。 姜雪蕙要揍他,他就躺在地上耍泼。 “大姐姐,被你揍一顿,好过我淹没在成小山堆的作业里,被夫子天天盯着。 大姐姐,来吧,我不哭到一条街都听到,都算我输。” 姜雪蕙气急,直接将姜钰打包去张遮家,让姜雪宁找张遮收拾他。 张遮在宫里轮值,她就同姜雪宁轮流盯着,这才阻止他跑去谢危府中胡闹。 缝隙一旦出现了,就会被拉开口子。谢危只要不忙,都不用姜钰带了,他自已会在饭点前跑去姜府或张府吃饭。 张家人同他关系很好,压根不会拒绝他来张家,有时下朝张家父子还会主动邀他来家里。 姜家人只能委委屈屈地看着谢危自由进出,敢怒不敢言。 谢危感到奇怪,无论他来多少回,他都看不出姜雪蕙喜欢吃什么菜。很快他也没空纠结这事情了。 朝堂争斗风起云涌,今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燕牧同谢危秘密揪出通州军营倒卖军械的细作,证据都到了沈琅那里。 得知此事的薛远,竟然狠下心肠,派杀手冒充平南王的部下在燕牧往返军营的路上用毒箭射伤他,试图祸水东引。 他还让兴武功卫假借抓逆党的名义让全城戒严,导致燕家寻不到大夫。 他这招不可谓不毒辣,用平南王引起沈琅忌讳,再杀了燕牧,让燕家群龙无首。 第149章 便是薛远犯下大罪,沈琅为了牵制平南王也要放他一马。 燕临紧急出宫照顾父亲。谢危收到燕家的传讯,他亲自找的大夫都出不了家门半步。他当机立断,立即去姜府。 此时已是夜深,明月高悬。 面色不虞的姜伯游知道是老友燕牧出事,再多怒火也平了。 他着人去通知姜雪蕙,过了一阵,姜雪蕙身着男装,背着药箱跑来中堂。 姜雪蕙与谢危同乘一辆马车,他罕见的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姜雪蕙亦是不言不语,闭目养神。 马车到了谢府,她有些诧异。还是跟着谢危走,她知道他不会拿燕家来开玩笑。 穿过好几道拱门,在最后一道拱门进去,只有一堵种着一丛修竹的墙。 谢危抽出旁边的板砖,墙门大开,他们进去走了一小段间隔,同样手法打开一堵墙,就进了燕府。 姜雪蕙才知道谢危的府邸居然在勇毅侯府隔壁,两家还打通了一个门相连。 走到了燕牧住的承庆堂,姜雪蕙见到人事不醒的燕牧。她放下药箱,直接上前把脉。 燕临见到她提着药箱很是诧异。他才得知父亲与谢少师暗中有来往。 在他焦急的四处寻医时,还是管家通知他说谢少师会带大夫过来,让他在燕侯爷身边等着就好。 燕临见姜雪蕙熟练的把脉和施针的手法,这才明白姜家的药房是为她设置的。 姜雪蕙从谢危的话中预估了大概伤势,特意将相关药材都装在药箱。 因此一查出病症,她就直接从药箱抓药让管家去熬制。 姜雪蕙让他们在房中煮一锅水,等水沸腾时,她将刀具长夹等器具都放进去煮。 过一会,用长筷子夹出器具,在消毒好的盘子上一字摆开。 她给燕牧的伤口消毒,挤出毒血,清理创面,洒上金创药。让燕临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叮嘱燕临:“待会给世伯服药。伤口会导致发热,甚至高烧。 体温一上升,就先用温水给他不停擦拭,及时更换后背的汗巾。我去休息一下,世伯发热就让人过来喊我。” 燕临知晓轻重,他火速安排一间客房给姜雪蕙休息。 到了四更时分,燕牧开始发热,燕临用温水擦了一会,才想起家里的婢女都被遣散出去。燕家只剩军汉和家丁。 燕临起身打算亲自去喊姜雪蕙。 不料同在一旁等候的谢危拦住他,道:“我去喊她,你在这看着侯爷。” 燕临觉得不妥,说:“先生,我与姜大姑娘是发小。我怕她会介意其他人去她卧房,还是我去吧。” 谢危淡淡地说:“我与她正在议亲,已经合过八字了。” 燕临震惊了,他不敢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危离开。 他想起奉宸殿原来只有一扇的屏风变成一排,又觉得一切皆有迹可循。 第22章 明月满空山 谢危提着灯笼去找姜雪蕙,她正和衣平卧。 她只取下了头上的玉冠,长发上盘着的发髻未拆。可见随时准备起来。 他的目光划过她的睡颜,她同从前一样,睡觉安安静静,姿势不乱。 灯光下,她肤如凝脂,睫毛卷翘,嫣红的嘴微微翘起。比从前多了几分惑人的姿态。 谢危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可为了燕牧,还是轻轻推了几下她的手臂。 她没有动静,于是谢危改拍她的脸,弯腰低头在她耳边喊:“姜雪蕙,姜雪蕙。你再睡我就亲你啦。” 姜雪蕙被他拍着就有几分清醒,她缓缓睁开眼。 见到与她四目相对的谢危先是一惊,又记起身在燕府,她赶紧爬起来。同谢危一道跑去承庆堂。 燕牧在发热,但情况尚好,呼吸平稳,气色也好些了。 她扎了几针,便对燕临和谢危道:“燕世伯的情况有好转,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就好。” 燕临自是不肯走,谢危也是。姜雪蕙觉得燕临精力旺盛,熬一下也无所谓,正好与她聊聊。 她便对谢危不客气地说:“你不能熬夜,快去休息。别到时我照顾好了燕世伯,又被你赖上了。我可不会管你。” 姜雪蕙一睡不好就会很烦躁,对谢危有些不耐烦,连敬称都忘记了。只想快点赶他去睡觉。 幼年挨过她教训的燕临听这语气就知道,这时候若谢危不听话,她怕是要站起来骂人了。 姜雪蕙这回对付的不是自已,而是翰林院之首谢危,燕临担心地望着她。 谁知道谢危只深望了她一眼,还是站起来说:“那我去你刚才休息的房间歇息,有事来喊我。” 姜雪蕙只想赶他而没吭声。等谢危离开了,她才醒悟过来。 她烦躁地对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怒骂道: “燕家那么多房子,为啥要同我过不去。这人真是一天不占我便宜都不行。” 她转身看到竖起耳朵听八卦的燕临,更是来火,就是这头傻狍子,害得她被谢危缠上了。 现在燕牧刚度过危险期,她忍住揍燕临的冲动,没好气道:“对了,燕临,你同公主怎么样了?” 燕临还想问她同谢危的关系,闻言目光闪烁起来,他才想起沈芷衣与她关系不错。 他才道:“我都快是待罪之身了。哪能耽误她,你多劝劝公主,另择佳偶吧。” 姜雪蕙闻言来精神了,给自已倒茶,一口气喝完几杯。才道:“这么说,你有考虑过她。” 第150章 燕临哭笑不得:“我现在哪有资格考虑这些?” 姜雪蕙道:“公主至真至纯,你若能想明白,真心相待,倒是一桩好姻缘。” 燕临道:“公主的终身自然有太后和圣上为她操心。” 姜雪蕙冷笑:“天家无亲情。你以为他们会白养着她。” 燕临吃惊:“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姜雪蕙不肯说,只道:“若来日她陷入危险,我只盼你记得她对你的真心,莫要让她孤苦伶仃就好。” 她又缓和语气道:“再说,你虽然傻了点,放眼整个京城,不论家世,光凭个人品行能力,你燕临绝对排在前列。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纵使落魄一时,将来也定会剑啸九州。 而且你专情重义,会照顾女孩子,公主跟你真不委屈。” 燕临没想到姜雪蕙这么高看自已,又得她前来相助。心里很是感动。他说:“没想到你这么看的起我。” 燕临也问:“你同谢先生怎么回事?” 他不提还好,一提姜雪蕙就拧了他手臂几下,燕临连连呼痛,不明所以。 姜雪蕙恨恨地道:“谁叫你上次乱放酒碗到我旁边?谁让你不送我回家?哪怕丢我去姜家马车也好啊?” 燕临还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他怒道:“难道谢少师对你不轨?” 他见姜雪蕙不作声,转念一想,低声问:“还是你…” 姜雪蕙恶狠狠地瞪着他。燕临不由道:“幸好我没送你。不然倒霉的就是我了。” 说完燕临赶紧捂住嘴,但为时已晚。 姜雪蕙凑到他耳旁,阴森森道:“公主的拥抱香不香,她的吻甜不甜?傻小子,有没有被吓着呢?” 燕临气结:“原来是你。我就说沈芷衣素来恪守宫规礼仪,怎么会如此。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蔫坏。” 姜雪蕙笑道:“我就给公主出了点主意,后面你们入寺庙的事可不是我做的。” 燕临脸都红了,结巴道:“沈芷衣怎么这都同你说。谢先生是不是也被你哄骗了。” 姜雪蕙冷笑道:“呵呵,我收回刚才对你的夸奖。就你这傻子,到战场活不过两天。” 燕临不解,姜雪蕙道:“你怎么会以为这样的人物能被我哄骗。 我打不过他,更说不过他。你看人的眼光真得好好练练了。” 燕临反倒笑了:“姜雪蕙,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姜雪蕙扭头不理他,她去把燕牧的脉,又给他擦汗。 燕临见状,也没了调笑的心思,赶紧上前换了湿巾。 等整理好了,他低声说:“雪蕙世妹,我知道你聪慧多才。 我回报不了公主的深情,只求你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帮我多看顾她一些。 如果她有什么困难,请务必告知我。” 姜雪蕙道:“不看你的面上,我都会这么做。我同你说,公主真是个很好的女孩。你若有心,切莫辜负了她才是。” 燕临苦笑,他现在真没心思想风花雪月。只是同姜雪蕙打闹一番后,愁绪散去了不少。 他感激地望着少女的侧颜,知道她不过是嘴硬心软。 从小到大,在他遇到危险,她都会赶来帮忙。她就是这么古道热肠的朋友。 可是谢危为何会帮他们,燕临不由陷入深思。 这天夜里,宫里灯火通明,太后位列主座,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一众伴读。门外还站了一堆闻讯而来的男学生们。 方妙同姜雪宁跪在一起,薛姝咬住唇,心里暗暗喊糟。她只想对付方妙,没想到将姜雪宁牵扯进来。 站在门外的薛烨望见亲姐这模样,心头恼怒。 他姐姐心胸狭隘,居然害到他女神的妹妹头上。他眼睛喷火,若非顾忌人多,都要上前骂薛姝了。 同在里头查案的张遮给姜雪宁一个安抚的眼神,着官袍的他沉住气为她查明真相。 若姜雪蕙在,她就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剧情点。 薛姝使计污蔑姜雪宁,也是第二世张遮同姜雪宁的初见生情。 同第二世不同的是,薛姝这次要对付的其实是方妙。 第23章 不知心恨谁 方妙进了宫,而姜雪蕙下课就走,沈玠压根没有机会同姜雪蕙说上话。 他急了,就去求方妙帮忙。说来两人颇有渊源。自从在燕府见过后,就总能撞着。 方妙听闻姜家姐妹常去白果寺参拜,占卜后觉得这寺庙灵气挺足,就常去那里求平安和姻缘。 一来二往总能碰见沈玠。刚开始方妙都躲着他走。 结果一次沈玠的马踩水,水花溅到方妙坐的马车的马眼睛上,惊了马,让马车差点没撞散架。 还是沈玠当机立断,跳上马去稳住马车。 这么一来,方妙也不好意思躲着他。还帮他同姜雪蕙传了一回话。 姜雪蕙道:“妙妙,我对王爷无意,就不要耽误他。倒是你,可以算算你和沈玠是否有姻缘,别大意耽误了自已。” 方妙得姜雪蕙提醒,她又占卜一回,果然姻缘还在,但是伴随而来的是大凶。 吓的她在宫中贴着姜雪宁和周宝樱走,白果寺也不敢去了。 但为时已晚,她同沈玠的互动早让薛姝发现了。 有日薛姝还在方妙身上看的一个香囊,同沈玠宝贝的那个香囊一模一样。 第151章 薛姝便知道她就是那位方姓女子,心里就更是忌惮。 薛姝想借着三百义童的事让薛太后赶方妙出宫, 她派宫女将污蔑的字条放进方妙房中,就夹在她书桌上的一本《围炉夜话》。 谁知道这本书是方妙借姜雪宁的,她下课后就拿去还给姜雪宁。 晚上就发生了内侍搜屋的事情。然后姜雪宁被揪了出来,让薛姝大吃一惊。 这日,正巧姚惜的未婚夫约了她送东西过去,等半日都不见佳人芳踪。 他着人一问才知道伴读们被带去太后的宁安宫受罚。 他急忙同学生们一说,里头好几个学生同那些伴读姑娘沾亲带故。 薛烨,周宝樱的哥哥就急忙冲去了宁安宫。 有薛烨带头,后面呼啦跟着一群宗室勋贵子弟,内侍都不敢拦着。就让他们都跑去殿外旁观。 接着,沈玠也赶来了。 张遮正巧在宫中当值,听到同姜雪宁交好的太监郑保的传讯,同陈瀛立即去了宁安宫受理此案。 张遮经过一番推演举证,很快就揪出了放纸条的宫女。 这宫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硬说是她自已写的。这下明眼人都看出不对了。 姜雪宁和方妙被证明无罪,两人立即躲在陈瀛和张遮身后。不肯回到有薛姝在的伴读那边。 太后一看这宫女面熟,便知是侄女薛姝所为,便不肯再查,托词说困了要休息。 谁知道门外站着的宗室子弟一个比一个横,他们看不顺眼薛家不是一两天了,找到机会就使劲踩。 有人先阴阳怪气道:“哎呀呀,我说这宫女好面熟,像是常跟在某家大小姐后头。” “啧啧,就是她。从前我就奇怪,某家小姐莫不是将皇宫当成自已家了,谱子摆的比公主还大。” “呵呵,皇宫的宫女整的跟某小姐家里的侍女一样。连犯错都要给蠢主子背锅。真是不得了。” “有些女子就是看着人模狗样,谁知道内里一肚子坏水。” “坏就坏了,还蠢的不行。就没见过脸这么大的。 别家小姐犯错要执行宫规行杖。轮到她了,就当作没事发生,当我们是傻子吗?” “在其位不守其职,无视法规法纪,这不令朝臣心寒吗?我朝言官难不成是摆设?” “果然这外室生出来的就是小家子气。为了追个男人,连同窗都能陷害。” “要不说家学渊源就是如此,小三爬床上位生的种就不能看,衣冠楚楚倒贴都没人要。” “倒贴还是有人要的,正室是不好给她当,免得搞得后院乌烟瘴气。乖乖跪着当个端茶递水的小妾还是可以。” “如此恶毒,还不如外头妓子善解人意。怕是脱光了都只能看到一肚子坏水吧。小心娶回去家宅不宁啊。” 薛太后气的脸色发青,薛姝咬牙切齿却发作不得,憋的她眼圈都红了。 从前薛烨在宫中就承受了不少这种语言输出,如今轮到他姐姐,他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方才有多担心自已亲姐,如今就觉得自已有多傻。 他还在心里讥讽:“才说几句就受不得。从前我备受凌辱,你还说我活该,说我不会做人。 可见姐姐是针不扎到肉不知道痛。 可恨她小家子气,竟差点害了姜女史的妹妹。 待姜女史知道,只怕会更讨厌我了。为何我要有薛姝这种善妒恶毒的姐姐。” 薛姝望着薛烨,指望弟弟为她阻止旁人的议论。 谁知薛烨收到她的眼神,冷笑数声,扭头不肯理她。 这下众人更加确信是薛姝做下无疑,连伴读们都悄悄离薛姝远些。 沈玠听完知道又是薛姝搞得鬼,他恨的牙痒痒。 幸好没让薛姝知道他喜欢的是姜雪蕙,否则今日在殿中跪的就是她了。他可是连半点委屈都不愿让心上人受。 沈玠不放过薛姝,站出来说:“母后,不罚怕是难以服众。” 薛太后说:“来人,拖这宫女去慎行司。” 沈玠冷声道:“那这幕后主谋呢?” 薛太后瞪着小儿子。当这么多人的面,他是要落自已表妹的面子吗? 沈玠不理会,朗声道:“从前你便说过,事不可过三。如今还要袒护薛姝吗?” 他头一次这么刚硬,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都不留情面,直接指向薛姝。 薛姝不可置信,她对沈玠一往情深,没料到他不维护她,还当众要她受罚。 沈玠道:“陷害同窗,将太后当枪使。我们沈家就这么不值钱,让她如此任性妄为。” “说的好。” 沈琅正好赶来,听到弟弟难得硬气一回,自然要为他撑腰。他已从太监那了解来龙去脉。 他心知舅父一心要这表妹嫁给沈玠,有机会离间他们,自然不肯放过。 沈琅冷眼望着太后:“母后,莫要让朝臣寒了心。凭什么他们的女儿要被如此作贱,而薛家的女子却轻言放过。” 太后拿两个儿子没办法,下面内外站着的学生们联合起来势力不容小觑。 现在个个正虎视眈眈,若她再徇私,言官就要弹劾她了。 况且薛姝不与她通气,擅自做主,薛太后便狠下心,道:“来人,薛姝一时糊涂…” 沈琅纠正她:“这可不是一时糊涂,是蓄谋已久。” 第152章 太后气急,却强撑着不肯定罪名,只说处置:“罚她抄女四书各一百遍,打手板五十下。” 沈琅又道:“杖刑二十下。如此品行,就不该留在公主身边了。” 薛太后哪能愿意,怒道:“你给自已表妹留个活路。她会改的,就杖刑十下,留她在我身边抄书吧。” 沈琅没再吭声,他倒不至于为难一个女子。 他只给个眼色行刑的太监,让他们下手重点,务必让薛姝短时间内无法纠缠沈玠。 薛太后利眼扫了周围一圈,喝道:“今日之事,谁都不可以传出去。若让我听见,小心我找你们的爹算账。” 学子们达到目的,就懒得同薛太后计较,齐齐拱手行礼称是。 他们心里却道:不传出去,嘿嘿,我们又不怕你薛家。同家人说几句有什么紧要。 更有原来欣赏薛姝的学生羞愤交加,以为她是女神,谁知道心肠如此歹毒。 男人翻脸无情比女人更狠,他们当初有多喜欢她,背后就骂的有多厉害。 写过情诗的还写信到从前的书院,在书院刊登的杂文上发表小作文,隐射太后专横和薛姝歹毒之事。 他们不将人踩到脚底不罢休,一心要为自已当初的痴心找回场子。 第24章 出没风波里 在众人议论中,太后气的带薛姝离开。 方妙想去拉姜雪宁,却见她同前面的张遮的手悄悄地牵在一起。 方妙懂了,不动声色上前,以身帮他们挡住。 宁安宫闹腾了一晚,外头天色亮了起来,众人陆续离开。 学生们可兴奋了,回去讨论了好些天。 连薛烨都私下同朋友们骂了薛姝几句,恨不得与她划清界限。 姜雪宁和方妙同伴读们说要晚点回去,她们要感谢刑部大人为他们洗刷了冤屈。 走到外头,重重宫墙内空无一人。 方妙找个理由,谢过他们就离开了。陈瀛也识趣的先走一步。 等他们都走远到看不见身影,姜雪宁撑着的气才松懈下来。 她腿一软,张遮抱住了她,柔声安慰。 姜雪宁愈发得寸进尺,将张遮的手放她胸上。 她可怜兮兮地说:“遮郎,我好害怕呀。幸亏有你在,不然不知老妖婆要如何为难我呢。” 张遮收起手,脸红着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我在内宫不便久留,你多加小心。” 姜雪宁仰着头要他亲一下。张遮拿她没办法,心疼她遭了一晚的罪,便用唇轻轻在她脸上碰了一下。 他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会同世伯伯母说的,免得他们搞不清楚内情,为你担心。” 姜雪宁笑了,踮起脚用力亲一下张遮的嘴唇,才依依不舍同他告别。 方妙还不敢马上回仰止斋,而是在附近溜达等着姜雪宁。不料又遇到前来道歉的沈玠。 方妙昨晚差点被陷害,一夜没睡还担惊受怕。 她心里恼火,不客气地说:“王爷,小女担不起您的歉意。但我总算明白为何姜女史要躲着您。 从太后到薛姝,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您没有能耐应付她们就算了。 若真心为姜女史好,就不要再凑前去。不然误人误已。被你看上的不被折腾半条命都算好了。” 沈玠被方妙说的脸色发白,想反驳又无从说起。他确实奈何不得太后和薛姝。 向来笑脸迎人的方妙不理他,转身就走。 沈玠再伤心也不伤筋动骨,她还担心自已的小命不保呢。 看薛姝的眼神,应是记恨上她了。 方妙还得找父亲求救,不然怕哪天又给薛姝下手害了。 沈玠没办法,只能又去找沈琅哭诉。 他愈发厌恶薛姝,已经到无法忍受同她待在一处的地步。 他还跑去同妹妹沈芷衣说了一声,薛姝这几年装的再好,内心还是没变,让她也防着点薛姝。 宫里头闹的沸沸扬扬,燕府却一片宁静,到了下午,燕牧终于醒了。 姜雪蕙和燕临斗了半天的嘴,见到燕牧醒了很是欢喜。燕牧笑说他俩吵的他睡不好。 燕牧早知道儿子同姜雪宁没戏了。 便感叹一句:“你们两小无猜,吵吵闹闹也感情不错,若能成一对该多好。”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人面带惊恐,一同摇头。谢危站在后头,咳咳几声。 燕临同父亲说:“父亲,多亏谢先生和雪蕙世妹仗义相助。您才能脱离危险。” 燕牧笑着道谢,燕临瞧他父亲望着谢危的神色慈爱可亲,又是有些疑惑。 燕牧脱离了危险,姜雪蕙便告辞回家了。 她说有任何需要再来找她。她还得从谢危家离去,谢危陪着她走。 燕临在她走后,同燕牧悄声说了谢危同姜雪蕙议亲的事情。 燕牧喜出望外,笑道:“太好了。我与姜伯游终于能…” 他不往下说,只笑的很是欢喜。 燕临起了疑心,他知道父亲不会说,故意透露这消息就是试探父亲的反应。见父亲这反应,心里暗自记下了。 谢危很想带姜雪蕙参观一下他的府邸,可见她眼底发青,赶紧送她回家休息。 谢危这次在路上除了诚恳地道谢,其他话都不说。让她能闭目养神。 姜雪蕙倒是感慨她参与的剧情越来越多。 原本这段是谢危冒险请来大夫为燕牧治病,让薛远开始注意他。 第153章 现在谢危有了自已的帮忙,至少他还能瞒住薛远好久。 估计薛远做梦都想不到,他最大的对手不是燕牧,而是教导他孩子的谢少师。 一个二十年多年前被他杀死的亲生子。 果然不等谢危入宫,薛远谋杀燕牧的证据就被不着痕迹捅到西城兵马指挥司和巡城御史。 两位官员分别进宫,同沈琅密报此事。 巡城御史直斥薛远是国之窃贼,将其比作曹操。这话可比说他是霍光更严重。 西城兵马指挥司为了自证其身,不敢偏颇薛家。 他重点说薛家此举的危害,好好的城防被他利用来谋私,还利用兴武卫实施宵禁,让燕家连大夫都请不了。 先是薛姝,再到薛远,沈琅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他们的图谋。 再看被薛远逼的连大夫都请不上的燕家,沈琅对太后和舅父往日进的谗言更是愤恨。 为了一已之私,竟然要污蔑忠臣良将,简直视国家安全于无物。 沈琅不动声色,以兴武卫昨日在京师劳师动众却一无所获为由,分去兴武卫一些权力。 后宫他亲自清洗了一番,将薛家的钉子处理了一批。 沈芷衣特意找方妙和姜雪宁,同她们道歉。两人都表示不怪公主。 姜雪宁昨晚耗尽心神,告罪一声先回去补觉。 昨晚方妙勇敢地站出来,说这书是她借的,还的时候没有任何纸条在内。 她坚持同姜雪宁跪在一起,她胆子小,能这么做都拼尽勇气。 方妙为人淳朴,没怪自已被姜雪蕙牵连,反而感激姜雪宁为她顶了薛姝扣的锅。 她觉得全靠姜雪宁同太后斗智斗勇,这才保住她的小命。 她见姜雪宁离开,怕公主不快,便自发留下宽慰公主。 方妙说昨日的事情与公主无关,她不好在宫里议论薛姝,只说是无妄之灾。 沈芷衣知道沈玠钟情姜雪蕙,她奇怪怎么表姐会对付方妙,细问才知道是姜雪蕙先后送方妙两个香囊惹来的误会。 公主见方妙没有异色,还自动为姜雪蕙打掩护,对她印象很是不错。便同她多聊了几句。 两人聊的深了,方妙也诉说了自已的担忧,说休沐要同父亲和姜雪蕙讨主意。 沈芷衣了解到方妙同姜家姐妹都是好朋友,便低声道: “妙妙,等见了姜女史,请务必帮我皇兄美言几句,他也没想到表姐会这么做。” 方妙忍不住道:“殿下,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蕙蕙家有定好的人选了。 既然王爷搞不定薛家,何必害了其他好女儿家。” 沈芷衣呆了,赶紧问。方妙起初不肯说,可她哪斗的过宫里长大的公主。 她顽强地抵抗了半天,还是被沈芷衣全部套了出来。 沈芷衣很是震惊,姜雪蕙与谢少师,姜雪宁同刑部官员张遮,居然都在方监正那合了八字。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八卦啊。 只是现在燕家有难,他们为这事都迟迟没有交换庚帖。 沈芷衣觉得姜家姐妹真心不错,也心疼燕临和沈玠。 当然以燕临为主,毕竟他家族遭难,而他钟情许久的女孩将要定亲了。 沈芷衣答应了方妙不说,但对燕临就更加亲近,将姜雪蕙教她的话术统统往燕临上使。主打一个甜言蜜语。 她希望能让燕临好过些,便抛弃了少女的羞怯,而是热情大胆地对待燕临。 有时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还对燕临抱抱亲亲,将他吓的够呛,以为姜雪蕙又在暗地里使坏了。 沈芷衣自打知道合八字的事,上琴课也同方妙一块,用着吃瓜的眼神看谢危和姜雪蕙。 这么仔细一看,就看出谢先生看蕙蕙的眼神不单纯。 两人私下讨论,都有磕到的感觉。 第25章 曾断几人肠 姜雪蕙哪里知道自已风评被害,她望着来讨主意的方妙。 只能说:“妙妙,你就推到我身上好了,近来薛姝不敢出手了。 另外,你看是否让令尊早日给你定亲。毕竟你的卦象还挺准的。” 方妙苦笑:“自从我父亲知道我同临淄王有牵扯才让薛姝注意上,反而很高兴。 他说富贵险中求,让我撑住,看能否为家族争来这桩荣誉。哪怕封个侧妃都光耀门楣。” 姜雪蕙无语了。沈玠的地位相貌人品都很出众,大部分人家会觉得这门是顶好的亲事。 还是自家父母好,半点委屈都不愿意让她们承受。 方妙很是无奈,她父母太积极了。 而她没防着他们,他们知道她常去白果寺偶遇的沈玠,休沐都催着她去白果寺,要她设法同沈玠多碰面。 好在她没说沈玠被她骂走了,不然定要被父母亲责骂了。 方妙又说:“何况我占卜过,我与临淄王有姻缘卦。推到你身上也无济于事。所以论理,这事本就该我来承担。” 姜雪蕙很欣赏方妙的豁达,便提醒她:“日后薛姝或太后给的吃食茶水能不沾尽量别沾。” 方妙毛骨悚然,她都还没想到这一层。 她很想出宫避难,可想起自家望女成凤的父母,想出宫或另谋亲事已是不易了。 她更没信心对上薛姝。实在不行还是厚颜求沈玠帮忙吧,让他同父亲解释对自已无意。 方妙将自已的打算同姜雪蕙一说,还提醒道:“蕙蕙,若你有定亲人选,就早些定下吧。 第154章 万一让太后或薛姝发现临淄王的意中人是你,恐怕会有变数。” 方妙父亲在朝为官多年,很清楚太后霸道蛮横的性子,太后甚至能枉顾礼法,做事主打随心所欲。 这些天方监正同方妙说了不少旧事,让她千万小心。 方妙全部转述给姜雪蕙,姜雪蕙谢过她的好意。等送别了方妙,姜雪蕙长叹一口气。 她现在都被谢危盯上了,还能去哪找个合适的人下定呢? 找了也是连累旁人。谢危比沈玠更难对付,她光发愁谢危都够了。 现在每次琴课后,谢危都要姜雪蕙教他弹琴。接着不是投喂她,就是逗她说话。 哪怕他现在守礼同她隔着一臂之遥,她都觉得自已好像待宰的羔羊,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给剁了。 她若说他一句,他能有十句等着,他不怕她骂人,就怕她不出声。 而她哪能是状元的对手,她挑衅他几回合,回回都落荒而逃。 他还赖上他们家的饭食,准时准点出现。 若人不在,他都晓得找去张府吃饭,让一家子都对他无可奈何。 张遮那么聪明的人,都被谢危忽悠了去,以为他们同他与姜雪宁一样,隐约将谢危当作大姐夫。 她不忍心让张遮为难,拦着没让便宜妹妹同他说实话。 弟弟姜钰就不用说,早就叛变了。连母亲都有些偏向谢危。 唯有父亲和便宜妹妹同她站一起,负隅顽抗。 但就父亲那下棋就忘形的性子,估计也撑不久了。 整个姜家,只有妖后姜雪宁和她是清楚谢危的实力和可怕。 可是这人再坏再可怕,他对感情赤诚和专注,才是她最奈何不了他的地方。 自从燕牧遇刺后,燕临入宫又读了一段日子,然后在冠礼前退学了。 他的离去太突然,让很多与他交好的同窗接受不了。 他们休沐就会结伴去燕府探望他,还约好要参加他的冠礼。 紧接着,诚国公薛远暗地谋害勇毅侯燕牧的事情在坊间传扬开来。 薛远听闻勃然大怒,一查居然是五城兵马指挥司联合搞的鬼。 他们不能让勇毅侯遇刺的事赖到兵马指挥司监管不力的头上,就先一步制造舆论。 而且证据确凿,薛远狡辩都无人买账。 加上薛太后袒护薛姝迫害朝臣之女的事,薛家的名声在官场和民间都跌到谷底。 原来方监正虽惧怕薛家,可唯一的女儿差点被害,怎能不恨。 他听见薛远害燕牧的传言,便知道出气的机会来了。 方监正得谢危含蓄的提点,利用自已多年的人脉,透过勋贵学生的口将宁安宫那晚的事情散发出去。 这么一来,薛家的咄咄逼人就广为人知。 哪怕薛家利用权势和财富结交半数朝臣,还有很多不愿同流合污,同情燕家遭遇的人都不屑与之为伍。 在宫里的薛烨和薛姝日子就不好过了。 女伴读人不多,畏惧薛家的权势,不敢对薛姝怎样。 除了尤月还上赶着往薛姝那凑,其他人都同她保持距离。 就连同薛姝一块长大的姚惜,都被未婚夫告诫,不敢同她太亲近了。 没了燕临在,薛烨的日子也难过起来,简直是重现了第一年的遭遇。 老生照旧对他语言输出,新生当他是空气,不愿再同他说话。 他知道是被姐姐连累,辩解也无用。又知道父亲对燕牧下毒手,不好意思去看燕临。 但他会准时守在姜雪蕙必经的上课路上,盼望着能有个机会能同她解释。 只是围观她的学生太多了,他压根没有勇气迈出一步。怕被她当众拒绝后会惹来众人的嘲笑。 有一天,有位领了军职半年的老生回宫探望旧同窗。 他听闻了姜家姐妹的美貌,便在参加经筵日讲那天,一早饶有兴致同他们躲在树后等候姜雪蕙。 此人同薛烨一向不对付,是花丛老手,据传他访遍京城到江浙一带的名妓。 他还写了名妓点评集,广受嫖客的欢迎。于是自觉文采斐然,常肆意评论女子容貌身段。 姜雪蕙一出现,只看了几眼,这人的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他激动地说:“此女乃花中极品,花容月貌不必说。 诸君请看她的身段,凹凸有致,手脚劲道非常,定能让人欲仙欲死。那些花魁名妓远不及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烨用拳头狠狠打到在地。 他怎能容许旁人将自已的女神同妓子视为一谈,还放肆地议论她。 那老生拳脚功夫也不弱,见是从前被他霸凌过的薛烨打他,毫不客气同他扭打在一块。 薛烨经过几年训练,因燕临意识到自已的不足,努力在武艺上下了功夫。 他到底将人骑在地上,拳拳到肉打到对方身上。 那人的人缘不错,有其他人看不顺眼薛家,就上来帮他。 众人故意下黑手让薛烨左支右绌,薛烨很快被他们齐齐打压了下去。 第26章 秋山又几重 还是姜雪蕙见到薛烨被他们压在地上围殴,直接过来,喝止他们。 那老生还恶人先告状,说:“惊扰了姜女史是我们的不是。 是薛烨欺人太甚,对女史评头论足,我们这才打抱不平。” 薛烨惊呆了,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倒打一耙。 第155章 因太后和他父亲姐姐将栽赃的把戏玩的炉火纯青,旁的学生明知薛烨无辜,亦冷眼旁观。 他急忙向姜雪蕙解释:“女史,不是我。是他乱说您的坏话,我才揍他的。请您相信我。” 其他帮忙的老生自然偏帮那人,七嘴八舌指责薛烨。 还数落他父亲迫害燕侯爷,姐姐害同窗,他们家蛇鼠一窝,薛烨也不是好鸟云云。 薛烨气的脸色涨红,他有些绝望,从前被欺辱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想哭。 他伤心地望着姜雪蕙,害怕会看到她厌恶的眼神,才是最令他难过的事情。 谁知姜雪蕙只扫那人一眼,见他眼底青红,目光淫邪,便看出他纵欲过度。 再看薛烨,委屈的小模样令她想起前系草男友。 姜雪蕙本该视而不见,到底心软走了过来,只能一管到底了。 姜雪蕙扶起薛烨,厉声对其他人道:“他不会。父是父,子是子,他的为人同他父亲无关,只关乎他的本心。 亏你们读那么多年的书,却不以言行分辨人品。此事我会报与你们先生,是非曲直自有他们来评断。 我乃圣上亲封女官,又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女儿。 若是你们敢胡言乱语毁我清誉在前,再无理中伤同窗在后。就等着应有的责罚吧。” 说罢,姜雪蕙拂袖而去。薛烨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由跟上去。 他觉得哪怕天塌地陷,诸多脏水加身,只要她肯信他,他就无所畏惧。 姜雪蕙这话掷地有声,让旁观的学子有些羞愧。他们想起昔日薛烨的好,惊觉对他有些苛刻。 有学生家中有姐妹,对老生肆意评论官家贵女很是不爽,不想惹事才保持沉默。 薛烨能挺身而出维护他们的女神,让他们对他也改观了些。 姜雪蕙走了一段路,扭头见满脸青紫的薛烨呆呆地跟着她,没好气道:“公子,你还不去上课。跟着我作甚。” 薛烨支吾半天,姜雪蕙冷眼望着,道:“你还不赶紧同你们先生告状。不然让人捷足先登,才是有理说不清楚。” “女史,为什么您会相信我?您明明离的那么远,可您没有信他们,只相信我。” 姜雪蕙道:“我是不喜你的公子做派。但燕临能与你来往,可见你这人尚有可取之处。他相信的人为何我不能信。” 姜雪蕙见他浑身脏污,提醒道:“你记得正一下衣冠再去。” 薛烨摸了身上半天都没掏出一张手帕。 姜雪蕙拿出一方素帕甩到他手上,道:“擦完就扔了。敢留着小心我削了你的皮。” 姜雪蕙没打算忍着,她准备去找苏尚仪告状。 比起那群人,姜雪蕙更相信自已的直觉。她不再理薛烨,快步去找苏尚仪。 入宫前,她让熊弟弟去西区买了一堆浅色素帕,十条打九折那种。 无任何标记花纹,宫女常用。便于在宫中使用,不容易招惹是非。 因为是当后世的纸巾使用,她甩出去毫无负担。帕子上有淡淡的香味,干净素雅。 谁知薛烨宁可用袖子擦脸,也要将她给的素帕揣在怀里。 如同后世粉丝拿到明星使用过的物品,当宝贝一般供着。 他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跑去文昭阁找谢危。 薛烨一路傻笑着去找谢先生告状,眉眼有掩不住的欢喜。 若非他脸带着伤,谢危几乎要以为他是来上门挑事的。 等谢危听完事情的经过,薛烨不肯复述那老生评论姜女史的话,只说有些刺耳。谢危便心知有异。 谢危找到在场的人,一个个找来问讯,终于搞清楚全貌。 帮忙打架的学生见先生动了真格,又有旁人作证,他们不敢再撒谎,支吾地将那老生的话复述一遍。 谢危勃然大怒,直接以不敬师长的罪名将那老生从文渊阁的经筵日讲上拖了下去,杖刑五十。 他再让言官上奏,以宫中斗殴,污蔑同窗的理由夺了此人原来的军职,换成军中最低微的职务。 其他帮忙打架的学生通通杖刑十下,年纪近二十的勒令退学,留下的也要受罚。下次考核不通过不准留宫学。 接着,苏尚仪颁布皇后旨令,严禁那老生全家人出入皇宫。三年内不得入宫拜见。 从前薛烨被霸凌,都是冷暴力和语言输出为主。便不被薛家人放在眼里。 如今他鼻青脸肿出现在薛远和太后面前。最近备受舆论煎熬的两人顿觉感同身受,拳头如同打到自已脸上。 他们气愤之下,还要借薛烨这事去沈琅那卖惨,可薛烨死活不从,他不愿让姜雪蕙看轻他。 他更不会泄露此事因姜雪蕙而起。只说他被人围殴,是姜女史经过制止了他们的暴行。 薛烨还是被薛远压着,跪在沈琅面前,要他哭诉一番,好让沈琅同情薛家。 岂料薛烨说:“此事已由先生们判定,为学生讨回了公道。 陛下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不敢再劳烦陛下。学生叩谢陛下的关心。” 薛远气极,当场打了他一巴掌。 沈琅倒是眼前一亮,看出薛烨同他们不是一条心。心里决定好好拉拢这表弟。 薛远没在沈琅那拿到什么好处,也不愿放过那老生。 他直接出动兴武卫,将那人写过的书定为淫书,尽数销毁。 第156章 经过此事,他和太后居然对谢危和姜雪蕙感观很好,毕竟在大家都打压薛家的时候,他俩维护了薛烨。 薛远觉得只要你不同我作对,你就可以变成我的人。 他想拉拢谢危,备上厚厚的谢礼送到谢危府上。朝堂上也对谢危和颜悦色,处处捧着让着。 太后在后宫赏赐了不少礼物给姜雪蕙,夸她德容言功,处处佳范。处世待人,恪已守礼。是京城闺秀之表率。 谢危和姜雪蕙对此只能呵呵数声,不约而同将他们的礼物扔库房里积灰。 而薛姝得罪了姜雪宁,无论养好伤后的她如何示好,姜雪宁对着她就是冷笑。 她还同方妙同进同出,一副要维护对方到底的模样。 薛姝知晓弟弟的事后,转而大力巴结姜雪蕙,希望能改善她与姜家姐妹的关系。 姜雪蕙客客气气面对薛姝,主打一视同仁,就课业说课业,她滑不溜手,让薛姝无计可施。 方妙看着都替她捏把汗,只是她自身难保,平日保持警醒,事事要占卜,来面对薛姝下一回的招数。 第27章 畏向玉阶生 先是玉如意案,接着是姜雪蕙被学生非议,朝堂局势愈发紧张。 谢危哪怕应付得当,也担心姜雪蕙被误伤,甚至考虑让她回家避险。 只是每次琴课上,还有课后在文昭阁,与她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温馨可贵,他愈发舍不得她。 哪怕再累事务再多,他也坚持去上琴课。就为了同她多相处一些时日。 谢危更怕姜雪蕙一旦回去,如鱼入大海,或又像之前那样跑去杭州,再也不见。 哪怕姜雪蕙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吃着他做的糕点,听着他说课程安排。 光这么望着她都让谢危心神荡漾,内心欢喜。 在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中,谢危能因她而有了这么一份宁静与温馨,让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他知道她的惧怕,便耐心等待她放下心结的那一天。 只要人在他身边,需要他恪守礼仪,他亦能按住内心的欲念,保持让她觉得安全的距离。 文昭阁放了不少谢危斫的琴,还有备用的上好木材,梧桐木和杉木最多。 姜雪蕙每次进来一眼就望见那张名为峨眉的琴,谢危对其最是爱不释手,前世造反都带着。 她心有顾忌,碰都不碰。谢危要她演示指法,她都尽量用自已的琴来做示范。 虽然谢危严守礼仪规矩,除了喜欢用话来撩她,倒没有出格的举动。 但是他总是找各种机会与她见面,还跑去她家和张遮家吃饭。就为了多看她几眼,让她很是苦恼。 她苦恼的不是他的接近,哪怕是沈玠或崔来仪天天来如此,她都能心如止水。她苦恼的是她自身的悸动。 有一种喜欢能分出两层,生理性喜欢和心理喜欢。 前世对小哥,她没有这种分层,身心都很喜欢。对两位男友,都是心理上欣赏,身体却下意识排斥。 然而对谢危,时日一久,她竟对他生出了生理性的喜欢。 她心知这人是大魔头,惧怕他的狠辣的手段,能躲就躲。 可是经过几年的相处,她从不排斥他的靠近,到被他的性张力吸引了。 有一日谢危同她一起弹琴,无意按到她的手,她居然有触电的感觉。 她当时不动声色,默默离他远些。其实吓的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现在她望着这人毫无瑕疵,貌如天人的脸, 就会:哇塞,好好看的人,长在我的审美点了。好想多看几眼,好想贴贴。 谢危修长的手,挺拔的身姿,故意在她耳旁呢喃的声音,都渐渐让她有种心跳不已的感觉。 就如同后世有些姐妹明知自已遇到渣男,看不上对方的品行,却迷恋上渣男的长相和身体。 非伤筋动骨,或远远避开而无法自控。 姜雪蕙意识到自已的不对劲后,综合前世的经历,就明白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极力摆出冷若冰霜的模样,不肯直视他,只专注事物上。 然而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在谢危层出不穷的套路下,她习惯了与他相处。 习惯欣赏他的才华和文章,甚至生出怜惜之情。 后世的人都清楚,当人对一位异性生出这种情绪,就离沦陷不远了。 在他细密的织网下,她就如同徒劳挣扎的虫子,极力扑腾着小翅膀,而无力逃脱。 若非她知道等燕临冠礼结束,公主和亲后这课就会自动结束,她早就想跑了。 不然等哪天意志力崩溃,她但凡敢对谢危多做一个动作,都能被敏锐的他立即抓住,然后再也摆脱不得。 如今她必须待在宫里,帮姜家,燕临和公主多争取些机会,来应对越来越近,铺天盖地的风暴。 姜雪蕙只能用尽平生的耐性,苦苦忍耐,提防着自已的失控。 朝堂上,薛家不动燕家,平南王也不愿意。 在京城的幕僚公仪丞又出一计。将燕牧写给平南王的上半封书信派人用箭射到薛远面前,钉在门柱上。 公仪丞接着又安排土兵在通州军营闹事,让薛远借此由头告通州军营哗变,燕牧有谋逆的心思。 薛远大喜,迅速入宫同沈琅告状,说先是玉如意案,燕牧又和平南王联系,现在通州军营哗变,证据确凿。 第157章 他的举动当天被常福密报给姜雪蕙,她立即通知了谢危。 谢危问姜雪蕙:“若是你当如何?” 她沉吟到:贼喊捉贼,混淆黑白 谢危笑了:“君子所见略同。” 姜雪蕙还多说了一句:“圣上怕是将诚国公当成程婴了。” 谢危笑容一凝,姜雪蕙也不怕他了,只半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上阴影。 她想:既然都同谢危坐一条船了,她不能等船沉了才去呼救,而要让船驶的更快更稳。 谢危却紧紧拉住她的手,靠近她的耳旁, 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会让沈琅明白薛远是什么样的人。你肯提点我,我心甚悦。” 姜雪蕙抽回手,离他远点。她有些羞恼。 这人同妖后姜雪宁一样,天生就会利用自已的本钱去勾搭女孩子。 她有时会被他整的心烦意乱,差点控制不了情绪。 她明明学富五车,同这两人相比,在男女互动上,却如同木头一般。 她越觉得自已无趣,就越看出谢危对她如孔雀开屏,无时无刻不显露魅力。 若非顾虑张遮,姜雪蕙想说谢危还是同姜雪宁组cp吧。 她跟不上他们的车速,也扛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套路。 谢危知道这封书信的内容,平南王称有薛定非的下落,来诱导燕牧。 而舅父燕牧不肯放过一丝找他的机会,这才回信给平南王。而他早做好了布置。 燕牧遇刺后,就在谢危提议下,同沈琅说怕自已熬不过去,将兵符提早交给了沈琅,印信偷偷交给谢危。 沈琅大喜,在谢危的怂恿下,拿到兵符就派了心腹驻守在通州军营。 等有人闹事,沈琅都还没收到心腹的传讯,需要七八个时辰才到京城的消息,薛远怎能在事发后两个时辰就知道。 玉如意案,燕牧遇刺案,通州军营哗变。 燕牧给平南王写的信能被薛远呈上,再来通州军营的闹事事件,统统指向了薛远才是同平南王联手的人。 薛远还不断地催沈琅下旨抄了燕家。沈琅愈发心寒,没想到他最信任的舅父才是要害他的人。 但舅父在朝中势力已成,他还需要找机会对付舅父。 此时,大厦将倾的燕府正办着燕临的冠礼。 由于这一世的同窗不像官宦人家的孩子要权衡利弊,除了有职务在身离不开的,新生老生全数都来参加冠礼了。 燕府人头涌动,热闹的如同过年。 宫学的夫子和同情燕家的官员都来出席燕临的冠礼。倒让被围困的勇毅侯府好似恢复了往日般繁华。 第28章 又送王孙去 谢危当仁不让为燕临做赞冠,有谢危和宗室勋贵子弟出席冠礼,让一些观望的人家也抢着来参加。 姜雪宁经过这一世的学习,知晓燕府围住后被收缴了所有兵器,她送兵器给燕临只会让燕府为难。 但公主出面没有问题。姜雪宁从郑保那听说,长公主同临淄王曾一起去宁安宫为勇毅侯府求情。 结果触怒太后,公主被禁足几天,沈玠被罚去太庙跪几个时辰。 公主禁足出不来,姜雪宁便跑去看她。公主还留她同住几日。 这么一住,姜雪宁察觉到公主对燕临有意。 她现在很喜欢公主,第一世公主被大月杀死后是燕临扶着她的棺椁回京城。 这两人若能一起,或许能破解前世之劫。 她乐见其成,就更加用心为公主出谋划策。 她提议公主做无鞘之剑送给燕临。这是燕临的心愿,做一位大将军,用最锋利的无鞘之剑。 公主很听话。姜雪宁才知道便宜姐姐也想撮合公主和燕临,还出过不少主意。 姜雪宁在勾搭男子上颇有见地,主动同公主说了不少小技巧。 姜大师的心得听的沈芷衣双眼发光,若非不宜泄露,她都想用笔记下来了。 之后,姜家姐妹商量好,她们到京城大酒楼下订,包圆了燕临冠礼的饭菜。 她们还送去一应的衣袍服饰和文房四宝作为贺礼。 这些零碎比不上燕临前世送姜雪宁的奇珍古玩,但都是姐妹俩的心意。 妖后姜雪宁在第一世喜欢过燕临,曾想过要嫁给他,因而与他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可她认识了沈玠后,被虚荣和野心迷了心智,抛弃了对她情深意重的燕临。 尽管后来被燕临报复了。她自知源头还是在自已身上。 这一世她与燕临保持距离,可她仍然想弥补前世的过错。便不惜一切想帮燕临。 当姜雪蕙同她展示了她在兴武卫的布局,姜雪宁便不再去找周寅之这两面三刀的小人帮忙。 而是转而寻求姐姐的帮忙。 沈琅找理由见了表弟薛烨几次,发现他与燕临关系不错,对诚国公的做派很是不满。 沈琅看薛烨愈发顺眼。他不想弄倒舅父后,失去了薛家的扶持,也不喜欢薛家独大。 他见薛烨年轻好控制,便决定暗中帮薛烨上位。 沈琅背地怂恿太后让薛远给薛烨派职务,还多次召见薛烨,以示亲近之情。 太后向来热衷给薛家争取权力,之前薛姝的任意妄为让她丢了大脸。 突然冒出个能支起薛家门庭的薛烨,太后的心就慢慢转移到这侄子上了。 沈琅沈玠现在大了都不听她的话,除了日常请安,甚少到宁安宫看她。 第158章 年纪小的薛烨每次见完沈琅,就会来陪太后说会话。 薛烨从前对太后有意见,但时间久了,他通过学习,眼界和格局都变了,太后与薛家有亲,他便不再计较。 薛烨乖巧听话,毕恭毕敬,让太后越看越顺眼。 从前薛烨老被人说是草包,整的厌蠢的太后很不待见他,连着两年没怎么关注这侄子。 如今薛烨顶着同薛家人一样标致的高颜值,被谢少师调教出才华和气质,坚持习武显得长身玉立。 这些都让太后在薛烨身上依稀看见昔日她和兄长的风华。 况且十几岁的美少年嫩的出水的脸上,带着清澈懵懂的眼神,迅速捕获老阿姨太后的宠爱,她更卖力为侄子筹谋。 正巧薛远也觉得燕家快倒了,儿子该过来帮他的忙,就同太后达成一致。 薛烨就莫名其妙在兴武卫领了要职。里头的人早知道他是薛远的亲儿子,便当他如同诚国公般敬着。 开始薛烨还不愿意领职,直到沈琅说他未曾加冠,可以挑选宫学的课继续上,他才答应。 这一次的冠礼顺利举行,燕临在宫里的同窗都来了。 连薛烨收到请柬,也悄悄同延平郡王过来。 燕临收到了沈芷衣的贺礼,有些动容,她的礼物送到他心坎上了。 他道谢后,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姜雪宁。 他只同宁宁说过无鞘之剑的事情。没想到她却让公主准备了。 可姜雪宁没有接收到燕临的视线,她正温柔地望着受邀而来的张遮,他现在穿的衣袍都是她准备的。 这让她有种圈地盘的感觉,而张遮全盘接受她的小心机。 姜雪宁对张遮好,他便加倍待她更好,这样的温柔和忠诚让她心里十分受用。 前世的燕临有仇报仇,沈玠移情薛姝,让她对这两人再无愧疚。 唯有张遮,不管她害的他多惨,他始终坚定地爱着坏的透顶的她。只有这样的他,才令她领悟到爱的真谛。 她登上了权力的顶峰,觉得后宫如同牢笼,还不如在乡间玩耍快活逍遥。 等她回报了燕临的恩情,她便要与张遮一块,好好过他们的小日子。不必再担惊受怕,郁郁寡欢。 燕临第一次亲眼看到姜雪宁同张遮站一块,她看张遮那情根深种的模样让他连一丝侥幸都没有了。 张遮望见姜雪宁,这么内敛的人,对着姜雪宁绽放的笑容,真情流露的眼神,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是两情相悦。 燕临低下头,忍住眼中的泪意。他死心了。 京城很好,可他喜欢的姑娘不属于他。这样也好,离开就了无牵挂。 这时,却有一只白皙圆润的手握住了燕临的手,他无意滴落的一颗泪珠正巧落在她的手背。 沈芷衣瑟缩了一下,却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 她人还上前一步,靠在他身侧,安抚地说:“燕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你会找到更合适的姑娘。” 燕临抬起头望着沈芷衣,她的眼睛如同阳光般,温暖明亮,专注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接着,那双明眸因他的伤心而蒙上一层雾气。 她努力挤出微笑:“我一直都在呢。等你想通了,可以不可以优先看看我。” 燕临笑了,如乌云被阳光穿透。他诚恳地说:“京城有很多好儿郎,公主也该多看看他们。” 若能逃过此劫,他日后也要常年驻守边疆,实在不敢让在繁华锦绣中长大的金枝玉叶陪他吃苦受累。 边疆那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贫穷匮乏的天地,无时无刻的外敌进犯。 他不能让公主凭着年少的情意来承受这样困苦的一生,他也配不上她这么大的牺牲。 沈芷衣以为燕临看不上她,神色黯然。 燕临装作要款待宾客,巧妙地脱离她的手,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燕临似乎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他忍住心头的酸涩,忍住回头看她的冲动。 他想错了,京城还有一位令他牵挂的姑娘,可是他承担不了这样的深情。 惟愿她得遇良人,一生快乐无忧。 第29章 萋萋满别情 姜雪蕙在角落坐着嗑瓜子,围观这两对cp的不同表现。 她盯着他们的微表情,猜着剧情发展,还在心里给他们加上旁白,今天又是很好磕的一天。 她意犹未尽地喝了一杯茶,继续嗑瓜子,等着后续进展。 却见谢危的长发都盘上了发髻,头戴玉冠,穿着深蓝灰色的寿纹圆领广袖。 他步伐稳重地踏入厅里,翰林院一众官员紧跟在他身后。 姜雪蕙下意识想躲,见他神色肃穆端庄,周身充满着低气压。 她猜他今天没心情找她,就安心的继续嗑瓜子。 即便一切都在谢危的计划中,他心里肯定很难过。 眼睁睁看着世上唯二的两位亲人受苦受罪,却为了避开薛远的杀招不得不如此行事。 其实姜雪蕙心里不好受,可她知道忍一时之痛,燕世伯和燕临才会有好的结局。所以她比谢危好过些。 至于沈玠,崔来仪,薛烨和其他人时不时偷瞧她,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她心安理的待在角落做路人甲。 过一会,公主和姜雪宁,方妙都坐在姜雪蕙身边。 公主和姜雪宁知道今日燕家会出事,两人情绪都很低落。 第159章 唯独方妙同姜雪蕙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两人左磕一下姜雪宁和张遮的眉目传情,右磕一下燕临偷偷递来担心公主的眼神,简直不要太欢乐。 方妙偶尔瞥见谢先生望着姜雪蕙,那仿佛从她身上寻找力量般的神情,让方妙看的很是舒爽。 这对郎才女貌太登对了。 而姜雪蕙则瞄一眼躲着沈玠的方妙,和沈玠不时扫过方妙的神情,还有恨恨地瞪着方妙的薛姝。 这三角恋堪比修罗场。 这出虐恋情深的大戏,没了她的加入,机灵的方妙能靠占卜躲过薛姝的招数,好好与沈玠过日子吧。 沈琅让燕家下狱的旨意没有给薛远,还召见薛远去宫里拖延时间。 没有了薛远来燕家捣乱,这次燕临的冠礼顺利结束了。 同窗们都起身拍掌喝彩,挨个给燕临敬酒。 他们都听说了薛燕两家的争斗,以燕家的落败告终。 大家都清楚燕临将要面临的变故。有人兔死狐悲,有人心有不忍。 燕临出色优秀,哪怕他再会做人,难免有学子心头不忿。 可燕临勤勉好学,在学业和武艺上丝毫不敢懈怠。如今却要遭受灭顶之灾,再大的妒意都消失了。 他们生而尊贵,只要不篡位,都能顺利继承封号。 因此,学子们为同是老牌勋贵,为国家尽忠尽职,奉献一生的燕家不平。 学子们凭少年义气行事,他们与燕临交好。 虽然无法救燕家,至少在他落难时,他们义无反顾站出来为他撑腰,希望给他一些力量。 等冠礼结束,大半宾客散尽。 谢危,刑部陈瀛和张遮,同姜家姐妹,公主和沈玠,及燕临交好的同窗都留下了。 过一会,沈琅的贴身太监王公公过来勇毅侯府。 当众宣读让燕家父子下狱待审查的旨意,刑部的陈瀛和张遮负责检查燕家。 燕家父子叩谢后,又抱拳谢过在场所有人,然后安静地随同兴武卫离开勇毅侯府府去天牢大狱。 圣旨来之前,燕临避开人将无鞘之剑放在姜雪蕙手上,道:“雪蕙世妹,请帮我保管这礼物。也请记得我的托付。” 姜雪蕙不再同他斗嘴,沉默地接过剑匣。 让燕临的随从青锋将剑放到姜家马车上,人也坐马车后面。等她离开一并带青锋去姜府。 公主同姜雪宁在侯府大门互相牵着手,哭成泪人,却不敢发出声音。她们怕让燕家父子为难。 姜雪蕙同方妙站一起,两人都绷着脸,伤感地看着这一幕。 沈玠与十几位学子都神色哀伤,有人落泪,有人眼中泛起了泪花。 而谢危站在姜雪蕙身边,神情克制忍耐,拳头却握的死紧,额头有青筋隐隐浮现。 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燕家父子离去,心中戾气翻涌。 薛烨深深望了姜雪蕙一眼,经过她和公主身边,轻声说一句:“我会保护燕临。你们不用担心。” 这话倒让谢危有些诧异,连看了薛烨好几眼。 他立即看出薛烨对姜雪蕙的心思,自然明白上回薛烨傻笑的缘由,心情更糟上几分。 姜雪宁更是惊讶,第一世薛烨不太显眼,总跟在薛远后面,为薛家摇旗呐喊。 只听说薛烨嫉恨燕临的能耐,在宫学时有口舌之争。 今生薛烨提前三年进宫学,竟然变化这么大。 薛烨转身离开,他领了职务,名正言顺一路跟着看护。 薛烨早下了明令,不准任何人对燕家父子不敬,否则就是同他过不去。 因而燕家父子连铁链枷锁都没带,还能坐着马车离开。 谢危见状,心里好受了些。对薛烨终于看顺眼了点。 这时,姜雪蕙掏出谢危送她的紫竹笛,吹了一首《送别》 马车的窗帘抖动,听懂了曲中深意的燕临掀开一角,同父亲一起回望他的故交恩师好友和沈芷衣。 薛烨喝住队伍,坐在马上倾听,等姜雪蕙一曲毕,才再度前行。 谢危望着她手中的竹笛,沉沉的脸色放松下来。 他眼含的泪意化作清风,同她的乐声一起舒缓地晕开在心湖中。 他趁大家望着燕临乘的马车远去,他动身离开之际,借着宽大的衣袖掩盖下,悄悄地紧握一下姜雪蕙的手。 然后谢危放开姜雪蕙的手,走向黑暗中的另一个方向。 由于沈琅的要求,只让刑部官员检查一下勇毅侯府,确认无异常,才上封条封住勇毅侯府,而非查抄。 薛远想搞鬼,被陈瀛和张遮拿着刑部条例拦着不让。他在勇毅侯府徘徊半日而不得入内,悻悻然离开了。 他想在狱中暗杀的燕家父子,有沈琅派的人盯着。 薛烨又暗地下令让兴武卫阳奉阴违,导致燕家父子在狱中丝毫没有损伤。 更可笑的是,薛远同太后在宫里苦劝沈琅对燕家父子下手。 薛烨却悄悄带一波又一波同窗去探望燕临。整的大牢十分热闹,好菜好酒每日供应不停。 薛烨早年就在兴武卫不担职务,做些实事,有些名望。 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牢头们见这两父子要求不一致,圣上又明令不准伤害燕家父子,他们蹭了燕家的好饭好菜吃着,自然不会多事。 沈琅得知了薛烨的行事,十分开怀。 第160章 他终于给舅父那埋了个钉子。他不必担心剪除舅父势力后,薛家后继无人。 薛远不知道自已被儿子背刺了。而他苦等神秘人给他送燕牧写给平南王的下半封信,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燕临的下狱让沈芷衣失魂落魄好久,姜雪宁劝她几日都未能令她开怀。 一日趁姜雪蕙来上琴课,一下课姜雪宁便急忙拉她去公主的鸣凤宫陪聊。 她认为便宜姐姐在劝人这块比她更擅长。 谢危在后头被学子们围住,来不及问她们怎么回事。只能眼睁睁见姜雪蕙被拉走。 第30章 天意怜幽草 姜雪蕙来过鸣凤宫几次,她到了寝殿不急着劝沈芷衣。 只道:“殿下,若圣上有定论,只要人在,来日方长。 倒是我们可帮忙备多些银两,给燕世伯和燕临傍身。 毕竟勇毅侯府封住了,他们身无分文,没钱怕寸步难行。” 姜雪蕙这话一说,连姜雪宁都很赞同,也道:“姐姐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已经在凑银两,等多攒些,我就给燕世伯送去。” 沈芷衣听完,立即来了精神,她在宫里生活,用现钱的地方不多。 她立即去妆奁翻找,七拼八凑,才找出几百两白银和十几个金锭子和一堆金豆豆。 燕临从前给沈芷衣买的首饰礼物,算算都有数万两了。 沈芷衣觉得手头这些钱不够,又要去找没有宫内标记的首饰布匹,想托姐妹俩给她卖了凑钱。 姜雪蕙道:“殿下,我们也会凑钱,您不必急于卖首饰。我倒有个提议,您听听是否可行。 牢狱天寒地冻,殿下有没有门路拿一套囚衣和鞋袜来。 我拿去仿出一样的布料,在衣袍鞋袜里头加上同色毛皮,给燕世伯和燕临穿上,让他们不会受冻。” 沈芷衣赞道:“蕙蕙,你太聪明了。我找薛烨拿衣服。 他现在管着天牢,听皇兄说他偷偷带了不少同窗去探望。 我今日先准备些床铺被褥给燕侯爷和燕临,让薛烨送去想来不难。 等你的衣袍做好了,我开口要他带我们进去探望。” 姜雪蕙早从姜雪宁那听说了薛烨的举动。 她故意这么一说,就为了让沈芷衣做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不再长吁短叹度日。 这些建议让沈芷衣恢复了精神,变得兴致勃勃。姜雪蕙见达到目的了,就要告辞。 这时,宫女来报,说秦贵妃来探望公主。 沈芷衣同秦贵妃关系不错,赶紧去宫门迎接。 路上,她低声同随行的姜家姐妹简短介绍了几句贵妇的背景。 秦贵妃家世不显,父亲是翰林院侍读学土。她活泼纯良,又像她父亲般长袖善舞。 她同小门小户出身的郑皇后处的很好,也扛的住太后的阴阳怪气。 秦贵妃的善解人意很得沈琅喜爱,在后宫有一定地位。 日常她会对沈玠和沈芷衣嘘寒问暖,颇有长嫂风范。 姜雪蕙觉得这姓氏很耳熟。 等见到一位宫装丽人缓步进来,笑容明媚大方,两姐妹赶紧行礼。 秦贵妃等公主介绍姜家姐妹身份,才笑道:“早就听闻姜尚书有两位国色天香的女儿,一直遗憾无缘目睹佳人。 如今托了长公主的福,让我得了这个机缘。难怪来的时候喜鹊叫个不停。” 秦贵妃是听说沈芷衣这几日心情不好,正好无事,就过来探望她。 沈芷衣娇嗔:“贵妃嫂嫂就爱说笑,大冬天的哪来喜鹊。分明是嫂嫂福气大,想啥就来啥。” 秦贵妃笑,又与姜家姐妹寒暄几句。两姐妹应对得当,落落大方,颇得贵妃好感。 姜雪蕙试探地提了三堂嫂的名字。她记得三堂嫂说过,她与三堂兄的婚事多亏父亲同在翰林院的师伯牵线。 秦贵妃听了眼睛都亮了,道:“是啊,秦小妹与我家同族,我们的父亲既是族亲,又是师兄弟。 我与她在闺阁时最要好不过。没想到竟与姜女史有亲。” 这下两人更加亲热,公主和姜雪宁围观两位社牛你来我往的过招。 她们俩还没入寝殿就互称姐姐妹妹了,手也握在一起。 社牛的交友速度令公主和姜雪宁叹为观止。 等秦贵妃一侧身,与她攀谈的姜雪蕙瞳孔一缩,贵妃的姿势有些迟滞,分明是有孕的迹象。 贵妃正好拉着姜雪蕙的手,她乖巧地问过贵妃的意思,便轻轻扶着贵妃坐下。 她顺势搭上贵妃的脉搏,一查果然如此。 姜雪蕙深谙人心,在她不着痕迹地试探和讨好下,发觉贵妃对自身有孕毫不知情。 她不用多话,用心倾听,恰到好处的话语就让秦贵妃极为受用。 加上两家有故,贵妃对她从开始的礼貌客套,到真心喜爱,连姜雪宁都一并爱屋及乌。 姜雪蕙走前,贵妃差点没拉她拜把子,顾虑宫规才做罢。 贵妃连说让她们下回来鸣凤宫知会她一声,她会过来叙旧。 姜雪蕙笑着离开,到了宫道,她低声同姜雪宁道:“秦贵妃有孕了。 你今日便找机会提醒方妙一声。你们两切记保密。” 她又对姜雪宁道:“我要去文昭阁一趟。” 姜雪宁拉住她,问:“谢少师可会真心帮燕家。我怎么都听大家疯传说是他建议让燕家流放去璜州。” 第161章 姜雪蕙握住便宜妹妹的手,道:“你要对他有信心。依照他们现在的处境,离开京城才有活路。 你只需记住:置诸死地而后生。” 说罢,她往文昭阁方向快步走去。 姜雪宁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困惑,姜雪蕙对谢危的示好避之不及,却又如此信任他。他们俩到底算什么关系? 谢危正独自一人在里头,闷闷不乐地拨弄着琴弦,见姜雪蕙进来,他眼睛都亮了,笑着起身。 姜雪蕙没功夫同他多聊,急忙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去。然后她弯腰同他低语自已的发现。 她不记得这段剧情,但她用常理推断。 “太后身边有老嬷嬷,这些人的眼光厉害的紧,孕妇一个举动就能让她们察觉。 若我猜的不错,太后想扶沈玠上位,肯定不愿节外生枝。她若发现贵妃有孕很快就要动手。 你赶紧抢夺先机。我才从公主那出来,不能在此久留。” 说完,她就收了手,退后几步。 谢危知机,这正是离间太后同沈琅的最好时机。 他拎起精心准备的食盒放她手上,慎重道:“放心。我会立即安排。” 姜雪蕙点点头,避着偏殿的小太监,迅速离开。 少女奔向阳光的身影曼妙,轻盈如蝶。仿佛从阳光中来,又融回到阳光去。 谢危望着她的身影,心头的阴霾被这道光驱散了不少。他感到阳光的暖意照到了身上。 姜雪蕙总是能及时帮他一把,让他的路走的顺利许多。 第1章 时时误拂弦 几日后,姜雪蕙就听姜雪宁转述了御花园的大戏。 太后邀众伴读去御花园赏花,还点名要方妙陪秦贵妃去听雨轩折两支梅花给她。 方妙找理由推了,秦贵妃也不愿意。 薛姝便搭腔说让大家都一起去听雨轩,这才让秦贵妃和众伴读走了出去。而公主被太后找借口留住了。 薛姝拉上了周宝樱,还招呼上姜雪宁。但姜雪宁不理她,自已跑别处玩去。 由于方妙早有防范,到了听雨轩就摔倒在地,装作脚被划伤,姜雪宁急忙过去看她。 薛姝心知方妙看穿了她的布局,犹豫间,尤月和姚惜替了方妙的位置,陪在贵妃身侧。 因姚惜同秦贵妃有点表亲关系,见状就过来陪同。 尤月急于讨好献媚,同贵妃说说笑笑,反让姚惜落后了几步。 到了听雨轩,突然涌出一堆老鼠往秦贵妃扑去,后边的宫女嬷嬷一拥而上,及时保护了贵妃。 姜雪宁正扶着方妙在几步之遥,老鼠流窜到她们那,两人赶忙用手上的花枝帮忙驱逐老鼠。 秦贵妃临危不惊,借大家身体遮挡,让贴身嬷嬷趁乱换走了身上的香囊。 那是薛太后刻意送给贵妃的,她的贴身嬷嬷换上了一模一样的香囊丢到地上。 薛姝见贵妃没如愿摔倒,赶紧上前装作关心,蹲身偷走了贵妃的香囊,以为能消灭证据。 殊不知她的作为都被不远处的沈琅看的一清二楚。 尤月最是倒霉,她惊慌失措,差点绊倒了贵妃。事后被训斥行为失仪,被逐出伴读行列。 姚惜当时呆住了,好在她落后了几步,只是吓了一跳。 姚惜想学大家用花枝驱逐老鼠,弯腰时亲眼目睹薛姝换掉香囊的动作。 她不明所以,等贵妃有孕的喜讯传遍皇宫,姚惜很是后怕,同时也忌惮起薛姝这位手帕交。 姚惜后怕完就开始生气,薛姝不想得罪周宝樱和姜雪宁,宁愿拉拢她俩都不提点自已一把。 亏她们还是从小相识。只因为前阵子她怠慢了些,薛姝居然对她袖手旁观。 姚惜跑去同未婚夫哭诉,未婚夫让她忍耐下来,等日后寻到机会再回报一二。 次日,沈琅就公布了秦贵妃有孕的事情,并严加防范。 沈琅特意嘉奖了姜雪宁和方妙,夸她俩忠义机敏,给她们家赏赐不少礼物。 贵妃后来找机会去鸣凤宫,亲自同姜家姐妹道谢。 贵妃的家同姜家开始走动起来,靠姐妹俩的三堂嫂,两家还攀上了亲戚。 太后没达到目的很是失望,薛姝听闻方妙受到圣上嘉奖气的不行,被太后迁怒痛骂了一顿。 沈琅让心腹查那香囊,里头放的药就是用来吸引老鼠。 太后亲自派贴身太监准备了一桶老鼠埋伏在听雨轩,就怕贵妃不中招。 沈琅早知太后不打算让他有子嗣,如今亲眼目睹太后的手段,才让他对太后真正失望。 他忍气吞声,借秦贵妃受惊的事情,清理了不少太后的心腹。 他耐心等日后找到其他由头,又暗中除掉太后的贴身太监和嬷嬷。 一日琴课,姜雪蕙没在屋外看到薛烨和沈玠,她倒不太在意,最好这两人从此不来。 谢危一反平日的温和,板着一张脸,语气烦躁,眉间隐隐有几分阴霾。 学生们好像都若有所觉,个个温顺的不行。 姜雪蕙以为他还在为燕家父子难过,会及时出面打个圆场,减少他对学子的斥责。 课上每次轮到谢危抚琴的时候,他总要用一旁架子上的铜盆洗手。 锦帕擦拭后,又让门口的小太监换一盆干净的水和帕子上来。 昨日下了一场大雪,大家以为谢危嫌水冷。 于是小太监便每次都会换上热气腾腾的热水上来。等谢先生用的时候水就变温了,刚好合适。 第162章 姜雪蕙却发现不寻常的地方,她下意识数数,他今日洗手的频率太高了。 一个时辰洗了七八次手。让她感觉非常不对劲。 琴课结束后,她的直觉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便托辞天冷,今日想早些回去。 谢危拦在她面前,他没有伸手,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他神色温柔地说文昭阁点了炉子,装上布帘,室内很暖和。 姜雪蕙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祈求的意味,心一软,还是跟着他走了。 进了文昭阁,他一反常态没有拿出自已做的点心。而是摆出几盒糕点,都是京城最顶级的糕点铺做的各色点心。 谢危软声同她介绍这些糕点用了哪些馅料,是什么口味。他给她倒的茶用勺子放入了一勺桂花。 泡茶前,他用上了香胰子,又将手洗了一遍。文昭阁点了香炉,谢危的衣袍和长发也熏了香。 姜雪蕙被各种香味熏的有些头晕,她在他看不到的时候暗暗戚眉。 今日反常的事情多了,她刚才没直接离开就是个错误。 谢危同姜雪蕙说因证据不明朗,沈琅不肯给燕家定罪。 但作为惩戒,他打算派遣燕家父子去璜州驻守,日后非诏不得回京。 姜雪蕙听着这话倒还好,当相熟的小太监进来送茶水,嚷嚷说昨晚下的大雪让宫道很不好走。 小太监说他们方才在各处铲雪,所以来迟了些。 她的心突突地跳,有些剧情浮现出来。等小太监退去了偏殿。文昭阁又剩她同谢危两人。 明明刚从外头的冷风中进来温暖如春的室内,姜雪蕙后背却汗毛直竖,冷汗直冒。 她想起来了,昨日有一个剧情点:谢危亲手杀了公仪丞。 公仪丞一再坏事,谢危布下了杀局,约他密谈,直接将他击杀当场。 因燕家父子流放的消息而上门找谢危问责的姜雪宁,正好亲眼目睹杀人这一幕。 鹅毛大雪下,满脸鲜血的谢危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因病发狂的他差点也杀了姜雪宁,最后因理智亲手握住了挥向她的利刃。 这一世没有姜雪宁上门,谢危的手没有任何损伤。 可是他达成目的后,也没多痛快,还生出了自我厌弃阴郁的情绪。 若非姜雪蕙在,他下朝就会同宫学请假回府。 而姜雪蕙想通这点,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 她估计他杀人后肯定会沐浴,销毁衣袍,清理现场。 他心里还介意那血腥味,所以他今天不停洗手,也不敢给自已做点心。还搞了一堆香味去掩盖。 姜雪蕙越想越心塞,她到底是中了多大的魔障,才能一再无视理智的警告,对心狠手辣的谢危生出了少女心思。 这可不是后世。她爷爷再强再横,从不会无视法规法纪去杀人。 甚至族人违法伤人,都会被爷爷送警察局。获释后被流放出国,在家族一辈子出不了头。 如今,她就坐在谢危身边,恐惧害怕的情绪瞬间摧毁了之前积攒的好感。 姜雪蕙吓的手软腿软,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谢危。 第2章 月落子规歇 姜雪蕙的恐惧不安打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谢危再美再会做菜,她也没办法忍受啊。 虽然明知在他的立场上,谢危必须心狠手辣才能生存和复仇。 习惯趋利避害的她却做不到全心接纳此事。 说白了,她对他的心动不足以让她无视自已的三观。 况且,日后为了复仇,谢危还会杀更多的人。 姜雪蕙哀嚎连连:“妖后我错了,我就不该让你单独同张遮一块。 我真的扛不住谢危啊,你快来将他迷倒吧。我不介意你一拖二,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啊。” 姜雪蕙心里疯狂呼救,脸上却直接面瘫了。她机械地小口小口吃着点心,喝着茶。 等心情平复了些,她在思索如何快些从文昭阁脱身。就她目前这状态,怕待会手抖的连琴弦都弹不了。 这时,沈琅的内侍过来,说圣上又紧急召见谢少师议事。 姜雪蕙大喜过望,不等谢危说什么,她立马起身告辞。等谢危答应,她背起琴囊就快速离开。 谢危望一眼桌上才动了几块的点心,以为姜雪蕙还在为燕家父子难过,所以胃口不佳。 她素来不会剩食物在桌上,这回竟连打包都忘记了。 他吩咐小太监将糕点收好,给姜女史送去。这才随内侍去见沈琅。 谢危昨夜安排一场大戏,兴武卫清查逆党发现了公仪丞,在混乱打斗间,公仪丞被杀。 沈琅的心腹监视着薛府,立即发现了此事。还动用了兴武卫的钉子将公仪丞的尸体及时偷了出来。 当晚,就安排了仵作验尸,查验到公仪丞是被乱刀杀死的。 公仪丞身带不少秘密的资料。手指节带墨迹,另一只手握住一个小竹筒,可见他死前写了什么。 接着,午夜巡视的兵马司在几里外截获一只信鸽。 沈琅以为是舅父达到目的,杀人灭口。但为何两人会内讧,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等信鸽脚上绑的竹筒到了他手上,沈琅悚然大惊。 上面是写给平南王的口信,用了暗号。兵马司三更时分就找到能人破译出来。 由于里头的内容让人头皮发麻,这才紧急呈交沈琅。 第163章 当时距离早朝还不到半个时辰。为此沈琅特意让回京不久的刑部尚书顾春芳下朝后留下。 下朝后,沈琅又摊开纸条再看一遍。 里头是公仪丞告诫主公虎毒不食子,薛远此人为名利连亲子都能杀,其人狠毒可怕不可来往。 沈琅捧着纸条的手都在发抖。他幼时最好的朋友薛定非,惊才绝艳,他喜欢同好友玩耍,却也嫉妒过好友。 遭逢平南王叛变,好友挺身而出,当年为了他送命。 沈琅一直觉得对不住舅父,所以这些年对舅父的恶行睁只眼闭只眼,多有忍让。 母后同舅父从来不肯提薛定非。连他的忌日,都是沈琅在宫中为他私设祭坛拜祭。 这几年登上皇位太忙,他也让皇后提醒他按时上香祷告。但他从未见母后和舅父如此。 他原以为是他们太伤心而不肯面对,没想到舅父竟如此心狠。 难怪燕敏坚持要和离,燕家与薛家划清界限。因为真相如此血淋淋。 这又让沈琅回到那日充满血色的皇宫。 那日,他的父皇病糊涂了,杀人杀的凶性大发,竟拖着刀要向他砍去。 他在父皇的眼里清楚看出嫉妒和厌憎,父皇嫉妒他的健康年轻,害怕被他取代。 眼里对他的器重和关爱都变成了嫉恨,浓重的杀意让沈琅呆若木鸡,只能眼睁睁等着那刀落下来。 若非软弱的弟弟突然一跃而起,拼命以身相护,他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多少次午夜梦回,沈琅会反复想父皇的刀是会直接杀他,还是能放过他一马。 父皇过世了,过去的事情再也找不到答案。现实的例子却摆在眼前。 可笑他以为舅父是忠臣程婴,一直心怀愧疚。没料到舅父比他父皇更狠心。 沈琅不喜世家做大,认定独大的只能是皇族。 他为此猜忌燕家,扶持薛家,想让两家相斗削了两家的权力。 不料他反而落入舅父和太后的陷阱,被他们游说的差点将燕家抄家灭族。 如今想起,沈琅心头止不住的寒意蔓延至全身。燕家若垮了,他就变成螳螂,薛远才是那只黄雀。 原来他沈琅不过是舅父攀升权势的棋子。他没给好友报仇,还让这条毒蛇在身边盘桓了那么多年。 而这毒蛇还是太后极力推到他身边,为了薛家的荣华富贵,太后连他的亲子都不放过。 沈琅撕碎了纸条,流下了眼泪。他再也不会对薛远和太后心软了。 通州兵营哗变时,沈琅将兵符交给谢危全权处置。吕显去平乱。揪出不少内奸,这又算到薛远和平南王头上。 沈琅此时深信舅父同平南王串通,紧急招来谢危和刑部尚书顾春芳定计。 最后定了计策,派人假扮平南王另一位幕僚度均山人,让那人在狱中守株待兔。 沈琅打算顺藤摸瓜找出平南王据点,同时派薛远去剿匪,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下狱的人选,由外放回来的顾春芳推荐了弟子张遮去。用了另一位同姓官员的身份。 在谢危原本的计划中,他想亲自出面。借机铲除平南王部分势力和薛远。 无奈张遮的老师顾春芳历经两朝代,对有圣人遗风的谢危抱着怀疑的态度,忌惮他的心思深沉,力荐弟子张遮去。 此行颇为冒险,张遮面对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他有什么不测,视他如家人的姜家定会伤心难过。 即便谢危能独善其身,人也是顾春芳力推的,出事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他就是不愿意让姜雪蕙记挂张遮一辈子。 唯今之计,就是给张遮更多的信息,安排人协助,让张遮能扮演好度均山人的角色。 只是张遮擅长抽丝剥茧,捕捉蛛丝马迹去断案。 等张遮顺利回来,怕就会对他的身份起疑心。 张遮聪明灵活的脑子让谢危很是头疼,他当晚就直接跑去姜府找姜雪蕙问计。 迎接他的是脸黑如锅底的姜伯游。 大晚上了,谢危不睡觉,又跑来找他女儿,他真当姜府是他家吗? 第3章 月色满轩白 谢危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姜伯游也奈何他不得。 他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还是叫了女儿来外院书房。 姜伯游不放心谢危大晚上找他女儿,便在旁作陪。为了女儿的名声,他将下人们都屏退了。 来到书房的姜雪蕙听完张遮要潜入敌营这事,有些吃惊,这段剧情倒是没变。 只是没了谢危前去帮忙,张遮还能顺利回来吗? 姜伯游同在一处,听闻是张遮出马很担心。 平南王杀人如麻,他的部下个个手段狠辣。张遮一文官能扛的住吗? 姜雪蕙不用谢危多说,就明白他的顾虑。他想帮张遮,又怕会暴露了身份。 她沉吟道:“父亲有位小师弟,喜好游山玩水,四年前就被抓去为平南王效力, 他曾秘密写信给同门师兄弟向圣上求援。” 姜伯游赞道:“对啊,我都没想到他。为父马上修书一封,托他照应一二。” 姜伯游说完,望着谢危,眼巴巴看着他,他的表情在说:无事你就快点离开吧。 谢危又心塞了。换做是张遮大晚上来,姜伯游不等人坐下,就会让下人去打扫客房,留张遮住下。 怎么到他这,姜伯游就摆出一副戒备的模样,他的表情很明显:你久留会损害我女儿闺誉。 第164章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么?现在才是晚饭后的时间。 谢危端起茶,不搭理姜伯游扭曲的脸色。 姜雪蕙见父亲如此反倒安心下来。至少还能挡住一阵,等事情了结,她就躲出去吧。 她出声道:“爹爹,你先去写信。我同谢大人再说几句。” 大女儿发话了,姜伯游不情愿也只能尊重她,他走进内室去写信。 姜雪蕙等父亲离开,才低声道:“我会仿写那叔叔的字,你想告诉张遮什么,我来写就好。 你若要安排人,打着叔叔的名号就行。那叔叔喜好美酒,喝多了记性有些差。 再不然,到时推到我父亲头上,叔叔就会帮忙打圆场。” 谢危笑了,他就知道她万事会替他周全。他抽出一份资料递给她。 姜雪蕙见他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一叹,接过资料后藏于袖中。 她垂下眼,道:“明日待我写好会让父亲转给张遮。我会写叔叔的信息给你。时候不早。我就不送大人了。” 说罢,她施了一礼,进去同姜伯游说一声,就先离开了。 姜伯游写好了信,走出来给谢危过目。 谢危道:“姜大人,晚辈来安排送信吧。我先给圣上过目一下,再有朝廷专用的快马,定能安排妥当。” 谢危在朝堂同姜伯游平辈论,可一来姜家,就总是自称晚辈。 姜伯游虽然喜欢同他下棋,还没脸大到能坦然接受这称呼。从前人来人往,他不好意思明说。 今夜因谢危秘密前来,他正好屏退了周遭,就苦着脸道:“谢大人,我们两家还没议亲,老夫担不起您这称呼。” 谢危讶然:“大人何出此言,我们的八字都相合,只等令千金点头,庚帖彩礼就会立即上门。” 姜伯游道:“便是成亲都能休离。合八字算什么?你看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蕙丫头都没点头,说明她不乐意啊。” 谢危道:“不急,来日方长。她至少不排斥我就好。” 姜伯游再说几句,论辩才,他也不是谢危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等谢危离开,在暗处的姜雪蕙凝视着他在月色下翩然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她慢步走了回来,姜伯游道:“蕙丫头,为父尽力了。我实在说不过谢居安一张嘴啊。 若非时间紧急,我怕他能同我论道一个晚上。” 姜雪蕙叹气,道:“确实不容易。谢谢爹爹顺从女儿心意。” 姜伯游道:“要不为父再多找几家才俊,你选了人,想来谢居安就能知难而退了。” 姜雪蕙摇头,道:“父亲,不必如此。女儿还年轻,先等等吧。” 若是能如此容易,就不用她躲那么久了。到时还连累旁人,更加棘手。 姜雪蕙心想:“算了,还是先应付了眼前的事情。等到公主和亲后,再出去躲躲吧。” 有了姜家父女的帮忙,张遮自然深信不疑。 沈琅为了让张遮安心行事,密召入宫的张父和姜伯游从旁协助。朝中事务瞒着姜家其他人和张遮的母亲蒋氏。 蒋氏以为儿子被外派公干,要次年春天才能回家。有张父和姜家人陪着,蒋氏很是安心。 沈琅为了迷惑薛远,下两份御旨,一虚一实来迷惑太后和薛家。 两份都由谢危亲自执笔,内阁心腹大臣和顾春芳秘密拟定,沈琅盖上御印。 假御旨上写多条含糊的罪状,借贵妃有孕,要大赦天下为理由。不追究燕牧的罪行,也无须三司审理。 流放燕家父子去璜州驻守,却闭口不提他们封号的去留,还言明日后戴罪立功便可恢复家门荣光。 沈浪交代谢危先委屈燕家父子坐囚车离开京城,等燕家父子到下个驿站再换回铠甲。 让他们继续以勇毅侯爷和世子的身份驻守璜州,为国效力。 等燕家父子一离京,立即让朝臣寻薛远的错处上奏弹劾,让他无暇分身。 为了转移视线,薛远去剿匪必定要出大力气。这两处齐齐使力,薛远就顾不上燕家父子了。 真的密旨放到谢危手上,通州军营的兵符交给了谢危。 如薛远有谋逆之举,谢危就会拿兵符和密旨号令燕家军。 密旨上面列了薛远的数条罪状,给燕家父子名正言顺入京的名分。 沈琅在圣旨上,去掉原本打算的非诏不得回京,而是京城有令,随时班师回朝。 沈琅令燕家父子两在危急时,立即绞杀薛远,太后送入皇陵。只留薛烨,让他继承薛家兵权。 事情发展到此处,剧情终于有了很大的转变。 而谢危的复仇之路,也换了另一个方向。 谢危一夜没睡,处心积虑布置了杀局,下朝后为了姜雪蕙还跑去上琴课。 只因在她身边,他压抑自厌的情绪会消散不少。 如今沈琅密旨到手,他多年的复仇终于初见成效。 谢危当晚就去天牢密见燕牧,同他说明一二。 只是事关重大,燕牧没有同儿子明说,只说去璜州驻守的事情。让燕临至少不用担心家族覆灭。 涉及朝廷密事,谢危无法全部同姜雪蕙诉说。也不知道她已在谋划如何逃离他的身侧。 牵一发动全身,许多细枝末节需要完善,为避免功亏一篑。谢危日日如同陀螺般转个不停。 第4章 飘零君不知 第165章 琴课后姜雪蕙托辞年底生意繁忙,课后不肯再留下,同样忙碌的谢危没有勉强她。 只是每次在姜雪蕙出宫前,谢危会塞一个食盒给她,里头都是他亲手做的点心。 有时还会放一张信笺,写一句情诗表达爱慕之情。 姜雪蕙沉默地照单全收,将他做的糕点分给家人和玫儿吃,但信笺都同他之前送的礼物一起,都束之高阁。 谢危没察觉姜雪蕙的异状,他一心将之前的成果发扬光大。游说了假世子薛定非同他一条战线。 谁知这浑人光顾着吃喝玩乐,出入花街柳巷和赌坊,将公仪丞给他用来要挟燕牧的下半封信弄丢了。 气的谢危差点砍了他,谢危派人全城寻找信件的下落。 原来是公仪丞的手下偷拿了燕牧的下半封信来卖,被机警的常福发现了。 姜雪蕙给常福出五万两买下,另一头报讯给谢危,他将那些喽啰都清理了。 当姜雪宁去谢府将这下半封信递给谢危。 原本心情颇好的谢危收了笑,问:“宁二,怎么是你来。你姐姐呢?” “年末铺子事情多,公主又被禁足了,姐姐说之后的琴课也要请假,等她忙完再说。” 谢危听完姜雪宁的说辞,眉心微皱。 最近的事情进展很顺利,但他见不到姜雪蕙,总有些不得劲。 他知道年底对各家商铺至关重要,也不好强求。 他去过姜府两次,也不见姜雪蕙出现。据说她现在忙的都在铺子里用饭,很晚才到家。 他不再多说什么,将五万两还给姜雪宁,让剑书送姜她离开。 他看完信,确认是燕牧写给平南王的下半封,就立即烧毁了。 世上有亲人惦念着他,让他心潮起伏,如今是他为燕家争取到最好的一步了。 他不能再去天牢见燕牧,可他很想念姜雪蕙,想让她知道自已现在的心情。 随即刀琴来报,在薛定菲身边监视的黄潜行踪诡异。他似在同冯明宇密谋着什么。 冯明宇是平南王心腹大将,他同黄潜都不好对付。谢危放下儿女情思,赶紧入宫同沈琅商量。 先将公仪丞被杀的消息掩盖下来,慢慢放出他在天牢的信息。 又在外头张贴出刑部张姓吏员查证是逆党,逮捕入天牢的公示。 沈芷衣先送了床铺被褥,又将自已的小金库搜刮一空,偷拿了没标记的用品首饰同妃嫔们换了钱。 大额的银票都给了寄住在姜府的青锋,他会远远跟着燕家父子去璜州。 碎银金豆放入姜雪蕙那里,等见着燕临一起给他。 她的金库没剩一点钱,很快就被太后察觉了。 太后问不出她财产的下落,气的又罚她禁足几日。 沈芷衣无所谓被禁足,她知晓太后同舅父不将燕家搞死都不罢休。就懒得同太后求情了。 她算着燕家父子离京的时间,要设法在他们离开前去天牢再见燕临一面。 沈玠听说后,也搜罗了不少银钱,托妹妹一起送给青锋。 他近日被太后盯的死紧,与同窗们去天牢见过燕临一面,就再找不到机会出宫。 姜雪蕙问过父亲,据传燕家父子大概会在年后出发去璜州。 她便同公主商量,年前就将东西送过去。怕后头戒备森严,她们进不去。 姜雪宁听说了,也闹着要去。姜雪蕙是记得她同张遮有个剧情要走,才没邀她。 现在她同张遮都成一对了。姜雪蕙找不出不带她的理由,还是同意了。 只是她们毕竟是女眷,光天化日下不好去探视,便定了晚饭后去探视。 三人都身着男装。又揣了不少碎银金豆,打算给燕临路上打点用。 她们到了天牢门口,先同薛烨汇合。 姜雪蕙同沈芷衣说好,先让姜雪宁进去,她们去探望燕牧。 姜雪蕙是让燕临同姜雪宁做个初恋的告别。沈芷衣很能理解,同她去见了燕牧。 燕牧精神很好,穿着她做的囚衣和鞋袜,笑说很是舒适暖和。 姜雪蕙送上一条腰带,除了碎银和金豆,还装着她做的药包。 药包是拇指长的小方块形状,里头装了不同用途的药丸,外头用小楷写了药名和用量。 燕牧抱拳谢过她和公主在危难时的不离不弃。姜雪蕙和沈芷衣赶紧还礼。 最后,他说:“蕙丫头,那孩子就拜托你了。他历经艰辛,会有些偏执。 可本质不坏。有你看着,想来他不会走偏。” 沈芷衣以为燕侯爷说青锋。姜雪蕙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谢危。 她面露苦笑,对即将要远赴边疆的燕牧,她不敢说实话,只答应下来,让燕牧放心。 等她们去燕临那,姜雪宁正好谈完,她眼圈发红,面带泪痕,但她同燕临都带着释然的微笑。 姜雪蕙不知道的是,燕临不似第二世,对姜雪宁说若他未嫁要抢她回来。而是真心祝福姜雪宁同张遮百年好合。 姜雪蕙先进去,让姜雪宁同沈芷衣等在门口。她塞了条同囚衣同色腰带要燕临立即换上。 燕临一看,里头夹层有小药包和碎银豆和金豆。 姜雪蕙同他说她们姐妹给了青锋二十万两,公主和临淄王一共五万两。 燕临大惊,道:“不至于此。我们还有余钱。” 姜雪蕙瞪他一眼,低声喝道:“穷家富路。我打听过了,璜州是荒凉地,你们养兵打仗要花大钱。 第166章 我家同你家同在一条船上,你好我们才有好结果。若你觉得亏欠,就早点起复报答我们。 时间不多,你同公主好好说话吧。” 她不理燕临的叫唤,直接就出去,在外头站的远远地等着。 事实上,这钱是能抽出来的活钱。她们姐妹俩还有钱在不同生意上押着。 尤芳吟同吕显合伙的卓筒井是姜雪宁日后来钱最多的地方。 姜雪宁肯定会按照剧情源源不绝寄给燕临,为燕家日后起兵做支持。 姜雪蕙不管便宜妹妹如何行事。她尽了一份心。给姜家谋取了后路。其他就不会多做。 姜雪宁觉得该去同燕世伯打个招呼,毕竟他对自已一直很好。便要薛烨带她去找燕牧。 燕临面对沈芷衣,一时无话。 而沈芷衣望着牢狱的模样,嘴巴一扁就要哭。 燕临赶紧同她说:“你别哭。这牢房已经是最好的几间了。 外头那些你看看,破烂不堪,墙壁都是裂缝长满了青苔,湿气很重。 我在这高床软枕,还有书桌书柜,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你给的床褥被铺都是宫里头的顶好料子。牢头都跑来摸了好久,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同窗都笑我将天牢变成皇宫一般,说我是来享受的,好避开宫学繁重的课业。” 沈芷衣硬扯个笑,说:“这哪能算什么好东西。都是我用的,怕母后发现,偷偷抽出来匀给你的。” 燕临哑然,他本来还想离开后将这些放下,充当个人情给那些牢头。 若是沈芷衣的私物,他又头疼要怎么带走才好。 可转念一想,沈芷衣竟然将贴身的用品给他用,这不合规矩吧。 想起上回她在白果寺对自已做的事情,燕临脸发红,沈芷衣都做到那步了,他再说什么估计她都听不进去吧。 第5章 是妾断肠时 谁知沈芷衣表面装若无其事,实际盯着燕临的一举一动。 见他脸红,她急道:燕临,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就说这牢狱寒冷,怎么不给你生个炉子。” 说罢,沈芷衣还用手去摸他的额头,手也顺势搁燕临的肩膀上。 燕临想推开她,可是怕日后再难相见。他的私心一起,还是乖乖低头,任由她摸着。 他道:“角落就放着炉子。我还觉得太热了。这回薛烨帮了挺多忙,有他照看着,你不用担心我。” 沈芷衣摸着他的额头如常,略微放下了心。她想到或许是最后一面,把矜持羞怯都抛开了。 她用力抱住燕临,眼泪忍不住流下了。她喃喃道:“我就是不放心啊。我很担心你呢,燕临。 你一定要把自已照顾好,让我少担心一点,或许,我才能慢慢放下吧。” 燕临心头酸楚,顾不上其他,他回抱着沈芷衣,道:“沈芷衣,你也要好好的。嫁个能将你宠上天的人。 如果他没做到,你同我写信,我去收拾他。若他对你不好,我砍了他。” 沈芷衣破涕为笑,望着燕临道:“我宁愿你说,让我不要嫁给其他人,就等着你。 或者是我嫁的人不好,你把我抢过去。” 燕临苦笑,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 沈芷衣情绪激荡,说:“燕临,这或许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燕临还没明白,沈芷衣用力亲上去。 这回她用了姜雪宁教导的技巧,脸侧点,先吻住燕临的嘴唇,再探进去深吻。 她唇间带着甜味,化开了燕临心中的苦涩。 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变成更深的苦楚,让他内心竟难过至极。 他没再推开她,而是配合着她。 两人边亲吻边紧紧拥抱着,不带任何欲念,而是将自已内心情感用心传达给对方。 沈芷衣这回信了燕临,牢狱真的很热,她和他亲出了一头汗,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才默默分开。 这回两人相对无言,沈芷衣脸颊通红,没想到自已越发胆大妄为。 可是燕临热烈地回应了她,让她苦涩中带了点甜蜜。 她见燕临一头汗,她掏出手绢给他擦汗。燕临瞥见上面的海棠图案。 他微微一怔,当初被带到天牢前,他第一时间拿上的是沈芷衣从前给他擦拭的手帕。 这些天在牢里,手帕片刻都没离身,也不舍得用。如今想起,他隐约明白了自已的心思。 沈芷衣又将手帕塞到他怀里。道:“你穿这衣服都没手帕用。凑合用着我的吧。这张还是新的。” 燕临再说不出任何话。都亲成这样了,他说什么都觉得自已虚伪了。 可他不想耽误她。沉默半晌,道:“公主,太晚了,您该回去了。” “嗯。” 沈芷衣低低地应了一声。离去前,她不愿在燕临面前落泪,免得他担心为难。 她只扯出一抹笑,说:“你多保重。我会日日为你同佛祖祷告。” 沈芷衣毅然起身,她不敢再回头,她怕自已回头就会不顾一切留在燕临身边。她直直地往外走,默默流着眼泪。 远处目睹了一切的姜雪蕙整个人都背靠在墙上了,免得自已激动地蹦起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来天牢看个人还能磕到这么大一份糖。 公主好强势啊,燕临好羞涩。男女反转的感觉好吸引观众呢。 瞅瞅燕临那架势,应该是动心了吧。她要不要添把柴再刺激这傻狍子呢? 第167章 同他说公主要和亲啥的不过未来的事情不好解释。等燕临反应过来,她就麻烦了。 还是给时间让这傻小子回味吧。啊,又是磕到的一天,嘿嘿。 薛烨出来的时候欲言又止,姜雪宁没跟在他身后。 姜雪蕙明白了,便宜妹妹是看见张遮了。 她正要进去拉姜雪宁回来。这时外头有人来报,押送燕家父子的禁军来了。 薛烨吃惊:“怎么那么急?有圣上的旨令吗?” 得知对方带了圣上的手谕过来,薛烨不能再说什么。 沈芷衣问了禁军首领名字,是她认识的人。她决定到门口送送燕家父子,想来对方会给她几分薄面。 她道:“蕙蕙,待会能否陪我到门口送一送他们?” 姜雪蕙同意了。她俩等薛烨引她们去门口。 而薛烨先赶紧进去牢房找燕临,同他说了情况。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我给你准备?” 燕临道:“能否麻烦你将我的床褥铺盖都打包一起走。其他也没什么了。” 薛烨让狱卒进来收拾,等床铺被褥被打成一个大包袱。 他让狱卒出去。拿了腰间镶满宝石的佩剑塞进去包袱里,又将身上的钱囊放了进去。 他对燕临道:“这剑虽然比不上你那把玄铁宝剑,也是由名家精心打造的。 若生活有困难,就将剑鞘上的宝石扣下来用。” 燕临不让,薛烨趁他上前推让的时候,往他衣襟塞了一张纸。 他低声道:“这五处是我父亲设的埋伏地点。对不住,燕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燕临百感交集,他未想过从前对他敌意满满的薛烨会为他做这么多。 他抱住薛烨,道:“谢了,兄弟。” 薛烨不再说什么。他让狱卒进来将燕临其他的东西打包,一起放去囚车上。 然后,他领着公主和姜雪蕙,避到牢狱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待着。 冬夜寒冷,北风如刀,门口挂了两盏红灯笼忽明忽灭。 她们待的地方光线昏暗,无人注意。倒省了沈芷衣同禁军首领打招呼的功夫。 等两辆囚车到了,燕牧同燕临挨个坐了上去。 沈芷衣咬着唇,沉默地落下成串泪珠。 姜雪蕙观察到,禁军首领对燕牧很是恭敬。在他上车时,还弯腰去扶着。 她察觉有些不寻常,随即想到是谢危的安排,就不再深想。 燕临转过头,望着角落里的三个人,他笑着将右拳高高举起,用力一挥。直到囚车没入黑暗,再也见不到。 等囚车走远,沈芷衣痛哭出声,不能自已。姜雪蕙扶她上了回宫的马车。 沈芷衣知道她要回去找宁宁,捂住鼻子,挥手示意让她不必管自已。 姜雪蕙同沈芷衣告别一声,又走进天牢。薛烨紧跟着她。 第6章 野径云俱黑 不料才走进前屋。一股异常的骚动声响起。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响,依稀听到是刀剑相碰的声音。 姜雪蕙心头急跳,她想起四年前遭遇山贼那天的声音。接着是敲锣鼓的声音。 薛烨惊道:“有人劫狱。” 薛烨赶紧带姜雪蕙避去里屋,里头有一排刀架,薛烨迅速抄起一把刀。 他紧张地望着姜雪蕙,道:“方才是守卫发出的信号。此处危险。女史速与我离开。” 谁知姜雪蕙也拿起一把趁手的刀和一把匕首,还将刀架上搁的脏布条绑到自已的双手上。 接着,就进来了一队兴武卫,为首的正是周寅之。 他见到薛烨和姜雪蕙两人先是一愣。 急道:“大人,逆党趁夜偷袭天牢。来了不少人。我让人领你们找路出去找国公求救,属下断后。” 说罢,他挥手叫了几个好手跟着他们。 姜雪蕙上前一步,低声道:“千户大人,我妹妹还在里头。”x 周寅之心头一凛,咬牙道:“我尽量。你们赶紧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姜雪蕙想着便宜妹妹同张遮一起,至少安全方面没有问题。 若两人真的一同去了通州,她不能放任不管。 毕竟没了谢危护着姜雪宁,剧情就不知如何发展。 若只有张遮一人,她还不担心。 可加上姜雪宁,两人对她和姜家都至关重要。她无法坐视不管。 局势紧张,容不得姜雪蕙细想,她同薛烨慌忙跟着几个兴武卫找路出去。 然而,涌进来的人不少,同以前遇到的乌合之众不同,个个武艺高强,刀刀往致命处砍。 虽有周寅之他们拦住了大部分,还是有几个到处乱窜,看见他们就挥刀过来。 姜雪蕙没带袖箭和弓弩,全然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她只能咬牙跟着他们跑,确保不要掉队。 好在薛烨护着她,带着他们的兴武卫都是精锐,又熟悉天牢地形,总算找到突破口。 偶尔有贼人追了上来,两方对峙,刀光剑影下,姜雪蕙边躲边见机跟着他们砍了几刀。 她被震得虎口发麻,但用了一阵,总算找到感觉。 血肉横飞,凄厉的哀嚎,四处蔓延的血腥气,鲜血溅到脸上身上的感觉,让她胃部翻涌,喉咙有呕吐的感觉。 姜雪蕙对生存的渴求压过了恐惧害怕,她努力稳住心绪,力求不要掉队。 混乱间,她都不知道自已砍了多少人,有没有杀人。 第168章 她配合着薛烨出刀,没拖后腿还帮了他不少忙。 让薛烨心头很是诧异,他没想到姜女史还会武艺。 在重压的刺激下,姜雪蕙内心的韧性被激起。 她心道:“不要怕,坚持下去。习武多年,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突发情况,我一定要活下去。” 最后跑到出口处,保护他们的兴武卫都被打散了,只剩薛烨在她面前。 在踏出门口时,在她面前的薛烨被一彪形大汉连下杀招,然后拍飞了出去。 姜雪蕙反应极快,失去薛烨的遮挡时,她立即右手虚晃一刀,引得上前的大汉持刀去挡。 然后,她左手持的匕首直捅入对方的心脏,一刀将其毙命。 大汉倒下后,她无暇顾及其他,而是用出奇的冷静评估着局势, 姜雪蕙环顾四周无人再来,她果断拖着昏迷过去的薛烨,用力拖出门口。 接着有兴武卫过来帮忙,等扶人上了姜家的马车,姜雪蕙探薛烨的情况,除了轻伤和昏迷,没有其他异状。 她便同那人说好,让他先去找诚国公报讯关于天牢被逆党潜入的事情。 而她送薛烨去药铺,薛烨的事情让兴武卫先瞒下。 她担心姜雪宁,想起今日送货的伙计提到今日城中东西南北门中,东门和南北门都多了重兵,唯独西门一如往常。 她命令车夫往西门去,到了地方,马车躲在街角处。她只身伏在暗处,盯着西门的动静。 过了半炷香时间,就见张遮带着活蹦乱跳的姜雪宁和一群神情凶悍的大汉到西门。 他们在守门土兵的恭敬的举动中,施施然穿过城门。 果然如此,朝廷先来个天牢请君入瓮,再让假扮度均山人的张遮带剩余贼匪离开,骗取他们的信任。 安排燕家父子离开,就是为了避开此事。这么一来,这谋划中定有谢危的手笔。 姜雪蕙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到马车上,吩咐车夫先去京城最大的药铺。 在行驶的马车上,她望着昏迷不醒的薛烨,再看看浑身狼狈不堪,手上沾了人血的自已。 冬日的夜晚宁静一片,她却如此暴躁。 姜雪蕙抖着手去拆手上裹的布条。上面已是一片黑红。 不一会,车内蔓延的血腥气让她吐了起来。 这就同在山中,姜雪宁遇到萌萌哒的兔子,而她遇到凶恶的野猪一样。 生死之间,她被迫浴血奋战,身边的薛烨昏迷不醒。 而妖后,完好无损在张遮的保护下甜甜蜜蜜。 同是女生,同是姐妹,谁能知道她的心态崩溃了。不是女主就没有人权了吗。 她这场劫难还是因谢危和姜雪宁而起,就让她更加气愤。 爱谁谁去。这妹子姜雪蕙不想要了。嫉妒羡慕的话她已经说厌了。 等车夫将薛烨放在药铺,打点好大夫。姜雪蕙便了回姜府。到家又派人去将薛烨的情况通知沈玠。 她回家洗了几大桶水,等彻底干净后,她才等待许久的姜伯游说起此事。 姜伯游急坏了,道:“你妹妹毕竟是娇贵女儿家,落入贼窝多危险,只怕张遮护不住。” 姜雪蕙想起西门那幕,止不住想冷笑连连。 可终究担心占了上风,她稳住情绪,道:“张遮机警,妹妹聪慧,短时间不会出事。” 又道:“女儿想劳烦父亲备好出城文书,明日一早,我带一队护卫快马去通州城,看能否趁机将妹妹带走。” 姜伯游觉得不妥,可见女儿坚毅的面容,想起她刚进门浑身是血却冷静镇定的模样。 他沉吟片刻,道:“好,我安排你母亲明日出城去庙里住几天。就当你们姐妹俩去为家人祈福。 你弟弟还没长大,为父和你两位堂兄都有官职在身。家里事务都靠你来奔走,实在是令为父惭愧。 蕙姐儿,此事若可行,你才去做。不要为了你妹妹连你也搭进去了。” 姜雪蕙道:“父亲放心,女儿会见机行事。时候不早,我先回去收拾。” 姜雪蕙回到闺房,指挥玫儿和丫鬟们收拾行囊,带上她之前做的双肩包,和一众工具。连男用发钗都选了磨尖的。 等收拾好,丫鬟们散去,姜雪蕙躺在床上,睁眼就想起天牢发生的一切。 她亲身经历的一幕幕厮杀,还有最后那人蒙着面,死不瞑目的眼神。 她起身推开窗,外头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云层。 她不能失眠,不然无法应付明日的辛劳。 姜雪蕙拿出自已做的安睡丸,加多一颗服下,过了一会,才睡了过去。 只是梦里,她落入了血色弥漫的梦境。 红色的迷雾间,她似乎望见了谢危,他站在那座由三百义童堆积的尸山下,对她勾起了嘴角。 第7章 莺啼如有泪 次日一早,姜雪蕙同护卫一起,快马离开京城,往通州赶去。 姜雪蕙出发前,派人去通知周寅之,他跟送信那人刚好错过。 周寅之忙了一夜,大早才找到机会回到牢里找姜雪宁。 他只找到姜雪宁留在一间牢房的发冠。他听同僚说姜雪蕙和薛烨也不知所踪。 他焦虑万分,不敢去通知姜伯游。 他想起从前见过谢危同她们姐妹一块。他把心一横,竟找上了谢危府邸。 休沐日,谢危正在琴,他昨晚遥送了燕家父子,布下了天牢杀局。 第169章 他听闻张遮已成功带那群人出城。他心闷闷的,便斫琴排解一下。 谢危听完周寅之的禀报,做好的木材被他无意识砍了,他的手也被刻刀划伤。 他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有止不住的恐慌。他表面一片平静,让周寅之在外等着。 等他开口让刀琴和剑书快去打探消息时,声音和手都在颤抖。 直到他们回来,说姜雪蕙无恙,一早就骑马离开京城,而昨夜姜雪宁跟着张遮,同逆党一块去了通州。 谢危这才放下心来。他握住胸口挂的佛像,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去见了在外候着的周寅之,简短说了她们无事,勒令周寅之管住嘴。 谢危让剑书送他出去,他赶紧去姜府找姜伯游。 在姜伯游那了解到情况,谢危的心总算安定了些。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让姜雪蕙孤身到通州冒险。 谢危找了理由进宫,同沈琅说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他要亲自出行。 沈琅觉得在理,让他同诚国公兵分两路。 这几天薛远的日子很不好过,各种弹劾的奏折冒了出来。将薛家做过的腌臜事都提了出来。 小到霸占良田,欺压百姓。大到卖官鬻爵,倒卖通州兵营军械,豢养私兵。 苦主接二连三冒了出来,往日唯唯诺诺的贱民,都变成了不怕死的勇土。充足的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在谢危有意引导下,弹劾的奏折里不拿燕家说事,只重点关注薛家的财富从哪里来。 还细数薛家的权势下,出了多少迫害朝臣,扰乱朝纲的事情。 薛远被朝臣围攻,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何况证据确凿,他嘴皮子再溜,无法在铁证如山下抵赖。 昨晚天牢出事,牢里折损了一半兴武卫,已让薛远暴跳如雷。 得知是内阁大臣们的计策而不知会他,让薛远很是恐慌。 待听闻沈琅派他去剿匪,薛远以为沈琅有心帮他。他急需立功,早上接到消息,中午就领兵出发了。 昨晚沈玠接到消息后,立即就赶去药铺找人,正好薛烨醒来了。 薛烨怕被家人发现他私自带人去天牢的事,就由沈玠派人同家里说他夜宿在沈玠王府。 薛烨同沈玠大概说了昨晚的事情,等他一早去天牢探听完消息回来,担心的沈玠就与他去姜府拜访。 姜伯游本不打算理他们,但想到诚国公也去通州,昨日蕙姐儿说多亏薛烨在才侥幸逃生。 他才同薛烨透露了姜雪蕙随母亲出门到寺庙祈福的事情。其他不肯多说。 薛烨却从姜伯游的神色看明白了,姜雪蕙去了通州。 他今早同兴武卫打听到了昨日动乱是朝廷有意的布置,只有少数人知晓。他们运气不好,就碰上了。 薛烨这几年的书没白读,他结合最近朝廷的动向,就能猜出大概。 昨日见的刑部张大人定是朝廷秘密指派去通州的卧底。姜雪宁昨天说要同世兄打招呼,将他赶走。 薛烨估计姜雪宁跟着张大人去了通州,所以姜雪蕙去找她妹妹了。 昨日姜雪蕙在旁和他并肩作战,后又带着昏迷的他杀出重围。 薛烨心知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她还不顾劳累去通州,可见姐妹情深。 他心里焦急,怕姜雪蕙去通州有什么闪失。到了王府,诚国公府正派人来告知薛烨国公中午要出兵通州的事宜。 薛烨同沈玠说一声要随父出战,就赶紧回家收拾行囊,紧随着父亲去通州。 姜雪蕙帮谢危写的资料,知晓他们约定的暗号是永定药铺。她一到通州城,先找永定药铺旁的福隆客栈歇息。 等了一天晚上,终于看到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驾着马车,里头正是面色憔悴的姜雪宁。 姜雪宁看见她,大喜过望,她着实为姜雪蕙担心了很久。 只是她以为便宜姐姐同公主和薛烨一起,到底比她安全许多。 她见到姜雪蕙满脸疲累的来找她,心头火烫,感动地上来就抱住姐姐。 进了客栈,姜雪宁一五一十同姜雪蕙说了她这几日的遭遇。 总的来说同剧情发展一致,不同的是,她与张遮是情侣,晚上同处一室借机亲亲抱抱少不了。 若非环境险恶,张遮端正守礼,只怕妖后能立即吃了他。 心态略失衡的姜雪蕙边吃着糕点边郁闷地听着,虽然听的很好磕。 可是对比自已在外不敢再吃安睡丸,夜夜做血色的噩梦导致睡眠不足。 这苦味的糖有点咯她的牙,还听的很是伤感。 瞅瞅人家女主这待遇,遇险还有美男在侧贴心照顾,看来她就是劳碌命啊。 与之前不同的是,薛定非和小宝奉谢危的命令来保护张遮。 薛定非同张遮明说到了倚山而建的上清观,要找机会离开。 姜雪蕙听了放下心来,谢危要保张遮的命,她们就不用跑去通州军营找援兵了。 她没提天牢的事情,只同姜雪宁互相聊了些闲话,打算梳洗后就早早歇息。 可姜雪宁不干了,她拉着姜雪蕙缠满白布的手。 她担心道:“你手怎么了,都包扎上了。你说是骑马要护着手,现在都要就寝了,你还裹着。” 姜雪蕙望着她,她知瞒不过,便眯起眼睛思索。 然后她语出惊人:“昨日为逃出去,我捅了不少人,最后一刀…” 第170章 她没说下去,而是做了个手势。 姜雪宁花容失色,随即眼泪都飙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姜雪蕙道:“你吓坏了吧。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身边。” 姜雪蕙懵了,怎么是这种反应。不应该像她那样吓跑了吗?还是妖后反应异于常人。 姜雪宁见她不吭声,摸着她的脸。 温言道:“你别怕,那些都是坏人。你是为民除害。你的手疼不疼,还有哪里受伤了。” 姜雪蕙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正常人不应该是这反应。 她心念一动:或许真正的亲人是不一样的。 昨日父亲也是如此,他不关心其他,就怕她受伤害怕。父亲将车夫门房叫来,敲打了一番。 好在母亲休息了,两父女一同瞒着她。不然母亲定会为她伤心地哭出来,然后自责。 她在这里,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而是有父母弟妹和朋友,被爱包着长大的人。 第8章 微微风簇浪 姜雪宁见她不出声,自发了拉起她的手臂,按压她的身体,见姜雪蕙没什么反应。 姜雪宁猜她没受重伤,这才放心些。 她又抱住她姐姐道:“不怕,有我在。谁敢欺你,我对付谁。” 姜雪蕙一把推开她,似笑非笑:“从来都是我护着你。怎么你口气敢那么大?你哪里看见我害怕了?或许我…” 姜雪宁打断她:“姐妹多年,违心的话就不必说了。 我就是知道,也能感觉的到。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我不怕这些。 刚才我同小宝来的时候,就是送我的那位少年,他当着我的面就杀了随行的两个人。 若非他说是谢危的人,我也差点杀了他。若有下回,你递刀,让我来。” 姜雪蕙明白了,经历过宫变,皇宫被血洗的妖后在这块的心理素质确实比她强。 她别扭地转过头,道:“我可不想有下回。何况动动嘴皮子容易,动手…” 姜雪蕙顿了顿,长叹一声:“这滋味确实不太好。你还是莫要学了。” 她知道姜雪宁经历非比寻常,可做为亲姐妹,总盼望便宜妹妹莫沾染太多这些,免得移了性情。 就连坚韧不拔的谢危,不也夜夜梦魇缠身,最后疯魔了。 她这几年在医术上给的建议,不知是否让他梦魇减轻了。 姜雪蕙很是烦,又想起这个人了。她都自顾不暇了,为何还要心软呢。 姜雪宁见姐姐呆呆的模样,觉得姐姐一位闺阁少女定是被血刺激狠了。 她眼泪汪汪,抱着她,用双手不断在她背上摩挲着。似母亲般安慰自已夜梦惊醒的孩子。 姜雪蕙哭笑不得,熊妹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在姜雪宁这笨拙的安慰下,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这几日,她内心确实备受煎熬。可姜雪宁同父亲一样的反应,竟然意外让她好过些。 这几晚噩梦连连,姜雪蕙最担心的是自已又会陷入心魔。 今晚有了姜雪宁靠在身侧,两人睡一块,让她安心了不少。 这些年与便宜妹妹相处久了,竟生出了浓厚的姐妹情谊。 方才两人在街头相见,姜雪宁激动地抱住她的时候,她心里同样高兴,终于找到带惹祸体质的妹妹了。 她嫉妒妹妹的运气,更多是担心哪天剧情错乱,会让这丫头没了躲过灾难的好运气。 如今看见姜雪宁神色憔悴,精神却很好,还会反过来替她难过。 姜雪蕙放下担忧,她吃了一颗安睡丸,至少有妹妹在,她想睡好些。 这一晚,姜雪蕙仍是会看见血色的梦境,但不再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依旧望见了尸山下的谢危,她朝他走近了几步,相顾无言。 次日一早起来,两姐妹梳洗好,用了店伙计端来的早点,准备出去打听消息。 姜雪蕙打开房门,却没听见大堂嘈杂的声音。 等她们下楼梯,走到两段连接的平台处,望见大堂没了来回走动的人,连店伙计都不知去向。 靠窗处,坐着一身苍青色道袍的人,身形宽阔,风姿出众。那人闻声抬头,竟是谢危。 没等两姐妹反应过来,谢危已经快步上了几步楼梯。 他抬头仰望着,目光直直地锁着姜雪蕙,声音沙哑道:“姜雪蕙,我来了。” 姜雪蕙很是震惊,谢危满脸风尘,眼带血丝,看的情况比她还糟糕。 过一会,他真就咳嗽了几声。 姜雪蕙无语了,又来一个要她照顾的。 大哥,你身体差自已心里没数吗?还带病奔波劳累。 姜雪宁记得同谢危行礼,口称先生。一旁的姜雪蕙却是没动。 谢危也不在意旁人,他眼里只有姜雪蕙。 姜雪宁看明白这点。正不知是否该避开。 姜雪蕙道:“你本不该来。我也不想看见你。” 姜雪宁心里咯噔一声,她姐姐连敬称都不用了,还直白的表示不满。 全然没有了昔日话留三分,处处留余地的做派。 谢危神色黯淡,道:“我知道,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他来之前,特意找了薛烨问了天牢发生的事情。 当薛烨说他被人打至昏迷,是姜雪蕙带他去的药铺。他便猜到几分。 如今看到姜雪蕙盛着星光的眼睛没了光彩,眼里流露出戒备和冷意。这让谢危心头大痛,更加担忧她了。 第171章 姜雪蕙心情很复杂,她应该生气的,他凭什么摆出痛苦的模样。 可他不眠不休赶过来,让她说不出怨怼的话。 这样下去不行,姜雪蕙咬牙,有些话该早些说清楚。他不接受是他的事情,而她不想逃避了。 她让姜雪宁先回房,她同谢危去客栈招待客人的茶室相谈。 去到茶室也没有人,可见是谢危提前清了场。 他的权势深重,一句话就让几乎满员的客栈迅速清空了公众场合。所有人都避着不敢出现。 姜雪蕙深吸一口气,来那么久,每次体会到顶端权势的威力,她都不习惯。 她就是个商人,更习惯用脑子和金钱解决问题。 姜雪蕙这几日失眠,心烦气躁之下,睡不着就反复琢磨怎样与谢危摊牌。 若谢危早来一天,姜雪蕙都会控诉谢危害她深陷牢狱,再利用伤人自保的事情逼谢危不再来缠着她。 噩梦缠身的她怪谢危给她带来的危险,指责他的残忍,甚至诉说自已的恐惧。 将自已处于弱势,再利用残酷尖锐的话术达到自已的目的,受爷爷和家族熏陶的她其实很懂运用这点。 只是昨日姜雪宁的反应让她心头感到温暖安定,那些要用话折磨谢危的念头也随之消散。 她脑子清醒时,深知他身不由已的苦难和重任,自是不愿揭人伤疤。 但不借着这时机表明态度,怕越拖越棘手。 到了茶室,谢危难掩情绪,便想抱住姜雪蕙安慰。 她反应极快,用手臂格开他,并退后一步。 谢危心头发紧,他看出姜雪蕙对他的态度变了。她甚至不愿再同他共处一室。 姜雪蕙注视着谢危的表情变化,知道他察觉了。 直接挑明道:“大人,我知你的心意。可我不愿接受。从前不愿,往后更加不愿。” 谢危急急道:“那日是谢某疏忽了。日后我定不会让你受此劫难。请你相信我。” 姜雪蕙淡淡地说:“你我身处的环境不同,那些对我而言太难受了。 我承受不住大人的好意,请大人莫要再将心放我身上了。” 谢危哀切地说:“莫要如此说。谢某日后会更用心护你的周全。 所有困难苦厄都冲着我来就好。我定不会让你为难。” 姜雪蕙不接他的话茬,她怕说下去,自已就要指责他了。 他身处深渊,非要苦苦拽着她。 她不跑,难道等着两人一起玩完么。 第9章 安得万里风 姜雪蕙表明了态度,就不再纠结。她想离开,最好日后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谢危堵着她,见她不愿多谈,也不逼她。快速地同她说了周寅之报讯,姜伯游的托付。 以及薛烨随军来通州。如今薛烨正同他父亲往上清观去,冯明宇他们也在那里。 姜雪蕙闻言一动,薛烨跑去上清观了? 她皱眉道:“不要与周寅之打交道,更不要派任何事务给他。 一旦薛远发现他与你有来往,下一步就会逼他将屠刀对过来了。此人心机颇深,又善于剑走偏锋,不得不防。” 然后她又想起什么,困惑道:“薛烨为什么来通州?他不是还昏迷么?” 谢危不愿瞒她,低声道:“八成是为了找你来的。” 谢危没说他彻夜快马加鞭不停歇,只提到他到了通州就分了两路。 他让刀琴确认姜雪蕙的行踪。而他带着燕牧的印信和兵符到通州军营,取得了守将燕六的信任。然后就来见她。 他差点失去姜雪蕙,自然不愿再瞒着她任何事。 何况姜雪蕙素来持重,她不是冒然冲动的人。只要她愿意听,现在谢危什么都愿意同她说。 姜雪蕙没留意这变化,即使谢危不提,她看见他病怏怏的模样,便知他这次是为她而来的通州。 她极力忽视这点,她知道有个剧情是平南王的部下冯明宇在山里埋了炸药。具体细节她跳过去了。 当时将时间用在反复磕谢危吃醋射箭,与张遮互怼,张遮和姜雪宁雪中漫步的名场面,这些场面现在都没了吧。 姜雪蕙记不住剧情,便利用信息推测,她查看了通州地图,同当地人打听过上清观的山势。 得到的信息是上清观四面环山,而主要山体正在通州军营上面。 姜雪蕙就明白了,冯明宇是打算炸毁山体,让其倒塌摧毁军营。 而谢危只知有炸药,不确定冯明宇的打算。但他派刀琴顺水推舟引薛远入山,让其两虎相斗。 薛烨跟着他父亲,第二世断了腿。今世没有燕家军营救,怕是小命不保。 姜雪蕙陷入两难之地,救还是不救,是个大难题。 前世喜欢她许久的系草男友,她说要脱离家族,会变的身无分文而拒绝了他。他立即将自已的存款全捧到她面前。 他笑嘻嘻同她说他家是暴发户又是拆二代,他是独生子,日后与他一块躺平就好。不用她挨苦受累。 她当时生病情绪敏感,因他嘴碎而轻易放弃了他。后来想起,她心里始终有份内疚。 这辈子才会对容貌相同的薛烨施予援手。 站在敌我双方的立场,她不该理他,还是凭着一时意气干预了。 可是薛烨记着这份情,在天牢遇险他以身相护,又为了她跑来通州。 第172章 姜雪蕙很是发愁,她跑去救薛烨就坏了谢危的大计。她不救,此生良心难安。 谢危察言观色,捧起她裹着白布的手,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在,毕竟薛烨帮了你,我就不会让他出事。” 姜雪蕙抽回手,再说不出一句话。她不意外谢危能看穿他,而他在自已面前也无所遁形。 她知道谢危言出必行,他说出口,就等于要作废这次计划。 谢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 薛远急于争功,定能折损平南王部分兵力。薛远若做不好,也能参他一本。” 姜雪蕙心知没有那么简单。 谢危苦心孤诣许久,才布下那么一大盘棋。只要这次能干掉薛家父子,后面的事情就容易了。 他却为了讨她欢心,要全盘推翻。 她不想让他如此,可光凭她一人,着实没有信心对付一群狡猾凶恶的亡命之徒。 让谢危帮忙,等于她欠下他的人情,这还怎么撇清关系。 她道:“不用,我自已来吧。” 可终究心难安,她提醒道:“上清观依山而建,若摧毁山体,正好能掉落在下方的通州军营。” 谢危明白了,他才提醒燕六彻查军营,防止附近埋了炸药。没想到杀招竟在此。 姜雪蕙又道:“你先去隔壁永定药铺拿点药吧。毕竟逆党不会马上行动,你却可能随时昏倒。” 说完姜雪蕙转身就走,她心头发堵,心知实力不对等,她到底绕不开谢危。 说自已来,不过是强行给自已留个脸面。 谢危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达到目的的机会的。他看准的人和事,就会狠狠扎根下去,头破血流都不改其志。 她与他抗衡,不过是螳臂当车。哪怕所有人重生了,此人的心眼依然可吊打大家,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姜雪宁见她姐姐如同斗败的大公鸡,无精打采的回来。 她好奇姐姐同谢危谈的怎么样了。 姜雪蕙苦笑说:“根本斗不过。实力不相等。拼脑子我更拼不过。” 姜雪宁表示明白,说:“谢先生深不可测,确实很难对付。世上怎么就有这样的人,多智近妖。” 姜雪蕙张张嘴,差点就回答了。可她不能泄露谢危的秘密。 谢危七岁后失去了母亲的庇护,陷入贼窝。 他每日就是要绞尽脑汁的生存下去,与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相斗,还要为日后复仇做打算。 在这种残酷的生存环境,他渐渐磨练出比别人更快的脑子和更坚韧的心性。 她们走一步算三步,谢危是算十步,还做了不少替补计划。 姜雪蕙想起自已7岁后的遭遇,虽比不上他十分之一,但对他的艰难也能感同身受。 这就是她不忍心对他说重话的原因。 面对一位顽强生存心思缜密,靠着超强的执行力达到复仇目的的人。姜雪蕙始终抱着一份敬意。 何况谢危善察人心,利用她对他的怜悯,步步上前。每次她要跑,他又会用新的办法绊住她。 姜雪蕙不敢再想。对妹妹道:“我去收拾一下,然后骑马去救人。” 她想让姜雪宁留下,不料姜雪宁道: “我也去。这回我不会再放你一人了。说好了,遇到贼寇,你递刀,我来捅人。” 姜雪蕙不客气打击她:“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以为人能乖乖等在原地,而不是立即干掉你吗?” 姜雪宁理直气壮:“我就打个比方。再说我也会骑马和射箭,定不给你拖后腿。” 姜雪蕙由的她,反正人多势众,想来这便宜妹妹还能折腾一阵子。 她去通知姜家护卫收拾好就准备动身,她快速入房收拾行囊。 第10章 飘飖吹我裳 谢危叫来剑书,派他去通知燕六。 让燕家军做好防御山体倒塌的布置,并派一队精锐在山下与他汇合,根据形势看能否入山阻拦炸药爆炸。 等谢危做好安排,听姜雪蕙的话去药铺开药,还买了不少治疗刀伤的药。 等他出来,随从告诉他姜雪蕙已经出发很久了。谢危哑然失笑,她的动作还是那么迅速。 姜雪蕙顾虑姜雪宁的身体,毕竟昨夜小宝为将她带出逆党身边,对她下了毒。虽然服用了解药,到底有些损耗。 她租用了小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路上,姜雪蕙在琢磨怎么让薛远进去,而又能拦下薛烨。 她同姜雪宁问计,这妹妹最清楚如何对男人达到目的,而不失分寸。 姜雪宁道:“你只是要还恩,让薛烨出来,又不想阻拦诚国公剿匪是吧。 那天在天牢我就看出来了,薛烨看你的眼神不单纯。这就好办了。 反正你的手都裹成这样了,我们待会快到了,就让马车先回去。 然后你骑马在他面前出现,再装作疲累抓不住缰绳,若有草坪,你还可以假装堕马。后面就交给我吧。” 姜雪蕙想不出要怎么做,索性跟着妹妹的法子办。 她道:“宁妹妹,你设法收着点。别让薛烨对我加深了心思就好。” 姜雪宁傻了眼,不禁道:“你是灯下黑吗?你俩有师徒名分,他根本不能肖想你呢。 从谢先生将你点为女史开始,你就等同宫学学子们的半师。 薛烨还傻乎乎去奉宸殿听你的琴课,他上了课就等同你对他有授业之谊。 第173章 你担得他唤你一句先生。有了师徒名分,他敢对你表露爱慕之情,那些言官不参死他。” 姜雪蕙如遭雷击,她竟然不知还有这操作。 姜雪宁在旁念叨道:“不然谢先生原本那么反对他们来旁听,后面又同意了。不就是让那群老生不战而退么。 还是沈玠聪明,我是听说他有在宫墙外听着你弹琴,才明白为啥他死活不肯进奉宸殿听课。他定是察觉这关键点。 前些天你没来上课,有位听惯你琴课的老生犯了相思病,他大胆跑去同父亲开口求亲,被父亲当场痛骂了一顿。 父亲当众言明师徒有别,这学生若再敢提就要告知言官参他。 姚惜说这人受挫的消息传开,去听琴课的不少勋贵子弟或捶胸顿足,或痛哭流涕,很是热闹了一阵。 正巧薛烨领职不在宫学住了,加上他身份比较敏感,没人同他说,所以他还没意识到这点。” 姜雪蕙无语了,谢危这人太能耐了。 她顶多想到他怕她待杭州不回来了,又想利用此事同她多些相处机会。 没想到这半师之称还能搞走她不少爱慕者。她服了这心机男。 只怕他也是因势利导,不过若能逼退沈玠倒不错,可惜他不上当。 被姜雪宁这么一说,姜雪蕙就不担心去救薛烨会惹来麻烦。 她在他面前她端着先生架子就够了,都不用多费唇舌。 快到地方,姜雪蕙让一护卫将马车退回去。 天寒地冻,山风凛冽。 姜雪蕙换了马,立即感受山风刮面,吹的脸颊生疼。她拉紧身上的霜白毛领雪貂毛大氅。 等望见山头莹白一片,山道上厚厚的积雪。 她不由望了一眼天色,下过雪的山特别冷。虽然现在云朵稀薄,怕晚上还会下雪。 姜雪蕙想起谢危的模样,寒咳犯了还要大老远赶来,身体怕是要病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去药铺看大夫呢。 姜雪蕙用力甩头,现在她想起这人心头就发紧。不能同情这人,对他仁慈就是对自已残忍。 她没妹妹那强悍的心理素质,无望的感情就不要再想了。 可能是老天帮忙,走到一野草丛生带着积雪的地方,薛烨身着盔甲披着红袍的身影在不远处闪过。 薛烨身后是一队兴武卫。正要往山里跑去。 姜雪蕙同姜雪宁迅速对视一眼,她就装抓不住缰绳,身体摇摇欲坠。 姜雪宁大喊:“大姐姐,大姐姐,你怎么啦。” 等薛烨注意到她们,正巧望见姜雪蕙摇晃着堕马的情形。 他虎目圆睁,关心情切地喊一句:“姜女史。” 薛烨立即调转马头,往她们这驶来。 姜雪宁已经扑到姜雪蕙身边。她指挥护卫清理一片空地,铺上毛毡,扶姜雪蕙过去。 都不用姜雪宁教,姜雪蕙依靠在她身上,姜雪宁等薛烨下马,疾奔过来,她的眼泪哗哗就落下来。 她哭道:“都是我不好。连累姐姐,还要你陪我找人。呜呜呜。” 姜雪宁抱住姜雪蕙,挡住了薛烨的目光,只哀切地哭着。 她让护卫赶紧去烧水。等水端来,还当着薛烨的面,解开姜雪蕙手上的布条。 原本白皙丰厚的手掌已是红肿一片,上面还有不少擦伤。 姜雪宁这会真的心疼落泪了:“怎么会伤这么重?手指都肿了,还怎么弹琴呢。” 薛烨跪坐在她们姐妹身边,很是内疚。道:“都是为了救我,女史的手才变成这样。” 姜雪蕙有双白皙修长的手,薛烨在琴课上,看她手指翻飞如蝶,弹奏出一首首动人的琴曲。 他每次都看的目眩神迷,听的心神俱醉。 那日他夜宿沈玠王府,换衣袍就发现在两只手臂内侧有红色的印子。 而且他的裤子外层有磨损,他猜到是姜雪蕙拖着他离开险地。 如今望见这双美丽的手变得伤痕累累,他也哭了出来。 姜雪蕙望着姜雪宁同薛烨一个哭的比一个起劲,嘴角抽搐。 虚弱她是装不下去了。耳朵都快被这对男女高音震聋了。 她缓缓坐起身,温声道:“方才只是有些头昏,不碍事。你们别在意了。” 姜雪宁给她仔细上过药,包扎起来。道:“我们就在这休息吧,正好快中午了。我们吃点干粮。” 她说着这话,眼角却瞥着薛烨,生怕他跑了。 好在薛烨没有异议,命令后头的卫兵驻扎,烧热水做饭。 有副将道:“国公爷已经赶进山,大人是否找到国公爷再做打算…” 被薛烨狠狠一瞪,副将不敢再多说。 他偷望一眼姜家姐妹天仙般的容貌,心知再难劝动自家公子,只能转身去安排卫兵工作。 饭菜做好,薛烨殷勤地将最好的饭菜摆到姐妹俩面前。 她们客气一句,与薛烨分餐而食。就这样也让薛烨感到做梦一般。 两姐妹用餐礼仪相当优雅,薛烨望着姜雪蕙,觉得饭都能吃多一碗。 待他发现姜雪蕙饭量大,更是高兴。 薛烨觉得她同那群文弱的女子不同,特别适合武官家族。 第11章 风雪乱山深 用过饭后,再休息一阵,姜雪宁与姜雪蕙走路消食。薛烨在旁跟着。 他以为他父亲带了大队兵马,干掉区区几个逆党不在话下。 第174章 本来他就是来找姜雪蕙,如今有了与她相处的机会,更是不愿意放过。 不料远方传来一阵骚动,姜雪蕙目力极佳,望见半山腰有人在混战。 她们想起张遮,心生担忧。两人同时起身,让护卫们收拾一下,她们迅速去拿了弓箭。 不一会,山里有信号弹升起,伴随着炸药的声音。 薛烨大惊:“女史,你们留在原地。这是我父亲发的信号弹,我要去救他。” 姜雪宁忙道:“薛公子,看见张遮请务必帮我带出来。” 薛烨来不及应她,点个头就翻身上马,飞速离开,一群卫兵跟在他后头,很快消失不见。 姜雪蕙望着他身上的红袍飞扬,心道:“薛烨记挂他父亲,我再拦就不合适了。拦了他那么一会。应该够了吧。” 不一会,刀琴跑了下山。见到姜家姐妹一怔, 他道:“张大人困在半山腰,先生派人来支援,我下来迎一迎。两位姑娘快离开这里,防止山石滚落。” 刀琴不提张遮还好,一提就让姜雪宁脸色剧变,她赶紧上马,带着弓箭,唤姜家护卫同她上山去救人。 姜雪宁想让姜雪蕙留下,但她哪里能说的动她姐姐,便一起骑马过去。 刀琴很是懊恼,早知道就不该提张遮。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下山找救兵。 等谢危带着燕家军赶到,现场一片狼藉。 姜雪宁和护卫拿着盾牌护在张遮旁边。 而旁边的姜雪蕙同薛烨躲在角落处,背靠着山壁,兴武卫在前面竖起一排盾牌。 薛烨同兴武卫挡在姜雪蕙前,挥舞着刀挡箭矢。 姜雪蕙拉弓射箭,她手受了伤,每次射箭都有轻微颤抖,导致准头差些。 姜雪蕙不管其他人,就只对准冯明宇射。对方站在高处,有树木遮掩,要射中极不容易。 薛远带着大批兴武卫在中心地带,他们被数人围攻。薛远腿部中箭,骑在马上依旧对敌攻势凌厉。 箭矢铺天盖地,薛烨几次想去营救薛远都过不去。 燕六带土兵往冯明宇那去,阻拦他们发动暗号。 谢危带着护卫迅速往姜雪蕙那里过去,有他增援的人马,薛烨与他换了位置,他跑去薛远那帮忙。 不料薛远边战边往外退,最后一把薛烨提到马上,呼喝几声,要带大队人马撤离。 张遮早看出不对,提声道:“国公,请务必留下助燕家军一臂之力。一旦逆党引爆炸药,所有人都要葬身此处。” 薛远根本不搭理他,驱马离开。薛烨大声抗议。 大家隐约听见他说:“父亲,我不能留下女史,她救了我。” 薛烨被他父亲用力打了一巴掌,怒骂了几句。 姜雪蕙很恼火,迅速捡起逆党散落在地上的长箭,直接往薛远射去。 她快速连发两箭,总算有一箭正中薛远的大腿。 听见薛远的痛呼,姜雪蕙面带得色,转过头,却见谢危和张遮望着她。 她立马放下弓,对张遮流露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 张遮无语了。谢危则是赞赏地笑了。 姜雪宁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大喊:“哎呀呀,好多逆党啊。诚国公临阵逃脱,怎么办呀?” 姜雪蕙心生一计,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喊:“国公,你怎么往北边去了。快留下来支援燕家军啊。” 她提气用了十足的音量,字字清晰,还不断重复北边二字,声量大的让所有人都听见。 在战场上擒敌先擒王的道理大家都懂,这里薛远官职最大,姜雪蕙这话惹得不少凶徒往薛远方向杀去。 姜雪蕙望见薛烨最后摔落马,想往她这跑。 接着炸药又爆了几个,大量山石树木落在山道上,烟雾弥漫中,再看不到薛家父子的身影。 倒是爆炸声响起时,谢危就紧紧抱着她。 他将她的头和身体都按在他的胸膛上,她的背也被他用广袖挡着,贴在山壁上。 再看隔壁,张遮也是举着盾牌,紧紧将姜雪宁护在他身后。 接着,形势发生变化,平南王旗下的黄潜和三娘子似乎与冯明宇内讧,三人打成一团。 大家都听见冯明宇反复提到要吹笛子引爆炸药,他想让所有人都葬身山腹。 最后冯明宇从高处跌落下来,笛子滚落到地上。 姜雪蕙立即想拉弓射箭解决了此人。 谢危却抽过她的弓箭,挡在她面前,当场射杀了冯明宇。 姜雪蕙要看,他就抱住她,不让她看,只说:“我来就好。你看不得这些,就不要看了。” 姜雪蕙呆呆地望着谢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在生死危机面前,她果断抛弃原则,只想杀了冯明宇让所有人活下去。 谁知道谢危看出不对,挡在她面前,替她担下了此事。 姜雪蕙皱起眉头,眼神下移,微抿着唇。她真不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谢危见她脸和衣袍都带尘土,肩膀有血,整个花脸猫一般,神情怯生生,令他怜惜不已。 他与她一起脱离危险后心情激荡,谢危竟然低头往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他哑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绝不食言。” 然后他半抱半拦着她的视线,同外面的卫兵传达了对逆党格杀勿论的命令。 姜雪蕙懵了,虽然他长的好看,嘴唇很柔软,可是他怎敢如此。哪怕有重重的盾牌挡着,他也不能如此无礼。 第175章 她心如小鹿乱撞,想起什么,扭着脖子一望。 其他人都顾着杀匪没留意他们,但几步远的姜雪宁和张遮都望着他们。 张遮见姜雪蕙望过来,他怕她尴尬,火速转开脸,游移的眼睛出卖了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君子勿视。 姜雪宁则是瞪大双眼,没想到魔鬼心肠的谢先生还有柔情的一面。 如果他亲的不是她姐姐,她会乐的拍手。她望见姜雪蕙的目光,只能给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她没想到堪称君子典范的谢先生,居然搞偷袭这套。人家在危急时护着了姐姐,她不敢对他大声。 大敌当前,谢先生同姐姐劫后余生,激动之下失礼也没法计较了。毕竟小命比贞节重要。 姜雪蕙读懂了便宜妹妹的心思,更加羞恼了。 她伸手去拧谢危腰部的细肉,觉得手疼,就改拔他的头发,拔了好几簇都不罢休。 若非手肿如馒头,她都要给他的俊脸左右各来一爪子。 她才对他稍微改观一点,才放下部分心结。 这人就得寸进尺。真是给个梯子,他就能上梁揭瓦。 第12章 生生无限意 谢危眉眼都弯了下来,轻轻的笑着。他是一时冲动做下此事,但是他也不后悔。 尽管姜雪蕙拧了他的腰,他只觉得痒,并不觉得疼。反而因她这种小动作把他给逗乐了。 谢危小心的用身体护着他,不让姜雪蕙看到遍地尸体的场景。尽管她气呼呼的,也还是顺着他的步子走。 等上清观清理完毕,他便给她两姐妹安排好厢房去休息。 由于山路被山下滚落的石头树木阻拦着,当天清理不完。大家就索性留在上清观休息。 谢危派了刀琴给山下等着的人飞鸽传讯,让他们迅速发密函回京。 他同张遮分别控诉薛远为争功贸然行动,又弃燕家军不顾,先行逃命的事情。 谢危的信末尾提了薛定非的事情,说会将他带回京城。 谢危知道今日是姜家姐妹十九岁生辰。吩咐众人去置办一桌好菜,派小宝收集逆党留在上清观中珠宝首饰出来。 所有适合做礼物的珠宝首饰摆在谢危面前,他又觉得不够精致,还不如他在府邸提前准备的那些。 他怕错过生辰,但还是让小宝送去。任由他们姐妹挑选。 经历了一场恶战,两姐妹对这些礼物的兴致不是很高。推开一旁让小宝退回去。 姜雪蕙出面说晚上吃一顿饭算作是庆祝了,让谢危看这些能否送给燕家军做为酬谢。 姜雪蕙到了通州,就采买了大量米粮活禽蔬果,就是防止会如剧情般流落山间,这会就派上用场。 她留了小部分做她们和护卫的口粮,大部分都匀出来让谢危送给燕家军。 谢危知机,见她买的东西量大实在,以肉类为主,加上逆党在观中留下的粮食和美酒不少。 他立即安排善厨的人傍晚就做出丰盛的饭菜。开席前,他当面给燕六和其他将领敬酒,深情并茂地感谢一番才离开。让燕家军自在地吃饱喝足。 有些军汉原本对谢危很戒备,见他将逆党的财物尽数给了燕六,又吃了他送的酒菜,令他们芥蒂全消。 他们相信谢少师同燕侯爷一条心。连带对并肩作战的姜家人好感大涨。 姜雪蕙这回出门前带上孟氏为她们准备过生辰的衣裙。因都是她铺子做的,孟氏选好颜色和样式,就单独做了两套。 孟氏定了深粉色的外袍,浅粉色的内搭。纹样则是分了兰花和梅花两种。 两姐妹梳洗好,就穿上这套新衣裙,戴上简单的发饰,同时当过年新衣服穿。 谢危和张遮也分别梳洗过来,姜雪蕙带上了张遮的新衣袍和玉冠。谢危穿着年前姜府送的新衣袍。 姜雪蕙这才留意到他出外都穿着他原来的旧衣服,心里又是一叹。 天色渐暗,姜雪蕙与姜雪宁,谢危与张遮,四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菜喝酒。 两人祝两姐妹的生辰,又提前互祝了新年。 在张遮面前,姜家姐妹不好不给谢危面子。 她们看着张遮视谢危如兄如师,高兴地与他畅谈的模样,两姐妹心里就很郁闷。 假世子薛定非贪看姜家姐妹的美色,殷勤地送酒水上桌。望着两姐妹的花容月貌眉开眼笑。 姜雪蕙那才看一眼,薛定非就接到谢危足以冻死人的眼光,让他不敢造次。 姜雪宁由张遮护着,他还笑吟吟想勾姜雪宁多聊几句。 薛定非想借送酒来上桌凑热闹,才给他们倒了酒就被刀琴和剑书给架的远远的,不准他来打扰。 他只能闷闷地同他们和小宝吃年夜饭。 姜雪蕙一看是酒就不敢碰,怕这回又惹什么是非。 姜雪宁同她想到一块了,但她的秋波掠过张遮,将薛定非给姐姐倒的酒拿来喝了。 她连喝几杯,脸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红。 姜雪蕙瞥见妹妹那直勾勾的眼神,再看一无所觉的张遮。 心里不禁嘀咕:“这么多人同住上清观,虽然只有他们四个住最高层,妹妹不至于那么快动手吧。” 吃完宴席,张遮提议带姜雪宁出去走一走,看看山里的景色。他故意留空间给姜雪蕙跟谢危。 姜雪宁不乐意看到谢危在姜雪蕙身边,但经不住心上人难得邀她出门,她也有自已的小心思。 第176章 她征求过姜雪蕙的意思,这才出去。 姜雪蕙等他们一走远,放下筷子迅速带上油纸伞,她白天看中一个阁楼上回廊转角的的石桌,观景位置一流。 她盘算着昨晚到今天白天都没下雪,云层稀薄,晚上就有机会看到星星。 那个位置从窗外望去,上能仰望星空,中能看到通州城为过年提前放的烟花,下能俯视姜雪宁和张遮在下面互动。 她带上手炉跟大氅。谢危跟着她,他曾看见她在这里徘徊时,就猜到她的意图。 姜雪蕙到了那,远远就看见石凳上都铺上了毛毡。 石凳一左一右搁着两个火炉,桌上摆了瓜子花生,茶炉上有冒着热气的茶壶。旁边是一套紫砂茶具。 一看便知这些定是谢危提前准备好的。姜雪蕙有些不自在。 她道:“你快点回屋吧。外面怪冷的。你看云层在流动,晚点或会下雪。” 谢危道:“我的病症已经好了,大夫配合你给的针法和药丸给我诊治。 除非是心智涣散之际,一般不会轻易的发病了。” 姜雪蕙听了为他高兴。她因为有抑郁症,考中医执业证时也大量阅读这方面的古方,叔婆讨论治疗方法。 没想到自已用上了,还帮上了谢危。 她由衷说:“那就太好了。至少下雪天你两个护卫不用为你担心了。” 谢危望着她笑,他很想问一句:“那你可会担心我。” 他怕把姜雪蕙吓跑,就忍住不问。 姜雪蕙坐到石凳上,谢危提壶洗茶具和泡茶,他动作如行云流水,极为好看。 他知道姜雪蕙晚上不饮茶,给她冲了很淡的茶水。 谢危拿出一盒糕点,道:“谢某在永定药铺看病前,借了隔壁客栈厨房做了桂花蜂蜜红枣糕。 等看完病等候煮药的功夫,糕点就蒸好了。 因为用料不多,所以谢某独为你做了一份。就当是为你生辰添个趣。” 姜雪蕙看里头的糕点够两人份,他刚才偏不拿出来。就等着现在给她吃。 她不信客栈才这么点糯米,他分明是专门做给她的。 而且她的心态变了,哪怕他是傍晚做的她也会吃。 前阵子她为谢危杀公仪丞而落荒而逃,今日他当着她的面就射杀了冯明宇,还下了格杀令。她竟然没一丝害怕了。 因为她今日同样对冯明宇起了杀心。战场无情,她想同妹妹他们活下去,就不能心慈手软。 天牢那场厮杀,哪怕是噩梦缠身,她还是庆幸自已能活下来。 这一切都是她自已的选择,与旁人无关。既然无法回头,她只能接纳自已,让自已更加强大。 姜雪蕙心潮起伏,终究又平静下来。她对谢危少了几分戒备。 她道:“谢谢大人的心意。你奔波劳累,怎么花精力做这些。” 谢危听出她的关心,笑道:“不碍事。下午我睡过一觉。况且生辰一年才一次。 姑娘是谢某的心上人,我总想多做些事情,好让姑娘能记挂着我。” 姜雪蕙不能理解,剧里大半部分都内敛含蓄的人。为何一早就对她亮明牌,还回回都对她打直球。 她明明恪守礼仪,在他面前不苟言笑。她没同张遮一块,他到底是哪里被刺激到了。 他不但直接表白,眼里盛满对她的情意。若非顾忌他带来的风雨,她怕是招架不住了。 第13章 散作满河星 姜雪蕙谢过后拈起一块糕点来吃。谢危喝着茶,笑吟吟望着她吃,心情极好。 他难得有晚上同她单独共处的机会,自然倍加珍惜。 白天不但吃药后睡了一觉,梳洗打扮还上了点香露。还是先前哄她送的松木香。 姜雪蕙边吃边望,见下方姜雪宁同张遮携手散步。 因着最高层只有他们四个人,张遮不担心影响姜雪宁的名声,便顺着她享受起难得共处的夜晚。 他们停在红梅盛放的梅树下,张遮折下花枝给姜雪宁。 两人取了花朵,互相别到对方发髻上,含情脉脉地相视而笑。 两人提着灯去了凉亭,梅花瓣纷飞间,他们眺望远方的通州城,你侬我侬相互依偎的场景,看的煞是动人。 让姜雪蕙一扫白天的忧愁,含笑地望着这对璧人。至少这名场面还在,看的她心都甜了起来。 而且还不像剧里那么奇葩,让姜雪宁抛下张遮离开,思考愧疚还是爱的问题。 而是两人相携相恋,等着夜晚的烟花绽放。 等天空全黑下来,糕点也吃完了。一颗颗的星星开始在天空闪烁起来。 慢慢地,整个天空都在闪耀着,群星荟萃。 姜雪蕙很激动,难得来山里看古代的星空,还是繁星密布。她放弃磕遮宁的糖,转为观星。 她站起来到一扇窗户前,笑颜逐开:“北斗七星,还有福禄寿。” 谢危走到她身侧,弯腰在她耳边道:“谢某只知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其他的一概不晓。雪蕙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姜雪蕙不算很了解,她只知道一些西方星座。 他护着她,又精心为她准备生辰,她吃人嘴软,小事上还是会顺着他。 她仔细想想,换成这里的说法,指了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 “那是福禄寿,也是参宿一二三。今日在正南方,符合新年时,“三星正南,家家拜年”的说法。 第177章 参宿过去是牛郎星,再远点是织女星。二十八星宿。” 她将知道的星星一一指给谢危,他听的很有意思,道:“据传七夕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这两颗星会交汇吗?” 姜雪蕙扭头道:“当然不会交汇。那都是古人对神话恋情的想象。” 她才发现谢危凑在她肩膀旁,与她平视。见她望过来,他也回望她,两人挨的很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姜雪蕙的目光从浩瀚的星空转到谢危的脸上,却发现他黑沉的双眼这会竟如寒星般闪烁。 配上他俊雅出尘的脸,如星星般璀璨夺目。 她心头掠过一句现代诗:“如果不曾相逢,也许心绪永远不会沉重。如果真的失之交臂,恐怕一生也不得轻松。” 她的想法很不对头,而谢危此时看她的眼神也很不妙。姜雪蕙心头敲起警钟,不由往后退一步。 这个举动反倒让她置身危险,她大步后退到窗户旁。 这窗台位置在她腰部,护栏年久失修,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出去。 她也感到后背传来空荡无靠的感觉。谢危眼明手快抓住她,牢牢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自已怀里。 姜雪蕙察觉危险,不由向他踉跄两步,搂住他的上身,自然地伏在他身上。 两人正在情思流转时,惊险下又陡然靠近,不但心跳快了几分,彼此间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姜雪蕙此时再退不得,她和谢危紧紧相拥在一起。身体的热度顿时冲上了脸庞。 佳人在怀,她绯红的脸颊,心慌意乱的神情,让谢危身随心动,低头吻住了她的香唇。 姜雪蕙开始还靠着定力挣扎几下,可被他身上的温度,唇舌间的灼热带动,让她的意志力溃不成军。 这时候,对将来的担忧,对他的顾忌都被她抛诸脑后。 随之而来的,是心头压抑了许久的情愫,身体上爆发出来的燥热感。 这些复杂的情绪和感觉都融入从小心翼翼到愈发热烈的亲吻中。 同白天的蜻蜓点水的吻不同,这个深吻如同将两人融化在对方的怀内。 他和她不断变换脸部和相拥的姿势去适应对方,从不适应到逐渐熟悉对方的呼吸,共同体会这陌生而甜蜜的感觉。 期间城中的烟花绽放起来,第一次的响动惊动了两人,看着绚丽多姿的烟花,他们不知不觉又吻在一起。 姜雪蕙不知自已到底是被谢危口中的甜酒味弄醉了,还是被他的美色冲昏了头脑。 她不但吻了他丰润的唇,他带着星光的眼睛,白玉般的脸颊,挺直的鼻子。 同样的,她也被他如法炮制了一番,他还用唇含着她小巧厚实的耳垂。 直到吻到嘴唇生痛,他吻上了她的脖颈。 外头一个冲天炮响起,巨大的烟花闪耀整个天空,她清醒过来,与他分开少许。 此时,姜雪蕙看到谢危坐在石凳上,而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两人分开时,还靠在对方身上喘着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 她的衣衫整齐,发髻未乱,可是她的手在吃饭前取下了布条,让伤口透气。 因为没有了手炉的呵护,她的手竟放进了他的衣襟里取暖,与他的胸膛肌肤相触。 这姿势让他的衣襟松垮,发冠略歪。他望着她的眼睛变得水汪汪,脸含春情,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羞涩。 姜雪蕙望着他仿如被自已蹂躏过的模样,心里羞愧万分。 她两世为人,都未曾有如此失去理智的时候。以至于她都不知如何面对这混乱的局面了。 等望见他脖子挂着自已的小弥勒佛,很多片段从脑子闪过。她就明白了上次醉酒扒他衣服的缘由。 上次还能说是意外,这回神智清醒,却还是做下此事。 可见她对这人的情感从点点滴滴积攒下来,已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 可是冷静下来,想起诸多不确定的风险和家人的笑脸,姜雪蕙抽回手,沉默不语。 谢危见她脸色潮红,神色慌乱无助,樱唇微张。 他再度抱住她,在她耳边温柔地呢喃:“你心里有我,对吗?” 姜雪蕙没有回答,她从他的肩膀望去,窗外的云层在快速地流动着。 原本闪烁的星星一颗接一颗黯淡下来。很快就被厚厚的云层遮挡起来。 她望着参宿的三颗星星再看不见,想起: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参是猎户座三星,商是天蝎座。她明知不可为,却心难自控,自掘坟墓。 谢危还在对她说情思:“每次你拒绝我,我会难过,可是一见到你,我就忍不住向你奔去。 因为对你的思慕之情,让我的日子充满滋味。哪怕苦涩,也是心之所向。” 谢危从拿出一个布袋,里头放着一尊透亮的小弥勒佛,同她的款式一样,只背部刻居安二字。 他珍重地放在姜雪蕙手中,害羞道:“我同护国寺高僧求来的,与姑娘给我的是一对。 我一直随身带着,终于能交予你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3) 姜雪蕙心里止不住的后悔,可是她坐在谢危腿上,不敢不接。她怕说错话让他有过激行为,只能保持沉默。 这份感情的份量太沉重,她承受不起,多次逃避。现在一时冲动,在他面前泄露了心迹,只怕日后更难摆脱。 第178章 第14章 夜深知雪重 等到屋外雪花飘飘,姜雪宁才溜回两姐妹睡的屋。 她见姜雪蕙还没睡,托腮屈膝半坐在床上沉思。她立即脱鞋袜上床,放下了床帐。 姜雪蕙见妹妹回来,带着得意洋洋的模样,好奇问:“你怎么这表情?干什么去了?” 姜雪宁眼波流转:“我去吃樱桃了。” 姜雪蕙奇道:“大冷天哪来的樱桃?” 她突然反应过来,神情大震,不可思议地望着妹妹。 姜雪宁呵呵的笑,带着一副得逞的表情。 姜雪蕙颤抖道:“你没把张遮吓坏吧?还是你把人给吃了。” 姜雪宁扁嘴道:“你也知道那人正经古板的要死。没有婚约在身,哪能做到那一步啊。 我用尽办法撩他,都只是脱了他上半身。我若非假装害怕,假装懵懂无知,他还不一定能上当。 后面他死都不肯越雷池一步。我看他明明有反应。但还能守住底线,实属不易啊。” 姜雪宁说着还要转动了一下手。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对他的身体很满意。 姜雪蕙被这老司机的车速整的哑口无言,脸颊发烫。妖后同她说这么火辣的两性话题合适吗? 姜雪宁继续说:“就是没想到他这个人看着清瘦,其实脱衣有肉。细皮嫩肉又结实有力的胸肌和腹肌,让人爱不释手。” 妖后又在给她灌输奇怪的知识了,令她悲伤的是妖后的形容又让她想起了谢危。 想起他的胸膛在她手中的触感,她感到面红耳赤。 姜雪蕙心想:“为啥妖后同谢危两只妖孽就不能相互消耗,非要对她左右夹击。” 姜雪蕙想想不对,她红着脸问:“那你可有脱上半身,那个…”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在胸部比划一下。 姜雪宁惊呼道:“你说水蜜桃啊。讨厌啦,姐姐你怎么可以那么大胆。 姑娘家要矜持,我可是恪守规矩的好姑娘,衣服一直包的严严实实。 你不要太过分啊,脖子以下绝对不可以啊。不要被坏男人给带坏你了。 矜持,一定要守住自已啊。不要太轻易被他得手了。不然货就砸自已上,卖不出好价格啦。” 姜雪蕙被妖后整的都不认识这些词了。矜持,好姑娘,恪守规矩,妖后她有这些东西吗? 妖后开车开的太猛了。等天气暖和了,让府里不要买这两种水果。 她无法直视它们了。哎,都是很喜欢吃的水果呢。 过一会,姜雪蕙闷闷地说:“那你为何要做这么多,你就不怕太热情了,反而惹他生疑吗?” 姜雪宁说:“姑娘家怎么可以主动呢?我可没有出手哦,我有分寸的啦。 就好像你那生意经,明明要客人买东西,不要透露自已的意图,要用技巧让客人主动来买。 所以我只是勾着他,哄着他。我答应他这次回去就交换庚帖,尽快让他同爹爹提亲,所以他才半推半就顺着我。” 姜雪蕙叹为观止,商业手段被妖后举一反三用在男女交往上,她的手段还层出不穷,花样百出。搞不好张遮其实很受用。 姜雪蕙道:“你确定就是他了吗?别到时候把人追到手了,你又后悔了。” 她心想:而且这次若你后悔了,我也帮不了你了。我自已都回不了头了。 姜雪宁道:“确定就是他,他若不成,我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嗯。你可能不记得成亲的事情。 若是同不喜欢的人一起,夫妻那事不是寡淡无味就是如同上坟。 换成你喜欢的人,哪怕只是肌肤相触,那轻微战栗的感觉都能让你心跳不已。 一辈子那么长,两夫妻可不能光靠激情过日子,世间大多夫妻不是从爱侣处成了朋友亲人,就是仇敌或陌路。 所以将来的日子就看这个人的人品和担当力了。像张遮他的人品贵重,会为我遮风挡雨。 哪怕日后没了激情,他也会如亲人般对待我,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又有什么可犹豫呢? 其实你说的也对,我不一定要这么急切,但是我很害怕,因为害怕,我觉得我一定要对他多做点什么。” 姜雪蕙奇道:“你在害怕什么?”l 姜雪宁叹气道:“上辈子我把他害得太惨了,那时情形和他那模样,让我当时摧心剖肝,痛不欲生。 若哪天他像你我一样想起前世的事情,我怕我心中有愧,不敢面对她。我也怕他会因为心结而不敢靠近我。 所以啊,现在趁着他不记事,大家年少情浓,早点同他成亲。即便他要走,我至少也得到过他。 我若能同他生儿育女,即便他走了,有我们的孩子在身侧,想来后半生也不至于乏味。” 姜雪宁想起前世在狱中,张遮死气沉沉,声音颤抖地求她离开。他连自已的命都放弃了,也不愿拖她入泥沼。 可她就是个很坏的女子,她趁他忘却前尘,想方设法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欺他是正人君子,死劲地勾搭他。 姜雪宁回味着张遮在床榻上懵懂青涩的模样,心想:“若非怕遮郎开窍后发现不对,我真会将他当场拿下了。 哎,清纯的闺阁少女她装再久,也装不来大姐姐那浑然天成的纯真。 谢先生有八百个心眼子,就是她出面也招架不住。就难怪大姐姐会被他死死拿捏住了。” 第179章 小剧场: 一 张遮:岳父 姜伯游:遮儿 谢危:岳父 姜伯游:莫挨老子 二 谢危/燕临:终于坐上车了 张遮:我上高速了 谢危/燕临:绑上安全带了 张遮:我定亲了 谢危/燕临:上高速了 张遮:我准备入洞房了 谢危/燕临:天敌 第15章 细语人不闻 姜雪蕙安慰妹妹道:“未必会如此,他这辈子已经不一样了,他未必想要放手了呢?” 姜雪宁收了笑,眉宇间仍带着一丝轻愁,叹道:“唉,不要提我了,说说你吧。你究竟对谢先生是什么想法? 我同张遮都看到你两接吻了。啧啧,怕是你又被他哄到了吧。 若非他这个人心狠手辣,我觉得其他方面还真找不出半点毛病。 上回我去他府里送信,里头一个女的都没有,我怀疑连蚊子都是公的。 他若非那方面没问题,称得上相当洁身自好了。 哪怕是崔表哥,他身边有四个未貌美如花的丫鬟,院子里更是美女如云。若非姨母管的紧,怕早就娃娃满地爬了。 崔姨夫更加不用说了,妾室都能凑几桌马吊了,听说他外头的红颜知已也不少。难怪姨母看着比母亲还老十几岁。 至于外头的人。能挑好的确实不多。 这么看,还是谢先生才学相貌出挑。 别看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一旦动了情。我怕你还承受不来他的热情。” 姜雪蕙真心佩服姜雪宁,她看人的眼光不见得高明,但是她看男人的眼光却极其毒辣。 姜雪蕙问:“换做是你,你会接受谢少师这样的人吗?” 姜雪宁猛摇头道:“我看到他都吓坏了。就怕哪天不顺他的意,被他嘎了我。 你不一样,你脑子快,抗压能力也强,与他可谓旗鼓相当,棋逢对手。我看他望你的眼神,可谓情根深重了。 在遇到危险时,他不顾性命,也要把你护在怀中。我认为他不至于害你吧。 我知道你担忧他手段太狠辣。怕他日后做的那些事情,让我们家无法在京城立足。 可是京城的高门世家和朝中大臣,大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只要他权柄滔天,哪怕他做再多错事,他们也不敢当面硬刚。 若你能躲开他,我就不说了。若你被他套牢了,实在摆脱不了他,不如跟他谈谈条件,逼他做一些让步。 就像你教我的生意经,嗯。利用谈判去争取更多的筹码。” 姜雪蕙一愣,不由道:“问题的关键在我自已。若我不肯,他并不会强迫我。” 姜雪宁诧异道:“你确定?从前那些不顺从他的朝臣勋贵,下场都很惨。不是被他斩草除根,就是被迫离乡背井。” 姜雪蕙低声道:“我确定。燕家落难时还肯施予援手的人,哪怕对他当面唾骂,他都不会计较,唾面自干。 他这个人记仇,更记恩。我们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辈子就不会伤害我们。 何况他心里有我,自然不舍得伤我半分。” 姜雪蕙说着,思绪豁然开朗。她之前被太多杂事困住了,从未深思过这点。 他了解她,但她更懂他。这些年在你来我往中,其实她早就应该看穿了他。 谢危的步步紧逼,重重压迫,很多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不顾一切靠近她,却又怕被她厌恶,因此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看穿了他的内心,就会明白他在她面前不过一只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他会用千个万个法子去套她和诱她,却始终不会强迫她。 谢危或许会追她到天涯海角,但只要她在他面前,他就会停下。没有她的允许,他是不敢再前行哪怕半步。 姜雪蕙同妹妹这么一聊,突如醍醐灌顶,想好了后路。 选择权既然在她手上,她守住自已就好。反正打不过,斗不过,摆烂就好了。 深夜,姜雪蕙又一次来到血色弥漫的梦境。只是血的颜色开始淡了。 她走到尸山下的谢危的旁边,从他的位置向上望去,高高在上的皇权和薛家依然竖立在云端上。 梦里,姜雪蕙还在想:现在的他会怎么做呢?如第一世屠尽皇族和薛家。 还是如第二世看姜雪宁面上,独留下沈芷衣和沈玠。 她从来不会替别人做选择,因此她不会去问他。 只是,这两种结局她都不喜欢。哪怕手染过鲜血,她的观念从未改变。 山下的薛烨挂心姜雪蕙,脱险后就迅速入城找了一堆衙役和卫兵在山下面清理碎石。 忙到天色渐暗,山风如刀,他不得不带着众人回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要求众人明日大早再上来清理,给足了银两,还买了不少肉菜给帮忙的衙役回家添菜。 薛烨带兴武卫去城中酒楼吃订好的酒席,当场奖赏了这次出力的部下。 他许诺明日清理好山道表现积极的还有重谢,他又逐一给各位军官敬酒后才离席。 薛烨花重金购了大量米粮肉菜送去通州军营,答谢燕家军这次相救之情。 做完这些事,他才回去同他父亲复命,当场又被打骂了一顿。 薛烨默默承受着,这么多年父亲疼他,遇到危险会帮他,逃命也带上他。 第180章 但父亲遇到不顺心或他不听从的时候,任在场人再多,也丝毫不会顾及他的面子,当面打骂他是常有的事情。 其他都可以听从,唯独这次不行。 在山里遇到逆党袭击时,若非姜雪蕙几次反应迅速,拉他一把,他不是被箭矢射伤,就是被落下的山石砸伤。 她从来对他不假辞色,凶他冷着他。可只有她会在他被人污蔑时信他护他,危险时帮他救他。 他是决计不会放着她落在那冰冷的山中。 薛烨不会傻的同他父亲当面顶撞,而是抬出谢少师和圣上,这才让薛远不情愿地让他留下继续折腾。 经过天牢和上清观两场恶战,薛烨同卫兵共同进退,行事大方有礼,让兴武卫对他的观感比目下无尘的诚国公更好。 他不像薛远恶名在外,争功跑第一,有危险让部下先送命。 给多少钱要人卖多少命,还动辄打骂。心思活络的军官都在私下盘算调去薛烨那当差。 等日后姜雪蕙回京城听闻了此事,派人在兴武卫家眷中好好宣扬了一番,让更多人投向薛烨。 次日一早,天气晴朗,满山积雪。 燕六和刀琴说下面的山道提前清理好了,当中也有诚国公家公子的功劳。 天未亮,薛烨就带了大批人马来清理山道,若单靠他们,怕是最快要清理到晚上。 等大家下了山,薛烨已经在下面候着,道上还有他租来的两架豪华马车。 一架是留给姜家姐妹,一架是给谢危和张遮准备的。 他准备的如此周全,连剑书都忍不住同薛定非嘀咕:“这小子倒比他老子顺眼几分。” 谢危望着面带风霜,对姜雪蕙嘘寒问暖的薛烨,心下不快。他到底按捺住,同薛家父子介绍了流落在逆党中的诚国公世子薛定非。 这一介绍,让薛远没了血色,薛烨也呆住了。 薛远二十多年前拿亲子换荣华富贵,内心有鬼,看到薛定非就动了杀机。 薛烨作为诚国公府默认的继承人,自然也不会对横空出世的薛定非有好脸色。 谢危扔下一句:此事已奏明了圣上,便提溜薛定非同他一块上了马车。 看到薛烨一脸失魂落魄,忘记围着姜雪蕙转了,他心头就畅快许多。 刚才他同张遮殷勤地走到姜家姐妹面前,不同姜雪宁对张遮的暗送秋波,姜雪蕙依旧不搭理他。 昨晚的事情如同一场梦,她似乎又打算不认账了。 谢危看出她的想法,原本雀跃欢喜的心情淡了几分。 随即他神色又坚定起来,只要她对他有心,哪怕只有一分,他也要将它坐实了。 小剧场: 谢危:姜大人,你女儿心里有我。 姜伯游:胡说,我女儿知书达理,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 谢危:我与她夜晚在山中密会 姜伯游:山里无聊,她只去散步,正巧碰上你。 谢危:她亲了我 姜伯游:你在做梦 谢危:张遮和宁二妹妹看到了 姜伯游:这是正常社交行为。她高兴亲多几个又何妨,我女儿不吃亏就好了。 谢危:我吃亏了 姜伯游:胡扯,那只是贴贴,不要妄想诓我女儿 谢危:很热烈的亲啊 姜伯游:回去拿你那些佛经道书多读几遍,清清脑子,忘掉就好。好走,不送。 第16章 一年将尽夜 一行人马不停蹄回到京城,等谢危他们上朝面圣后,各有赏罚。 刑部尚书顾春芳控诉诚国公薛远不顾大局,争功在先,不听劝阻在后,又罔顾燕家军和朝中官员安全,做了逃兵。 众人一致的口供让薛远的声誉再度受创。 若非薛烨及时救援,清理山道替兴武卫挽回点颜面,沈琅气的差点夺了他在兴武卫的权。 此行挫败逆党阴谋,剪除平南王大将三人。张遮潜伏有功,被升为刑部侍郎。 谢危定计在前,又赶往通州力挽狂澜在后。被沈琅大力嘉奖。 沈琅说谢危的功劳且记下,先赐下绝世名琴一张,日后时机合适再行封赏。 朝臣听到这话心里有数,等秦贵妃诞下孩子,若是麒麟儿,谢危就会被授予太师之责。 沈琅确定了薛定非的身份,将兴武卫歼灭逆党的封赏算到他头上。从此开启薛家被他折腾的鸡飞狗跳之路。 下朝后,薛远想给薛定非下马威,不料在宫门口直接被薛定非掀了面皮。 薛定非先控诉他为荣华富贵牺牲亲子,又骂他逼死原配,让继室带着身孕入门。 后来父子几次交锋,闹到御前,薛定非吵嚷着说被薛远毒打,于是当着沈琅和朝臣的面,再投下一桩惊天秘闻。 他大声疾呼薛远争功有前科,他当初为国挺身而出,谁知薛远为了用五千人抢了燕家三万人的功劳。 没有按照约定攻城,惹怒平南王才导致三百义童和百姓被杀。 薛远为灭口,还用箭射杀亲子,只因他身上还流着燕家血脉。 薛定非故意做出气急败坏,不小心说漏嘴的模样。 他说的含含糊糊,似还顾及父子关系。但大概意思大家都听的明明白白。 这事太耸人听闻了,被迅速发酵,传遍京城。一些幸存的老百姓陆续出来作证,说定非世子此言非虚。 第181章 当年三百义童和部分百姓惨死,他们的家人都没忘记此事,年年祭拜。 平南王远在天边他们奈何不得。如今得悉真相,是薛远为荣华富贵推动了惨案的发生。 受害者家人日日咒骂诚国公。老百姓也个个都义愤填膺。 于是,诚国公府常半夜被老百姓扔了一堆臭鸭蛋和烂菜,甚至还有人偷偷将夜香倒去他家大门。 薛家原本在朝堂名声不佳,如今连百姓都恨上了他。薛姝和薛烨不得不住在宫中,不敢回府,免得被误伤。 沈琅早知舅父狠毒,见薛定非当场耍泼也不阻拦,更是任由传言散开。 沈琅现在只对薛烨一如既往的友善,却晾着薛远,勒令他停职反省,慢慢架空他的权力。 另一头,姜雪蕙回到京城第二天,就定了酒楼厢房,邀周寅之一趟。他不敢怠慢,立即前去。 玫儿将一间城东二进宅子的房契和五千两恭敬地摆在周寅之面前。 姜雪蕙道:“千户大人,先前在天牢得大人关照,此番相邀,只为表达谢意。 另外,我在京城大酒楼订了整一层宴席。 大人可随时持着牌子同酒楼掌柜提前约好时间,帮忙宴请那日相助的大人们。” 姜雪蕙话说完,起身就要带玫儿离开。 周寅之忙起身推拒道:“薛大人已酬谢过在下,姜女史不必如此多礼。 说来我亦是姜府旧人,若女史信的过在下,愿为女史效犬马之劳。” 周寅之同姜雪宁合作过,但在他心里,他更在意姜雪蕙。 这位闺阁千金一派高门贵女的风范,但周寅之很清楚她的能耐,也早就察觉兴武卫有她的人。 他一直想找机会攀附姜雪蕙,自然不愿收她的谢礼。 姜雪蕙一语双关道:“在勇毅侯府冠礼上,我看千户大人同薛小姐相谈甚欢。您太有能耐了,我用不起。” 周寅之脸色微变,额头冒汗,连称不敢。又说了不少好话,表示会惦念旧情,不会做出有损姜府之事。 姜雪蕙不接他话茬,只道:“既然提到旧情,我就随口提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说罢,她带着玫儿离开,任周寅之如何挽留,都没回头。 她一来还人情,二来就为了说这句话,至于有没有用,就看个人造化了。 周寅之带着屋契和银票回家,同小妾幺娘说起这事。又长吁短叹一番。 幺娘见机道:“大人,姜大姑娘是在提点您呢。您同妾说过,薛公子是大姑娘的学生,谢少师同姜家关系匪浅。 他们两人不似国公爷年事已高,定是前程大好。您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周寅之如梦初醒,对啊,他还年轻,攀附诚国公只得一时富贵,且那人刻薄寡恩,连亲子都说弃就弃。 现在兴武卫都想办法抱薛烨大腿,他上回帮了薛烨和姜雪蕙,为啥放着现成的机会不攀附,要去烧诚国公的冷灶。 他重重地亲了一口幺娘,道:“我明白了。” 姜府中,本该热闹非凡的年夜饭静的落针可闻。 姜伯游的两位侄子因妻儿都不在京城,除夕当天大早就提了年礼过来,与叔父一家吃年夜饭。 没想到在晚膳时,看见圣上的宠臣谢少师坐在大堂妹身边吃饭,他给叔父叔母倒酒,给大堂妹和堂弟夹菜。亲近的好像一家人那样。 谢危现在只要不当值,每顿饭他都来姜府吃,姜雪蕙在家,他就坐她旁边。 姜雪蕙不在,他也坐那个位置,不过会同姜伯游下棋下到等姜雪蕙回府才肯走。 姜家人都麻木了,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年夜饭谢危都要来。 这么下去,姜府真成了谢危家的饭堂了。 第17章 相看无限情 自从谢危带着姜家姐妹从通州回来,他对姜雪蕙更加亲昵,常想拉她的小手,蹭到她旁边挨着。 姜伯游看在眼里,但谢危救了他两个女儿和张遮回来,他不好发作。 现在姜伯游两个侄儿刚来,都能看出他俩的不对。 虽说谢危对他们很客气,但他们俩官职低微,畏惧谢少师的权势,便努力端着礼仪,吃饭吃的战战兢兢。 他们没从姜伯游那得到任何讯息,又见大堂妹对谢危冷若冰霜。 他们怕对方是一厢情愿,便不敢同谢危有任何交流,吃完饭就赶紧告辞。 姜伯游气个半死,本来说好两位侄子来同他们一块守岁,客房都给他们备好了。 他们俩一早就过来姜府帮忙。现在好了,人家干了活,却吃了这么一顿憋屈的年夜饭,还不敢留下守岁。 他拿谢危没办法,谢危提上门的年礼很贵重,有孤品棋谱,有珠宝首饰,都能让他在姜家吃一辈子的饭了。 而且圣上释放了信号,等皇子诞生,谢危便是太师。 姜伯游现在不能赶走谢危,更不敢对谢危大声。 好在饭后,张家人上门了,姜家又热闹起来。 因要一块守岁,姜家给张家人都安排了房间,自然不敢漏下谢危的份。 这让谢危首次在姜家住下,同姜家人过了个热闹的新年。 有张家父子在,姜伯游不好端着脸,顺着坡下来,大家一块有说有笑。 今年没了燕家父子在隔壁的热闹。本是个寂寥的新年。 却因来了姜家,让谢危心头暖烘烘的,难得感受到过年的快乐。 第182章 姜雪蕙倒是很淡定,她尽量不与她单独相处。大过年他要挨着她,便由得他折腾。 因为要过年了,她们都不用去宫中上课。谢危才想办法过来看她。 夜晚,姜伯游同张父在书房下棋,孟氏同蒋氏在旁商量彩礼的事宜。 谢危同张遮去院子帮忙放烟花爆竹,陪姜家姐妹和姜钰玩耍。偶尔进院子旁的暖阁,围炉煮茶吃点心畅谈。 快到子时,姜钰跑去院子放烟花,张遮同姜雪宁跟着他到院子,在旁絮絮低语。 谢危见姜雪蕙没动静,也就不动。等他们都在外看烟花,他悄悄在昏昏欲睡的姜雪蕙脸上印上一个吻。 见她没反应,又连亲了几下。最后忍不住,抱住她,在唇上亲吻吸吮。 姜雪蕙熬不了夜,发挥了学生时代的本事,坐着睡着了。 等到护国寺敲响迎新年的钟声,周围响起了爆竹的声音,被吵醒的她才发现被谢危抱住亲吻。 她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狠狠瞪了谢危一眼,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用手在他腰间拧了几下。 上回在山中她露了那么大破绽,现在真是甩都甩不掉了。 原本以为就是蹭个饭的事,现在见谢危一副男友自居的模样,姜雪蕙才深觉自已的天真。 她给了反应,哪怕只有一点,谢危都能顺势将它坐实。她耗着他,何尝不是给机会他继续接近她。 她内心懊恼,小屁孩嚷嚷着进来要谢危去放爆竹,她只能跟着他们出去。 张遮同谢危分别点起爆竹烟花,姜雪蕙望着夜空四处绽放的烟花发愁。 在山里明明被烟花的声音惊动了,还是继续吻下去。这事在谢危面前没的洗,越洗越洗不白。 怪夜空太美丽,怪星光太温柔,还是怪自已意志力太薄弱,禁不住美色诱惑。 姜雪蕙想了很多理由都无法说服自已,只能恨自已那晚冲昏了头脑。沾染了谢危这麻烦不断的人。 等一轮的爆竹放完,姜雪蕙撅着嘴说困先回房睡觉了。 谢危还要送她,还是姜雪宁飞快过来,说她也要睡了,这才从谢危手中拖走了姜雪蕙。 两姐妹一同睡,姜雪蕙再同妹妹问计。 妖后摇头道:“施主,这妖孽道行高深,贫僧也没招了。干脆躺平吧。” 躺平,那就成砧板上的鱼,任其宰割了。 姜雪蕙同姜雪宁相互唏嘘了一番,只能带着愁绪入睡。 梦里,血色已经散尽了。谢危仍在那座尸山下,姜雪蕙在他身边,望见云端上的薛家已坍塌了一半。 她不禁问:“你高兴吗?还是想屠尽薛家吗?” 这时,周遭被烟花点亮,在烟花绽放声中,谢危没有回答,他只是温柔地抱住她。 姜雪蕙也没再问,她望着梦里的烟花,依稀就是山里见过的那种。 在宁安宫里,薛太后在发愁。如今薛家接二连三出师不利,唯今之计,只有从沈玠亲事上下功夫。 之前她让沈玠娶薛姝做正妃。沈玠直指薛姝德不配位,说若今日太后敢逼他,他明日就让言官弹劾此事。 薛太后没想到性格软弱的小儿子能强硬至此。 她不敢太过,便让内务府传出选妃的事宜,让他们承上参选的人家的名单。 她同薛姝不同,对沈玠娶方妙抱赞同态度。她只嫌方家门第不显,想着给个侧妃位置就好。 薛太后再放眼看其他人家,都不太满意。 她想给沈玠找个得力的亲家,又不能压过薛姝,就不好从有实权的勋贵里头选。 六部尚书中,只有吏部尚书姚庆余和户部尚书姜伯游的女儿同沈玠年龄相当。 姚惜定了亲,姜伯游两个女儿都没有递名单参选。比起姜雪宁太过冶艳,她更喜欢清丽端庄的姜雪蕙。 薛太后思忖再三,探了一回沈玠的口风,见他沉默不语,神色却柔和下来,道:“只要不是薛姝就行了。” 薛太后便知有门,她找来沈芷衣商量,想让女儿去游说姜雪蕙参选。 沈芷衣直接泼薛太后冷水:“姜女史算宫学学子的半师。何况她家听闻有看好的人家。母后,可不能乱来啊。” 薛太后不死心:“没有下定就不做数。皇族本就不受制约,再说她也没教过你皇兄,算不得师徒。 你帮母后同女史说,毕竟你皇兄才貌出众,与她是天作之合。” 沈芷衣不理她,也不再透露半分,找机会就跑了。 现在风口浪尖上,沈琅防着薛太后加害皇子,不准她见秦贵妃。安排了周密的布置,防太后堪比防贼。 即便这胎不是皇子,薛太后也怕沈琅会舍弃沈玠而改选宗室子弟继承皇位。 有政治斗争经历都知道,沈玠压不住朝臣和薛家,所以薛太后才那么焦虑。 换成宗室子弟当皇帝,日后就没她呼风唤雨的风光了。 她急需为小儿子找个好亲家,为日后谋位做打算。既然薛姝做不得正妃,就要找个有力的亲家。 薛太后逼不了沈芷衣,就派人去打听,得知姜家可能同翰林院修撰崔来仪联姻。 但崔来仪与姜雪蕙没什么交集,薛太后不将崔家放在眼里,便想截胡。 可是姜家明显对沈玠没兴趣,明的不行,那只能来暗的。 第18章 莫怨春归早 姜伯游嘴角抽搐,望着面前的庚帖。再看谢危,他笑的温柔和煦。 第183章 姜伯游心里嘀咕:“从前怎么没觉得谢居安的笑那般刺眼,像头狐狸。” 姜伯游很心烦,自打除夕招呼谢危住下了,次日他就让护卫送日常用品过来,整一个新年假期都待姜家不走了。 好在姜伯游家今年没招呼太多客人,不然都不知如何解释谢危住他家的事情了。 更可气的是,他缠着蕙丫头就算了,连他护卫剑书都盯上蕙丫头的贴身丫鬟玫儿。 两主仆一个模样,天天围着她们转。 蕙丫头和玫儿去店铺派红包,巡视查账,谢危和剑书都要跟着,还去店里拿了不少好衣袍来穿。 虽说都给足了银钱,可定制版最好的几套全被谢危拿下了,气的蕙丫头差点当众追打他。 这些倒也算了,连张家请了官媒上门,带来庚帖和彩礼,他都要蹭上来,将自已的庚帖和一个盒子一块送上来。 等同张家谈妥,交出了姜雪宁的庚帖。姜伯游才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是厚厚一叠地契和屋契。 吓的他赶紧盖上,但庚帖和盒子都死活退不了。 姜伯游看着一脸羞涩的谢危,咬牙切齿道:“居安,两家都没有商定,你为何要强人所难。” 谢危说:“姜大人,因现在朝堂局势紧张,不宜大肆宣扬,我才按照你们的习惯先送庚帖和一点心意过来。” 姜伯游气死了,什么叫他们的习惯。可想想这些天孟氏和姜钰的表现,他俩都将谢危当自家人了。 谢危买了他家附近的四进宅子,说成亲后会搬过来住。 他将屋契给了孟氏,说由姜夫人来安排定是最好的。要定什么家具摆设将单子寄到谢府就好。 这话一说,孟氏立即转变了态度,对谢危和蔼许多,桌上还会夹菜给他。 姜钰早就被谢危管的服服帖帖,谢危说东他都不敢往西。 整日私下大姐夫大姐夫地喊着。蕙丫头抽断了两根藤条都没让他改口。 姜伯游只能沉住气问:“蕙姐儿她同意吗?” 谢危有点难为情,还是将脖子挂的弥勒佛取下给姜伯游看。 姜伯游看到背后的小字,顿时说不出话。 他知道这尊佛是蕙姐儿十三岁那年,孟氏特意请了护国寺高僧开光,上面还刻有了女儿的小字。 姜伯游神色不定,莫非他们在通州同行又出了什么事儿? 谢危肯定了姜伯游的猜测,害羞道:“我们在通州互换了定情信物,也有些接触。贵府的宁二姑娘是知情的。” 姜伯游听到接触二字很不淡定,这话信息量很大。 蕙丫头心思深,定然不愿意说。所以谢居安点名了姜雪宁,就是让他可以问二女儿。 姜伯游被谢危的话拿住了,最终还是收下了谢危的庚帖和盒子。 他转头就追问姜雪宁:“你姐姐同谢少师在通州做了什么?人家的庚帖都送上来了。” 姜雪宁眼神闪烁,说没什么。妖后在后宫磨练的心机哪比的上宦海浮沉的姜伯游,他肯定当中有猫腻。 姜伯游立即想起之前马车上的一幕,问姜雪宁:“那天是你们姐妹的生辰,可准备了酒。” 姜雪宁点点头,姜伯游心念一动:“你同张遮在通州可有过分的举动。” 姜雪宁眼睛一闪,立马说没有。姜伯游才不信她,若没有,张遮怎么到了京城就赶紧联系官媒下定。 只要不过分,姜伯游也不会揭穿宁丫头的谎言。他让宁丫头回去,还叮嘱她不要同姜雪蕙说。 姜伯游头疼了,他知道蕙丫头喝不得烈酒。 从宁姐儿的反应来看,他大概推断出蕙丫头定然同谢少师发生了些事,但她又想装无事发生。 所以谢居安天天跑到姜府,现在又赖着不走,分明就是怕蕙丫头不认账,故意来逼婚了。 姜伯游挺烦的,蕙丫头从小就乖巧懂事,怎么每回喝醉都碰上谢居安。他没办法,只能同孟氏说此事。 孟氏拿出姜雪蕙的庚帖给姜伯游,叹道:“从前你惯着孩子就算了。如今都到这地步了,不能再由着她胡闹了。 太后放出风声要为临淄王选妃,虽说我们家不参选,可听闻送的人选都入不得太后的眼。 你如今掌户部实权,我怕她会打我们家主意。所以赶紧先替宁姐儿定了张家,这样蕙姐儿那也不好拖着了。 临淄王本就对蕙姐儿有意,但太后和薛姝都不好相与,总不能送孩子入火坑。 原本我还想在崔来仪和谢少师之间再看看,但据传薛太后为人霸道,崔家怕是扛不住。 既然蕙姐儿与谢少师有缘分,等元宵节后,你看着时机合适,就送蕙姐儿的庚帖给谢少师吧。” 姜伯游没想到夫人时常参加贵妇的宴会,还真能打探出些东西。 他确实忽略了临淄王。也忘记了薛太后此人行事肆无忌惮,太后曾公开表示欣赏蕙姐儿,这人不得不防。 新年假期结束,大家恢复了正常上朝,谢危终于搬走了。 姜伯游才松口气,正要找时间同蕙丫头透个口风。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诚国公夫人竟然亲自带着薛烨和官媒登门,送了薛烨的八字和厚礼过来,表示求亲的意愿。 他家过年收到诚国公夫人派管家送来厚重的年礼,还在奇怪。等诚国公夫人一出面,就想明白了。 诚国公夫人这举动仿佛吹起了号角,让京城各户有适龄男儿的人家迅速蜂拥而至。 第184章 各路媒人齐聚姜家,马车挤得姜家门口那条道水泄不通。 第19章 春风且莫定 崔来仪听说了,次日就同父母带着官媒上门,送上八字和厚礼过来。 薛烨那还不等谢危发作,姜伯游先婉转地将薛烨小喷了一顿。 还是顾念薛烨在通州有出力,姜伯游才说的很客气。 姜伯游无非就是拿住师徒名分说事,劝薛烨记得师徒有别。 薛烨说他不在意这些,可说服不了姜伯游,被客客气气连人带礼送出门。 诚国公听说也没发火,比起薛定非闹的事情,薛烨母子就是犯点傻。他只怪两母子私下行事不与他商量。 薛远挺欣赏姜伯游和姜女史,若非他打着让薛烨尚公主的主意,这人选真是无可挑剔。 如今事不成,他懒得说他们了。 薛烨母亲从小就捧着儿子,他说要天上的月亮,她都要去为孩子摘下来。她知晓薛远的心思,才想着先斩后奏。 没想到姜伯游一顶不合礼法的大帽子扣下来,让两母子都束手无策。 晚上,谢危派了延平郡王出面,请薛烨吃酒,借机敲打了薛烨,告知他之前姜伯游喷他们一同窗的事情。 延平郡王还问薛烨:“你贸然求亲,即便你不考虑师徒名分,可姜女史是否属意于你呢?” 薛烨答不上来,伤心之下狂喝酒。然后他喝的醉醺醺,失魂落魄地跑到姜府大门前嚎啕大哭,喊着姜雪蕙的名字。 姜府门房火速拖薛烨进外院待着,通知薛家人带他回去。 然而,新年才过去,夜晚的街上还有人走动。 薛烨本就出名,过去他再草包,顶着一流的家世和好相貌,还是让许多人家趋之若鹜。 现在他在逆党突袭天牢和通州歼灭逆党行中表现亮眼,深得沈琅信重,也引来更多高门世家的关注。 姜家女儿才貌出众的事之前只在小范围被议论过,但没人出面证实。 如今被风头正盛的诚国公公子这么一哭,哪怕时间很短,都轰动了整个京城。 等姜伯游得知此事,姜雪蕙和姜雪宁已被外头戏称为<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的大乔小乔,两人都被说成是京城第一美人。 外头评说姜家两姐妹的相貌才学足以当得起京城第一美人的雅称。因难分伯仲,干脆并列第一。 在这年代,女子相貌名声过大并非好事。姜家人如临大敌,立即让姜家两个堂兄过来住来撑着门面。 姜雪宁火速借着入宫读书的机会躲进宫里。 姜雪蕙现在去不了铺子,连出门都要带着帏帽。元宵节后的琴课,她干脆一直请假,等风头过了才去上课。 为了避嫌,姜伯游不让张遮过来,更不准谢危过来,免得说不清楚。 孟氏将同姜雪宁求亲的人家都打发了,说已定好的人家。 他家低调惯了,具体是谁就不肯透露。好在旁人都能理解。 但又让更多人将目光转向了姜雪蕙。 因为一堆狂蜂浪蝶慕名而来,将姜府门口的街道变得热闹非凡,个个吵着要看两位京城第一美人。 姜家卖的兰花和衣袍都脱销了。 人人冲着第一美人的名头去买花买衣袍,发现产品和制作精良,就更加好奇她们的长相了。 还是谢危请来兵马司的人驱赶了一番,薛烨又带着兴武卫善后。这才让街道恢复往日宁静。 谢危不放心,让兵马司同巡捕营安排多一倍人力来姜府门前日夜巡逻,又赶走不少浮浪子。 但只要是姜家的马车,出门必然备受瞩目。哪怕有大批护卫跟着,路人都想方设法跟着,死死盯着。 大家都巴望能来一阵大风掀开车帘,好一睹美人芳容。 薛烨自知闯了祸,姜雪宁来宫中上课,休沐回家时,他都会安排一批兴武卫在姜家马车后面跟着,防止意外。 风头渐紧时,姜伯游直接将薛烨,崔来仪和其他家的八字,连着谢危的庚帖都放在姜雪蕙面前。 他将同孟氏的意见转述一番,语重心长道:“蕙丫头,不是爹爹逼你。若形势紧张,你不赶紧选怕日后没机会选了。 临淄王选妃的事情被太后宫人四处放话,他们说太后还要再挑,你和宁丫头最近大出风头,我怕太后会盯上你。” 姜雪蕙瞠目结舌,她没想到朝堂争斗的火会烧到她身上。若她不赶紧定下人家,还能被薛太后盯上。 她相信父母的政治嗅觉。赶紧将不熟悉的都看了一遍,时间太短,光看背景就没一个能扛的住薛太后。 她再望着出身世家的崔来仪的八字,想起他家庭院深深,想起前校草男友,想起日后姜家的祸事,还是下不了手。 她咬牙拿起谢危的庚帖,放下,拿起来,又放下,再拿起来,还是放下。 就这样反复几次,姜伯游看的眼都花了。 姜雪蕙想:“与其将后半辈子寄托在深宅内院,不如陪着谢危造反。” 可是想到他给姜家带来的麻烦,她着实下不了决心。 最后,她颓然道:“我还是再想想吧。若实在没选择余地,就谢危吧。” 姜伯游问她:“爹就不问你不选的原因了。就问你为何只选谢少师呢?” 姜雪蕙自然不会说太多,只道:“他长的最好看。” 姜伯游无语了,这真是很好的理由。在朝堂中,论相貌气质身形,只有张遮能比的上谢危。 第185章 燕临和薛烨相貌也不俗,带着武官的气宇轩昂,少了文官的清贵飘逸感。沈玠太文弱,削弱了他的俊美。 他想想就明白了。蕙丫头有才貌,会赚钱,图谢居安的脸无可厚非。 但她也惧怕谢居安的能力太强,怕会招惹更多是非。毕竟她是个恬静淡泊的孩子,最怕大麻烦了。 其实,姜伯游与女儿想到一块去了。沈琅身子愈发孱弱,怕皇权交替时,又有一场风波。 谢危身居高位,很难说不会受牵连。选他比沈玠好的是不用头疼后宅问题。但沈玠的皇族身份是天然的保障。 世家出身的崔来仪本来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过去太过狂傲,世家规矩太多,令蕙丫头对他有心结在。 姜伯游叹一口气,他本想拖多一两年再决定,如今忌惮薛太后,不得不提前下定了。 姜雪蕙比她父亲更想叹气,旁人交换了庚帖还能反悔,她一旦给了谢危名分,就这辈子别想甩开他了。 但凭她一人和姜家,是躲不开至高无上的皇权施压的。 古代贵女的婚姻都是家族利益联结最好的纽带。她哪怕躲到天边去,躲的过谢危,也躲不过皇权。 况且比起拖泥带水的沈玠,世家利益至上的崔来仪,谢危真是强太多了。 这事都是两父女私下商量,姜雪蕙巴望着还能迎来转机。 就没想到转机没有来,危机先来了。 第20章 吹向玉阶飞 等姜家姐妹的美名传到沈琅那,已是春暖花开时。 京城对姜家姐妹的议论被谢危压制了下来,等风波散去,姜雪蕙才终于答应回宫上课。 整日为政务忙碌的沈琅被勾起了好奇,他早听说谢危同张遮常跑去姜府,莫非就是为那两姐妹? 他的贴身太监王新义揣摩到沈琅的心思,殷勤地说起薛太后三日后,打算在御花园邀请伴读们加姜女史赏花。 沈琅听了意动,那日正好与六部大臣议事后有空闲,他带几位朝臣过去凑凑热闹。 他留了个心眼,那日故意让谢危留在文渊阁处理政务,等差不多才让人通知他。 到了太后邀约那天,大家先到奉宸殿上琴课。 谢危被沈琅叫去而没来琴课,便由姜雪蕙主持大局。学子们听说谢先生不在,全部都跑来奉宸殿听课。 学子们没座位就席地而坐,造成一排屏风隔开两种情景。一半人满为患,另一半才几位女伴读的盛况。 姜雪蕙见惯大场面,没了谢危,依旧落落大方,有条不紊地上课。 按照旧例,她不去男学子那头,而是抬高声量,务求大家能听清楚就好。 有先前那老生的前车之鉴,学子们不敢过分。 哪怕姜女史同他们隔着屏风,知道她在倾听,他们都会在弹琴时努力表现。 没了谢先生在,他们隔着屏风发问,都能得到她直接的解答。她也会如常指出他们的问题点,给适当的建议。 仿佛追星粉聆听偶像隔空专门的问候,让学生们心满意足。 尤以沈玠和薛烨为甚,他俩占着第一排位置,能透过屏风看到姜雪蕙。 美人如花隔云端,看着姜雪蕙素手抚琴,轻颦浅笑的模样,他俩心里感到苦涩又甜蜜。 薛烨被姜家婉拒,沈玠没得到姜家参选的名单,哪怕太后说要游说姜家,他其实心里没有底气。 同是天涯沦落人,因为燕临的离开,他两表兄弟又同为情场失意,就常凑一块喝酒玩耍,感情愈发好了。 听说太后课后邀请女伴读和姜女史去御花园赏花,学子们们又推着沈玠和薛烨打头,一起跑去御花园凑会热闹。 那日春风拂面,气候宜人,御花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然而花儿再美,远不及一群正当芳华,容貌正艳的少女。 沈琅如愿望见传说中的姜家两姐妹,觉得果真名不虚传,宫中美女如云,她俩仍是当中佼佼者。 更妙的是两位美人的风格不同,各有千秋。难怪宫学那班学生在琴课上从不缺席。 他望一眼在与同僚说笑的姜伯游,深觉这老狐狸藏的太深了。 如此绝色的女儿都能守住口风,藏的严严实实,下定了才让人知晓。 沈琅早同姜伯游八卦过他家女儿的事,姜伯游只道两个都定好人家了,因还在走流程,不打算宣扬才保持低调。 因着是游园,大家三三两两隔开了。姜雪蕙和方妙,姜雪宁走在一起。 姜雪宁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目光,由于看她们的学子挺多,她本不在意。 等瞥见那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一角,姜雪宁心生不妙。抬头一望,与打量她们的沈琅视线正撞在一起。 前世的恐惧登时涌上了姜雪宁的心头,她惊呼了一声。 她望见另一头着绯红色官袍的张遮,竟不管不顾地跑过去,躲到他身后。 第一世的沈琅病入膏肓,因没有子嗣,极度沉迷女色,不断充盈后宫,还吃起了五石散。人渐渐变得乖张可怖。 某日沈琅看见给沈玠送汤水的姜雪宁,他看直了眼,竟对她起了龌龊的心思。 沈玠为保姜雪宁弑兄上位。这事也让她被暗地扣上了祸国殃民的帽子。 前世那双淫邪阴沉的眼睛给姜雪宁留下极大的阴影,当时让她害怕了好些天。 哪怕现在沈琅的双眼湛然有神,她心头的恐惧仍在,便本能跑去张遮那寻求庇护。 第186章 姜雪宁的举动惊动了大家,聪明的学子望见沈琅都在猜测其中意味。 薛烨望见沈琅在看姜雪蕙,脑子一热,就跑去挡在姜雪蕙面前。 有薛烨起了头,沈玠和很多学子都跑去站在姜雪蕙和方妙的前面。 延平郡王和周宝樱哥哥跑去站周宝樱,而姚惜未婚夫护着姚惜。 唯独薛姝面前空无一人。尴尬的薛姝望见沈玠挡在方妙面前,心中怨毒更深。 有学子去寻姜雪宁,却见她躲在刑部侍郎背后,那人还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一手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 学子们心碎一地的呼声此起彼伏,让整个御花园的人都关注起姜雪宁同张遮。 姜雪宁很是不安,低低问:“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张遮挺直腰背,将姜雪宁牢牢挡在身后,神色肃然对着周遭探寻的目光。 对着姜雪宁,他的声音却温柔似水:“无妨,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很高兴你能想着我。” 未婚妻心性跳脱,追求者甚众。其实张遮心里有过不安,又不舍得逼她。等到拿到庚帖那日,他才放下心。 等见姜雪宁被沈琅瞧着害怕,大庭广众下跑到他身后。 被她全心全意信任和依赖,张遮心里只有甜蜜和欢喜,哪会舍得说她半句。 姜伯游同张父赶过来,姜伯游站在姜雪宁面前,眼神凌厉地扫射了他们一顿。这才让他们的呼声平复下来。 姜伯游问明了姜雪宁,不太有诚意对沈琅施礼道:“臣这小女儿比较害羞,不知圣驾在此,失了分寸,还请见谅。” 沈琅讪笑说:“没事。姜姑娘没吓到就好。” 这事本来就是他不对,况且偷看美人若被言官知道,还不得被喷死。 就是没想到看了两位美人,还吃了一个大瓜。 沈琅兴致勃勃望着那对璧人,询问张遮同姜雪宁的关系,姜伯游连忙点头。 沈琅难得赶在朝臣知道前吃到大瓜,满意地笑了,原来姜家二女儿是同刑部侍郎张遮定的亲。 他转头吩咐太监王新义记得准备贺礼,当作赔罪和恭贺他们文定之喜。 等沈琅眼神询问起姜雪蕙,姜伯游有些戒备,立即摆出一副大女儿也定了的模样。 姜伯游见到是沈玠同薛烨和其他人站蕙丫头面前,皱起眉头,他眼光到处扫,都没看到谢危。 姜伯游深觉不满,这人平日无处不在,怎么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了。 比起薛太后,他更担心沈琅看上蕙姐儿,那简直是火山坑。 因着这层担忧,若谢危能来,怕能立即收获姜伯游菊花般的笑脸。 沈琅见姜伯游的模样,试探道:“谢少师还在文渊阁处理政务。” 姜伯游不由道:“好好。”哼,老子差点想换人了。 姜伯游忽然一怔,望着沈琅,见对方一副吃瓜的表情。他装作被看穿的样子,心却悄悄放了下来。 沈琅嘴角含笑,果然是他家大女儿在同谢危议亲,又吃到一个超级大瓜。 没想到清心寡欲的谢居安居然盯上姜家大女儿,难怪前几年他老跑去姜伯游家下棋。这事够取笑谢居安一辈子了。 薛太后没留意这对君臣的暗涌。她只看到沈玠是挡在姜雪蕙和方妙面前。 她老谋深算地笑了。郎有情就好,有些事就得赶紧下手了。 第21章 却拟笑春风 姜雪蕙表面上一派镇定,实则心里疯狂在吐槽。 谁想到逛个花园还能见到皇帝,原以为是薛太后要搞事,一路在小心戒备。没想到是沈琅在八卦她们。 她在沈琅眼里没看到不对劲的眼神,反而看到熟悉的吃瓜表情。还有爹爹在前面打圆场,让她不至于太担心。 沈琅本想叫姜雪蕙来问问她和谢危的情况,可看见姜伯游和众学子虎视眈眈的眼神,顿时打消这个念头。 听闻姜女史是学子们的女神,他才看多几眼就让他们那么紧张。 若叫人来谈话,怕人家父亲和学子们立即就给他来个死亡凝视了。 薛太后那头拉沈芷衣先一步离开,暗中注意她的姜雪蕙松了口气,今日总算安全度过。 沈琅达到目的,就想走了,望见不远处跑来的身影。沈琅挑眉一笑,留在原地。 来人正是谢危,郑保同他传话,说沈琅和薛太后同去了御花园,姜女史和伴读们都在。 他担心姜雪蕙,便放下公务,一路小跑过来。 他即便是跑,步伐亦是整齐有序,气度超然。 他穿着黛蓝色云纹锦缎广袖衣袍,这套衣袍衬的他面白如玉,沉稳有度。 姜雪蕙望着他身上的黛蓝色衣袍出神,这衣袍是她打算再度跑路后送给谢危的礼物。 从“晴山如黛水如蓝,波净天澄翠满潭”这句诗得来的灵感,因而还有一套碧色。 结果发生了天牢劫狱事件,做了就一直放在店铺收着。 她犹豫不决,想着索性就卖了,免得让他知道她动过走的念头。 新年被谢危跟着去了店铺,在样品房看见这两套衣袍,看到旁边备注的诗句,居然留下钱硬抢走了。 店铺里有合适的衣袍,他也一并收走了,堪比大把大把塞钱买金条的大妈。 她气地质问他,他居然委屈道:“这就如同织女的羽衣,我穿着你才跑不了。若日后要去远处,记得带上我走。” 第187章 谢危的敏锐和博学令她说不出话来。他定是知道后两句:身在玉壶图画里,心随飞鸟过终南。 姜雪蕙心情很复杂,前阵子才放话撇清关系,一时失控同他接个吻,就被他粘上来,甩也甩不掉。 如今核心问题没解决,却还得靠他料理其他麻烦。现在除了妹妹,其他家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了。 他更是不客气,主打他不尴尬就无视他们的行事风格,将他当作她的所有物,寻着机会就粘上来。 谢危看见姜雪蕙,才慢下脚步。他走到大家面前,眼睛一扫便推断出形势。 他目光沉沉地望向沈琅,沈琅忙咳嗽几声,摆正神色。 笑道:“正同姜尚书聊呢。这里的花虽好,可远不及姜尚书家两位千金。” 话音刚落,立即收获谢危,姜伯游同张家父子的死亡凝视,沈琅赶紧道:“哈哈,朕就说说笑。你们各自玩去吧。” 沈琅最后这话是对沈玠同薛烨说的,这两个弟弟现在防他同防贼似的。 沈琅心想:“真好笑,不知道真正的情敌在你们面前吗?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了。” 谢危望向那群学子,都不用说话,学子们畏惧谢危的威势,施礼后赶紧离开。 谢危转向姜雪蕙的眼神立即软了下来,沈琅正盯着他一举一动,见他变脸的模样暗自发笑。 姜雪蕙同方妙行礼后拉上姜雪宁,到别处玩耍去了。 不一会,公主的贴身侍女喊她们去鸣凤宫玩。姜雪宁舍不得离开张遮,留在御花园。姜雪蕙同方妙跟着去了。 宁安宫里,薛姝听完了薛太后的打算,吓得手足冰凉。 姜雪蕙有多厉害,她作为学生是明白的。若是姜女史当了正妃,哪还有她立足之地。 姑母想的太好了,什么人家当正妃,她当宠妃。日后她得了沈玠的宠爱,专心管好孩子就行。 姜雪蕙不论是相貌还是才能皆在她之上,而且外柔内刚,不是好相与之辈。对手若是姜雪蕙,她压根赢不了。 薛太后还以为侄女过不了心中的坎,安抚她道:“现在薛家名声太差,你之前闹那些事被言官记着呢。 若你非要正妃位置,只怕他们会跳出来反对。不如暂避锋芒,待日后你养育了儿子,什么都好说。” 薛姝道:“姑母,我不做正妃可以。可姜女史太厉害了,侄女根本不是对手。” 薛太后不悦:“玠儿需要强有力的岳家,放眼朝堂,只有姜尚书家最合适。不然只能找勋贵家庭了。” 薛姝道:“哪怕是姜雪宁也行啊。侄女至少有一拼之力。” 薛太后训她:“方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姜雪宁都定亲了。你硬抢不是生怨吗?再说我也不喜欢她妖艳的模样。 只有姜雪蕙还在议亲中,这会截胡也说的过去。 那姑娘端庄大方,温和敦厚,看出来是个能容人的性子。再说有我为你撑腰,你担心什么呢。” 薛姝不敢再说,等薛太后去小憩。她赶紧同太后的贴身嬷嬷打听一二。 得知太后今日就要动手,具体事宜嬷嬷也不清楚。 薛姝急坏了,她不能亲自出面去搅合此事,不然姑母会厌弃了她。但她更不能眼睁睁放进来这样强劲的对手。 电光火石间,薛姝想起弟弟薛烨对姜雪蕙的痴情,赶紧跑去找薛烨。 她虽然不知姑母的做法,但要令一个女子甘心嫁给男子,无非就是那几种。 薛姝怕太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干脆推薛烨出去。反正他心仪姜雪蕙,她这做姐姐的就当送他一份大礼好了。 薛烨同姐姐的关系冷淡,可见她跌跌撞撞跑来拉他,还是心软去听她说话。 薛姝急切地说姑母要设计姜女史同沈玠一起,具体怎么做不晓得。 她只知人被姑母诓骗到鸣凤宫,催薛烨快快去救人。她再去找其他人来救。 薛烨闻言,赶紧跑去鸣凤宫,却不知她姐姐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眼里全是算计。 好在薛烨不是全无心眼,鸣凤宫毕竟是公主寝宫,他一个男人跑去,万一冲撞公主怎么办? 他父亲本就打着让他尚公主的主意,若是他姐设计他又该如何?薛姝说叫其他人,除了她谁更合适去公主寝宫? 薛烨这么一想,脚步就慢了下来。他知道公主同燕临有些瓜葛,更不愿做小人。 万一薛姝没撒谎,那他还是得设法去一趟。毕竟沈玠确实不见了。 但不能就他一个人去。薛烨想起还在御花园的姜雪宁,赶紧跑去找她帮忙。 姜雪宁同张遮还在一起,她听到这事,低声托张遮赶紧同谢危说一声。她跟着薛烨走了。 等走远了,姜雪宁才想起不对,这事怎么忘记通知爹爹一声,反而先想起谢危了。 大概是谢危太厉害,让她将老父亲给漏了。 到了鸣凤宫,沈芷衣果然不在里头,薛烨心里有数,同姜雪宁说好,他出去找沈芷衣过来,让她也小心些。 第22章 绣衣闻异香 姜雪蕙比她们以为的更不好对付。她同方妙到了公主寝殿,里头都是老面孔,桌上摆着茶水和糕点小吃。 姜雪蕙严守礼仪,一路走来有些口渴,见是常用的茶水,便喝了一小杯。但公主不来,她不去碰其他东西。 方妙照旧喝水吃糕点,吃了几块见姜雪蕙纹丝不动,她才停下手,不敢多吃。 第188章 过一会,有宫女领她们去鸣凤宫外临水而建的的水榭,说公主在里头等候。 等走在带窗户的抄手游廊时,姜雪蕙感觉不对。她入宫教学之前,曾背下谢危给她的宫内地图。 当初就看到这游廊设计颇有巧思,里头弯弯绕绕,中间加上了垂花挂帘,整的跟迷宫一样。没人带着容易迷路。 才走一半,方妙腹中疼痛,让宫女领她去方便。另一个人照旧领姜雪蕙进去。 姜雪蕙思索着尽头的水榭的位置,水榭只有楹柱和花窗,没有四周的墙壁。 一头通往公主的宫殿,另一头连着外面的花园。 此地多用来招待外客,游湖赏景,春日看花,夏日赏荷,冬日看雪,夜里观月,方便大家从另一头走到花园离开。 因此说去水榭,她们起初没有怀疑。而这水榭后面有间屋子,便于躲雨休憩使用,外室可待客和里间是寝室。 这一切太过巧合,沈芷衣不在,苏尚仪也没来。方妙被引走了,就剩她一个人。 游廊角落站着值守的太监和宫女,表面看是防止来客迷路,实际更像监视。 而且游廊十几步就放一个香炉,香味里没有世人常用来驱虫的艾草味,却很好闻。 姜雪蕙心里愈发警惕,用袖子掩住口鼻,假装咳嗽几声,一路或掩住口鼻,或屏住呼吸。 穿过带窗的游廊,到了水榭,果然宫女就说人还没来齐,先领她去屋里坐着。 跨过屋内大门,屋子左右两面的窗户大开,周围绕着湖水。拱门里头却是一间紧闭的门,里头还有套间。 引路的宫女却站在门口不进去,而是垂头做出请姜雪蕙入内的手势。 姜雪蕙不急着进去,趁宫女垂头之际,在门缝嗅了嗅。里头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檀香味,味道甚浓,可见还在燃烧。 她对门口喊一句:“什么人?” 姜雪蕙趁那宫女扭头看向门口之际,立即绕去她身后打昏了她。然后拖她去一旁的屏风后面放着。 她用手帕加袖子捂住口鼻,包着手轻推开一点门,香味愈发浓烈,她隔着手帕都觉得不对。 里头有人在急促地呼吸,听声音依稀是位男子。 姜雪蕙疑心那人是沈玠,但她进去看反而害了自已。她先转身走到这屋门口,打量着外头。 远处的那些太监宫女还在,借着水榭的遮掩,她伸头望见守着游廊入口的两个太监站姿特别挺拔,估计是练家子。 姜雪蕙不敢贸然出去。在观察四周时,她突然感到有点头昏,更是心惊。 她拿出腰间藏的清心明目的药丸服下,赶紧给自已扎几针,维持灵台清明。 姜雪蕙综合一切就明白了,她被薛太后算计了。里头有八成的可能性是沈玠,估计他也被控制了。 老妖婆手段还是如此粗暴,生怕她不中招,布下重重陷阱。 从寝殿的茶水点心,到一路的香炉和室内的迷香,只怕是一重又一重的迷药。组合起来或会变成强效的春药。 她不能坐以待毙,趁神智清醒,得赶紧离开这里。 姜雪蕙迅速想好了对策。她推断薛太后对付自已,就不会动方妙,因方妙已经在参选名单了。 她只担心方妙会来这里找她,便用发钗在素帕上刮出一个字:跑。她在里屋门把挂上这张素帕。 水榭还连着其他游廊,但弯弯绕绕,她没有把握走其他道能不迷路,也不知里头有没有人。那只能走水路。 姜雪蕙将身上得钗环配饰都卸下,挑几个发钗绑好放进怀里,其余都扔入水。 她先轻推开里屋头紧闭的两扇门,然后转身走到门口连入水的台阶,悄悄步入水中。 当头浸入水前,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朝奉宸殿的方向游去。 奉宸殿五十米外的拱桥连着这片湖水,从这个方向游去,距离并不算远,约一千米。 她的琴囊还在那里,为了预防万一,她每日都带上一套衣袍,可以跑去偏殿换下,并烘干长发。 另一头,方妙也察觉不对。她只是腹痛,并无其他迹象。 若是寻常姑娘家,大概就会一直坐在恭桶上。方妙则边坐边掐指算卦,得出小人卦。 她父亲为了防止薛姝再次陷害她,找御医拿些好药,让她平日随身带着。 方妙立即拿出一颗治疗腹痛的药服下,然后忍着痛,探头出去打量外面。 引路的宫女不在,他们关注力在姜雪蕙那,对方妙没什么安排。由于游廊设计复杂,没来过的人都会迷路。 为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只安排了一些人在姜雪蕙走的路上值守,其他路没有安排人。 方妙自小学习五行八卦,风水布局,一般的迷宫根本难不倒她。她测算一下,就知道该怎么走。 她看出这情况不对,担心姜雪蕙,等腹痛变轻点。便掩上厕所门,悄悄从另一条弯弯绕绕的路走去那间屋子。 到了水榭空无一人,方妙又跑去后面的屋子,里头果然不对劲。 屋外和屋里的房门大开。里屋门外的屏风后头隐约有人。 方妙跑去一看,竟是给姜雪蕙引路的宫女,她昏倒在地。 方妙察觉里屋传出来的香味不对,她本来也想走了,可听见沈玠的呼声,她的脚步停下了。 方妙犹豫一会,还是拿出长手帕绑住口鼻,再用袖子捂住,踏进里屋。 第189章 里头是间宽阔的寝室。花厅,内室,茶座一应俱全。 沈玠坐在内室靠窗的罗汉床上,一手肘放在小几上,托着腮。另一手托着额头,按住太阳穴,神情痛苦。 方妙看见是他,放下心来。她喊了姜雪蕙几声,听不见任何声响。 她才问沈玠:“王爷,您没事吧?可有看见姜女史?” 她边问,还边抽起门口花瓶里插的长画轴,横在胸前,防止万一。 外头的风吹了好一阵,沈玠稍微恢复了些神智,他含含糊糊地说:“没有其他人。” 方妙疑心里屋的门是姜雪蕙打开的,四处打量后,才望见门把上的手帕。 她赶紧拿过来,看到姜雪蕙的留字,她将手帕放入怀中。 方妙隔着脸上的帕子都闻见屋内的香味勾人,她明白了,姜雪蕙定是发觉不对,给她留下帕子示警。赶紧走了。 方妙走到身后的窗户,提起窗户上的钩子,将窗支起来一点,给屋里透气。 连支了两扇窗,她不敢再继续了,怕引来外头的人。 第23章 触目柔肠断 方妙转身对沈玠说:“王爷,小女告退了。您保重。” 她走到门口,却听见沈玠痛苦地说:“我的头好疼,口干舌燥,到底怎么回事?” 方妙想狠下心跑了,可沈玠向来对她不错,在马受惊飞奔时救了她,在她被父母责难时帮她说话。 哪怕被她下了几回面子,他也不生气。平日有好吃好玩的东西,顺手就拿一份给她。 她记着沈玠的好,脚步就再迈不开。她猜是他中了春药,她有带一份解药,不一定对症,但聊胜于无。 方妙知道薛家很麻烦,知道沈玠不硬气,然而在多次接触中,对着俊美温柔的沈玠,她芳心早就沦陷了。 她苦苦抓住手中的画轴,仿佛靠着这个吸取力量。她努力定神,心动没有小命重要。 所以她从不对人透露半分,等着这份暗恋随时间流逝而消失。 父母非要将她的名字送去参选,她反抗不了,也不抱希望,就当陪跑。 只是此时,她放不下沈玠。万一待会是别的女子进来,甚至是薛姝,沈玠这辈子就势必痛苦难当。 方妙去八仙桌上拿了白瓷水壶过来,倒了水,给沈玠嘴里塞了一颗药,再喂他喝水,她尽量不靠沈玠太近。 连喂了沈玠好几杯水,方妙搁下茶杯,硬起心肠道:“王爷,您被人下药了,接下来就靠您自已了。 我得走了。她们肯定还有后招,被人发现您和我在一起,您就很难摆脱我了。” 谁知她才踏出一步,沈玠抓住她,双手一用力,将方妙拖到自已怀里。 沈玠迷糊道:“你是方妙,是妙妙啊,为什么你要走。她也是那样,每次见到我就跑了。本王有那么讨人厌吗? 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都躲着我。我好难过呢。” 他流下两行眼泪,在方妙耳边伤心地说:“父皇走了,燕临走了,姜雪蕙走了。连妙妙也要舍弃本王离开吗?” 沈玠声音很温柔动听,如磁石一般,让方妙动弹不得。 方妙很想哭,明明沈玠没对她做什么,为何她脑子叫嚣着赶紧跑,身体却不肯挪动半分呢。 方妙没办法,安慰他说:“谁说的,很多人都喜欢你。我就很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我,我就不能趁人之危啊。” 沈玠听着更委屈了,他抱着她哭,哭着哭着,他将头埋到方妙胸前,继续哭。 平常的沈玠不会如此失礼,可是他中了迷药,哪里舒服就往哪里靠。 方妙开始还心软任他抱住,让他靠她肩膀哭,当他蹭到她胸口,她立即戒备起来。 她用画轴将沈玠的脸别开,颤声问道:“王爷,您是不是开始发作了?” 沈玠整张脸已是通红通红的,他的眼神迷离,望着方妙,越看她越好看。 他呆呆地说:“原来你的眼睛长的那么好,灵动有神,好像宝石一样光彩四溢。” 若是平时,方妙会暗自欢喜,鼓励他会说话多说几句。 但是,现在孤男寡女同在一间房,隔壁还有床的情况下,方妙心里的警报拉到最极限。 她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而是在京城杭州混迹过坊间铺子,闺秀和妇人间磕过许多八卦狗血的打听小能手。 方妙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男人甜言蜜语完,下一步就是拐你上床了。 沈玠丧失神智,可能没心思拐,而是会遵循本能直接扑上来。 她喜欢他,就更不愿让他在神志不清下犯错。 他事后定会后悔,而她的喜欢也会变得可笑。 她直接抄起小几上的水壶,将水泼到沈玠脸上。厉声道:“王爷,您清醒点。我是方妙。” 沈玠神情有些松动,手也放下了。方妙提着水壶和画轴,盯着沈玠步步倒退。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水壶砸沈玠,一来是他身份尊贵,二来也不忍伤他。 她差点走出门口,沈玠扑上来抱住她,低吟道:“不,你别走。我想就这样抱着你。” 方妙惊的手中的水壶砸到地面,瓷片碎了一地。 她这回不敢心软了,用力推他,道:“不合适,等您清醒再给您抱。现在真的不可以。” 他又将头放她胸口上,还用脸蹭了几下。方妙羞的声音都变了,她手无缚鸡之力,压根推不开沈玠。 第190章 她把心一横,低头在沈玠的手腕上用力咬一口,直到咬出血才放手。 沈玠惨叫一声,却没有回击她,只抬起流血的手腕,委委屈屈地说:“妙妙,我好疼。” 方妙惊呆了,她都撕破脸了,沈玠不怪她,还同她撒娇。 这俊雅的脸,这奶萌的声音,温柔的目光,让她这没出息的更心动了。 这男人是优柔寡断,是软弱温和。可是她就吃他这种溺死人的温柔啊。 方妙曾想过,她父母一心将她嫁入高门世家,哪家不是三妻四妾。与其嫁不认识的人,还不如嫁给沈玠。 若非薛姝太可怕,她真考虑过去捡个漏。反正大多人的婚姻没有感情,要么是被琐碎耗尽激情,剩下一地鸡毛。 现在一个大好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毫不犹豫放弃了。 方妙打从心底觉得沈玠是个好人,她不能恩将仇报。 所以心动归心动,这时候她绝不能妥协,不然耽误两人一辈子了。 正当方妙寻思脱身的法子,还将目光投向地上的瓷片,想着是不是见点血来逼他清醒。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到她耳朵。 方妙转头一看,外面是脸色铁青的谢危和提着大棒子的姜雪宁。 姜雪宁没想到是方妙同沈玠抱在一起,这怎么看都是郎情妾意的场面,方妙的手还搭在沈玠手臂上。 姜雪宁犹豫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要不我们离开,你们继续抱?” 方才他们在外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女子的喊声,接着是沈玠的惨叫。 两人气的青筋都暴起了,他们深恐是姜雪蕙惨遭毒手了。 为了姜雪蕙和沈玠的名誉,谢危让跟着的宫中侍卫和宫女太监在抄手游廊待命,原先那批人都被拖出去审问了。 他怒气高涨,赶紧进屋,看见是方妙,他先松了口气,接着又担忧起姜雪蕙的下落。 方妙喜极而泣,大喊:“姐妹,宁宁,救苦救难的菩萨姐姐,快来帮帮我。王爷他神志不清,我推不开啊。” 方妙这么一喊,他们才看到沈玠神情不对。 谢危上前,干脆地打昏了沈玠,扔他到一旁的罗汉床躺着。 姜雪宁问方妙:“我姐姐呢?” 方妙掏出手帕给她,道:“我来的时候她就不在这里。” 姜雪宁打开手帕,同谢危一看。她说:“这是她的字,大概是发现不对,及时跑了。” 谢危听完这话,才出去喊人进来照顾沈玠。 好在沈玠同方妙都衣衫整齐,又呆在门户大开的外屋,倒不怕人说嘴。 方妙对姜雪宁简短说了她的遭遇。然后她跟着宫女去见沈琅复命,那里还安排了御医给她检查身体。 谢危听完方妙的话,就四处打量这屋子。经过屋外时,他发现台阶上的脚印。走前一看,水里头还有点亮光。 谢危卷起袖子,伸手一捞,是姜雪蕙今天带的一只金珠石榴石耳坠。正好挂在附着台阶伸长的水草上。 谢危望向前方,正是奉宸殿的方向。 第24章 明日又逢春 当张遮急忙跑去内书房时,沈琅正在打趣谢危同姜伯游,笑他两人藏的深,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露。 姜伯游苦笑着,一脸憋屈,他是被迫认下此事。 他先是担心薛太后打蕙丫头主意,又怕沈琅看上蕙丫头,只能默认沈琅的猜测,将谢危推了出来。 他现在又后悔万分,还没同蕙丫头说好,就将她给说出去了。回头孩子会不会怪他呢? 于谢危却是求之不得,姜伯游在沈琅面前承认将姜雪蕙定给他,这事就铁板钉钉了。 谢危心里很是激动,不管过程如何,达到目的就好。 谢危边听沈琅打趣,边在盘算着下朝就找官媒,带准备了许久的彩礼上门,今日定要当着她父母亲的面敲定此事。 待会要传讯给吕显,让他去外头买一对大雁过来,若是没有,让刀琴立即去猎一对。幸好是春天,此事不难。 吕显同尤芳吟合作投资的卓越筒井成功取卤制盐,让他们赚了不少。 清远伯府尤家想卖尤芳吟给五十岁官员做填房还债务。等谢危他们从通州回来,才知道吕显娶了她。 吕显这厮天天在谢危他们这群光棍面前得瑟,就该找吕显多跑腿。 等他成功与姜雪蕙定亲,顺带帮剑书同玫儿求亲。 谢危桩桩件件计划的明明白白,整个人都被喜悦包围着。这比他干掉所有仇人都更让他欢喜。 等太监领着张遮进来,迅速密报姜雪蕙同沈玠被薛太后算计的事情,在场的人无不大动肝火。 沈琅自然明白薛太后的算盘,他只是没想到母后为了权利毫无底线,连她口中最疼爱的幺儿都要算计。 明知姜女史在议亲,罔顾礼法用下三滥的手段,逼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在一起,丝毫不顾及后果。 沈琅越想越气,当众就吐了一大口血。他为国事殚精竭虑,重病在身依旧不敢停歇。 从母后到舅父,他们只会盘算他什么时候死了,好快些扶皇弟沈玠上位。哪怕沈玠不愿意,他们也不管。 国家和百姓对他们而言只是权力的踏脚石。他们只管自已逍遥快活,哪管外头朝臣弹劾不断,民怨四起。 谢危同姜伯游自不必多说,他们都恨毒了薛太后,更恨不得马上去救人。xl 第191章 薛烨派人来报,沈芷衣和苏尚仪被太后诳到宁安宫抄经书。沈芷衣得知真相,正在大闹宁安宫。 苏尚仪则赶紧去了鸣凤宫找人,沈琅让张遮速去鸣凤宫帮苏尚仪审那些宫人。 沈琅调遣了一队宫中侍卫和心腹太监宫女给谢危去寻人。 姜伯游激动地要找言官参奏此事。谢危拦下他,先找到人再说。 等张遮审出沈玠和姜雪蕙在的地点,谢危同姜雪宁先赶来水榭,这才找到沈玠和方妙。 谢危猜出姜雪蕙去了奉宸殿,同姜雪宁又赶往那里。 奉宸殿里头空无一人。今日因太后邀去御花园,后面的课都停了。伴读们逛完花园都回仰止斋休息了。 谢危看姜雪蕙常坐的桌子,那里的古琴已经不见了。 他心下稍安,可到底没见着人。他招来常在奉宸殿侍候的小太监询问。 这小太监向来机灵,道:“回少师大人的话,没见到姜女史,崔修撰正待在偏殿。 我方才送了热水布巾和炉子进去,就放在东南屋门口。” 谢危明白了,他叮嘱小太监不得泄露此事。同姜雪宁走进去偏殿。 在东南屋那有扇半掩的窗户,他们走近听到两人交谈的声音,听见姜雪蕙声音如常,才终于放下心来。 姜雪宁透过窗户望去,见姜雪蕙坐在靠另一面紧闭的窗边的软榻上。 她换了套衣袍,用长布巾擦拭着头发,脚边放着一个铜盆盛着烧着的炭。 崔来仪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坐着,背对着姜雪蕙。 他们不知聊到什么,崔来仪转过身,几步上前,“咚“的一声坐到塌下的脚凳上,仰望着姜雪蕙。 姜雪蕙声音冷清:“表哥,我担不起你这大礼。” 崔来仪哀声道:“我愿常拜在表妹的石榴裙下。请表妹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谢危皱眉,想进去打断他们的交谈。姜雪宁却伸手拦住他,谢危一怔,到底没再前进。 姜雪蕙不理他,将布巾放下,摸摸头发已经干透了。 她对着小几上放的铜镜扎起发髻,等她将最后一根钗子插入发间。 她慢慢起身,又跪坐在崔来仪面前,慎重道:“表哥,我父亲已经定好人选,请不要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崔来仪伤心地问:“为什么?表妹为何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是我母亲当初伤表妹太深了吗?她已经知错了。” 姜雪蕙声音不急不躁,沉稳轻柔,她先同崔来仪提起一事情。 “我母亲治家甚严,仆妇婢女若敢乱嚼舌头,非议主家,会被逐出家门。 表哥,为何我的身世会泄露给正巧来做客的姨母?” 崔来仪立即醒悟,他诧异道:“表妹,是你做的。” 崔来仪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待他冷静下来。 不由问道:“为什么?你若讨厌我,为什么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谢危心里一痛,崔来仪居然也看出来了。 一直以来,他忌惮崔来仪,比张遮更甚。每次这人出现,姜雪蕙的情绪会有些变化。 每次崔来仪离开,她总是会用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崔来仪。他看出来她分明有几分在意崔来仪,却不肯与之来往。 崔来仪同张遮相比,多了个出身世家的优势。他父母双全,在翰林院表现出众,品行不错,本人亦洁身自好。 若非姜家因前事与他家生怨,怕是姜雪蕙就会定给他家了。 如今姜雪蕙亲口承认是她自已搅和了这门亲事,让在场的人无一不错愕。 第25章 春风不相识 姜雪蕙没回答他,又说起另一件事。 “母亲与姨母感情极好。在我年幼时,便常同我说起崔家的表哥聪敏好学。 说你小小年纪就心性沉稳,用心读书写字,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 每年姨母都会寄表哥的画像和文章给我们。表哥的事无巨细要告诉我们。因姨母希望母亲能将我定给表哥。 在我十三岁那年,父亲被派去河北公干一段时间。 母亲想念姨母,又因姨母常说要你我结亲。她为我将来的幸福考虑,决定跟随父亲一起去河北。 到时全家都过去亲自看看表哥的情况。若真有姨母说的那样好,就直接定下。 那段路程真是很远,爬山涉水,骑马坐船甚至坐牛车。 路途上能用的工具全部都用个遍,才抵达父亲去公干的地方府衙。 母亲和弟弟从没吃过那么多苦头,父亲公干的地方离你们尚有一段距离。 当地气候饮食的不同,让她到了府衙就病了几天。 等她好了,因人生路不熟,不敢到处乱跑。我们三人只能待在府衙后院等着父亲。 好不容易等父亲空出几天假期去崔家,母亲兴奋极了。特意在半个月前就准备好,提前去信给姨母。 等到父亲下衙,我们立即赶往码头,坐了三天船,头尾辗转换了几趟马车,终于在一日清早到了崔家。 那天的天气非常热,母亲五更就起来。 她让人烧好热水,在客栈将我们收拾的干净,换上新衣服和首饰,备好厚礼来到崔家。 姨母早就在崔家大门等候着我们,除了丫鬟仆妇,并没有其他人在。 进去拜见了崔家老太公和老太君,他们包了厚厚的红包,与父母亲交谈了一阵。 第192章 他们言谈有礼并不热络。笑着客套几句就让我们随意玩耍。 姨母待我和母亲十分热情,我心里挂念父亲和弟弟。中途跑出去看他们。却发现他们一直在茶室喝茶。 偶尔有几个崔家人过来打招呼,很快就离开了。只有外头一堆下人在侍候。 虽说崔家太公让他们随意玩耍,父亲怕你们随时会回来,怕弟弟闹了笑话,会影响了我。 父亲硬按着不到五岁的弟弟乖乖待在茶室。让我看着很是难受。 我特意去同你家嬷嬷打听。她们说表哥还待在书院,大概是先生不让回。 而姨夫一早就被他的老友叫了出去,要晚点才回来。 夏天真是太热了,父亲最爱出汗,那天他汗流浃背,为了维持君子仪态,硬是不敢使唤下人倒水来打理。 他的新衣袍都粘在身上,想来非常难受。我们也没好到哪去,毕竟长途跋涉,非常劳累。 可是全家为了等表哥出现,连顽皮的小弟弟都苦苦撑着,说不能丢我的面子。 次日一早我们就要坐船回去,免得耽误了父亲的公务。因此不敢留在崔家寄住,怕影响你们休息。 那天我们吃很多当地最上等的点心和饭菜,收了崔家各房送的礼物。可是我们等啊等,一直等不来表哥。 到快要走的时候,姨父才匆忙出现。大家就聊一盏茶的时间,姨父给我们塞了两大车礼物,笑着让我们下回再来。 等我们回到客栈时,月亮已经高挂在天空。那天的月亮很大很圆,似乎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我们。 那晚漫步月下,我对父母亲说:我再不要来崔家了。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不想为高攀世家,而万般委屈。 母亲还在为表哥辩解,父亲说是因为他官位不高,才让我们受委屈。 崔家人才辈出,在朝做官在土林教书的大有人在,不是靠父亲一人之力就能扭转现实。 我当时就想:纵使这世家的门弟再显贵。表哥再优秀出色。要让生养我疼爱我的父母亲受委屈,也十分不值得。 之后小姐妹问起我去河北崔家的印象,我只能说点心和饭菜茶水都不错。崔家给的红包和礼物都好贵重。 崔来仪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记得这事情,随着姜雪蕙的娓娓道来,他方知当年的自已有多失礼。 当年他在叛逆期,讨厌母亲各种明着关心,实为控制的行为。母亲越喜欢表妹,他就越不愿意。 那次知晓姨父姨母特意过来,就是要为他同表妹相看。 母亲口口声声说会等他点头,最后都会强迫他接受她的意愿。 其他事情上他可以顺着母亲,唯独自已的终生大事,他不愿意被母亲控制。索性在书院待到很晚才回家。 他本以为姨母一家会留在崔家住一晚再走。他想着先给个讯号,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姨母家当天就离开崔家。 他后悔自已的失礼,清早跑去码头想送他们一家,但还是错过了。 所以他在杭州才会去拜访表妹,以弥补当年的无礼。 如今听表妹字字句句讲述起来,他仿佛看见姨父姨母领着十三岁的她和幼弟。 一家子长途跋涉,不远千里为她的幸福来相看他。 结果令他们如此失望。难怪姜家对他始终客气有礼,却没有如待张遮般亲近。 他愧疚道:“表妹,当年是我年少不懂事。同母亲赌气不肯回家。 我以为父亲会陪你们。也以为你们家会住一晚才走。 父亲又以为我会陪你们。他的朋友惹了事情,急需父亲出面解决,他一早就出门了,这才耽误了。 让你们等待了那么久,怠慢了你家原是我的过错,不怪父亲和家里。都是我的过错。” 姜雪蕙笑了笑,道:“表哥,既然错过就算了。我们就说现在吧。 我年华颜色正好,你会喜欢我,我并不觉得稀奇。父亲官居二品,让姨父一改之前态度,也不足为奇。 但我父亲是闲云野鹤的个性。哪一天就受不了官场倾轧,告老还乡。 姜家家底比不上崔家,你们即使不出仕,亦是名声显赫。 即便父亲为我不被崔家怠慢做官到老,朝堂的事瞬息万变,谁敢保证他能做下去? 若我年老色衰,你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 世家宗妇不能抛头露面。失去了父亲的依靠,没了生意的扶持。 那我就成了你母亲的模样,除了寄望在孩子身上,人生还有什么指望? 我不会为嫁好夫婿而让父母受委屈。也不愿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哪怕那是我的夫君和孩子。” 崔来仪万念俱灰,他没想到竟是从前种的恶因,让表妹一家介怀至深。 第26章 相顾怜无声 姜雪蕙道:“我们家喜欢张遮。因为他全家都将我们放在心上。 无论我们在什么位置,他们都会对我们掏心掏肺并赤诚相待。 而张遮对妹妹一往情深,敬她爱她,并爱屋及乌将我们视作亲人。 我们并不担心他会为旁的人或事去伤害爱他的妹妹。” 崔来仪听出表妹的弦外之音,他们一家对他成见颇深,不是几句道歉就能弥补。 崔来仪伤心地问道:“表妹,你可曾对我有过心动?哪怕只有一分?” 姜雪蕙忍住心头涌起那点酸涩,柔声道:“表哥,事过境迁,不必再回望过去。 第193章 很感谢刚才表哥帮我遮掩行踪。祝表哥找到与您匹配的名门淑女。” 姜雪蕙望了他的脸一眼,转身眼里就泛起点点泪光,原来她是心动过的。 在现代,当她知道校草男友是与人打赌才苦苦追求她,心里有过难过和气愤。 被爷爷盯上的她如惊弓之鸟,压根不相信除小哥以外的任何人。 她怕被抛弃就先一步占据道德制高点,撇清自已,狠心与他分手。 过了这么久,她才明白自已是动过心的。 只是重来一次,她依然不会选择他。 姜雪蕙推门出来,见到谢危和姜雪宁,不由一怔。还是细心掩上门,同他们一起悄然离开。 谢危见姜雪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发髻简单用几个钗子插着。便猜出大概了。 姜雪宁等离奉宸殿远远的,才发作道:“原以为崔表哥是个好的,还想着若他能打发那一院子的丫鬟。 就让你同他成亲。没想到他这么无礼,他的家人都是势利眼。” 姜雪蕙知道她都听到了,忙道:“妹妹,慎言。表哥很不错,崔家当年没有失礼之处。只是大家无缘罢了。 当初我们放下此事,等父亲公干结束,就一路游山玩水回到京城,母亲和弟弟适应后还说那段旅行很有趣。 况且他家给的太多了,我收的红包支付我们一家来回的开销都还有剩余。这么大方的亲戚值得尊重。” 姜雪宁无语了,她姐姐真是钻到钱眼里了。为何官宦之家出身的姐姐,连一文钱都不放过。她打破脑袋都不懂。 姜雪宁说:“姐姐,走,我们去找圣上告状去。” 谢危拦住姜雪宁,柔声问道:“你方便面圣吗?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来善后?” 姜雪蕙冷声道:“去吧,趁她病要她命。哪怕不能对付她,也要按个钉子上去。” 谢危道:“如今不同了。你不仅是二品大员的女儿,还是谢某未过门的娘子。圣上不会忽视此事。” 姜雪蕙如遭雷击,什么未过门的娘子。他在说谁? 姜雪宁也不比她好哪去,傻傻地望着谢危。 谢危还添把柴:“姜大人将你的庚帖给我了。” 姜雪蕙不可置信,什么仪式都没有?她父亲怎么就将她的庚帖交出去了。 可宫中并非说话的地方,两姐妹交换一下眼神,还是决定先去告状,给薛太后那老妖婆添个堵。 到了御前,姜雪蕙同方妙一起讲述了两人各自的经历。 沈琅气愤归气愤,可等姜雪蕙说完,他的眼神没能从她身上挪开。 此时的姜雪蕙没有了刻意往庄重化的妆容和繁重的首饰。整个人素净中带着一份楚楚可怜,纤弱妩媚。 她的双眼如春天的湖水,秋波潋滟,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因为两位姑娘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实际伤害。沈琅有心借此事发作太后,便找来半数朝臣旁听。 在场的男人都忍不住去瞧姜雪蕙。 方妙相貌不俗,可男人有怜香惜玉的心理,尤其这弱女子带着惊人的美丽,就更容易吸引人关注。 因此在她讲述时,在场的人都光明正大望着她。 她明明语气平淡冷静,大家只觉得这么柔弱美丽的女子被太后算计,被迫跳湖自保清白,十分可怜可爱。 带着这种心理,朝臣喷薛太后和薛家蛮横专制喷的愈发起劲。 沈浪达到了目的,心里仍觉得姜伯游着实狡猾,若早几年他知道,软硬兼施都要逼姜伯游送她来选妃。 谢危走到姜雪蕙身侧,拉起她的手。姜雪蕙不动声色,却挪步贴近他。 两人如同未婚夫妻般相互依靠。这才让投在她身上的眼光消散干净。 姜雪蕙领悟到父亲急着将庚帖给谢危的意义。论政治敏感度,她不如父母太多。 他们早就预判了薛太后的意图,若她还待字闺中,怕是前脚告完御状,后脚沈琅就会同父亲讨要她。 即便沈琅没有动作,为了将事态扩大,她也要被定下一门有力的亲事。甚至可能被指给同样受害的沈玠。 毕竟薛太后的目标是她,朝臣的关注点只会在她身上。 如谢危说的,她不仅是二品大员的女儿,还是清流和世家之首,权臣谢危的未婚妻,那意义就非同凡响。 薛太后为了薛家设计这样背景的女子和自已的儿子,这回真是踢到铁板了。 作证结束,沈琅念她和方妙受了惊吓,没有留她们。送了一堆礼物以示安抚。 谢危请示要送她回家,沈琅自然准许,还强笑说日后等二人成亲,定会送一份大礼。在场大臣亦是恭贺声一片。 至于众人羡慕嫉妒的情绪有多少,只有他们自已才知道了。 此时人人都觉得京城第一美人名副其实,难怪修身养性多年的谢少师会破戒。 在大殿里,在一众朝臣的注视下,谢危拉着姜雪蕙的手离开。 人前姜雪蕙不能推拒,任他牵着回去,更是坐实两人定亲的说法。 姜雪蕙只觉得再来个配乐,就活像现代婚礼现场。她的脸色僵的不行,只能直接面瘫了。 她如同小美人鱼踏着刀尖走在布满荆棘的路上一般,偏生不拉紧这男人的手,只怕会立即跌落万丈深渊。 好不容易熬到宫门口,姜雪蕙借着坐马车的机会,抽开手,抢先一步上去。 第194章 谁知谢危也坐上来了。姜雪蕙想让他下去,望见宫门口的侍卫,硬转口道:“你不继续回去议事?” 谢危道:“有岳父大人在就够了。我也算是避嫌。况且圣上有意,自然有人会附和。” 姜雪蕙懂了,薛家想一家独大,就要承受各方团体的攻击。一旦拉薛家下来,那些人才能获得更多利益。 这种党争谢危不会参与,只会背地推波助澜。而父亲在朝,表明了为爱女讨回公道的态度就够了。 攻击骂人来获取政治资本的事多的是人乐意做,何况沈琅已经公开表示不会纵容薛太后行凶。 谢危道:“薛家根基不深,行事还如此胆大妄为,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且耐心等等,他家走不远了。” 姜雪蕙心道:“有你在,我都不担心薛家的下场。我只担心姜家和我的将来。” 谢危自从踏入殿中,就在朝臣面前展现出与她感情深厚的模样。 朝臣都看的出,清正端方的谢少师为未婚妻的遭遇痛心,为薛太后的无耻谋算而感到意外和震惊。 仁厚君子极力控制愤怒的情绪,沉默而坚定地站在未婚妻身侧以示支持。 俊男美女的搭配能引发人们对美的定义,他们觉得世家的清贵和文人的风骨在这对未婚夫妻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两不出恶语,没有攻击任何人,只陈述事实。但更加刺痛了世家和文臣的底线和脸面。 谢危无需多说,几个神情和动作就将殿内的人心煽动到极致,将讨伐薛家的情绪推至最高点。 还借着送她全身而退,让薛家陷入朝堂纷争又怪不到谢危头上。 连殿外等候的姜雪宁都差点以为谢危同她情投意合许久。 姜雪蕙感叹政治家的脸皮果然厚比城墙,谢危靠着借力打力,顺水推舟,终于将未婚妻的身份安到她头上。 第27章 欲去惜芳菲 姜雪蕙回到姜府,推说要休息,不肯让谢危跟着。 谢危同她说晚饭过来看她,她当听不见,急忙跑回府里。 谢危在她后头笑了,他以为她又羞恼了,便体贴地没跟着进去。 不料姜雪蕙是直奔药房,急忙唤来玫儿,刷刷写下两张药方,让玫儿抓药,不够就出去买一些 一张是泡澡方,一张是服用的方。 薛太后给她下的宫廷秘药太过毒辣,她虽然没沾太多,身体上的异动却骗不了人。 她对春药这块的研究不深,来这里后看过一些医书,只是略懂皮毛。 方才在宫中御医为她检查时,私下请教过一二。 宫里的秘药大多没有解药,都是助兴药物,开些清明的药压着。其他都靠自已意志力熬过去。 姜雪蕙没办法,只能尝试泡澡逼出些毒素,再喝些药和扎针压制它。 她可以断定被下春药的只有她,方妙被下的是腹痛药。 她在其他人那还好,但面对谢危身体就不受控制了,总有种要推倒他的冲动。 在马车上,她的指甲都深陷掌心,掐出了血,这才维持清醒。 等药水煮好,倒入木桶,她进去泡着,总算缓解了一些。泡一阵又得出来休息一会,不然会头昏。 第三次从木桶出来,姜雪蕙已经泡的周身发软。她让玫儿帮她洗好长发,用布巾擦干,在炉子边烘干。 反复这么折腾下来,姜雪蕙都没了出去吃饭的胃口,便让婢女通知孟氏,拿些清粥小菜和点心来房间用就好。 从小到大没缺席过用餐的干饭人不来吃饭,这事太反常了。 姜雪宁在宫中留宿,姜伯游未归,留在家的孟氏和姜钰忙过去看望姜雪蕙。 姜雪蕙不想让家人担心,只说春天泡湖水有些冷,导致身体乏力,不想出外吹风,她就在书房看书休息。 这才将母亲和弟弟打发走。 谢危梳洗后穿上新衣,等姜伯游回到姜府,邀请了张遮父子,带着官媒和聘礼上门,里头还有两对大雁。 竟然是剑书怕吕显没买到大雁,同刀琴换岗,亲自去野外抓了一对过来。 等吕显买大雁回来,谢危索性一起送来姜府。 这事姜伯游才同孟氏说完,就迎来一波聘礼。 因为已经合过八字,谢危送过定礼,庚帖也互换了。就可以直奔请期这一步。 请期就是男方找好良辰吉日,双方商议后,书面写好结亲日期,就是定好婚期下婚书。 姜伯游接过谢危写的良辰吉日,好家伙,连这个月的日子都有,这人是多急着娶他的女儿啊。 姜伯游再看看,基本是在这半年的日子,他沉声道:“太短了,我们家还要留蕙丫头一阵。” 谢危这才交出另一张纸。姜伯游没好气接过来,上面列的是一年内的日期。 由于姜雪蕙推说身体不适没出来,姜伯游猜测蕙丫头的心思,试探道:“两年后再议吧。” 没等谢危发话,向来持重的张遮忍不住道:“世伯,两年后太晚了。” 姜伯游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宁丫头作为妹妹,论礼没有特别情况,不能抢在姐姐面前出嫁。 上次张家来下定,就因为蕙丫头还没定人家,就没直接往下走流程去请期。 他拖着蕙丫头的婚期,那宁丫头同张遮肯定受影响。再看张遮脸带红晕,便知他同宁丫头肯定有些越矩。 只怕再等下去,就怕宁丫头会同张遮闹出人命。 第195章 望着一脸气定神闲的谢危,姜伯游才明白为啥他非带着张家父子来,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姜伯游骑虎难下,只能说:“那等宁丫头从宫里回来,我们家再商议一下。” 等谈好了细节,送走官媒,谢危同张家父子留下吃饭,蒋氏也过来了。 当知道姜雪蕙不来用饭,姜伯游很是诧异,经孟氏解释一二,他才放下心来。 谢危心里有些担忧,他清楚宫中的湖水被太阳照着不到冰寒刺骨的地步。 而姜雪蕙不是弱女子,她可是在雪山结冰的溪流都敢下水的人。她的身体素质是相当好。 如今她连饭都不来吃,肯定另有别情。 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吃饭,谢危自然不会扫兴,便以女婿自居,好生哄着姜伯游和孟氏。 名分定了,之后还要靠谢危周全许多事,姜伯游就不在谢危面前端着架子,默认他喊岳父,连张遮都跟着他改口。 饭后谢危想去探望姜雪蕙,姜伯游同孟氏知道女儿这会通常在读书写字。 既然亲事都定下了,孟氏想让女儿同谢危多相处,发展感情好让日后更和睦。 她便示意姜伯游,让婢女领谢危去姜雪蕙的书房。 由于姜雪蕙正在软榻小憩,玫儿出去用饭,正好剑书也在,就缠着玫儿要陪她散步消食。 玫儿拿他没办法,多次相处下来,她对剑书有几分好感,就顺着他,带他到花园走走。 姜雪蕙不喜欢婢女留在房中,都是让她们除了日常活计,无事就待在她闺房边的偏房待命。 等谢危到了书房,婢女就没进去。让他独自踏进去。 谢危在软榻上找到姜雪蕙,她睡的正熟,未扎发髻,长发如顺滑的丝线铺在软枕和榻上,散发着光泽和清香。 她穿着轻纱笼罩的粉色齐胸襦裙,盖着薄毯,一手拿着书册,一手靠在枕边。 她脸色红润,呼吸轻微起伏,额头带着点汗。 软榻上的小几插着几枝红彤彤的月季,有一朵落下几片花瓣在她身上。 红色的花瓣里,少女娇媚,如诗如画,好似一幅美人春睡图。 谢危小心帮她拣去那些花瓣,放在她的枕边。又掏出手帕给她额头擦汗。 他轻轻吻上她的脸颊,探了她的额头和手,感觉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来。 他想起多年前与她在山洞朝夕相伴的日子,当时没想到能与她缔结良缘。过往种种令他的心里涌起脉脉温情。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望着她,直到窗外一阵风,吹起了桌上的书稿,有几张纸都被吹落到地上。 谢危怕这声音影响姜雪蕙休息,起身过去用镇纸压住那些纸张,关上窗户,又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张。 将纸张整理放桌上时,他无意扫了一眼,立即怔住。 他坐在书桌旁,连同镇纸上的纸张一起看了几页,心里惊诧万分。 第28章 惊觉银屏梦 几年前京城流行一本白话小说《高门怨》,在马车上姜雪蕙还拿这书来哄姜雪宁。 当时谢危无聊翻了一翻,觉得有些趣味。他到了京城就买了一套来看。 作者是桃源居土。他写完这本就转成写断案小说。断案小说以每桩案件为主,写了三本就再没新书面世。 谢危都买下来看过,断案小说不同时下流行描写的痴男怨女的小说,受众不广。 冲着桃源居土先前的名头,还是有老书粉坚持买书。 这小说用一名刑部吏员的身份,冷静的语调描述了查案过程,凶手的作案动机。 情节环环相扣,有些甚至一开始就揭露凶手是谁,再根据每个细节揭露出他的动机。 文章有时会穿插一些旁白,看着简浅易读,多读几次却有点睛之妙。更像是警世恒言,引人深思。 张遮很喜欢桃源居土的断案小说,全部都买下来了。 反复通读不够,仔细推演一番,觉得无懈可击,就更是赞叹不已。 桃源居土两年前开始再无新作面世,张遮同谢危感叹过几回。 他到现在都不死心,让书局老板有桃源居土的新书定要通知他。 谢危现在看到是一份旧书稿,里头正是断案小说的其中一篇。 字体用的是正楷,她只有写药方针法才会用正楷写字。 姜雪蕙那么忙碌,是不会有空去抄写一本小说。 桃源居土歇笔正是她去了杭州后停下的。而《高门怨》是她去过崔家后出现的,唯一的猜测就是她是桃源居土。 谢危抓着书稿,心头酸涩,她对张遮的心意竟然如此深沉,为了他不惜更换写书风格。 一声轻微的“吧嗒”声,竟是那支掉了几瓣的月季整朵都砸在姜雪蕙身上。 她身上铺满了花瓣,人也缓缓睁开眼睛。 姜雪蕙瞅见谢危在书桌上,皱了皱眉,这会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了。 她转身背对着他,想就此装睡混过去。 但谢危瞧见她醒了,幽幽道:“刚才风吹落了纸张,我就捡起来整理了。” 姜雪蕙知道混不过去了,无奈地转头望了一眼,又继续背对着他。 谢危大概是想解释他没偷看,也是在试探她。 姜雪蕙洞悉他的小心眼,淡然道:“无妨,书架上有书可以看,你喜欢可以拿回府看。” 谢危听出来了,这是赶他走的意思,他心里不得劲,偏生不肯顺着她。 第196章 他心头因着那点醋意翻涌,开口却小心翼翼,唯恐惹她不快:“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心系他,当初却没有出手?” 因着双方亲事都定下,谢危才敢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惑问出口。 若是没定,他断然不敢冒险,就怕姜雪蕙哪天幡然醒悟,出手将张遮抢了过去。 依照她的心性和手段,其实要笼络张遮一点都不难。可她一直没动静,却将情意隐藏在她的书里。 这份情书简直就是为张遮量身定做,她将张遮的心性拿捏的分毫不差,这书是她一份隐晦的表白。 她并非谦让之人,若说她是因着对姜雪宁的愧疚,从她悉心教导,引对方入正途开始,她的债就还清了。 而他看出宁二看重姜雪蕙更甚于张遮。她们的父母最初想撮合的也是姜雪蕙同张遮。 姜雪蕙大可以凭着这些,将张遮要去而不落家人的埋怨。 可她非但不出手,还丝毫不露口风。若非他看到这书稿,他竟不知她的心意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姜雪蕙叹口气,看谢危这架势,她不回复这话题,他是不肯走了。 她定了定神,忍住望见他时心头涌起的骚动。 她坐起身,却不看他,裹着毯子,目视前方道:“从第一次见面,结局就注定了。” 谢危不理解,道:“人定胜天。” 姜雪蕙道:“感情的事情不同。你不也是同时看见我和宁妹妹吗? 为何你非抓住我不放,而没有选择与你谈天说笑的妹妹?” 谢危答不上来。他看姜雪蕙千般万般好,就觉得张遮同燕临眼瞎。他也庆幸他俩不长眼,不然就轮不到他了。 姜雪蕙又道:“张遮从见妹妹第一眼起,看她的眼神就不同。 若妹妹不喜欢他,我尚有一争之力,可妹妹非常喜欢他。 从前妹妹不懂感情,等她从杭州回来,她就想明白了。不管燕临有多好,她都坚定选择张遮。 这种相互奔赴的感情,插进去不过误人误已,消耗自身而已。” 谢危似懂非懂,皱着眉头在沉思。他这种人只要盯准了,不达目的就誓不罢休。 哪怕没有结果他都要强求,他自然不理解姜雪蕙的行为。 但他很是乖觉,搞明白姜雪蕙不会回头就够了。他柔声道:“他两人很相配。你放弃是对的,反正他也不适合你。” 姜雪蕙知道谢危不会理解,她若非两世为人,她也不会明白。 上辈子她用了多少办法,踩了多少坑都没法让小哥看着她。 今生没了亲戚身份,那两人还是一眼相中对方。这就打碎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有些感情不是你更优秀合适就一定是你的。放弃对方也是成全自已。 姜雪蕙道:“我既然尽了力,就没啥遗憾了。何况…” 她停住口不再说,又躺回去背对着他。只道:“我是怕春天潮气,才拿那些书稿出来晾晒的。 我不怕显露人前。毕竟除了你,没人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你若介意就拿去烧了就好。” 谢危走到软榻旁,柔声问:“何况什么?” 姜雪蕙不答他。谢危又道:“今日你在宫中出事时,为什么不来找我帮你?而是同崔来仪一起。 你考虑过张遮,考虑过崔来仪,连薛烨你都对他不错。你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 甚至我们都定亲了,你都不愿意面对我。” 姜雪蕙闻言转过身,谢危道:“下午我请来官媒,带了聘礼和大雁,得到你父母亲的同意。 将你我的事情敲定下来。就等你家给个婚期下婚书。 你记得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未婚夫了。若有任何为难的事,都要第一时间来找我。不要再考虑其他人。” 姜雪蕙又坐起身,裹着毯子,试探地问:“今日只是权宜之计。正好有助你扳倒薛家。 若日后你成功了,我们的亲事可以不作数吧。” 谢危正色说:“自然不能,你反悔是还想嫁给谁吗?你放弃了张遮,拒绝了崔来仪,又不想惹上沈玠和薛烨。 那你还有什么人选?” 他索性坐在软榻上,同她细细分辨:“京城里,所有高门世家大族的未婚男子情况,我都摸的一清二楚。 寻常官宦人家的我也了然于胸。 他们当中品貌能配上你的少之又少,要不就是家中腌臜事不少,要不就是成年了还心性不定,稀里糊涂。 没人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了。若你想去杭州,我朝并非盛世,你这样的品貌,寻常人家根本护不住。 如今你还招了皇家和薛家的眼,换谁都不如我。” 姜雪蕙没想到他的思虑如此之深远,不由望着他,心情更加复杂。 论对感情的偏执和专注,她真是自愧不如。难怪被他牢牢套住,挣脱不能。 第29章 脸慢笑盈盈 谢危坐过来,她才发现他穿了同今日黛蓝色那套一块做的品绿色交领广袖。 衣袍的颜色绿中带点蓝,不张扬却柔和舒适。点缀以云纹为主,显得素雅大方。 书房放着炉子,房间有些热。他脱去外袍,露出里头浅绿的衣裳,如翠竹般雅致。 姜雪蕙不敢再看,垂下眼睫,在她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的手在毯子下死死握着,压制住身体因他而沸腾的血液。 外头的天色渐黑,书房的灯早就点好了,暖黄的光充盈着整间房。 第197章 谢危还在同姜雪蕙说:“既然已经作出了承诺,就不能再反悔了。” 姜雪蕙神思渺茫,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是真的没有后路了。 若她强行摆脱他,只怕他反应会很激烈,甚至用上他的手段,到时才真正头疼。 她作为一个商人,这种时候就要进行商业谈判。 虽然她现在状态不对,但既然摊开了,两人总要借此机会谈下去。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是玫儿回来了,她见有客人,在外头问安。 姜雪蕙看出谢危不想离开。便提声道:“玫儿,收拾书桌出来,拿套茶具和点心进来招待谢大人。” 玫儿听完便出去吩咐了几个婢女,她先进屋将长桌上的画具收拾好,将绘画用的羊毛毡卷起来。 过会婢女进来,铺上桌布,上了茶具和点心。玫儿亲自给姜雪蕙倒了杯温水,给谢危沏好茶放长桌上。 接着婢女端来一盆热水和布巾,放脸盆架上,盆面盖着盖子,能保温一会。 姜雪蕙对玫儿低声吩咐道:“今晚外头有灯会,你打发我院里的人出去玩吧。 门口留两个婆子值守就好。若你愿意,叫上剑书陪你去玩。” 玫儿知道姜雪蕙不舒服,忙道:“我会在偏房等着姑娘召唤。” 她又同谢危道:“大人,老爷吩咐人布置好了您原来住的房间,剑书会在那房间等候。” 谢危点点头,说同姜雪蕙谈完会过去。 姜雪蕙沉吟道:“不了,你同剑书去玩吧,我这一时半会不用人侍候。你记得将她们都打发出去就好。 让她们回来直接去房间歇,今晚没事不要靠近我这里。你回来就在偏房歇下,有事我再叫你。” 玫儿听说了他们定亲的事情,知道姜雪蕙要同谢少师谈话。 她有些担忧姑娘的身体,还是柔顺地应下,迅速退出书房。 姜雪蕙等玫儿将外头的人都叫走了,才同谢危说:“我选张遮不合适,嫁给崔表哥会让父母委屈。 嫁给你却要一家人担惊受怕。我是做生意的,如果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冒险性,我是断然不敢下手。 你身上背负的远比我能想象的更危险,我不愿意让一家人陪着你卷入漩涡。” 谢危这才明白她遣散下人是为了同他谈这些机密之事。 谢危放下茶杯,正色问姜雪蕙:“那你可会怪我,我已经将你卷进了这个漩涡。” 姜雪蕙问:“我若是怪你,你可会放手。” 谢危说:“不会,我这辈子都不想放开你。” 姜雪蕙道:“我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落到这种境地我也有责任。 当初虽说我们救了你,回到京城我家却处处受你照拂。 我父亲能升到户部尚书是因为你。 这几年父亲在仕途上非常顺利,竟然比他从前做侍郎还要容易。是你默默在背后支持。 张伯父还有翰林院两位叔伯能升官也是因为你。 三位伯伯当年为了我的事,不惜搭上前程去讨回公道,是你为我回报了他们。 你为我们姐妹请来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女先生。 让母亲少了很多烦忧,让妹妹能在京城贵女圈立足,也让我有更多安身立命的资本。 你让我出任女官,虽说有你的私心在里头,可能任女官对一个女子在家族和人前是多大的依仗,我亦是明白的。” 谢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默默做的这些事出于本心,他没想让她知道。 但姜雪蕙能察觉他的付出,并肯定及回报他,让他心里感到暖心和妥帖。 姜雪蕙又道:“燕世伯与我父亲是莫逆之交,他同过世的伯母待我如女儿般疼爱。 燕临与我从小一块长大。他对妹妹又掏心掏肺。 即便两家姻缘不成,有多年的交情在,他们家出事我们岂能置身事外。 就算明的帮不了,暗的总要帮的。 所以演变到今日的局面,同我过去做的事情有关系,这都是我的选择,我不怪任何人。 唯独一样,你对我一片真心,我却不能回报你的真心。 正如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既然他眼里没有我,我便不要去让自已为难。很多人都是如此。” 姜雪蕙其实是一语双关,她还想劝谢危放手。 谢危却淡淡的说:“因为其他人还有别的人可以依靠。而我只有你,千难万难也绝不能放手。 更何况你对我不是全无情意,那就更不能让你走了。” 姜雪蕙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她想起过去的自已,倒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谢危说:“你相信我,我会赢的。” 姜雪蕙道:“不是输赢的问题,你本来就是心性坚韧的人,我相信你不会输。 而且还有我帮你,道理又在燕家那头,我们肯定能赢。 但是你的想法太过偏激。我们未必负担得起你的复仇的结果。” 这一刻,所有的秘密都撕开了。 谢危曾猜测过她知道多少,这时不由好奇问道:“当年发病时我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姜雪蕙这才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说:“有些是我推测的。就三样,灭平南王,屠尽皇族和薛家。” 若是旁人这么说,下一刻谢危就会将刀子捅进那人的要害。 姜雪蕙的话却让他释然地笑了,他柔声道:“所以这就是你躲着我的理由。明明动心了也不肯靠近我,是不是?” 第198章 姜雪蕙没回答他。谢危又道:“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我可以为你放弃这些。” 姜雪蕙说:“在丛林里的野兽如果没了爪子和利齿,那他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我知晓你背负的仇恨与痛苦,这都是支持你走到现在的动力,又怎能让你为了我违背初衷。 将心比心,我若是你,哪怕粉身碎骨都要报仇雪恨。我自已做不到的事情,我凭什么去要求别人? 我能做的只有斩断不该发生的情缘,免得让家人陪着我受累。不是你不好,是我太自私了。” 谢危眉眼温柔,道:“你应该早同我说的,你都不试一试,怎知道不行呢? 你不自私,你是考虑别人多过你自已。在遇见你之前,这些的确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和信念, 可我遇见你了。你知道我的秘密,理解我的仇恨,明知我那样的坏,还因着心软对我处处关心照料。” 他边说着,还将软榻上的小几搬到地上,脱鞋上榻,双臂温柔地环住了她。 而姜雪蕙因为才吐露了心声,心绪激荡还不能平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圈在怀中。 他眼神明亮,含笑道:“我这些年有好好调理身体,行事也缓和了许多。就是想给你一个无需担惊受怕的将来。 我的人生有了你,就不会不惜自身性命与往日的仇怨拼到底。在我心中,他们都没有你重要。 你相信我,世间女子所求的安稳和荣耀,我都会为你做到。我会为你谋求一个长久的日子,因为我想与你相偕到老。” 说罢,他不等她的回答,而是吻住了她的唇。 小剧场: 谢危:你为什么没选张遮? 姜雪蕙:巴拉巴拉 谢危:我不是好奇你不选他。而是希望你能保持这个理由,永远都不选他。 第30章 纷披绿映红 姜雪蕙没留神被他吻住了,他吻的又凶又急,好似忍耐了许久。她察觉身体的异状,用力推开他。 可谢危坐在软榻边,被她冷不防一推,眼见就要摔下去。 姜雪蕙赶紧拉他回来,这么一推一拉间,她裹着的毯子滑落,反倒让他将她抱的更紧。 方才还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如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他又吻了上来,恨不得将她融入怀中。 身体的燥热让姜雪蕙的脸都红了,额头不断出汗。 谢危这才察觉她的不对劲,同她分开,再看自已身上的衣裳带着点点血迹,便知是她手掌的血。 他赶紧翻看她的手掌,里头已是点点血痕,都是她用指甲尖掐出来的。 他惊道:“你怎么了?” 姜雪蕙不回答他,而是快速下软榻冲到脸盆架旁,将布巾浸湿,擦拭自已的脸和脖子。 她拿长针扎自已几下,坐到长桌上倒水喝,连喝几口才定下神。 谢危望着她做这些,他这才留意到她穿的襦裙里没有抹胸。 虽然她的胸口多做了几层布料,穿着亵裤,但后背料子轻透,后背和手臂线条一览无余。 姜雪蕙才想起这点,红着脸又上了软榻里头,用毯子裹着自已。 谢危懂了,皱眉道:“薛太后给你下了春药?” 殿前姜雪蕙没提到这点,大家以为她没中招,没想到她竟是隐忍下来。 姜雪蕙不瞒他,道:“是,虽然不多,但这药霸道的紧,我需要点时间等药力过去。你先走吧。” 谢危道:“方才你不该让玫儿离开。她既然不在,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姜雪蕙拒绝他:“我怎能让你的秘密被旁人知晓。你走吧,我一个人就够了。” 谢危不肯离开,道:“那你白日还让崔来仪帮你。我为什么不行?” 姜雪蕙忍无可忍道:“因为我对表哥无心,他在影响不了我。 可你不同,我神志清醒的时候面对你都会失控,现在我中了这个药,你在我身边后果就难料了。” 谢危心跳加速,她终于亲口承认对他的不同。他眉开眼笑,急忙说:“我没关系,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姜雪蕙给他气死了,咬牙道:“这事吃亏的不是你。你当然没关系了。 再说你的事还没了结呢。我怎知你能否说到做到? 世上的事情从来不是一成不变。天下再算无遗策的天才,也不能将棋局中每一步都推算出来。 因为不变的只有变化。一件小事,一个小人物就能让事情往不同方向发展。 我怎知你有了我是往好的方向去还是变成其他结果。我不做冒险的事情。” 谢危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先不说这些了,你手受伤了,我给你涂金创药吧。” 姜雪蕙不信他,沉着脸从软榻拿出一个药罐,自已给自已抹上。 她下逐客令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谢危就是不肯走,耍赖道:“就你一个我不放心。或者我在你身边躺着,就看着你。” 说罢,他还取下发髻的玉冠搁枕头边,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只剩裤子。 然后他跪坐在软榻上,眼神亮晶晶望着姜雪蕙。 姜雪蕙傻了眼,没想到他还能无赖到这种地步。他和妖后莫不是同门,怎么招数如此相似。 同记忆里马车上若隐若现的身形不同,如今他大方地显露身材。 手臂的二头肌到胸肌,八块腹肌,各处的肌肉结实有力,线条硬朗优美,让人想起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第199章 这种充满荷尔蒙的身材平日都会令人血脉贲张。如今对中了春药的姜雪蕙简直是巨大的冲击。 她感到鼻子一热,赶紧用手背一接,是鼻血流下来了。 谢危还在说:“我身上凉,你燥热的话可以贴着我。就像你当初在马车上那样,可以降温。”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姜雪蕙简直要暴走了。 她胸腔的愤怒瞬间取代了欲念,什么圣人,什么君子,这分明是下流胚子。 男人一旦想骗你上床,平日口齿不利索都能变得口若悬河。 甜言蜜语都是小菜一碟,他能从社会学到人类学将床事升华,认真你就输了。 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道:“是你逼我的。” 姜雪蕙扑上去,谢危以为她愿意了。正高兴就觉得脖子一痛,接着全身发麻。 她是扎针将他放倒在软榻上,找出平日拉伸用的布条,将他的双手绑在软榻的架子上。 偏生他还笑吟吟,姜雪蕙气不过,拿出他的腰带绑在他的眼睛上。然后将书桌上,小几上插的月季花都抽出来。 她跨坐在谢危身上,气的用花枝抽打他。 另一头,送走了张遮父子的姜伯游心头嘀咕,这么久了谢居安怎么还没从蕙丫头那出来。 那人惯会耍手段,别哄的女儿心软上当才好。 姜伯游有些担心,就径直去姜雪蕙书房找她。一路行来只看到守门两个婆子,婆子称其他人都同玫儿去外头灯会了。 这让姜伯游心里更加不安。到了书房门口,居然是关着门。 姜伯游心念一转,去一旁开了一条缝的窗子望去。书房由于放着炉子,为了空气流通,日常都会在窗户留条缝。 姜伯游透过窗子去看,见到一个令他震撼的场景,直接让他在风中凌乱了。 他那乖巧懂事的女儿跨在谢居安身上,一脸气愤地念叨着什么。 起初姜伯游差点破门而入,他以为是两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冲动下做了越矩之事。 可仔细一看,谢居安更惨。他的双手被绑在架子上,眼睛蒙着布,上身没穿衣裳,蕙丫头在用月季花枝在抽他。 红色的花瓣飞扬,俊男美女的肢体和动作让整个场面变得淫靡艳丽。 姜伯游脸色阴晴不定,他该上去阻止吗?不合适吧。反正吃亏的不是他女儿,他就当看不到好了。 姜伯游扭头就走,心想:“莫非是她母亲从前对她管教严格了,导致孩子心里压抑太久了? 听说孩子小时候太乖,成年就有各种奇怪的癖好。难怪她不要崔来仪,被她姨母知道就麻烦了。 这么一看,谢居安没有长辈倒是好事,反正他是自已送上门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怪不得蕙丫头。” 姜伯游心渐渐定了下来,待会让管家管束婢女仆妇们不要靠近后院。 他琢磨着,婚期的事情看看要不要提前。以后要不要对谢居安和气些。 同为男人,谢居安那被人抽打的模样着实可怜啊。 小剧场 谢危:岳父,蕙姐儿对我这样那样了。 姜伯游:没错,我女儿那么乖巧,有点小癖好怎么了。她还是个孩子。 对了,回去让你府里种多点月季,没事给她耍着玩就好。 张遮:岳父,花园怎么种了那么多月季? 姜伯游:月季花用处多。你家种多点。给宁丫头洗花瓣澡,研磨胭脂。其他用途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1章 抛枕翠云光 书房里,姜雪蕙很不好受,本来是对谢危略加小惩。 谁知道她用月季去挑他的下巴时,他顺从地抬起头,下颌角线条分明,他还用唇去咬花枝,唇色都被映红了三分。 姜雪蕙气结,他哪里是受折磨的样子,分明在享受,还一再试图勾引她。 他躺在浅绿色的衣裳上,青丝如瀑布,红色的花瓣,显得他的躯体如雪,愈发妖冶艳丽。 姜雪蕙多看几眼,都觉得心悸愈发严重。这哪是君子,分明是妖精变的。 好在各种情绪交织下,加上她抽了他一顿,身体上的燥热渐渐凉却下来,困意开始涌了上来。 姜雪蕙虽然心里吐槽他,也担心自已下手过重,便下了软榻,拿书桌上放的灯过来检查。 这会她将他眼上的腰带解下来,板着脸道:“你若再逾矩,就别怪我下次换鞭子抽你了。” 谢危此时的眼睛含着一汪春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在灯下的的面容,别有一番恬静和温柔。 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愈发显得柔软细腻,身上带着清幽淡雅的香气,让他更不舍得离开她。 她刚才羞愤下跨坐在他腰间,肌肤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相触,反勾起了他身体里的渴求。 若非知道她害羞抗拒,怕她生气躲着自已,他才强行忍耐下来。 他似笑非笑,咬着唇道:“你可知鞭子又是另一种闺房之乐。” 姜雪蕙羞恼道:“别成日想些不正经的东西。你要有这种癖好就赶紧还我的庚帖回来。” 谢危吃吃笑道:“我怎么舍得那样对你。我疼你捧着你都来不及。” 姜雪蕙怕同他说下去又得上火了,不再搭理他。她跪坐在一旁,提着灯仔细看了他的皮肤,除了有些红痕倒没受伤。 她才略放下心,保险起见,她将灯放在软榻一头的茶几上,给他涂上金创药,涂完又望见他的肩膀有些陈年旧伤。 第200章 她心念一动,用力翻过他的后背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背部各种旧鞭痕交错,形成密密的一张网。 姜雪蕙心知他七岁后在平南王那苟活定然不易,这伤痕不过冰山一角。她心下惨然,又去拿舒痕膏给他仔细涂上。 谢危感到后背被她轻柔地涂着药,接着是药膏带来冰爽的感觉。被她温柔以待,他心头的欲念也平复了下来。 他怕她难过,故意道:“都是陈年旧伤,若你害怕,我会涂药让背好看些。如果你肯吻上去,想来会好的更快些。” 姜雪蕙没再同他分辩。涂完药后将毯子盖到他身上,然后披上外袍起身,再解开他手上的布条。 她淡然道:“我好多了,现在我犯困了,你待会自已走吧。” 她熄了书房的灯和炉子,留了一盏灯笼给他。自已从书房穿过去闺房,上拔步床放下帐子躺下。 岂料谢危提着灯笼又钻了进来,他穿上了浅绿色的衣裳,一把抱住她。 姜雪蕙要训他,他埋在她的脖颈间,温声软语的哀求着:“今天我太高兴了。你终于与我定亲了。你承认心里有我。 就让我抱着睡一会吧。我天亮前会离开。好不好?有你在我才睡的好。这次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姜雪蕙自然不肯,谢危又道:“你都不知道你在杭州的时候,我日日都担心你会看上别人。 我请不到长假去杭州看你。只能将思念寄托在信里,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了。 每次有人来你家提亲我都心惊胆跳,怕一个不留神,你就答应了别人。 我日夜牵肠挂肚,就盼着你能快点看到我。如今夙愿达成,我真想立刻就娶了你回去。 你若喜欢在姜府,我就跟着你在这住下来。你可知过去我总担心,若你嫁给其他人我该怎么办。” 姜雪蕙叹气说:“我知道啊,如果我嫁给别人,你会想办法让我夫婿在京城,然后搬到我家隔壁。” 谢危没想到她会这么懂,心里有些诧异。 姜雪蕙心想:“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若不是来了这里,我会想办法去加州,住在小哥附近。 此事无关情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会下意识跑去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待着而已。” 姜雪蕙真的犯困了,她今日游了泳,撑着到殿前告状,泡了几次澡,还被谢危作弄。 她真没力气赶谢危走。又因谢危背后密集的伤痕太触目惊心,她的心到底软了下来。 她坐起来拉开床边的抽屉,拿出一张薄毯给他。又将自已抱的荞麦枕给他当枕头。 她叹道:“我真的困了,今日我不与你计较。你若敢乱来,仔细我剁了你的手。明日你还要上朝吗?” 谢危道:“不用,我请了假。” 姜雪蕙道:“那你等我醒来带你走密道吧。你再怎么起早都被人看到的。只此一次,下回不准你这么乱来了。” 说完,她背对着他,盖着被子陷入睡梦中。谢危吹熄了灯笼,等听见她的呼吸均匀起来,知道她睡着了。 谢危伸手摸她的额头,温度一切正常。他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心头空落的地方仿佛被补上,胸腔中充满温馨和安宁。 他嗅了一阵她身上的香气,吻一下她的秀发和脸颊,这才闭上眼睛睡去。 姜雪蕙的梦里,那座尸山不见了。谢危同她坐在蓝天白云下,看着春花烂漫,他抱着她笑了。 他向她保证了什么,她困的睁不开眼睛,只知道他的怀抱很是温暖。 次日四更,姜伯游起身用早膳准备上朝,他有些担心谢居安,特意跑去客房探视。 姜伯游见里头漆黑一片,正要入内喊人。剑书迎了上来,抱拳施礼,姜伯游假意说是顺路来喊谢危上朝。 剑书道:“谢先生同朝廷告了假。这些天他忙公务昼夜不停歇,昨日回府就着急张罗聘礼的事情。今日就想休息一日。” 剑书这么说了,姜伯游不好入内探视,打哈哈说让谢危好好休息。 等他一走,剑书松了口气。大人彻夜未归,好在他机警。不然姜大人肯定要发作。 剑书很好奇先生的行踪,他巴望先生快点娶姜大姑娘入府。这样先生才能同姜府开口,为他求娶玫儿。 先生连宅子都帮他和刀琴买好了,谢府和附近的宅子也留了两套院落给他们,就等着姜府点头了。 第2章 聊寄一枝春 当晨光照入姜雪蕙的闺房,谢危睁开了眼睛。他见身侧空无一人,赶紧起身。 姜雪蕙已穿戴整齐在罗汉床盘膝打坐。晨光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带着几分圣洁和清纯。 谢危倚着床柱望着她,嘴角含笑。 他从前在平南王军中,看了不少军汉和营妓的情事和荤话,也有幕僚勾引良家妇人的事。 他自持身份,极端厌恶这些事。甚至目睹了几次交合现场而感到恶心。 到了京城,他收集各种高门世家的信息,贵妇们人前端庄人后放荡的诸事也令他生厌。 他索性修佛经道学修身养性,禁筵席之欲,好躲过那些或是拉纤保媒,或是勾搭引诱他的人。 当遇见姜雪蕙,方知他不过是凡夫俗子,因她而起了欲念,昔日耳濡目染的恶事到底将他浸了一身黑。 他不管不顾将她拉下神坛,恨不得与她日夜相对,让她染上自已的气息,与他痴缠一生。 第201章 谢危觉得自已的欲念愈发深重,就这么望着都涌起拉她上床的念头。 可他必须得忍耐,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定要等到她能接受他才好。 姜雪蕙看见他起了,说:“早安。那里有个梳洗间,你的洗漱的用具我都放里头了。” 她按照现代的习惯规划了自已的闺房,梳洗间连着后面的水渠,简单的梳洗还是可以应付。 谢危听话地进去梳洗,里头还有铜镜。他漱洗好对着镜子戴好玉冠,披上外袍,收拾整齐才出来。 姜雪蕙要起身带他出去,他却走到罗汉床那,将她一把抱到腿上,非要同她耳鬓厮磨一番才肯走。 姜雪蕙怕将外面的人引进来,无奈陪着他胡闹,被他抓住深吻了一回才摆脱。 她推开书房里头的柜子,连着一条密道,绕几个弯就到藏书阁后门。 姜雪蕙让谢危从藏书阁出去就可以到客房位置。可他还不肯走。 他说:“护国寺后的桃花开的正艳,那里的斋菜亦是一绝,我今日休假,带你去看桃花可好。” 姜雪蕙有些犹豫,他又哄又劝,还是让她同意下来。 临走他又亲了她一口,高兴地走了。 姜雪蕙抚着唇,觉得自从亲吻一次后,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每回见面他都想尽各种办法亲她,抱她,嗅她的气味。他快速进入了热恋期的状态,而她还没适应。 古人很重视庚帖,当她的庚帖送到他手上,他更是恨不得立即成亲,言行动作都将她当作自家娘子看待。 从年前去通州到现在,不过三个月时间,他们的关系高速发展,而她一直被局势推着走。 昨日他说的话让她有些动容,这才答应同他相处。 只是方才他看她的眼神,同妹妹看张遮的一样,都是想将人拆骨入腹的眼神。 她有些后悔答应他去看桃花的事了,怕到时他又借机占她便宜。 她心理还没准备好,一下那么亲密她真的扛不住啊。她开始想念妖后了,妖后在至少有个人可以商量。 等谢危用完早膳,一副君子凤仪,温和有礼地就出外看桃花的事情请示孟氏。 孟氏如今看他很顺眼,大力支持不说,鼓励他与蕙姐儿多相处。甚至他提出继续在姜府吃饭留宿,孟氏都很欢迎。 姜雪蕙在旁叹气,她母亲以为谢危同张遮一样,是恪守礼仪大防的端方君子。 殊不知这人是白切黑,在男女情事上,他同妖后心思相同,就想快些将人给办了。 再怎么不情愿,姜雪蕙还是带着护卫和玫儿去大佛寺。 她与谢危同乘一辆马车,玫儿同剑书在另一辆。她掀起车帘,望见剑书挂着痴汉的笑容抱起玫儿上马车。 玫儿不声不响,脸却有些发红。她的手放在剑书手上。 剑书都不用马车凳,一步起跳上去,他一直没放开玫儿的手。 姜雪蕙无法直视下去,她的丫鬟看来很快要被拐走了。 有相识已久的大药铺少掌柜,和几位不错的人选来姜府求过玫儿。 她和母亲帮忙掌眼,打算今年让玫儿挑一挑,选好就先下定。 没想到剑书动作那么快,不到半年功夫就打动了玫儿的心。恐怕那丫头能比她早出阁。 姜雪蕙唏嘘地放下车帘,车里谢危已经给她备好茶水点心。 他的手握着她,不时同她说起沿途经过的地方风景。 哪有可玩之处,哪家铺子的招牌菜是什么。连街角巷尾的小吃都能说出一二来。 姜雪蕙没想到他足不出户还了解这么多,比她这长于京城的人还要熟悉。 谢危道:“我只是天冷不爱出门。平日有人收集各种信息,天气暖和我就会到处去看看。” 姜雪蕙知晓他没来京城前,曾四处游历,会为民请命,打抱不平。 谢危问她:“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可喜欢游山玩水?日后等有闲暇,我可以带你去五湖四海游玩。” 姜雪蕙道:“父母在,不远游。何况我性子乏味,更喜欢待在家中。” 她在国际学校就读时,在各种节假日和寒暑假,学校有安排各种国内外游学。 她孑然一身,几乎每场不落都参加了。 世界各国和国内各大城市的热门景点,说的出名字的博物馆她都去过。 她试图在旅行中寻找自我,然而缺乏安全感,兴奋劲过去就剩下空茫。在古代出游并不比现代舒服,还有风险。 再说这一世有亲友在身边,她更愿意同他们一起。哪怕每日说些无聊的话题,她都觉得很舒心自在。 谢危道:“那极好,我也不爱出远门。我们的宅子按你喜欢的来布置。日后你养花画画写文章,我给你弹琴做饭。 我喜欢看你写的信和小说,你喜欢什么书和画告诉我就好,我去给你淘,很多孤本我都可以找到。” 姜雪蕙道:“你倒不必为迁就我勉强自已。” 谢危笑道:“不会,我很随和,哪里都能适应。你只要多同我相处,就能知道我的好处了。” 到了大佛寺,谢危一路拉着她走去寺庙后面,在小山坡上的凉亭摆好茶水点心。 从小山坡从上往下看,满山的桃花盛开,香风阵阵。配合着连绵不绝的青山,桃花越发灿烂娇艳。 姜雪蕙看了这盛景,不禁感到心旷神怡。 第202章 谢危道:“此景就如你送我的八尺山水画,日暮青山绿,我心清且微。” 姜雪蕙道:“此景更美,桃花漫山遍野,美不胜收。” 他同她说:“若你想作画,下回我拿画具过来。你爱吃桃花糕吗?还有桃花酿,那些我也会做。” 姜雪蕙觉得若她说爱吃,他怕是马上会让人下去采集桃花瓣。 她说:“没有特别偏好。有就吃,没有也不会想着。” 谢危本想顺势问她爱吃什么,听她这么答。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打发剑书带玫儿去玩。 他拉着她的手到一株灿烂的桃树下,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桃花给她。 他说:“你喜欢什么都要同我说。我会安排的。” 姜雪蕙握着手里的桃花,忽地记起初见小哥在桃树下的微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谢危折下了桃花给她。 她望着谢危在桃树下的笑容,心想:“或许就这样吧。同这个人走下去,即使前途难料,他至少给了我一个春天。” 第3章 寥落悲前事 姜雪蕙放下心防,同谢危手拉手漫步桃花林。走了一段,他们又回到凉亭上。 谢危带了古琴和长笛,他弹琴给她诉衷情。兴致上来,姜雪蕙吹起横笛与他合奏。 一片好春光,才子佳人琴瑟和谐,不远处的剑书和玫儿望着他们,露出会心的微笑。 剑书的手悄悄牵起了玫儿的手,玫儿垂下头,脸颊飞起一片红云,却没有甩开他。 当初她听姑娘提起谢少师对姜家多有照拂,便对同来的剑书上心,常给他备好吃食聊表谢意。 没想到这人竟对她一见倾心,总跑来找她说话。起初还有位叫做刀琴的护卫过来,后来就都变成剑书了。 剑书高大英俊,一身好武艺还断文识字。丫鬟们不敢议论谢少师,就在偷偷谈论剑书。 剑书在的时候,总有丫鬟会偷偷过来看他。玫儿听过大家的议论,没有多想,毕竟各为其主。 然而谢少师为了姑娘时常来姜府,有一日剑书跑到她面前,同她说是为了见她才同刀琴换班。 他三番两次过来同她表白,玫儿不敢再当成玩笑话了,便同姑娘禀告此事。 姑娘告诉她,剑书不是谢府的奴仆,他是孤儿,同刀琴都是以弟子身份侍奉谢少师。谢少师将两位弟子视为家人。 姑娘让她看着办。当得知谢少师与姑娘定了亲,谢府和新宅院留着刀琴和剑书的院子。玫儿的心就偏向了剑书。 剑书对她处处照料,嫁给他又不用同姑娘分开。因此玫儿就半推半就答应了剑书的追求。 她看见姑娘与谢少师好,心里也为姑娘高兴。谢少师有越矩的地方,只要姑娘不吭声,玫儿都会设法替他们遮掩。 谢危同姜雪蕙说路途颠簸,吃完斋菜就在寺庙内休息,饭后散步消食,可以再看一下附近的景色。 他带姜雪蕙逛完大佛寺,就去同相熟的住持聊一会。让姜雪蕙在大殿等他。 大殿空无一人,左边角落有张桌子放着签筒和签文册。 姜雪蕙带着玫儿有些无聊,她就拿起签筒,跪在佛前求一只签。 她拿起签筒用力摇晃,不一会,一只签掉落下来。姜雪蕙捡起来看,六十七。 她径直走到桌子那,按规矩放下几文钱。她找到六十七号的签文,撕下一条签文来看。 倩女离魂: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洞庭一夜无穷雁,不待天明尽北飞。 竟然两首诗里的句子组在一起。批文是倩女离魂,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姜雪蕙将签文收好,她想起先前谢危问她喜欢吃什么,突然心情有些低落。 这时,谢危快步走进来。玫儿同他施礼后,自发退到了殿门口。 谢危说:“今日有其他香客,庙里只有一间上等的厢房,还有其他普通的厢房。我带你去休息。” 等到了厢房,谢危已命人打扫好房间,床榻都细心地铺上了从姜家带的床单薄被和枕头。 玫儿正要上前,却被剑书拉住。他带她去另一间厢房歇息。 姜雪蕙回过神,才发现是谢危要跟她一间房。她皱了皱眉。 谢危振振有词道:“这边人流复杂,我们不放心就你同玫儿两个姑娘在这,我同你一块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姜雪蕙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她瞪了他一眼。 今日不是人最多的时候,方才见到庙里才三两个的香客,何至于如此安排。 不过是为了跟她相处而找的借口。最可气的是这么安排,玫儿就要跟剑书一块。 那丫头比较单纯,很容易就被人拐了去。 姜雪蕙想出去把玫儿要过来,谢危忙说:“玫儿睡在里间,剑书会睡在外间看着。” 姜雪蕙道:“那你也去外间待着。” 谢危说:“我们怎能和他们一样,我们都定亲了。等订好婚期,很快就能成亲了。” 他的目的就在这里,想磨姜雪蕙答应早日定下婚期。 他说:“正好春夏暖和,我们早点定下来。婚宴可以摆很多时令的鲜花瓜果。” 姜雪蕙道:“那便定后年春天。” 谢危道:“张遮等不得。他都同你父亲说两年后太晚了。” 姜雪蕙道:“那就来年春天。” 谢危反问道:“你妹妹能等吗?她似乎恨不得时时同张遮黏在一块。 第203章 我碰过好几次她下了宫学在角落等着张遮。人一到她就要抱着。在姜府也碰过你妹妹…” 后面的话谢危没说下去,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姜雪蕙无语了,妖后就这么迫不及待,谢危不像前世那样劝着,还大有纵容的架势。 谢危又劝又磨,姜雪蕙都不松口。她又赶不走他,就不管他自已去休息。 禁不住这个人非要上榻同她挤在一起,对她又亲又抱。总算他其他地方比较规矩,不然姜雪蕙气的要立刻就走了。 她到点就入睡,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梦见身边的人。而是回到了那个压抑的家。 七岁的她忐忑不安地等着爷爷训示,老人在她面前摆了一桌菜,每碟的份量很少。里头很多是她爱吃的菜。 爷爷说:“你才来不到一周,爱吃和不爱吃的东西就被我全部知道了。” 她以为爷爷在同她开玩笑,爷爷让她动筷子,她去夹菜,就被他打了下来。 老人说:“这些菜你只能各夹两筷子,不管是爱吃不爱吃。你要学会迷惑别人,不要让人知道你的喜好。” 七岁的孩子呆住了,这是什么中二的发言。她可是吃货啊,你要吃货在美食面前忍耐。 可寄人篱下,她不敢不听,就这样开始,每日都学着什么菜都吃。 直到有一天,她曾要好的堂妹来了,她带了她最喜欢的芝土蛋糕。 她不敢多吃,就礼貌拿了一块,里头居然下了过敏药。 那天她失去了以为的友谊。堂妹一家不忿她能陪在掌权人的爷爷身边,千方百计要赶她走。 老人同她解释:“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你堂妹比你小,你还能识破。换做是她父母出手,你能全身而退吗? 她父母不出手,不是仁慈,而是他们知道在我眼皮底下不能过界。 我只能容忍同辈相争,若是你堂妹得逞,我就会对你的愚蠢失望。现在你明白了吗?” 姜雪蕙低下头,乖乖认错。从那时起,她眼里只有生存,一点一点丢掉自已的喜好。 她还学会精准地控制着情绪,发怒和哭泣都是为达到目的而显露,火候都控制的恰到好处。 她冷眼旁观,有长辈为了子女不过这种生活,选择让孩子不进家族。 比如那位演员堂哥,他父母亲给予他充足的爱和良好的家教。让他能自由地去为梦想而努力。 姜雪蕙遇到叔公叔婆小哥和犀利妹,才知道哪些日子才是她心中所渴求。于是她不惜一切向他们靠拢。 但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很久都消除不掉。她努力追逐光,而人在黑暗里待久了,迈出来需要很大的力气。 然而来到古代,黑暗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她不但拥有了光,还成为了光。这日子让她心满意足。 在梦里,她对爷爷说:“爷爷,我现在过的很好。你说过等我有了能力,就可以拥有自已的喜好。 可那时除了小哥,我都忘记自已还喜欢过什么。任何东西到了我这,都是为达到目的而做的。 现在我学会诚实地表达自已,学会在喜欢事物上花时间和心思。学会去接受他人给予的爱。” 老人笑了,说的话却让她不寒而栗:“很好啊。你拥有了完整的人格,那就该回来了。” 第4章 玉雪窍玲珑 姜雪蕙猛然睁大眼睛,入目是古色古香的房顶,她还在庙里的厢房躺着。 谢危见她醒来,脉脉含情地望着她笑。等她坐起来,他又靠近她,捧着她的脸给她一个吻。 他察觉姜雪蕙地心不在焉,问她又不答。她说要回去了,起身去找玫儿。 谢危望着她有些疑惑,他便去问在刚才在大殿门口守着的护卫。对方只知道大姑娘求了签,其他没有异常。 谢危走到那签筒旁,桌上还放着姜雪蕙求的签,六十七号。他从签文册上撕下签文来看。 上面写着:霸王被困。 签文:路险马羸人行急,失群军卒困相当;滩高风浪船掉破,日暮花残天降霜。 谢危沉吟,这签意是劝人守旧,凡事险阻提防也。为何她会闷闷不乐呢。 她是担忧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担心燕临那起了变故吗? 谢危见到一小沙弥过来打扫,问起他签筒的事情。 他问道:“平日不见大殿有这签筒,也没见到有解签师傅。” 小沙弥道:“施主,这签筒本是放在观音殿,因冬日大雪压坏了屋檐,开春要修整观音殿。 就将里头的东西搬出来,临时放着而已。解签的师傅索性出门修行了,若要解签,住持可以帮忙。” 谢危谢过小沙弥。不一会,姜雪蕙带着玫儿出来了。一路上,她望着车外的风景,沉默不语。 谢危问了她几回,她回答的很敷衍。谢危不想让她就这么回去,就带她去家具铺子。 他说:“岳母说家里有备你们姐妹出嫁用的拔步床。不过我或张遮用都小了,让我们自已再去挑一张。 张遮最近忙于公务,同我说若有看好的款式,也同他们说一声,等宁二同意,直接替他们买下就好。” 谢危知道若他说要看床,姜雪蕙未必理他。抬出张遮,她果然就同意去看了。 掌柜拿来画册,缩小的样品模型,和对应的砖头大小的木材。 掌柜笑称模型还是东家从姜家的玩具铺子学来的。若是他们要买,定要给他们个成本价。 第204章 拔步床多在江南一带流行,谢危寝室用的是架子床和炕。他见姜雪蕙用拔步床,就点了拔步床的画册。 姜雪蕙翻了翻,选了刻画风景和花卉彩漆黄花梨木拔步床。谢危问了有现货,索性直接定了两张。 他拿了画册和模型,要带去姜府给姜雪宁和张遮看。说好看完再派人送画册模型回来。 谢危又带姜雪蕙去了京城最大的珍宝阁。他订下了一对男女的玉钗。想要同姜雪蕙用同款的玉钗。 他让姜雪蕙再挑些首饰,姜雪蕙跟玫儿打个眼色,玫儿上前跟掌柜聊了几句。 掌柜立即将价格更改了,将新单子递给谢危,他发现比原定好的价格便宜了大半。 姜雪蕙同他解释:“这家珍宝阁的东家同我家有生意来往。若不是因为你下了定制款,他家会直接送给我。 若我能天天带着,他家还愿意送钱给我做宣传的费用。” 谢危方知其中玄机,他笑着说:“那以后我的四季衣裳配饰那些能劳烦娘子帮我准备吗? 我的俸禄和积蓄都会上交给你打理。” 姜雪蕙听他连娘子都叫上了,还如此洒脱,轻皱眉头,淡淡一笑。 谢危不知怎得有些不安,若平常,她大概会怼他说:“还未定亲,叫什么娘子。” 回姜府路上,谢危一直逗姜雪蕙说话,她似乎也察觉他的不安,强打精神,应着他的话。 谢危问:“日后我叫你什么才好。蕙娘,蕙儿,雪蕙,蕙蕙,娘子?” 姜雪蕙答道:“随你喜欢。”她到底没有反驳他,见他介意,又道:“反正都是叫我。” 谢危拉住她的手说:“那你会怎么喊我呢?不过不要喊我大人了。我们定亲了,再这么喊就生份了。” 姜雪蕙从善如流:“好,我不喊你大人便是。至于要怎么称呼,你想怎么喊都行。” 谢危逗她说:“我喜欢听你喊相公或夫君。” 姜雪蕙微怔,她垂下眼睫,道:“那要日后再说了。” 姜府到了,谢危要先回府邸一趟。他送姜雪蕙入内,就依依不舍望着她离开。 姜雪蕙听门房说姜伯游回家了。她去找父亲,他正同花匠在说话。 姜伯游吩咐花匠将花园空着的地全部种上月季。 花匠道:“老爷,原本不是说要种菊花吗?连苗都买好了。” 姜伯游想了想,道:“菊花瓣虽多,但枝条太弱,花瓣容易长虫子,这花不合适。 将菊花苗都移到盆里。空地用来种月季。” 姜雪蕙感到奇怪,父亲怎么开始喜欢月季了? 她上前行礼,姜伯游见她手持桃花枝条。 顺口就说:“桃花也不错。就是枝条硬了些。后院有地,就种上桃花和梅花吧。” 姜雪蕙有心事,就没去深究父亲的反常举动。毕竟父女间不会谈论私密的话题。 她没让姜伯游知道她昨日中了春药,姜伯游也没告诉女儿他昨日目睹的场面。 因此姜雪蕙的风评莫名被害,姜伯游一直以为她有特殊癖好,家里为此种了很多年的月季。 第5章 只在苦心中 到了晚上姜雪蕙在书房看书,结果听见了轻微的敲门声。 她扭头去看书房门,没有人在。窗外的树纹丝不动,也没有风。 敲门声还在继续,姜雪蕙忽然反应过来,她推开里头书柜,竟是谢危沿着密道过来了。 他笑吟吟地一手捧着一束月季,一手扬起一条长布条。 姜雪蕙看见他脸都黑了,数落几句,就连人带布条轰回密道,月季花留下了。 今日折的桃花已插在瓶中,放在软榻的小几上。她将月季插入书桌上的瓶子。 月季花的香味溢满整间书房。她从柜子拿出从前给谢危画的那张彩图,又望着小几上的桃花。 过会,她用画笔调好颜色,在这张彩图后面添上了桃花,又勾勒加晕染出几笔青山。整张图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她在旁边写下了:忽然见桃花,灼灼揺春风 又在旁题上日期加:大佛寺与谢郎一游 盖印:雪里蕙兰 她看着这张画出神,接着一滴泪滴到印文上,蕙字模糊了一半。 姜雪蕙赶紧擦了擦脸,然后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 月朗星稀。她望着夜空挂着的寥寥数颗的星星,倒有几分像她从前下班后,在高楼林立中看到的夜空。 那时她的心里空无一物,却一刻都不敢停歇。 在古代生活诸多不便,礼法森严,对女子要求严苛。可是有家人保护着,她内心充足自在。 她喃喃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来了这里才知道,孤单一人的滋味真的很苦。爷爷,我不想回去。” 尽管姜雪蕙拒绝,谢危每天还是乐不此彼地过来敲门。回回她都推开书柜,然后将人轰出去。 于是他就不求留宿,而是过来与她幽会,亲个嘴,抱一抱,拉拉手才高兴地离开。 被他这么一闹腾,姜雪蕙暂且放下心头那些忧愁。毕竟她无法预知将来如何,只能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 几日后,薛太后的处罚下来了,沈琅撤销薛太后掌管后宫的权力,移交给现任地郑皇后。 他趁机清理了一批薛太后的贴身太监和宫女嬷嬷,太后的暗桩也除去不少。 他勒令薛太后从宁安宫搬到宁寿宫。宁安宫改回原名坤宁宫。 第205章 坤宁宫是历代皇后的寝宫,因薛太后恋栈权力,升为太后非但不肯放后宫权力,还赖在原来的坤宁宫不走。 薛太后将坤宁宫硬改名为宁安宫,掩耳盗铃。 如今她公然挑战世家和文臣底线,引来大家一致的讨伐。这种违制的事情就被摆出来骂。 沈琅更狠,不但逼她迁居,连历代太后的寝宫慈宁宫都不给她住,让她住太妃待的宁寿宫。 沈琅是变相讽刺薛太后不慈,两母子是公开撕破脸面了。 此时薛太后根本无法反抗,毕竟她得罪了朝堂顶尖的两大利益团体。比当初她侄女薛姝犯的过错更大。 连诚国公薛远都被她连累,被群臣要求严惩他先前的错误。 沈琅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下手却极快。除了薛远的部分军权和职务。有些被转移到薛定非和薛烨头上。 薛远暴跳如雷,入宫将薛太后和薛姝痛骂一场。两兄妹险些反目成仇。 沈琅认为秦贵妃月份大了。为了安全起见,他撤了公主伴读的课,也暂停了宫学。xl 姜雪蕙不用再入宫教书,姜雪宁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随着姜家姐妹定亲的消息传扬开来,学子们伤心地哭嚎一片。 等姜家姐妹出阁后,第一美人的虚名都会易主。因这虚名引来的议论也会随之消散。 更多学子哭过后,立即将眼光投向尚未定亲的方妙和周宝樱。 因沈玠被薛太后陷害一蹶不振,沈琅索性顺了他的心,撤销了临淄王选妃的事情。 当众声明让亲弟自由选择,不被皇家礼制约束,更不准薛太后指手画脚。 沈玠同薛烨得悉姜雪蕙定亲后出去大醉一场,倒也慢慢放下了这执念。 他听说伴读要陆续搬回家,特意过去送方妙一程。 方妙同姜家姐妹一样高兴,她们都巴不得不再入宫。 宫里头规矩多,这大半年的伴读生涯让活泼多话的方妙快憋屈死了。 而且日后不用再看到薛姝,觉得逃过一劫的方妙简直要放鞭炮庆祝了。 这些天都收拾好东西准备撤离,但方妙感到自已突然大受欢迎,她常在路上被不同的学子拦住表白。 今日在宫中最后一日,她和周宝樱简直被络绎不绝的学子给整懵了。 她们俩长这么大都没被这么多男子围剿过,周宝樱害羞地躲在哥哥身后。 闻讯赶来的延平郡王在旁赶人,又同人哄闹了一番。 方妙好些,她常年接待卜卦客人有些经验,倒能应付自如。 沈玠没想到方妙这么受欢迎,旁人常因他的身份对他礼让三分,他不愿占人便宜,于是躲在一旁等人群散去。 不料找方妙的学子一波接一波,他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结束。 方妙也是想不到,她想提行李回家,在宫道上连十步都没迈出去。最后一位经常打量她的学子拦住了她。 那人脸色通红,先施礼对她说:“方姑娘,小生有礼了。“然后巴拉巴拉的表达了对她的思慕之情。 方妙扫了这个人一眼,长相还不错,面相也颇好。托姚惜的福,基本上宫学学子的背景都被她宣扬了一遍。 因此来找方妙的学子中,她只要觉得对方面相符合她的心意,门第符合她父母的期望,她就会让人留下八字。 方妙对面相颇有研究,来的学子若眼神正派清亮,脸颊有肉,鼻头圆润,下巴兜兜的,她都会要人给个八字。 若那人加上双腮带肉,有一对好耳朵,就列为优先考虑级别。 如今这人就符合她的优先等级,方妙笑脸盈盈,说:“公子,请先给您的八字,我家有规矩,八字不合不谈心。” 学子早听闻方妙的要求,他高兴地将提前写好的八字递给她。 然后,方妙等了一会,见对方没反应,直接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那人还傻傻地望着,犹豫着是否要伸手去握一下。 方妙皱眉说:“公子,我是一名专业的卦师,不能轻易出手,必须有卦钱。” 学子明白了,赶紧把身上的钱囊解开,全部放在方妙手中。 方妙很满意,假意客气道:“公子,这又太多了。” 学子机灵地说:“没事,有多的就请方姑娘帮我花。我家都是女子管账。” 方妙听着就更满意了,能给娘子花钱的男人,这个人可以列为最优先等级。 看来做伴读不是全无收获啊。见识那么多家世不俗的青年才俊,观过相,还能拿到八字测算,比听媒人胡吹强多了。 方妙摸着兜里厚厚一叠八字,得意地笑了。 这么多合适的人选,足以抚慰父母亲痛失选妃机会的心了。 第6章 春风灼灼开 “妙妙。” 方妙听有人喊她,转过身看见的却是脸黑如锅底的沈玠。 她又惊又怕,那日她被他又抱又蹭胸,事后回想很是尴尬,平日都躲着他了。 本以为日后就不用再见,谁知今日要走了,沈玠还找上门。 沈玠在旁等了方妙很久,听着各路学子的告白心里越来越不爽。 等那人走了沈玠才走出来,他板着脸道:“妙妙,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怎么还收别人的八字?” 方妙傻了眼,这人怎么在后面偷听。她顾左右而言说:“王爷,你怎么来了?” 沈玠还继续重复刚才的问题,方妙有些心虚。 第206章 随即她又挺直腰杆,沈玠不是喜欢蕙蕙吗。这兴师问罪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她又不欠他什么。 方妙说:“王爷,既然选妃的事不了了之,我父母总要为我挑一家定亲。那我总得提前看好吧。” 沈玠很是疑惑:“妙妙,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方妙急得跳脚:“我什么时候说的?”她突然回过神,瞪大眼睛道:“上次的事你还记得?不是中了药吗?” 沈玠直接点点头,道:“我只是中了迷香,脑子又不是没了记性。” 方妙大窘,那他岂不是啥都知道。上次他俩举止失当,严格追究起来还真能让沈玠负责呢。 方妙赶紧道:“王爷,上回的事情是权宜之计。你就赶紧忘了吧。这对大家都好。” 沈玠是明白的,上次方妙也是这么说的。她其实是在维护他的名声。她明明喜欢他,却不愿趁人之危。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沈玠觉得方妙这姑娘品行端正,又热心善良,颇有君子之风。 他本来认为方妙堪为良师益友,可是方才见她来者不拒,似乎着急定亲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愉快。 沈玠皱眉说:“既然你都说了喜欢,我们上回又这样那样,总该有个结果吧。贸然接受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方妙无奈道:“王爷,你的心又不在小女身上。就不要彼此耽误了吧。你且等等,日后会等来你更喜欢的姑娘。 我就没法等了,我到了议亲年纪,家里父母着急,我再不抓紧,就要被盲婚哑嫁了。 所以我主动给自已争取合适的对象有什么不好。” 沈玠说:“我现在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你为什么不能考虑跟我试试呢?” 方妙听完他这话,不可思议指着自已道:“我?同你试试?” 她瞪大一双妙目,这进展是怎么回事?这人前阵子不是还为蕙蕙要死要活的吗? 再说事前也没有苗头啊,他凭什么就喜欢她了。 方妙觉得沈玠在消遣他,沉下脸道:“王爷,这事可不能乱开玩笑。 试试?姑娘家的名誉太值钱了。我高攀不起。请另择他人。” 方妙气呼呼地拂袖而去,大步流星。沈玠忙在后面追过去说:“妙妙,我没有消遣你的意思。 是,我现在对你的喜欢不够多。可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我怕让你走了,日后再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了。” 方妙步履不停,耳朵却竖的高高的,听见他的话,不禁有些欢喜。脚步也放慢了一点。 沈玠还道:“我明白终身大事对女儿家多重要。所以我不想贸然让你下决定。 我想同你多相处些时日,给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见方妙急着走,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说:“我晚点就写我的八字给你。 我没带钱囊,这块玉佩没有标记,我送给你算作卜卦的定金可好。” 说着,他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塞到方妙手里。还握住她的手,非要她答应给机会,才肯放手。 方妙大窘,这可是还在宫中啊。她怕被人瞧见,落到同蕙蕙一样被人议论纷纷的下场,赶紧答应下来。 沈玠这才放开她的手,低声道:“你不是喜欢初一,十五去白果寺上香吗? 从今天开始,每月两日我早上就去那等你。 若有事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你有事也可以写信来王府。若你还有其他时间方便,就请告诉我。” 方妙被他那温柔入骨的声音弄得心慌意乱,用袖子遮住脸,边走边答应了下来。 等她上了马车,看到手中握着的玉佩。才意识到自已胡乱应承了什么。 她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方妙回到家就赶紧送拜帖到姜府,她休息了一晚,次日就去找姜雪蕙。 她认为姜雪蕙是她朋友当中最聪明的一位,她需要去支招。 姜雪宁回到家,听说了谢危派人来请期的事情。 她很有义气地放下豪言壮语:“急什么。大不了我日后不见张遮。婚期就推久点。 可不能让姐姐稀里糊涂嫁了。好些人家女儿二十几才嫁。 谢危心眼太多了。让姐姐多点时间了解他,看清楚这是人是鬼才嫁。” 说完,姜雪宁还要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一副姐妹义气最重要的小模样,让姜伯游和姜钰很是感动。 唯独孟氏同姜雪蕙望着姜雪宁信誓旦旦的模样,想起她对张遮难舍难分的德性,莫名觉得不太靠谱。 姜雪宁恨不得将姜雪蕙的婚期订到三五年后。最好能等谢危造完反,再看看这人能不能处。免得耽误姐姐的终身。 姜伯游问她:“宁丫头,那你的意思是订到几时呢?” 姜雪宁说:“三五年。” 姜伯游垮下脸,他刚才白感动。孟氏柳眉倒竖,训道:“哪有人家留那么久?你要能等,有本事先前别去逗张遮。” 姜雪宁弱弱道:“那两年后?” 姜伯游没好气:“我说了两年,张遮都不同意。人你都招惹上门了,现在推那么晚,他会以为你玩弄他的感情。” 姜雪宁语塞,若张遮开了口,而她还定两年,他真能干出到她那静坐抗议的事情。 姜雪宁讪笑说:“怪我怪我。那…那…” 她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不禁烦躁,为什么她是妹妹而姜雪蕙是姐姐呢。 第207章 她哪舍得让这么单纯的姜雪蕙嫁给谢危那只心思叵测的妖孽啊。 都怪薛太后那老妖婆,害她们诸多努力毁于一旦。又是想对老妖婆打小人下诅咒的一天呢。 姜伯游一锤定音:“就定明年春天吧。” 全家一致通过。孟氏私下同姜雪宁说:“你既然想留你姐姐,就自已收敛着些。别当我们没长眼睛。” 姜雪宁用力点头,决定少点见张遮。毕竟人在她面前,她就忘乎所以了。 姜雪蕙望着妹妹一副牺牲隐忍,还得意万分的小模样,突然感到她同熊弟弟真是亲姐弟,让她不忍直视。 第7章 唯应见白云 姜伯游和孟氏决定给两个女儿同日一起办喜事,省的让远处的亲友来回奔波。但此事要经由男方同意才行。 于是姜伯游在上巳节邀请谢危和张遮过府一叙婚期的事宜,并说当日就下婚书。 张遮一大早就提着一对大雁和礼物到了姜府。 他家得了姜家的准信后,片刻不敢怠慢,两父子下衙就亲自去挑了请期用的大雁。 张遮自从在雪天邂逅了姜家姐妹,人生就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原本他一家三口在京城是无根之人,三人相依为命过日子。 他作为独子,性格内敛,鲜少与人相交密切。他本以为人生就这样波澜不惊,清净自在地过着。 自从姜雪宁敲开他家的门,他多了一个意中人,一位良师益友,一个妹妹和弟弟。还有如亲人般的姜家长辈。 等他家搬到姜家附近,两家更是处成一家,年节休沐甚至平日父母都有了去处。 几年下来,他一家三口都融入了姜家,感情愈发深厚。姜家特意拨出一个院落给他家住。 因姜世伯伯母交游广阔,他家跟着结交不少姜家的亲朋好友。人人皆知他张遮等同姜家夫妇的半子。 姜家大多时间都很热闹,在姜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他的生活跟着变得多姿多彩。 从前他以为自已喜好清静,如今却觉得吵闹的日子也不错。 哪怕有时被姜雪宁或姜钰闹的鸡飞狗跳,他都觉得生活充满活力和不确定,也是极为有趣和欢喜。 今日两家要定婚期,让他内心有止不住的快乐。连在凉亭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甜蜜的时刻。 姜雪蕙晨练结束,在凉亭看见喝茶等候的张遮,她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两人相互施礼后,姜雪蕙坐到张遮对面,因丫鬟被打发了,张遮就亲自给她沏茶。 姜雪蕙开口问道:“哥哥,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张遮有些奇怪,雪蕙世妹怎么喊起自已哥哥。 其实他每次看到姜雪蕙,心里就涌出亲切感,仿佛这就是他亲妹妹一般。 现在听她喊他哥哥。张遮虽然觉得突然,但也有几分高兴。 张遮温和地说:“世妹,但说无妨。” 姜雪蕙道:“我有个好友,她同未婚夫像你和宁妹妹一样好。如果有一天她忽然不见了,你若是她未婚夫,你会怎么办?” 张遮毫不犹豫道:“那我会找她,一直找她。直到找到为止。” 姜雪蕙说:“那如果她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呢?” 这种古怪的问题,换做是其他人,张遮定会说:“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可是对于姜雪蕙。张遮知道她向来稳重懂事,她心中定是有很深的疑惑才会这么问。 他怕自已不用心的回复会让她难过,思量再三,他小心问道:“你是说阴阳相隔吗?” 姜雪蕙不知怎么表达,只能说:“类似吧。” 张遮认真回复道:“那我会先侍奉好父母,然后带着她的心愿好好的活下去。等到将来到了黄泉再与她相见。” 姜雪蕙长舒一口气,这问题换做张遮这么答倒不意外。她早该知道,一样的问题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答案。 她心事重重地点头说:“谢谢哥哥回答我的问题。” 张遮同她认识许久,第一次与她单独相处,就被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他没觉得被冒犯,只是有些担心姜雪蕙。 张遮正色说:“世妹,如果你有什么为难之处,请一定要告诉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帮你。” 姜雪蕙对他笑了笑,柔声道:“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待我们很好。” 姜雪蕙施礼离去,张遮起身回礼。她突然地走来,问清了答案后就离开,仿佛一片飘过的云,不留一丝痕迹。 张遮望着她的身影有些疑惑,他只希望这妹妹无事才好。不过有谢危在,想来她一切都会顺利。 姜雪蕙知道在现代小哥向来对自已很好,只要不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他。 小哥是独生子,将她这朝夕相伴的堂妹视如亲妹。可那么多年,无论他怎么逗她,她都不肯喊他哥哥。 刚才是她第一次亲口喊他哥哥,从前觉得这称呼让她万分为难,如今很痛快就喊出来了,心里如同放下一块大石头般轻松。 谢危也提了大雁和礼物来,管家收了礼物,先领他去凉亭找张遮,让他俩一同等姜伯游。 他远远就看到姜雪蕙同张遮坐在一起,然后见她行礼离开了。 他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有些担忧,自从那日大佛寺回来,她就郁郁寡欢,让他心里很是在意。 他走过去后,张遮给他沏茶。两人聊着聊着,他就不经意说起定亲的事情,有意往姜雪蕙那去引导。 第208章 张遮不打算说姜雪蕙的私事。可他担心姜雪蕙的情况,主动说听闻有些姑娘在定亲前会很焦虑,或许需要人开解一二。 谢危便知姜雪蕙心里定然藏着事,只是她不说,任谁也不能问出来。 他俩坐了一会,索性下起了棋。时而谈一下人生,谈一下亲事,谈一下朝政,两人相谈甚欢。 两人同为文臣,认识多年,如今有了连襟名分,交情更加深厚。 哪怕同姜家姐妹尚未成婚,他们相互间都互称姐夫妹夫了,显得更加亲近。 待姜伯游叫管家通知他们到书房,同他们说好成亲日期。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日子定的有些迟了。 姜家想留女儿多些时日,何况他家两个女儿正值青春年少,做父母肯定不想她们太早成婚。毕竟当姑娘与妇人区别很大。 张遮念及这点,到底不敢多说。谢危心里焦急,但见张遮沉默,他更不好出言反驳。免得引起姜伯游不快。 两人对于一同成亲倒没有异议,觉得还挺省心,也是一桩佳话。 不管如何不情愿,他们还是在姜伯游和刚来的张父见证下,写下了正式的婚书。 另一头,姜雪蕙在自已书房招待来访的方妙。姜雪宁还在赖床。 方妙一来便道:“我方才看见谢先生和刑部张大人。今日我是不是来的不巧。” 方妙有着敏锐的直觉,宫学的学生和伴读们都喜欢谢先生,说他为人宽厚,最是和气。 可方妙反而最怕谢危,有时见他脸色一沉,旁人还不觉得,方妙已经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有失礼之处。 姜雪蕙道:“无事,他们与父亲有事相谈。我们聊我们的就好。” 方妙想想也是这个理,这时玫儿送来一碟桃片糕和花生酥,说是谢少师方才送来的。 方妙尝了一些,简直惊为天人。她道:“若是周宝樱那吃货在此,怕就赖你家不肯走了。” 得知是谢危亲手所做,方妙将心里那丝戒备全然抛开,直呼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婿。 第8章 三春淑气妍 姜雪蕙被方妙这咋咋呼呼的性子逗笑了。两人聊了一会,方妙才说了自已的来意。 姜雪蕙问她:“妙妙,那你的想法和顾忌是什么呢?” 方妙惆怅说:“其实按我家的门第,做临淄王的侧妃都是高攀了。我本该欢欢喜喜,可是心里顾虑太多了。 我从小喜欢五行八卦,对世家高门的规矩敬而远之。为达到父母期望,才苦心煎熬去学各种高门规矩。 我总觉得自已未必能高嫁,然而有幸入宫伴读,学习和见识都有一番进益。 又让我觉得若不是当宗妇,我应该能胜任世家娘子的身份。 我对临淄王是有几分心思,先前觉得远远看着就好,权当少女时的幻梦一场。 可他昨日居然走到我面前,说要同我试试。就如天降下来一个大馅饼,我不知是能接着它,还是要被它砸一头血。 毕竟皇家事太复杂,不比当宗妇容易。何况还有薛家虎视眈眈。所以我之前都是躲着临淄王走。” 姜雪蕙随着方妙的讲述,明白了她的心思。 如同少女高中暗恋品学兼优的校园偶像,但彼此不对等,时间久了也就放下了。 只是当少女考入好大学,正要大步向新的人生迈进,对方突然跑来说大家交往吧。 若心里还有对方,有几个女孩子扛的住这话呢。 上次遇险也是,方妙可以趁机让沈玠娶她为正妃,毕竟名正言顺。 而她坚持本心不动摇,勇敢站出来指证薛太后恶行。 这份清醒实在难得。苦薛姝久矣的沈玠会看中她不足为奇。 姜雪蕙很欣赏方妙清醒正直的心性。她先问道:“你有为自已算卦吗?” 方妙道:“其实算命者不能常算自身。我已知同临淄王有姻缘,也知会伴随凶险。 如今我心思未定,就不敢再算了。” 姜雪蕙沉吟片刻,对这好友毫不掩饰道:“说起来凶险都来自薛家,你入宫这阵子,遭遇过薛姝不少暗算。 薛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你又离了宫,暂时还算安稳。你年纪比薛姝小,我的建议是你设法拖一拖。 等薛姝嫁了,你同临淄王了解多些,到时再下决定。也能规避一些风险。 关于嫁入皇家的事情,以你的聪明才智,想要适应一点不难。就看你是否愿意为此费心思而已。” 方妙听出姜雪蕙的言外之意,她似乎意有所指,难道薛家还能出什么事情? 但想到燕家是百年世家也说垮就垮,将来如何谁也说不清楚。方妙心定了下来,同姜雪蕙道谢。 姜雪蕙道:“妙妙,其实我也有一事想同你问询。” 她摆出一个银锭子给方妙,方妙知机,立即掏出她随身的龟壳和卦钱。 姜雪蕙的爷爷有御用的算命师,她知道同命师问卦必须给卦钱,据说是给命师窥破天机的代价,这是行规。 她从前不太信这些,经历了离奇的事情后,她觉得信点玄学挺好。 关于玄学有个妙处是:怨天怨地,怨命怨风水,但不怨自已。主打一个不内耗。 何况方妙是有真本事的,她虽然神神叨叨,能力却日渐增长,卦象愈发精准。 姜雪蕙将上次的签文拿给方妙看,同她说了是从大佛寺得来此签文。 第209章 方妙接过来看,她神色一凛,道:“观音灵签没有这道签题。我从小就当玩具来玩, 如果没记错,六十七号应是霸王被困。” 姜雪蕙很是惊讶。 方妙说:“京城各大寺庙的签文册统一由皇家御书局印刷,如果你是从那撕下来,不该有此错处。” 姜雪蕙忙问:“那这是作数吗?” 方妙掐指算了算,神色凝重,道:“我再算算。不管是什么缘由,它来了就是上天给你的谏言。” 方妙起卦,可连起两次,结果都模糊不清。 她急出了一头汗,道:“许是时机没到,等找到良辰吉日,我在家开坛试试。” 姜雪蕙掏出手帕给方妙擦汗,递茶给她道:“算了,妙妙,或许这就是它给的答案了。” 方妙一筹莫展,又将签文拿过来反复看。这朝代没有倩女离魂的故事,方妙不得其解。 姜雪蕙同她解释:“这是出自唐代的《离魂记》,故事里的女子父亲毁诺,要将她另嫁他人。 她未婚夫伤心下去了京城,她的魂魄离体与之私奔。所以是倩女离魂。” 方妙懂了,疑惑道:“可是你与谢先生定了亲,不至于生变啊。” 姜雪蕙不想她为这事烦心,便道:“上面提了北方。是不是不去北方就能避免此事。” 方妙看着签文,摇头道:“若老天爷有了安排,我们很难去抗衡。倒不如顺应形势,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方妙说着,忽感灵台清明,她又拿出龟壳摇晃,嘴巴念念有词。 等卦钱落下,她一看:“这回出来了,这是个困卦。” 姜雪蕙跟方妙交好,也略知一二。困卦形如池塘,暗示着陷入困境而难以自拔。 方妙倒是很乐观,安慰姜雪蕙道:“有结果就好。要秉持信心和勇气,从中寻找突破口。” 姜雪蕙谢过方妙,将签文扔进炭盆烧了,从此不再提起。 她陪方妙再聊了一阵,姜雪宁来了。三人索性玩起了叶子牌,边玩边聊。 快到晌午,方妙起身告辞。姐妹俩送她到门口,依依惜别。 姜家的两个女儿婚事都有了着落,一家子喜气洋洋。他们决定中午府里不开火,让酒楼送来丰盛的午膳庆贺。 他们让张遮父子和谢危都留下吃饭,还叫上了蒋氏。 姜伯游和孟氏放下心头大石,特命人上了酒来小小庆贺一番。 谢危同张遮都不喜饮酒,便给他俩同女眷一样上了果子酒,两人乖觉地陪着长辈喝,讨个好意头。 美酒佳肴,叙饮庆贺,待宾主尽欢后,年轻人先离席,孟氏同蒋氏去花厅商量嫁娶事宜,姜伯游同张父继续饮酒。 今日是农历三月三上巳节,其中一项活动就是男女相会。 姜伯游准了姐妹俩午休后同未婚夫婿出去游玩到晚膳前归家。 第9章 弄花香满衣 姜雪蕙从睡梦中醒来,她抬手摸了一把额头,手心全是汗,连后背都湿透了。 她心慌意乱地换了身衣服,看看更漏,她才小睡了一会。 外头的人都午睡未醒,整个姜府静悄悄的。 姜雪蕙想起方才的梦境,她定了定神。她移步到书房,将书架上的堆积的书稿和画纸尽数搬到外面。 她又进去拿了了铜盆,接着点起火将这些书稿烧了起来。 玫儿听见声音,赶紧起身套了个梅花枝比甲,走了出来。 她见姜雪蕙在烧她的书画稿,有些不安。 玫儿没有多问,而是搬来个圆凳给姜雪蕙,上前道:“姑娘,我来烧吧。” 姜雪蕙没去坐那凳子,让玫儿坐下帮她烧。她又进去书房将几盒子的信件拿了出来。 玫儿一看,正是谢少师写的信,她见姜雪蕙分次投入盆中,付之一炬。 姜雪蕙的书稿画纸实在太多了,烧了半个时辰都没烧完。外头开始有了声响,人们陆续起身了。 姜雪蕙叹了口气,道:“玫儿,厨房的炉火没熄灭,这些书画稿你帮我塞炉灶吧。 我拿出来这些都帮我烧完,待会我先出门,你等烧完了再坐马车出去找我,或你自由安排。” 玫儿点头称是。姜雪蕙叫了个婢女到房间帮她梳发。 玫儿到了厨房,将搬去的一叠书画稿放在炉灶旁,她搬来一张有靠背的竹凳,依次将脚边的纸张放进的炉灶。 当玫儿拿起十张书稿,有些犯难。她为姜雪蕙的举动合理化,她以为姜雪蕙是要整理书架,因此清理掉这些旧稿, 可她手中这些是姑娘前阵子写的新稿。虽是一些旅行见闻随笔,但写的极为出彩,让人不忍释卷。 玫儿将它们卷起来放在身后,她想着再问问姑娘,怕姜雪蕙是一时不察将新稿混了进来。 剑书提着水壶来厨房倒水,见到玫儿他放下水壶,就要来帮她。 这时有丫鬟同玫儿说孟氏找她。玫儿见着那叠纸有些犯难,剑书说帮她烧。 玫儿同意了,叮嘱他几句,指明凳子上放的书稿不要烧,就离开了。 剑书听话地将脚边的书画稿全部烧完,将那十张书稿塞进怀中。提着灌好的壶出去。 玫儿去了花厅,孟氏是要找她拿姜雪蕙库房的钥匙,准备清点嫁妆。孟氏知道她要陪姜雪蕙出门,就不留她。 玫儿特意又去了厨房一趟,见剑书和竹凳不见,知道他先走了。她蹲下看炉灶里头成堆的灰烬才满意。 第210章 姜雪蕙同姜雪宁一起走去外院,谢危要带姜雪蕙去河水边。 姜雪宁听姐姐说起大佛寺桃花灿烂,她有些害怕谢危,便要张遮带她去大佛寺。 她见姜雪蕙带玫儿去,想起今日谢危同她家开口为剑书求娶玫儿的事。 姜家夫妇问过玫儿的心意后,自然答应剑书的请求。姜雪宁见这亲事不错,想起她那两个笨丫头还待字闺中。 她打量一下孤傲的刀琴,同谢危商量借刀琴半日。 她准备回来时带刀琴参加上巳节的射箭猎雁活动。她将梨儿,棠儿都带上了。 谢危问了刀琴的意思,同意让刀琴跟着张遮和姜雪宁。两队人坐上马车后分别。 诗句有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古代的上巳节是情人节,也是女儿节。河水边有不少活动,有上巳春嬉,有临水宴饮,水边沐浴等。 春光明媚,他们临水而行,看到青春少女穿着鲜艳的衣裙,环佩叮当裙袂飞扬,在水边游玩采花。 鲜衣华服的贵妇们结伴同行,在芳草地上就地铺设酒肴。 她们将彩裙围挂在四周树间作为屏障,里头娇声笑语,很是欢快。 有专人踏歌起舞,以驱除邪气。芳草地里少年和孩童拉着一只只纸鸢,在空中飞扬。据说有放走晦气,消灾解难的寓意。 还有情侣们聚在一起,泼水嬉戏,互赠芍药。周围都洋溢着甜蜜暧昧的春情。 谢危拉着姜雪蕙的手,边走边买了不少花,有好看的花朵便亲自为她簪花。 姜雪蕙的发髻上插着芍药和杏花,她朝谢危嫣然一笑,谢危望着她,心中柔情万千。 姜雪蕙看到江边有柳树,她便学游人上前折了一枝柳条,沾上江水,洒到谢危身上。 谢危的眼睫毛挂着水珠,接着一颗颗在他脸颊上滑落。他不去擦拭那些水珠,还对着姜雪蕙温文尔雅地笑, 他的脸在晶莹剔透水珠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清俊儒雅。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姜雪蕙感到心扑通了几声,这是心动的感觉,她现在很心动,很为这个人心动。 谢危也笑着折下柳条,在她身上挥洒着江水,同她相视而笑。 周围都是同他们一样的情侣,这些俊男美女为明丽的春光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谢危看见有孩童光着屁股在水边洗涤,想起郊外的温泉,便问姜雪蕙要不要去皇家别苑的温泉游玩。 姜雪蕙如今对皇家避之不及,道:“我宁愿在人群中逛街玩耍,去吃小吃。” 谢危称善。便带她去街头巷尾的老字号去品尝各色小吃。 两人以情侣身份在街头约会,放下尘世间的纷扰,玩的很是尽兴。 剑书带着玫儿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玩的也很愉快。 谢危见姜雪蕙兴致不错,又难得对他百依百顺,舍不得让她太早回去。 谢危同姜雪蕙道:“晚上还有活动,看街上张灯结彩,有花灯,或许会有烟花。我们在外用晚膳好不好。” 姜雪蕙同意了。谢危大喜,派一名护卫去通知姜府,他们会在外用晚膳,饭后再回去。 他又道:“等吃完晚膳要不要去我府邸逛逛。逛完可以步行一段,沿路看灯和烟花。” 姜雪蕙说:“那不如去你府邸用饭吧,一荤一素,饭够吃就行了。” 谢危很是乐意,他说:“今日厨房备了不少菜,你看看要什么,有家厨帮忙,我很快就会整好。 你若不想吃太多,我做个四菜一汤,加个应节的五色糯米饭。” 姜雪蕙说:“有五色糯米饭就不用另外给我蒸饭了。来个荠菜煮鸡蛋汤,鸡,虾仁,豆腐,再来一个青菜就行了。 谢危小心地问她:“这都是你爱吃的菜吗?” 姜雪蕙笑了笑,说:“是的。” 她又补充道:“其实很多菜我都爱吃,只是肉类方面,我主要吃鱼虾蟹,鸡鸭鹅牛羊猪。 肥肉我不爱吃,如果是红烧肉,少肥肉的可以吃一些。蔬菜水果我就没有忌口的了。” 这是姜雪蕙第一次对外人说自已的喜好,以前甚至连姜家父母她都不会多说。 谢危知道她愿意对自已敞开心扉,很是欢喜。 第10章 相思杳如梦 姜雪蕙跟谢危来到了他的府邸,他拉着她的手细细说了这府邸的布局和摆设。 他不停问她有没有要添加更换的。他家的花园比燕家还寒碜,什么花都没有,树木都是先前的主人留下的。 谢危说:“我这些天安排人去买同你家花园一样的花苗。还是岳父推荐的地方。 年初我安排种了竹,榕树,桂花树,樱桃树。 岳父建议我买上桃树和梅树,买的都是十几年的树苗,等它们适应了土壤,明年应该能开花。 若你还有什么喜欢的花草,我就安排人去采购。呃,岳父还提醒我要买月季花。” 姜雪蕙有些费解,最近老父亲怎么喜欢上月季。他连张遮那都不放过,要求张遮新宅要种上月季。 她仍是道:“费心了。你这样安排就很好。” 姜雪蕙从中堂一一看过去,处处都挂着她的画,她心头又是一叹。屋里头还摆了不少姜雪蕙家出的兰花。 谢危笑道:“原以为这兰花娇贵不好养,谁知大多都很好打理。 像这蝴蝶兰和跳舞兰,每年都开几次花,平日也不爱长虫子。” 第211章 姜雪蕙随谢危进来他的书房,窗外有先前主人种下的杏树,杏花开满枝头,煞是好看。 他的书房杂而不乱,书桌后就是书架,还有专门的琴架放古琴。隔壁是专门的斫琴堂。 他书房有个柜子做了防火设置,里头点了300盏长明灯。常年不熄的烛火将书房照的通明。 姜雪蕙心下恻然。他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已,莫要忘记这个深仇大恨。 谢危道:“我先去做饭,你看想坐哪里等我。” 姜雪蕙道:“我就在书房吧。” 谢危答应,让下人安排了炭盆进来。现在的天气是白天暖和,晚上寒凉。 他怕待久了姜雪蕙会觉得冷,上了点心后,还亲自热好一壶茶给她才离开。 姜雪蕙记得谢危同自已提过他的书房有暗格,专门存放了过去的信件。 她趁谢危去厨房烧菜,几下摸索,就找到了他的暗格。里头有个大盒子。 她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一叠信封,果然都是他和她互通的信件。姜雪蕙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全都收集了。 就连她随手贴在兰花上的便条,里头标明兰花的名称。他都将便条细心地裁剪下来放在这盒子。 姜雪蕙看着角落的炭盆,她直接把这叠信都拿出来,将里头的纸条全部抽出。扔进炭盆去烧了。 她还在盒子底看到了一个陈旧的竹笛和哨子,她恍然,这竟是她当初在山里给他和妹妹做的小玩意。 笛膜破损,竹笛能吹的音调不多,她想了想还是将这两样放回盒子里。又将空信封都放进去。原样给放回暗格。 姜雪蕙心里怅然,他的心思藏的很深,但对她从来毫无保留。可她无法回报同样的方式。 今日她问张遮的问题,却不拿去问他,因为她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保全他,唯有尽量消除她的痕迹。 她望着墙上的画出神。好在当初无心售卖,用的是款印,没有在旁边提字。 而且拿下来容易引起他的怀疑,另外再想法子吧。 姜雪蕙环顾书房一圈,没看到她的笔墨,就坐下来喝茶。过会,谢危进来带她去吃晚膳。 他亲自下厨,做了龙井虾仁,红烧豆腐,蘑菇煨鸡,菜心,和应节的荠菜煮鸡蛋汤,五色糯米饭。 谢危的厨艺高超,姜雪蕙边吃边不吝赞美之词。他见她真心喜欢,说:“我们早点成亲,日后我日日烧饭给你吃。” 姜雪蕙诧异地望他一眼,他柔声道:“一年时间有些晚了。” 姜雪蕙笑笑没接他这话题,专心吃饭。吃完饭,小厮端来漱口和洗手用的茶水,将托盘小心放在桌上就退下了。 谢危亲自将托盘奉到她面前,道:“我府里没有丫鬟仆妇。我同岳母说了,让你们自行安排陪嫁丫鬟嬷嬷进来。” 姜雪蕙听说过此事,她笑着点点头。洗手漱口后,又同谢危逛了一下府邸消食。 院落外晚霞漫天,谢危叹道:“上回在你家藏书阁共赏晚霞是去年了,感觉过去好久了。” 姜雪蕙叹道:“我却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去年这时候我还在杭州,如今入过宫,又定了亲。” 姜雪蕙问谢危:“如果你的目标都达成了,你想过将来做什么吗?” 谢危说:“从前不曾想过。遇见你之后就想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与你相偕到老。 闲暇陪你去你父母家吃饭,跟你弟弟妹妹一起玩。” 姜雪蕙故作疑惑:“你饱读诗书,足智多谋,为何不想想如何在朝堂上一展抱负,造福更多的百姓。” 谢危道:“我的个性其实同令尊有些相似,若非迫不得已,我宁愿做个富贵闲人。” 姜雪蕙一时语塞,权柄在握,谋算全局的谢危说想做富贵闲人,感觉很不真实。 她温和地说:“朝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若有机会,为国为民谋更多福祉,才不枉此生。” 谢危道:“我可以栽培多些人才,将来早些退下来,陪你共度余生。” 姜雪蕙感到很无力,说来说去,他的核心都绕不开自已。换做其他女子,会很感动。她只觉得悲伤甚至恐惧。 尤其想起第一世的他大仇得报,孑然一身,烧毁身前心爱之物,决然离世的场景。她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姜雪蕙微笑道:“你看天地有情,日月星辰有情、花草树木处处是情。心有美景,人世就值得留到最后一刻。” 谢危望着她柔声道:“只要有你在,便处处是美景。” 姜雪蕙不自在地扭开头,道:“怎么嘴巴好似抹了蜜,老说这些话来哄我。” 谢危笑道:“娘子,我的字字句句都发自真心。若能早日将你娶回家,定能让你日日听这些话。” 姜雪蕙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说:“我消受不起如此肉麻的话。若要日日听见,我宁愿等几年再嫁人。” 谢危忙道:“你容易害羞,那我就不说了。” 姜雪蕙笑笑,不再多说。 第11章 谁共解罗衣 谢危带姜雪蕙去他的寝室参观,他问:“我睡的是架子床,要不要换成拔步床。屋里冬日会烧地龙。 那头还有张炕,有时回来的晚,我就睡炕上。不过日后有了你,你在哪我就睡哪。” 说到最后这句,他声音低了一度,靠在姜雪蕙耳边,说的低柔婉转,这是属于情人间的呢喃。 第212章 姜雪蕙笑着躲着躲开他,道:“我没你那么畏寒。维持原样都可以。” 说着,她突然瞥见了他枕头边放的书稿,走前拿起一看。正是上回他在她书房捡起的旧书稿。 谢危解释道:“上回你说烧了都可以,我就索性拿回来看了。” 他的话音刚落,姜雪蕙手一放,书稿尽数落入炭盆。 里头的炭刚烧着,还带着火,碰到纸一下就冒起火,还有几个火星蹦了出来。 谢危诧异,他见蹿高的火舌好像快卷起她的长袖,火星也往她身上扑着。而她神色莫测,盯着那书稿焚烧。 他担心地赶紧上前,一把将姜雪蕙放在自已的腿上,与她坐到床上。 他环抱着她,去看她的手,道:“你的手有没有烫着?” 姜雪蕙撅起嘴,生硬地说:“无事。” 谢危不放心,看她的衣裳,又将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掰开来看。 等看到她真的无事,再看炭盆那一堆灰烬,谢危心里很是疑惑。 他抱住她,轻声问:“为什么要烧了它。之前不是还特意拿出来晾晒吗?” 姜雪蕙不答,谢危琢磨了会,道:“那天你与张遮说了什么?” 姜雪蕙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心头却是一紧。这人太敏锐。她得加倍小心才好。 论控制情绪,常年与大家族亲人勾心斗角的姜雪蕙显然更胜一筹。 她幽幽叹口气:“既然要嫁人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虽说张遮的心思不及你细腻,但他擅长推理,为免以后尴尬,其余的我都处理了。” 谢危想说什么,姜雪蕙捂住他的嘴道:“我知道你大度,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可我不愿妹妹同张遮节外生枝。” 谢危有些可惜,道:“你断案的话本写的极好。只要你喜欢写,有事我替你兜着,不会让他们起疑。” 姜雪蕙有些动容,搂住他的脖子,学着妖后用胸贴着他胸膛,莺声细语道:“你在这方面的表现,让我很满意。” 室内温暖,她脱了外袍和比甲,厚薄适中的罗衫贴着抹胸被腰带束起,衬着完美的身形。 她陡然近身,还是头回这么主动,让他很是情动,循着本能将她放到床上,紧紧贴住她,吻住了她的嫣红的嘴唇。 同之前表达爱意的吻不同,这灼热的吻充满成年人的欲念与勾引。 她被他亲的意乱情迷,身体也被他唇舌的热度勾起了反应。 他自然能感受的到,便愈发过分了。他将自已的外衫都脱了。 喘息间还不忘在她耳边说:“一年太长了。我们同岳父提前到这个月吧。 你与我生活就知道,很多方面我会让你更满意。” 姜雪蕙自然不肯,他就吻的愈发放肆。他的手轻抚着她的手臂,手指。又从腿摸到胸上。 而他的吻则反过来,从脖颈一路下来。 姜雪蕙的罗衫被他扯下大半,她的胸口被他隔着抹胸啃咬着,长腿被他隔着裙子用手摩挲。 当他的手伸进抹胸时,冰冷的触觉让姜雪蕙清醒了,一把推开他。 她气不过,挠花了他的胸,又扭了他的耳朵。谢危自知失控,抱住她好声好气地道歉。 两人都脸色潮红,整齐的床铺和被褥乱成一团。 姜雪蕙发钗乱插云鬓散乱,罗衫挂在手肘,露出雪白圆润的双肩,抹胸外的肌肤上有点点吻痕。 谢危身穿的薄衫松垮到腰间,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有数道挠痕。 她迅速拉起罗衫,心里止不住后悔。本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想到这人简直是一头饿狼,她差点被他给吃了。 妖后同犀利妹一样,嘴上开车不停,现实怂的很。 她不该学妖后,谢危的妖孽等级压根不是妖后可比。 谢危还在同她道歉,姜雪蕙羞愤道:“你算哪门子道歉,手还在摸哪里?” 她推开他手臂,下床穿上外袍和比甲。气呼呼地瞪着他。 如同一只炸毛的猫,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的举动。 谢危不慌不忙,眼含春水对她柔情一笑。手指却在袖子里相互摩擦,似在回味那份细腻柔滑的感觉。 姜雪蕙看见他轻微的举动,简直羞愤欲绝,这人太色了。 谢危见她的神情,赶紧披外衣下床拉住她。就怕一个不留神,人就跑了。 他给她整理衣裳,拿梳子和铜镜来给她梳发和扎好发髻,他细心地将她的发钗一一复位。 哄了一阵才道:“上巳节的晚上定然很热闹。错过着实可惜。” 姜雪蕙知道古人很看重这节日,还是同意继续去街上逛逛。 外头天已黑了下来,华灯初上,两人信步走在街道上。 姜雪蕙气方才的事情,不肯让他牵着手。他就耍赖要抱她,这才又让他牵着。 过一会,远处有人在放烟花,街道开始热闹起来。 谢危见猜灯谜的活动,头名的走马灯上是各色花卉,精美非凡。 他拉着姜雪蕙去猜灯谜,他猜答案极快,很快就拔得头筹。 他将灯给姜雪蕙看,引来她展颜一笑。 他说:“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姜雪蕙扑哧一笑,道:“与故友久别重逢的诗句给我合适么?” 谢危眼眸闪动,低声在她耳旁道:“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等我们成亲后,明年上巳节我们去温泉共浴。” 第213章 姜雪蕙的脸又红了。她皮肤白皙,一脸红,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让谢危心神荡漾。 她娇嗔道:“没个正经话。你怎么不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谢危笑道:“我才不要找你,我就拖着你的手,不让你与我走散。” 姜雪蕙一怔,笑着别开脸。她望着眼前的繁华盛景,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她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为这繁华盛世,为这欣欣向荣的美景,就值得坚持到最后一刻。” 谢危沉默了,他因她的话感到些许不安。 姜雪蕙却觉得能表达出自已的想法,就不该再困在烦恼里,她高兴地拉着他继续逛街。 他见她兴高采烈,也忘却那点不安,同她继续说笑。 第12章 青霭入看无 谢危送姜雪蕙回到姜府就离开了。时间不算晚,姜府才开始晚膳,她同父母亲见礼后,就去沐浴。 姜雪蕙坐在浴桶,看着肩头到锁骨上淡淡的红痕,庆幸她习惯不让丫鬟侍候洗澡,不然她今日无法沐浴了。 想起这都是他吻过的地方,她就难为情,恨不得多洗几遍才好。 可是她心里这么想,手拂水上肩头冲洗时,又有阵阵的战栗。 这是身体上的一种悸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抗拒他,身心都被他吸引了。 他的一举一动已经能牵引她的情绪,相思入骨,或许就是这种状况。 姜雪蕙想明白了,心头涌上一股浓重的悲伤。头一低,眼泪就滴落水中,晕开一圈圈小涟漪。 她心里怀着秘密,忍着痛去抹除这世界的痕迹,可是她不舍得他们,她真的不能抗争吗? 姜雪蕙毅然起身,穿好衣裳,丫鬟帮她擦干长发,玫儿给她脸上身上涂好香脂。 姜雪蕙吩咐玫儿去帮她拿一壶女儿红到闺房。 姜伯游在她同妹妹出生后,就找人三亩田的糯谷酿成三坛女儿红,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 今日定亲父亲亲自挖出一坛来庆贺。另外两坛等她们姐妹出嫁之时,会用来作为她们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 她当时用小酒壶灌了一壶到房中,就是想着喝酒能尽快入睡。 这酒的度数适中,而且在她闺房,即便醉酒也闹不到哪去。 她同玫儿说要提早休息。拿了个酒杯,倒一满杯的女儿红,直接灌入口中。 她很快就感到从腹中升起一股热辣辣的酒意直冲脑门,不一会脑门就微微冒汗。 她穿着海棠色的罗衫套抹胸和罗裙,放下床帐,闭上眼睛等着进入梦乡。 下一息她睁开眼睛,人已经在犀利妹旁边,她同一个鸡窝头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在商量着什么。 那两人看见她,男生瞠目结舌说:“阿蕙,大白天你都出现了。这魂魄力量变强了。看来你很快要回归了。” 姜雪蕙闻言更是着急,问他:“小郭,我在古代有个绝顶聪明的未婚夫,我能否告诉他真相。大家一起想办法。” 小郭说:“我们正说起这事呢。我从叔叔那偷了这本记事本,就是给你们找的案例。” 他手里正捧着本厚厚的黄皮记事本,看纸张有些旧,就知是放置多年了。 小郭说:“上回你跟犀利妹来找我,我就说了,姜老花了大价钱请我叔叔,送你入移魂阵,才保住你的性命和魂魄。 我这些天偷进了叔叔的书房翻书,叔叔的这本笔记证实了我的记忆。这阵法只能在生死关头用。 它是我家世代传承,但经历了多个朝代,很多信息缺失,解法和后果无人能知道。 不到迫不得已,我家历代的天师都不会使用。 一旦你从阵法回归本体,无论是施法的我叔叔,被施法的你,还有那个世界,所有人都会被清除记忆。 唯一能保留的只有文字。所以我家历代都用笔记录了过程和结果。你的问题就从这本记录看到类似案例了。” 小郭快速翻给她,在旁讲述:“这个案例,90年代富家华侨子弟车祸后危在旦夕,母亲找叔叔送他进了移魂阵。 他没有现代记忆,以举人身份与一位女将军相恋,两人都成亲了。 回归前,他梦里同母亲相见,恢复了记忆,忍痛毁去他在古代的所有文章,等回来后,他和母亲都遗忘了一切。 谁知女将军有天在姻缘树下捡到他们一块写的许愿牌,记起了他,差点疯了,之后就殉国了。 她死后,富家子不知怎的恢复了记忆,他回国支援贫困山区,十年后郁郁寡欢而终。 死前他打电话给我叔叔说了他的后续。这结果就被叔叔记录下来了。” 小郭知道姜雪蕙时间不多,又快速翻出另一个案例。 “这个同你想法一样,50年代的案例,我爷爷安排的,q大毕业的女生。 恋人是榜眼,他们没能扭转因果,反而让祸事提前。 她的恋人替她死在古代。她回现代没有古代的记忆,终身未婚。 我叔叔根据笔记推算出她的死期,去见她最后一面。 那时她想起一切,叮嘱我叔叔凡是入阵就不要让古人知晓,不然会害了对方。” 犀利妹皱眉说:“这两个案例,回到现代的两个人,为什么一个恢复记忆,一个没有恢复。 富家子怎么知道女将军殉国了。” 第214章 小郭说:“我猜富家子是通过梦境看到。很多案例都不一样,我们才研究不到规律。 但你同古代亲友不说肯定比说好。 如同我们中学看的漫画,平行世界的高中生消失了。 对于他要好的恋人好友来说,不过是校园多出一张空桌椅,看着有些失落。 反正你存在的痕迹会被那世界自圆其说,只要你别留下太多关键性的文字。 这点是我们研究出来,让古人对抗失忆的办法。 至少很多人可以在古代成亲,你们消失了,平行世界的古人生活还会继续。 你现代的生活也不会受影响,大不了不婚,现在也很常见。 如果你非要说给你的未婚夫听,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日后若恢复记忆,请记得来找我叔叔做个后续记录。” 姜雪蕙叹气了,她确实不会冒险,这代价太大,她承受不起。 犀利妹在旁思考,突然问了个问题:“有没有没被记录的案例?” 小郭说:“50年代前有,因为战乱和炮火,之后没有。 这记录对我家族至关重要,过去它比黄金还珍贵。我家族不惜一切保存下来。 若非你俩是我的发小,我都不会轻易拿出来。当然现在都用上科技手段拍照上网记录了。” 犀利妹说:“不,我说的是我们这一代,从90年代开始有电脑,我们都习惯用电脑手机记录文字,不是用笔。 你说施法者会失忆,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你这代有人在年轻的时候还没出师,却贸然施法而没有记录? 因为年轻气盛,未必会将规则放在眼里。有没有人为了朋友,而破例使用了。然后不敢用笔记录。 如果有更多案例,是不是就能找出更多规律去破解。我今日就用你这本笔记做个表格和程序,分析其中规律。 你看能否将所有图片记录都找给我,我放入表格和程序,加上al去分析。” 姜雪蕙同小郭都没想到这点。姜雪蕙感到很安心,果然犀利妹就是靠谱。 小郭夸她:“不愧是学神啊。我马上去查。希望能在阿蕙回来前找到。不然一切都归零了。” 当小郭说归零的时候,姜雪蕙在他们身边消失了。 第13章 昨夜裙带解 两人都开始习惯了,小郭说:“从不动情的人一旦动了情,就变成恋爱脑。她连现代的父母家族都不要吗?” 犀利妹说:“她的父母和家族不要也罢。她昏迷后,每天来照顾她的只有我。她爷爷和父母顶多一月来一次,甚至还不来。 我不敢让青山和他爷爷奶奶知道。青山还在治疗,他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受不住这事。 我当时知道蕙蕙的消息,真怕她再醒不来。没想到她是不想回来了。 小郭,谢谢你特意过来帮忙。” 小郭说:“说啥见外的话。我们是发小,小学你就罩着我。转学到国际学校我差点没给人欺负死,是你和阿蕙护着我。 倒是你太辛苦了,好不容易青山哥苏醒了,你又连夜坐飞机来照顾阿蕙,这些年你就没停歇的时候。连自已的爱好都放弃了。” 犀利妹望着病床上带着呼吸罩的姜雪蕙,她说:“蕙蕙就是我的亲姐妹。哪怕她要摘天上的星星,我都会帮她。 如果学医有用,我就继续学医。如果玄学有用,我就拜你家门。 小郭,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只要你提出来,我没有二话。挽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比爱好更重要。” 姜雪蕙睁开眼睛,她已经回到古代的闺房。她一摸额头和后背,又出了一身汗。 晚上春寒,屋内还烧着地龙,她将罗衫脱下来,下床挂到架子上。她又倒了酒,连灌三杯下肚。 夜色已深,她怕玫儿听见动静,今晚让玫儿去偏房歇着。 她坐回床上,将长发拔到胸前,拿出准备好的汗巾擦拭额头和后背。 刚擦完上身准备就寝,她酒意上脸,人有些发昏。听见纱帐抖动的声音,她回头一望,竟是谢危提灯撩起了纱帐进来。 谢危没想到竟看见活色生香的画面,纱帐内弥漫着一股馨香。而她身穿海棠色抹胸,后背光洁。 海棠色的抹胸比白日所见那款布料更少,露出一痕雪脯。同色的罗裙轻薄,绵绸的布料只到臀部。 臀部下的全是层层叠叠的轻纱,裙摆如盛放的花朵铺洒在床榻,线条流畅的美腿若隐若现。 谢危本是跑来质问她,陡然目睹这香艳的场面,连该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他一手将灯放在床头柜子上,讪讪地将另一手拿着的一簇月季花递给她。 他犹豫着是立即扭头离开,还是等她揍完他再走。可他寒潭似的眼睛贪看这美景,半步都不舍得移开。 姜雪蕙冒火了,这人居然不经她同意,夜探她的闺房。她喝了酒,怒火上涨,理智全无。 她直接将人拉上床,几针扎下去,将他的双手绑在床架上。 拔步床架比书房的软榻高,他的手高高吊起,头和肩膀靠在床架的软垫上,后背和腰部悬空,下身又躺在床上。 姜雪蕙似笑非笑:“谁准你如此无礼?” 谢危求生欲不高,弱弱地说:“往常你都穿的很严实。我…” 姜雪蕙以为他会道歉,谁知他下一句居然说:“请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第215章 这句话是姜雪蕙写在《高门怨》里一对情侣间的玩笑话,竟被谢危拿来活学活用了。 姜雪蕙气了,她见他穿着薄衫进来,想来还打着占点便宜的心思。这让她更是羞恼,打定主意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她眼带秋水,舒展着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和雪臂,嘴角含笑地向谢危俯身,幽幽地甜香向他袭来。 谢危望着她的娇躯莹润丰盈,绣着云纹的海棠色抹胸贴着雪白的胸脯,心头颤动不已。 他哑着声音道:“我愿做娘子的裙下之臣。” 姜雪蕙的皓腕洁白如玉,十指纤纤沿着他敞开的衣襟滑进去,一手轻抚他的胸膛,沿着胸线在胸肌和腹肌处流连。 另一手抚摸他的后背和腰侧。令人战栗的触感立即将他的身体撩拨到极致,让他难以抗拒,激动万分。 姜雪蕙轻解他的薄衫,一举一动柔美和畅。他心里充满期待,话都不敢多说,只不错眼地盯着她。 她捻起一支含苞待放的月季,从他的腹部一路轻轻划至他的下巴,他配合地抬起下巴。 姜雪蕙娇笑道:“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 谢危声音微颤:“娘子,用什么惩罚都可以,就是不要停。” 话音刚落,她的手扬起花枝,花朵打在他的胸膛,花朵迸裂,花瓣四散洒落在他的身躯。 姜雪蕙听见床外有轻微响动,转身一看,竟是姜雪宁。 今日下了婚书,姜雪宁放下心头大石,觉得到了这地步张遮已被她套牢了。她想同姐姐睡,顺便交流一下。 谁知道进来目睹这么刺激的一幕。床帐今日刚换成嫩黄色的绣花卉草虫双层纱帐,让她透过纱帐看到里头朦胧的场面,比清晰更引人遐思。 姜雪宁见谢危双手被绑着,他赤着的身躯被姜雪蕙挡住了,两人的身影交叠,映照在纱帐上影影绰绰。 她姐姐滑如凝脂的后背光着大半,腰肢如杨柳般细长柔软。她姐姐用月季花从他身下一路挑上了他的下巴,接着用花朵打他。 迸裂的花朵不仅打在谢危的身上,还打进了姜雪宁的心里。 这场景太过香艳旖旎,让妖后看的口干舌燥,手脚发软。 她这姐姐真是深藏不露啊,她差点要跪服喊高手。难怪八百个心眼的谢危能被她姐姐拿捏住,成了下面那个任人鱼肉的小可怜。 妖后这才知道老父亲为啥要张遮种月季了,真是用心良苦啊,原来花样这么多,嘤嘤嘤,她都还不会。 妖后被姜雪蕙横了一眼,赶紧离开。走前她看到桌上放的一壶酒,恍然大悟。原来姐姐是喝醉了。 可是看姐姐游刃有余,而谢危很乐意的模样,想来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只是那场面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让姜雪宁直接到姐姐书房顺走一瓶月季花。 她又去无人的厨房打了一勺女儿红,喝了大半,剩下的洒在自已身上,然后偷偷往张遮的房间跑去。 今日父亲太高兴了,她同张遮逛完街回姜府吃饭。父亲不但同张遮喝了几杯酒,还拉着他下了很久的棋。 天色已太晚,张遮就在她家住下了。他父母亲中午吃完饭就回张府了。 姜雪宁小心避开过路的下人,悄悄跑进张遮休息的房间。 她想:“既然姐姐都这么做了,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适当调情应该可以吧。” 刚才那一幕让她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即拉张遮试验一二。 张遮的房间黑暗,他刚刚睡下。室内烧了地龙,他赤着上身睡觉。 迷糊间有些响声,张遮半睁眼睛,室内光线从昏暗变成暖黄色。 接着他的被子被掀开,一具娇躯滑进他的怀抱,伴随着浓郁的月季花和酒的香味。 张遮一下被惊醒,赶紧起身,床头柜子刚搁了一盏灯。他看到姜雪宁醉态可掬,脸孔娇媚地望着他。 第14章 花余几点红 床帐内,姜雪蕙等姜雪宁离开,就伸出玉指,压在一片花瓣,轻轻用花瓣划过谢危的胸膛到脖颈。 她在他耳边娇声道:“哪种惩罚比较好呢?这些花瓣洒在你身上,是一片花瓣咬一口。还是一片抽一次花枝。” 他听着呼吸愈发急促,想探身前去吻她,被她用美目一瞪。立即忍下来。 谢危从姜雪蕙的口中闻到酒味,他明白了,她喝了女儿红,难怪她的表现如此反常。 中午岳父说会陪嫁一坛女儿红时他还不以为意,只当是个好兆头。如今他方知这何止是兆头啊,简直是送福利。 他打定主意定要将那坛酒放入他们的婚房,时不时同她来一口。 谢危乖觉道:“娘子,那里还有一簇月季,可以都放在我身上。” 姜雪蕙笑的像一头小狐狸:“太多我怕你受不住。因为我改变主意了。换针扎吧。” 她说完,迅速从床架上拉出一个暗格,里头有一套针具。她抽出长针,一根接一根扎在他身上。 她体贴地将枕头和被褥放在他后背支撑,免得他不受力。然后素手催动每一根长针,让他感到细密的刺痛。 当她插针到他的后颈时,发现他动了一下。 姜雪蕙挑眉一笑:“这是你的敏感点。” 她插针到侧腰时,谢危也动了一下。 姜雪蕙叹道:“原来这里也敏感。难怪从前拧那块你会笑了。真是个大骗子。” 第216章 谢危忍着疼,挺起胸膛,语含挑逗地说:“这里也很敏感。” 他胸膛上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纷纷下坠。而那两点浅红让人想起大佛寺里枝头轻颤的桃花。 姜雪蕙心头一窒,真是只妖孽啊。都这时候了还要撩她。 谢危急切道:“为什么不再继续了?” 姜雪蕙道:“我本想说,谁让你今天在你房间对我动手动脚?谁让你夜闯进来。 可是看见你这模样,我感觉竟是在罚我自已了。” 她看见他精致的锁骨间那尊弥勒佛,从针具中抽出一把小刀,直接将绳子割断,将弥勒佛握在手里。 谢危皱眉道:“为何要拿走这尊弥勒佛?” 姜雪蕙往旁边一靠,一手撑着香腮,一手拈着弥勒佛看着。 她一条腿微曲,一只白皙光滑的莲足轻抬,另一腿搭上去,翘起二郎腿。 她的脚踝上挂着一串金色铃铛细红绳脚链。莲足上是纤长笔直的小腿。 小腿一路上去,海棠色纱裙遮挡在她的大腿上。 海棠红抹胸和纱裙包裹着她凹凸有致,冰肌玉骨的娇躯,让人看的挪不开眼。 方才她温柔多情地俯身在他的身侧,让谢危恨不得将人搂住恣意怜爱。 姜雪蕙装看不见他快喷火的眼神,道:“本也没送给你。而且绳子太旧了,我重新编一条吧。” 谢危被她不经意散发的风情撩拨的浑身火热。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你别离我那么远,你可以继续用枝条抽我。” 姜雪蕙勾唇笑道:“我才不要抽你,抽完了手累,之后又得给你抹药。 针扎多好,既能小惩大诫,顺带能给你治病。” 谢危柔声笑道:“我就知道娘子心疼我。你编好绳子记得将这尊弥勒佛留给我。在我心里,它是你我的定情信物。” 姜雪蕙没应声,她在灯下微醺的模样,秋波左右流离。 让谢危忍不住道:“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 姜雪蕙没好气瞅他一眼,道:“说吧,为何突然跑来?” 她消了气,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于是问上一问。 谢危道:“你为何动我暗格里头的信。” 剑书带着那十张书稿忘记还给玫儿了,他回到谢府抽书稿出来的时候,正巧被谢危看到。 谢危一目十行看完这份游记,听剑书说今日玫儿奉命烧了很多书画稿。这份怕是漏夹在上面。 姜雪蕙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会漏夹进去。谢危本想放盒子里,得空再问问她。 他打开盒子才发觉信封全部空了,再想起今日她烧书稿的模样,拿长钳子翻书房的炭盆,果然发现不少灰烬。 谢危很是不安,于是他又跑来姜府,假意要留宿。寻机就从藏书阁沿密道进来,想来质问她。 姜雪蕙早想好说辞,在心中演练多次。哪怕醉意上头,她依旧能不假思索。 “你干的事风险太大,万一失败,我好与你撇清关系。我答应同你一起,可没打算搭上全家。” 谢危沉吟,这确实像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闷闷不乐道:“虽然很可惜,可我更希望你能同我说一声。哪怕我再不舍得,你说了我就会去做。” 姜雪蕙道:“哦?那十张书稿在哪里?” 谢危道:“在我外袍放着。就搭在那张软榻上。” 姜雪蕙道:“你这狡猾的人,进来看我还脱外袍。是又想借机赖我房间一宿吗?” 谢危被她说中心事,倒不心虚,只强调说:“一年时间太长了。” 姜雪蕙不理他,下床穿上那件罗衫。又去掏出那十张书稿,找个铜盆点着火烧了。 谢危道:“这十张书稿写的极好,都没有印出来就烧毁太可惜了。” 姜雪蕙苦笑道:“印出来才麻烦。这是我在杭州写的游记前言。你既然看了里面的内容,就知道有多暧昧了。” 谢危听见这话,打消了些疑虑。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里头有一句:天上有多少星光,世间有多少君子。但天上只有一个月亮,世间只有一个你。 他心里念着这话,心里微酸。他低低说:“日后你的文章里能有我吗?” 姜雪蕙回到床上,将他的针一一拔出来,给他搭上毯子,慢慢将针放回针套。 她说:“若一切尘埃落定,你没有连累姜家,而你我还在一起,我可以写你爱看的文章。” 谢危笑了,道:“一言为定。我不会输。你相信我。” 姜雪蕙对他盈盈一笑:“我也不会让你输。” 其实,那是写给你的书稿,只是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 第15章 此乐何可涯 姜雪蕙本来要让谢危回去,可帮他解了绑带,他就直接瘫在床上。 姜雪蕙推他,他转过身装死,然后慢慢转过身,流露出一副骄怯怯柳腰难扶起,困沉沉强抬娇腕的模样。 姜雪蕙心塞,他太会了,内心那么强大的人,做这些女儿情态居然毫无违和之处。 她拿他没办法,只能放狠话道:“书房的密道明天我就锁起来。你不要再来了。” 她抿着嘴去收拾床上的花瓣,谢危旋即起身同她一起捡花瓣。他还很自觉去柜子拿薄毯和布枕头。 等收拾完,他抱住她说:“娘子,等日后成亲了,我们这么玩好不好?我明日就命人将我的架子床换成拔步床。” 第217章 姜雪蕙奇道:“为啥要换?你房里那架子床是紫檀木,价值不菲,何苦浪费银钱?” 谢危道:“从前我嫌拔步床太沉重又占地方,就是见你喜欢用,我才订到新宅。 今日我才发现这拔步床私密性挺好,可以做很多夫妻间的花活。” 最后这句,他说的暧昧旖旎,还特意一一指给她:“那里可以跪趴着,顶上还能吊起来,这里可以半悬空…” 姜雪蕙羞红了脸,直接捂住他的嘴。偏生他亲了一下她的手心,说:“若你害羞,我们可以换厚点的床帐。” 姜雪蕙有些抓狂:“你怎会有如此危险的思想。我说过我没这些特殊的癖好,你想要我拿针扎你就直说。” 谢危亲她的脸,说:“不急,来日方长。我就按你喜欢的方式慢慢来。” 姜雪蕙觉得他简直每句都在给她挖坑,气的推开他。她一口气吹熄灯笼,再裹着薄毯,转过身不理他。 谁知他的手还悄悄伸了进来,姜雪蕙冷声道:“你再动我就打昏你。” 谢危不说话,默默收回了手。她与他拉开一个人的距离,这才安心睡过去。 谢危的身体太燥热,压根睡不着。他知道若他开口,她会给他扎针泄火。 可是他难得有这么心情激荡的时候,竟不愿意平复下来。 他从后面抱住她入睡,但不敢像之前那样亲她,怕自已会把持不住。 过了好久,他才有些困意,突然听见一阵低低的抽泣声。显然是她的哭声。他试着喊她,没有回应。 谢危赶紧下床点起灯。借着灯光,他发现姜雪蕙出了一身汗。 她眉头深锁,紧闭双眼,嘟起嘴唇,珍珠般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谢危很心疼,拿起枕边的手帕擦她的眼泪。他见她的罗衫都湿透了,抱起她,脱去她的罗衫,用汗巾给她擦汗。 他猜她是梦魇了,不敢叫醒她。只能抱着她柔声安慰着。 过会,姜雪蕙本能地依靠在他的怀里,抓住他的衣襟,难过的哭着。 姜雪蕙没再看到犀利妹,而是做起了梦。 她在梦境看着谢危的神情不悲不喜,将他苦心收集多年的琴谱朝燃烧的古琴一本本扔去。 她看见这幕就很难过,她看着他安排好身后事,接着他去了义碑林。 那里有他二十多年前的墓。他让人挖好了墓坑。 他拿着一支梦美人和弥勒佛,神情无比眷恋,却决然地举刀引颈自杀。 姜雪蕙吓哭了,拼命喊他不要这么做,但是他听不见。他的血在地上流淌着,她嚎啕大哭,哀痛欲绝。 在谢危的轻轻的安慰声中,姜雪蕙悠悠醒转。 她看见神情焦急的他。一眨眼,眼里残留着的泪水滑落脸颊。 谢危温柔地环住她,低声问道:“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姜雪蕙紧紧抱着他说:“我梦见我不在了,你就自杀了。我好难过,心都要碎了。” 谢危很感动,说:“你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姜雪蕙趁机说:“你要答应我,若我没有同你走下去,你不准轻贱生命。” 谢危闻言提起心,问她:“为何你会觉得会不跟我在一起。” 姜雪蕙自然不会同他说实话,她顺着说:“理由睡前说过了。你谋的事太大了。 可能哪一日不是我先你而去,就是你先我而去。” 谢危正色说:“我也说过,我会尽我所能护你的周全。” 姜雪蕙望着他,轻抚他的脸颊说:“你待我这样好,简直是掏心掏肺,那我也把我的一颗心给你。 既然你说什么都能同你说,我就明说吧。我这人习惯是:谋事先思败。 我愿意陪你踏上了这条路,可万一我不幸先你而去,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我愿与你相伴到老,若我还在,你喜欢上别的女子,我就与你分开。 但若我死了,你不必为我守着,你想要喜欢多少人都随你,人死如灯灭,我不在意身后事。 你若能做到,我便与你继续走下去,如果因为我走了,你要死要活的,那哪怕是下到黄泉,我也不会与你相见。 因为我最讨厌轻贱生命的人。” 谢危听她的吐露心声,他正色道:“好,但我只会答应你珍惜性命,后面的我绝不答应。 因为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我不会看别人多一眼。” 姜雪蕙嗤笑道:“大可不必。你若先我一步离开,我会麻溜的另嫁他人。人生短短几十年,没有必要谁为谁活着。” 谢危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遇见再多的人也不是你,我不想招惹其他人。” 姜雪蕙只道:“反正说好了,哪怕只有你一个人,都要好好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谢危摸着她的脸颊,声音低哑:“好。没想到我竟让你如此不安,是我不好。” 姜雪蕙不想他为自已担忧,故意说:“哦,那你可愿意放开我? 说起来,若非你来招惹我,我的日子本来过的风平浪静。 压根不用为你担惊受怕,你若愧疚就趁早放了我,现在趁我们没成亲,我还来得及找下家。” 谢危赶紧搂住她说:“不放,这辈子都不放。你答应过陪我的,就不能食言。” 姜雪蕙故作不悦:“看吧,就知道你这人喜欢装模做样, 第218章 你要真为我担心,要么放我离开。要么你好好过日子,免得我担心。” 谢危道:“娘子,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姜雪蕙坦白说:“喜欢太浅了。我对你的感情,比海还深,同生命一样珍贵。” 谢危听着她的表白,如同看见数十朵烟花在眼前绽放,他胸中涌出万分甜蜜,似要将他过往受的苦楚都填平了。 第16章 相思病怎熬 谢危心头炽热一片,深深地吻住了她。两人在床上,贴的越来越紧。吻着吻着就越吻越深入了。 他从他的脖颈一路吻到锁骨,手没闲着,来回抚摸她光滑的后背和手臂。 等他的手伸进她的抹胸里,滑到她的胸口,轻轻一抓,姜雪蕙敏感地娇喊一声,她这才清醒过来。 她上身与他就隔着两层布料,着实危险。于是她又推又咬,这才将他逼退。 接着姜雪蕙气急败坏地质问:“我的罗衫去哪里了?” 谢危占到便宜,眼含春色,笑得很无赖:“你出了一身汗,我搁你枕头边了。” 他又出言阻止她道:“都湿透了。你裹着薄毯就好。别怕,我不上前吻你了。” 姜雪蕙裹着毯子缩到靠墙边,警惕地盯着他。 谢危知道这时不能再逗她了,不然她真会发火轰他出去。他温柔一笑,转过身背对着她。 他吹熄了灯火,道:“我们睡吧。你若伤心,可以过来抱着我。” 姜雪蕙气道:“你下回不要那么大力啃我,我好不容易才让红痕消退了。 再这么下去,我没法让丫鬟帮我浴桶加热水了。” 谢危忍着笑,连声答应。姜雪蕙不放心,盯着他好一会,见他没动静才睡过去。 谢危听着她的呼吸,摩挲着他的手指,细细体会方才的触觉,觉得身上又燥热起来。 他一声不吭,心里想着:“要想点法子提前婚期才好。不然这么忍下去,太难熬了。” 另一间房里,场面同样火热。话说张遮看见姜雪宁,颤声问她:“雪宁,你怎么来了?” 姜雪宁将一瓶的月季花放在床头柜子,学着她姐姐只穿抹胸和罗裙,头发斜插一支金钗,自已口中含着一枝。 她嗲嗲地说:“遮郎,前阵子好多事情,很久没与你单独一起。我想你了。” 张遮道:“你不要胡闹。现在夜深人静。我俩孤男寡女,被下人们看到,你日后怎么做人?” 姜雪宁努力装出醉酒的模样。嘟起樱唇道:“可是人家喝了点酒,想起你就来了。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其他人啦。” 张遮见她乌发如云,肌肤似雪,脸颊绯红,姣好的容貌配着妖娆的娇躯,一颦一笑都勾魂摄魄。 他心头火热,更加不敢多看,深恐自已会失控伤害了她。 他垂下眼睛,将被子推到她身上。道:“你快穿好外袍,我送你回去。” 姜雪宁不干了,她难得见张遮一次,更难得他今日没穿上衣。她假意起身,却不胜酒力地扑到他怀里。 张遮本能地抱住她,她却趁机将脸颊贴在他胸膛。 她的丁香舌轻划过他的肌肤。两只小手装作不小心地在他的胸口一捏一揉。 张遮快被她弄疯了,他用尽力气忍耐,心里默念各种礼法教条。 他瞥见她在床头柜子放的外袍和披风,赶紧拿起外袍披到她身上。 姜雪宁贴着他,自然感觉到他下身的反应。 可是他如此君子,让她很是遗憾。偏生她要维持人设,不敢太过火。 她只能委委屈屈地搂着张遮的脖子,娇柔婉转地喊:“遮郎,我好想你啊。” 姜雪宁纠缠了半天,也只是亲到了张遮的嘴唇。其他方面张遮寸步不让。 姜雪宁很委屈:“上回在山里,你都肯抱着我亲亲。” 张遮道:“这里人多嘴杂,你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儿家,名誉至关重要。 再说岳父岳母相信我,才将你许配给我。我们绝不能丢了他们的脸面。 更不能让你遭人非议。你起来,我带你回去。” 姜雪宁想耍赖,张遮坚决不准。他红着脸道:“我明日去同岳父商量将婚期推前。这样好不好?” 姜雪宁想起姜雪蕙,道:“不用提前啊。我们就在婚前做点无伤大雅的小互动嘛? 我看很多闺阁姐妹都会这样,同未婚夫私下来往密切。有些还这样那样了。” 张遮沉声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叫无伤大雅。我爱你敬你,就绝不能让你因不懂世故而行差踏错。” 他怕姜雪宁难过,他穿上外袍后,搂着她柔声安慰了好一会。然后坚持送她出去。 第二天,姜雪蕙昨夜没睡好整觉,就无法提早起床。 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人已经在谢危怀里,两人侧身相对。她被他抱住,手搁在他的腰间。 她的手无意识地下滑,然后迅速收起。 姜雪蕙睁开眼睛,看见谢危凝视着她,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眼角发红,沙哑地说一声:“娘子。你醒了。” 姜雪蕙这才意识到不对,谢危居然赤着上身,而她穿着抹胸与他贴着,伸手就可触摸他如玉般的肌肤。 她火速起身,披上罗衫,跑下床,穿上外袍比甲一气呵成。她坐在软榻上,面红耳赤地瞪着他。 谢危知道她为何发窘,以手握拳,抵在唇间闷声笑着。 第219章 他笑完解释道:“并非我故意失礼,这是每天早上的正常反应。请娘子饶恕在下。” 姜雪蕙红着脸,没计较他取笑她。只是神色凝重,皱着眉头道:“我不想同你成亲了。” 谢危讶然,赶紧披衣下床。乖巧地说:“娘子,我很守规矩,不该碰的都没乱碰。” 潜台词是能碰的都碰了。 姜雪蕙无心与他计较,只是看着自已那只手,颤声道:“那里比我的手还长。 你又那么高那么重,我怕承受不住,会疼死的。” 她的脸色发白,她未经人事,因学医的关系,知道男女体型差异过大,未必是好事。 若那块不和谐,女生会很遭罪。 谢危秒懂,她懂医术,这块自然比闺阁少女知晓更多。 他赶紧哄她,如大灰狼哄骗小白兔:“不会的。我会很小心。你只会快活死。再说你个头很高,我们身高很搭呢。” 姜雪蕙经历后世的信息轰炸,不怕他的虎狼之词。可是她脑子闪过很多相关病例,越想越怕。 她不肯信他,她本来就很保守,若非太喜欢他了,此时心生惧意就又会跑路。 谢危抱住她,又哄又求,再三保证会给她时间适应,会耐性引导她。 姜雪蕙一反平日沉着稳重,眼泛泪花,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模样。反倒容易勾起男人的劣根性。 谢危对她又爱又怜,心更是痒痒的,恨不得早日让她体会到其中妙处,从此再不会离开他。 第17章 春山多胜事 “张遮简直禽兽不如。”姜雪宁跑到姜雪蕙书房,同她义愤填膺地指控。 姜雪蕙喝着水,闻言险些被呛到。 上巳节次日正巧是休沐日,谢危有事回府一趟。他同姜家人说好晚点接他们去燕家马场踏青骑马。 早膳后,张遮去张府请父母亲待会同姜家一块踏青。 姜雪蕙赶紧打量一下书房,好在丫鬟们都不在,玫儿去收拾待会出行的用品了。 姜雪宁继续道:“我昨日人都钻进他被窝了,只穿抹胸和罗裙啊。他怎么还能忍住? 不是说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兽性大发吗?他…居然赶我走,还教训了我一大通。 要不是我看到他身体有反应,我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有毛病了。礼法就真的那么泯灭人性吗?” 她一鼓作气说完,又咕噜咕噜灌了大半壶水。 姜雪蕙说:“妹妹,这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他能忍住欲望,敬你爱你,设身处地为你考虑。 你应该珍惜他这份心意。” 说着说着,姜雪蕙说的咬牙切齿,同被称为君子风范的谢危,行事就同张遮截然相反。 他恨不得立即拐她上床,拐不到就设法吃她豆腐。说话愈发大胆,荤话情话张口就来,哪里像是童男。 搞得她现在不敢同他独处,生怕哪天不注意,就被他吃干抹净了。 偏生姜雪宁还说:“他若能像谢先生那样多好。都不用我费心了。” 姜雪蕙已经同她大概解释过,昨日非她以为那样。 谢危夜探闺房这行为,实在无法洗白。他望姜雪蕙的眼神不加掩饰,姜雪宁是过来人,一看就懂。 而这行为还让姜雪宁心生向往,若是张遮能这么摸去她闺房,她定会将丫鬟都打发走,给他发挥的机会。 姜雪宁说:“前世谢先生才是冷清冷性之人,张遮至少还对我动情。 谢先生是我送上门他都面不改色,冷冷地让我滚。” 妖后说完才自觉失言,她前世为活命意图勾引谢危的事无人知晓。她说出来不是给姜雪蕙添堵吗。 她赶紧补救:“现在他对你热情如火,可见他本人不是清心寡欲,而是将你放在心上,就一改往日做派。” 姜雪蕙早知此事,倒不会介意。她只是发愁自已不如姜雪宁对情郎的热烈奔放。 毕竟她是个戒备心非常重的人,若非知晓自已随时会离开,她未必能接受发展太快的关系。 事已至此,她只想珍惜每一天,同他好好恋爱,不留太多遗憾。 姜雪蕙问:“妹妹,现在张遮已经同你定亲了,你担忧的未必会发生。 明明你不是在男女情事上那么大胆的人,为什么如今还这么迫切呢?” 姜雪宁见她姐姐不计较她的失言,放下心来。 她如实说:“因为太喜欢他了,而前世又太痛了。我为了活命和野心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情。 遇见了他,我苦心谋来的位置变成了囚牢,让我无法靠近他。 当我为了活命害他沦落泥潭,一心求死。我就觉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了,只求他能活下来。 如今失而复得的滋味激发了我的动力,想同他亲近,想同他更加亲密都是发自本心。” 姜雪蕙明白了,她沉吟道:“不如我借口回杭州呆一个月,为祖母侍疾。你同张遮早些成亲吧。” 姜雪宁道:“不要,我想同你一起出嫁。人生大事能同姐姐一起完成,感觉很好玩呢。” 姜雪宁想起一事,低声说:“姐姐,你会制春药了吗?我曾去制香房,见到你在药房堆放了不少相关书籍。可是研究出来了。” 上回被薛太后陷害,险些吃了大亏后,姜雪蕙就收集药书来研究春药这块。誓要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 姜雪蕙以为她是问薛太后的事情,冷笑道:“那老妖婆定不会甘心大权旁落。肯定还有后招,我们要先发制人。” 第220章 姜雪宁称是,还提了一句:“你别看薛姝当日帮了忙,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只怕是忌惮你的能耐才出手阻止。 切莫被她骗了,这女人恨毒又狡诈,只是现在还未成气候。等她手握大权,行事会比薛太后更加周密。” 姜雪蕙道:“她若真是好心,就不会让薛烨来救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非薛烨机灵,就要着他姐姐的道了。” 姜雪宁听完这话,顿时明白了薛姝的目的。 她怒道:“她居然是打这个算盘。亏她事后在我们面前装模做样,话里话外提醒我们获救有她的一份功劳。 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打她一巴掌。当众揭穿她的真面目。” 姜雪蕙道:“不急,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她意图招揽周寅之,想要让他对付妙妙。 对这种人若不能一击就中,就不要轻易出手。” 姜雪宁道:“妙妙那边怎么办,我们怎么保护她才好。” 姜雪蕙道:“我已经传讯给她,她现在非必要不会出门。她同沈玠每月见面也停止了, 上回见面她就给沈玠上了眼药,宫里就看沈玠如何处理了。 在外薛姝出手就要动用兴武卫,我们的人会传消息过来。周寅之不会将宝押她身上,倒也好对付。” 姜雪宁点点头。她本来不是为了这个才问,见正事说完了。 她才扭捏道:“我其实问春药是为了自已啦。有没有能助兴又不伤身体的药,可以给我们用用。 我怕张遮太冷太直,你知道他不通人事,到时可能需要药物小小助兴一下。” 姜雪蕙讶然:“这种事情用不着吧,你不是不惧怕吗?他应该知晓基本原理吧。” 姜雪宁说:“未必啊。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人开始很热衷,后面就冷淡下来,越来越少。 有人很喜欢,可是太频繁让人生厌。有人是不肯逾矩一步,我都怀疑他会不会憋出毛病。 还有人是性冷淡,不近女色。嗯,可能也看对谁了。” 姜雪蕙无语了,她心想:“你就直接报名字得了。” 她低声说:“如果你担心,可以买《素女经》,《天下至道谈》之类的书籍给他,市面也很多不同版本的避火图。” 姜雪宁说:“好的。不过若你会做出来,就匀我一些吧。” 姜雪蕙答应了。这块确实也没什么,权当给妹妹增加点生活乐趣吧。 第18章 春风花草香 姜雪宁才同姜雪蕙说完,她先去外院看张遮他们是否过来了。 在抄手游廊就遇见谢危,姜雪宁行礼道:“谢先生。” 谢危温和道:“宁二妹妹,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称呼我先生呢?” 姜雪宁想说都未成亲,可是她向来怕谢危,见他笑着说这话时,眼神带着压迫之意,立马怂了。 她不情不愿地喊:“姐夫。” 谢危听着她这么称呼,眉眼柔和下来,笑着说:“我拿了些东西给你姐姐,正巧岳父喊我。妹妹若方便就帮我送去吧。” 姜雪宁接过来一看,是几捆不同的香和药瓶。还有药方,纸张上药名一看便知是这些都是春药。 谢危解释:“这就是上回薛太后用那些药。你姐姐不是在研究吗?我就托了宫中御医给她寻来药和方子。” 姜雪宁心头微跳,真是要什么就来什么。 她看谢危顺眼几分,讨好道:“姐夫,这些都有什么功效,你同我说说,我怕自已记岔了。” 谢危很有耐心,如宫中教学般,逐样同她解释。 “药瓶里的是最厉害的春药,放一颗溶于水中,就能让人意乱情迷。 这些香的作用大同小异,都是为助兴而点,区别是香味不同。 若药同香一起用,则会乱人神智,杀伤力极大。最好不要一起使用。” 姜雪宁抓到她想要的点,问:“助兴?对身体有害吗?” 谢危道:“这香味你一闻便知,就是那日沈玠在的屋子点的香。薛太后不至于坑害自已的儿子。 使用香时门窗紧闭,效力会更大,长时间闻着得不到缓解,就会头疼发昏。就如同那日沈玠的情状表现。 所以只想如品酒般浅尝一口,就开窗透气比较好。” 姜雪宁道:“天冷开点窗,或者点完了不开窗,让它慢慢消散,效果不会太猛烈吧。” 谢危道:“我不了解。恐怕要试了才知道。” 姜雪宁握着香,道:“谢谢姐夫的解惑了。我这就拿去给姐姐。” 等她去到姜雪蕙的院子,没见着人。她将东西放书房,想了想还是拿走了几支香放去自已房里。 阳春三月,草地绿茵茵,树木抽出新芽,野花遍地。令人一望便心旷神怡。 姜家人同张家,谢危一起去燕家马场。看见眼前这美丽的春景,心头舒畅,开怀大笑。 四位年轻人去骑马郊游。姜伯游同张政在凉亭下棋,不时欣赏春天的美景。 孟氏,蒋氏,同姜钰放着纸鸢,刀琴,剑书,玫儿,棠儿,梨儿打点好,也过来一块放纸鸢。 谢危安排的很细致,凉亭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晚点会让人去京城大酒楼拿定好的席面过来。 姜雪宁同张遮骑了一半路程,就说要去射箭场玩射箭,同他们分开了。 谢危带姜雪蕙到一个小山坡上,小山坡上种着几株桃花树,桃花灿烂地开着,草地落下点点桃花瓣。 第221章 他早命人搭好一顶高的帐篷,三面围住,门口的帘子分两边夹住。 里头铺了厚垫子,加羊毛毯,还有几个蒲团和一个小几。在里面坐着可以俯视整个马场的景色。 旁边的石桌放着食盒和茶具。他牵着她的手上去,让她坐帐篷里头,他去开火煮茶。 他将茶沏好,茶杯放在帐篷的小几上,又将食盒的点心拿出来,都是他亲手做的桃片糕,花生酥,桃花饼。 姜雪蕙吃惊道:“你就回去一会功夫就做了这么多点心?” 谢危道:“昨晚与你分开就在厨房配好料,想着今早出游带给你吃。早上家厨就帮我完成后面的工序。” 姜雪蕙道:“别太累了。你的公务不少,时间用来休息吧。” 谢危听见她语出关心,弯了眉眼,道:“开春后事情不算多。现在局势虽然对薛家不利,但他们经过多年的经营,在朝势力深根蟠结,蔓草难除。 现在这几个案子只能让他们伤筋动骨,无法直接剪除。燕家的暗线不能动,趁那些党派对付薛家,我避开些也方便躲在暗处谋划。” 姜雪蕙道:“有个案子或能给他们迎头痛击。三年前的江南赈灾银贪墨案,薛家找了替死鬼,但案件细则被我父亲扣留一份。 薛家贪墨的银两都拿去购买大量军需。他们的私兵不止京郊一处。还有其他地方,兴武卫有不少未登记在册的名单,实际都是去了军营。 周寅之为了示好,偷查了不少陈年卷宗,递交不少证据过来。我的人也在收集证据,这些东西呈交上去,想来效果会比其他案子更好。” 谢危很惊喜:“我同吕显在查找江南贪墨案的证据,薛家隐藏极深,我两追查了三年都没大进展,没想到竟被娘子你找出来了。” 姜雪蕙道:“他们的账房经验老道,查明面的账本毫无破绽。暗处的账本我们拿不到。 但他们需要购买军需,这些痕迹就无法藏太深。证据我分成了两份,一份晚点给你。 薛姝上回在燕临冠礼招揽周寅之。所以另一份,我让周寅之交了部分给薛姝。同时勒令他和常福都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谢危很是意外。姜雪蕙同他仔细分析:“薛烨三年前被你弄进宫学读书,导致他没有参与薛家暗处的事务。 薛远所谋甚大,只能托给信的过的人,就让薛姝暂时代替薛烨帮忙,她手里定有暗账。 薛姝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旦她同她父亲出现嫌隙,这些证据就是她手中的刀。 而周寅之是墙头草,但善于攀附又极具才干,他为了示好我们,将证据交过来。恐怕你的动静瞒不过他。 这种人一旦反水,破坏力极大。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太多,又不能不稳住他。” 谢危道:“要怎样让薛姝同她父亲翻脸?” 姜雪蕙道:“静待时机,等风来。” 谢危抱住她:“娘子,你真是我的贤内助。不声不响就帮我打点这么多事情。” 姜雪蕙道:“我可不全是为了你。我本就是有仇必报的人。薛太后同薛姝如此算计我,我定会还以颜色。” 谢危笑了,探身去亲一下她的脸颊,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本来想说让你耐心等我,我会给你报仇。没想到你反过来助我良多。” 第19章 春色未曾看 两人说完正事,谢危又同她商量:“我们新宅要不要养几条看家护院的狗? 我见你家在养狗。我问了岳父,是上回有浮浪子想爬姜府墙头偷看你们姐妹,他便买了狗来看家护院。 这地段有狗盯着,防护会更好。我会让专人打理看管,不让它们滋扰到你。你若实在不喜欢,我就不养了。” 姜雪蕙道:“没关系,你想养什么都好。我不靠近它们就好了。 我不养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从前害怕分别,宠物的寿命太短了。从前我甚至连朋友都交的不多。 直到有人同我说过,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的人或宠物,带给你多少爱,他们离开就会给留下多少悲伤。 悲伤,是我们祈求爱必需付出的代价。有多少悲伤就代表你曾拥有过多少的爱。所以不必害怕去拥有。 这话给了我内心很大的支撑力,所以你不必顾虑我。” 谢危听完,神情却变得凝重。他同姜雪蕙吃完点心,陪她看山坡上的桃树,他折了几支桃花给她。 他拿出两个许愿牌,要同她写愿望挂上去。他道:“这几株桃树有些年头了,挂这比寺庙好,不容易被丢弃。” 姜雪蕙婉拒说:“我不爱玩这些,你写吧。” 谢危好言相劝,她不为所动。最后是两个都交给他来写。 姜雪蕙道:“你写归写,不要将我们的名字写上去。将来被旁人捡去,我会害臊。” 谢危笑道:“这马场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为了避人耳目,才没宣扬。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旁人上来。” 姜雪蕙诧异,谢危解释道:“舅父怕被薛家抢了去,就让我买下来。我知道你喜欢骑马射箭,就一口答应了。” 姜雪蕙笑了笑,可还是不肯写许愿牌,推说不爱将心迹显露人前。 谢危无法,只能题上诗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看向姜雪蕙,她想了想道:愿君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谢危对她甜蜜柔情一笑,将写好的许愿牌扔上树顶。 第222章 在漫山遍野的春光中,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好看,姜雪蕙只觉若给她一支笔,她会写: 我见过很多地方的春天,再美的春天,不及与你一起的春天。而满目春色,都不如眼前这个你。 谢危将小几搬到帐篷外。他回来坐进帐篷里,又将姜雪蕙抱在怀中。 他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事事都会将你放在前面,你喜欢我就喜欢。你不喜欢的我也不碰。 可是你总是爱口是心非。从前你明明心里有我,却将我拒之千里。 如今你愿意对我坦白心意,我又觉得你字字句句总在同我告别。” 姜雪蕙戚眉想说什么,谢危吻住了她。她有些情动,搂住他的脖子与他拥吻在一起。 两人倒在羊毛毡上,因着彼此熟悉了些,吻的比上回在山中还热烈,也颇有默契。 吻着吻着,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等姜雪蕙意识到不妙,她的腰带都被他解了下来。 姜雪蕙没好气地推开他,庆幸自已今日穿了骑装,没上妆粉,只扎了个发髻。 饶是如此,两人都衣襟松垮,头发交缠在一起,脸色绯红。 姜雪蕙赶紧起身整理好衣裳,将腰带重新束好。 谢危抱住她道:“娘子,早点成亲吧。再这样下去。我会憋出毛病。” 姜雪蕙推开他道:“那就不要见面,我去杭州好了。你见不着我,就不用想太多。” 谢危道:“不准。你不能离我太远。相思病甚难熬,我会失眠受惊,那你不是白给我调理了。” 姜雪蕙本来就是逗他,闻言勾唇一笑,“那你可要安分一些,不然我会跑的很远很远,让你找也找不到。” 谢危不喜欢听到这话,他又上前搂住她,摸着她的手,坏笑道:“你觉得这里环境好不好?今日布置你可还满意?” 姜雪蕙道:“挺好的。环境清幽,空气新鲜,满山春色。很适合踏青,下回可以带妹妹她们过来。” 谢危说:“那不合适,我是特意为我们成亲后准备的。你看这里四处空旷,春夏都可以来这里赏景和玩耍。” 姜雪蕙没明白,谢危在她耳边低吟:“《诗经》里的《郑风·野有蔓草》。” 姜雪蕙以为他说的情诗,他又道:“《召南·野有死麕》” 姜雪蕙面红耳赤,她终于懂了,这是描写男女野外…她羞的捂住脸颊。 偏生他还不放过她,以为她不懂,在她耳边补充说:“我想在阳光下看清楚你,吻遍每一寸肌肤。 那里有两株桃树并列,可以装个同你家庭院一样的秋千摇椅,我们可以在上面…” 姜雪蕙猛地起身跑出几步,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她转身咬牙骂道:“你这个下流胚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他笑的很邪气,瞅着她的窘状直乐。他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姜雪蕙往日读《野有蔓草》,感触不深。如今被他这么逐字逐句,抑扬顿挫地吟来,方领会里头深意。 想起诗句中描写的意境,再看眼前的布置,还有他读最后四个字的语气,她懂了他的心思,脸更红了。 他整理好衣裳,拿出准备好的梳子道:“我帮你梳头束发。” 姜雪蕙打量了他一会,算算是时间回去同父母亲汇合,便知他不会再动手动脚,她才回帐篷坐蒲团上让他梳头。 他边同她束发边柔声道:“你知道我这个人,感到不安就要将人放在身边才会安心。哪怕再痛再苦,我亦在所不惜。” 姜雪蕙没说什么。她的头发扎好,就接过梳子,帮他打理。 她每次都要一梳到底,谢危怕她累,忙道:“不用那么细致,不乱就好了。” 姜雪蕙笑笑,道:“不碍事,很快就好了。” 她想起现代她家乡过去的习俗,新娘子出嫁前,会找全福老人帮忙梳头,会一梳到底,口中念叨。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她给谢危戴上玉冠,他含情脉脉亲了一下她的手。 她正想到同心佩,不由往怀里一摸,那香囊不知落到哪里去。 第20章 尽君今日欢 谢危却往前一步,捡起一个浅黄色香囊,里头露出两块玉佩。他道:“这是你的东西。” 姜雪蕙知是刚才落下的,道:“是我的。” 谢危端详那一对玉佩,烟紫色的玉,饱满莹润,光华涌动。触手光滑细腻。 玉佩绑着同色的如意结和流苏,丝线质量亦是上乘,可见非凡品。 他问:“这是什么图案?” 姜雪蕙答:“荷叶大雁。” 谢危放回她手中,却不撒手,拉着她的手,试探地问:“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姜雪蕙握着玉,垂下头不说话。 良久,谢危有些失落,他想装不在乎,说几句俏皮话就放手。 姜雪蕙望见他这模样,心里一软,道:“是的。你与我,各一个。” 谢危心花怒放,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送定情信物给他。 他整张俊颜亮了起来,眼睛如星光闪烁,笑道:“我很喜爱,极为喜爱。” 姜雪蕙见他高兴,跟着笑了。她道:“我本来想留到成亲那日再给你。” 谢危以为她是为这个犹豫,笑道:“早点更好。娘子心里有我,我心甚悦。娘子,你能帮我戴上吗?” 第223章 姜雪蕙自然不会扫兴,她将玉佩佩戴在他腰间。 谢危又给姜雪蕙戴上。笑着道:“人家一看便知我们是一对。这如意结和流苏式样都很别致。” 姜雪蕙道:“这对玉佩是以前我同妹妹一起订做的,我画的图案,让店家找来最好的雕刻师傅做的。 妹妹的是碧绿色荷叶鸳鸯佩。我们拿回来找相配的丝线,自已编的如意结和流苏。” 她知道今日姜雪宁会送玉佩给张遮,一时冲动,就将自已准备这对揣入怀中。 临到头又怕节外生枝,没想到还是被他见着了。 姜雪蕙见谢危听到是她打的如意结,他更是欢喜不已,频频夸她有巧思。 她犹豫再三,还是放弃同他将玉佩要回来。 她想这玉佩是常见的物事,不似弥勒佛有她的字在里头,应该不碍事。 等两人回去与众人汇合,谢危见到张遮腰间果然挂着碧绿色荷叶鸳鸯佩。 他把玩着自已腰间这块玉,心里窃喜,觉得自已终于赶上张遮的步调了。 两家父母都看到他们佩戴了新的玉佩,见两对佳偶感情甚笃,都乐见其成。 用完午膳,他们便回去。谢危送他们到家,就回谢府继续处理公务。 姜雪蕙午休完,同玫儿到店铺后面。 玫儿将厚厚的账册放在她面前,道:“姑娘,旧账册都整理了,将明细汇总后我全部誉抄了一份。” 姜雪蕙道:“很好。现在将这些旧账册都烧了。” 玫儿忍不住道:“姑娘,这些都是您昔日一笔笔写出来的账册。花了很多心血和时间。” 姜雪蕙淡然道:“既然都汇总了,以前的东西放着发霉,还占地方。日后会有更多新的数目呢,不必留恋。” 玫儿点头称是,在店铺后院拿出铜盆,一把火点了。 姜雪蕙将一册又一册的账本扔进去,玫儿一脸心疼,而她面无表情。 为了防止出现上回的疏漏,她等谢危离开,亲自处理她所有的笔墨。 小郭说的是不要留太多文字,而她要么不做,要做就彻底些,索性全部清理了。 等最后一抹火光黯淡下来,姜雪蕙长吐了一口气。 她将自已在姜家和店铺里的笔墨都处理完了。姜雪宁的房间她都去了,将自已标记的书和纸都处理了。 明日开始再检查几遍,防止有遗漏就好。 她心想:“有什么可矫情呢?白得一世机缘,很多人都求不来。 现代生活锦衣玉食,得抑郁症还要被人说是自已作的。如今日子过的这么好,我要打起精神,为留下的人多思量。” 姜雪蕙望着炭盆流下眼泪,她用手去擦,结果越擦越多。 玫儿看到了,她的心莫名觉得很难过。担心道:“姑娘,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姜雪蕙强笑一下:“烟有些呛人,熏到眼睛了。玫儿,你去样品房将我给谢大人准备的衣袍都拿出来吧。” 玫儿称是,临走前,她回身望一眼姜雪蕙孤零零的身影,不知怎得感同身受,很是悲伤。 姜雪蕙抹一把脸,满手的泪水。 她心想:“我不要难过。我在这里得到太多的爱,做了自已想做的事情,这些都是足以支撑我走下去的力量。 从现在开始,即便再苦再痛,我都要忍耐下去。若有来生,祈求我能再见到你,再见到姜家的亲人。” 等玫儿指挥小二搬来成堆的衣袍,姜雪蕙一一看过,挑了部分出来,分成两叠。 她道:“找时间让剑书来一趟,让他将这些衣袍带去谢府。其余的安排人送去新宅吧。 那里的家具都置办齐了。分成四个季节放进不同的衣柜箱就好。” 玫儿笑道:“姑爷若知道姑娘对他的一番心意,定会很欢喜。” 姜雪蕙道:“玫儿,我两还未成亲,还是唤他大人吧。” 玫儿连忙答应。她又拿来几匹白色浅色布料,都是用来缝制贴身衣物的料子。 这里的习俗是妻子为丈夫缝制贴身衣物。定亲后,未婚妻拿到未婚夫的尺寸,就会开始准备一两套出嫁带去。 姜雪蕙道:“这些布料让人送到我闺房。从今日开始,我每日有空就会缝制衣服。” 玫儿道:“姑娘,还有一年时间,况且才缝制一两套,这布料是不是太多了。是要匀些给二姑娘用吗?” 姜雪蕙摇头道:“不,都给我用的。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其实很短。能缝多少算多少吧。 杭州那家百年鞋店回信了吗?我定制的鞋子能否早点做好?还有新宅请到最好的工匠师傅了吗 他这人最怕冷,家具那些先放中堂吧,给他房间和书房铺好烧地龙和炕的火道才最重要。” 玫儿道:“鞋店回信了,他们说一个月内就会将姑娘定的鞋子做好。会派最好的师傅给姑娘制作。 东家希望能出钱买下姑娘的画稿,来给他们店做货。工匠也准备就绪了。等雨季过去就能开工。” 姜雪蕙道:“鞋店那里可以应承下来,签的契约注明不能同我们用同色的料子。 新宅的床铺被褥都要用轻柔保暖的料子,厚被子和毯子多准备几床,方便给他更换。 还有枕头,他睡的枕头太高了。按照我床上的布枕头的式样给他做决明子枕头,荞麦枕头,棉花枕头。 配多几套霜白月白到蓝色系的枕套和布巾。紫色也可以。他这人最喜欢蓝色和白色系的衣裳。” 第224章 姜雪蕙想起初见时他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携着古琴翩然而至的模样。 她眼眶有些发热,心道:“若真的无法同你走下去。至少让我为你尽一份心意。望你余生舒适安稳。” 第21章 楼台深翠微 玫儿用纸笔逐一记录下来,她看着各项细则有些心惊,道:“姑娘,您全都在为谢大人考虑。那您呢? 新宅和谢府都是您同大人共同生活的地方。请恕奴婢多言,您能否为自已多考虑些。” 姜雪蕙道:“我房间还有不少新的用品,到时一起带去就好。莫要浪费银两了。 对了,账面能提取的现金还有多少,找时间给我汇总一下。给生意预留三成保证金,两成留着备用。 剩下的等燕临的护卫青锋过来,交两成给青锋带上。剩下三成留着,找时间给谢大人吧。” 玫儿诧异:“姑娘,前阵子为了同兴武卫买消息,您已经花了不少银两。 是您教我的,女子一定要有银钱徬身,将来出嫁后才不至于被夫家随意对待。” 姜雪蕙夸她一句:“玫儿,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有钱在海外贸易和生意里。这些现金不算什么。 莫要耽误将来的大事才好。对了,过些日子你帮我亲自去杭州一趟,查一下还有没有我写过的纸张账册留下。 若有的话,账册都给我带回来。其他一概就地烧毁。图样的册子若有我的字留下,让画师临摹一张,也直接销毁。” 玫儿着实理解不能。姜雪蕙很诚恳地望着她:“这对我很重要,只能交给你了。请务必帮我处理好。” 玫儿被她家姑娘这么一望,什么疑惑都抛在脑后。严肃地保证一定完成姑娘交托的任务。 姜雪蕙在心里合计姜家财务,在孟氏的精心打理下,资产这些年都稳稳上升。 而姜家人的四时衣物鞋袜,日常用品,药材都准备充足。 父母亲身体健康,姜雪宁和小弟有张遮看着,她倒也放心。 姜雪蕙算着还有几个剧情点没来,她得做好充足准备去迎接。 她要给家人和谢危留好后路,便不会有空去伤春悲秋。 她像只勤劳的蜜蜂,每日来往家里和店铺。姜雪宁亦同她一样将心思扑到生意上。 姜雪蕙一忙碌,谢危就见她机会少了。他虽然每晚都到姜府吃晚膳,但众目睽睽下,实在做不了什么。 姜雪宁还会找借口让张遮陪着她出外散步,两人能在外头牵牵手,约个会。 姜雪蕙则在姜府散步,她同他走一阵。两人在姜府散步,连牵手都很困难。 时间到了她就回房,说什么都不肯晚上外出。 若他想与她在书房下棋,有姜伯游在,他压根甩不开这棋痴岳父。 休沐日她会同他出外游玩,大白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什么亲密的举动都做不了。 他若想带她到谢府,或者去哪个景点单独待着,都被姜雪蕙婉拒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情到浓时,单独相处只会愈发逾矩。 谢危倒是很想,无奈他的未婚妻上过当后,如今防备的滴水不漏。 姜雪蕙说到做到,她将书房密道都锁住了。让谢危想晚上去偷香窃玉都做不到。 只是,她会送新的衣袍和鞋袜给他,为他缝制了贴身衣物和睡觉用的布枕头。 在姜府用膳时,她有时会单独准备了药膳给他。不时提醒他注意天气变化,要及时添加衣物。 她还高价请来最好的工匠在新宅铺火道。她并不怕冷,一切都是因着他才大费周章。 姜雪蕙的细致周到让谢危感到被爱的幸福和温暖。他沉浸在她用柔情编织的网中,此生都不想挣脱。 他欣然接受她在日常相处中对他的点滴关怀。也更加渴望与她亲密。 谢危之前就用了很多心思在新宅和谢府的家居布置,和家具摆件上。 他同她父母妹妹弟弟打听她的喜好,加上自已观察,每样家具摆设都亲自挑选。 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花园,将与书房相连的房间做成一间大画室。里头有最上等的文房四宝,绘画的纸张笔墨,和各类孤本。 他让人将最高的阁楼做出一个像她家那样的露台,让她闲暇可以观景休息。 又整出一间药房和香房,同她家一样布置。 他将隔壁的宅子都买了下来,两间打通一面墙,那边的后院做成一个小型马场和射箭场,让她能继续射箭和骑马。 他还让人做了个白玉砌成的浴池,让她能享受泡澡的乐趣。花园旁有个暖房,让她能继续培育兰花。 姜府有的这宅子都有,它还有更新的布置,都是围绕姜雪蕙的喜好来设计的。 姜雪宁同张遮来参观一回,均是赞叹不已。他们的新家不打算折腾那么多,上巳节后摆上了家具,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对比谢危布置的精美繁华的新宅,他们俩的家显得极为普通。 张遮担心未婚妻介意,特意问姜雪宁的意思。 她道:“遮郎,你多虑了。我不似姐姐有那么多爱好。除了赚钱,我平日就打打牌,听听曲,看几本话本就够了。 若你喜欢,偶尔我们可以去姐姐家蹭一下射箭和骑马。其他诸如画画,弹琴,我姐姐会的我一个都不精通。 整那些给我就是浪费银钱。我这人胸无大志,得过且过,你不嫌弃我是个俗人就好。” 第225章 世上再好的宅子都比不上皇宫内院。姜雪宁做了一世皇后,贪慕虚荣的心思早已被上世的苦楚抹去了。 她觉得有张遮在身边,他们的新宅按他俩的喜好来布置,无一不可心。粗茶淡饭亦是甜。 张遮笑了,道:“雪宁,你就是最好的姑娘。你不嫌弃我财力不丰厚,愿意下嫁与我,我不甚感激。” 姜雪宁笑道:“不不,你错了。赚钱是我的事。你好好处理你的公务就好。 若你喜欢姐夫家的布置,我努力赚多些银钱,将来给你布置。” 张遮感到心头妥帖,忙道:“不会。我有一隅安身就心满意足。 我没有大志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你不要让自已太累。” 姜雪宁甜甜一笑:“那你可要好好留在我身边。多关心和照顾好我。” 张遮认真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不会同你分开。” 第1章 长灯一日明 今日张遮休沐,参观完谢危的新宅,他问姜雪宁下午想去哪里玩。 姜雪宁道:“遮郎,你看天色灰暗,下午可能会下雨。 新宅的东西都置办齐了。正巧我们都吃过午膳,那我们去新宅午休吧。 我们卧房旁的小书房种好了竹子和芭蕉,下午若是下雨,我们可以看看在室内观雨的效果如何。” 姜雪宁的口气故作平淡,她说这话时,眸光闪动。 她等这机会好久了,新宅没有人,想来她要亲近张遮,这回他不会拒绝吧。 为了防止张遮推拒,她在自已闺房试过点香,就感到人兴奋些,其他倒还好。 张遮同姜雪宁两情相悦,他心里何尝不想亲近她呢?不过是为了她名声考虑,他才苦苦忍耐。 况且姜雪宁品貌出色,却不慕富贵荣华,拒绝世家高门的求娶,一心一意同他过寻常日子。 张遮的心总因她而软的一塌糊涂,若非太过分,平日他都会顺着她,满足她的要求。 如今听她娇声细气同他商量,张遮同意了。他想着只要自已克制,同她和衣而卧就好。 两人手牵手来到新宅,逛了一遍后,就去了主卧。 里头已经放置了黄花梨木拔步床,里外都安上红色的喜鹊登枝双层纱帐。 床上大红的床褥,薄被,枕头一应俱全。软榻,圆桌,椅子,脸盆架子都摆在其中。 张遮奇道:“我以为就放置了家具,怎么房内的物事都安好了?” 他想着午休就在软榻上凑合,没想到卧房布置的如此周到,就像随时要入住一般。 姜雪宁有些吃惊,她猜测道:“是不是母亲要提前看看效果,她在姐夫那布置好了,索性将我们这也先备好。” 张遮觉得有可能。姜雪宁笑道:“既然都备好了,就在床上休息吧。正好试试床褥和枕头合不合适。” 她同张遮咬耳朵:“明年开春我会上新的床褥被子一套,这套先用着。 我们可以常来这里小憩。只要大门锁好,就不怕被人瞧见啦。” 张遮耳朵微微发红,他没忍心拒绝她,只让姜雪宁等他,他去水井打水,用茶炉烧了一壶水。 姜雪宁将香炉找出来,点了一支香,再插进香炉。她这回还带上了三支月季,将它们放在床头柜子。 过会,她觉得味道太淡,没啥感觉。于是将窗子掩上,就留个缝隙透风。 她又将香炉移到床脚。床脚连着一个床尾柜子,柜子旁一个镂花木板格开一个小空间,里头放了尿盆。 外面的纱帐落在床尾柜子相连的拱门外,宽大的拔步床像一间遮风挡雨的小屋。 姜雪宁脱鞋除袜上床,因就她同张遮两人,她没有放下里头的纱帐。 她脱去嫩绿色的外袍,露出薄薄的浅绿罗衫罩着同色的梅花抹胸。 她见床头和床尾刻着山水风景,靠墙的床板刻了四季花卉和喜鹊祥云。 三面的床沿都特别宽,还裹上了红色金线刺绣花卉软垫。 姜雪宁一打量就知道这设计的妙处,她想起将来同张遮婚后的日子,心驰神往。 她在靠里头枕头下看到白色的元帕,不禁心里有些嘀咕。母亲准备的太齐全了吧。 她玩心一起,就将它展开铺在床褥下。 她觉得香味若有若无,干脆将怀中的两支香都点燃,插在香炉上。 等味道浓郁些,她才满意地卸去头上的钗环,和身上的首饰。 等张遮端着茶杯进来拔步床内,就见姜雪宁拔去最后一支钗,长发披散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的身影婀娜多姿。 姜雪宁对张遮甜甜一笑,她不接茶杯,就着他的手将水一饮而尽。 张遮觉得她今日不着钗环,长发垂腰的模样,不知怎得比平日还多三分妩媚明丽。让他的心错跳了几下。 姜雪宁嗲嗲地挽着他的胳膊要午休,张遮依着她。取下玉冠,脱去外袍。和衣卧在外侧。 姜雪宁盖着薄被,搂住他的腰,侧靠着他的身侧闭上眼睛。张遮的手规矩地放在两侧,平躺着闭上眼睛。 两人睡了才一盏茶的功夫,突然张遮咳嗽了几声,一股脑地坐了起来。 他的举动让姜雪宁也惊醒了。她见张遮面色发红,额头带汗。她有些担心,拿起汗巾给他擦汗。 她闻见香的香味已弥漫了整个拔步床,便下床勾起纱帐。将窗子推开一点。 第226章 她倒了杯水给张遮,柔声问:“遮郎,怎么醒了,可是做了噩梦?” 张遮喝完水,双眼变得水汪汪,眉梢含着春情,他用袖子擦汗,迷糊道:“不知怎得觉得好热。” 姜雪宁羞道:“那便脱去衣裳,透透气吧。” 张遮听话地让她帮忙脱去了衣裳,可里头的亵衣他不肯脱。道:“我喝点水就好。” 姜雪宁没有勉强他。忽闻外头春雷阵阵,她顺着窗外看去,天上的乌云层层叠叠,天很快就要黑下来。 她赶紧关上窗户,点了房间的灯架上的六支红烛。 她回到床上,将自已的罗衫脱了下来,只着抹胸。 她柔声道:“我身子发凉,你要不要抱着我,降降温。” 张遮意识有些昏,闻言就听话地抱住她。 过会,他大口地喘气,喃喃道:“不对,我不该抱着你。雪宁,你应该离我远点。” 姜雪宁感到他的手在自已光洁的背部流连,她羞道:“你说的话同你的动作都不一致?我该听哪个好呢?” 张遮咬着唇,双手放在她的肩膀,努力想推开她。这一推之下,他才意识到她身上只着抹胸。 姜雪宁见他脸色潮红,有些吃惊,莫非是她的香点太多了。她又弯下腰去灭了床尾的三支香。 她弯腰时,雪白的背部和柔美的上身曲线在情郎面前一览无余。 张遮手都抖了,他咬牙克制,双手交握。他颤声道:“雪宁,你赶紧回家去。” 姜雪宁娇嗔道:“外头要下大雨,没有伞我怎么回去。” 两人说话间,一道闪电劈开了全黑的天空,接着倾盆大雨铺天盖地。 房间的光只剩方才姜雪宁点的红烛。在昏黄的光芒下,她的一颦一笑充满着诱惑。 张遮仿佛置身于新婚之夜,他望着外面的红烛,朝思慕想的心上人在红帐望着他甜笑。 他再忍不住,将她推倒在红色床褥上。 姜雪宁这才觉得不对劲,为何他反应如此剧烈。她不由问他:“你最近吃过什么?” 张遮的头埋在她的颈窝,打起精神想转移注意力,他道:“最近案子多,我和同僚连着几晚在宫中当值。 陈瀛请吃了几天羊鞭羊杂汤。昨日有东北的同僚每人送了一瓶家乡虎鞭酒,我方才送去岳父那。 你们离席后,他打开了品尝,我同姐夫都陪着喝了一小杯。” 姜雪宁听完就懵了,她用手探一下他的下身,登时想抽自已一巴掌。 怎么就那么巧,张遮吃的东西加上她点的迷香,他哪怕是圣人都顶不住。 她该怎么办,外头大雨,找大夫都来不及。张遮这样子不处理,难保会留下后遗症。 妖后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肥肉到嘴,可她不敢张口,吃还不吃,这是个难题。 第2章 素手玉房前 “我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姜雪宁一脸郑重,在新宅的书房同姜雪蕙说。 姜雪蕙望着脸色红润,眉眼含着春意的妖后,扯着嘴角说:“辛苦你了。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姜雪宁吐槽道:“我就是想吃点豆腐,没想到要玩这么大啊。 谁能想到他居然喝了虎鞭酒。害我差点搬石头砸了自已的脚。” 姜雪蕙都不知该怎么说妖后了。她只能揉揉太阳穴道:“妹妹没事就好。” 姜雪宁咬着手绢,道:“天知道我用尽了多少功夫才忍耐下来。还做了从前不愿碰的领域。” 姜雪蕙眉心微跳,她不是很想知道妖后用了什么手段,想必不是好话。 她道:“妹妹,既然都过去,就不必…” 姜雪宁大方道:“不,你还是知道一下好。万一将来你碰到这局面,就知道如何应对。” 她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竟同熊弟弟姜钰得瑟时的表情一样。就是让姜雪蕙很想揍人的那种表情。 姜雪蕙更想一走了之,她试图打断姜雪宁:“妹妹,不用细说…”l 妖后说的更快,她吟道:“周邦彦的《少年游》锦幄初温…” 接着妖后又苦恼道:“不对,这句不够贴切。换这句吧,杜甫《哭王彭州抡》” 姜雪宁笑颜如花,问姜雪蕙:“听懂了吗?” 姜雪蕙快哭了:“妹妹,这都是很正经的诗句。” 姜雪宁吐着舌头道:“哎呀呀,都被坊间歪曲成另一种意思,我就用来适当表达一下嘛。反正你听懂就好。” 姜雪蕙有些暴躁了。就怕流氓有文化。 一个谢危就够了。现在妖后也在她面前歪曲诗词。她现在都无法直视《诗经》了。 姜雪宁还委屈道:“人家是第一次用这法子。” 姜雪蕙皱眉道:“妹妹,这些闺房秘事还是不要同我说了。我…” 姜雪宁道:“好的。我等你成亲后再说。现在让你知道确实会很不适应。 哎,是我对不住你,张遮方才就同我吵了起来,非要提前婚期。 我说我们也没走到那一步,元帕都是干净的,他当做无事发生就好啦。 没想到他太较真,还同你说了。我真是拿他没办法。晚点他还要去父亲那下跪认错。姐姐你看我们怎么说服他好。” 说到说服二字,姜雪宁偷眼瞧姜雪蕙,有些心虚。 姜雪蕙默不作声,妹妹不说,其实她也知道,都是谢危暗中搞的鬼。 第227章 他只是没想到张遮会带虎鞭酒过来。他同自已在姜府散步的时候,觉得身上发热。 午休后,谢危同姜伯游下了一会棋,一聊才知道中午竟然喝的是虎鞭酒。 他立即去找姜雪蕙,他道:“我上次给你的香,你妹妹可能拿了些。 今日张遮喝了虎鞭酒,他两人至今未归。要不要去看看。” 姜雪蕙立即就明白了。拿上金针和她配置的解药跟他出门。 大雨天,他两人穿着蓑衣打伞到姜雪宁和张遮的新宅。 好在先前为了送家具,谢危有把侧门的钥匙。 姜雪蕙看到主屋的灯光,在门口喊着妹妹。 姜雪宁出来给他们开门,她媚眼如丝,衣襟松垮,云鬓散乱,一看便知有事发生。 她看见他们也很惊喜。领他们去旁边的书房,她让里头的张遮收拾好,便带他出来。 姜雪宁不好意思道:“张遮有些不舒服,姐姐你帮我同他把脉看看。我同姐夫去花厅等你们。” 姜雪宁同谢危一去花厅,便压低声音,咬牙道:“谢危,你算计我们。” 谢危一脸无辜,皱眉道:“宁二妹妹,你这是何意?” 姜雪宁瞪着他,道:“陈瀛是你的人吧。” 谢危冷笑道:“怎么扯到朝堂官员了。我就是担心你喜好玩闹,见你姐姐收到的香数目不对。 方才从岳父那得知中午喝的是虎鞭酒,见你二人迟迟未归,大雨天跑来找你们。” 姜雪宁一时语塞,明知这人有鬼。可偷拿香的是她,要撩张遮的也是她。说来说去,她才是牵头那人。 谢危见姜雪宁脸色不定,温言道:“宁二,我并非有意同你说重话。 只是最近朝堂变化莫测,圣上身体不好,我也是忧心忡忡。” 姜雪宁惊讶了,沈琅的身体?她想起来了,沈琅应该撑不了太久。 她迅速换了一副嘴脸,可怜兮兮道:“姐夫,我年纪小不懂事。方才情急下说错话,你切莫和我计较。” 谢危见她想通了,柔声道:“客气了。都是自家人。” 姜雪宁急道:“圣上的龙体能支撑多久?” 谢危声音低下来,道:“这要看天意。目前来说,要看这几个月如何了。” 姜雪宁明白了。难怪谢危着急了,若沈琅去了,举国要服丧,一年内都不能兴嫁娶之事。 谢危叹道:“贵妃娘娘若诞下小皇子,若圣上龙体欠安,就需朝臣们多费心,让娘娘能专心抚育皇子。” 姜雪宁经历过宫斗,如何不明白谢危意有所指。 若沈琅走了,小皇子能否在权力斗争中活下来还是未知数。一个不好,连着服丧都有可能。 张遮方才已经同她吵起来,坚决要去父亲那求他提前婚期。他认为两人有亲密行为,就不能再等了。 姜雪宁就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地步,本来要找谢危算账。如今却被他用话拿住。 若继续等一年后成婚,张遮会不会同她生气不说,婚期因皇家延期的可能性极大。 她花费那么多心思才套住张遮,自然不愿让他伤心难过。 可顺了张遮的意思,姐姐就要被谢危这心机男套住。 姜雪宁眯着眼睛打量谢危,对方神态坦然自若。 姜雪宁不由感叹,旁的不说,谢危的皮相真是极好,若非此人心肠发黑,她是很赞同这门亲事。 谢危道:“宁二妹妹,你若有什么疑惑,待会再同你姐姐商量好吗?不要再自作主张,让我们担心了。” 姜雪宁心头一凛,这是威胁吧。这心机男,果然不好对付。 第3章 无计留春住, 另一头,张遮羞愧难当,几缕发丝垂在他的额头。他抿着嘴,脸色发红。 他眼神不安,低声道:“雪蕙世妹,我对不住你们。” 姜雪蕙给他把过脉,他的脉象略微有些躁动,但基本无碍。 她心知他与妖后定然发生了什么,所以身体如常,她给他扎了几针就好了。 她温言安慰道:“哥哥,别担心。我知道这都是意外。” 张遮道:“不,都是我不好。我打算同岳父提前我同雪宁的婚期。这样是否会影响到你。” 姜雪蕙温柔一笑:“没关系。正巧他怕圣上龙体欠安,会延误我们的的婚期。 况且我若是不想成亲,有很多借口可找。比如去杭州为祖母侍疾。你不必顾虑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张遮感激道:“谢谢世妹的体恤。” 姜雪蕙心里叹气,谢危将张遮的性子拿捏的分毫不差。 他不用妹妹同张遮突破界限,只需要姜雪宁进一步,张遮都会严守君子准则,要求提前婚期。 等姜雪蕙坐在姜雪宁面前,见妖后一脸春意,便知她心里后悔是真,开心也是真。 妖后是真心喜欢张遮,且相处越久,越对他着迷。 她爱他的君子端方,爱他的温柔体贴,连略带严肃的性情都喜欢。 她希望每晚同他相拥而眠,看他如月温柔的眉眼看向自已,清隽的面容为她而染上春意。 可是想到姜雪蕙日后要被谢危如此对待,妖后十分不乐意。 妖后身为过来人,哪里看不出谢危看姐姐的眼神摄人,里头含着浓浓的爱欲。 她强忍自已的心意,就希望姜雪蕙能与爱侣真心相伴,而不是被某人用阴谋诡计困住。 第228章 姜雪宁犹豫再三,主动认错道:“姐姐,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任性妄为,连累了你。” 姜雪蕙淡然道:“妹妹,光说没用。你要真吸取教训才好。你不懂谋算人心,就不要挑战旁人的底线。” 姜雪宁称是,道:“我是做的不对。可谢先生他绝不无辜。” 姜雪蕙道:“我知道。” 姜雪宁讶然道:“你知道是他布的局。我担心我没有证据,不好同你分说。” 姜雪蕙道:“无需证据。他下棋最擅长因势利导。 他不会困在一子两子的得失间,纵观全局,慢慢营造出他要的势就够了。 所以不用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要达成他的目的,便能确认是他。” 姜雪宁没想到姐姐将谢危看的如此透彻,她道:“你同他真是棋逢对手,不用我多说,你都能明白。 那你对他,现在是何心思?他这么做,你会处罚他吗?” 姜雪蕙坦言道:“我心里自然有他,才会答应亲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吃亏,像你说的,我们棋逢对手。 你惹出来的摊子你自已收拾。而他今日如此行事,我不会与他计较,因他日我会更对不起他。” 姜雪宁听了很痛快,她压低声音道:“你要怎么对付他?若你有情郎,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姜雪蕙笑骂道:“胡说什么。你去答应张遮吧,他都愧疚的快哭了。你们俩早点成亲也好,了却我们一桩心事。” 姜雪宁嘟起嘴:“他就是太古板了。我说成亲前来往就好,他死活不干。那你还与我们一起成亲吗?” 姜雪蕙道:“自然要一起。省的大家两头跑了。你别将我想太弱了。他让我在哪里吃亏,我就会回报一二。” 姜雪宁想起上回在姐姐闺房目睹的情形,她姐姐抽谢危的那股狠劲。 她再想想姐姐厉害的手腕,她就放心了,还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妖后得意地想:“一物降一物。我对付不了这心机男,我姐姐可以。 若日后姐姐要爬墙我就给她搭梯子,让你算计我们。哼哼哼。” 张遮同谢危在里头商量好提前婚期的事情,决定今晚就同姜家夫妇开口。 晚膳后,在中堂里,他两人齐齐跪在姜伯游和孟氏面前,恳切地求将婚期提前。 姜伯游和孟氏知晓中午那场小风波,夫妇俩一起瞪一旁站着的姜雪宁。 孟氏先指责道:“宁姐儿,你对遮儿做了什么?” 张遮忙跪爬到姜雪宁面前,哀求道:“岳母,是小婿不好。不怪雪宁妹妹。” 姜雪宁哪能让张遮委屈,她直接跪下了,道:“是女儿不好。” 张遮搂住她,道:“是我不好。让大家为难了。” 姜伯游知道张遮要维护宁丫头,转而问姜雪蕙:“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姜雪蕙知道瞒不过父母,只能含糊带过:“妹妹在新宅误将春药的香点了,偏偏中午哥哥喝了虎鞭酒。” 姜伯游同孟氏大惊失色,这事非同小可。姜雪宁忙道:“我没吃亏。就是行为亲密了一点点。” 两人听了略放下心,他们知道姜雪蕙疼爱妹妹,怕是在替妹妹的错误遮掩,才说的轻描淡写。 孟氏怒极,伸指要去戳姜雪宁,张遮乖乖将脑袋送到她面前。 孟氏无奈地放下手,骂道:“宁姐儿,你这不省心的丫头。若非遇到的是张遮,谁能帮你兜底。” 姜伯游明白了,难怪张遮不带父母来商量此事。定是怕这事让宁姐儿失了颜面。 张遮恭恭敬敬地跪地磕头,道:“都是小婿不好。连累了岳父岳母,连累了雪蕙世妹和姐夫。” 姜伯游和孟氏去扶张遮,姜雪蕙在旁连忙劝他不要往心里去。 张遮不肯起来,谢危也在旁磕头:“岳父,岳母,请两老考虑提前婚期。” 姜伯游抚须半响,看向孟氏。她望向姜雪蕙:“蕙姐儿,你的意思呢?” 姜雪蕙明白,事已至此,大家需要顾虑的只有她了。 她柔声问张遮:“哥哥,你想提前到几时?” 张遮不答,望向谢危。见对方点头,才说:“若能越快越好,自然最好。” 姜伯游沉思,谢危不失时机,将一张纸递上去。上面列了三个月内的良辰吉日。 姜伯游脸色一沉,这回的事情与谢危无关。甚至还是靠他警醒,带蕙丫头去找宁丫头和张遮才没出事。 可不知道为何,姜伯游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看谢危也有些碍眼。 孟氏插话道:“我们家要准备两个女儿的嫁妆,太快实在来不及。 况且春天多雨,新家具需要透透气。取个双数,六月如何?” 其他人都没意见,望向姜雪蕙,她道:“六月挺好。” 孟氏道:“就这么定了。明日我们同张遮父母商议。 宁姐儿,今日开始,你不准再与遮儿单独见面了。若再闯祸,我定饶不了你。” 姜雪宁不敢有怨言,乖乖点头称是。 谢危心头大定,他总算提前了婚期。他笑脸盈盈地望着姜雪蕙,眼神温柔。 姜雪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本该生气,若非因那隐患,她甚至会直接揍他。 如今她就顺着他吧,让他开心一天算一天。 第4章 何处染嚣尘 次日,下朝后的张遮同谢危拿到新的婚书,心里十分激动。 第229章 谢危知道自已的计谋瞒不过姜雪蕙,晚膳上一直陪着小心,殷勤地夹菜添茶。 姜雪蕙没有丝毫异色,如常同他相处。反倒让他有些担心,愈发降低身段,曲意逢迎未婚妻。 过两天,公主沈芷衣亲自来姜府找她们姐妹玩。 姜雪蕙一早就跑去铺子忙活了。姜雪宁陪沈芷衣玩了一天,晚膳后才回家。 这时姜雪蕙与同谢危散完步,独自在书房看书。 姜雪宁走了进来,长吁短叹。 姜雪宁同姜雪蕙道:“公主今日特意出宫找我们玩。我带她去好吃好玩的地方走了一趟。最后去了白果寺看夜景。 明明她一直在笑,我却感觉她很悲伤。她在寺庙的台阶上喝着闷酒,同我说起上次与燕临在那相会的事情。 她感叹与燕临有缘无份,却终究是殊途同归。” 姜雪宁没有听懂,姜雪蕙却已经明白了,大月国来求亲了。 姜雪宁闷闷不乐道:“其实前世沈芷衣对我很差劲,她联合伴读一起欺负我。她把我整的很惨,让我加深了要做人上人的野心。 可是,她去大月国和亲前,喊我去给她额角画落樱妆,笑着同我告别。然后再见时,就是她的棺材了。 那会我居然为她哭了,因为她在大月过的太惨了,怀着身孕被自已丈夫当祭旗杀了。 这辈子她对我很好,在宫里处处关照我。哪位伴读敢说我小话,她都骂回去。让我有了当宠臣的感觉。 现在我明白了。她喜欢燕临,前世我抛弃燕临,她就恨毒了我。今生我对燕临好,她就对我更好。 哪怕燕临走了,她真心将我放在心上,把我当成她最好的朋友。因此,看到她难过,我心里也不痛快。” 姜雪蕙抱着妹妹安慰道:“公主真心对你,你自然会以真心回报。” 这几天姜雪宁一直很开心,但因沈芷衣的愁绪,让她跟着沮丧起来。 她突然回神,颤声道:“是不是大月国要来求亲了。所以公主才那么伤心。” 姜雪宁流下眼泪,她将沈芷衣当成好朋友,一想到她前世的遭遇就难过不已。 姜雪蕙面露不忍,她拍拍妹妹的背,道:“这辈子她有我们这些朋友。我们打起精神,好好为她筹谋。” 谢危同姜伯游下完棋,走到抄手游廊,却见姜雪蕙在前面提着灯。 他步履轻快地走到她面前,欢喜道:“娘子,你在等我。” 姜雪蕙一脸凝重:“我们要等的风来了。” 谢危停下脚步,目光沉沉。 姜雪蕙道:“边境的商人同商会传了消息,燕家失势,大月国蠢蠢欲动。他们在边境屡屡挑衅,很快就会提出让公主和亲。 谢危仔细思索了一番,道:“如今薛远四面是受敌,等江南贪墨赈灾银案一出,他就会弃卒保帅。 而薛姝惹沈玠生厌。若有人能让他发现薛姝的价值,他定会推这女儿出去取代公主,为他挽回名声。” 姜雪蕙道:“薛姝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若她父亲卖了她,她会倒转墙头对付她父亲。” 两人交换寥寥数语,相视而笑,均明白对方的心思。 他们一块望向远处的天空。乌云蔽月,风儿将云朵吹开了,露出月亮的身影。 “砰!”一声茶壶坠地迸裂出尖锐的声响。 薛太后目眦欲裂,怒火高涨。她才从心腹那得知,上回算计姜雪蕙不成,竟是薛姝搞的鬼。 她挑唆薛烨来坏太后好事。姐弟俩在宫里吵架,被太后心腹听见,暗中递了消息过来。 薛太后恨极:“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还是我一手带大的侄女。好啊,好的很。” 薛太后被剥夺后宫掌事的权力,搬出坤宁宫。 她不怪自已鲁莽,只恨没能算计成功,更恨姜雪蕙不乖乖按她计划走。 如今方知,竟然是被一手带大的薛姝背刺。她奈何不得姜雪蕙和谢危,将满腔怒火转移到这侄女身上。 薛太后咬牙切齿:“我就说,当日计划如此周详,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我为薛姝好心筹谋,同她讲明了利害。 回回她惹事不是哀家帮她收拾烂摊子。那蠢货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一再挑战哀家的底线。 害我沦落至此,既然如此,就怨不得哀家心狠了。她想嫁我玠儿,这辈子都没门。 这段时间,朝堂因薛远的而衍生的风波一直没消停。 一次早朝上,御史台递交了三年前的江南贪墨赈灾银案。 此案致使江南百姓饿莩遍野,轰动一时,涉案官员在三年就处置过。 如今提出来,直指幕后黑手是诚国公薛远。因被查办官员被杀人灭口,有漏网之鱼告到御史台。 被杀官员的子女也去了刑部鸣冤。陆续出现不少证据指明了薛远贪墨的行为。 再加上之前几桩案件,这些事情爆发出来,薛远立即被革除身上所有的职位,留府待审查。 沈琅对这舅父早就没有感情,但薛远有扶持沈琅继位的恩情,因此他不好轻易出手。 按照沈琅的计划,打算温水煮青蛙将舅父手中的权力分化。没想到他舅父能做更多天怒人怨的事。 正在沈琅发愁之际,大月骚扰边境的消息传来。 沈琅气坏了,咳嗽连连。大月国一面出兵挑衅,一面又派使臣要求两国和亲。 和亲的传闻传到民间,老百姓们议论纷纷。薛远的事情都被和亲的消息盖住了。 第230章 薛烨同延平郡王相约在酒楼喝酒,到了那,听见举子们高谈阔论,他们痛骂诚国公薛远是国之蛀虫。 薛烨听多了这些议论,充耳不闻要往厢房走去。 突然,有位举子起身道:“大月国要和亲,为什么不让诚国公爱女去呢?听说这位闺阁千金在宫中的待遇远胜公主。” 他的提议引来诸多附和。举子们道:“是啊,既然他家贪了那么多钱,送个女儿出去为国贡献也应当。” 薛烨忍无可忍,薛姝再不好,也是他亲姐姐。 他停住脚,出言训斥道:“大月狼子野心,哪有送闺阁女子去前线牺牲的道理。他们要战便战,我朝男儿不怕他们。” 举子似笑非笑:“这位兄台,若燕家军在,此话倒能令人信服。 可诚国公迫害燕家流放边疆。他只会贪功冒进,指望他去打仗,怕是不成。” 薛烨身为人子,怎能听他人诋毁他的父亲。他气的当场就同对方吵了起来。 吵到火起,薛烨打了对方一拳,薛定非及时出现,同对方道歉,让护卫们拖着他回去。 薛定非常在酒楼茶馆出现,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自然就猜出薛烨的身份。 一时间,诚国公公子当众殴打举子的消息传扬开来。 第5章 三五共盈盈 姜家书房中,谢危和姜雪蕙对弈。 谢危道:“坊间传言是姚惜的未婚夫散布出去。就像你说的,那位叫翁昂的举子最爱打抱不平,喜欢当众高谈阔论。 姚惜未婚夫同翁昂结交,借翁昂的口将此事越传越广。且两人都是交友广阔,善于煽动人心之辈,可谓珠联璧合。 姚惜未婚夫不仅在坊间散布流言,还联同那群勋贵子弟煽风点火。此事很快就会传到薛太后耳中。” 姜雪蕙笑道:“薛太后得知薛姝背刺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整治这侄女。 有人推波助澜,她肯定会跟上。现在该派周寅之上场了。” 薛姝在酒楼厢房等周寅之,自然听见下方大堂的动静。她听见薛烨为她出头,心情很是复杂。 上次她算计姜女史和弟弟后,两姐弟已是势成水火。没想到如今形势不利于她,她弟弟还会为她出头。 她听着薛烨同人争执到打架,都一直不敢出面,怕将此事闹到宫里。 等周寅之满头大汗赶来,薛姝很想将火气都撒到他身上,可不得不忍下性子。 她不冷不热道:“周千户好大派头,让我在此等候多时。” 周寅之哭丧着脸,抱拳施礼道:“薛大姑娘,卑职怎敢让您苦等。实在是被国公的命令绊住了手脚。 我是偷跑来的,待会还得回去。我就长话短说了。此事本不该让您知晓。 但大姑娘对卑职有知遇之恩。我就多口一句,您快想想办法脱身吧。 坊间传言要让您代替公主去和亲。昨日国公招我们议事,他身边的幕僚们就借此事劝说国公。 他们提议趁江南贪墨赈灾银案没出现致命证据前,主动推大姑娘去和亲,然后凭借这份功劳自请领兵出战大月。 就能避开朝中不利的局面。国公对此建议很是心动。然而,一边同大月和亲一边又攻打他们。无论谁去,只怕凶多吉少。” 薛姝用力放下茶杯,寒声道:“怎么可能?我爹不会如此狠心。我姑母不会坐视不管。” 她疾言厉色,实际上心里已经信了三分。她巴望周寅之能拿出更多证据。 周寅之只深深望了她一眼,抱拳道:“卑职言尽于此,大姑娘请多保重。” 周寅之果断转身出门,薛姝在后面喊他都不停下脚步。 薛姝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发呆,心里愈发害怕。 等她回到家中,要去中堂同父母亲见礼。却听见父亲在里头痛骂薛烨。 “你这蠢货,还嫌我们家是非不够多吗?为什么要招惹那帮举子。你知不知道这些酸儒最是麻烦,肯定要闹大此事。” 薛烨道:“他们提议让姐姐和亲,这怎么可以呢?姐姐只是个闺阁女儿家。 哪能将国家兴衰压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我宁愿自请去边关驻守,也不能让她去送死啊。” 薛远冷笑道:“此乃为国家大义,你姐姐食君之禄,就得替君分忧。哪怕是女儿家亦可为国为民牺牲。” 薛烨道:“我去宫中求姑母和圣上开恩。” 薛远道:“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你姐姐那蠢货,招了临淄王的厌恶。人家都公开宣称不会娶她,哪怕侧妃之位都没有。 太后说了,反正薛家还有其他女孩,不必再逼临淄王,免得坏了大家多年的亲戚情分。太后都这么说了,你姐姐还有什么指望。 你姐姐心气极高,她看不上京城其他的未婚男子,为此都驳了我好几回。大月王子同她年纪相当,让她去当个王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薛烨还要争辩,被薛远左右开弓,打了几个巴掌。 薛姝透过窗户望去,平日温文尔雅的父亲面貌狰狞,如同地狱里的恶鬼般,狠狠地用家长的权威压制着弟弟。 薛姝心都寒了,她万万想不到父亲真要牺牲她。她悄悄离开薛府,直奔皇宫。 谢危赢了大半的棋,见姜雪蕙仍然没有放弃,道:“宫里那些人都动了。你猜薛姝何时会入宫。” 姜雪蕙处在下风,仍笑盈盈道:“今晚。” 第231章 谢危笑了,道:“宫里的人都准备就绪了。今早沈琅说薛远递了请罪折子,要求领兵攻打大月。 他这人反应不慢,趁江南贪墨赈灾银案的事没爆发,想浑水摸鱼,趁机将自已的私兵融入军队中。” 姜雪蕙道:“他推自已女儿出去,殊不知薛家最像他的就是薛姝。薛姝一出手,他休想躲过这次来势汹汹的弹劾。 说话间,她的棋面已经异军突起,连杀一片。 谢危道:“这次能扳倒薛远吗?” 姜雪蕙道:“不能。薛远财力雄厚,多年买下的人脉和资源不会轻易撼动。” 谢危见棋盘上平分秋色,索性停下来,道:“所以娘子还有后招。” 姜雪蕙道:“沈琅逼的他越紧,他就越会来事。 秦贵妃家族人丁兴旺,虽然官位不显,胜在耳目众多。该让他们动起来了。” 谢危直接认输:“我不如娘子看的深远。” 薛姝去到皇宫果然在太后那里碰壁。 薛太后同相熟的宗室女眷聊天,人家都取笑她:“哪有疼侄女不疼亲生女的道理?你真舍得让芷衣去和亲吗?” 薛太后深觉有道理。平日在沈芷衣和薛姝之间,她都要选择沈芷衣。更不要说薛姝已成了她的眼中钉。 薛姝一来,被太后劈头劈脸怒骂一顿后,直接轰走。 薛姝发了狠,决定断尾求生投靠沈琅。她夜晚直奔沈琅在的御书房。 宫里太后的人手早被沈琅修理的差不多了。 架不住有一两人平日受了薛姝的小恩小惠,好心让她一路通行无阻。 次日,沈琅罢了早朝,天下人皆知薛姝昨晚不顾廉耻,到御书房自荐枕席。 她提交了手中的暗帐,明白记录着贪墨的赈灾银的去处,是被薛远购买了大批的军需。 而第二份是未登记入册的兴武卫名单,薛远豢养了多处的私兵,如今再难洗白。 沈琅将到手的证据按下不提,当场封薛姝为贤妃娘娘。 举朝震惊。只有薛远明白,他被亲生女儿出卖了。 第6章 相顾无相识 消息传到姜府,姜雪宁险些掐碎了手中的薄胎白玉杯。 她震惊到几乎失语,发了几次声都没吐出一句话。 妖后自认不是好人,前世性情乖张顽劣,野心勃勃,也伤害过不少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昔日老对手,因端庄贤良备受称赞的薛姝,居然比她还能豁的出去。 妖后在姜雪蕙书房呆坐了半响,才组织好语言: “她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沈琅啊,她喜欢沈玠多年,居然去爬他哥哥的床?” 妖后这话倒让姜雪蕙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妖后明白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她也不是很有道德感的人。大概这辈子同家人和张遮一起,她变得古板了些。 她补救道:“我从前还是有点底线啦。至少沈琅都病成那样,薛姝做事真不计后果。” 姜雪蕙叹道:“妹妹,谋算人心是门学问,你连多年的对手都没看透,这条路任重道远呢。” 姜雪宁如何听不出姐姐在内涵她,毕竟前阵子她闯的祸同样是不计后果。 妖后觉得情侣间亲密些很正常,换成正人君子张遮就不行,亲了就要定亲,过火了就要成亲。 她还大意到忽视了姐姐身边蓄谋已久的谢危。这教训能让她被父母数落一辈子,也让她对姐姐心怀愧疚。 姜雪蕙看穿她的心思,淡然道:“妹妹,你的想法不算错,错在你处于的环境。 毕竟我们都要顺应规则而行。日后凡事请多思量,我不能处处提点你。” 姜雪宁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别这么说,都住的近,我以后不冒进,凡事找你商量好不好。” 姜雪蕙将手中杯子往杯碟重重一放,肃然道:“不好。” 姜雪宁少见姐姐这般神色,道:“为啥不行?” 姜雪蕙望着她尚带几分稚嫩的脸,心头微痛。 她说话却不留情:“等你出嫁了,有事自已拿主意,或者同你的夫君多商量。” 姜雪宁以为她还没消气,又耍赖道:“那趁现在还没嫁,公主的事情我们一块商量吧。 薛姝跑了,公主就很危险。能不能找谢危帮忙,让他劝服圣上不要同意让公主和亲。” 姜雪蕙道:“薛姝心无家国大义。况且她现在一腔怨气,肯定会大力促进公主和亲。” 姜雪宁很诧异:“为何?沈芷衣待她不薄。况且她都知道和亲有性命之忧,为何要推从小交好的表妹去送死。” 姜雪宁前世攻击性十足,但对身边人极好。她自然不会理解薛姝的脑回路。 姜雪蕙笑了:“你且耐心看看,待你搞懂了薛姝的真实性情,大概会就有长进了。” 谢危在御书房外候着,听着里头薛姝对沈琅的小意奉承。 薛姝能被誉为世家贵女之首,容貌才学其实不差。 她正值最好的年华,刻意展现温存识趣,勾的沈琅取消了其他妃嫔的递牌,日日在她床榻间流连。 她声音甜如蜜,话语却有掩盖不住的恶意。 “陛下,既然大月诚心求娶,王子年纪英武,那就不叫和亲,该叫议亲。 何况芷衣年纪大了,促成一桩良缘还能让两国交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若非亲耳所听,谁能想到薛姝对沈芷衣竟有如此大的恶意。 第232章 谢危见惯人心龌龊,此时脸上浮起一丝讥笑,不愧是薛远的种啊。 昨日与姜雪蕙对弈,她就预判了薛姝的反应。 “沈芷衣生而尊贵,对薛姝而言就是原罪。她俩从前的名声截然不同。薛姝备受称赞而沈芷衣任性古怪。 薛姝身边贵女环绕,沈芷衣只有薛姝相伴。若非当年有沈玠和燕临盯着,怕是薛姝还能哄的让沈芷衣移了性情。 所以沈芷衣对雪宁妹妹掏心掏肺,何尝不是因为公主身边没有朋友。如今薛姝身处泥潭,就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下去。 尤其是她最嫉妒的沈芷衣,她是不会放过将沈芷衣送去大月国的机会。高高在上的公主过的比她还惨,她心头才痛快。” 谢危不惊讶薛姝心态的扭曲,但没姜雪蕙想的那般仔细。 他只担心姜家姐妹伤心,道:“若沈琅下了决定,公主和亲就成定局。 若要救公主,就等她北上时,我安排禁军的人用死囚将她换出来,让刀琴伪装成大月人放火。” 姜雪蕙道:“薛姝若大力促成此事,怎会让沈芷衣逃脱。她现在得宠,打着姐妹牌说要负责公主和亲事宜,沈琅定会同意。 你不如先做个顺水人情。等薛姝提议将禁军换成兴武卫,你的机会就来了。和亲旨意一下,就安排几匹快马分别送信给燕临。” 她又交了一份名单给谢危,道:“这些人都是我们招揽不到的,对薛远忠心耿耿。画圈这些你想办法塞进这次和亲队伍。” 谢危道:“是要趁机除掉他们吗?” 姜雪蕙道:“那倒不必。毕竟去边关是要打仗。根据我们手上的信息来看。这回和亲定然不成,公主身边需要精锐去迎敌。 有薛姝呈递的私兵名单,你都不用自爆身份,就能让沈琅同意让燕家父子从璜州出发去边关出战。至于如何说,就看你的本事了。” 谢危道:“定然不会让娘子失望。” 姜雪蕙点红圈外的名字:“有一种忠心是假象。他们最擅长是揣摩上司的人心,踩着别人的功劳上位。 有这些忠心的酒囊饭袋围绕在薛远身边,当沈琅逼的薛远狗急跳墙,他们想为主子分忧,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谢危笑了:“宫变。他们会挑唆煽动,成了他们就是忠肝义胆的直臣。 薛远现在招了沈琅厌恶,他定要先下手为强。再扶持沈玠上位,甚至自已上位。” 姜雪蕙道:“如今秦家同薛家的立场天然就对立。他们现在不敢冒头,等贵妃诞下麟儿,他们肯定会冲到最前面。” 谢危懂了:“贵妃的父亲在我手下做事,做事稳重小心,同大家关系都处的不错。他从前最热衷做媒。 你三堂嫂在杭州跟着你做生意,贵妃父亲又帮忙给她妹妹谈了不错的亲事。 加上他本人和秦家多年的经营,确实是一股不容小窥的势力。我会给他暗示一二,让他做好准备。” 姜雪蕙道:“你同沈琅商议好,等薛远被逼到绝路,他就会来个图穷匕见。” 谢危拉起她的手亲一口,笑道:“有娘子相助,果然事半功倍。” 第7章 遥怜故园菊 沈琅宣谢危进去后,薛姝行礼退下。 沈琅等薛姝走远,才变了脸色,道:“芷衣是朕的亲妹妹。朕实在无法让她去苦寒之地受苦。 若定要和亲,不如另选一宗室女,封她为县主,送去和亲吧。” 谢危感动道:“陛下体恤妹妹,臣能明白。只是这和亲之事不过是大月的计谋,陛下请听臣一一道来。” 两人在御书房密谈了一天。 末了,谢危还说一句:“贤妃娘娘如此热心促成此事,就让她主导和亲事宜,并令大家知晓她在其中出的力才好。” 沈琅挑起眉头,勾起嘴角道:“爱卿,你果真是个妙人啊。” 次日,沈琅下了和亲的圣旨,将和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底,由兴武卫护送北上,去草原与大月王子行合卺之礼。 沈玠带沈芷衣求皇兄改口,沈琅避而不见。 沈玠又带妹妹去宁寿宫求太后,太后推说圣意难违。 沈芷衣心都寒了,她冷冷道:“母后,您为了薛家和二哥屡次抗旨,为何到了我这里却连提都不能提?” 薛太后哀切道:“芷衣,你是哀家的亲骨肉。我怎么能不疼你?可这是国家大事,容不得我置喙。” 沈芷衣的心已经慢慢凉了下来,她道: “说到底,您在意永远是权力。荣华富贵是过眼云烟,可您被它们迷了心智。” 薛太后道:“这都怪薛姝,同你皇兄谗言献媚,怂恿让你去和亲。” 沈芷衣心灰意冷道:“有因便有果。她是您一手栽培,不过是回报到了我身上。” 第三天下午,姜雪宁气呼呼地跑去铺子,同姜雪蕙诉苦。 “苏尚仪带我入宫看公主,她情绪可低落了。不但被自已母亲和兄长放弃。这事还是薛姝吹的枕头风。 公主找她质问,薛姝居然说世上只有胜败,没有对错。沈芷衣不过是好命当了公主,让她昔日要陪着笑讨好。 你让我观察薛姝,没想到她得了势,居然猖狂到这种地步,可劲地踩对她那么好的公主。” 姜雪蕙道:“你可明白薛姝为何如此吗?” 姜雪宁怔怔地说:“她嫌公主对我比对她好。我竟不知公主对我好,还害了公主。” 第233章 姜雪蕙放下手中的图册,道:“不对,你再好好想想。” 她见姜雪宁一脸懵懂,叹道:“妹妹,看事物不能光看表面,要看本质。 看清本质和看不清的人,过的是两种人生。” 姜雪宁想了好久,才道:“薛姝就不是好人。她嫉恨公主,而现在,她恨所有比她过的好的人。” 姜雪蕙笑了:“不错。所以不是公主对你好,她才恨。而是她会找千万个理由去恨,让她能心安理得害人。” 姜雪宁蒙了,她觉得自已前世够坏了。可她还是理解不了薛姝。 她说:“从前都没看出来她是那种人啊。” 姜雪蕙道:“从前她得偿所愿,自然不会费心力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妨碍她利益的才是敌人。 如今她被亲人和沈玠抛弃,就想让所有人都不好过。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讨好沈琅就够了。” 姜雪宁说:“是啊,听闻薛太后在请安时想给她个下马威,她请完就走人。把老妖婆气的直摔东西。” 姜雪蕙道:“这倒是好事啊,她气的连步步为营都忘记了。” 姜雪宁想起一事,愤愤不平道:“谢危提议让薛姝管理公主和亲的事情。我还发愁怎么救公主,他为何要拖后腿?” 姜雪蕙看着不掩饰自已情绪的妹妹笑了。真好呀,经历了残酷的前世,姜雪宁还能如此活泼开朗。 姜雪宁懂了:“你们是故意的?为什么呢?” 姜雪蕙道:“你先告诉我,让你问的问题,公主怎么回答?” 原来姜雪宁同她商量,想用当年的恩情让谢危帮忙阻止公主和亲。 姜雪蕙拦住了她,让姜雪宁先去问一下公主。 姜雪宁便连午休都放弃了,急忙递牌子入宫见沈芷衣。 姜雪宁难过地说:“公主提起谢先生教的课,说食生民膏为生民计。她纵使怨恨亲人的无情,可她要接受这安排。 她说了很多话,总之她不会逃避公主的责任。从前我还是小瞧了她,她是深明大义,举世无双的公主。” 姜雪蕙暗暗点头,沈芷衣不愧是皇家最有担当的公主,也是她最喜欢和欣赏的女子。 她道:“我若是你,就赶紧把眼泪收了。立即写一封信给燕临,快马加鞭给他寄去。 信里将公主的话一字不漏写出来。再将她的处境写的惨些,写的让人看了就想哭。” 姜雪宁听着有戏,赶紧擦眼泪,拿来纸笔,她舔着脸道:“姐姐,我文采不行。你来说,我来写好不好。” 姜雪蕙没有推辞,教她问候两句,就转述公主的话。公主被薛姝算计,被至亲抛弃,却不肯让朋友帮忙逃脱责任。 内容平铺直叙,只在后面提到:家国大事上,明知道死路一条,公主愿意牺牲自已换百姓安宁。 若你在她面前,想来她会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姜雪宁写完,连看好几遍都觉得很感动,泪光莹莹。 姜雪蕙道:“你多抄几份,给我留一份让谢危安排寄。其他的待会就派人去驿站寄出。” 姜雪宁连忙抄写起来。等信派人送去,她道:“姐姐,所有你都安排好了是吗?” 姜雪蕙道:“是啊,待会你回去帮我一起收拾行李吧。 我托苏尚仪给沈琅递了信,请命同礼部官员一块送公主到边关。” 姜雪宁被吓到了,她一把抓住姜雪蕙的胳膊,颤声道:“边关危险,你怎能去?谢居安他知道吗?” 姜雪蕙道:“我去自然有去的道理。他确实不知道,今晚应该就会来兴师问罪了。 这没什么,他算计你们,我送他一个惊喜。你不必再生他的气了。估计他今天听到后会气的够呛。” 姜雪宁说:“别说他了,父亲母亲都会很生气的呀。” 姜雪蕙道:“好妹妹,所以这时候就靠你帮我周全了。你留在京城,记得不要轻易出手对付薛姝。 不要憎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你且耐心等着,她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第8章 今日水犹寒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同样的话也出现在皇宫,薛烨痛骂他姐姐。 “你不想去和亲,为何要陷害公主。她可是你的亲表妹,一块长大的情谊都没有了吗? 你光记着她对你冷热不定,可你忘记她对你的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出面。” 薛姝皱眉道:“你不用多说。你不是我,怎知我心里的苦。我叫你来是劝你不要跟着沈芷衣去和亲。 我知道你对姜女史没有死心。一听说她要去送沈芷衣,就巴巴地递奏折求着同去。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边关有多危险,若非你是我的弟弟,我都懒得多说。你不要去送命了。 再说姜女史攀上谢少师,平日都不多看你一眼。你跟着去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了谢少师。” 薛烨冷笑:“不要将我想的同你一样龌龊。你既然不让我说你,你也别想对我指手画脚。” 薛姝急道:“如今宫内外人人都看不起我。唯独谢少师看在昔日师生的情分上拉了我一把。 让我去打理公主成亲的事宜。人前脚帮了我,你就急巴巴地挖他的墙角。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薛烨道:“所以你在乎的都是你自已的利益,怕我得罪了谢少师。 第234章 压根不是担心我,就不要说的那么好听了。你明知和亲有问题,非要推公主去送死。 家国大义你没有,我不怪你,因为我不想看着你送死。可连亲人朋友道义你也没有,我算是认清你了。 我告诉你,不管姜女史去不去,我都会去。两国战争根本不该让弱女子承担。 公主是我的表姐,从小就对我不错。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忍心让她去面对如狼似虎的大月人。 至于你,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了你这个姐姐。莫要在我面前说些假惺惺的话了。” 薛烨转过身,不理会薛姝在后面凄厉的呼喊。他抹去眼里流下的泪,去御书房那等着沈琅的回复。 他去书房外等了没多久,就见谢危从里头出来。 薛烨赶紧抱拳施礼道:“学生见过谢先生。” 谢危仍是一派风光霁月,他温和道:“薛大人,既然都同朝为官,就不必在谢某面前论师徒之谊了。” 薛烨低头道:“学生不敢。先生,我去边关是为了公主,别无他念。请先生见谅。 学生先前犹豫不定,只因立场尴尬。听闻姜女史上折毛遂自荐,她一弱质女流都有如此勇气,学生不该退缩不前。” 谢危道:“薛大人,谢某知道你是光明磊落之人,定不会多想。路途遥远,危机四伏。某还要请你多关照内子。” 薛烨点头答应。等谢危走了,他才回神。 内子?他们只是定亲还没成亲,这称呼妥当吗? 谢危才不管旁人如何想,当他听着沈琅夸奖姜雪蕙,说人人都避之不及,她还自告奋勇护送公主。 姜雪蕙这一表态让沈琅觉得她支持朝政,拥护尊重他这位天子。她为人重情重义,真是谢少师的贤内助。 谢危听明白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只是他养气功夫到家,谁都看不出他的不对劲。 他笑着接受沈琅的夸奖,却拦着没让沈琅下旨,谦卑地说要低调行事。 实则他在脑里盘算着各种将人留下来的法子,只是他怕姜雪蕙生气,才隐忍不发,决定问过她再打算。 姜家此时也是乱成一团,姜伯游下朝就火速回家,同孟氏劝了姜雪蕙许久。 因谢危和张遮今日都在宫中当值,两人还未回来。 姜雪宁非但不帮父母劝,还问姐姐能否带上她一块去。 她这举动又让孟氏调转枪头,将火力攻击到她身上,将两姐妹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 姜雪蕙不慌不忙,逐条逐条分析说明。从家国大义说到公主对她们的照顾和帮助。 姜伯游先败下阵来。接着孟氏含泪骂道:“你们大了,主意一个比一个多,母亲都管不得你们了。” 孟氏气的躲进房间,连晚膳都不肯出来吃了。 姜雪蕙很是无奈,她仔细将账册和小金库,珠宝首饰都汇总好交给母亲和妹妹。 闺房中各类书籍瓷器都放进家里的藏书阁。纸笔墨砚,精巧的物件都转赠了妹妹弟弟和交好的朋友。 柜子的衣服鞋袜留下最近要穿的,其他全部拿去打包。药房,香房和暖房都托给了姜雪宁打理。 除了玫儿她送去了杭州,院子里的丫鬟仆妇都要在她离开后分配去各房。 姜雪宁望着姐姐空了大半的院子发呆,她怎么觉得姐姐像是要搬家而不是远行。 姜雪蕙道:“怎么会?我只是出门一趟,送公主到边关就回来。 只是要走的时间太久,准备齐全些才好。我将古琴和笛子都带上了。” 姜雪宁道:“谢居安不是还斫了一把琴送你吗?你怎么又将旧的带上了。” 姜雪蕙道:“那把放去新宅了。你是想要吗?我可以送给你。” 姜雪宁忙道:“可别。我又不善音律。难得才解放双手,就别让我重温痛苦的回忆了。” 姜雪蕙道:“你最近有空将账目理一理,我这回去边关都带上,见到燕临就直接给他。” 她知道姜雪宁在源源不绝给边关的燕家父子寄去大量军资和银两。 姜雪蕙捧出两件软金丝玉甲和软帽,道: “这两样给你和张遮。若你们要离家,务必将它穿在身上,可抵御一般的刀剑和箭矢。” 姜雪宁接过来看,做工精巧柔韧。她用力揪一下,竟然扯不烂。 姜雪蕙出手阻止她道:“不要这么扯。都是花了大价钱做的,你别整坏了。” 姜雪宁谢过她,又道:“姐姐,我心里总有些慌,怕你一去不回来了。” 她说完才觉得失言,赶紧呸呸几下,说:“我说错话了。你一定能早点回来,同我一块出阁。” 姜雪蕙温柔地望着她:“好的,只要我在,我就同你一块出阁。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看顾家里。 父亲母亲现在身子硬朗,但父亲常常下棋就忘记吃饭,母亲天气变化就容易着凉,你同姜钰都帮忙提醒下。 姜钰年纪还小,行事不知分寸,你盯紧点,不要全都指望张遮。毕竟他忙起公务来是不分昼夜。 到了饭点你要记得拉他去吃饭,平日请大夫给全家诊平安脉的时候,别漏下张世伯和伯母。 尤其是伯母,她受不得惊和寒凉,有不好的事你尽量瞒着她。” 姜雪宁嘟起嘴道:“好的,我都听你的。不过你不要让我操心太久,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等你回来。” 第235章 姜雪宁又拉住姜雪蕙的胳膊道:“姐姐,这些天我同你一块睡吧。我不舍得你走那么远。” 姜雪蕙咳几声道:“先不要了。” 姜雪宁奇怪,可她转念一想,低声道:“你将密道都关了,他还能跑进来。” 姜雪蕙无奈道:“他在气头上,可能会走些不寻常的路子。谁知道呢。” 第9章 夜长不得眠 姜雪蕙散完步后就在书房待着,等着好久都没见外头有动静。 她忙了一天,回来与父母亲吵的心累,便早些休息。 为了以防万一,她现在睡觉都穿的比较保守厚实。 等她睡了一会,谢危带着外面的寒气和松木香钻了进来。 姜雪蕙从迷糊中惊醒,她要下床点灯。 他哑声道:“我以为你睡了,我现在去点。” 等灯光投进了纱帐,她坐起身,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危道:“爬墙。” 姜雪蕙板着脸,道:“你是全然不顾我们姐妹的名声了。” 谢危低声道:“我今日回来的晚。就刻意等到无人的时候才来。没让人知晓。” 姜雪蕙道:“你从前教学生礼仪规矩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到你这就变味。我可不会纵容你。” 谢危低头认错,道:“我着实是想不通,你为何不让我知道你想去边关。” 姜雪蕙道:“说了你肯定不让。再说你算计我妹妹和张遮的时候,不也没让我知道。” 谢危以为她还介意这事,诚心道歉:“娘子,我错了,我下回不会这么做了。” 姜雪蕙目光微凉:“你已经达到目的,当然没有下回。况且再有下回,你我的亲事便做罢了。” 谢危赶紧搂着她,又是道歉又是哄着。 姜雪蕙叹道:“行了,长话短说吧。玫儿去了杭州,早上会有其他丫鬟来我的屋。我是真不能留你过夜。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你,沈琅虽说因着薛远不猜忌燕家。但他一心扶持皇权,削弱世家。 他是不会让燕家重新掌权,他能同意下令让燕家父子从璜州领兵去边关。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这回和亲若是有诈,沈琅会调动通州军营的兵力同燕家父子会合。 他不会用薛远,领兵的人就很有可能是手握兵符的你。 而一旦你应了,薛远定会杀你。他这人刚愎自用,之前为争兵权就能下手杀燕世伯。 因为只有朝廷无将可用,他才能活命。 薛烨会跟着去是我没想到的。但若你死了,通州军营就顺利成章落在薛烨手里,薛远肯定乐意。” 谢危叹道:“没错。我同你想到一块去了。大月狼子野心,借着公主和亲定要挑事。 若我们不抢夺先机,让大月兴兵南下,怕是燕家都难救。 你想亲自去,就是为了更快传递消息和保护公主吧。 我知道你的想法,确实我不会舍得让你去冒险。 和亲圣旨一出,我就安排吕显去收拾行礼,明日他便会带着圣旨去璜州。 你说的没错,沈琅要用燕家,却不肯信他们,那只有我出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会与燕家军兵分两路,薛远肯定要借机除掉我。 薛烨若如薛姝那般性情,我倒可以趁机斩草除根。 可他这个人,连薛定非都说此人不错。何况他救过你,我就更难下手了。” 姜雪蕙道:“如此一来,我们都要去边关。你让吕显将尤芳吟带上,防止薛远从她那下手。 还有那位叫小宝的少年,上回他帮了你。你一离开京城,平南王肯定要伺机而动。 平南王既是枭雄,就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若你没有合适的安排,可以让小宝扮女装先呆在我的房间。 薛定非也一样,他不能再留薛家了,在京城也容易被平南王抓住。 我已经同家人都说好,等我一出发,让张家人先搬进来。 而你一走,除了我爹和张世伯张遮,其他人都不要轻易出府为妙,防止薛远或平南王朝他们下手。” 谢危道:“娘子,你还是那般细致。难怪总能先我一步。也让我没了说服你的理由。 我会加派护卫在姜家保护。同兵司马和巡捕营打招呼,在我没回来之前,日夜加强人手巡视这一带。 我走之前会安排好先生到姜府教导姜钰,免得他落下功课。” 姜雪蕙心里为熊弟弟默哀,微笑道:“这样安排很是妥当。” 谢危亲她的脸颊一口,道:“我懂了。比起防备,你更喜欢主动出击。 我会提议沈琅在和亲队伍上增加兵力。这样我才放心让你同公主一块。” 姜雪蕙道:“如此甚好。” 她从床头柜子拿出一件软金丝玉甲和软帽,道:“你一旦动身去边关,切记将这玉甲天天穿着,片刻都不要离身。 我花了大价钱做的,我出发时也会穿上这玉甲。可防刀剑和箭矢。虽不一定用的上,有个防备总是好的。” 谢危一见就知是好东西。他又将姜雪蕙抱紧了些,道:“这些天我穿了你亲手缝制的贴身衣物,十分舒适。 还有你送那一柜子的衣袍鞋袜,每样都很好看。吕显都赖着不肯走,天天想从我那偷件衣袍走。” 姜雪蕙笑道:“你定是每件都登记在册,吕显若敢偷一件,你会罚到他哭。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伸手。” 第236章 谢危这才笑了起来:“是极,还是你最了解我。” 姜雪蕙道:“春天多雨,我怕家里的画都潮了。我同一家书画坊说好,到时将家里的画都送去它那存放。 等到了夏天就重新装裱。你那边的画若需要,走之前也一起送过去吧。” 谢危自然答应,他不想离开,同姜雪蕙耳鬓厮磨了好久,又吻又抱才肯放手。 他叹道:“先前觉得一年太长,如今我是连三个月都不想等了。” 姜雪蕙被他整的气喘吁吁,脸色绯红。 她没好气道:“你不许再来我房了。每回来都想方设法占我便宜。” 谢危道:“可是你要同公主一块走。走之前就不能让我多来看看你吗?” 姜雪蕙道:“可以。你如常来我家就好。但不要像这样擅闯我闺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想让父母亲生气。” 谢危叹道:“好吧好吧,娘子,你知道我是不敢惹你生气的。” 姜雪蕙刺他道:“少来了。不合你意的事,你都是表面上答应,私下想各种点子去破坏。” 谢危笑道:“我真不敢了。娘子那么聪明,我若再惹你生气,你跑不见了怎么办?” 他磨叽了一会才走,临走前还体贴地吹熄了烛火。 他一离开,姜雪蕙便披衣下床,透过窗子的缝隙,望着他在月下渐行渐远的背影。 第10章 支离笑此身 姜雪蕙隐约听见了争论的声音,她睁开眼,她回到了现代的病房里。 她赶紧去找小郭和犀利妹。却看到她爷爷同太姨婆在她的病床边站着。 太姨婆冷笑说:“你真够能耐啊。找来郭天师出手,怕是不止想让蕙蕙活命,还打着将人继续栽培的主意吧。 当年,你看中这孩子的商业才能。趁她父母感情失和,你作为长辈,非但不劝和。 明知她母亲得抑郁症,派人挑唆她母亲。 让她母亲刺激过度,亲手毁了孩子的手,扼杀她的钢琴才能, 导致她父母感情破裂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她母亲也不敢抚养孩子。 你就顺理成章将这孙女带到身边培养。可惜,你低估了人心。蕙蕙心里对情感的渴求大于权力。 你用锦衣玉食养着她,都没让她改变想法,宁愿出外受苦都不肯回来。 现在她险些心脏性猝死,昏迷时连求生意志都没有了。你亲手将你的孙女,推到了地狱。” 爷爷冷淡地说:“小姨,你老人家就那么闲。非要从法国坐飞机跑来,就为了取笑我吗? 让你失望了,若蕙蕙挺不过去,那让她去家族也与我无用。内心软弱的人,纵使有再卓越的商业才能都没用。” 太姨婆发出怪异地笑声:“所以你就是一个老怪物,将一大家子培育成一堆怪物。 哪个子孙生病了就发配去国外。实际上真正留下来的人,谁又知道哪个是正常的呢? 本来蕙蕙多好的孩子啊,重情重义,善良坚韧。 我在她身上看见我年轻的影子,一个比我想象中更好的我。如今都被你毁了。 你必须得承认,你对蕙蕙不仅仅是算计,还是有一份亲情在。 你若执迷不悟,孩子醒了也会再度被你摧毁。” 爷爷道:“小姨,我不关心这些虚无的东西。 郭天师说蕙蕙快要醒了,我不阻止你亲近孩子,但不要将你这套无聊的感情论调灌输给她。 我是要养一匹狼,而不是绵羊。我为了救她花了巨资,光凭她在外赚钱,这辈子都还不清。” 大姨婆说:“我若是你孙女,我也不想醒来。醒来就要背负巨债,看来你的心狠的毫无底线了。 你是做了两手准备,将这些事情都给郭天师记录好,事成后再让他提醒你对吧。 我也准备好了。我已经立下遗嘱,将我的财产都留给蕙蕙。将来定会给她一份自由。” 爷爷狠狠瞪了太姨婆一眼,冷声道:“那我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太姨婆等他离开,将手中的沉香手串放在姜雪蕙的枕头边。 老人温柔地说:“蕙蕙,不要怕。太姨婆同你一样,都是被亲人抛弃伤害的人。 我都挺过来了,你一定可以。你小时候,每次都会摘朵花给我,让我不要伤心。 你出事前,我病了很久,等知道了就来不及。好在有老二他们看着你。 你从小就亲近体贴我,我不会让你再被你爷爷毁一次。” 姜雪蕙望着老人缓步离开的身影,心里有些感触。 她有些惊讶爷爷对她的算计,可她并不意外。 过去的事情仿佛离她很遥远,她像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她只是没想到太姨婆对她如此关照。她恭敬地在老人背后行礼,谢谢太姨婆的厚爱。 这时,洗手间的门悄悄打开了,露出了犀利妹和小郭的脸。 姜雪蕙看到他们很是惊喜。而他们则是惊喜之余又带着同情和不忍。 亲耳听到亲人间如此恐怖的算计,正常人都无法接受,何况姜雪蕙是他们的好友。 姜雪蕙露出安抚的微笑:“没事,都过去了。请帮我想想将来吧。” 小郭已经完全理解姜雪蕙了,姜董事长太可怕了。他们躲起来是惧怕他的威势,没想到还听到这么些秘闻。 他不再犹豫了,快速道:“上次听了犀利妹的建议,我回家查了一下。没有登记而施法的肯定有。 第237章 只是我就查到两个人。一个是我叔叔,我是听我爸提过,具体谁都不清楚。 还有一个是我。我在一部旧手机临时记录了这事,拍了当时记下的笔记。我也将那笔记找出来了。” 小郭望着姜雪蕙同犀利妹,眼神含着复杂的情绪。她们也同时看着小郭,心跳的很快。 小郭苦笑说:“就在我们大二那年。原来青山哥出事的那天,姜雪蕙也在那。” 姜雪蕙震惊了,她突然想明白了,为何她收集了证据打算告发她妈妈,却完全没有下文。 她也没有任何回忆,难道就是在那天。 那一天,姜雪蕙妈妈带着满满的荣誉回国,她下飞机就联系姜雪蕙。 她在电话说她攒了一大笔钱,要带姜雪蕙脱离爷爷的家族。 而姜雪蕙那会满心怨恨,她妈妈约她吃饭,她带着证据准备去找她妈妈算账。她却没了之后的记忆。 犀利妹也记起来,她大概说了一下那天前的事情。 张青山留言给犀利妹说了要陪妹妹去看她的妈妈,他说妹妹情绪很激动,两母女有些情况。 姜雪蕙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打算被前来探望她的小哥发现了,他不放心便陪着说要陪着她一块去。 接着就到小郭说了:“我同犀利妹同是机械爱好者,那天我们在为一个比赛做准备。 接到医院电话,我们是第一批赶过去的。 当时听现场的人说,有对兄妹把孩子们救上来之后,妹妹体力不支上不去, 而哥哥已经上了岸,重新折返去救妹妹。 哥哥拼了最后一口气把妹妹推上岸,最后哥哥落入水底,深度昏迷。 我们守了半天,你已经转危为安换去普通病房。 不知哪个同学在你病床前多嘴,说小哥在lcu快要没命了,你的心率就急剧下降。 犀利妹当场就打了那同学一巴掌,她快要崩溃了。 眼见你们兄妹都快没命了。她当机立断求我出手,她将所有的积蓄都转到我账户。 大二的我并没有出师,可情势危急。我就大概手写了记录放进书包,手机拍照留档。 然后布下移魂阵,希望能救你们一命。 然而,情况没有变化,医生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 犀利妹听完就崩溃了,她哭着说她妈妈再婚有了其他孩子后,她就成了孤魂野鬼。 你们是她在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你们有万一,她也不想活了。 于是她冲进了阵法,我学艺不精,没有布阵防御,也无能力去阻止她,导致你们三人都进去了。” 姜雪蕙同犀利妹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第11章 始知相忆深 小郭继续说:“我同你们说过,我家历来用移魂阵都是在生死关头才用。 犀利妹是正常人,她进去后我并不知道有什么结果。 因为阵法消失了,我们的记忆跟着消失了。 可以确定的是,阿蕙正常回来了。犀利妹如常在我们的世界生活。 谁知道阿蕙又因工作过度,触发了先前留下的病根,引发了心脏性猝死的前兆。 然后你爷爷请我叔叔出手,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又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第二次进去,这回你就带着现世的记忆进去。 我已经将这事汇报给家族,看看能否找出规律和办法。” 姜雪蕙脑子转的飞快,她说:“小郭,我卡里还有些积蓄,等我出来了,我能否请你再把我放回阵法。” 小郭迅速做了笔录,他说:“我怕结果难料。毕竟我们都没搞清楚这阵法的规律。 你试试去找我叔叔没有记录的那个人。或许是个机会。” 小郭刚说完,姜雪蕙就消失了。 小郭惆怅道:“不知道我说的她有没有听见。” 他转而对犀利妹说:“雪宁,你是一个新的案例。你在古代两世没能同青山哥在一起。 因为阿蕙第二次进去了,你的感情才有结果。 青山哥醒了,如无意外,你们在现世的感情会开花结果。 你看能否用你聪明的脑袋,找出办法吧。” 姜雪蕙醒来,阳光已经透进窗户。她这一觉睡的有些久了。 她去晨练,然后射箭,但心不在焉,不如之前百发百中。 等吃完早膳,略走了一会,她就回去书房将昨日说的点都列出来。 小郭说的案例中,有些人在异世过完了一生,没有在心里留下太多痕迹,到了现代依然能正常生活。 而两对悲剧都是已成亲。她才试图拖着,希望能寻找一线生机。 按照小郭的发现,张遮真的是小哥,她的直觉从最开始就没出错。 而犀利妹是姜雪宁,她的性情同现世截然不同。因而她一直没认出来。 或许解题的关键就在他们两人身上。他们在古代如愿在一起,在现世也可以一起。 姜雪蕙心怀一丝希望,将要点记下后,背下来就将笔记焚烧了。 只是当见到姜雪宁时,她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抱住姜雪宁。 姜雪宁被她姐姐吓了一跳,她姐姐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她结结巴巴道:“姐姐,你怎么了?有事一定要同我说啊。” 姜雪蕙笑了,眼中泛起泪花,却没有放开她。 她道:“我没事。” 第238章 我只是很庆幸,没有因为陌生而放开你的手,没有耽误你的成长,没有让你走错路。 原来一直都是你,陪在我身边一同成长,与我共同面对人生喜怒哀乐的好姐妹。 姜雪蕙稳定情绪,倒茶给姜雪宁,看着她微笑。 她的胸腔被酸酸甜甜的感觉充斥着,慢慢冲淡了哀愁。 她问:“妹妹,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外力而消失不见,你却忘记了我,你会怎么办?” 姜雪宁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就算忘记张遮都不会忘记你。你不见我就去找你,找到你为止。” 姜雪蕙笑了,有这么一句话,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这些天,她的内心其实很痛苦,却不得不强装坚强镇定。 可是现在方才得知,她最好的朋友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没有放弃过她。 在她还不懂感情为何物前,犀利妹就在她身边,毫无保留地给予了她丰厚的友情。 姜雪宁被姜雪蕙这丰富的表情搞糊涂了。 往常这时候,她姐姐早就像小蜜蜂一样,勤劳地赚钱去了。 她知趣的没有多问,而是陪着她姐姐喝茶。 她能感到姜雪蕙在这段时间,眉宇间总有一抹轻愁,只是被姜雪蕙掩藏下来。 如今见这姐姐露出开怀的笑容,她心里跟着放心了些。 姜雪蕙郑重道谢:“妹妹,谢谢你一直那么爱我。” 姜雪宁道:“怎么突然这么说?照顾我最多的是你才对。一辈子好姐妹,说这话生分了。” 姜雪蕙笑了:“好,我不说了。我们今天不去铺子,去逛街吃饭吧。 毕竟等我陪公主去和亲时,你就要困在家里一阵。就我们两个去玩一天好不好?” 姜雪宁大喜:“好呀好呀。我现在马上去收拾,待会过来找你去玩。” 姜雪蕙同姜雪宁着男装出门,带着护卫溜去大街小巷,边走边吃,好似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 晚上,她跑去姜雪宁的屋睡,两姐妹说着姐妹间的悄悄话。彼此的感情更进一层。 只是姜雪蕙同妹妹玩在一处,就冷落了谢危。 他休沐日巴巴跑来姜府,就被告知姜雪蕙同姜雪宁出门玩耍去了,不到晚上都不回家。 谢危实在没办法,原本和亲的日子都越来越近了,她妹妹还霸着她。 他赶紧去将张遮拉过来,跑去街上找她们。总算在午膳前找到她们。 谢危毫不客气,抢着坐到姜雪蕙身边,将张遮留给姜雪宁。 用完午膳,他付完账,找个理由就拉姜雪蕙的手先走一步,飞快将姜雪宁和张遮甩到身后。 他跑归跑,还说:“书铺那里进了不少好看的画册,我今日正想带你去看看呢。 妹妹妹夫对画册没啥兴趣。让他们去找他们喜欢的吧。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姜雪蕙很是无语:“书铺有不少话本。我妹妹很喜欢看。” 谢危充耳不闻:“书铺前面还有一家新开的糖水铺,等买完书我带你去喝。” 姜雪蕙被他的小心思弄的哭笑不得。 她同他去了书铺,又去旁边的文具铺,给他买了些上好的羊毫和狼豪湖笔和松烟徽墨。 姜雪蕙留意到他的笔墨消耗的很快,便忍不住给他添了些。 谢危拿着这些小礼物,笑容满面。 虽然都是他抢着付账,但他声称都是娘子送给他的心意。 他同她撒娇道:“娘子能日日见到你妹妹。我就休沐才有空与你一起。娘子多陪陪我好不好?” 姜雪蕙看着他这小儿情态,很难将初见时他冷漠疏离,阴晴不定的模样联系到一起。 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模样吧。将两个防备心重,骨子冷淡的人放在一起。 她原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很难全心全意接纳别人。 现在才发现,纵然心怀秘密,她也会用自已的方式去爱这个人。 姜雪蕙笑了,如同春天初绽的花朵,她说:“好的。” 她曾想过,若非谢危来招惹她,她大概会同其他人一样,平淡地走完这个世界的人生。 她曾为即将到来的分离痛苦不安,甚至觉得不如不相识,免得让她为他日夜挂心。 可是,看着眼前笑容灿烂,阴霾尽散的他,她又觉得不该后悔。 与有情人相爱的感觉很好。好到惊艳了时光,温暖了余生。 第12章 灼灼揺春风 在糖水铺里,谢危见姜雪蕙今日心情不错,看着很好说话,于是打蛇随棍上。 “娘子,晚膳去我府邸,我做给你吃。” 姜雪蕙盈盈一笑,坚决道:“不去。” “那我们去新宅看看。自从我布置好后,你都还没去看过。” 姜雪蕙也不同意。谢危死缠烂打,说:“反正就在附近,走几步去看看有何不可。” 又道:“你去看了,我才知道哪里还缺什么?再说你可以在里头午休一会。试试床是否合意?” 姜雪蕙没好气道:“你忘记妹妹同张遮的教训了?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不会,我会有分寸。” 他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道:“顶多抱一抱,亲亲小嘴。姜府人太多,我太久没亲近你了。” 姜雪蕙道:“上回踏春不是…” 她不再说下去,眼波流转,意思很是明白。 第239章 谢危更是心痒难耐,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上次到现在都过去好些天了。” 姜雪蕙实在拗不过他,她同谢危约法三章,让他不准动手动脚。他应允了。她这才同意陪他去新宅。 谢危体贴地在糖水铺打包了几样糖水,又去点心铺买了不同的点心瓜子花生等小吃。 这才带姜雪蕙到新宅。到了他先是派人去烧水。 新宅很大,又同隔壁的宅院打通。两人都不急着看完,他带她就在新宅后院走了一圈。 谢危知道姜雪蕙喜欢种花,先去的就是花园。 里面种的花苗都是壮苗,一扎根就开花。虽然不如姜府的花园百花争奇斗艳,遍地花团锦簇。 可胜在布置错落有致,远看姹紫嫣红,花草葱郁,绿树翠色欲滴。 谢危拉着姜雪蕙的手道:“到了来年春天,这里一定很好看。” 姜雪蕙赞道:“是啊。这花园同庭院游廊搭配在一起,精心打理一年后定是美不胜收。” 谢危见她真心喜欢,心里很是愉悦。 到了屋里,他将点心小吃和糖水摆了出来,给姜雪蕙沏茶。这回他冲泡的是茉莉花茶。 姜雪蕙娇嗔道:“怎么每次都给我泡花茶,你不是喝绿茶么?” 谢危道:“我就觉得你爱种花,会喜欢喝的茶带着花。我会做鲜花饼,玫瑰开的正好,到时我做好给你送去。 八月桂花香,水果也多。到时我做些金桂花马蹄糕,酿梅子酒,桂花酒给你可好?” 姜雪蕙道:“只要度数不太高,你酿的果子鲜花酒我都会喝。” 因着要午休,姜雪蕙不敢喝太多茶,也先不吃点心。 她脱了鞋袜钗环,到软榻上小憩。 软榻斜对着新的拔步床,她见里头的枕头床褥被子竟同妹妹新宅的雷同。 她瞅了谢危一眼,道:“妹妹以为是母亲给我们布置的新房,没想到都是你布置的。” 谢危小心陪着笑,提着心,怕她又翻旧账。 姜雪蕙只提一句,便躺下侧卧着休息。 谢危在旁靠着她,这回他倒是规矩,就亲了几口抱着她就睡。 姜雪蕙望着新床的布置,想起妹妹说连元帕都准备了,不禁好笑。 难为他一个男儿家,将新房的一应用品布置得如此细致。到底他是多想成亲啊。 昨日魂穿现世,听了小郭的话,她想了很久才明白。 原来她和小哥,犀利妹都是剧中人。 第一世,她同小哥性格没有变化,做为正常人的犀利妹却变了性情,没了学神的脑子。 或许这就是正常人进移魂阵付出的代价。结果是他们在第一世都团灭了。 第二世她依然同他们没有太多交集,恢复正常后就返回现世,继续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她再度出现生命危险,小郭的叔叔送她进去,阴差阳错她重新回到第二世。 小郭叔叔是法力高深的天师,他厉害到能估算出她大概回归的时间。 怕是他没想到她已经在里头呆过了,结果就是带着现世记忆的她主动出击,改变了张遮也就是小哥的命运。 这改变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第二世掀起了巨大的风暴,同她极少交集的谢危走到她的身边。 姜雪宁和张遮因她的改变终于走到一起。这就是小郭说的新案例了。 他们现世是情侣,古代也是情侣。两边形成平行世界,互不干扰又独自运行。 那她是否能找郭天师和小郭出手,让她再回来一次呢? 姜雪蕙预感自已下一次就直接回归了。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犀利妹和小郭身上。 只是小郭最后一句话她没听清楚,她揣摩他的口型半天,沮丧地发现她猜不出来。 姜雪蕙满腹心事,短暂休息一会就起来了。 谢危还在睡,阳光落在他身上,头发丝都透着光,他的睡颜温柔恬静。 这同他当年在山洞苦大仇深,眉头深锁的模样截然相反。姜雪蕙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她蹑手蹑脚地起来,两人就盖一张薄布巾。她怕自已起身后,他会受寒。 姜雪蕙走去拔步床的床头柜找被子。拉开抽屉,却见一叠的汗巾和画册。 为何他在床头放画册,她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原来不是画册而是避火图。 姜雪蕙气急,她去拉开床里头的柜子,放了好些避火图在里头,还有《素女经》《大乐赋》等相关的书籍。 枕头边有令人眼熟的布带,姜雪蕙拿起来一看。 比起她的闺房用来拉伸那条,这条布带又长又结实。简直可以将他吊起来了。 姜雪蕙无语了,这人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呀。 这亲她不太想结了,怕他要捣腾什么奇怪的东西。 “咳咳,娘子,你醒来啦。” 谢危起身坐在在软榻,他沐浴着午后温暖的阳光,长发披肩,眉眼含笑,甜蜜望着她的模样令人心动。 姜雪蕙不被他的美色所动,她撅起嘴,扬着手中的书册,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放这么些书在里头。” 谢危赶紧走过来,上了拔步床。 姜雪蕙将布带扔到他脸上:“还有这个,你想对我做什么?” 谢危笑了,眼中如闪烁着星光,温柔道:“我怕娘子害羞,特意寻来给娘子看书学习。” 第240章 他的手抚在布带上,柔情似水:“万一为夫哪天又惹恼了娘子,娘子就可以趁手使用。爱用就用,不想用便罢。 还是你更喜欢用花枝,我在花园种了一亩的月季花。不够外面可以买。” 他还邀功似地说:“我在张遮和宁二房间都放了这些避火图。大家都没经验,可以学习一二。” 姜雪宁羞恼道:“亏得上次他们没看到。不然他们就得马上成亲了。” 谢危叹息道:“谁让他们看的不仔细呢。” “你…” 姜雪蕙气的又去挠他,他笑着抱住她,任她施展。 等她气消的差不多了,他挽起她的长发,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热烈而炽热。 第13章 复见窗户明 “姐夫这做法真是深得我心啊。” 姐妹俩在姜府的花厅同一起核对嫁妆单子,同姜雪蕙不同,姜雪宁听闻新房中有放避火图,笑的花枝乱颤。 她这一高兴,连姐夫都叫上了。惹来姜雪蕙好几个白眼。 妖后反过来安慰姜雪蕙:“你不用太害怕,这事交给男方就好。我还担心遮郎不解风情,怕他不会买这些去看。 有姐夫出手,我找时间暗示他拿来学习一下,免得让我心急露馅了。你准备些止疼润滑的药膏就好,放宽心态。” 妖后叹道:“幸亏上次没看到,不然我怕忍不住了。” 姜雪蕙见妖后的表情像是惋惜多过庆幸,又连翻几个白眼。 她是真不明白,为啥在这些事情上,这两人思想居然能达到同频。 妖后说:“其实我自已私下买了几本,怕被人说我不知羞,打算等出嫁再带上,托辞是母亲送的。 市面上很多风格都很怪异,眼睛像青蛙,肢体如麻花。简直误人子弟。 好在你几年前推出的衣裳册子大受欢迎,很多画避火图的画师跟风学了你的人物技法。将这些变形图板正回来。 现在很多妇人都爱买回去看,销量一上升,他们的画风就愈发正常了。都是你的功劳啊。” 姜雪蕙目瞪口呆,居然还有她的事情。那些人礼貌吗?他们都不给版权费。 她心里只庆幸没将谢危画进画册,不然避火图里看到他的话,她能气的饭都不吃了。 姜雪宁不知道姐姐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道:“说真的,谢先生若非心思叵测,其他方面堪称范本啊。 父亲说他给你下的聘礼里头有一百万两白银,父亲劝他不用那么多,他坚持要给你。 聘礼单上加上其他珠宝首饰,地契屋契,他怕是家底都掏出大半给你了。” 姜雪蕙皱眉道:“我同他说一声,让他拿回去。简直胡闹,大事都没做完,处处要用钱呢。况且我不用花他的钱。” 姜雪宁说:“总归是他一番心意,你可别怼太直接了。我同父母亲见他对你真心实意,只会替你欢喜呢。” 姜雪蕙道:“他这样做,你同张遮会不会介怀。” 姜雪宁道:“遮郎素来淡泊名利,他只会担心我介怀。可我啥富贵没见过,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我就图他这个人,其他的我自已能赚回来。不管将来如何,我们都过好自已的小日子就好了。” 姜雪蕙放心了。人若少了处处比较和贪念野心,就会少些烦恼和焦虑。 姜雪宁经历了前世,看事和人反倒通透许多。何况不管她怎么变,她都是犀利妹,那个真诚善良的女孩子。 谢危坐在姜雪蕙的书房等她。两人在新宅卿卿我我,情意绵绵了一阵,将点心都吃完才回姜府。 他们回来的早,姜府的晚膳还没开始。姜雪蕙被叫去打理嫁妆,他便留在她的书房等她。 谢危看见她的书房空了大半,他心里有些不得劲。 姜雪蕙说了她书房没书,让他去藏书阁或外院的书房等着。 可他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同她黏在一起。也怕去了外院被姜伯游抓去下棋,便待在她书房等着。 谢危望见原本用来作画的长书桌上,放了一叠裁剪好的布料,另一叠是缝制好的亵衣亵裤。 谢危上前拿起来一看,便知是给他缝制的尺寸,他心里又高兴起来。 书桌上搁着一个半开的锦盒,旁边的碟子上放着一堆五彩丝线与锦盒里的绳子相连。 谢危打开锦盒,里头正是他先前佩戴的弥勒佛。加上他送给姜雪蕙的那只,组成一对放在盒里头。 现在两只都打上了玄色为主的五彩带亮金亮银丝线的项链绳,各自打了一小半,还没有编织好。 谢危很是惊喜,姜雪蕙一贯手巧,她说要重新拿来编绳不是唬他,她真是在用心编织这绳子。 端午节有系五彩绳的习俗,寓意着祈福纳吉,辟邪去灾,祛病延年。 她大概是想等到端午节赠弥勒佛给他,讨个好意头。 谢危从前孑然一身,连新年都不甚在意。同姜雪蕙一起后,他将各种大节小节都记得很清楚,好邀她同游。 谢危看完了贴身衣物和弥勒佛,再多的不安都抚平了。 姜雪蕙就是这样,很多事放在心里,默默地做。也不会与他分说。 谢危心里都是甜蜜,他回去要再想想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他想让她感受到,他看重她的心意有多深。 这么一想,谢危就忍不住想写几句情诗给姜雪蕙。 他去临窗的书桌上坐,上面有铺好的宣纸,他在笔筒找适合的毛笔。 第241章 挑了一阵,他看见一个旧笔筒中,一堆又长又大的掉毛毛笔里,有个厚厚的白色纸卷。 谢危好奇拿出来一看,这是一张卷起来的画。 里头画的竟是他,题的日期是上回的上巳节,背景是他与姜雪蕙同游大佛寺看的桃花。 原来当时姜雪蕙画好了之后,等画干的时候就随手搁在了窗边。 第二日有小丫头进来开窗打扫,画被吹落在地面。小丫头看到了就卷起来。 小丫头还要擦书桌,就顺手将画卷起来,放到了毛笔堆里面。 等小丫头打扫完,她就忘记将画放回原位,就这么一直放在里头。 谢危很满意这张画,可画的背后沾上了其他毛笔的墨色和颜料,落款的印文有些糊了。让这画看着就逊色几分。 他知道有些画师兴头一到,就会画上一幅,等兴致过了,若不满意,会直接毁去或当作废纸。 谢危本来想跟姜雪蕙说,可见这画上的污迹,他怕姜雪蕙觉得画不好,又把它给烧毁了。 他真的很喜欢这幅画,里头是她的真情流露。于是他偷偷的把这幅画放入怀中。 谢危心想:“若再放回谢府的暗格,只怕她哪天思虑过度,看到这画又会拿出来销毁。” 他想起姜雪蕙说要把画送去书画坊装裱,最近他正打算送画过去,到时将这幅一同拿去让修复师修复好再装裱。 等这画装裱好,想来会好看许多,到时姜雪蕙见了,就不会再拿去烧毁吧。 第14章 盈盈一水间 天气开始变暖了些,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 姜雪蕙借着送亲的名义,将自已在这世界的痕迹收拾干净。 她的院子除了日常用品,基本都被她带走或处理了。 日子就是在这样忙碌中慢慢过去,她一边收拾好自已的东西,一边祈求着奇迹的出现。 姜雪蕙和姜雪宁特意找了一天入宫去看公主,与她聊天,为她解闷。 她们不方便去拜访怀孕的秦贵妃,便托宫女送上礼物聊表心意,加强盟友的联系。 谢府中,吕显道:“最近薛远称病乖乖待在府邸。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谢危淡然道:“薛远如今四面楚歌,大臣们强烈要求严惩薛家。他一来避让,二来在酝酿下一次风暴。” 吕显道:“那我们都走了,京城岂不是很危险?我去璜州一路波折,你还要我带上芳吟。” 谢危道:“我们都撤出京城,不论是薛远还是平南王,都有可能朝尤芳吟下手。你敢留下她吗?” 吕显无话可说,只道:“如今沈琅隐忍不发,但朝臣不肯罢休。他们就不怕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谢危道:“薛远心术不正,又被一群谗言谄媚,好大喜功的人鼓动着,迟早要走上死路。我们暗地推波助澜就好。” 吕显皱眉道:“他毕竟手中握有兵权,你就不怕他察觉是你在背后搞鬼,反过来对付你。” 谢危冷笑道:“不妨事。这些年我苦心策划,又有娘子为我筹谋,就怕他不动,他只要动了就能送他上路。” 吕显戏谑道:“我以为你会说我固当烹。不愧是有靠山的人,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谢危道:“如今我有了牵挂的人,自然不会再随意拿性命开玩笑。” 吕显抚掌笑道:“不怕死的谢居安终于惜命了。也不知姜尚书怎么教的,两个女儿长的美不说,聪明伶俐还会赚钱。 现在土林里很多人都后悔没早下手,让你同张遮与她们定了亲。” 谢危听着这话,方才还凛冽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剑书调皮道:“他们后悔也没有用。再早都不如先生和张大人早。 张大人认识她们第二天,就同父母买了她们家附近的宅子,天天上门。 我家先生后来反应过来,跟着买了附近的宅子,不然姜夫人都未必给他机会。” 吕显不知还有这等内情,忙道:“剑书,你知道什么?仔细同我说说。没想到张遮浓眉大眼,心眼还不少啊。” 谢危咳嗽几声,剑书不敢再说了。 他同刀琴跟着认识姜家这几年,自然看出姜家人对张遮的态度。 若非先生想尽办法,姜家人还不待见他娶他家大姑娘呢。 同吕先生说太多,就等于将先生的脸皮给揭了。 吕显急了,嚷嚷道:“剑书,你怎么不说下去。这样很没意思,做人哪能这么含糊。” 谢危双目一瞪:“你还不快回去收拾行李。很闲吗?” 吕显不服气,唠叨半天,抗议他们重色轻友,到底让刀琴给赶走了。 姜雪蕙将手中的两张装裱订单郑重交给姜雪宁。 姜雪宁一看,谢危府邸的画也在里头。 她问:“到时候是要我将两家的一起取吗?” 姜雪蕙道:“不急,你藏着就好。日后我若通知你了,你才去取回来。” 姜雪宁道:“好的。” 和亲前的一天,谢危特意请了假。一早就到姜府陪着姜雪蕙。 姜雪蕙带他在姜府附近走了会,看着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很是感慨。 春天的景色处处充满着翠色的绿意和鲜嫩的花朵。 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古色古香的街道,行人身上都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悠闲惬意。 无论去哪一家酒楼,四五楼高就能远眺到辽阔的京城春景,江河和远山。这都是现代看不到的景色。 第242章 姜雪蕙神思渺茫,刚来的时候,她从没想到过会这么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谢危过来握住她的手,问:“你怎么啦?是舍不得吗?” 姜雪蕙微微一笑:“是啊,生活这么多年。总觉得看不够这里的景色。” 谢危道:“那我呢?你心里可会舍不得我。” 姜雪蕙落落大方:“当然会啊。最舍不得你和家人。” 谢危展颜一笑,他同她逛了会街,到谢府亲手给她下厨做了一顿饭菜。 因晚上亲人们为她举办送别宴,谢危做的份量不多,各样菜色来一些。 姜雪蕙道:“你做这么好吃。我去边关路上怕会吃不惯。” 谢危笑着给她夹菜:“吃不惯才好。让你以后不敢再离开我那么久又那么远。” 他其实不放心,又道:“我明早会做些点心和菜送到马车上。还有一些能吃三天的饼。” 姜雪蕙笑了:“你快把我的嘴巴养刁了。” 谢危道:“那更好。你就不会随意同别人在外吃饭。” 姜雪蕙微笑不语,原以为他不在意薛烨同她一块出行,没想到他还是在意的。 明日姜雪蕙就要长途跋涉,谢危也不敢留她太久。 他带她逛完谢府的花园,年初种下不少鲜花都开了。 墙角几株桃树也在开花,虽然花不多,但胜在花朵大,远看如云霞般美丽。 他在凉亭抱着她,同她诉说道不尽的相思,想象着将来的日子。这期间他都很规矩,只是特别舍不得她。 下午他就陪她回到姜府,晚上同姜家人,张家,她的两位堂兄吃了顿热闹的饭。 姜雪蕙两位堂兄自从亲事定了,对谢危就热情许多。若非他不喜饮酒,怕是要频繁过来敬酒了。 谢危神情温和,却一直跟着她走。她吃完了他就陪她离席,同她散步。 看天上的明月和星星。今日北斗七星出来了。 他指向天空,说:“看,今晚的星星挺多的。你还认识哪些,教我分辨一二。” 姜雪蕙笑道:“没有了。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了。” 第15章 脉脉不得语 谢危道:“嗯,比山里还是少很多。等你回来,我们去山里的道庙住一晚,夏天的星星应该不少。” 姜雪蕙不扫他的兴,附和道:“夏天若天气好,还能看见银河。” 谢危喃喃道:“那定是很壮观。我从前不太留意夜空的星星,顶多看看月亮。 自从你将他比喻成明月,我便宁愿看这漫天星光。毕竟星星无处不在,它只是隐藏在云朵后面。 等我同方监正讨教一二,日后就能给你说更多星星的名字和典故了。” 姜雪蕙没想到还是自已撒谎的锅,她张口欲言,到底忍耐下来。 她讪笑道:“你也是明月啊。” 谢危抿着嘴,神情倨傲,显然不愿同人比较。 姜雪蕙无言以对,这事闹的,解释不好,不解释他又暗搓搓在意。 她只能同他漫步花园。到分别时,她与他挥手告别。 他扬声问:“雪蕙,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姜雪蕙难得听他这么喊,回身一看,他满脸期待。 姜雪蕙就没明白,她望了他一会,同他大眼瞪小眼。 他最终没说什么,讪讪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姜雪蕙露出笑容:“好的。明天见。” 她转过身,脸色暗淡下来。他是想听她说什么呢?告白?诉说离情依依? 姜雪蕙带着满腹愁绪和疑问回去。她下午就沐浴和洗发了,便直接换上睡裙。 出了京城,就不能再沐浴和洗发。好在一路往北,天气寒冷,倒能忍受。 夜晚还长,她卸去钗环,长发垂腰,继续给谢危缝制贴身衣物。 这些天她给父母做了抹额,护腰,或许他们不会再记得,但至少是她一份心意。 她再缝一件就全部结束了,于是她愈发用心去收尾。 丫鬟来报,门房送来急信给她。她接过信,让丫鬟们下去了。 她展信一看,是边关传来的消息。她放下信,边缝衣服边沉思。 突然她听见书柜那轻微的响声,她抬头一望,竟是谢危又循着密道过来了。 他见与姜雪蕙撞个正着,她手里还拿着绣花针。 灯下的她背着光,面容和身形朦朦胧胧,如同一幅写意美人画。 他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多看看你。晚上睡不着,去了藏书阁,就不知不觉进来了。” 谢危进来密道就想,若密道门开着,他就进去。不然他就折返回客房。 姜雪蕙叹口气,道:“你来的正好。” 她将一旁的信件递给他。谢危接过一看,神色变得凝重。 边关商人的密报,说大月国前阵子内乱,现在国内十六个部族都支持大月王子的的叔父,他不负众望登上王位。 如此一来,年纪居长,最有希望登位的大月王子立场就很尴尬了。 原本的和亲就是大月王子想借他们的国望来争夺王位。如今他要与叔父明争暗斗,理应顾不上公主。 谁知此人却在边关三十里外的驿站停留,附近驻扎大批他带领的军队。 姜雪蕙当初看剧,涉及争斗的细节一律没看。她只记得王子不肯回大月,在边关戏弄公主,还试图杀了谢危。 第243章 所以她一开始就推断当中必有阴谋。现在确定了是他叔父登位,和亲就彻底成骗局了。 按照大月王子现在的情况,他即使和亲也没机会与他叔父抗衡。然而他为什么又要留在边关驿站不走呢? 线人说是王子是等公主去和亲,但这说辞无法说服见惯朝堂纷争的谢危,和心思细腻的姜雪蕙。 “他是要将这水搅浑,他身后有他不能容他的叔父,前头他还要得罪我们,是图什么呢?” “祸水东引和暗度陈仓。” 谢危冷静道:“我今日也拿到了相应的情报,平南王曾经在边关出现过。” 姜雪蕙脱口而出:“莫非这两人联手了?” 谢危还未回答,就听见外头姜雪宁喊道:“姐姐,你睡了吗?” 姜雪蕙美目一瞪,示意谢危回去密道。谁知这人拿着情报,直接跑去她的闺房。 姜雪蕙皱眉,顾不上说他,只能转身去迎接姜雪宁。 两姐妹谈了一会,姜雪宁道:“今晚我同你睡吧。你这次走,我的心总是不安宁。” 姜雪蕙道:“我明日要起早,还是让我一个人吧。” 姜雪宁不舍得,最后还是听了姜雪蕙的话,转身离开。 她前脚才走,后脚孟氏带着姜钰来了。三人说了不少贴心话,才同姜雪蕙告别。 姜雪蕙回到房间,谢危已经赖在她床上,连外袍玉冠都脱了放在床头柜子,还下了纱帐。 姜雪蕙很是无奈,她知道今日是无法赶走谢危。 她只能回去书房,将正缝制的衣服草草收尾。她吩咐丫鬟都去偏房,不要过来打扰。 然后她在里头锁上了书房和闺房的门,防止有人突然闯进来。 方才收到的情报至关重要,她没同谢危揪着他留宿的事情不放。 谢危很是乖觉,等她上床用双臂环住她,拿出情报与她仔细分析。 他道:“你说的没错。他们俩联手的机会很大。大月王子同平南王达成协议,暗中协助薛远除去燕家父子。 只要薛远做主帅,他压根不是平南王和大月王子的对手。 两人联手除了薛远,平南王可助王子夺大月王位,而平南王兴兵南下,夺我朝王位。” 姜雪蕙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我也这么想。通州一事后,平南王知道你背叛了他,他并不会饶恕你。 敌人的敌人便是他的盟友。你最大的敌人是薛远,他很有可能写信给薛远告知你的真实身份。 沈琅若派你去领兵去边关,大月王子就可以利用公主诱杀你。看样子你要提早去边关,而薛定飞就更不能留下来。” 谢危同意:“薛远那的布局已成,薛定非留下了弊大于利。是时候该让他走了。 我明日便同沈琅说此事,看能否赶在你们队伍后面跟着,有事就能互相照应。” 姜雪蕙点头赞同,她道:“既然会同我一块去边关,你就不用再患得患失了吧。” 谢危将情报烧了,回到姜雪蕙身边,抱住她道:“可我还是不舍得。你一直没同我说。” 他的脸颊贴着姜雪蕙的脸,手握着她的手,这亲密的姿势让气氛变得暧昧。 姜雪蕙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谢危道:“说你心里有我。” 姜雪蕙从善如流:“我心里有你。” 谢危有些不得劲:“你给张遮写了话本,写了文章,写那么优美的话语。 怎么到我这就落下一句,还是我教你说的。” 姜雪蕙道:“不是你说来日方长,日后再写都可以。” 谢危耍赖道:“可你现在要出发了,我想听你说些情话。” 姜雪蕙道:“方才不是商量好了,你会跟着我们走。就不急于一时了吧。” 谢危闷闷不乐,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咬着她的耳垂。 姜雪蕙拿他没办法,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谢危没好气道:“我不是明月。” 姜雪蕙道:“你是啊,你是我的明月。也是漫天的星星。” 谢危道:“好敷衍的样子。” 姜雪蕙忍无可忍推开他,道:“明日还要赶路呢,别闹了。” 谢危道:“那就多亲几下,抱一抱。” 他不等姜雪蕙同意,直接吻上了她。 第16章 物色连三月 离别的夜晚格外短暂,姜雪蕙被谢危压着亲吻,刚开始还好,不一会姜雪蕙呼痛。 她将他移开,毫不客气地扭他的耳朵,咬牙道:“你的手压到我的胸了,有点疼。” 谢危连声道歉,他不是故意的,就是亲上头了。 姜雪蕙倒能理解,她同他道:“女子的胸就像蜂巢一样,或者当成葡萄也行,力道过重了会压伤。” 谢危说:“那我帮你揉一下吧。” 他也没等姜雪蕙反应过来,真的上手揉了几下。 姜雪蕙有些羞,推开他的手,说:“我自已来。” 他没往敏感的地方揉,而是真的是帮她揉了揉。她不好说他什么,但心里总觉被他借机占了便宜。 谢危看姜雪蕙羞的脸红扑扑,他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好几下。 姜雪蕙问他:“今天没点炉子,你会不会冷,夜里寒凉,我体热无所谓。若你冷我就去点个炉子。” 谢危乖巧道:“不用点了。我靠着你就觉得很暖和,如果能抱着你睡,我会觉得更暖和。” 第244章 姜雪蕙知道谢危即使跟着去边关,到时人多耳杂,确实不能像现在这样亲昵。 她本身不太看重男女之事,可他多番纠缠拥抱,让她对他有些依恋。 尤其离别在即,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专注看着她,眼中盛满情意与温柔的模样。 她心里生出情愫,又有些难过。接着姜雪蕙身随心动,主动搂着谢危的脖子,侧身去亲吻他。 她从他的脸颊吻起,接着是额头,眼睛,最后是唇。她难得主动,让谢危很是欢喜。 他温柔地缠绕她的香舌,与她深深地亲吻。他紧靠着她温暖的怀抱,让他心里到身体都有些发麻的感觉。 她感受到他的炽烈的爱意,睫毛已不自觉地潮湿。谢危看见她的眼里泛起水雾,更显得明亮水润。 他心生爱怜,吻住她的眼睛,道:“是我不好,方才缠着你要说些情话,反倒让你跟着难过了。” 姜雪蕙心绪是有些不稳,她索性在他耳边道: “上次你看了那十张纸,实际上是写给你的。天上只有一个月亮,世间只有一个你。” 谢危很是诧异:“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实话?” 姜雪蕙没有说太多,只道:“当时写以为是那样,实际上想的却是你,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谢危笑了,他不会去追问其他,譬如她为何要撒谎又烧了纸张,他得到想听的话就够了。他只是又想吃她的唇。 姜雪蕙拦着他,无奈道:“别再亲了。这么下去嘴都肿了。明天我同公主坐一起,着实不好解释。” 谢危放过她,只紧紧抱住她。明日她就要出发了,他也不敢做其他举动,免得让她休息不好。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地睡着了。 半夜谢危特意起身看她,见她一切如常,没有噩梦哭泣,他才放心继续靠着她睡。 次日一大早,谢危从密道回到自已的客房。他要同姜伯游去早朝。 姜雪蕙没说什么,她静静的收拾。让丫鬟给她梳头束发,穿戴好就同姜雪宁一块进宫。 他听取了姜雪蕙的建议,让小宝假装出了城。实际上留在姜家做了一个打扫书房的小丫鬟。 姜家人都知道内情,上下守口如瓶保护着这位少年。 姜雪蕙同姜雪宁入宫直奔鸣凤宫,在主殿处,她们见薛姝顶着个巴掌印出来。 原来沈芷衣终于忍不住,直接打了薛姝一巴掌,骂她下贱。 薛姝心里冒火,可为顾全大局,她只能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况且在她眼里,沈芷衣一个和亲公主形同死人。 她冷笑着离开,见到迎面而来的姜家姐妹,不由一怔。 姜雪蕙神色如常,同她行礼,姜雪宁不情愿地跟着,态度极为冷淡。 薛姝见姜雪蕙恭恭敬敬,与她行礼时,神色平静温和。 虽说这阵子她风光一时,可也知道那些人表面恭敬,实则看不起她。她们的眼神包含轻蔑和不屑的眼神,背地对她评头论足。 薛姝痛恨所有逼她走到这一步的人。唯独对姜家姐妹,她惧怕着谢危的权势,也不敢过分。 而姜雪蕙的态度同以前她当学生时并无不同,又让她心里好过了些,对姜雪蕙又多了一份亲切。 薛姝笑着同姜雪蕙寒暄几句,姜雪蕙亦很是客气。 薛姝笑着恭喜姜雪蕙,说等两位先生成亲,定要备上厚礼。姜雪蕙笑着致谢,让薛姝更是高兴。 只是当薛姝看到过来探望的伴读们,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尤其面对方妙时,她眼里怨毒的光芒毫不遮掩。 众人看到薛姝这样的眼神,都留了个心眼。伴读们同薛姝行礼,她神色高傲地离开了。 姜雪蕙给姜雪宁一个眼神,姜雪宁意会,她们要注意保护方妙。 她知道独木难支,于是她又托周宝樱和姚惜今日不要离开方妙。 姜雪宁火速同沈芷衣告状,公主派人将此事给告知了沈玠。 姜雪宁甚至托一个小太监去找方妙的父亲,待会等公主走了,一定要在宫门口外等着。 沈芷衣拜别薛太后和沈琅,面见朝臣,双手执扇,缓步离开皇宫。 她们一行人从宫门出去,姜雪蕙随行。谢危远远跟着姜雪蕙,他坚持要送她们到城门外。 薛姝果然想尽办法调开方妙身边的人,然而三个女孩不理会宫女太监的叫唤,坚持围住方妙。 薛姝奈何不得她们,终于沉不住气要亲自过来揪方妙。 她才走到方妙面前,沈玠在她后头喊:“妙妙。” 沈玠竟然亲自过来接方妙,让薛姝心里更是愤恨。也让一旁的姚惜和周宝樱震惊不已。 她们现在才懂为何姜雪宁托她们帮忙,也明白薛姝为何对方妙如此仇视。 这段期间,没了薛太后阻拦,有了薛姝这个不定时因素,反而让沈洁和方妙的感情越发深厚。 沈玠神色温柔,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她:“妙妙,你还好吧?” 沈玠旁若无人地对方妙示好,当薛姝不存在。她知道今日是报不了仇,冷笑离开。 姜雪宁确认沈玠会送方妙出宫,她才放心拉姚惜和周宝樱离开。 第17章 风光绝四邻 等离远了沈玠和方妙,姚惜咋舌道:“妙妙什么时候同临淄王走到一起了?” 姜雪宁无奈道:“我也不知。就刚才被提醒要保护她。” 第245章 按理她同姚惜不太亲近,但经历宫中风波,同被薛姝膈应着,就有了些交情。 方才姚惜没推辞去帮方妙,让姜雪宁对她印象好了一分。 周宝樱猜测道:“是不是出宫最后一日,我见临淄王等在一旁。等大家同妙妙聊完了,他才上去同她说话。” 姚惜道:“还有圣上在御花园看我们,大家都跑到心仪姑娘面前,临淄王跑去妙妙面前。” 姜雪宁道:“薛太后罚我们跪在殿外那次,妙妙腿麻要摔了,是临淄王过来扶她。” 三位姑娘越聊越上头,居然有这么多蛛丝马迹被她们忽略了。 姚惜道:“难怪薛姝要利用义童案栽赃妙妙了。到头来是宁二你替她受过了。” 姜雪宁忙道:“话不能那么说。旁人要使坏,我做为好友,同她分担些火力挺好。” 姚惜被薛姝背刺后,见姜雪宁大气,很是欣赏她对朋友的态度。 周宝樱后知后觉道:“上回闹老鼠那次,难怪宁二姐姐陪在妙妙身边不肯走。原来是防着…” 毕竟在宫里,周宝樱不敢再说下去了。她遗憾道:“薛姐姐温柔可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姚惜淡淡道:“她从来没有变,只是你没碍着她。” 薛姝为了不和亲爬床,又不肯放过沈芷衣,种种行径让姚惜心寒又后怕。她怎么会同这样的人做了多年好友。 想到这里,姚惜郑重同姜雪宁道:“我真的很感激谢先生同我保了一门好亲事。” 自从知道姜雪宁同张遮定亲,姚惜心里有些芥蒂。好在大家不用上宫学,就当不知道。 刚才直面薛姝怨毒的眼神,姚惜突然很庆幸,她被机灵的未婚夫时刻在旁提点着。让她没着薛姝的道,步入公主的后尘。 薛姝此人太可怕了,她对付方妙也罢了,公主对她多好是有目共睹,她这都能下手。 这么一来,姚惜对姜雪宁的芥蒂都没有了。若哪日薛姝知道和亲的事有她未婚夫在背后搞鬼,怕又是一场风波。 姚惜决定要交好姜雪宁她们,互相抱团对抗薛姝。 于是她主动说:“宁二,下回需要我帮忙随时开口,我们都是同窗,要多来往才是。” 姜雪宁点点头,道:“今日多谢你同宝樱,日后我们同妙妙常来常往。” 若是在平时,三位姑娘刚发现个大瓜,能兴奋讨论好一阵。 但她们看着皇宫四处张灯结彩,想起公主的遭遇,她们唏嘘不已,心里很是难过。 另一头,方妙提心吊胆了一天,沈玠来了她才松口气。可她努力在沈玠面前佯装无事。 方妙的表情藏也藏不住,皇宫长大的沈玠轻易就看出来了。 沈玠微笑道:“妙妙,既然你如此害怕,为什么还要来皇宫?” 方妙低声道:“公主待我们很好。她深明大义,蕙蕙都不怕边关风险特意送行。我要是不来送她,怎么对得起多日伴读的情谊。” 方妙故作坚强镇定,但是双手都有点打颤。她被薛姝的表情吓到了。 方妙见过成千上百人的面相,都没见过如此恶毒的眼神。 她知道如今薛姝恨毒了她,恨不得要取她的性命。因而这段时间她能不出门就不出,就希望能避开这祸事。 沈玠在皇宫见多了心思叵测之人,现如今接触方妙久了,她个性活泼开朗,七情六欲都摆在脸上,让他不用提防费心。 他越发觉得跟方妙相处很舒服。前阵子为了芷衣的事情,沈玠实在无心其他事情。 如今芷衣和亲已成定局,他不想拖着方妙一家,更怕被薛姝钻了空子。 薛姝现在还不死心,想安排别的女子给他,让他烦不胜烦。她能这样对待芷衣,想来不会让他好过。他不想被动防守。 沈玠又见皇兄的身体日益变差,担心夜长梦多。于是同沈琅长谈了一次,他表明想与方妙成亲,沈琅答应了。 在赐婚之前,沈玠想先问一下方妙的意思。 沈玠酝酿一下措辞,低声道:“妙妙,我能否去贵府里求亲?” 方妙很惊讶,沈玠同她说了心里的顾虑。 他抱歉道:“原本不该在芷衣刚走时同你提,可权衡利弊后,我觉得让你入主王府,薛姝至少不敢明着对付你。 况且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想法,将来若芷衣在大月不顺利,我们能一同去接她回来。 因此,我想早日断了薛家和母后在我身上的念头。同你成亲,不让他们乱插手我的婚事。 妙妙,我属意于你,觉得同你在一起挺有意思。请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正妃?” 方妙没想到沈玠要许自已正妃之位。她想起薛姝,对这人她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方妙爽朗大方,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她也喜欢沈玠,于是把心一横,决定答应沈玠的求亲。 方妙道:“王爷,承蒙不弃。若你愿意同我共同面对困难,不轻易退缩,我就答应你的求亲。” 方妙在杭州亲眼见过姜雪蕙做事,做生意没有外头看的容易,每日都有各种的难题,而蕙蕙都能巧妙的化解。 她观察到姜雪蕙从不回避问题,她只想办法解决问题。 她在开卜卦铺子前,曾经与姜雪蕙探讨过,蕙蕙说:有一个段子说:有些人制造问题,有些人解决问题,而高手到了哪里都没有问题。 第246章 意思不是真没问题,而是高手们都经历千锤百炼,训练出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承担风险的勇气。 高手们会迎难而上,从容不迫去解决问题。还会定期复盘,做多了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方妙很清楚,当王妃不像她以前的生活那样简单。可是她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与沈玠又彼此有意,那她就不能再逃避。 沈玠喜出望外:“妙妙,我已经同皇兄提过此事,你若愿意,我就让他直接下旨赐婚。让你名正言顺嫁给我。” 方妙神情凛然,比起同心上人成亲的喜悦,她感觉自已更像要去上战场。 她慎重道:“王爷,我目前还没有足够匹配王妃位置的能力,请在这块帮我快速上手。我也会拿出充足的时间精力去学习。 另外,如果出现任何异常,我们一定要互相沟通,不将事情留到明天。只有我们拧成一股绳,才能对抗外敌。” 沈玠哑然失笑,表白过后,本该是甜甜蜜蜜的互相倾衷肠的场面,却被方妙整的像打仗一样。 他宠溺地说:“妙妙,我都依你。我会请苏尚仪出面来协助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与你站一起。” 方妙认真地点点头,表示她相信沈玠的承诺。她望着巍峨的皇宫和公主远去后留下的寂静。 她心道:“我要迎难而上。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会退缩。加油啊,妙妙。” 第18章 迢迢牵牛星 沈玠说完,就直接带着方妙求苏尚仪帮忙。苏尚仪一口答应下来。 苏尚仪看着公主长大,她如今恨透了薛姝,更舍不得公主。 她受了姜雪蕙的启发。想要求与公主随行到边关。还是公主按住了她,托她盯着临淄王的婚事,防止薛姝作乱。 还有秦贵妃临盆在即,公主求苏尚仪务必管好皇宫,防止薛家人从中使坏。 公主的劝说打消了苏尚仪随行的念头,可如同送走亲女般的伤痛盘桓在心底,让她很是难受。 现在沈玠带了方妙过来,她教过伴读们几天礼仪,知道方妙性子毛躁,才学平平,胜在性情极好,心地善良。 尤其有内里藏奸的薛姝对比,品行端正的方妙有再多不足都是小事。 苏尚仪对方妙露出和蔼的笑容,认真道:“方姑娘,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托,会好好教导您。请不必担心。” 方妙诚心地谢了又谢。她知道苏尚仪面冷心善,有苏尚仪教导她就再好不过了。 沈玠带方妙出到宫门口,方监正正守在那里。 若非沈玠派人通知他要晚点到,方监正就差点去搬救兵了。 沈玠不啰嗦,直接同方监正表示了要结亲的意愿,方监正激动地差点昏倒了。 方妙感觉若非在宫门口,她父亲反应还会更夸张,比如来个大呼大喊,原地跳大神啥的。 方妙见到老父亲喜上眉梢的模样,这才被感染到一丝丝喜悦,心头的沉重放下一些。 能被沈玠这种皇家贵胄看上,对她父母和家族都是天大的荣耀。 何况沈玠长相俊美温文,是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 方妙才意识到自已的反应有多扫兴,沈玠同她表白,她居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着实小家子气了些。 方妙开始想念姜雪蕙了。不知蕙蕙当初接受谢先生时,是不是落落大方,琴曲相合呢? 总之不会像她这么煞风景吧,她复盘刚才的举动,很是不解风情啊。难为沈玠没被吓跑,哎。 沈玠送别方家父女,回到皇宫就立即同皇兄沈琅提出了给方家赐婚的要求。 沈琅很乐意促成这门亲事。公主沈芷衣和亲的名头毕竟不好听。这时候就需要有一桩喜事来盖过京城众人的议论。 他听完弟弟的请求,也不含糊,立即传内务府和礼部官员,让他们联合协助此事。 沈琅挥笔下旨赐婚到方家,同时命方监正挑个良辰吉日,让两人在一个月内完婚。 次日,薛姝听说后,温柔可亲地同沈琅提出可以一同为沈玠迎娶侧妃。 沈琅笑容满面地驳回这个建议。他道是薛太后伤沈玠太深,他亲口许诺沈玠能自已做主亲事。 侧妃的事情就交给沈玠和方妙操心好了。我们做为长兄长嫂就不要打扰小夫妻恩爱云云。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气的薛姝暗地咬牙,可她拿沈琅没办法。 她若说多了,沈琅就似笑非笑问:“贤妃,莫非心里还忘不了皇弟?” 这话堵的薛姝不敢多话,沈琅心头冷笑。若非看她有利用价值,凭她给自已妹妹的添堵,早就处理她了。 送到到了城门十里外,谢危望着公主的车辇,姜雪蕙刚才被公主邀请坐在里头。 趁她换去公主车辇时,她与他对视了一眼,她轻放下手执镶红金边的白娟团扇,望着他露出笑容。 这个笑容转瞬即逝,似乎就在那么几息间,姜雪蕙就掀车帘进去,再也看不见。 送行的官员和百姓早就陆续离开了,只有谢危骑着高头大马,凝视着车辇。 谢危漫不经心地想:“她现在是在同公主说话,还是会回头望着他呢?” 不一会,传来了竹笛的曲声。竟是她从前给他吹的京城儿童颂唱春天的小调。 简单的小调由她吹来份外动听,曲声欢快悠扬。 比简陋的竹笛,他送她的紫竹笛的音阶丰富了许多,因此曲子传递的感情丰富动人。 第247章 谢危心神震动,她在宽慰他。他抓紧手中的缰绳,只此一次。等他们从边关回来,就再也不要分开了。 相思难耐,他要同姜雪蕙长久生活在一起,不再受离别之苦。 谢危就这么痴望着和亲的队伍,直至和亲队伍消失在天边,再看不见,他亦在原地伫立许久才离开。 谢危不知道的是,明明是欢快的曲调,被吹奏者吹出一份悲凉。 吹奏的姜雪蕙眼含热泪,面带哀伤的神色。 而在旁听的沈芷衣听懂了曲意,她捂住嘴,泪珠成串落下,几度哽咽。 姜雪蕙连着吹了好几首,她算着距离,知道谢危再听不到笛声,她才放下笛子,眼泪滴在紫竹笛子上。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她到底还能帮他做多少事?她还能与他再见几次面?姜雪蕙已经不敢深思了。 这种无望的将来最是磨人,它吞噬着她的内心,让她内心开始出现了负面的情绪。 她只能努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 她要转移注意力,又要确保家人在她离开后不受影响,也确保他能将自已彻底忘个干净。 或许这就是阵法让所有人失忆的原因。如同传说中,转世轮回前要喝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才能安心生活。 今日分别已是如此难受,他日真正分离又该如何?忘记就不必悲伤了吧。 若她再见犀利妹和小郭,她会不会绝望到让他们放弃给她恢复记忆。还是要抱着一丝希望努力挣扎。 姜雪蕙含泪心想:“若我终其一生,再无法回到你和家人身边,这回忆变成附骨之疽,而不是温暖,漫长的余生我又该如何自处?” 这时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姜雪蕙的手,她愕然抬头。 只见沈芷衣流泪道:“蕙蕙,你不用为我难过,是我要选这条路。所有的责任和后果由我承担。” 姜雪蕙心头大震,沈芷衣是个好姑娘。她以为自已踏上必死之路,还要分心安慰旁人。 她暗自惭愧,两世为人,论心性和意志力,她远不如沈芷衣。 原剧第一世,沈芷衣努力在边关生活,多苦多难都顽强地扎根下来。当发现大月王子对她动了杀意,她写信给沈玠求救。 只是她终究被亲人放弃。直到被杀前,沈芷衣依然维护着帝国公主的尊严,努力生存到最后一刻。 姜雪蕙面对这样善良坚强的公主,内心刚涌起的软弱如气泡般消失不见。 她擦去眼泪,定下心神,掏出手帕给沈芷衣轻轻按了按脸颊的眼泪。 她不该软弱,无论前路有多难,只要记得这些人,她就会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第19章 皎皎河汉女 姜雪蕙悄声道:“公主,妹妹写了信给燕临。他说会去边关沂州等着我们。” 沈芷衣没想到听到这消息,惊道:“不可,万万不可。” 她赶紧捂住自已的嘴巴,低声道:“燕临驻守璜州,非诏令跑去沂州,被人发现可是杀头重罪。我不能让他如此涉险。” 姜雪蕙这才知道沈芷衣对所有内情一无所知。 她眼见沈芷衣手足无措,伤心道:“反正大家都没有缘分,他也不喜欢我,何必为了我冒险。 我临行前,就求皇兄看在我的面上,让燕家回京城,还给燕临求了个免死金牌。 我既然选了这条路,何苦连累到他身上。他这份朋友之情,我心领了。 蕙蕙,你快写信帮我劝劝他,不要过来了。 我也同薛烨说好,快到边关就让他带你离开,你这容貌不能被大月王子看到。 听说此人的妃嫔众多,而且父死子就会继承父亲的女人。如此没有伦理的国家,你别跟着我冒险。 我当初就该阻止你陪我来边关。只是我很慌乱害怕,才自私地默认了。 圣旨下了我就后悔不该反对,我同皇兄说过让你留下,他也不理我。” 沈芷衣刚止住的眼泪,又成串落下。她心地善良,明知自已去送死,也不愿带累旁人。 姜雪蕙拉住沈芷衣的手,这姑娘的心性和气节,真是让她自愧不如。 姜雪蕙的泪意也上来了,这回她是真心为沈芷衣的前世的遭遇难过。 她道:“公主,您真是个至情至性,心怀大义之人。当之无愧的帝国第一公主。 您怎知燕临来,是为了朋友之情,若是他对您有情呢?” 沈芷衣的双眸如浸着泉水,一波一波涌上来,她哀伤道:“那就更不该来。既然没有结果,何必招惹他?” 姜雪蕙轻笑,温柔道…若是他心甘情愿来,您就能明白,他对您到底是朋友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她重新换条手帕,温柔地轻拭沈芷衣的眼泪。 “公主,留着您的眼泪,到他面前哭吧。之前您追的那么辛苦,这回该轮到那傻小子努力了吧。” 沈芷衣呆呆望着姜雪蕙,她同方妙想法一样,认为姜雪蕙是认识的人中最聪明厉害的一位。 她犹疑道:“可是他无诏而来,这罪名…” 姜雪蕙不想让沈芷衣伤心下去了,她道:“他敢来自然有办法。” 她低声道:“公主,您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送您去边关和亲。我是为了带您回来才去的。您的离开不会耽误两国邦交。” 沈芷衣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第248章 姜雪蕙握住沈芷衣的手,道:“等到了驿站再说。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您值得更好的人生。” 沈芷衣看着车辇周围一圈的兴武卫,她忍住好奇心,不停地眨眼睛,两只手也开始互相搅动起来。 姜雪蕙笑了,握住她的手,温言道:“今天一大早您就起身梳妆打扮,我们先休息一会。晚上好好聊聊天。” 沈芷衣听到惊人的消息,哪里还能睡着。 公主的车辇很大,如同一间小型卧房,姜雪蕙帮她卸去繁重的头饰和步摇,拿出枕头和薄被,让她躺下。 姜雪蕙头戴绒花和发钗,很容易就取出来。她一同与沈芷衣卧在榻上。 躺下前,姜雪蕙卷起车辇上一个小窗口,望着周围绿油油的风景,叹道:“离开时是春天,不知归来是不是盛夏呢?” 晚上到了驿站,沈芷衣坚持要与姜雪蕙睡一块,将随身的宫女都打发去外间。 整间驿站都被和亲队伍征用了,掌柜和小二只能在楼下待着,任何物事和饭菜都由宫女们送上楼给她们。 卸去钗环的沈芷衣迫不及待拉姜雪蕙上床,两位姑娘穿着睡裙,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沈芷衣了解了大概计划,脸上一扫昔日的颓废低沉。 她惊喜的看着姜雪蕙,反复道:“真的吗?蕙蕙,你可不能为了哄我乱说啊。” 沈芷衣翻来覆去问了好多次,姜雪蕙对她异常有耐心。 她反问道:“公主,论朝堂大事,您比我懂的多。您觉得圣上会做赔本生意吗?” 沈芷衣哑口无言,既然大月王已登基,大月王子被排挤,她皇兄不趁机挑拨两虎相斗,还将她送过去拉仇恨就是傻。 沈芷衣政治嗅觉很敏锐,她直击重点:“到底是谁误导我们?能逼的朝堂风向如此?薛家没有这能耐,得益者会是谁?” 姜雪蕙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宫中长大的,她若没有情报都分析不出幕后之人。沈芷衣居然直接找到要点。 若让燕临尚公主,有沈芷衣这政治头脑,傻狍子就不怕被朝堂坑了。这两人一起简直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沈芷衣见姜雪蕙回答不出来,她便道:“那燕临他知道内情吗?” 姜雪蕙摇头,道:“我不知他能否猜出来。但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来,为您而来。” 沈芷衣没姜雪蕙那么大的信心,她患得患失道:“毕竟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从前我有危险他都会来帮我。” 姜雪蕙笑道:“到时就请公主仔细看清楚,到底他是因什么而来?若公主看明白了,就该推动他为你们努力一把了。” 沈芷衣没明白,姜雪蕙同她分析:“宫里头人人皆知,太后与诚国公想您同薛烨在一起。这次和亲不成,您的亲事始终不能做主。 但您已经出来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也该任性一把,为自已找个如意郎君,而不是等他们再度安排您的命运。” 沈芷衣听懂了,她想起母后对她的放弃,而皇兄,虽说这回不是真心和亲。但若形势逼人,皇兄定然会再牺牲她。 若姜雪蕙的分析没错,她无需和亲,她亦对国家尽了一份责任。那为何她不可以为自已谋划一次幸福。 沈芷衣很有决断力,道:“蕙蕙,若当真不用和亲。而燕临心中无他人,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要同燕临成亲。” 姜雪蕙笑了,道:“下官遵命。” 姜雪蕙感到很兴奋,简直神清气爽。 若走之前能再坑傻狍子一回,她的负面情绪都没了。果然在燕临面前,她就不适合做好人啊。 第20章 长歌怀采薇 次日大早,姜雪蕙捧出一个首饰盒和金丝玉甲。 首饰盒里头就三样东西:能变成小刀的手镯,尖端如长针的发钗,可变成毒针的戒指。 姜雪蕙一一演示完它们的功能,才道:“与大月王子见面那天,请公主务必穿上玉甲,将三样首饰都戴上。” 沈芷衣懂了,郑重地点头:“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礼物,我很喜欢。” 沈芷衣深知边关的形势多变,即便她们分析到内情,难保大月王子会不会发难,尤其对方还有军队。 沈芷衣道:“蕙蕙,若局势生变,你同薛烨先走。这是我的命运,你已经惠我良多,莫要将自已搭上去。” 姜雪蕙心里一暖,这就是沈芷衣啊。有人若知道事情有转机而不成,事后会有帮她的人生出怨怼之心。 可沈芷衣连坏的结果都想好了,她勇于向命运抗争,却不会责怪他人。 姜雪蕙不忍让沈芷衣多想,道:“放心好了。我最惜命了。” 沈芷衣露出笑容,穿着宫装的她风华凛冽,明艳大气。 姜雪蕙感叹,如此国色天姿的姑娘,唯独对燕临那么好。 傻狍子第一世真心眼瞎,非要同妖后纠缠,导致大家都悲催了。 她不由揣测,是不是大家第一世都太能作,整的全员悲剧。搞得移魂阵都看不下去。 它给姜雪宁重生的机会,谁知她这条漏网之鱼也回来了,导致剧情全乱了。 哎,没有规律的解题最让人头疼。 她们一路北上,头一段路经过繁华之地还好,走完那段路,接下来经过的城镇就显得经济萧条。 薛烨一路都尽心尽力照顾她们,他怕她们烦闷,带乔装打扮的她们入城采购。 第249章 他们经过一条街道,看到里头的老百姓衣衫褴褛,面容枯槁,跪在路边卖儿卖女或自卖自身。 薛烨看到路边的惨状,尤其看到一些面黄肌瘦的小孩子,他忍不住要掏钱施舍,被姜雪蕙按住了。 尽管隔着厚厚的衣袖,她白皙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令他心跳加速。 那些乞丐碍于她们身边护卫众多,不敢凑上前。 机灵的乞丐见薛烨有施舍的意思,下跪大声乞讨声,声音既凄凉又恼人。 可薛烨都听不见了,他只呆呆地望着姜雪蕙,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酸楚。 自从最后一次琴课后,薛烨再没见过姜雪蕙。 当知道她被太后算计,他急地到处寻找。等来的是她脱困和定亲的消息。 薛烨同喜欢她的同窗们痛哭了一天,喝醉几次。渐渐的,大家都放下了,转而对其他女伴读献殷勤。 就连喜欢她最久的沈玠和崔来仪也放下了,听说他们都在议亲中。 唯独他一直没有忘记她,多次拒绝母亲给他相看的提议。 这次薛烨申请送亲,有对沈芷衣愧疚的原因,何尝没有想多看她几眼的心思呢。 只是姜雪蕙从来与公主形影不离,他明明看的到她,却如隔云端。 如今她走向他,如同少年时的一个梦,仍是遥不可及。 他感到鼻头发酸,只能强忍泪意,道:“姜女史…” 姜雪蕙见他面露委屈,以为她的阻拦让他难过, “薛大人,有心帮他们是好事,但你这钱给出去,未必能落在这些孩子手上。” 薛烨一怔,他环视四周,不少年轻力壮的乞丐紧盯着他的举动,他们的眼神如同荒野的狼。他立即明白过来。 姜雪蕙见这里的惨状也是难受,公主戴着帏帽紧紧跟在她身后。 公主不敢出声,可拉着她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感到伤感。 姜雪蕙直接同人打听杭州商会的会馆,带他们过去。同里头的负责人耳语几句,就把一些事情敲定下来。 她派人去会馆推荐的米粮铺子,买了最差的陈米,让人熬成稀粥给那群乞丐。 会馆推荐靠谱的牙人,挑选一些儿童去最近的城里分店做工。 等他们采购完毕,就看到乞丐们排队领稀粥。 那些人知道是这群衣着光鲜的男女安排的施粥,特意过来拜谢,有人还下跪磕头。 薛烨不由问一个过来抱拳行礼的年轻乞丐:“为何你们年轻力壮不去找份活计去做?” 对方答:“回官老爷,我们每日都有去找工,但我们是外地人,给的活计不多。” 薛烨道:“我听你说话颇有条理,应是有些学识。为何会跑来异乡谋生?” 那人咬牙道:“回官老爷的话,您看的很准,因家乡遭灾,本来熬一熬就能过去。 可被天杀的诚国公贪了赈灾银子,还反咬一口说是当地刁民偷的,出动官兵杀了不少无辜之人。 诚国公随口一句话害的许多人家破人亡,说好的免税也没有免,我家就这样败落了。” 薛烨大惊,没想到在偏远城镇听到这番话。 那人还说:“家里就剩我和弟弟。我们打算一路乞讨到京城,看那薛贼何时遭报应。” 这人眼神带着浓浓的恨意,神情悲愤让薛烨背脊发凉。 京城的举子辱骂他的父亲,他尚可还手。可此人的话却让他感到羞愧交加。 他不是稚龄小儿,他隐约知道父亲的所作所为见不得光。京城高门大户都有阴私,他还能道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 如今直面一个被他父亲害的家破人亡的同龄人,他感到无地自容。 姜雪蕙在旁清楚看出薛烨的神情变化,见他低下头给年轻乞丐行礼。那人赶紧回礼。 薛烨掏出几锭银子,借着护卫身形掩护,握拳塞进年轻乞丐的手中。 他低声道:“圣上已经派人重新核查江南一案,后续的补偿会陆续到位。你带弟弟回家乡去吧。莫要耽误前程了。” 他也不敢等那人的回答,转身就走。姜雪蕙和公主自然跟着离开。 她们忍不住回头一望,年轻人和一个小童下跪给他们磕头致谢。 薛烨走出一段,他掏出大额银票给姜雪蕙, “姜女史,能否麻烦您,让会馆的人将那些遭灾的百姓都送回家乡。这些是给他们的盘缠和路上的嚼用。” 姜雪蕙见他眼角发红,自然答应下来。 她安排好后续,就同公主继续上了车辇去城外的驿站。她见薛烨在马上情绪低落,很是感慨。 没想到谢危提前将他们安排入宫学,经过几年的磋磨,改变最大的居然是薛烨。 他的心性同前世截然不同,没了少爷脾气,没有嫉妒燕临,不再助纣为虐,还会打抱不平,怜贫惜弱。 难怪痛恨薛家的谢危都对他手下留情了。 姜雪蕙才想到谢危,当晚她就收到字条,她同公主说一声,今晚独自一个房间。 第21章 旅馆谁相问 过一会,姜雪蕙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间,她看见用布巾蒙着面,身姿俊秀的谢危。 她关上门,给他倒茶。他摘去面巾,喝了水,便在软榻上一把抱起她,放在他的大腿上。 谢危在她耳边柔声道:“娘子,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呢?” 姜雪蕙道:“没怎么想。我忙着同公主聊天说笑,看各处风景。” 第250章 谢危声音沙哑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想我多一些?” 姜雪蕙道:“你少想我一些就好了。你为赶路又熬夜了吧。我可不喜欢身体差的人。” 谢危紧紧贴着她,将额头搁在她的肩膀,道:“那你要时刻在我身边督促我才好。你不在,我又睡不好了。” 姜雪蕙皱眉道:“怎么办?我不喜欢你黏着我。万一我要去江浙做生意,你这样让我都走不得了。这亲事要不要算了。” 谢危笑道:“娘子好狠的心啊。总是想将为夫抛下。你答应了陪着我就不能反悔。 等我多栽培些人干活,你要做生意我就请长假陪你去。若你要搬离京城,我就辞官跟着你走。” 姜雪蕙说不过他,问道:“你吃了晚膳吗?” 谢危道:“吃了。我也不想露了行迹,免得娘子名声受损,闹着同我退亲怎么办?” 姜雪蕙没好气“哼”了一声。谢危在旁轻笑出声。 他从前最是珍惜时间,如今同她说些无意义的话都觉得很高兴。 姜雪蕙问他:“那接下来你怎么打算?我总要陪着公主,她一个人会害怕。” 谢危道:“她身边有宫女在,不用你费心。” 姜雪蕙美目一瞪:“驿站人多耳杂。你今日来或许无人注意,来多几次就瞒不住了。” 谢危也是逗她,闻言收了玩笑之心,道:“放心吧。我就今天来,让你知道我在附近跟着。 下回你再遇到薛烨要做傻事,不用拦着他,让我处理就好。而且我是真的想你了。” 姜雪蕙笑道:“你没洗澡吗?酸味这么重。比起想我,你更怕我跟别人好了吧。” 谢危抱紧了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喜欢干净,特意沐浴过才来。” 姜雪蕙闻言皱眉:“你的意思是晚上又要同我睡一处?” 谢危正有此意,见姜雪蕙不悦,笑道:“不是说我怕你同别人好了吗?那更要同你多在一起,让你无心顾及旁人。” 姜雪蕙抿嘴道:“驿站的床不大,挤着难受吧。” 谢危悄声道:“给你安排了最大的房,里间的床够宽。再说你又不准我做其他,光抱在一起不会挤。” 姜雪蕙气道:“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谢危眼眸深沉,在她耳边呢喃:“想做很多,天天都想。” 他抱的紧,姜雪蕙想挣脱都难,气的又扭他的耳朵。 他笑道:“娘子,你要相信天下男子都这德性。不过你不愿,我会等你点头才做。” 姜雪蕙气极,他总能用平淡的语气将话说的暧昧又旖旎,还要时不时拿来刺激她一下。 谢危察言观色,好声好气哄着,说了她走后的事情。特别提到方妙要同沈玠成亲,才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姜雪蕙惊讶道:“妙妙这么快就同沈玠一起啦。她高兴吗?等公主回去,她能赶得上参加他们的婚宴吗?” 谢危没留意到她话里的漏洞。只道:“自然是方姑娘亲口答应了,沈玠才求的旨意。等我们回去,他们都成亲了。” 姜雪蕙笑道:“那就太好了。没想到妙妙还比我们早成亲。” 谢危道:“不算早了。有些夫妻成亲前见几次面就定下来。是我们太晚了。” 姜雪蕙道:“太快可不好。将心比心,将来你若有女儿,怕是你要考察女婿很久才会点头。” 谢危道:“你愿意生孩子吗?” 姜雪蕙道:“顺其自然吧。孩子不能太早生,对女子身体不好。二十多岁就可以。” 谢危问道:“那你愿意同我生孩子吗?” 姜雪蕙恼了,扭他耳朵:“我不都回答了吗?你想同别人生也可以。” 谢危眉开眼笑:“我只要你。你说的对,女儿家的亲事不能太快。 若是生个女儿像你这么贴心乖巧,我定要比岳父琢磨更久才行。 等我们回去京城,我会找工匠收拾一个庭院出来,安排一个像你给你弟弟打造的游乐场。 旁边有一间屋子放玩具,一间放书籍,一间放她的衣裙,还做一间画室和琴室。安排最好的老师教她。” 姜雪蕙听他一股气讲了许多,有些吃惊:“没想到你竟是个女儿奴。失敬失敬。” 谢危道:“旅途劳累,这房间我让人重新打扫干净了。浴桶都换了新的,待会让人端水上来。等你洗完我给你擦头发。” 姜雪蕙这些天都是简单擦洗,听到能泡澡有些心动。她担心道:“你不会偷看吧。” 谢危道:“不会。”又补充一句:“成亲后,我天天同你一起洗就好了。” 姜雪蕙剜了他一眼,娇嗔道:“又来了。你这人整日同人讲规矩,实际压根就不守规矩。” 谢危道:“娘子,我不是柳下惠。同你一起讲不得规矩。不然我要憋坏了。” 姜雪蕙连翻白眼,他这才放开她。让她进去里间,安排心腹送水和浴桶过来。 等姜雪蕙沐浴完,他依言帮她擦头发。同她胡闹了一番。才说起一些事。 和亲队伍离开后,谢危拿着边关收集的情报去找沈琅。两人制定好后面的计划,他就悄悄地离京了。 第1章 万里未归人 谢危走的第二天,薛定非也留下一封书信离开诚国公府,说要回金陵玩玩就不见了。 薛定非走之前还去皇宫一趟,他去见薛姝。 第251章 他对薛姝道:“我就同你说几句话,还是看在你弟弟面上才说,听不听在你。 薛远不是好东西。若有一天他让你做些大逆不道之事,你做之前先想想他会不会给你留后路。 须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昔日能为荣华富贵杀我,下一个牺牲品就可能是你。 自从你没按他要求走,他已视你为眼中钉。你这人看似精明实际愚蠢透顶,若再自寻死路,神仙难救。” 薛定非说完就走,把薛姝气坏了,整整一天都待在寝宫痛骂这位便宜哥哥。 姜雪蕙笑了:“不愧是你。临走还要给薛远埋个钉子,顺带恶心薛姝一把。” 谢危精心打理着她的长发,笑道:“薛远有个像他的女儿,真的挺好。” 姜雪蕙道:“薛姝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才学容貌都不差。养成这般性子,可见言传身教的重要。” 谢危听明白了,边擦她的头发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疼爱不能溺爱。况且孩子有个像你这样的母亲,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同我说沈芷衣心怀家国大义。可你何尝不是如此。你明明赚那么多钱,日常花销却很少,对物质要求也不高。 几年前江南灾害,你当时的生意才赚钱,就能拿出一半身家换陈米和药物派人去救灾。 等生意稳定了,你的制衣坊坚持用孤寡老幼,教他们生活技能,让他们能生存下来。 这一年又陆续送钱支援燕家,因你知道燕家安稳边关才安稳。你的为国为民之心不比旁人差。 所以你不愿我离开朝堂,你希望我清除奸佞,安定朝堂,使吏治清明。是不是呢?” 姜雪蕙很惊讶,她没想到谢危连她私下赈济物资的事都知道。 她道:“我推崇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今日你也看到了,很多人被薛远所害,他们却连复仇的能力都没有。生存都成困难。 你游历和见识都比我多,为官者若都如诚国公之流,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 我个人能做的很有限,仅仅能给一些人糊口的机会。 燕家能保家卫国,他们训练精兵强将,就能守护更多百姓。 而你有卓越的施政才能,既能造福一方百姓,也能稳定后方,让燕家父子不被奸臣所害。 若你复仇结束,可否为更多像你这般受害的人考虑,让悲剧不再发生,让大家有个安稳的生活。” 谢危道:“娘子,你给我出了好大一个大难题。沈琅一心削弱世家,让皇权独大。为此误信谗言,险些陷害忠良。 他想法和做法都不靠谱。我是揣摩了他的心思,投其所好才得到他的信任。想要让他做更多事情,可不容易。” 姜雪蕙道:“我不懂朝堂的事情,我只知道为政者不该只听一种声音,更不该让一家独大。 这事对旁人来说不容易,但你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能慢慢引导和改变这局面。” 谢危放下布巾,抱着她道:“好。为了你能安稳做生意,为夫要更努力才行。” 姜雪蕙正色道:“不止为我,是为千百个你。不用为当权者的利益牺牲,不被他们的喜好左右,能行走在阳光下,向阳而生。” 谢危心头震动,他想起七岁那年在城墙上,薛远要用箭杀他,以示入城平叛的决心。 平南王在箭来之际扔开了他,留他一命却关押了他许久。 直到他母亲去世,平南王觉得留着他尚有用处。又去了大牢将他提出来。 平南王同他说了他母亲去世的事情,又是示威又是施恩:“你要有留下的价值。若你是废物就要去死。” 从此,他落入了狼窝,努力为生存努力,为复仇而拼搏。一度不将自已的性命当回事,一切都为了达到目的。 她的出现不但给了他健康和阳光,她还苦心给他指出将来的路。更因他而怜惜众生。 谢危用脸贴着她的脸,眉眼温柔,亲昵道:“好。我答应你。” 姜雪蕙很高兴,总算说服了他。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他心怀抱负,就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次日,谢危待在里间,姜雪蕙收拾好就先一步离开。 她和沈芷衣,薛烨继续北上,一路看到满目狼藉,民生苦难,他们都很受触动。 薛烨和公主好几次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不少城镇里连姜雪蕙用于联络的商会会馆都没有,她也无法帮忙。 她只能问薛烨:“薛大人,你现在掏了钱,下一个甚至更多城镇怎么办呢? 既然个人的力量有限,你为何不将所见所闻写成奏折,让朝堂的人知晓,让更多人来想办法。” 薛烨点头,他听了姜雪蕙的提点,他们每到一处,都会派人提前去下一个地方包下驿站,同时收集当地的民生经济,政令传达等信息。 然后他到了当地考察一番,加上收集的信息,每日写成一封奏折,到了驿站就寄去京城。 姜雪蕙也没闲着,她会考察当地的特色,看能做哪些生意,让人将此记录下来。 沈芷衣同她一起想办法,在姜雪蕙的教导下做商业计划书。姜雪蕙又将计划书和当地收集的资料都寄去谢危府邸。 等将来他回到京城,就可以根据这些信息来实行政令,引入更多有识之土去改变这些困局。 他们一路跋山涉水,走的越远,天地越发辽阔。从无边际的野草到干裂的土地,人烟愈发稀少。 第252章 直到他们抵达边关沂州,这才终于感受到人间烟火气。 这时,城门口人来人往,边上立着一位布衣青年,他身形高大宽阔,脸上罩着布巾,露出剑眉星目。 虽然他布巾蒙面,薛烨一眼就认出他,他装作不经意用马鞭的手柄敲了一下公主车辇。 姜雪蕙先掀开窗帘看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向沈芷衣示意,沈芷衣也顺着望去,登时认出了来人。 那青年看到她们眼含笑意。她们都知晓在布巾下的笑容,定如同烈日般灼灼动人心。此人正是燕临。 第2章 忽然见桃花 沈芷衣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燕临。她眼中泛起泪花,一别数月,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就连一路经历风霜拷打的薛烨,心里也难掩激动。 可沈芷衣和薛烨随之而来就是担心。毕竟燕临奉命驻守璜州,此时无诏而入沂州,会被视同谋反。 薛烨飞身下马,让车队继续去城门口登记入城。他借着其他商队的马车遮挡,快速跑去燕临那里。 薛烨很是谨慎,毕竟他带的兴武卫有不少是他父亲的心腹。 他到燕临身边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燕临答道:“我为沈芷衣而来。” 薛烨听燕临直呼公主的名字,明白了他的心思。 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薛烨觉得将心比心,若和亲的人是姜雪蕙,怕他也会千里迢迢跑来找她。 他也不再说其他,只低声告诉燕临他们即将落脚的驿站名字。 燕临听完,给薛烨说:“和亲有诈。大月王的弟弟继位,大月王子被排挤了。 你们与他们会合千万小心,防止他们动手抢公主,拿你们当诱饵。” 燕临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留下了被这消息震惊的薛烨。 和亲的众人一路过来都没沐浴,先让驿站烧好热水,准备吃完晚膳就梳洗。 在等晚膳准备的期间,薛烨立即召集了礼部官员,幕僚,同沈芷衣和姜雪蕙商议下一步。 原本的计划是等休整好,他们就要去城外三十里的驿站同大月王子会合,去大月国的草原上与王子实行合卺礼。 如今燕临带来了震撼性的消息,薛烨也同先派来的人了解情况,发现这事在沂州都有传言。若此事为真,再去和亲显然不明智。 幕僚们道:“公主,大人,女史,我等千里迢迢来和亲。若不探明虚实,就贸然回去,恐怕日后边关生乱会怪到我们头上。” 沈芷衣和姜雪蕙都表示赞同这个观点。 薛烨沉吟道:“若大月王子已成弃子,我们再去和亲,怕会被他当作棋子,为他谋夺王位而牺牲。” 沈芷衣和姜雪蕙表示也赞同这个观点。 礼部官员道:“我们就前去试探一下,苗头不对就立即撤离。” 姜雪蕙这才发话:“王子手上有精锐部队。试探虚实可以,也要保重自身。” 沈芷衣也道:“我们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召集当地守备,让他们派多些兵力保护我们。” 幕僚道:“能否让公主留在驿站,请姜女史扮作公主去试探虚实呢?” 她们还没反应,薛烨已然大怒:“不可。若要试探,派个男儿装成公主就好了。” 沈芷衣无奈道:“不用了。我的画像已经送过给大月王庭。若找人装扮,王子若居心叵测,就更有理由对我们动手了。 不如先派个使者去同王子试探一二。然后再看情况而定。” 最后大家商议好,后日先派使者同王子试探。他们等无异常再按计划三十里外的驿站同王子会合,但不要携带嫁妆。 我方先表明态度,大家都做好战斗的准备,防止他们图谋不轨。 沈芷衣今晚同姜雪蕙商量分开两间房,而姜雪蕙照常先去沈芷衣房中吃晚膳。 等用完晚膳,沈芷衣低声道:“待会燕临会过来。你说我今晚动手,还是明天动手。” 姜雪蕙没听明白,沈芷衣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决然道:“我想过了,若真要和亲,我想将自已的清白之身给燕临。” 姜雪蕙惊呆了,这发展不对吧。 沈芷衣似乎要加重自已的决心,从袖子抽出一捆香往桌上一放。 姜雪蕙低头一看,怎么那么眼熟。她拿起来一闻,这不是薛太后的迷香吗?姜雪宁之前险些坑了她同张遮的那一款。 沈芷衣道:“我出行前,苏尚仪将所有能用的上的药物都给我备上了。她怕日后王子对我不好,让我若被冷落就用这香迷惑他。 只是我堂堂大国公主,怎会与不喜欢的人用这东西。可如今不同了,燕临他来了,薛烨说他亲口承认是为我而来。 在城门口,我看到了他这回望着我的眼神不同了。这眼神就同谢先生看你是一样的。也像宁宁看张遮的眼神。他对我是有情的吧。” 姜雪蕙想想道:“公主,等他到了您再问问吧。他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但在天牢里,他都同您那样亲了,若非有情他不会如此。” 沈芷衣听完多了几分信心,道:“先前他是怕连累我才不肯许下承诺我。我如今都到边关了,他还会有顾虑吗? 反正大月国的人不在意贞操,和亲更是阴谋重重。我为什么不能自私一回?即便要送死,我也要先睡自已喜欢的人。” 姜雪蕙终于明白沈芷衣为何能同妖后姜雪宁做好朋友了。这想法放在古代京城是惊世骇俗,可由她俩说来简直顺理成章。 第253章 姜雪蕙还能说什么,只能祝福啦。 沈芷衣还问:“你说我将这一捆都点上够不够?我当初没想到使用,都没认真听苏尚仪解说。” 姜雪蕙忙道:“公主,一支就够了。一捆会出人命的。何况在边关,人人喜喝烈酒羊肉。加在一起会加重药效。 您是要催情不是要索命。而且这种事情,大家有理智的商量一下会比较好。” 沈芷衣瞪大美眸,后怕道:“蕙蕙,好在我不要面子,先问了你一声。不然就酿成大祸了。” 姜雪蕙不知自已不干涉公主的决定对不对,她只道:“公主,不管怎样,你们再商量一下,莫要冲动伤害了自已。” 沈芷衣道:“放心吧。若他对我无心,我不会点这香。若他有心,那我就推他一把。” 姜雪蕙见沈芷衣想明白了,不再多说。 她直道:“公主,你等我一下,我拿个止痛消肿的药膏给你。” 沈芷衣羞答答道:“苏尚仪给我准备好了。我等待会梳洗好,让宫女给我穿上红色婚服。” 姜雪蕙真心佩服苏尚仪的细致,简直跟有百宝箱小叮当一样。 她这才留意到里间都布置成了喜庆的红色。她不敢多留,起身告辞。 第3章 生当复来归,4死当长相思 谢危已经在天字二号房里的里间等着她。 沐浴间里,屏风后面有烧好的热水在浴桶散发着热气。 谢危言笑晏晏,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 姜雪蕙古怪地瞅了他一眼,不知他可知道公主要打燕临的主意。 她有些心虚,不敢看他,同他说了几句,就自已拿了睡裙去泡澡。 等洗好出来,谢危拿起布巾给她擦头发。 他同她说了什么话,她忽然觉得神思恍惚,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似乎听进去又似乎没有听进去。 他的动作轻缓,擦的她有昏昏欲睡的感觉。过一会,她就头一歪,靠着他睡着了。 谢危哭笑不得,本来还想同她温存一会,多聊聊天,谁知她今天会那么困。 他无奈地亲了她几口,等她头发干透了,才小心让她躺下来,给她盖上薄被。 姜雪蕙进入梦中,她看见自已蹒跚学步,前面是摇着拨浪鼓的孟氏。 孟氏面容年轻,望着她的眼睛充满疼爱,她笑道:“蕙姐儿,慢慢走到娘这里。” 孟氏日日陪着她,耐心地教她走路说话。 年轻的姜伯游一下子就过来陪着他们母女,休沐日教她写字画画。 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都很疼爱家里第一位女孩。 三位堂兄下学就趴在地上当马儿给她骑着。 等她的思绪从混沌渐渐变得清明,她想起自已的前世。她 小心地学着各项礼仪规则,防止同这世界格格不入。 祖父去世,祖母病重,稚嫩的她开始参与家中事务,一点一点学着操持家事。 她与这对年轻的父母几度搬迁,终于到了新家。后来,大伯一家带着祖母离京城。 父亲的公务越来越多,母亲一人打理偌大的家。 她学着父亲母亲,陪小弟玩耍,苦心教导小弟弟。 她模仿父亲的字迹写信给乡下的妹妹,大节小节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到乡下。 带着妹妹回京城的她,遇见了与她们会合的谢危。那人冷漠疏离的模样历历在目。 等她睁开眼睛,床头摆着一盏灯,谢危在她身边看书。 见她醒来,他忙道:“是烛光干扰了你休息吗?等我灭了火” 姜雪蕙道:“不用,时间看着还早,我睡了多久?” 谢危道:“不到一个时辰。” 姜雪蕙道:“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她坐起身,将先前商量的事同谢危说了。 谢危道:“不用派使者去了。去也是送人头。” 姜雪蕙道:“那怎么提醒他们才好?” 谢危道:“燕临会安排。现在大月王子只会比我们更急,让沈芷衣坐在车辇出去亮个相,表明了我朝诚意。 然后等他们挑衅。不会武功的安排在后面,你与沈芷衣呆在车辇不要出来。 车辇旁会安排四个护卫,刀琴和剑书也在里头。若是你愿意,你留在这里更好。” 姜雪蕙问:“那天你会在哪里呢?” 谢危道:“我不适宜露面,自然会留下。舅父和燕临他们已经入驻这里的将军府。 平南王的耳目探子还在,我会留在驿站掩人耳目。” 姜雪蕙道:“我不会武功。还是同你一起留在驿站吧。” 谢危很是高兴,他抱住她道:“好呀,你就同我一起。要我带你逛一下吗?” 姜雪蕙摇头道:“我想多休息。” 谢危道:“那我明天就带你去将军府,里头景色致好些。” 姜雪蕙道:“你不是掩人耳目吗?” 谢危笑道:“我一个人就懒得折腾了。可带着你不同,我不想让你闷在房中。” 姜雪蕙见他目光闪烁,道:“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谢危道:“舅父同燕临白天都在军营,就我和你一起,不似驿站隔墙有耳。” 姜雪蕙没再追问下去,她只问:“若和亲不成,沈芷衣会如何?” 谢危很干脆道:“我会安排她与燕临在将军府成亲。正好一应成亲的用品都在和亲队伍里头。舅父和我都在,可代表双方的家人。” 第254章 姜雪蕙没料到,惊讶地望着他。 谢危笑道:“不是你说他们两情投意合吗?我同沈琅说了,若和亲不成,未免太伤颜面了。诚国公一直让薛烨想尚沈芷衣,与其便宜薛家。不如指婚给燕家。有沈芷衣看着燕家,也不怕燕家生了异心。” 姜雪蕙目瞪口呆:高呀!谢危的招数真高。她和沈芷衣费尽心思都不知如何入手。他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亲事。 姜雪蕙想起沈芷衣谋划之事,脸色大变。可她睡这么久了,该发生都发生了。 这会她也懵了。不禁后悔自已没阻止沈芷衣行事。 谢危见她听到这事没有高兴,反而露出忐忑不安的模样。 他凑近她,将她抱入怀中,柔声问:“你怎么啦。” 姜雪蕙不敢吱声,因这是他人的事情,她只是皱着眉,非常苦恼的样子。 她不答,谢危便猜:“可是有关沈芷衣与燕临。” 姜雪蕙头低下头咬着唇。谢危又猜测:“可是沈芷衣想要与燕临提前洞房?” 姜雪蕙瞪大眼睛,没想到这种事情他都能猜得到。 谢危微笑道:“不难猜,沈芷衣与宁二是好朋友,定是兴趣相投。 沈芷衣还不知道和亲的计划。毕竟大月王国对京城女子而言可谓是狼窝了。 她想要在成亲前与心上人一起,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你不知道他们还能直接成亲,大概你是在后悔没有劝阻沈芷衣吧。” 姜雪蕙垂头道:“是,你说的都对。” 谢危道:“既然他们都决定要在一起,那么提前也没有什么不可。 其实在你心里未必也把这些看得有多重,你只是担心沈芷衣会后悔。 既然她与你们姐妹俩性情相投,她便是一个敢作敢当之人,你也不用太担心她。” 姜雪蕙感叹她的敏锐,点头同意他的说辞。 谢危叹道:“倒是你,若你能像他们沈芷衣与宁二那般大胆直接,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姜雪蕙想起刚才的那个梦,黯然神伤。不觉眼圈有些发红,道:“那你去换别人还来得及。” 说着她自已也有些沮丧了。若非怕牵扯太深,让他日后会想起她来,她确实不会如此小心。 谢危见她闷闷不乐,不知她为何如此。但他反应极快,机灵道:“娘子,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莫要放在心上,像你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抱紧她一些,同她认真道来:“若其他女子有你这般才貌家世,定会设法招惹多些男子倾慕才好。可是你从来不给别人机会,更不会给人遐想的空间。 我的娘子最是端庄娴淑,所以我从来不担心你会抛下我,转投他人怀抱。” 姜雪蕙闷闷道:“你就会哄我,你前阵子不还是在为别人与我同行吃醋吗?” 谢危道:“我就是想让你更在意我一些。多看看我,多想着我。不要分心在旁人身上。” 姜雪蕙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谢危道:“娘子对我最好了,你会关心我的很多事情。 只是因为太在意娘子了。我会越来越贪心,希望你天天都想着我,事事都与我商量。 我喜欢听你说些情话,我喜欢看你写写文章,我希望你生活的每一处都有我。” 姜雪蕙叹道:“那你这要求有点太高了,我恐怕做不到。” 谢危道:“没事没事,我努力做到最好,让你不知不觉就想着我念着我。” 姜雪蕙轻叹一声,但没有跟他纠缠下去。 只是她的不安,似乎也让他跟着不安。 他抱着她说:“感觉好像每天都看不够你,抱不够你。” 姜雪蕙轻抚他的背,柔声道:“反正我在的时候我就尽量陪着你,让你能够感到安心。” 谢危笑道:“那你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多多陪我,不要再考虑别的人。” 另一边,沈芷衣也是准备了半天,左等右等。才终于等到了燕临。 沈芷衣心里酝酿了一堆话,结果看到燕临,什么话都忘记了。 她哭了出声:“燕临,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你是不是在边关过得很苦,别人有没有欺负你?” 燕临说:“不会,沈芷衣,我过得很好,你看到的都是肌肉,我没有瘦,我只是练得更加壮实了。” 沈芷衣不信他,燕临便把自已的外袍脱下,卷起袖子,让沈芷衣看他身上的肌肉。 结果沈芷衣看到了上面的刀伤,哇的一声,哭得更加起劲了。 燕临拿他没办法,最后索性抱着沈芷衣坐在软榻上。 他温声软语的劝了好久,这才让沈芷衣止了哭。 沈芷衣伤心道:“没想到吧,你还老嫌我缠着你,结果这次不是我要缠着你,我都被送来和亲了。” 燕临道:“我从来没有嫌过你,其实你爱跟着我,我非常高兴。 我来了边关想起你,更多是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对你好,后悔为什么不早点陪着你,看着你,护着你。” 沈芷衣抽泣道:“那现在呢?现在你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你对我是朋友之情,还是对我有其他想法呢?” 燕临道:“若是朋友,我就不会这样抱着你了。” 他索性说的直白些:“沈芷衣,过去我心里当你是朋友。可自从白果寺后,我的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第255章 我现在心里有你。先前拒绝你,是因为觉得你在京城能过得更好,不愿意让你来边关跟我吃苦受累。 可我没想到你会来边关。既然你来了,我就再也不想放你走了,你可愿意与我共度一生。” 沈芷衣哇地哭了一声道:“你怎么到现在才说,我都要被送去和亲了,你才来。” 燕临道:“和亲不会成的,不是你说的吗?若你要嫁给别人,我就一定要把你抢回来。我现在就想抢你回去做我的新娘子,你可愿意。” 沈芷衣道:“若是和亲不成,那之后该怎么办呢?两国的关系会有问题吗?皇兄本就猜忌你们燕家,你与我在一起,会不会让他对你们下狠手,会不会害了你? 燕临说:“不会,你相信我这些我都会安排好的,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影响两国的关系。 我思来想去你那么爱哭,也只有我能哄好你。别人不会像我这样对你这么有耐心,对你这么好。 所以虽然边关日子苦了些,但是只要我对你好,将你宠上天,我想你也不会嫌弃这里。” 沈芷衣哭道:“燕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日子苦啊,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我都愿意的。 只是你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你可不要再骗我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就给了你又如何。可是你不要为了让我开心,让你自已的处境变得为难。 燕临温柔地将沈芷衣脸上的眼泪擦去。他抱着她说:“我能来自然有我的办法。而且我不是无诏而来,我是有带圣旨的。” 沈芷衣心跳有些快。她知道涉及到家国密事,她不该再多言。 她伸手就捂住燕临的嘴说:“那我就信你一次。” 沈芷衣患得患失,道:“我们今晚先洞房吧。万一之后的计划实施不成,至少我不会太遗憾。” 燕临柔声道:“我们父子已经入住将军府了,如果和亲的事情解决了,我想明媒正娶你过门,与你拜堂见过长辈可好?” 沈芷衣没想到会如此,她颤声道:“皇兄会同意吗?” 燕临道:“谢先生会为我们周全。你皇兄已经同意了。” 沈芷衣这才放心一半。她心里想:“燕临,哪怕你是在骗我,你骗我一天,我亦多一天欢喜。” 燕临看见沈芷衣的发簪,上面插着那支他送给她的海棠花。 他拉起她的手,上面果然也是一个海棠花手镯,都是昔日他送给她的礼物。 燕临很是感慨:“没想你都还带着。” 沈芷衣道:“我自然要带着,我来边关了,生死不知。至少看着你送的东西,我还有勇气活下去。” 燕临抱着她,吻着她的脸颊,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放心,一切都有我。” 沈芷衣流着泪道:“那你心里是有我了。你不是同情我,不是可怜我,也不是看在从小长大的情分上。” 燕临哭笑不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啊,如果不是心里有你,我怎么会夜晚跑来你的闺房。 如果不是心里有你,我怎么会一收到信,就马不停蹄的跑来这里等着你。若不是心里有你,我就不会宁愿自已痛苦也要推开你,只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沈芷衣高兴了,搂着他的脖子道:“那我们说好了,你这次不会再抛下我了。” 燕临亲了一下沈芷衣的唇,正色道:“是的,我是为你而来。沈芷衣,我心悦你,此生不改。无论千山万水,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找你。” 第5章 秦桑低绿枝 沈芷衣总以为自已在做梦。先前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和亲来到边关,没想到燕临会为她而来。 更没想到燕临一反常态,对她诉说着深厚的情意,还给她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沈芷衣泪盈于睫。一时间又不敢相信。她望着燕临,仿佛想将人印在心底。 她患得患失的模样,让燕临看在眼中,他问:“沈芷衣,你怎么了?” 沈芷衣说:“我感觉这一切不太真实,你在京城。明明不肯与我一起,怎么现在又说要成婚,又说心里有我。” 燕临很有耐心,反问道:“沈芷衣,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留意我的呢。” 沈芷衣扳着手指头给他算:“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可是那会你都不理我,总是躲着我,要么就嫌我太烦。要么嫌我爱哭。但你又被大人逼着天天要陪着我。 你还记得吗?我常去你家,有天不听你的劝告,偷偷爬上你家的樱桃树。你为了保护我受伤了,你怨我不听话,伯母还骂了你。那时我心里可愧疚了。 不管我怎么对你好,你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时间长了,我的心自然也凉了下来。 接着你就去了边关,距离远了。等你回来了,我的心意就淡化了。 你跟从前一样那样带我玩,但又说要跟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同意了,就开始把你当成朋友看待。上次看着你哭,我虽然有些感慨。可也没有多想。 直到我知道你家要出事了,我很担心。蕙蕙同我说:既然我与你是好朋友,那就应该多安慰你。我就特意约你去白果寺看看风景,想陪你聊聊天,让你高兴些。 可是那天你太晚来了,我被冻僵了,当你抱着我,帮我暖身子的时候。我的感觉就来了,我突然就觉得我应该嫁给你。 因为我不希望你出事,不希望你受伤,而且我那会心跳的很快,快到让我忘记了答应你做好朋友的事情,只想一辈子同你在一起。哪天我就下定决心豁出去了。 第256章 燕临没想到沈芷衣还有这样的心路历程。他感叹道:“看来婚宴上,一定好好谢过姜雪蕙这位大媒人,安排她坐主座才行。” 燕临仔细与沈芷衣分析:“照你这么说,其实我们俩都是差不多同一时间改变的心态。 我在白果寺之前,其实只把你当成好朋友。但你当时对我那样的好,一心一意为我打算,我心里很是感动。然后你亲我的时候,我的心跳也快的差点影响了我的判断。 在那段时间,燕家陷入困境。你总是默默陪着我,支持我。我的心就慢慢的向你靠近了。我每天都等着你,与你一起漫步宫道,与你谈天说地。慢慢的,你在我心里就扎根了。 等我意识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就明白我心里有你。 尤其是那天要被带去天牢的时候,我第一个拿起的是你当时留给我的一块手帕。 燕临将两条海棠花的手帕从外袍掏了出来,他道:“这一条是我之前哭的时候,你当时给我擦脸的。那一条是在天牢的时候,你特意给我擦汗的。我都洗得干干净净,每天带着。 所以我们之间是相互喜欢,也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在意起对方,只是当时。我的处境并不适宜去接受你,所以我才拒绝了你,也不敢给你许任何承诺。 只是。我离开京城后,我每天都会想着你。原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面。哪里知道你会来边关,既然你来了。我也就再不想对你放手了。 燕临说完,看见沈芷衣呆呆的望着自已,他捧起沈芷衣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经过一段长吻之后。他问沈芷衣:“你现在感觉到了吗?还觉得自已在做梦吗?” 沈芷衣愣愣地说:“有些感觉了。” 燕临又继续给她一个热烈的吻。他笑着问她:“那现在呢?” 沈芷衣的花瓣般的红唇被他亲的稍微红肿。她害羞了起来,眼睛不自在地游移着,已经不会说话了。 大概觉得这气氛有些不适应,燕临去给沈芷衣倒水,他见房里没点香,就顺带点上了。 沈芷衣还沉浸在方才的悸动中,没留意他的举动。 燕临怕窗户紧闭会发闷,他问过沈芷衣。就打开了外间对远山的窗户。 沈芷衣起身同他站一起,她从雕花的窗户望去,这里同京城不一样,没有密集的屋子,房屋之间的距离都比较远。 远处是平原和远山,天地辽阔。一轮明月高挂在远方,看着竟比故乡更圆一些。 燕临告诉她:“等到夏天,这边的天空星星密集。有时会看到银河与流星。我身处其中,仰望星空,仿佛在天地间,我就是那一颗渺小的微尘。 沈芷衣听着也心生向往道:“那景致定然极壮观。” 沈芷衣听着燕临说起边关的生活,这里的物质资源相比京城匮乏。 可在燕临看来,日子有苦有甜。沂州有广袤的平原和密布的河流,百姓性情坚韧,热情爽朗。不太讲究繁文礼节,更珍惜当下,商贸的机会也很多。 燕临道:“正好姜雪蕙来了,她最擅长经商一道,明日要同讨教,看能否挖掘更多商机,给当地百姓改善生活。” 沈芷衣道:“你们会常驻在此地吗?” 燕临道:“不一定。我们只是习惯每去一处,将当地的情况摸索清楚。看能否多做些实事,让百姓受惠。哪怕不是我们,还有其他守将需要。 前人载树,后人乘凉。若能打下好的基础,后来的人就容易上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沈芷衣感叹:“难怪百姓只认燕家军。” 燕临又同沈芷衣说了些日常的琐事。沈芷衣听的很认真,时不时提出疑问。 燕临见他说了那么多边关困苦的事情,沈芷衣都没被吓到,还会积极同他想解决的办法。 他暗悔从前对沈芷衣了解太少,竟没发现她才是能与他相知相伴的人。 两人越聊越投机,等一阵冷风吹来,燕临怕沈芷衣受凉,就合上大半窗户。 第6章 当君怀归日 燕临见快到子时,便道:“沈芷衣,夜已深,我先离开。” 沈芷衣揪着他的衣袖,不肯让燕临离开,她咬唇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今晚为了等你,每晚陪我就寝的蕙蕙都被我打发去了隔壁。” 她的话不用说完,燕临就听出了她的意思。他并非拘泥礼节的人。何况他决心与沈芷衣成亲,便道:“好,今晚我与你一起。” 沈芷衣回到里间,这才看到那支香都点完了。因开着窗户的缘故,香的味道散了大半。 她有些心虚,却还是卸下钗环首饰,脱去外袍,只着抹胸和罗裙进里侧,用被子裹着自已。 燕临在外间等着,等沈芷衣叫唤,才走进来。 他脱去了外袍,发冠和腰带。盖张薄被,在沈芷衣身边和衣而卧。 可躺了一阵子,他感觉心头有些躁动。他不禁望向沈芷衣。 军营流行一个说法,当兵久了,母猪赛貂蝉。而沈芷衣是真的貂蝉。 只见她静静躺在他的身侧,美丽的脸蛋上肤色如雪,睫毛如扇子般,樱唇像花瓣。当她睁开眼睛,如一汪秋水,让人心生悸动。 燕临真正将沈芷衣放进心里,他才惊觉沈芷衣的容貌比起姜家姐妹也毫不逊色。 为何从前在宫学,大家都没发现沈芷衣的容貌出色。莫非因着她的身份,都不敢造次? 第257章 不过莫说他们,就连他也是眼盲心瞎。同她一起长大,硬是没生出半分波澜。 可如今,光看着她就心跳如擂,他就想靠近她,很想一亲芳泽。 她的明眸中有着他,小小的他正痴迷地望着沈芷衣。 燕临猛然回神,才意识到沈芷衣没睡。 他问:“沈芷衣,你没睡着吗?” 沈芷衣不好意思道:“我睡不着,就想多看看你。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燕临没同她强调这不是梦,他被沈芷衣看的脸红了起来。 于是,燕临红着脸问沈芷衣:“我可以再对你稍微过分一点吗?” 沈芷衣想问:你想怎么过分?可是话到嘴边,她红着脸说:“可以。” 于是燕临凑上前,将人抱进怀里。 他的唇从沈芷衣的脸到唇,一直吻到了锁骨位置。 亲着亲着,他把她的被子去掉,将人紧紧地抱住在怀里。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 两人从小玩在一起,沈芷衣小时候见过燕临在河里光着身子戏水。可成年后连手都没拉过。如今初次这么亲密的接触,两人心头都有些慌乱和好奇。 害羞归害羞,他们都没有停下来,沈芷衣热情地回应着燕临,还学着他,在他身上摸索。 渐渐的,燕临赤着上身,沈芷衣穿着抹胸都变得松垮。 燕临只需一低头,里头的风光就能一览无余。可是他极力克制自已,点到为止。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燕临将沈芷衣整的娇喘连连,他自已险些把持不住。 燕临终究不敢过分,他下床用冷水擦身,又喝了不少水,这才冷静下来。他与她依偎在一起睡了。 第二天一早,燕临躲了起来。等宫女们给沈芷衣梳妆打扮,端上早膳。她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燕临漱口洗脸,同她一起吃早膳。两人现在彼此有情,吃东西都要相互喂对方,时不时说几句情话,甜甜蜜蜜,情意绵绵。 吃完早膳后,燕临听闻方才宫女说薛烨一早就去找当地守备求支援。那守备是燕家的人,他怕薛烨被受冷落。 燕临同沈芷衣说一声,他要过去找薛烨,一同商量明日的安排。 沈芷衣道:“薛烨人挺好,可是他身边的人对你充满敌意。你过去要千万小心。他们会将你的消息泄露给诚国公。” 燕临道:“现在有外敌,兴武卫再讨厌我,也不敢分不清主次。” 何况他们还留着后手。这里现在是燕家军的地盘,诚国公的人掀不起风浪。 只是燕临不好与沈芷衣细说,他柔声安慰她几句,就转身离开。 沈芷衣痴痴望着燕临的身影。当初在京城,喜欢燕临的贵女如过江之鲫。燕临被称为世家公子之首。 而她贵为公主,只能远远望着这童年好友被贵女们围绕着,不敢上前。怕让燕临反感。 更何况她从来得不到优秀男子的喜欢,他们都躲着她,就怕哪日被指婚尚主,葬送了前途。 没想到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和亲,从来不正眼看她的燕临来到她身边。 沈芷衣等燕临走远,眼泪才流下来。但这回是幸福的眼泪。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沈芷衣这一路行来,看遍人间百态,感受到百姓之艰苦,方知自已在京城被养的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多艰难。 她体会到国家富强的重要,更明白燕家军于国有多大贡献。 她感受到边关日子的贫乏和艰苦,就能理解燕临为何拒绝她,理解他对自已说不出口的情意。 只是,燕临并不知晓她对他的情有多深,只要能到燕临身边,她能脱去华服珠宝,放弃公主身份。学习如何适应这些生活,同燕临一起驻守边关。 沈芷衣想起姜家姐妹,她们的未婚夫对她们死心塌地。那些世家高门的男子包括她哥哥沈玠和燕临都求着她们的垂青。 沈芷衣因着好奇接近她们,没想到对她们一见如故。而在她落魄时,她们毫不犹豫来陪着她,如此肝胆相照的好友,难怪能得到大家的喜欢。 正巧姜雪蕙就在她身边,她决心同姜雪蕙取经。如何让燕临如她们未婚夫般死心塌地,能拴在她身边一辈子。 谢危同燕临差不多一起离开。当姜雪蕙被叫来公主房间,了解到昨夜的情况先松了一口气。 等听完沈芷衣的请求,姜雪蕙不知道该说什么建议才对。 换做一般男子,她会建议沈芷衣不要太主动,要欲擒故纵。 可是燕临的脑回路就不是一般人,她都被他坑过,不敢说很了解他。这人就是个黑洞。他总会无意识地坑回你而不自知。 可能更懂他的是姜雪宁,毕竟第一世她几乎将燕临玩弄于股掌间。 但事情已经翻篇了,姜雪蕙不想旧事重提给公主添堵。 姜雪蕙无奈地说:“我虽然同他也一块长大,可不太能跟上他的思路。 公主,您按您的感觉来就好。我只知道燕临很简单,想什么会说什么。您有什么不喜欢,不要闷在心里,直接告诉他就好。” 第7章 应傍战场开 沈芷衣换个方式问她:“蕙蕙,那你和宁宁是怎样让未婚夫对你们死心塌地的呢?” 这个话题让姜雪蕙很犯难了。她不忍让沈芷衣失望,努力回想:“妹妹那里,她虽然喜欢张遮,也没有天天缠着他。 第258章 她会做自已喜欢的事情,忙铺子的事情,帮母亲打理家务。休息时,她会陪张遮一块看书逛街。” 沈芷衣似懂非懂,姜雪蕙苦笑道:“至于我。我真不知如何做。我也是忙自已的事情更多。 我有时间会给家人准备礼物,顺带给他一份。我努力学习妻子该做的事情,可同很多女子比起来,我做的不算很多。 毕竟我会先顾着自已和家人。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改变这点。” 沈芷衣琢磨一下:“就是坚持自已的事情,不会为他人舍弃自已。” 姜雪蕙重重的点头。沈芷衣道:“我真不知道自已喜欢什么,能做什么。 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对事物就不太看重。 唯独对燕临,我会留意他的喜怒哀乐,想他所想,愁他所愁。 这么想来,我实在是个无趣普通又没主见的女子。” 姜雪蕙握住沈芷衣的手,诚恳道:“公主,您千万不要这么胡思乱想。您就想想当初,妹妹要带您逃跑,躲避和亲。 可是您有自已的信念和坚持,光凭这点,您已远胜于我们许多。 您喜欢燕临,因为他值得。而您陪在他身边,可以慢慢找到自已的优势和爱好。 哪怕一辈子都没有爱好又如何,爱您所爱,坚持做您自已,就足够了。” 沈芷衣道:“蕙蕙,谢谢你。每次我有困惑,都是你和宁宁陪着我。得你们为友,真是三生有幸。” 姜雪蕙笑说:“公主,您抬举我和妹妹了。将来的事留给将来苦恼吧。 我们等燕临兑现承诺,娶您过门,您看需要准备什么?我让宫女们收拾。” 沈芷衣红着脸说:“他说一切有他,让我莫要担心。” 姜雪蕙点点头,突然想起某人。她不禁问道:“避火图你准备了吗?” 沈芷衣道:“有,苏尚仪给我准备了一些。我都没仔细去看,等明日事了,我拿起来好好学学。你要不要同我一起看。” 姜雪蕙摇头道:“我还不急,等成亲前再说吧。您先了解一下,照顾好自已的身体。不舒服要直说,不要为迎合他而委屈自已就好。” 沈芷衣红着脸,连连点头。她们又在一起商量明日的事情。她们模拟具体场景,就怕敌军耍花招。 明日是去诱敌,宫女会由护卫假扮,除了公主无法躲开,其他女子都会转移去将军府等候。 姜雪蕙为了以防万一,拿一把小型弓弩给沈芷衣。让她到时放在身上。 沈芷衣学过射箭,姜雪蕙教她如何使用,练习了大半天,总算让不安的沈芷衣分散了注意力,专注到弓弩上来。 守备府上,薛烨谈的很不顺利。对方得知他们是薛家人,爱理不理,多番推脱。 有幕僚代薛烨发火,守备阴阳怪气,内涵薛家多番功绩来路不明。换作从前,薛烨早就发火了。 然而,在各地收集信息时,薛烨查到燕家军在其中做出的贡献,他就更不能谅解他父亲为一已私欲造成的生灵涂炭。 于是,多难听的话薛烨都忍耐下来,他好言劝说守备,为国之大计,与他们一起对抗外敌。 他总算劝服了守备,可对方也只肯派三成兵给他们,其他就不肯多谈。 等薛烨出了守备府,燕临在远处打个暗号,薛烨就让其他人先回去,他在门口等着燕临。 他偷偷与燕临凑一起,燕临带他再度进入守备府。对方一看到燕临,态度截然不同。三人密密交谈了许久,定了明日的计划。 薛烨信任燕临。因他同公主一样,在北上途中,深切感受到了百姓的苦难。他深知独木难支,唯有燕临帮忙,明日之事才能顺利。 燕临同他定计,兵分两路,他会带大部队在路途围攻大月王子的军队。 薛烨他们守护好公主,他也会派一队精锐护卫扮成宫女,环绕在公主身边。 到了出发那天,沈芷衣外袍套上大红宫装,内里穿着骑装和玉甲,戴上姜雪蕙给她准备的仿首饰的武器和弓弩。 姜雪蕙去了将军府,谢危陪着她等。原本与她下棋,但她心不在焉,没多久就一败涂地。 谢危便不同她下棋了,他去做饭给她吃,让她吹笛子给他听。 到了下午,沈芷衣总算回来了。高兴的姜雪蕙和宫女们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这次燕临堂堂正正在人前露面,他同薛烨浴血而归,兴武卫的人手折损了一半。 而活下来的人都紧紧跟在薛烨身边,显然被他收服了。 待沈芷衣用过晚膳休整好,她便同姜雪蕙讲述今日的事情经过。 为了营造舆论和声势,和亲队伍出发时,邀请了两国官员,望族,乡绅,举子和边境商人。 这些人都被安排在队伍后面。几位礼部官员和使臣打头,薛烨私下同他们交代了,见势不妙就要他们躲到后头。 然而,队伍还没到草原,就被大月人拦下,他们谎称有奸细混入和亲队伍,要求搜索公主的车辇。 双方对骂了一阵,大月人见吵不过,就图穷匕见。 他们一边挑衅公主,一边意图杀礼部官员和使臣。好在他们都有准备,迅速退到后方,同观礼的人们一块被土兵们保护起来。 双方交战,混乱中,大月王子闯入车辇要掳公主,被公主先用戒指射了毒针,再被她用发钗划伤脸。 第259章 在大月王子被假扮宫女的护卫们围攻时,公主射出一支箭,无意中废了王子的子孙根。 姜雪蕙听的很是爽快,第一世和亲队伍毫无防备,沈芷衣被大月王子掳走,受了几年折磨,怀着孩子被王子杀死。 如今一报还一报,大月王子连自已孩子都不放过,活该变成废人。 现在是春草生发之际,大月是游牧民族,擅长平原作战。因此燕临他们埋伏在山林间,将不擅长山林战斗的大月王子的兵力尽数围剿歼灭。 他们合力擒获了大月王子。谢危派人将大月王子送去给他叔父,换来一纸新的和平盟约。 大月王刚登上王位,需要清理内部,维持边关和平。这几年边关不会有战事。 燕临和薛烨顺利把公主带回来。并当众宣布大月王子无耻毁约,和亲一事做罢。 而圣上神机妙算,提前获悉了大月王子的狼子野心。为了大国颜面,圣上准备了后招,将公主指给与国有功的勇毅侯世子。 一同去的官员,望族,乡绅,举子和边境商人经历这次危险,都大声赞好。 他们口口相传,将此事传播出去,人人都说是大月王子卑鄙无耻,撕毁盟约。又夸公主与燕临是天赐良缘。 等喜讯传到京城,沈芷衣同燕临已经完婚。薛太后和薛远再想搞鬼都鞭长莫及。 第8章 鸳鸯被成双 解决完大月王子的事情,大家就准备起沈芷衣和燕临的婚宴。婚宴就设在将军府。 正好和亲队伍里的婚宴物品应有尽有,陪沈芷衣出嫁的宫女和护卫们得知不用离开故国,都欢喜地哭了。 他们齐心协力将婚宴布置的富丽堂皇,因为在边关,一切从简。取消了刁难新郎,闹洞房这类的活动。 新郎去驿站迎接新娘,姜雪蕙陪沈芷衣出门,薛烨作为女方的弟弟背沈芷衣上花轿。 上轿前,他低声说:“表姐,你一定要幸福美满。” 沈芷衣握了一下薛烨的手,表示收到他的祝福。 薛烨小时候跟在他姐姐薛姝后头,同沈芷衣玩在一起。幼时他性子顽劣,但不敢对沈芷衣胡闹。 沈芷衣见他做错事,会训斥他,教导他。他有时不肯听话,哭着说再不要同公主表姐玩了。 可沈芷衣那里总有好玩好吃的东西,薛烨气消后,又巴巴地过来跟着她玩。 在沈芷衣被薛家人连番背刺后,没想到坚持护送她,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这位调皮捣蛋的小表弟。 沈芷衣眼泛泪花,尽管被太后和薛姝如此伤害,能有位亲人在身边,她心里的感激大于哀怨。 花轿一到将军府,燕临念完催妆诗,就亲自迎沈芷衣下花轿,他拉着她手中的红绸,缓步进入将军府。 等两人入内,就换成手执红边细绢团扇,此仪式为却扇。 他们进去跪拜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谢危代表圣上,作为女方长辈,燕牧作为男方长辈,两人坐在主位接受新人的拜礼。 姜雪蕙同薛烨,吕显和尤芳吟都被安排上主桌,作为男女双方亲友。 礼部官员和使臣,当地将领们同坐在次桌。 余下就是同来和亲的兴武卫和禁军,宫女们,当地的军官和军眷。 这时不分阵营,大家和乐融融地围观公主和勇毅侯世子的婚宴。 待礼成,姜雪蕙难得地当众流下眼泪,她迅速以袖遮面。这举动还是让沈芷衣他们看到了。 姜雪蕙觉得在离开前,能看见原本两世孤单的沈芷衣和燕临收获幸福,是非常成功的一个命运转折点。 沈芷衣和燕临见姜雪蕙居然真情流露,他们的内心都很感激。夫妻俩敬酒时特意过去敬她一杯。 他们都知晓姜雪蕙不擅长饮酒,给她倒的是一小杯低度甜酒,她笑着干了,说了一连串祝福的话语。 谢危等礼成就陪在姜雪蕙身边,她流泪时,他拿起手帕,借着袖子的遮挡细心地给她擦泪。 薛烨在旁望着谢危同姜雪蕙的互动,心下黯然。 这两人平日不显,但就这么简单的互动,明眼人都能看见情意在他们之间流转。 而他数年来的单相思,终究要走向落幕。 薛烨后来方知圣上的计划,圣上早就猜测和亲的事有诈,暗中派遣了谢危带了通州军营半数兵力过来支援。 而燕家父子借挫败大月王子的阴谋有功,已被当众宣布恢复勇毅侯的身份。圣上还借谢危的口将沈芷衣指婚给燕临。 燕家父子恢复了身份,就意味着诚国公薛远已失圣心。 薛烨身边的幕僚和兴武卫军官们都很焦急,纷纷建议他赶在燕家父子起复前传讯给薛远。 薛烨拒绝了,他严令将此事封锁。免得他父亲又暗中搞鬼。 经过这场战役,他身边的人都奉薛烨为主,见薛烨如此固执,都不敢私下做小动作。 有被姜雪蕙收买的幕僚和军官还反过来劝同僚, “国公爷那套已经行不通了。公子骁勇善战,爱护下属。待他成长起来,焉知会不会是一位勇将。 国公爷失了圣心,可公子在圣上心里仍有一席之地。我们既然选择以公子为主,就该信任他的判断和做法。” 到最后,薛烨本该立即返回京城,他还是为沈芷衣的婚事留了下来。 他和他身边的人都明白,这一切迟早会被薛远得知。 第260章 回京后迎接薛烨的必然是诚国公的雷霆怒火。可是薛烨明知如此,还是坚持留下。 因为他姐姐薛姝不干人事,让薛烨觉得愧对沈芷衣。 如今能作为弟弟送沈芷衣出嫁,见她得遇良人,终身有靠,薛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婚宴在进行中,到撒帐和合卺的阶段。 四位宫女手执花烛,引领新人入洞房。由谢危递秤,用秤表示称心如意。 新郎燕临背立,接过秤挑去新娘沈芷衣头覆红色盖头。 接着四位少年护卫奉上合卺用的杯子,是彩丝相连的双杯,给坐在喜床上的两位新人喝交杯酒。 当地一名儿女健康,老人高寿,夫妻齐眉的全福老妇人托着喜盘进来,盘中有红枣花生莲子鲜花金钱等喜物。 全福妇人一边唱着撒帐歌,一边把盘子里的东西撒到床上,寓意多子多福。 宫女们点燃新房中的红烛,红烛一定要烧到第二天早上才会吹灭。 众人纷纷离场,两位新人简单用膳后,宫女们服侍沈芷衣卸妆,梳洗。燕临自行去沐浴。 等燕临进来,宫女们都退下了。留下两位新人独自在婚房。 燕临与沈芷衣真成了夫妻,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都强自镇定,说了会话。 燕临亲自动手收拾了一下床铺,等收拾好了,两人呆站了一会,燕临鼓起勇气,抱起沈芷衣入绣帏间。 两人如先前般慢慢熟悉着对方,直到双方衣裳尽去,他们不知如何动作,光傻傻地望向对方。 红烛光下,燕临俊眉星眸,手臂和胸膛的肌肉欢实,身形精壮。 沈芷衣娇憨明艳,冰肌玉骨,身上线条令人血脉贲张。 两人望着对方,只觉对方处处动人,处处令人移不开眼睛。 两人身影交叠在一起,影子落在婚帐上,摇曳绮丽,暗香浮动。 经过这一夜,他们终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9章 散步咏凉天 宾客们都陆续离去。薛烨带着他的人回到驿站。 姜雪蕙同谢危被安置在将军府的后院。 今日的月光特别光亮,它大方地洒落了一层银霜笼罩着将军府。 姜雪蕙独自立在庭院中,月光下,她显得清冷孤单。 谢危应酬完,就急急赶到她身边。他不喜欢看着她无依无靠的模样。 他见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便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同望着天边的月亮。 谢危亲眼见证舅父和燕临恢复身份,操持燕临的亲事时,他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 姜雪蕙一看便知,他心情定是极好。他过来牵她的手,她也回握着他的手。 谢危笑道:“下一次就是我们的婚宴了。娘子今日看了他们的婚宴,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姜雪蕙道:“一切从简就好。若是你想要添加什么,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谢危道:“我也一样,只要能娶到你,什么仪式都不重要。” 谢危含笑看着姜雪蕙,眼中有止不住的期待。 他又道:“后院没有其他人。今晚我能同你一起睡吗?” 姜雪蕙道:“近日太多事情,我感到很累。” 谢危忙道:“我保证不闹腾你。就同你躺一块就好了。” 姜雪蕙禁不住他的哀求,还是答应下来。 她心里却在叹气,她觉得自已的心境如同大海,表面一片平静,底下暗潮汹涌。 她每日都需要苦苦忍耐,那深沉的爱意,离别的焦虑,反复翻涌的情绪。 她出发前,将姜府的亲人和张遮一家都深深看了一遍,试图将他们印在脑海中。 只是,最后送别她的人是谢危。她明明万般不舍,还得强打精神陪着他畅想将来。 这种割裂感让她十分痛苦,哪怕她素来习惯忍耐,也免不了滋生些阴暗的情绪。 谢危听见她应允了,拉起她的手就是一吻。姜雪蕙温柔地对他微笑。 他察觉她的手指甲长了许多,奇道:“你从前不会留这么长的指甲。待会要我给你修一下吗?” 姜雪蕙道:“不用。我是先适应一下长指甲。留长染指甲会好看许多。 到时婚宴却扇时,宾客会留意我的手,戴上戒指手镯更美。还能拉动一波销量。” 谢危笑道:“这么一来,婚宴置办的费用都被你赚回来了。我家娘子最是聪明。” 姜雪蕙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最聪明的人是你才对。” 谢危见天空星星闪烁,他高兴地指给她看:“看,那是商宿,旁边那几颗我都认得。 我离京前找方监正借了些书,等日后我都看熟了,我可以为你解说了。” 姜雪蕙望着天空叹道:“没想到边关的星星比山里看的更清晰。繁星璀璨,如同珍珠般,又像美人的泪滴…” 她说着就停住口。谢危道:“怎么不说了?” 姜雪蕙强笑道:“大喜日子,说泪滴不好。嗯,还是像珍珠好听些。” 她心道:若有一天我能记起你,那这漫天的星星,就是我思念你的眼泪,流过春夏秋冬。 姜雪蕙深吸一口气,陪谢危再看了一阵子星空,就回屋歇息了。 他说到做到,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歇息。他半夜会起来探查她的情况,见她没有半夜啼哭,才放心躺下来。 等他沉沉睡去,姜雪蕙也坐起身,看他是否还会梦魇。 第261章 这些天与他同床共枕,她大多时间都会半夜起来,给他把脉,观察他的情况。 他的身体越来越好,极少梦魇。便是有,她在他耳边哼唱几句,拍拍他,也很快平复了。 姜雪蕙心想:要让他彻底好转,就要除去害他的人。薛远她等不了,但有一个人她可以对付。 她望着自已纤长的手指,希望在走之前,她能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情。 次日,沈芷衣一脸娇羞的依偎在燕临身侧,过来给燕牧和谢危敬茶。 大家见这对小夫妻感情甚笃,互相扶持,都为他们感到高兴。 沈芷衣和薛烨问过随行众人的想法,宫女们都愿意留下照顾沈芷衣,护卫也留了一半。 其他人选择同薛烨回京城。薛烨留了三日,就带着原本的人马回京城。 而谢危他们另有安排,便不随他们走。姜雪蕙也顺势留了下来。 临行前,薛烨深深望了姜雪蕙一眼,遥遥抱拳施礼,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姜雪蕙等他转身,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谢危见状,伸手紧紧拉住她的手,他抿嘴望着薛烨远去的身影。最后,他还是放了薛烨一马。 燕临等婚假结束,天天去军营训练。谢危同去与他们商量大计。 沈芷衣在府里无聊,就常去找姜雪蕙聊天,同她讨教生意经。她也请姜雪蕙一同策划当地的商贸发展。 一日,她见姜雪蕙用矬子将指甲磨的尖锐,好奇道:“蕙蕙,你为何不磨圆呢?这么尖很扎手呢。” 姜雪蕙笑道:“不会啊,不用很快就钝了。” 沈芷衣促狭道:“该不是用来对付谢先生的吧。他不听话,你就挠他一爪子。” 姜雪蕙被沈芷衣的话逗笑了,道:“这想法不错。下回可以试试。不过我可不是因着他。 我最近有个烦恼,有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怎么都不肯出来。我在想个法子对付它呢。” 沈芷衣道:“找人来下药就好。” 姜雪蕙摇头道:“这只老鼠甚是狡猾,寻常诱饵是不吃。可叹它心性歹毒,专喜欢挑弱小下手。 还深谙威胁恐吓那套,实在令人生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生我力有不逮,尚且奈何它不得。 我唯有想些偏门招数,看能否对付他。” 沈芷衣心知有异,见姜雪蕙不肯多说,就继续同她探讨生意的事情。 有几日谢危很晚才回来,姜雪蕙不慌不忙,带着刀琴出外逛街。 她每日起身就用矬子磨指甲,那几日晚上出门前又磨一回。 有一日,她白日经过打铁的铺子,看着里头翻滚的烙铁。 她想起原剧中的谢危同姜雪宁讲的熔铁论,她心念一动,那只老鼠应该就在附近了。 姜雪蕙回府立即去驿站寄出一封信。到了晚上她穿上轻便的男装出门。 她先叮嘱刀琴跟在暗处。她没有打手势,都不要出来。 姜雪蕙走到打铁铺子,继续看那烧的通红的烙铁。 她念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说完这话,她慢慢走进黑暗。 夜空一如既往的闪烁着星星,她想起现世,她心灰意冷,带着缠满绷带的双手回到爷爷家。 她爷爷沉着脸,难得耐心对她说了几句:“既然你被他们抛弃了。没有爱,你就恨吧。 人生在世,总要有信念才能走的远。心中有恨有时是个好事情,它能支撑你面对困难,变得更坚强。 当你有了足够的力量对抗这些人,当你变得优秀出众,哪怕他们不后悔抛弃你,也定然会惧怕你的报复。” 姜雪蕙慢慢独行在黑暗的街道,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想:“是啊,仇恨是个好东西,它让我不用内耗,不用伤春悲秋,专心对付敌人就好。” 爷爷,你教了我一身本事,到头来,我还要用它来守护我所爱之人。 第10章 渐渐人声绝 姜雪蕙走了好一阵,到无人的街道时,一个身穿棉麻长衫,高大壮实的人走到她面前。 此人浓眉大眼,目光如电,他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姑娘,某观你的面相,似乎红鸾心动,面犯桃花。” 姜雪蕙停下脚步,饶有兴味道:“哦?先生还会算卦?” 那人哈哈大笑,道:“自然。我观姑娘钟情的人,容貌不在你之下,都是顶好的相貌。 才会勾的你一位官家贵女,皇家女官,愿意千里迢迢陪他远赴边关。 只可惜姑娘你痴心一片,竟要错付在他这位反贼身上。让某给你算上一卦如何?” 姜雪蕙冷冷道:“先生好没道理,你我素不相识,无故污人清白。你既然会算卦,那请露一手。” 那人掏出怀中的龟甲,摇了摇,跌落三枚铜钱,道:“你看,这卦象大凶啊。” 姜雪蕙佯装生气道:“没起卦,不问缘由。我看你就不是算命先生,而是招摇撞骗。” 她经过那人,见有两位黑衣人过来。迅速转身在那人的脖子后面挠了一爪子。 在他举手欲挡时,又在他的左手背上挠了几道。 姜雪蕙边挠,边怒道:“莫非你是拐子?” 她打了手势,刀琴的弓弩就发动了,对方反应极快,除了一人肩膀中箭,其他人都挥落了箭矢。 姜雪蕙趁机躲开一边,等刀琴挡在她面前,挥剑过去与他们对抗。 第262章 然而,那三人武艺高强,刀琴也不是对手。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姜雪蕙被他们抓走。 姜雪蕙被他们用手帕捂嘴,昏迷了过去。昏迷前她看着那人脖子后的抓痕,露出微笑。 此人就是潜伏在暗处的平南王。他的武功高强,姜雪蕙深知自已那点微末的功夫不是对手,就不会显露武功。 她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手指甲浸染了她做的毒药。如今被她一次得手,她也不恋战。 平南王不会防备她这种闺阁弱质女流,被她挠破皮也权当被蚊子盯了。 只要过了今日,他中了她的毒,就会变得虚弱。若他喝上酒,就会加速毒性蔓延。 她预计刀琴未必能抵挡他们。她就不抵抗,等平南王带她去他的地盘归一山庄,她又有操作的空间。 因为父亲的师弟还在里头,等她一到,对方就会接应她。 等她比他们预计的更快醒来,这时已是第二天五更时分,她从软榻上起身,一扇屏风挡在软榻前。 姜雪蕙绕过屏风,一位文土端坐着在外间等她。外头天还漆黑一片,文土面前的长桌放着一盏油灯。 姜雪蕙先行礼,低声喊一句:“李叔叔。” 那文土很是欢喜。他就是姜伯游的倒霉师弟,被平南王抓住,已经困在金陵几年。 好在他机敏善变,哄的平南王高兴,暗地潜伏下来,做朝廷内应。 姜雪蕙在驿站给他发了一首文章,他立即就从字里行间找到她的暗号。 姜雪蕙不多说,递给李叔叔几包药,请他务必在今日下到水井和水缸里。 李叔叔已经提了两壶水放在她待的房间。只要她不服用外头的水,就不会中招。 姜雪蕙等他离开,先掏出指甲刀,将自已的长指甲修剪掉。 她服了解药,然后躺回软榻上闭目养神。 平南王等到天亮,特意来姜雪蕙待的房间,边喝酒边等她起身。 他准备对姜雪蕙威言恐吓一番,让她害怕。好达到威胁谢危的目的。 谁知他等了半天,都不见姜雪蕙起身。他找婢女去看,婢女慌乱回报说姜雪蕙发起了热。 平南王迅速唤来府医过来,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姜雪蕙的体温不断升高,热度惊人。 府医告知平南王:“这姑娘的热度太高了,已经让婢女煎药给她服下。若体温一直不下来,怕就要没命了。” 平南王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闺阁女子这般不经吓。 他们不知道,里头的姜雪蕙装作不舒服,侧身就将刚才喝的药吐到手帕里。 平南王本来要用姜雪蕙来要挟谢危。但若这女子没命,怕是谢危就要恨上他了。 他犹豫再三,没派人传讯给谢危,才吃完午膳,外头卫兵来报,谢危亲自过来了。 平南王很是烦躁,他一同抓住了在花街柳巷闲逛的薛定非。 本打算对薛定非施展刑罚,加上姜雪蕙,就不怕要挟不到谢危。谁知道他的计划被姜雪蕙的高热打乱了。 卫兵来报说谢危是孤身一人前来,他心慌意乱,直接让人带谢危去看姜雪蕙。 平南王放了些狠话,可谢危一见昏迷不醒的姜雪蕙,就飞扑到软榻边,焦急地摸着她的额头和手。 平南王看明白了,旁人说什么,谢危是半点听不进去了。 他只能弱弱地说一句:“本王什么都没对姜姑娘做,她就发烧了。” 这句话谢危听进去了,他抬头看了平南王一眼,明明他的眼神平淡,却让平南王有些心惊。 平南王很了解他这位义子,越是看着风平浪静,就越是满腹鬼主意。 他抓了下头发,想再说些狠话找回面子,谢危已经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平南王站了半天,见谢危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悻然离开。 等人都走了,谢危脱鞋上了软榻,抱起姜雪蕙,急急唤着她的名字。 过一会,姜雪蕙睁开眼睛,她先问:“你听见门外有三长一短的敲门声音吗?” 谢危见她醒来,才放心了点,回道:“没有。” 他握着她的手,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你浑身都在发烫。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 姜雪蕙捂住他的嘴,道:“你仔细听好,如果听见三长一短的敲门声,说明李叔叔成功投了药。 你记得只能喝那两壶的水。过了一炷香时间,你就发信号弹,让燕临他们过来。 平南王那不管说什么,你借着照顾我的名义,拖着别理他。他被我下了毒,酒喝的越多,死的越快。 你帮我救下李叔叔,其他的你看着办。我不是发烧,只是沾了点毒导致的。过两天就好了。” 姜雪蕙才说完,突然感到人变得很累,过去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播放起来。 她定定神,心里明白了什么。她的眼泪也涌了上来,不管怎样,走之前,她总算帮他清理了一桩隐患。 免得他要对平南王虚与委蛇,佯装攻打各地,导致百姓受苦,他也被沈琅和朝臣猜忌。 她抬起手,温柔地擦去谢危眼中的泪,道:“如果有一天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你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很快,姜雪蕙累的手也抬不起来了,她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 第11章 寒灯独可亲 姜雪蕙睁开眼,她看到周围一片白色,隐约听见有仪器在耳边滴滴的声音。 第263章 等她完全醒过来,她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房间没有任何仪器。 她的手背插着针管,连着床尾上一个吊瓶。她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五人病房。 她的两位同事坐在床边,见她醒来赶紧凑上来,问:“姜雪蕙,你感觉怎样了? 你昏倒的时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老大刚才还打来电话,就问你怎样了?” 姜雪蕙吓了一跳:“什么?我竟然昏倒了。我睡了多久?” 一位同事说:“就一个晚上。我们部门的男同事送你过来,医生说你是太累,昏睡过去了。 有医院护土在,见你情况不算严重,同事们昨晚就离开了。 我们两刚来,就负责看看你啥情况,汇报给老大和公司。” 姜雪蕙说:“抱歉抱歉,干扰大家工作了。我问问医生能不能出院了。我马上回去上班。” 同事赶紧说:“不用不用,老大发话了,让你好好休息一天。 你千万别逞强,这次虽然是有惊无险,可保命要紧。你就是把自已逼的太紧了。 既然你没事了,我们回去上班。你好好休息,保持联系。” 姜雪蕙想想也是,她说:“好的。等回去我请大家吃饭。谢谢大家的帮忙。” 等同事走了,她问经过的护土:“请问房间有放什么仪器吗?我好像一直听到类似心脏除颤仪的声音。” 护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耐心回答:“没有,昨晚来的都是轻症,没有送仪器过来。” 姜雪蕙谢过护土。等医生来查房见她没事,让她等ct血液那些检查报告出来,拿去门诊给医生查看,无事就可出院了。 到了中午,姜雪蕙拿着一堆显示正常的检查报告给医生看过,稀里糊涂地离开医院。 她总觉得自已忘记了什么事情。她翻查手机,看到犀利妹的视频记录。 对哦,昨晚她同犀利妹视频,小哥醒了。她要准备辞职去美国。 明明是那么令人高兴的好消息,为什么她今天的反应那么平淡。明明昨晚还恨不得立即坐飞机去美国。 姜雪蕙不明所以,还是按计划进行。回家就订了下个月的机票。 回到公司,她中午请同事们吃一顿大餐。还给帮忙的同事私下送了小礼物。 姜雪蕙提了礼物去办公室找上司,感谢上司照顾,然后提出一个月后离职。 上司挽留她:“你的表现一直是优等,等这个项目结束,今年内就能升职了。 现在大环境不好,你就算去美国总公司,都未必能找到同等职位。 你不如等升职后一年再润去美国,凭着高一级的级别,跳槽或转行去美国公司都容易些。” 姜雪蕙谢过上司的热心建议。言明是要照顾生病的亲人才去的美国。上司这才放她离开。 上司还说:“若你日后想回公司,你同我们联系。美国公司那我也有些人脉。内部推荐比外招要快些。” 姜雪蕙工作表现向来优异,处事圆滑有分寸,她的上司挺欣赏她。 姜雪蕙很是感激,连声道谢。接下来一个月,她认真做好工作交接。 期间她还抽空去了爷爷家一趟,探望两位老人。 两位老人抚养她长大,不知为何她心里没有多少亲近之情。只按礼节定期探访。 奶奶同她说会话就去做美容了,客气地如同对待客人一般。 爷爷还是老样子,只是这次他眼神阴沉,冷冷地说:“蕙蕙,我竟不知你还有本事讨好你的太姨婆。” 姜雪蕙一脸茫然。她爷爷见她这模样,心里更是不爽。 他身边有高人,哪怕失忆了,也立即就获知是他花了大价钱让这孙女死里逃生。 原本要甩出天价账单给这孙女,让她留在家族做牛做马。 谁知他小姨硬插一杠子,帮她付了这钱。小姨请来家族长老和律师,当着他的面公证,立下遗嘱留财产给姜雪蕙。 这笔遗产虽比不上家族资产,也是令人咋舌的数字,能让富二代们争斗不休,让姜雪蕙一辈子富足无忧。 老头子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闷亏,眼睁睁要让苦心训练出来的孙女去当游手好闲的富三代。他心里就很郁闷。 偏生小姨是他长辈,他不能出手对付她。还不能同孙女说出实情。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随了孙女的心愿,将弟弟的孙子设计给她。反正四代成婚在法律上是允许的。 怪他当时思维太僵化,想将孙女价值最大化,也怕下一代基因会出问题。 她爷爷越想越生气,挥手让姜雪蕙离开。姜雪蕙恭敬地行礼,然后离开了。 等出了大门,她才一愣,为什么刚才她会行个古代礼。 姜雪蕙做完交接,临走前又请同事们吃顿晚饭,就算结束了。 她和同事们从餐厅出来,仰望夜空,上头稀疏地挂着几颗星星。 姜雪蕙不由仰望夜空,说:“星星这么少啊。” 同事奇怪地说:“来这里这么久,我都不知道还有星星在天空上。平日夜空都是黑漆漆的呢。” 姜雪蕙说:“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星都在。” 另一同事打趣说:“认识你几年,还不知道你会看星星。等你去美国,可能会看到多些星星吧。 大城市就是钢筋水泥大森林,各栋办公大楼的灯光足以闪瞎我们的狗眼。星星都显得暗淡无光了。” 第264章 大家都被逗笑了。他们依依不舍同姜雪蕙挥手说再见,转身又回到办公室加班。 大家嘴上都说要保持联系,可职场人都清楚,一旦离开这个公司,除非有业务关联,基本不会再联系。 姜雪蕙也清楚这规则,她望着并肩奋斗几年的同事,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不见,才转身搭地铁回家。 她原以为的场景是,自已来不及消化离别的愁绪,就带着同亲人团聚的欢喜去美国。 可如今她心里有些伤感,却对工作了几年的职场没多大眷恋。而去美国的事情,也没让她有多高兴。 这阵子她总觉得自已很奇怪,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该如此。她身边应该是很热闹的场景。 为此她没有自已做饭,而是去外头吃饭。而餐厅人声鼎沸,她一个人与热闹格格不入。 然后,姜雪蕙发现自已多了些爱好,会点自已喜欢吃的菜。喝茶喜欢放一把新鲜的桂花。 她在网上下单了一打手帕,习惯到哪都带着手帕来用。 这些就算了,经过乐器店,她会弹里面的古琴。因手曾受过伤,她没有买古琴。而是买了一只笛子,不时吹上几首。 姜雪蕙觉得现在的自已很陌生,她想:“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昏倒一次,醒来就判若两人了。” 第12章 思君如满月 谢危发现最近自已似乎遗漏了什么,心头空落落的。 他去边关一趟,顺利解决了大月王子和平南王,带着燕家父子和公主回京城。 之后又是一系列的变化,他大仇得报,位居太师,与几位顾命大臣一起辅助小太子。 那几位大臣虽比他年长,但声势名望皆不及他。他成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谢太师。 可谁能想到,权柄在握的谢太师,会忌惮两个人,户部尚书姜伯游和刑部侍郎张遮。 谢危禁筵席之欲,但耐不住总有人想走投机路线,在官员宴会上,变着法给他塞美女。 上到高门官家贵女,下到侍女舞姬,谢危事后都会严惩这类投机份子。 但每回遇到女子献殷勤,他除了不耐烦,总会下意识望姜伯游同张遮一眼。 那两人撞见这场面都会皱眉,等见谢危打发了人,他们的眉宇才会舒展。 在朝会上,若讨论的事务涉及到这两人,谢危会上心几分。 为此谢危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与这两翁婿不熟悉,来往不算多。为何那么在意他们两人。 若非要说交集,不过是吕显娶了姜伯游女儿的手下尤芳吟,而他的护卫剑书要娶姜府的丫鬟玫儿。 至于三人的交集,便是数年前同姜伯游女儿姜雪宁一同上京,遇险而寄住在张遮家一天的情分。 为此他立即付出了回报,给姜伯游的女儿请来两位先生,将姜雪宁教导成大家闺秀。推荐姜伯游当上户部尚书。 他将张遮推荐去有名的书院,推荐他父亲当上了刑部司郎中。 这么一来,他与他们算是毫不相欠了。 可是他不但没有丢开此事,平日对他们俩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还将新宅买去他们的府邸附近。 新宅离皇宫有些距离,上值的路程比他原来住的府邸要多一半路。 而且街道上生活气息浓厚,平日热闹的紧。总有一堆小孩在街上晃荡。 孩子们尤其喜欢去姜府,据说里头有适合孩子的游乐场。 谢危明明喜静不喜动,也不耐烦应付这些。可若非宫中当值或舅父在隔壁勇毅侯府,他都会跑回新宅居住。 他心想:大概是新宅的花开的比旧宅要好。里头的衣物鞋袜齐全。 不知怎得,新宅有一间衣物室专门放他的衣袍鞋袜,里头的衣袍简约不失精巧,件件他都很喜欢。 而那一堆贴身衣物,布料柔软舒适,他穿上就再不愿用回旧的亵衣裤。 因谢府里都是男人,刀琴和剑书没有这眼光给他添置衣袍。都是他自已亲自去找老裁缝手做的衣袍。 他不知是哪天脑子一热,去姜尚书名下的铺子买了一堆衣袍。 好在每件都很合适,穿着也舒服。而且据吕显查过,他买的衣袍全是独门独款,姜家没有再做多一件售卖。 谢危很满意,特意去谢过姜伯游。对方很是困惑,推说都是他女儿在操持铺子,不敢居功。 谢危想小姑娘可能记着昔日一同上京的情分,于是又给张遮几分好脸。 他总觉得很奇怪,他很欣赏张遮,有时又下意识介意着张遮。 鞋子是出自杭州的老店,谢危以为是吕显到杭州办公时,一同给大家订做的。 贴身衣物似乎是从姜家铺子买的。但他家只买成衣,为何会专门为他做这些,没人能说的清楚。 谢危因着都是小事,也懒得细究。 有次他参加燕临孩子的百日宴,待宴席到一半,他微醺地走回谢府。 他没有从大门走,而是从两家的暗道离开。 他不自觉仰望星空,对身边的剑书说:“你看,福禄寿三颗星出来了。” 剑书抬头望去,天空中繁星点点,他分不清楚哪颗星归哪颗。 只能回道:“先生,我看不出来福禄寿是哪三颗星。” 谢危指到:“在那里,好像猎人的腰带一样,三颗星斜着连成一条线。” 剑书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明白。他说:“先生,你眼睛看的真仔细。” 第265章 谢危道:“山里看的清楚些,还有边关。等过完年,我要去山里的道观住一晚。看看星星和月亮。” 过了会,他望着天上的月亮,陡然说了句:“天上只有一个月亮,世间只有一个你。” 剑书没听清楚,以为谢危同他说话,问道:“先生,你说什么?” 谢危发呆了好一会,才转头迷茫道:“我没说什么。” 谢危回到府中,吕显见他回了谢府,也从勇毅侯府溜了过来。 吕显见谢危在书房望着墙上挂的书法发呆,他道:“谢居安,你竟然在发呆。你不常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吗?” 谢危疑惑道:“这面墙挂的是书法吗?为什么不是挂山水画?” 吕显皱眉道:“你这挂的一直是这幅字啊。” 谢危喃喃道:“不对啊,明明是山水画才对。姜家有卖画,明天你去你娘子那问问。” 吕显道:“他家不卖画。就请画师画了些兰花的画。挂书铺和画铺宣传他家的兰花。也没有你说的山水画。” 说起兰花,剑书道:“先生,你看,你养的梦美人开花了。” 谢危和吕显望花架上一看,那盆养了几年的梦美人开花,色如白玉,芳香袭人。 吕显喜这兰花的姿态优雅,赶紧凑上前,闻一闻。 他夸张地喊道:“好香啊。为何你家的梦美人特别大株。姜家的花铺卖的苗都没你这的壮实。” 谢危不知为何,往日见着梦美人开花都很欢喜。今日见着却很是心酸。 吕显道:“谢居安,你分一株给我吧。还有跳舞兰和蝴蝶兰,你这里的兰花养的都好,总是开花。” 谢危沉下脸道:“不准。一株都不能动。” 吕显呲牙咧嘴:“你这小气鬼。果然光棍就是孤僻,性情阴沉。” 谢危不悦道:“你成亲那么久都没圆房,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男人。怎能忍下来。若是…” 他呆住了,若是他又会如何,他压根就对女子没兴趣。可是为什么说起这些,他隐隐有些奇怪的想法。 谢危想起新宅房中放的一堆避火图和相关书籍,他很是费解。 从前他嫌这些污了眼睛,为何要买这么多,还特意放床头的柜子。 吕显没留意他的异常,就他说的前半句抗议了半天。最后被谢危轰了出去。 第13章 夜夜减清辉 谢危回到房间又是在发呆。他房间的床居然换成拔步床,他不懂这床有什么好,一个人在里头感觉有些窒息。 再看枕头,原本细长方的高枕头被换成低矮的宽长方布枕头。里面还有药香,怕是放了药材在里头。 原来的架子床被他放去另一个房间,他过去睡了一晚,居然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完全睡不着觉。 第二天他只能回去拔步床睡。虽然感到一个人在里头不舒服,到底能入睡。 快到过年了,谢危莫名收到店家送来的礼盒,说是他提前订做要送去给姜府的礼物,盒子上印了洒金粉的新年贺词。 谢危认得贺词是自已的字,由店家拓印上去。其中一盒的里头是上好的绘画颜料和刀纸和细绢。余下四盒是常见的笔墨纸砚。 他更是疑惑,没听过姜尚书一家有人会画画。他为何要费心准备这些东西。 吕显来他家喝茶,看见谢府的花园开一园子的花,其中以桃花和月季开的最好。 他打趣道:“谢居安,没想到你报完仇,居然性情都变了。园子里种了那么多花。 你从前不是嫌红色的花过于艳俗,就喜欢冷冷清清的浅色花吗?这回年花都可以省下不买了。 不过往年你也不买年花。对了,今年姜府邀请你过去吃团年饭,你会去吗?” 谢危收到姜府的年夜饭邀请时,也是感到诧异。官员之间互相走动不奇怪,但年夜饭都会留给自已家人。 尤芳吟与尤府几乎断绝来往,会被邀请去姜府不奇怪,顺带捎上吕显很正常。 剑书要娶姜府丫鬟,被邀请过去同玫儿共进年夜饭。 甚至刀琴和小宝也被邀请了,据说是姜雪宁身边的两位丫鬟同他们俩关系都不错。 奇怪的是他们远赴边关前,居然将小宝托给姜伯游一家照顾。小宝同姜家处的极好,姜家小少爷姜钰同小宝还成了朋友。 但是邀请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难道是他身边的人都被邀请了,姜家人过意不去才顺势邀请了他? 吕显见谢危皱着眉将请帖翻来覆去地看,奇道:“你若不想去就推掉好了。今年你舅父和燕临都在,你可以去他们家过年。” 谢危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可是心里又隐约觉得该走一趟。 他犹豫了很久,正巧有先前那份年礼在,还是决定过去姜府看看。 按理去姜府吃年夜饭,下午近傍晚时到就好。 谢危脑子一热,大早就上门了。姜府的人才吃过了早膳。 姜府管家亲自出来迎谢危去老爷书房,对于这位兼任丞相的谢太师的来访,让姜家人很是紧张。 姜钰很有眼色,与谢危见礼后,就跑出去告知姐姐和张遮早点过来。 姜伯游觉得不能干坐着聊天,就摆出白玉墨玉棋盘,邀请谢危下棋。 两人才下一盘,均觉得很诧异。为什么对方的棋路那么熟悉。 在棋盘上,他们简直像厮杀了多年的棋友。深谙对方的招数,破解之余又要挖空心思给对方下套。 第266章 谢危发现这棋盘同他家用的是同一套。这家制棋做的这款棋盘不多,因材料稀少,就做了几套而已。 两人越下越默契,居然下了一个上午。若无人来打扰,他们大概能下到深夜。 待管家通知他们去用午膳,姜伯游就邀请谢危一起,还准备了客房给他午休用。 谢危到了饭桌,不知怎得没去主位,而是下意识就坐在下首,同张遮相对。 姜伯游怔了一下,居然没觉得不妥,反倒是张遮行过礼后,看了谢危好几眼。 张遮觉得奇怪,明明同谢危交往不多,心里却很是亲近他。 谢危吃了菜,又是一呆。姜府厨子做菜的味道很是熟悉,他好似吃过很多回。 哪些菜放了糖,哪些菜喜用葱姜,他没下筷子前就很了解。等夹起来吃,竟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他甚至知道这里属张遮饭量最大,至少会干三碗饭。然后他就真的看着张遮吃完了三碗饭。 因他是外客,姜伯游的夫人和姜雪宁都没出现。姜钰年纪小,同女眷一块用膳。 谢危对这地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能猜出若姜夫人和姜雪宁来这用膳,她们会坐哪个位置。 用完午膳后,姜伯游和张遮陪谢危散步,让两人诧异的是,都不用他们带路,谢危很熟悉姜府的格局布置。 莫说是他们,谢危都很惊讶,他连庭院的花会开在几月份都能猜着。 他不但知道,还会无意识说:“凉亭顶上的凌霄花开了吧,花开的时候像一片火红的云,灿若云霞。 后院的木芙蓉花谢了吗。那花粉白相间,清丽动人。 奇怪,贵府的中堂不是挂山水画的吗?怎么四处都不见一幅画?” 后院?木芙蓉就种在姜雪宁的闺房前一片墙边。 这话让姜伯游同张遮汗毛直竖,正经人家都不会提起别人家的后院。谢居安连里头种什么花都知道。 可奇怪的是,翁婿俩对视一眼,只感到惊骇,却生不出半分火气。 等逛的差不多,谢危才问:“姜大人,贵府有人擅长绘画吗?” 姜伯游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恭敬道:“谢大人,没有。” 谢危将姜伯游的异状记在心里,不动声色换了其他话题。 之后再逛一会,谢危与他们暂别,去客房午休。客房里头的布置很合他的心意。 谢危不禁同剑书道:“难怪姜伯游人缘那么好,这份观察入微的功夫就胜旁人许多。他家大概招待过不少客人吧。” 剑书道:“先生,没有呢。自从姜家搬来此处,从不留外男留宿。从前说是女儿太小,不合适。” 谢危不知怎得,听到这点,头有些微痛,他道:“确实该如此。姜伯游爱女心切,是该小心谨慎。” 谢危又道:“难得过年,玫儿没去店铺帮忙,你就多陪陪玫儿吧。” 剑书道:“她很忙呢。要打扫姜家大姑娘的闺房,说要下午做完活才来找我。” 谢危道:“我怎么没听过他家的大姑娘呢?” 剑书低声道:“很早就去世啦。玫儿从小就服侍大姑娘,人走了多年,她坚持每日去打扫大姑娘的闺房。” 谢危蓦然觉得心脏锐痛,似乎被一箭穿心。他不由抓住自已的衣襟。 第14章 愁颜与衰鬓 谢危颤声道:“他家大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剑书想不起来,只说:“就隐约听人提了一句,是在二姑娘从乡下回来前走的。” 剑书见谢危感兴趣,努力回想,说:“我听住附近的人说过,大姑娘性情温柔乖巧,深得姜家夫妇的心。 她走了之后,姜夫人病了很久。姜大人不准任何人动她闺房的摆设。 每年季节新衣首饰,姜二姑娘有一套,里头也要摆一套。 有一回他家有户亲戚来访,那家女眷不识礼数,羡慕那房间摆设华丽,提出想住一晚。 奇怪的是,从没同她姐姐见过面的姜二姑娘当场就发作了,赶那家人去住客栈。 那家人愤愤不平,将姜府嫡庶互换的事传扬出去。讥讽二姑娘瞎操心。 明明她才是嫡女,去了乡下受苦多年,还为养在姜夫人名下的庶女叫屈。说她是为了讨好亲生母亲才装模做样。 这话传到二姑娘那,她直接抄棍子带一群丫鬟嬷嬷到客栈修理那家人。玫儿都去帮忙了。玫儿还咒骂了那家人好些天。 二姑娘扬言说:谁敢嚼她姐姐的舌根,她就揍谁。还说大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姜大人直接同那家人断绝来往,将那家赶出京城。不准他们再来。 大人,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剑书见谢危如同听闻了噩耗般,面上血色全无,神情哀痛欲绝,身形摇晃。 接着,他就压着头,喊道:“我的头好疼,疼的快裂了。” 剑书赶紧将随身带的药给谢危服下,谁知谢危又道:“我的心也很疼,好疼啊。” 剑书又拿救心丸给谢危吃,他担忧道:“先生,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今晚就不在姜府吃年夜饭了。” 谢危吃了药,深吸几口气,他咬牙道:“不,我不但要留下吃年夜饭。我还要天天来吃。 下午我同姜伯游下棋立个赌注,让他答应一个新年假期都留我住下。我得搞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谢危躺下不到半炷香,就醒来了。他吃过药后的感觉好了许多。 第267章 他出门姜府的人都在休息,又不想留在房间,就自已到处闲逛。 经过藏书阁门口,他看了一会,忍不住走进去。 他不看书,直接找到后门,望着这门发呆。 正当他要拉开门一探究竟,身后有人唤他:“谢先生。” 谢危转过头,来人是姜雪宁。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恭敬地同他行礼。 他回礼道:“宁二姑娘,好久不见。” 两人在凉亭坐着,相对无言。 姜雪宁先开口道:“邀请函是我写的,我邀先生过来,是为了一桩困扰我的心事。” 谢危沉下心,打量着姜雪宁。他教过她大半年的课,明明交集不多,看着她却觉得很亲切,仿佛像看妹妹一般。 姜雪宁没有说自已的心事,却问:“我成亲的时候邀请了先生,您为何没来?” 她的语气平淡,谢危却听出了兴师问罪的意思。 是的,他们曾一同历险,互相扶持着逃出深山。这份情谊总比其他学生深一些。 论理,他该去参加宁二和张遮的婚宴。 于是,谢危认真同她解释:“我生病了。打从边关回来,我就缠绵病榻好一阵子。” 那段时间,他撑着病体,歼灭了平南王残余势力,又应付薛远的杀招。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倒下了。 姜雪宁没想到竟是这样。她怔怔道:“我也一样,从边关回来我就病了。怕耽误了婚期,硬是撑着成亲。 张遮照顾了我好久。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在边关,再找不回来。我每天都是哭着醒来的。” 谢危心头涌起古怪的情绪,姜雪宁的话竟让他有了共鸣。 他们先是并肩逃难的朋友,再是师生关系。可不至于谈论这么私人的话题。 然而他们俩人不但谈论了,还没有停止的念头。 姜雪宁又道:“我想先生足智多谋,定能为学生解惑。我看过不少大夫,他们怀疑我得了癔症。 只有家人和张遮能理解我。我们都想不通,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痛到好像一身骨肉被分去了一半。” 姜雪宁说完,眼泪滑落脸颊:“成亲那日,我们都觉得先生应该在,可我们等了好久都不见您来。 之后诚国公逼宫,小皇子出生,沈琅去世,先生要主导大局。我们就再不敢找先生。直到现在才等到您。” 谢危怔怔地望着痛哭流涕的姜雪宁,她话中的情真意切,让他心头升起浓浓的酸涩。 卧病在床时,他整日失魂落魄,日子很是难熬。若非有公务撑住精神,他早就垮了。 他身边的大夫和亲友都以为他是完成了多年的心愿,才得的大病。 只有他知道,他病重糊涂时,总在房中透过窗户望着夜空,望着兰花,心头不知在等待什么。 谢危不知该如何安抚姜雪宁,他只能掏出手帕给她。 姜雪宁不接,自已掏出一方绣着兰花的手帕。然后她望着手帕呆了呆,又掏出另一方素帕擦脸。 谁知谢危抓住她的手腕,道:“你的手帕怎会是兰花绣样?不是红姜花或是梅花吗?” 姜雪宁也不问他为何知道,她机灵地将兰花手帕递给他。 谢危放下她的手腕,接过手帕,反复端详。 姜雪宁道:“听母亲说,这是我姐姐绣的。按理我与她从未见过面,可我觉得她一直在我身边,我天天都在想她。 有一日我在我房间的衣柜的角落看到它,就带在身上,睹物思人。” 谢危抚着手帕上的兰花,听她说睹物思人时,竟感到一阵难过。 他沉默了一会,忽道:“我能否去你姐姐的闺房看看?” 他的要求很不合理。换做姜伯游夫妇都未必能同意。 可姜雪宁是混世魔王的性子,她把心一横,低声道:“今日家中来客多,待过几日人少,我带你从藏书阁过去。” 谢危心中一凛,藏书阁的后门果然有古怪。可他为什么会有感应。 他没露出端倪,低声道:“有劳宁二姑娘了。我会说服姜尚书,过年这段时间,都住在姜府。” 第15章 昔时横波目 姜雪宁定定地看着谢危,她心里浮现一个猜测:难道谢危同他们一样,都觉得事情不对劲。 打从她病好后,父亲母亲陆续病倒。她与张遮一家都住在姜府照顾两老。 这阵子,姜雪宁苦苦搜寻线索,但不敢劳烦父母亲。 尤其是母亲孟氏,她为了早逝的姐姐有点魔怔了,提到姐姐的名字就要哭很久。 姐姐去世后,每年孟氏不但要准备四季的衣物,好吃好玩的都要留一份给离开的姐姐。 姨母上门劝过,母亲恼地不准她登门了。父亲只会帮着母亲。 姐姐贴身丫鬟玫儿也有些痴症,她不肯调去其他院子,只愿意去店铺帮忙,其他时间都在给姐姐守屋子。 父亲母亲纵容玫儿如此行事,哪怕玫儿说只要店铺月钱,他们都坚持加上贴身丫鬟的月钱。 家里人面前都不能提姐姐,一提他们就伤心。哪怕是小屁孩姜钰,说起姐姐也是直掉眼泪。 姜雪宁只能依靠张遮,张遮陪着她查找,两人都一无所获。他们想来想去,决定求助谢危。 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她同张遮都觉得即使谢危也没办法,至少要让他参与进来。 谢危同姜雪宁商议好就分开。他等姜伯游醒来,让管家找姜伯游来书房下棋,哄着姜伯游同意下个赌注。 第268章 谢危在棋盘上大杀四方,终于在晚膳前连胜三局,让姜伯游同意他过年期间一直留宿姜家。 晚上的年夜饭上,姜家人都不分男女聚在一起,谢危仍旧坐在下首位置。 谢危本以为去旁人家吃饭会很不自在,谁知他与姜家人相处的意外融洽,简直亲如一家。 这场景让他心生荒谬的错觉,好像他成了姜家的一份子。 姜家人也很诧异,谢危是太师,位高权重,他们在他面前应该拘谨不安才对。 谁知他们看着谢危坐下首没阻拦,在他面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全然没有当对方是外人。 今日吃年夜饭,大家都吃比平常久些。 姜伯游见酒快没了,他有些醉意,不等下人来,自已转身从柜子拿一坛酒要续上。 谁知姜雪宁看见酒坛,道:“爹爹,你拿错酒了。” 姜伯游才将酒坛放桌上,低头一看,竟是去年喝过的女儿红。酒还剩半坛。 这酒平日喝喝还行,今日两位堂侄子和三堂侄和媳妇都在,分量肯定不够。 他面露悲色,叹道:“是啊,这半坛的量太少了。等我换一坛。” 张遮连忙起身,按住姜伯游,要去帮忙抱回去。 三堂侄不知就里,道:“叔父,我们不喝了。半坛留给您和张伯父喝就够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位哥哥咳嗽连连,对他挤眉弄眼,阻止他再说话。 张遮装作不知,将酒放回柜子,重新拿来一坛。气氛又热络起来。 谢危起了疑心,那酒拿出来后,姜家人的表情都很不自然,姜伯游那两位侄子更是刻意在活跃气氛。 待席散了,谢危去恭房,听见里头在说话:“弟弟,下回不要这么鲁莽了。那酒是女儿红。你提都不要提。” 姜伯游的三堂侄还没明白,另一个声音说:“叔父当年酿了三坛,那半坛是去年宁妹妹定亲时挖出来喝的。 一坛给她出嫁带去了,还有一坛埋在地底不会再挖。你懂了吗?” 三堂侄傻傻地接道:“女儿红变成了花凋…”后面的话被他两位哥哥捂住嘴,再无声响。 谢危听到自已想要的答案,就转身就回到饭厅。厅里空无一人,桌面都收拾干净了。 他打开里头的柜子,拿出那坛女儿红,装了一小杯。 他从没喝过这酒,当酒喝入口,味道又是十分熟悉。 谢危面色如常,将东西都放回去。他去完恭房,就直奔后院的庭院。 今夜守岁,倒没了往常的严格要求。谢危走去后院,无人拦他。 姜钰在那放炮竹和烟花,张遮和姜雪宁在那陪着他。 谢危走近,就听见姜钰抱怨道:“我大概是年纪大了,往年都盼着燃放炮竹和烟花。今天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往常他这么说,姜雪宁会怼他: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说什么老。 今日姜雪宁只斜了姜钰一眼,继续望着远处的桂花树发呆。谢危一望便知,那便是埋女儿红的地方。 他开始习惯自已记忆的异常,只示意张遮和姜雪宁同他走。 他们唤来丫鬟小厮看好姜钰,就同谢危一块去书房。 到了书房,等丫鬟奉上茶,姜雪宁就打发他们出去。 谢危当着张遮的面,直接问姜雪宁:“宁二姑娘,你可记得当初我们下山后,为何会去张遮家?” 姜雪宁没想到他特意叫他们来书房,就为了问这个问题。她不禁道:“不是你带我去的吗?” 谢危淡淡道:“我与张家先前素不相识。我以为是你带我去的。” 姜雪宁道:“我长在乡下,那时不可能认识张遮啊。” 张遮听明白了,他找来纸笔,道:“雪宁,不要着急。我们将你同谢大人之间的记忆一起捋一捋。” 谢危同姜雪宁都相信张遮抽丝剥茧的能力,也知道他不会猜疑他们。 谢危道:“张遮,你不要喊我大人,喊我居安,我以为你从前就这么喊我。” 张遮一楞,随手将这点记录下来。 谢危便将同姜雪宁当初相遇相识共同冒险的事一一道来,姜雪宁在旁补充。 张遮简短记录下来,然后发现很多细节对不上。 张遮对谢危道:“居安兄,当初你生病了,你认为是雪宁照顾你。” 他又对姜雪宁说:“雪宁,你没有药理的学识,要照顾人又要找食物充饥,如何能将两人都照顾的那么好。 何况居安兄生病还有逢雪天就犯的离魂症。” 谢危补充道:“说来奇怪,自从山上下来,我的病症渐渐好了。失眠梦魇也很少再犯。” 张遮听完又记录下来。他光说还觉得不够,画了个简短的图,将两人描述的山洞场景画出来。 画里头有竹床,有两个石炉,有食物。连洞外的野山猪都画了出来。 张遮指着画,沉声道:“就算里头的东西是前面的猎户留下来,为何在你们两人的记忆里,竹床的竹子都是鲜绿色。 你看这些食物,你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如何能找到这么多食物? 其中还有冬笋。雪地里,冬笋并不好找,挖出来也非易事。你在乡间从未挖过冬笋。 若是居安兄挖的,他第一天就生病,如何能挖这些? 你们提到共同对付的野山猪,你们都记得有很多血,可你们都没有受伤,那血是谁身上的?” 第269章 张遮将这些异常之处都列了出来,他们还没核对后面的事情,光这点就令人生疑。 谢危拿起一望便暗自心惊。姜雪宁的眼里已有泪光在闪烁。 张遮对姜雪宁道:“雪宁,我从不怀疑你的话。不仅是我信任你,而是我都觉得不对劲。 时间久了,人的记忆可能出错。可我们的反应很不寻常,包括岳父岳母弟弟的反应都不对。 若只有一个人的记忆异常尚可认为是癔症,可我们三人都觉得不寻常。那就是内有玄机了。 我们不像是没见过你姐姐,更像是一直与她在相处。只是她突然消失了。” 第16章 今作流泪泉 姜雪宁哽咽说:“是的,大家都说母亲对我很好,可是说句冒犯的话,在我的认知里,有一个人对我比母亲更好。只是我看不见她了。” 张遮将笔搁在笔架上,立即过去抱住姜雪宁柔声安慰。 谢危别开眼,他心绪激荡,紧握拳头,是不是有过这么一个人,他也曾如张遮般安慰她。 张遮等姜雪宁安静下来,继续记录她和谢危的交集,然而两人从山里下来后,很少交集。 连在宫里头上课,都是在课堂见面,私下没有互动。 姜雪宁急了,苦苦思索又想不出来,急的团团转。 张遮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抚她:“没有就算了。我们可以说说其他的。我记得我们三人在通州,还有在边关也见过。” 姜雪宁喃喃道:“我是偷偷跟着张遮去边关。除了要迎接公主,还为了什么?去了之后我就开始哭了。为什么呢?” 张遮道:“不急。这块我们两讨论了很多回,没有答案就先放下。” 谢危跟着思索:“通州那晚我们滞留在三清观,夜晚有星星还有烟花。边关也有星星。” 谢危说着,走到窗边,他抬头望去窗外的夜空。不出意外,他又看到福禄寿三颗星,正南方向。 谢危怔怔道:“三星正南,家家拜年。从前我只会北斗七星,我是怎么知道这三颗星的呢?” 星星固然美丽,可是在他心里,似乎有一样比星星更美。 谢危转身对姜雪宁道:“宁二,你抬头看着我。” 姜雪宁依言抬头,她眼泪汪汪,如清澈的泉水。 谢危仔细看她的双眼,忽然明白了,是眼睛。她的眼睛比星光还要美丽。 这个人不是姜雪宁,那么会不会是她姐姐。 他认真打量姜雪宁的五官,试图找出熟悉的地方,可是记忆空白一片。 他心里叹息,无奈道:“好了,你继续靠着张遮哭吧。” 姜雪宁被谢危这么一刺,反倒哭不下去了。她不由生出:这人那么讨厌,怎么就同他扯上关系的想法。 她又觉得好不容易请来谢危,可不能浪费时间在悲伤上。她便努力平心静气。 张遮见姜雪宁冷静下来,又回到书桌上,仔细思索。 他同谢危道:“今日你提了几次画,昔日我们初次见面,我刻了印送给雪宁。 如今想来,我父母宅子的正堂挂的一幅八尺横幅青绿山水,和几幅山水小景。画里头的落款印文很像是我刻的风格。” 张遮望向姜雪宁,她反应过来:“你送我的印文是:雪后宁静。” 张遮接着她的话道:“那画里的印文是:雪里蕙兰。”xl 谢危如同听见惊雷阵阵,他问道:“宁二姐姐的名字,难道是雪蕙?” 待张遮点头,谢危好似浑身被抽去了力气,不由一把坐在窗边的凳子上。 他反复念叨着,轻唤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痛:“姜雪蕙,雪蕙,蕙。” 姜雪宁懵了,她又激动起来:“有,这个印我见过,在我姐姐的书房柜子里收着。” 她抓起一只灯笼,如旋风般快步跑去书房,不一会,她拿了两枚印章过来。 张遮将两枚摆在一起,仔细看里头刻划,他神色凝重道:“都是我刻的。” 谢危挣扎着起身过来看。哪怕不懂金石,都能看出来两个印章用同一种材料刻制。 其中一个印章被摸的水润光滑,印文正是:雪里蕙兰。 姜雪宁拿起自已那枚,显得质朴无光,她讪讪地同张遮解释:“我不会画画,甚少用的上。就摆起来做个纪念。” 张遮忍着笑意,柔声道:“我懂。你有好好收藏着。” 谢危没理会两人的互动,而是直接抓重点,对张遮道:“所以你怀疑你父母宅子的画是姜雪蕙画的。” 张遮点点头,道:“若不是你提到画,我没想到这点。先前我只知画是岳父送的。但从未想过这印章是我刻的。” 谢危明白张遮的意思了。凭这画就能印证时间上的不对。若姜雪蕙是及笄前离世,为何她的画有张遮的印章。 他问:“明日方便去你家看画吗?” 张遮点头:“我父母亲今晚都会在姜府住。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三人披着大氅,快步来到张遮父母家。张遮点上了中堂里的灯,还搬来一个大烛台照明。 他又将几幅山水小景从其他房间摘下,全部摆在中堂的桌上放着。 而谢危打从看到墙上挂的八尺青绿山水,就再挪不开眼睛。 就是这幅画,不管是青绿的色调,线条笔触,还有里头的点点桃花,都十分熟悉。 第270章 再看张遮拿来的山水小景,一看便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谢危道:“那其他画呢?姜府里头的画。我怀疑我府中也挂了这样的画。” 张遮分析道:“很可能销毁了。” 姜雪宁奇道:“为什么?谁干的?” 张遮沉默了,谢危同姜雪宁都盯着他。 张遮犹豫道:“我直觉是雪蕙世妹。但我没有依据。” 谢危同姜雪宁沉默下来,他们都相信张遮的判断。 第17章 历添新岁月 谢危回身去看画,他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他望向张遮,问道:“画作是不是都有书法在里头?” 张遮道:“她是闺阁女子,不想将字迹显露人前倒不奇怪。 然而奇怪的是,我同雪宁找遍姜府和店铺,没找到她留下的字迹。 岳母说过,雪蕙世妹是才女,擅音律,绘画和医术。这样的人,怎么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姜雪宁猜测道:“会不会同画一样,都被姐姐烧毁了。” 谢危望向她,姜雪宁道:“别的我不懂。可是我懂女子的心,尤其是一位才女。 她若知道自已要离开人世,为了不让家人伤心,或让心血被糟蹋,就会选择焚烧自已的诗稿画册。” 张遮沉吟道:“极有可能。娘子的分析与她的心境倒是相符。” 谢危没接话,他不知怎得心里冒着酸气。尤其看到山水小景中有幅桃花,他就很在意。 他同张遮道:“张遮,这些画能否割爱?” 张遮还没回答,姜雪宁先跳起来:“不行。好不容易找到姐姐留下的东西。你不能全部拿去。手帕我都让给你了。” 张遮劝道:“雪宁,比起画,寻找真相更重要。给居安兄带回去,或许能让他找到什么线索。” 姜雪宁明白了,她对谢危说:“不给你,就借给你吧。等你日后找到真相,再还给我们。” 谢危不同她争论,点头答应。 今日时间太晚,张遮说明日就派人送画到谢危在附近的宅院。 过了午夜,外头鞭炮声连城一片。 三人讨论了很久,暂时没有新的思路。他们便先回姜府各自休息。 谢危一早就起来了,他吃完早膳就在姜府四处逛。 正如姜雪宁说的,来姜府的人不少,亲戚同门朋友下属一波接一波来拜会。 姜府不似谢府从不接待外客,姜伯游人缘好,来者不拒。 为避免麻烦,谢危躲着这些客人。他不知不觉走到姜府的药房。 里头的场景让他很陌生,随意看看就罢。只是经过旁边的香房,他闻道阵阵幽香,于是他抬脚进去。 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巴掌大小的白瓷瓶。他拔开塞子,闭上眼睛,将塞子放在鼻下两指间距离,就能嗅到这香味。 他一个挨一个试过去,找到一款同他用的一样。接着又找到一款似曾相识的味道。 等张遮从外头回来,姜雪宁招待完上午的客人,听小厮的传话一同过来香房找谢危。 谢危手里拿着刀琴从谢府带来的香露,桌上摆着他挑出来的瓶子。 他问他们两人:“我用的香露是姜府送的。是你们自已调制的吗?” 姜雪宁上前边嗅边道:“是啊,我们家用的香露都自已调制。你这款有香方。” 她从架子对应的小匣子拿出一张香方,里头除了配料,还有调制的日期。 谢危展开一看,就递给张遮问:“这是谁的字?” 张遮道:“玫儿。雪蕙世妹的店铺和嫁妆单子都是她执笔。” 三人赶紧叫玫儿过来,玫儿只知道她遵大姑娘的要求,将所有账册单子汇总。其他一概不知。 谢危问玫儿:“姜府送我的香露是去年调制。这是你调的吗?” 玫儿压根不记得,她犹疑道:“好像是吧。大概是我调给剑书时顺带给大人您做了一瓶。” 张遮问她:“玫儿,你记得自已怎么跟剑书认识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来往?” 玫儿的回答没有迟疑,说是谢危来找姜伯游议事时,她准备糕点茶水时认识剑书。 张遮仔细听完她的讲述,又拿来纸笔给玫儿。 他温言道:“玫儿,听闻你的字是雪蕙世妹教的。岳父岳母提过她最爱行书。 我看账册和礼单写的都是正楷,你可否用行书写一首与花有关的诗。” 玫儿不明就里,仍是乖乖配合。姜雪宁磨好墨,玫儿谢过,用毛笔沾墨挥笔,一挥而就。 张遮等她写完,道:“玫儿,外头事忙,就不多留你了。日后有空,还有事情需要你协助。” 玫儿恭敬行礼退下。谢危同姜雪宁上前看这首诗,正是崔护的《题都城南庄》。 姜雪宁问张遮:“遮郎,你看出什么了吗?” 张遮边用笔记录边说:“玫儿是雪蕙世妹的贴身丫鬟,府里人手从未短缺,为何在后院的她在前院准备茶水点心? 按照她这几年同剑书的行动轨迹,两人并不重合。她的记忆不对劲。 昨日我看画里不少桃花,便试探一下,她没有写兰花,梅花,而是直接写了这首崔护的桃花诗。 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玫儿忠心耿耿,从小跟着雪蕙世妹学了不少东西,让她形成本能反应。 她的字定然也有雪蕙世妹几分精髓。我总觉得世妹如此费心销毁她的字迹,说明她的文字会有些提示。 第271章 你曾在杭州住过一段时间,与我书信来往。我一早回旧宅,翻了过往的书信,找到几张与你不同的字迹的信。” 张遮将怀中的信拿出来,与玫儿的字摆在一起。果然字迹十分相似。 谢危同姜雪宁拿起来看,上面都是收到礼物后,寻常的问好和致谢。连落款都没有。 结尾会有一句:“敬颂时祺,干祈珍重”或是“祝君安康,万事如意。” 谢危反复看着这结尾,脑子突突的疼。这又是十分熟悉的感觉。 姜雪宁也一样,她看着这字,反复摹着上头的字体。她眼眶发热,道:“定是雪蕙姐姐的字。” 张遮拿出一幅小卷轴画,他展开这画,画像里的人是张遮。他立在桃花树下神情温柔,手持花枝微笑。 他问姜雪宁:“娘子,这是你出阁前找画师给我的画像。为何里面是桃花呢?” 姜雪宁茫然道:“是啊,你喜欢的是梅花。我没同画师提前说清楚吗?” 张遮道:“姜家为了宣传桃花和衣袍,与京城和杭州有名的画师和画铺都有联系。藏书阁有不少他们的画册。 我早上去了旧宅和我们新宅,找了不少衣袍册子的宣传册。我发现早期的宣传画和衣袍册同这幅画风格类似。 可没有一个画师的绘画风格能吻合。这就说明我这幅画像和早期的画册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而后来的画册是模仿。” 张遮将卷轴的画用镇纸压住,再放一本画册和几张从店铺拿来的兰花画摆一起。 有张遮的分析和筛选,谢危同姜雪宁很容易看出这些画风格一样。 姜雪宁明白了,猜测道:“所以你这画像是我托她画的吗?所以我定是让她随意发挥,她就直接画她喜欢的桃花进去。” 张遮说:“所以,我们要设法找多些雪蕙世妹的文字和画。她喜欢桃花,就从这里着手。” 谢危看着张遮的画像,总觉得有些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捕捉不到。 第18章 终日不成章 谢危听完张遮给的线索,在姜府用完午膳,就直接去新宅。同他们约好晚膳前回来。 他将新宅翻了一遍,没有任何线索。 只在吕显过来时,他夸了一句:“你这里的地龙烧的比旧宅好。特别暖和。” 谢危看了他一眼,让人去打听这地龙谁做的。 吕显奇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大过年的为啥非要让我过来。” 谢危道:“你娘子不是要去铺子派红包给伙计吗?我找你一块去大佛寺看桃花。” 吕显白了他一眼,道:“谁要同你这光棍去看桃花。我有这闲心不如带自已媳妇去。” 谢危淡然道:“不是为了看,而是要查些东西。你脑子灵活,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吕显听到谢危难得夸自已,气顺了不少。还高兴地同剑书刀琴吹嘘此事。 等上了马车,才发现薛定非和小宝都在里头。 他很是纳闷,怎么都是男的,这么一块去看桃花真地没问题吗? 他不禁问薛定非:“你不去花街柳巷凑热闹,跑来同我们一起干嘛?” 薛定非得意地说:“谢居安说我能言善道,要带着我去帮忙查点东西。” 吕显很是吃惊:“铁树开花啦。这人嘴巴一向毒,为了拉拢我们连软话都会说了。 以前我投靠他的时候,他都很傲气呢,说我爱跟不跟。” 薛定非凑过来说:“我怀疑他是被姑娘甩了。所以才愈发古怪。” 吕显幸灾乐祸,可想想不对:“他除了去办公就呆在家里,没这时间认识姑娘啊。怎么能甩?” 薛定非摸摸下巴:“可他这模样分明像为情所困。” 吕显想不明白:“他这人疑心病很重。总不能是对姑娘一见倾心吧。他不将人查个清楚都不会动心动念。” 他们讨论一番,都想不明白。到了大佛寺,溜了一圈,毫无收获。 整个过年期间,他们就这样陪着谢危到处去找有桃花的地方,走的鞋底都快磨平了,没找到什么。 张遮同姜雪宁也不顺利,什么线索都断了。 姜雪宁找了一天人少的时候,带他去了姜雪蕙的闺房,里头布置的很好,花瓶上插着花。 阳光将屋子照的温暖光亮,可是没有人气,布置的再好也让人感到冷冷清清。 唯一异常的是谢危不用姜雪宁带,他知道藏书阁的密道怎么走,知道屋里头的书房连着寝室。 可谢危的新宅都是如此布置,他知道并不稀奇。 今年春节在二月,过完年,忙着忙着就到阳春三月。 谢危毫无办法,只能学着张遮,将自已认识姜雪宁后做的事情一件件捋清楚,列在纸上。 今日休沐,谢危在新宅的书房端坐,墙上的画已经换成了张遮家拿来的山水画。 他看着记录这些年的行事,对吕显说:“我觉得自从我认识了姜尚书一家,我的行事变温和了。 从前我只管结果,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会管旁人的死活。哪怕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我都不会心软。” 吕显很赞同:“那倒是。我不是悲天悯人的人。但同你的心狠手辣相比,我觉得自已都称的上是善人了。” 谢危道:“而且这些年我不失眠,不梦魇,离魂症都没有了。你不是问我宁愿多走路都要留在新宅吗? 第272章 因为在这里,我的心变得很暖。好似我被人关爱着。这里的布置处处合心,连贴身衣物都恰到好处。 奇怪的是,修理着宅子的许多工匠都是姜府请来的。连我睡的布枕头同他家大姑娘闺房的都一样。” 吕显大吃一惊:“姜尚书家窥探你的生活吗?他家哪来的大姑娘,不是听说很早就去世了吗?” 吕显想到什么,脸色剧变道:“难道是见你打光棍不成亲,想讨好你同他家大姑娘给配阴婚?这事你可不能干。” 谢危苦笑道:“你想错了。阴婚?就算我愿意,他家决计不会肯。” 吕显吓到了:“谢居安,你没事吧?你好歹是抢手货,怎么将自已说的一文不值呢。” 谢危掏出绣着兰花的手帕,长指轻抚绣样道:“姜雪蕙,我听着她的名字就觉的很悲伤。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知道吗?我看到张遮有她的画和她的信,心里就很在意。为什么她什么都没留下,唯独留给张遮。 只要能让我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甚至是她留点什么给我,我都能明白为什么心总是空落落。” 吕显这阵子听谢危念叨多了,大概了解些情况。他提议说:“你不如去旧宅找找。你那暗格啥的。” 谢危说:“找过了,里头一堆空白信封。还有一只破旧的竹哨和笛子,都不能吹了。” 吕显奇道:“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只有重要的东西你才会特意收着。” 谢危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剑书来报:“先生,张遮张大人过来了。” 张遮拿着一张图纸过来:“雪宁曾在珍宝铺订了一对玉佩,我同她各一只。 前日她去那珍宝铺正巧戴上了,掌柜说是订了两对。图样是姜府提供的,掌柜觉得精巧就买下了图样。 她将另一对玉佩图样拓印了下来,又将她姐姐的闺房翻了好多遍。 在玫儿帮忙下,今日从衣柜的暗格里找到这个。你看看是否认识?” 谢危接过图样:荷叶大雁的玉佩。 他立即让剑书去他房中,在放玉佩的柜子找来一枚烟紫色的玉佩。 张遮掏出袖子的香囊,拿出一枚玉佩,与谢危那枚放在图样上,看如意结的用线,明显是一对玉佩。 谢危看着玉佩心慌意乱,吕显在旁啧啧称奇。 张遮递上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给谢危,里头是一对绑着五彩带亮金亮银丝线的项链绳的弥勒佛。 谢危本能地翻开后面,弥勒佛的刻字分别是:蕙,居安。 谢危整个人都傻了,他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吕显目瞪口呆,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确定他家不是要拉你配阴婚吗?” 谢危颤声道:“绝无可能。这枚刻了我名字的弥勒佛是我亲自去求的。玉佩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没有记忆了。” 小剧场: 年夜饭后,张遮对着画在努力分析案情。 谢危冒着酸水:为什么张遮家有她的画和信,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可恶,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还有桃花,她为什么要给张遮的画像上画桃花。 在她心里,张遮是比她家人,比我重要吗?为什么?凭什么? 第19章 照水桃花树 张遮问他要纸笔,谢危立即让出书桌给张遮用。 张遮列重点道:“居安兄,玫儿认出玉佩和弥勒佛的线都是雪蕙世妹编的。 我推测这两样确实是她送给你的礼物。 我们都是去边关回来不对劲,你同雪宁都大病一场。 去时是去年三月底,五月端午节,六月是我同雪宁的婚宴。 端午节有系五彩绳的习俗。那么我假设雪蕙世妹在去边关前都与我们一起。 她编这个五彩绳是为了在端午节前送给你。 另外,雪宁不可能越过姐姐先成亲。 如果这对玉佩是你和她各一枚,极有可能是六月两姐妹一同成亲。” 吕显怕张遮同姜尚书合伙,要哄谢危配阴婚。他正要张口打岔,被谢危一个凌厉的眼风刮过,不敢多说。 张遮不啰嗦,在纸张上写:去年三月底和亲至边关,五月端午节,六月成亲。 他见谢危心神大乱,就不再多说。他将纸张和锦盒留下,就告辞了。 等张遮一走,吕显急急对谢危道:“谢居安,你莫昏头了。哪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话没说完,就见谢危将两枚弥勒佛都挂脖子上,腰间都系上了那枚烟紫色的玉佩。 吕显哑然失声,他知道现在再说说什么都没用。谢居安认定的事情,任他说破天都改不了。 谢危对刀琴说:“将去年一到三月当值的车夫都喊来,问问那段时间,我都去了哪些地方?” 车夫的记忆同谢危的一致,唯有两处,上巳节去了河边,次日去了谢危买下的燕家马场。 这些信息让吕显都惊呆了。换作平日,他会开玩笑取笑谢危背着他们去玩耍。 如今知道谢危同姜尚书的大女儿有瓜葛,接二连三有这么多异常,吕显不得不上心。 在这个连出行都要卜卦的年代,吕显再不信鬼神都不敢轻视此事。 常言道:从前不信邪,将来会撞鬼。 吕显怕了,等车夫们离开,他觉得阴风阵阵,背脊发凉。 第273章 他瑟瑟发抖道:“莫非姜大姑娘图你的美色,化作女鬼同你幽会。” 谢危怼他:“难怪你才考第二名。张遮若非从前家境贫寒,少了名师辅导,他的脑子简直碾压你。” 吕显脸挂不住,哇哇抗议。 谢危不理他,直接让刀琴和剑书都随他骑马去马场。 吕显怀着吃瓜的心情,再不爽都死皮赖脸要跟着他们。 马场地域辽阔,吕显睁大眼睛看着望不到边际的马场:“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啊?” 寺庙那些地方都让他们走的鞋底快磨穿了。 谢危道:“去有桃花树的地方就可以了。” 他们去了凉亭,去了好几处种了桃花的地方,直到走到一个小山坡。 谢危抬头一望,几株桃花树灼灼迎着春风而立,仿佛在欢迎着来客。 小山坡不高,走上去就是一片大草坡。剑书道:“先生,我看到有棵树上面挂着两块木牌。” 得谢危示意,刀琴立即爬上去取了木牌下来。吕显凑前一看:“谢居安,都是你的字。” 一块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另一块:愿君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这两块分明是许愿牌,看意思便像一对情侣在互许终生。 吕显这下相信谢危说的异常了。他颤抖道:“你定是同女鬼谈上了。连情诗都是你帮她写的。 会不会是她要投胎了,所以消除了你们的记忆。天哪,没想到我吕显平生不信鬼神,这就让我撞鬼了。 还好她图的是你。难道是从你中状元后她就盯上你了。我不中第一名就没什么可惜了。” 谢危没理会吕显的叨叨,他只看着这两块许愿牌,看样式同大佛寺一致。 应该是他从大佛寺买来,为了避免被人清理,就抛到这里来。 他什么记忆都没有,只看潇洒流畅的书法便知他写时的心情,字里行间都流露出绵绵的情意和欢喜。 谢危紧紧抓住许愿牌,心痛又开始了,如被密密麻麻针扎的痛。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可心却还有感觉。 他痛的喊了出声,这回他是紧抓着方才挂上的弥勒佛。剑书利索地递上救心丸给他服用。 吕显见他这么痛苦,道:“谢居安,不要查下去了。既然你都不记得了。就别令自已为难。” 前天是清明节,他同谢危悄悄跟在姜家人身后,看他们去墓园给姜大姑娘拜祭。 谢危压根没下马车,连燕临都带着公主去拜祭,他只遥遥远望着,直到天色近黄昏才离开。 吕显看出来他很在乎,不然不会在马车里连吃了几回药。他怕在这样下去谢居安又会疯魔,赶紧劝阻他。 谁知谢危对着吕显狰狞一笑,咬牙道:“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得其快避其痛。哪怕要受千般煎熬、万般捶磨,我都要寻根问底。” 吕显严肃道:“你现在大仇得报,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去强求没有结果的事情只会让你痛苦。” 谢危狠狠地瞪着吕显,仿佛透过他对老天高声喝道:“苦果亦是果。” 说罢,谢危甩袖离开,他大步流星,杀气腾腾,仿佛准备出去寻仇。 吕显在身后气的跳脚:“糟糕,这人又开始发疯了。好好的姑娘不找,非要同女鬼过不去。” 吕显一语成谶,谢危派锦衣卫在国内四处搜寻能人异土,无论道教佛教或其他各教,找到一个算一个。 而且他极为严苛,找到人先将人查探一遍,祖宗八代都要查。寺庙道观更是首当其冲,里里外外都查个遍。 若是查出有作奸犯科,招摇撞骗者就下狱,严重的砍了脑袋挂在城门口。 吕显对谢危的雷霆手段和效率简直叹为观止,不到五天,方圆百里的神婆术土几乎绝迹,寺庙道观都关了不少家。 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毕竟在这年代,寺庙和道观,神婆术土都承载着百姓的心灵依托。 谢太师放言,有能者居之,没本事就不要吃这碗饭。 吕显在诚国公倒台后跟着入朝为官,见谢危火力全开,怼的就此事弹劾的朝臣们无话可说。 吕显很是无语,若他们知道谢危将钦天监的藏书阁都搬空了,日夜在家苦读,就能明白他的司马昭之心。 谢危光自已读还不够,拉了张遮下水。 可怜张遮白天要帮忙查那些神婆术土的来历,晚上要陪谢危读书。 偏生张遮的夫人大力支持,将张遮打包去谢危府邸一块吃住,日日送饭菜过去谢危的新宅,疯的比谢危还彻底。 第20章 岭外音书断 到了三月三上巳节,吕显好说歹说,才将谢危拖出了书房。 上巳节,吕显本该同媳妇去逛街增进感情,无奈谢危太吓人。吕显只能舍命陪君子,带着谢危出去走走。 吕显生怕一个不留神,谢危又去杀人了。毕竟城门口挂的脑袋血迹未干。 春城无处不飞花。 满京城的老百姓都出门了,去各处游玩嬉闹。 谢危木然得看着热闹的街道,街头巷尾都在卖花,花瓣吹到谢危身上,他冷着脸如幽灵般游过,片叶不沾身。 吕显在他身边走,感觉像跟一个移动的冰块在走路。再好的兴致都被谢危生人勿近的模样搅没了。 有情侣用柳条互相拂水,有男子买花插在心爱的姑娘发髻上,谢危停下,多看了几眼。又沉着脸继续走。 第274章 最后他烦了,对吕显发作道:“上巳节你同你夫人过吧。我回府了。” 吕显实在劝不动了,只能放他离开。 谢危才走一段路,就见张遮急忙过来找他。 张遮眼睛亮晶晶道:“昨日有间书画坊的掌柜联系我娘子,说我们两家的画放了很久都没取。 娘子让掌柜今早送来你新宅。你快同我们去看看。” 谢危激动地跑了起来,同张遮穿梭在人群间,快速跑了回去。 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头凄厉的哭声,正是姜雪宁。 张遮非常担心,抢着进去。只见他娘子跌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画,哭的不能自已。 谢危一眼就看见曾挂在谢府书房的画,他看到桃花满青山,望见上面的落款: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 他的心如遭重击,身形颤抖,待在房门口一动不动。 张遮扶起姜雪宁,担忧的问:“娘子,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姜雪宁放声大哭:“没有,什么都没想起来。可是我就是很难过,很想哭。” 谢危动了,他跌跌撞撞去看每一幅画,最后定在一幅小卷轴上。 他上前展开一看,画里的人正是他,人物后面有桃花,远处有青山。 旁边有诗:忽然见桃花,灼灼揺春风 还有一句:大佛寺与谢郎一游 盖印:雪里蕙兰 日期正是去年三月。 蕙字因着泪痕模糊了一半,那晕染开来的波纹如同在心湖投入了一颗石头,层层水圈荡漾开来。 谢危看着看着,偏头吐了一口血。他的嘴角挂着血也不擦,而是对着画狂喊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姜雪宁见他如此情状,抢着上前去看那卷轴小画。过一会,她又哭又笑,人渐渐有些疯癫。 张遮看着姜雪宁手中的画感到难受,慢慢他的心突然痛的无法呼吸。 但姜雪宁状态更差,状若癫狂。张遮回过神,赶紧抱住她,好言安抚。 谢危如游魂般牵着马,走回方才的街上,有人用柳条拂水不小心拂到他的脸上,连声同他道歉。 水珠泼来的时候,谢危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去年上巳节的情形涌现在他脑里。 他睫毛沾着水珠,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姑娘,她的发髻插满了他买的花,手执一枝柳条。 谢危感到她身后的背景都模糊了,天地间,只有她立在他面前。 她璀璨的笑容,眼中跳跃着星光,贝齿如同洁白的珍珠,在盈润红唇间闪着光芒。 谢危望着满城的春花,灿烂芬芳。他跑到江边,看那水光粼粼。他看一草一木,皆是她走动的身影。 我怎能忘记你,刻在我骨子里的你。 他伫立人群中,看着人来人往。他茫然四顾,再寻不到那带着阳光气息的姑娘。 谢危失踪了一天一夜,剑书和刀琴发动人满城去寻。 吕显直接去找锦衣卫,将谢危日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连同青楼姑娘调笑的薛定非都跑了回来,帮着他们去寻人。 姜雪宁病倒了,听到这消息,将额头的布巾扔了,摇摇晃晃下床要去寻人。 旁边照顾的张遮想拦她,她道:“谢危没了可不行。我还指望他帮我带姐姐回来。” 孟氏过来探望女儿,听到这句话,眼睛一闭昏了过去。又是引来一阵骚乱。 最后,还是姜雪宁提醒他们去墓园看看。 等他们找到谢危时,他正靠在姜雪蕙的墓碑旁。他双眼无神,脸色苍白。 他对他们说:“她抛下我了。我到哪里都找不到她。” 吕显被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更让他惊诧的是墓碑后面的坟地被挖了个坑。 吕显见谢危双手脏污,明白是他徒手挖的坑。 亏得谢危手头没有工具,吕显毫不怀疑等他挖出了棺椁,他就会开棺跳进里头。 姜雪宁同样脸色发白,她由张遮扶着过来,狠狠一巴掌打在谢危的脸上。 吕显以为她为谢危挖坟的举动生气,正要帮忙说情。 姜雪宁厉声道:“姐姐就算不要你,也决计不会抛下我和爹娘。你不可以放弃,不然谁带她回来。” 谢危的眼睛迸发光芒,这话似乎鼓舞了他。 他站起来,道:“是啊,我得带她回来。她说好一辈子不离开我。她从来说话算话,定是被什么困住了。” 谢危振作起来,就让剑书和刀琴架着他离开。 吕显怕姜家人追究,可见姜雪宁目光沉沉望着那坑,如同暗夜的狼盯着猎物发出莹莹绿光。 吕显心生不妙,姜二姑娘同谢居安一样疯,难道她也打着进棺材的主意? 他想同张遮说说,可见张遮宠妻的模样,他毫不怀疑前脚姜雪宁跳进去,张遮能带着被子过来陪她。 吕显的直觉是对的。他们才送了谢危回去。次日姜雪宁就找人来挖坟开棺。 等谢危和吕显收到消息赶过去,现场一片狼藉。姜伯游在墓碑旁对姜雪宁破口大骂。 谢危心怀希望过来,张遮悄声同他们说:“棺材打开后,里头的尸骨都化了。岳父命人重新关上埋好。” 吕显瞠目结舌,姜雪宁竟敢打扰逝者的安宁,难怪脾气很好的姜伯游大发雷霆了。 姜雪宁做了谢危想做的事情。她估计看了什么志怪小说,以为打开棺材,她姐姐会从棺材出来吧。 第275章 吕显见她失望沮丧,并不在意姜伯游的训斥,只难过她姐姐没有活过来。 姜伯游见到谢危和吕显,勉强住口,想在外人面前给女儿留点面子。 谁知谢危撩起衣摆,跪在姜伯游面前说:“岳父,我想同令千金配阴婚。” 第21章 留将根蒂在 姜伯游以为自已幻听了,等谢危再说一遍,他方知谢危是来真的。 他道:“不行。我们夫妇百年后要陪着孩子入葬。嫁到你家她会很孤单。” 谢危诚恳地说:“我可以入赘。正好今日有人手,旁边挖个地给我就好。” 他这话一说,除了姜雪宁和张遮,其他人看谢危如同看智障。 姜伯游顾不得上下尊卑,怒道:“休想。我女儿冰清玉洁,不喜欢老男人。你这想法简直有辱斯文。” 姜伯游吩咐工匠继续修理坟头。他到底惧怕谢危的权势,表明态度在叮嘱张遮几句,就赶紧走了。 吕显刚刚真想装路人甲,打死不承认他同谢危认识。 等姜伯游离开,他赶紧扶起谢危急道:“谢居安,你昏头了。活人配什么阴婚,你就不怕寿元有损。何况人鬼殊途。” 谢危坚定地说:“我无拘无束。” 吕显被他这疯魔的样子怼的不知如何是好。 姜雪宁过来火上添油:“姐夫,阴婚的事情不急。有我同张遮在,若爹娘不同意,等他们百年后我帮你移坟进来。” 吕显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张夫人是认真的吗? 还有她身边的张遮,被誉为端方君子,一身清正的张遮。居然满脸赞同,这两夫妻合谋算计长辈身后事合适吗? 谢危居然感激地说:“那就有劳宁二妹妹和妹夫了。” 吕显张大嘴巴,连姻亲关系都论上了。这世界玄幻了。疯子同疯子居然变成一家人。 他以为别人疯,殊不知姜雪宁看吕显像蠢货。 她不屑地想:“芳吟成亲那么久还是黄花闺女,原来是嫁了个傻子。改日劝她改嫁才行。” 姜雪宁道:“姐夫,我们回去想办法吧。将姐姐找回来才最要紧。” 谢危赞同道:“宁二妹妹有大智慧。你说的很对。” 张遮说:“娘子,我会同你们一起努力。” 他们等坟地修缮好,互相鼓励着离开。留下吕显在原地发呆。 吕显算认清楚了。张遮和他夫人表面正常,实则同谢居安是一类人。 吕显感到被他们三人嫌弃了,他更是心塞,凭什么,我可是榜眼啊。你们瞧我的眼神礼貌吗? 吕显回去同薛定非嘀咕,薛定非道:“这是好事啊,谢居安有懂他的同伴陪着他,至少他不会太绝望。” 吕显无言以对,还能这么理解啊。他既然劝不动谢居安,就放手吧。 回去后,谢危同张遮更是努力刨书,谢危勒令全国大范围收集各种玄学类的书籍。从事这行当的人更是一个都不放过。 然而他们仍是一无所获。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奇异了,哪怕找到真材实料的人才,也无法提供建议。 某日,姜雪宁匆忙进来书房,道:“我真是灯下黑啊。还有一个人没去找。” 谢危和张遮从大量的书籍中抬头,姜雪宁道:“方妙,临淄王妃。我姐姐从前最爱找她卜卦。” 姜雪宁来临淄王府算是故地重游了。想起前世遭遇,她有些坐立不安。 方妙如今身份不同,困于内宅,只有她适合找方妙。 等方妙匆忙跑来,姜雪宁见她一双妙目下挂着大黑眼圈,不禁忘记尊卑,问:“妙妙,你过的怎样了?” 方妙见姜雪宁如见亲人,呜呼一声就抱住她:“宁二,你怎么一直不来看我啊。公主都来过,你为何不来啊?” 姜雪宁见方妙一脸激动,讪讪道:“你身份不同了。我也成亲了,不好来找你啊。” 方妙屏退周遭,才哀嚎道:“姐妹一场,客套那么多干啥。我这日子过的苦啊,每天要学习大量礼仪规条,背不完,压根背不完。” 若非沈玠待她不错,方妙都后悔嫁入王府了。 她同姜雪宁诉苦道:“光他家族谱和亲戚我都记了大半年,还是认不全。” 姜雪宁同她都是学渣,又有前世遭遇,自然对方妙的话感同身受。 她到底沉稳许多,安慰方妙道:“没事,熬熬就过去了。只要临淄王待你真心,其他都不算事。” 方妙心里感叹,她就像飞鸟入了笼子,每天睁开眼就背不完的书和做不完的活。 等听完姜雪宁的来意,方妙瞬间来精神了。 姜雪宁道:“会不会耽误你呢?” 方妙大手一挥,毫不在乎道:“哪能耽误我。我那些活这辈子都做不完,我再不放松就傻了。” 姜雪宁同方妙讲述了姜雪蕙的故事,拿了谢危画像的卷轴给她看。 这些天他们试过给父亲母亲等认识姜雪蕙的其他人看,但他们都不会像他们三个那般恢复记忆。 姜雪宁不对方妙恢复记忆抱希望,只想同她说明情况。 方妙出身玄学世家,天赋比她父亲还强,加上从小就勤学苦练。本事已胜过父亲。 无奈她是闺阁女子,如今又有王妃身份在,想如从前般帮人卜卦就难了。 难得姜雪宁送来一桩如此有挑战的生意来,她的兴趣被挑了起来。 第276章 方妙听完就开始占卜,她说:“宁二,术业有专攻。你让我通灵啥的不是我的强项。但我可以通过卜卦给你答案。” 方妙连下几卦,没有结果,最后一卦才有显示。 方妙道:“你同我说的应该是真事。我给你姐姐算出困卦。而且卦象告诉我,我曾为她卜出这个结果。” 姜雪宁心里升起一丝希望,道:“那就是有希望吗?我们要去哪里寻贵人帮忙?” 方妙说:“顺势而为。若没有希望,连卦象都不会出来。有卦就好。至于具体怎么做,我没算出来。” 姜雪宁放下卦钱,千恩万谢。兴师动众了那么久,总算有个人给他们明确的指示。 方妙说:“你放心,我会多钻研此事,有新的结果再同你们说。” 姜雪宁含泪点点头,方妙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说:“宁二,你有空多来看我啊。” 姜雪宁指望方妙帮忙,满口答应。若非方妙太忙,她现在都恨不得天天来临淄王府。 谢危和张遮这头寻到有本事的通灵神婆,然而,神婆试了好几回,也无法施展神通。 她惧怕谢危的杀气,哭丧着脸说:“大人,一直联系不到您说的那位姑娘。” 谢危对有本事的人很温和,语气却很强硬:“无妨,一日不行就两日,你日日试一试,总有机会。” 张遮补充说:“夫人,您在道观安身,日常费用和开销由我们提供。您每日抽半日来府中施法,其他时间您自行安排。” 张遮的脸很有说服力,且给出有力的扶持,总算安抚了不安的神婆。 她实在是怕没有结果被谢危杀了。有张遮保证,她才安下心来。 姜雪宁见他们都一筹莫展,找一日带着神婆上门去找方妙。 神婆见到方妙,同行见同行,虽然从事方向不同,到底能打成一片。聊的热火朝天。 最后两人算出一个吉日同去姜府,在姜雪蕙闺房施法,看能否联系上。 第22章 岁岁有东风 姜雪蕙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她到了美国,同叔公叔婆住一起。 她见小哥日渐好转,她坐不住,开始做起跨境生意。 她两头奔跑,然后生意越做越大,天天忙个不停。 有一天,小哥同犀利妹征求她的意见,他们决定结婚,想回国举办婚礼。 姜雪蕙立即送上祝福,并答应陪犀利妹回国。 她觉得自从昏倒再苏醒后,她的内心变充足。从前那些阴暗负面的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 哪怕工作压力再大,生意营收不稳定,她都没放在心上。反而干劲十足,愈战愈强。 等她同犀利妹回到国内筹备婚礼,小郭上门了。 当小郭同她们述说了前因后果,姜雪蕙同犀利妹面面相觑。 她们竟然在另一个世界重复生活过三世,第三次才迎来好结果,这对她们而言太惊悚了。 可小郭是她们的好朋友又是天师,她们自然相信他。 小郭问姜雪蕙:“阿蕙,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姜雪蕙很苦恼,她什么记忆都没有,如何能下决心去一个陌生世界,还是一个对女子礼法严苛的古代。 犀利妹直击问题核心,问小郭:“蕙蕙要怎样才能恢复记忆?她现在一无所知,很难下判断。” 小郭说:“根据以前的记录,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爱人去世前,她就能恢复记忆。” 姜雪蕙听到这话,心里发疼。她忙道:“有没有其他办法吗?” 小郭说:“有,我查到了我叔叔送进去的人是我堂哥,同样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 我叔就这一个儿子,但因叔叔常年不在家,婶婶同他离婚时带走了年幼的堂哥。 婶婶生叔叔的气,连姓都给堂哥换了。他现在也在国外,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给你答案。” 姜雪蕙与犀利妹对视一眼,就拜托小郭帮忙找人。 姜雪蕙对小郭说:“小郭,不管结果如何,谢谢你特意过来告诉我。难怪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你让我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有疼爱我的父母,手足好友,还有爱人。他们定是极好,才让我变的正常起来。 昨天我见到我爸妈,从前我恨他们入骨,如今我看他们如陌生人,能平静地拒绝与他们再见。 我能告别过去真的很好,不用再内耗自已了。” 犀利妹握紧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小郭明白了,他答应会帮忙找人。 姜雪蕙知道他们这行的规矩,直接转一笔感谢费给小郭。 到了婚宴那天,姜雪蕙做犀利妹的伴娘,她笑容满面看着好友和哥哥终成眷属。 在扔捧花环节,背对着大家的犀利妹手往后一抛,捧花落入姜雪蕙怀中。 没有准备的她忙着接花而倒退几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土接住了她。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对方很是熟悉。那人对她微笑,好似春天的流水,温和流畅。 奇妙的是在他们面对面时,周遭喧闹好像按下了停止键,只有对面的这个人。 他是小哥高中的师兄,同在一个围棋社,关系很好。 他也在美国,小哥之前生病是靠他联系的医院。 姜雪蕙自从认识他,就开始经常会在美国碰到他。两人走动愈发频繁,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有一天,小哥出差了,她与犀利妹睡一起。她还没有睡意,犀利妹已经睡着了。 第277章 姜雪蕙突然听见犀利妹在睡梦中问:“你是谁?为什么同我长的一样。” 接着,姜雪蕙听见犀利妹说了一连串的话,大意就是古代的家人很想她,请她设法回来。如果不能,也请照顾好自已。 她的未婚夫说他会好好活下去,终其一生都会为寻她而努力。若今生不能相逢,来世定会去找她。 姜雪蕙怔怔地听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凭着直觉给小郭发信息:“我想回去,请务必帮我。” 她将手头能动用的活钱都转给了小郭。过会,小郭又将钱都退回给她。 小郭发信息说:“高人就在你身边。耐心等待就好。” 姜雪蕙放下电话,转而发信息约那人出来见面。对方约她到他的工作室见面。 第二天,姜雪蕙赶到那里,他拿出了一些糕点出来给她:“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姜雪蕙吃了一些,吃到桃片糕的时候,她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胀。 对方掏出一个戒指盒,推到她面前。 他柔声道:“姜雪蕙,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同我交往吗?若能直接结婚就更好了。” 她放下手,说:“对不起。我来是想同你说说我的事情。 有个人在等我,我虽然毫无记忆,但我想试试去找他。” 那人笑了,明明是无声的浅笑,他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姜雪蕙望着他,感受到他的哀伤,心里突然感到难过。 这时,小郭发来信息,她扫一眼手机屏幕。 “我的堂哥叫谢居安,他也去过那个世界。他说他已经在你身边了。” 姜雪蕙猛地抬头,她喊的都是对方的英文名,却没留意他的中文名就叫谢居安。 谢居安说:“若你愿意回去,我会帮你。我前世为这事学了一辈子玄学。 我却不知我就是天师传人。对不起,耽误那么久才想起来,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姜雪蕙含泪说:“我才要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愿意同你在一起。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谢居安拿出一枚弥勒佛给她挂上。 “这是我照古代的款式雕刻的,我同你一个一块。日后别什么事情都自已扛了。一切都有我。” 姜雪蕙用力点头。谢居安拉起她的手腕,上面戴着一串沉香木。 谢居安说:“这是我设法托你亲人转交给你。我一直在等你做选择。” 姜雪蕙起身抱住他,他声音醇厚,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在过去等着你。等那个世界结束,我们终究会再见。” 姜雪蕙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她似乎沉睡了很久,等她睁开眼睛,谢危正在给她擦汗。他们还在平南王府里。 谢危见她醒来,将手中的布巾一放,紧紧抱住她。 姜雪蕙没想到自已能回到原来的时间节点。她问:“我睡了多久?” 谢危道:“一天两夜。你怎么都不醒,我真怕你抛下我了。” 他知道姜雪蕙担心外头的事情,说:“你的药都起作用了。那些人都昏昏沉沉的,被我们的人抓了。 我亲自了结平南王。所以他是死在我手上,与你无关。” 姜雪蕙知道他是怕自已有心结,才动的手。她担心地问:“那你呢?有没有受伤?” 谢危道:“没有,你安排的很好。这次非常顺利,无人伤亡。 平南王制造了三百义童惨案,也令我前生与家人不能相见,他死有余辜。你不要往心里去。” 姜雪蕙听出他在为自已担心,展颜笑道:“我没事。你这个傻子,才最令我担心。” 谢危落下眼泪,道:“那你要多担心我才好,不能离开我。 你沉睡的时候,我梦见你不见了,大家都将你忘记了,连我也忘记了。 等我好不容易想起来,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找到你。我就这样找了一辈子。” 姜雪蕙明白这是他的真实遭遇,她用力抱紧他。 “那只是个梦,我若走了也会想办法回来。你别伤心,我现在好好的在你身边呢。” 谢危道:“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姜雪蕙微笑说:“一言为定。” 小剧场: 神婆通灵半天还是没能找到姜雪蕙。 方妙:“换成姜雪宁试试,她与姜雪蕙有宿世缘分,没准她能传话另一个世界的她。” 谢危/张遮:什么?她们才是宿世缘分。那我们算什么? 第23章 人生且自由 过了几天,张遮来了。他带着沈琅的圣旨来边关宣告要犒赏三军。 姜雪蕙在张遮身后见到了姜雪宁,大吃一惊。 等圣旨读完,大家散去,姜雪宁就扑到姜雪蕙身上,紧紧抱住她。 姜雪宁哭着说:“我梦见你不见了,急死我了。我实在没办法待在京城,就偷偷跟上张遮的队伍。 他发现后气坏了,教训了我一回,我急得差点同他分啦。要是你不在了,我还成什么亲啊,不如回乡下去。” 她放声大哭,委屈地像个小孩子。 姜雪蕙很是心疼,抱着妹妹好言安抚。她听闻张遮有通知父母亲,也在好好哄回姜雪宁,她才放心。x 晚上,姜雪宁同公主叙旧完,非要同姜雪蕙睡一起。让谢危的脸黑如锅灰。 谢危自从姜雪蕙病好,打着照顾她的名义每晚赖在她身边。 第278章 毕竟梦里的内容太过清晰,让谢危担心一个没看住,人就不见了。 现在的谢危除了商议公务,所有时间都要贴在姜雪蕙身边才安心。 姜雪蕙愧疚让他如此不安,见他算安分,倒没有阻止他。 如今姜雪宁一来,两姐妹要住一起,谢危不得不退让。 而且张遮不似谢危那般不守规矩,张遮同姜雪宁私下相处都很注意分寸,谢危知道挑唆张遮都没用。 他只能无奈地看着姜雪宁霸占着姜雪蕙,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这次歼灭平南王,自然搜集到平南王与薛远的通信。 如姜雪蕙推测的,平南王果然写信告知薛远关于谢危的真正身份。 幸亏薛远投鼠忌器,不敢去沈琅那揭穿谢危的身份,可他如今的处境十分不妙。 之前多番弹劾已让薛远失了职位,老对手燕牧却接二连三传来喜讯。 燕牧同谢危联手解决大月的危机,不但救回公主还拿到新签的和平盟约。 燕牧写了信告诉沈琅,平南王和他盘桓多年的势力已被歼灭,让沈琅龙心大悦,屡次在朝堂夸奖谢危和燕牧。 薛远很清楚等他们从京城回归京城之后,就是薛家的死期了。 薛远想先下手为强,他打算派人去边关搅局。 周寅之发觉薛远的心思,在幺娘的提点下,提早在一次任务中摔断了腿,在家养伤。 这让薛远不得不另外派人去找谢危的弱点。 其他兴武卫没有周寅之的狡诈狠毒,对谢危了解甚少。 吕显和尤芳吟都不在京城,他们竟然在京城找不到谢危的弱点。 若想对付谢危的岳父姜伯游,对方二品大员的身份就让薛远却步。 薛远只能分两步走,继续派人到去边关随机应变,另外鼓动女儿薛姝与他里应外合。 薛姝开始不愿搭理父亲,薛远凛然道:“你始终是我的女儿,薛家这条船沉了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何况你陷害了沈芷衣去和亲。和亲不成,她与燕临成了夫妻。等她回了京城,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薛姝若有所思,不言不语。薛远知她意动,不再多言,迅速离去。 这时,薛定非来找姜雪蕙。 姜雪蕙同他从未说过话,他特意过来,想来是有话要说。 果然薛定非说起她昏迷时在平南王府的事情。 “平南王将我和谢危养在一起,那人最喜欢要挟和威慑我们,想让我们觉得性命被掌控,让我们惧怕。 我是被吓的服服帖帖,可谢居安从来没有低过头,一直在找机会反击。 因为谢居安太聪明,平南王对他又爱又恨。怕他掌控不住,才去抓你回来。” 姜雪蕙说:“是啊,他是不服输的性子。越挫越强,他这样自负的人怎能忍受他人的驯养。” 薛定非眉眼弯弯,笑道:“可是自负强大的谢居安,甘心被你驯养。他怕你会愧疚,一刀捅了平南王。 平南王临死前还诅咒他,说他像薛远一样忘恩负义,说京城等着他是无尽的炼狱。 谢危说他是燕家的人。无惧叛国贼子。他同我说,有你在的京城,是令他心安的故乡。 姜大姑娘,谢居安很听你的话,既然你接纳了他,就一辈子不要放开他的手。不然他会发疯的。” 姜雪蕙听懂了,薛定非打算远走高飞,他不放心如兄如友的谢居安,才特意来叮嘱她。 姜雪蕙认真地对他施礼,正色道:“薛公子,他没有被我驯养。我们是相互扶持和依靠。 谢谢你同我说这番话。不管日后你去哪里,请记得京城有他在,你的家就在。” 薛定非笑了,眼中似有泪光在闪烁。他立即用嬉皮笑脸掩饰自已的失态。 “啧啧,我怎么就没这福气遇到你。日后你厌烦了谢居安,可以来找我喝酒。” 薛定非同谢危依依惜别,他顶替了谢危的身份二十多年,笑称终于可以做回自已,要去浪迹天涯。 谢危送走了薛定非,在风中伫立,姜雪蕙不放心,走去他身边。 谢危望着远方,那里再看不见薛定非的身影。 他说:“以前我看他不顺眼,那名字让我膈应。他亦是知道,小心翼翼地讨好我,躲着我。” 姜雪蕙认真倾听,伸手拉住他,他亦回握着她的手。 “如今想来,我是在迁怒,而他刚才还同我说,认识二十多年,他当我是兄弟了。 没想到我刀口舔血多年,连累他多次受伤,他还是笑着同我做薛定非很好,比他当乞儿强。” 姜雪蕙抱着他,无声地安慰着他。 谢危回抱她,垂下眼睫说:“幸得你们在身边,我没那么恨了。过去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亲亲姜雪蕙的脸颊,用力抱紧她:“你不要离开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这阵子天天说这话,姜雪蕙懂他的恐惧,每回都会认真地说:“好,我不会走。” 其实她也怕回到一个人孤单的生活,无论喜怒哀乐都无人分享,转身空无一人的日子。 “我迈过人间万物,从不慌张,唯独你踏过山水,归来那一刻,我方寸大乱。” 姜雪蕙想起这句话,念给谢危听。他目光炯炯,说:“娘子,我想你写下来给我。” 自从她醒来,他就很执着要她的笔墨,不管是书法还是绘画,总要她留下点什么。 第279章 姜雪蕙明白那个梦让他留下了阴影,她看破不说破,由着他拿来纸笔,磨好墨,写下给他。 见他还是闷闷不乐,她又写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才让谢危开怀起来,在书房抱着姜雪蕙温存了好一会。 第24章 须作一生拚 次日,张遮就同他们说了朝中局势。 “诚国公坚称燕家拿着狡诏发兵边关是谋反叛国之罪,又说西北军尽数在姐夫手中是威胁。 朝臣为你们吵成一团,老师和岳父为你们说话。最后圣上决定派我出马试探。 燕牧感叹道:“圣上稳重了,他派了你来,就是一种信任,只是三人成虎,这种信任未必能长久。” 张遮道:“侯爷所言即是。我们必须快些返回京城,不然姜家也会受到圣上猜忌。” 谢危沉吟道:“回定是要回。但要防着诚国公。他如此费心逼我们表态,定有后手。” 最后他们商量好兵分三路,部分兵力留守边关,部分兵力由燕牧守在瑀州,然后谢危和燕临随张遮回京城。 他们所料不错,薛远压根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 他极力在说服薛太后:“燕家父子已经重掌兵权,等他们同谢危回来,就要对我们下手。 不如太后出面劝劝圣上,让我联合各州守备找个理由去攻打燕家。” 薛太后不肯,她怕本来就紧张的母子关系会破裂,让沈琅厌恶她。 薛远也不急,他了解这妹子,妇人之仁,等到了绝境不由得她不听话了。 而薛姝恃宠而骄,明知沈琅和秦贵妃在一起,故意送糕点过去,试探沈琅的底线。 那两人正在寝殿打情骂俏,被人打扰让好脾气的秦贵妃非常生气。 秦贵妃出言讥讽了薛姝,沈琅不让薛姝进门,直接就让太监将她劝走。 薛姝以为沈琅平日对自已甜言蜜语,流连她的床榻就能让她荣宠后宫。 谁知他压根不上心,让她在人前丢脸。 薛姝心里记恨,脑子一热,就传话给薛远答应父亲里应外合。 薛远动作很快,给薛姝毒药,让她务必每日在糕点中下给沈琅吃。 薛远派的兴武卫是常福,他见到姜雪蕙,立即将薛远的谋划告知他们。 吕显听了很是庆幸,幸好他将尤芳吟带走了。 薛远查出吕显同尤芳吟是资助燕家军的幕后金主,若尤芳吟在京城被抓住,钱庄那些巨资都要尽数落入薛远之手。 常福问姜雪蕙:“大姑娘,如今我继续潜伏不动,还是设法去国公身边做些什么?” 姜雪蕙道:“现在京城无人钳制薛远。我若是他,会尽快在宫中动手。你先糊弄着,至于其他你看着办吧。” 常福道:“既然如此,等入了京,我继续去国公身边效力。 大姑娘伪造钱庄凭证给我,让他以为尤芳吟被我抓了就好。” 吕显见姜雪蕙同常福似有事情,但谢危不作声。他很乖觉道:“那我和芳吟跟着燕侯爷吧。” 谢危这才开口道:“我会安排一位女护卫伪装成尤芳吟,常福你将人送去国公府。” 常福点点头,抱拳行礼就离开了。 谢危收到了宫中密探的情报,他们一改之前的磨蹭,迅速赶往京城。 沈芷衣还是坐回来时的车辇,这回有姜家姐妹陪着她,三人一扫来时的困苦哀愁,说说笑笑好不痛快。 沈芷衣嫁给燕临为妻,她望着燕临在队伍前面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的模样,心中的甜蜜快要溢出来。 沈芷衣同她们道:“蕙蕙,宁宁,经历了这段日子,我才知道燕家军对国家非常重要。日后燕临去哪我都会跟着他走。 这段时间,若你们有空,请多提点我生意经。武艺我是半点不通,至少账务和赚钱方面,我希望能帮上他。” 姜雪蕙和姜雪宁自然连声答应。 薛姝日日做糕点给沈琅,里头按分量下少量的毒。让沈琅近日连连咳嗽。 薛姝试图在沈琅面前屡献谗言,暗指谢危和燕家有不臣之心。 沈琅一脸和气,道:“谢危和燕家立了大功,树大招风很正常,断不可偏听偏信。 他们现在回京城表个态,此事就不该计较。毕竟朝廷需要真正能办事之人。” 薛姝不敢多说,沈琅笑道:“姝儿,最近事务繁多,到了你这里才能好好休息。” 薛姝自是表现柔情蜜意,转头就拉下脸,让心腹告诉诚国公:“不可再等,时机已至。” 顾春芳收到张遮传信,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他放下心来,赶紧入宫劝沈琅不要猜忌谢少师,不要追究燕家过往。现在流言四起,怕都是薛家搞鬼。 沈琅诚恳地说:“顾老,因着年幼遭乱,母后撺掇,又被薛远蒙蔽,朕才对薛家百般容忍。 如今薛家已成国之毒瘤,若再容忍下去,则天下大乱。朕亦愧对列祖列宗。朕不会让忠臣良将蒙冤后又寒心。” 沈琅与顾春芳地密探无人知晓,而谢危到了京城,被要求让随行军队守在城门外,不能入京城。 薛姝推算谢危和燕临到皇宫觐见的时间,她知道动手的时机来了。 可动手之前,她想起弟弟薛烨,特召他来宫中,询问了一下薛烨的意见。 薛烨大惊失色,他到了京城就因办事不力被薛远下狠手毒打了一顿,这些天都卧病养伤。 第280章 薛远觉得儿子帮燕临与公主成亲,嫌儿子生了二心。机密的事情自然没与薛烨说。 没想到薛姝与薛烨吵架归吵架,关键时刻还记得同他商议。 薛烨只听薛姝说了只言片语,便猜出薛远的谋划。 他冷汗直流,从朝臣弹劾薛远豢养私兵开始,他就开始怀疑父亲的动机。 然而,薛远靠着奸诈狡猾和巧言令色攀上高位,哪怕铁证如山,他都能对朝臣们强行狡辩,摆出大义凛然为国为民的模样。 薛烨素来崇拜父亲,被薛远骗了过去。如今得知父亲让薛姝对沈琅下毒,他无法再欺骗自已了。 薛烨知道劝薛姝是劝不动,唯有晓之以理。 “阿姐,狡兔死走狗烹。你怎知你动了手之后,父亲会放过你?他大可以将你推出去,承受朝臣的怒火。 毕竟你投靠沈琅在先,已是触犯了他的忌讳。你忘记二十多年前,他为了争功,连大哥都要诛杀的事了吗?” 因薛定非离开京城前,留信给沈琅说将世子职位留给薛烨。薛烨知道后心里感激,改称薛定非为大哥。 薛姝闻言心惊,神情不安,犹豫起来。 薛烨添了把火:“阿姐,你与其听父亲的话盯着圣上,不如用些心思看看父亲会如何对你?” 薛姝相信薛烨,听闻下午周寅之要随薛远入宫当值,计上心来。 第25章 沉沉更鼓急 而薛烨听闻父亲往日种种,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愈发大了。 薛烨目睹和亲路上的民生百态,他想起那些状况凄惨的百姓,想起大月强壮的兵马在边关虎视眈眈。 薛烨心知若让父亲得逞,于国不利。古语有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就算让父亲权掌天下,他的能力压不住野心勃勃的宗室和勋贵,又会挑起重重内患。 他们一行人去边关,同燕家费尽心思才换来一纸和平盟约。 如今外忧初定,内起纷争定会让兵戈四起,民不聊生。 薛烨被薛远毒打过,知道劝说无用。 他出了薛姝的寝宫,就让心腹同沈琅告发此事,希望能减轻父亲的罪责。 薛烨回家后不死心,仍旧劝了薛远几句。 这下不但遭来一顿毒打,薛远干脆将这碍事的儿子送进府中的牢狱。 沈琅听完探子的回报,知晓薛烨已被薛远毒打后囚禁在国公府大牢。 他同王太监叹道:“薛家总算有个有血性和担当的人。朕对薛家太过纵容,以至亲手豢养了一头凶兽。” 他招来几位内阁大臣,下了几道密旨。就不再多说,静等风暴的来临。 他先去薛姝那调笑几句,就当着她的面吐血昏迷。 闻讯赶来的薛太后痛骂薛姝一顿:“皇儿身体明明养好了,怎的到你这就吐血,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这对姑侄早就反目成仇,薛姝跪着,气势却凌厉至极,她冷笑道:“姑母,这罪名我可但不得。 都是你教我,让我陪着哄着人,让圣上开心就好。其他的事不要多说多问。” 薛太后气急,要让宫女给薛姝掌嘴。谁知喊半天没人来。好不容易门开了,进来的是薛远。 薛远让薛姝退下。薛姝到了门口,却没乖乖离开,而是同周寅之使了个眼色,绕到侧面偏殿。 周寅之替薛姝掩盖周遭眼线,薛姝去了偏殿里同主殿相连的密室。主殿的话她能听的一清二楚。 薛太后已经明白是兄长搞的鬼,连声痛骂薛远弑君。 薛远寒声道:“圣上本来身体就内里空虚,撑不了几年。臣只是不忍圣上痛苦,助他早日离开病榻。 如今宫里的禁军全都是臣的人,若太后继续冥顽不灵,那太后要掂量一下您的下场了。” 薛太后没想到兄长竟胆大如此,她咬牙问:“你是要逼宫后改朝换代吗?” 薛远微笑道:“岂敢。待圣上龙驭宾天,臣会拥护临淄王登基。” 薛太后骂道:“你怎敢对我的亲骨肉下手。又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薛远道:“不会有人知道。动手的是贤妃娘娘,她早已不是我们薛家的人了。到时就推她出去承受朝臣的怒火。” 薛姝听到这话,如遭五雷轰顶,脑子嗡嗡作响,体内的血脉如被冰冻住,心寒至极。 薛远还说:“二十多年前我为了薛家,为了娘娘,将自已的亲生儿子舍弃,娘娘,为何不可以这么做?” 薛姝没继续听下去了,既然父亲狠心如此,她该有所决断。她沉着脸,迅速离开偏殿。 薛太后还想做努力:“既然琅儿活不了多久,你何必苦苦相逼。” 薛远冷声道:“圣上只信谢危和燕家,要放弃扶持他多年的薛家。既然他不仁,就休怪臣不义。” 薛远直接对太后说破了谢危的身份,威胁道:“若谢危重回宫中,此人善于隐忍,心机叵测。 太后二十多年前推他出去送死,他不会饶您。 臣有心救太后和薛家。您现在犹豫,很快就是我们薛家全族的死期。 我们要先发制人,将谢危等人绞杀在宫中。 待此间事了,让烨儿尚公主,秦贵妃去守灵,我们拥护临淄王登基。 太后依旧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不是如现在般要看着圣上的脸色行事。” 薛太后沉默了。薛远知道她同意了,得意得望她一眼,转身就让周寅之去收集捏造谢危等人的罪证。 第281章 过了两日,谢危他们到了宫门口。公主沈芷衣被太监引去泰安殿,说是薛太后在那等候公主。 领头的太监说带谢危,张遮和燕临去御书房见沈琅。他们拿宫规说事,不让燕临和护卫们带刀剑。 薛远这几日都在宫中吃住,谢危等人一来,他精神大振,穿戴好盔甲出去。 按照薛远同薛姝说好的安排,一旦沈琅毒发就送去景玥殿,说是离太医院最近,方便诊治。 实际是让薛姝趁机动手,直接杀了沈琅。 可薛姝等沈琅在太极殿昏倒,直接带人去了太医院。 周寅之带禁军在宫道直面谢危等人,说圣上因急症殡天。 诚国公薛远领了传位于王爷的遗诏,正去太极殿与群臣商议。 按薛远的计划,就是让周寅之当众宣布以叛国罪论处谢危和燕家。 哪知道周寅之就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则是请谢危他们速去御书房面见圣上。 他领着的禁军觉得不对,大多还是原地不动。提出异议的军官当场就被周寅之砍杀。 他将那些人的刀剑送给谢危他们,说宫中危险重重,大人务必保重自已云云。 薛远不知自已已被卖个彻底,大摇大摆带着圣旨进太极殿,宣布沈琅龙驭宾天。 群臣们看着殿外的禁军,哪能不明白内里有诈。 薛远大声宣布:“谢危和燕家谋反,圣上临终前下令要诛杀他们。” 没人相信他。顾春芳更是直指薛远一派胡言,圣上的旨意该由内廷通报,而不该由薛远宣布。 薛远本来要杀几个臣子杀鸡儆猴。听手下通报谢危他们去御书房,心知有异,立即赶过去。 薛远在半道拦住了谢危他们,宣布谢危等人叛国罪名, 他又阴森森对谢危道:“留你多活二十多年,算是老天的仁慈,如今应该做个了结。” 张遮疑惑地望着谢危。谢危朗声道:“薛远,你果然是国之毒瘤。 当年就是在这里,你为了抢头功,为谋权柄,违抗燕侯爷的布局。 导致城内万千百姓血流成河,就连无辜孩童也未能幸免。 当年惨案后,世人皆道平南王暴虐滥杀。寡廉鲜耻。 殊不知你薛远亦是欺世盗名。丧绝人伦之辈。 当年的事情,平南王要负一半责任,你薛远也要担一半责任。” 薛远冷笑道:“人之贵贱在于天意。凡人需要往上攀爬,就要卖才华学识,卖自已能卖的一切。 就这样还需要高高在上贵人们的垂青,他们才有出头之日。 万千百姓无辜和孩童又如何,哪怕是亲子又如何! 本公从备受冷落的庶子到今日位极人臣,靠的就是步步为营,舍弃一切才能立下如此大业。 谢危凛然喝道:“你舍弃的从来不是自已,而是旁人。 这些年你揽权专断,结党营私,铲除异已,贪墨赈灾款,倒卖军械,豢养私兵。是国之毒瘤。 从你豢养土兵开始,你的野心早就不止于于国公之位。” 谢危看向张遮:“张大人,薛氏之罪,尘封已久。此案二十年前盘根错节,上涉及皇亲,下涉奸党。 张大人,你敢不敢接这陈年冤案,查明真相,昭雪二十年前义土和百姓之冤。” 张遮肃然行礼:“张遮听命,必不负国法,不负百姓。也不负谢少师所托。” 薛远森然道:“所以这些都是你联合刑部搞的鬼,本公真是小看你了。看来你是要将我们薛家连根拔起。 那就休怪本公无情了。来人,放箭。将谢危等人就地格杀。” 薛远话音刚落,局势不是他以为的碾压,而是响起了沉沉的战鼓声。 越来越多的土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们站在谢危三人身后,形成两军对垒。 第26章 浮生千劫尽 薛远愕然,两方阵营刀剑相拼后,薛远寻机奋力上前,砍了谢危背部一刀,却只划破了他的衣袍。 谢危一个反手挥出剑花,将薛远逼的倒退几步。 燕临领着训练有素的土兵,迅速反扑,在燕临的指挥下,很快就形成一片倒的局面。 最后,宫墙上冒出一群弓箭手,直接将薛远的人马全部射杀。 薛远看身后空无一人,明白大势已去。 他赶紧换一副面孔,示弱道:“我承认我输了。可你能对我下手吗?毕竟你我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躺在地上的常福跳起身,从他背后捅了一刀,打断了薛远的话。 谢危冷笑道:“看吧,纵使我不杀你,圣上会杀你,天下臣民会杀你,国法律例会杀你。” 薛远恨恨看着他们,对常福道:“你这个叛徒。” 常福走到他面前:“我是二十多年前的受害者,三百义童里有我的哥哥。无辜被杀的百姓里有我的父母和亲人。 薛远,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在兴武卫多年,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不爱说话,身材高大,相貌质朴的汉子,居然有如此血海深仇。 他们也恍然大悟,难怪姜雪蕙特别倚重此人。 薛远还要说什么来游说谢危,不料口吐鲜血,脸色发青。 一位太监这时赶过来,大声道:“贤妃娘娘说了,既然父亲不顾女儿的性命,就休怪女儿无情了。” 薛远听完这话,毒药加刀伤的双重夹击,导致他气衰力竭倒地。 第282章 临终前,薛远不甘地睁大双眼,望着巍峨的宫殿,仿佛透过重重宫墙,看着一步之遥的龙椅,吐血而亡。 谢危低声道:“薛远,等你到了九泉之下面对万千冤魂,面对我的生母,你去亲自去赎罪。” 太极殿的叛党已被尽数诛杀,沈琅出现在朝臣面前。 谢危,张遮和燕临上前面见。 原来一切都是沈琅同谢危在谢危离开京城前布的局。 谢危断言他去边关后,无人能戍卫圣上左右,薛家已起异心,随时会发动宫变。 沈琅深以为然,两人定下一系列计策。首先召令燕家军去边关的是真圣旨而非薛远以为的矫诏。 再到歼灭平南王都是在沈琅的默许下进行的。 两人甚至说好若平南王对付不了,就假意让燕家军发兵攻打其他州,骗取对方信任。 谁知道因为姜雪蕙横插一杠子,这计策没用上。 在宫里,沈琅明知薛姝下毒,故意演戏,授人以柄,示人以弱,置死地而后生。让薛远放松警惕。 他们趁薛远盯着谢危和燕临时,秘密让通州军营的另一半兵力从皇宫密道进来,反杀薛远的人马。 群臣们大声恭贺沈琅高瞻远瞩,谋虑深远。为国除了薛远和平南王之害,安边境十年。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谢危等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经历了多天的刀光剑影,层层杀机,才有尘埃落定的局面。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多年的忍辱负重,浴血重生。 姜雪蕙在新宅等了一天,谢危平安无事回来了。 谢危想抱姜雪蕙,思及身上汗水血腥气,到底没敢上前。 姜雪蕙微笑着上前给他一个拥抱,道:“你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谢危用力抱紧她道:“一切如此顺利,多亏了你在后面出钱又出力。” 谢危说起今日的事情,感叹道:“薛远用刀砍我的后背,幸得娘子给我准备了金丝玉甲,我并没有受伤,只是衣服破了。 我本来想着薛远狡诈,定会当众说破我的身世。局时我就将自已的手割血还生恩给薛远。 谁知道常福直接动手,薛远什么都来不及说。” 姜雪蕙娇嗔道:“我让常福盯着他,就是怕你犯糊涂。 从他射箭要杀你开始,害你母亲郁郁寡欢离世,又害燕家被污蔑。 你就已经不欠这人任何骨肉亲情了。只是还剩薛太后他们,你如何打算呢?” 谢危面露疲态,坦然道:“从前我在金陵,每次遭受折磨,就恨不得将所有皇族千刀万剐。 可是自从我遇见你,看待人和事就平和了许多。 这些年,我看沈玠软弱无能,在他父皇屠刀下亦能冲出去以命身护兄长。 沈芷衣骄纵任性,却心怀家国大义,勇敢无畏,待你们一片真心。 而沈琅,他多年来为我私设祭坛,于国亦勤政爱民。我的恨意渐渐消退了许多。 如今薛远和平南王伏诛,薛太后被送去皇陵,这仇怨就到此为止了。 薛太后已知我身世,我不怕她同沈琅说起,后续会有些小麻烦也无妨。多亏娘子替我周全。” 姜雪蕙放心下来,抱住他道:“你以后不可有伤害自已的念头。不然你的手就没法好好弹琴了” 谢危笑道:“其实我对琴的执着不过是好强,不愿意服输,所以才会努力练那么多年。 若娘子日后能抽空弹奏几首给我,比我自已弹更好。” 姜雪蕙叹道:“你好好过日子,不胡乱折腾。我才答应以后弹琴给你听。” 谢危亲吻她的唇道:“好,只要你在我身边。你让我去东,我绝不向西。” 时间转瞬而过,一日的晚膳异常热闹,姜伯游说起了今日见闻。连素来寡言少语的张政都说了几句。 薛远诸多罪行在太极殿一一公布,刑部负责受理此案。待证据齐全,会将此事大白于天下,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而薛烨这次举报有功,又因劝谏父亲被毒打下狱,沈琅当众表扬了薛烨的大义,赦免他的连带之罪。 沈琅又因皇子降生,要大赦天下。他保留了薛家的爵位,要留给薛烨。 只是薛太后纵容薛远行事,待沈琅和群臣商议后,她被发配到皇陵。 薛姝虽在最后关头放弃助纣为虐,毕竟她对沈琅下过毒,还是被关押了。 薛烨同沈琅求情,表示不要爵位,来保住姐姐的性命。 沈琅念及亲情,称薛姝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沈琅让薛姝同薛太后一起流放去皇陵,此生不得出来。 薛太后自不愿被驱逐,想拿谢危身世来讨好沈琅。 传话的太监郑保只转告沈琅说太后有要事禀报,沈琅一听便知是母后心有不甘,懒得理会。 他让宫人快些送太后和薛姝离宫。而她们身边全是谢危的人,再难翻起风浪。 薛烨自觉无颜面留下,请求驻守璜州,弥补薛远犯下的罪行。 沈琅知道待真相公布后,薛烨会遭受舆论风波,便同意让他带着母亲离开京城,去璜州驻守。 待来日薛烨立下功劳,再召唤他回京。 薛烨走的时候,燕临和公主,同窗和先生们都去送行了。大家都围着他说了好多好话,让薛烨受宠若惊。 姜雪蕙同谢危也去了。她没有同薛烨交谈,只是在薛烨临走时,她用笛子吹了一曲《送别》给他。 第283章 薛烨听见这曲子,泪流满面,却倔强地不肯回头。 他含着泪离开了他曾经的少年梦想,离开久居的京城,去辽阔的天地。 第27章 良辰当五日 虽然已经过了端午,姜雪蕙还是将自已编好的五彩绳弥勒佛,挂在了谢危的脖子上。 谢危给她挂上了另一枚弥勒佛。两人就算是正式互通心意,从此不相离。 两姐妹回到家,婚期将近,姜雪宁便日日来姜雪蕙闺房同睡。 谢危忙着处理薛远留下的烂摊子,只有休沐来陪姜雪蕙,其他时间都忙于公务。 两人纵使在一起,都在为成亲后的日子做打算,看新宅的布置有何处需要改动,还需添置什么。 有时张遮同姜雪宁都会过来一起讨论,父母们和燕牧也会给些建议。 他们耐心等待,终于到了成亲的那一日。 成亲前,两姐妹在闺房悄悄咬耳朵,姜雪蕙问道:“妹妹,你出嫁带那么少人够吗?” 姜雪宁道:“够啊,他们家事事喜欢亲力亲为,才开始习惯用几个仆从。我一下子带太多人过去反倒不美。 待他们日后适应了,或者张遮的官位再提上去,我再慢慢添人。 昨日我同你去了临淄王府探望妙妙,活泼开朗的姑娘都蔫巴。王府规矩可多了。 光吃个饭,布菜加夹菜的丫头就能站成一排。被那么多人盯着,吃的不痛快。 一个王府要管理上千人,门房近二十人,厨房近五十人,茶房近三十人,护卫采买账房等等五花八门的都有不少人。 待有了孩子,这人数还得扩充。我管理王府管的头疼。到了皇宫,人数更多,连兽园负责各类猛禽鸟雀的人都有近百人。 我当时如履薄冰,既要管好内务,又要讨夫君欢心,还得防着老妖婆和妃嫔们下黑手。 昨日去临淄王府,我一进去感到从前那股窒息感扑面而来。若非要看妙妙,我一刻都不想多留。 我嫁给张遮,至少内宅就少了许多是非。倒是你嫁给谢危,他背靠百年世家,多少要注意些规矩。” 姜雪蕙道:“你就放心吧。有母亲多年教诲,我处理的来。何况他也会帮我周全。” 姜雪宁道:“嗯,我虽然看他不顺眼。可他愿意为你改变行事手段,放下多年执念。足见他的真心。 不管我们从前如何,今世的路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选的,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何况我学会了依靠自已,就像你说的,当我成为一棵参天大树,就能无惧风雨。” 姜雪蕙很欣慰,道:“你一定要幸福啊。” 姜雪宁道:“我会的,我从前到现在都很幸福。你也一样,我们都会一直幸福下去。” 六月,风和日丽。 两姐妹凤冠霞帔,身着新娘的大红喜服,带着厚厚的嫁妆,风光出阁。 当日宫中的女伴读姚惜和周宝樱,连同已婚的方妙和公主都来姜府给姜家姐妹添妆。 大家讲起昔日读书的旧事,觉得很是怀念。 她们有打趣方妙同公主成了姑嫂,也有打趣姚惜和周宝樱都订了隔壁班的同窗。 再说起谢危同姜雪蕙两位先生成亲,当初她们做学生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两人有眉目。 最后盘算一下,除了姜雪宁外嫁,在场的人都是同宫学的人牵扯上姻缘。 姚惜笑道:“我们都得感谢圣上和公主,设立了宫学解决我们的姻缘。” 周宝樱插嘴道:“我们更要感谢谢先生,当初就是他提议并亲自选拔学生。” 方妙道:“那待会要让他们多敬谢先生几杯酒。” 沈芷衣娇嗔道:“你们别添乱了,今日是谢先生大喜之日,不可贪杯。 你们要让夫婿帮忙挡酒才是。若害先生错过洞房花烛夜,小心他给你们和夫婿布置功课。” 方妙恍然道:“对啊,谢先生好不容易击败一众竞争对手,将蕙蕙娶进门。 若被我们坏了事,功课可要堆到天花板啦。还不是我们一个人做,夫婿都得跟着写功课。” 大家笑做一团,连连附和沈芷衣和方妙的话。又说起当日费心完成功课的趣事。 待吉时将至,她们收敛起来,陪着姜家姐妹出门。 姜家并不打算高调,奈何谢危位高权重,让姜府宾客盈门,人多的一个宅子都装不下。 姜钰聪明机变,将人分类出来,引去新宅,这才分流了部分人过去。 燕临帮着姜家人一同招待宾客。他跑前跑后,同自已成亲时一样欢喜。 由于姜雪蕙手帕交不少,宫学里未定亲的学子们偷偷托燕临帮忙留意里头的姑娘。 等着行礼时大家齐聚一堂,看能否遇到合眼缘的姑娘。 燕临不擅长这事,他立即拉来延平郡王和姚惜的未婚夫帮忙。 这两个活宝一下场,立即帮忙打听了不少消息。后来还真成了几对姻缘。 由于宾客人数众多,姜家人也预判到这情况,两对新人行礼的地方布置在谢危的新宅。 燕牧随着姜伯游夫妇和张政夫妇坐在主位,他们早前对外宣称谢危认了燕侯爷做义父。 他看着谢危同姜雪蕙入内行礼,心里默念着姐姐的名字,老泪纵横。 张政夫妇亦是感慨万千。昔日张政被冤枉下狱,眼看要家破人亡。谁料到日后能同恩人成了亲家和好友。 第284章 姜伯游夫妇更是喜笑颜开,出了嫡庶互换的丑事后,他们从前担心两位女儿的教养问题,又担心她们的亲事。 没想到两位女儿都很争气,能干持家还会赚钱。嫁妆里头大半的钱财都是她们赚的。 女儿们有这本事,就不担心在夫家立不住。若夫家不靠谱,她们单独立府都能活的滋润。 妙在她们俩都会选夫婿,找来两位才学出众的俏郎君,还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 姜伯游和孟氏觉得身上担子轻了大半,日后专心对付姜钰这熊娃就行。再盼着女儿们将来开枝散叶。 在招待宾客的姜钰连打两个喷嚏,有种不祥的预感。 待得两姐妹移开扇子,同她们的夫婿站在一起。在场的宾客都觉得他们熠熠生辉。 四人均相貌出众,让宾客们由衷夸着:“佳偶天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连方妙都忍不住同公主嘀咕一句:“他们都那么好看,日后生的娃娃一定很抢手。” 沈芷衣道:“同你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从前姜大人一家将她们两姐妹藏的严实,才让谢先生和张大人捷足先登。 将来等他们的孩子出世,想要同他家定亲的大有人在呢。” 方妙跃跃欲试道:“那我们要同她们常来常往才好。为自已娃娃占个排队的位置。” 沈芷衣笑了,望着他们四人,道:“谁能替娃娃决定将来的事情,人各有缘法。 现在我们都能得到幸福,真是太好了。” 第28章 偕老祝千年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照。 姜雪蕙含羞带怯地望着谢危。仪式都已举行完。如今他们均已沐浴完毕,身着中衣坐在一起。 她让人送上一碗汤药,端给他时正要开口,谁知谢危问都不问,接过来一口喝了下去。 姜雪蕙笑道:“这是避子汤。等我二十多岁后要孩子比较好。居安,你觉得呢?” 谢危漱完口,说:“娘子,你安排就好。我说过,你要我向东,我绝不往西。” 姜雪蕙枚见他如此上道,眉眼舒展,如水波荡漾,甜入心底。 谢危心驰神荡,搂住她在耳旁说:“况且你的安排甚合我的心意。我也觉得两人的日子过久些好。” 姜雪蕙听出他话语未尽之意,面上微红。 谢危伸手轻轻的剥去了她的衣裳。去了她的抹胸。 里头起伏处若巍峨的雪山,又让他想起幼时在燕家攀爬的樱桃树。 她身上的肌肤如珍珠般白皙剔透,触感嫩滑柔软。 姜雪蕙也好奇地轻抚他流畅的肌理线条,用手指戳了肌肉几下,感受其中蕴含的爆发力。 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如松木男子气息围绕着她,身上的热意覆盖着她。 她望着他白玉无瑕的面容,先前湛然有神的眼睛如今波光潋滟,让她被深深的吸引住。 气氛渐渐迷离了起来。纱帐放下,两人初次肌肤相触的酥麻感,让她不自觉轻哼几声。 那娇柔的声音激起他深深的欲念。当他真正拥有了他,她馥郁的幽香充盈着他的鼻端。 动情时,她的眼睛泛起靡丽的柔光,好似春天的湖水荡漾着波纹。 她的雪肤泛起淡淡的红霞,胜过桃花之绚烂。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承受着春天的雨露。 姜雪蕙终于领悟了妹妹说的,穿上衣袍的端方君子,褪去外皮就成了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殊不知谢危看她亦是判若两人,人前清雅恬静的她,衣衫下却有娇媚诱人的身子。 尽管他恨不得将她揉搓进自已的骨血中,他仍按耐住自已内心的欲望,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感受。 姜雪蕙感到吃痛时,忍不住挠了他几下。 他怜惜她的稚嫩,浅尝即止。还极尽的温柔的亲吻和安抚着她,希望减轻她的痛楚。 哪怕他已经很收敛了,仍整得她全身酸痛不已。 事后,他用温的热布巾替她清理擦洗,然后拥她入眠。 另一头可要猛烈许多,姜雪宁好不容易熬到衣裳尽去,就往后一躺,白瓷似的身躯在鸳鸯绣褥上令人血脉偾张。 她柔弱无骨地靠着张遮火热坚硬的胸膛。肌肤晕着薄薄的绯红,脸庞娇艳动人,眼睛娇柔的似要滴水。 张遮发颤的睫毛流露出激动的情绪,如微风吹皱了心湖,他的目光意蕴深远。 汹涌的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岩石。帐内的情景柔美激荡。 哪怕张遮考虑姜雪宁的身体,想要停下来。她死死地纠缠着他,在他耳边娇吟。叫的他魂都酥了。 她的冰肌玉骨无瑕细腻,纤细的腰身,嫣红的嘴唇,都让他销魂入骨。 两人折腾到天快亮才沉沉睡去。 待回门时,姜雪宁在姜雪蕙闺房大谈特谈房事,吹嘘道: “这三天除了吃喝拉撒,我就没有让他离开过床。” 姜雪蕙叹道:“妹妹,果真凶猛如虎啊。你就不觉得疼吗?” 姜雪宁道:“他那人很体贴,每次会给我按摩和上药。你呢?感觉如何?” 姜雪蕙脸色红润,不好意思道:“他待我很温柔,第一天有些疼,后面也还好。 而且他不会太放纵。让我慢慢适应他,我觉得还不错。” 结果姜雪蕙发现这话说的太早了。一个月后谢危察觉姜雪蕙已经适应他了,床上便凶猛起来。 第285章 起初是在从某日清晨,姜雪蕙感到口渴,随手披了他的外袍去喝水。 然后转身就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起来,被他拖到床上,再然后就开始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 尤其在他的休沐日,他简直是赖在床上不肯走。 花样百出的让她跟他尝试各种花活,将拔步床的功能开发到极致。 他特别喜欢她穿着他的外袍弱不胜衣的模样,连衣带在腰间留下的红痕都要流连不已。 她去沐浴,有他在就不让她用浴桶,而要同去白玉堆砌的浴池。 他抱着她在水雾弥漫的池水中,水面波澜起伏,水花溅落在她的脸庞,睫毛。 有时他身体力行同她吟些绮丽缠绵的诗词,流淌在她的肌肤,让她融化其中。 姜雪蕙有些吃不消,但谢危拿捏住了她,又哄又求还是让他得逞了。 他甚至拿着避火图,每一页都要试一试。他曾经说过的马场山坡那,他也哄着带她去了。 那段时间姜雪蕙的声音都沙哑了,虽然她没有放过谢危,教训了他好几回。 谁知这人皮糙肉厚。觉得这是情趣。让姜雪蕙气的咬牙。 更令她无奈的是,姜雪宁有样学样,也要求张遮天天跟他如此。 可怜张遮本来就因刑部公务繁忙而劳累,下值还要陪着娇妻。 偏生姜雪宁娇柔缠人的紧,他又不忍心拒绝。 两个月后姜雪蕙无意看到张遮,他整个人都瘦了些。 姜雪蕙气的大笔一挥,写下吕洞宾的诗: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她将那首诗写成两份,一份留给谢危,一份给姜雪宁,附赠养生书籍若干,到底让他们收敛了一些。 四人挑了风和日丽的日子,两姐妹同夫婿到通州乡下的庄子去拜祭婉娘。 拜祭后,姜雪宁带张遮去看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谢危同姜雪蕙行至山野叠翠处,看着那连绵不绝的野山。 两人想起当时同上京城的际遇,想起后来相遇的点点滴滴,相视一笑。 几年后,沈琅殡天,小皇子上位,谢危成了太师,加封宰辅。 他连同刑部尚书顾春芳,吏部大臣姚庆余被封为顾命大臣。 婚后姜雪蕙生了两个儿子。姜雪宁和张遮生了一儿一女。 谢危很是眼馋张遮的女儿,经常抱着两个小子过去看小妹妹。看她肉乎乎如同雪团,让人心软疼爱。 谢危对两个儿子极为严苛,但是看到侄女的时候又会笑得非常开心。 他很想要女儿,又怕让姜雪蕙的身体受损,就坚决不肯再生。 燕临同公主生了几个男娃娃,虎头虎脑。将燕府里整的日日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娃娃们都喜欢跑来姜府的游乐场玩闹,经过多年的布置,游乐场已经扩大了一倍,增添了很多新玩具进去。 方妙家和吕显家的孩子也都跟着来凑热闹。 可是这些孩童都很怕谢危和张遮,只要他们一板起脸,大家都不敢造次。 大家公推谢危做娃娃们的启蒙导师,张遮辅助。燕临负责教导武功。 他们就在这样的热闹中慢慢的度过了余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