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媚》 爱媚 第1节 《爱媚》作者:宁不语兮 简介 强取豪夺后才知道,他原本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 用尽手段把杨惜媚强留在身边后,郁持偶然得知,原来她曾经也是喜欢他的。 他欣喜若狂,问她为什么不早说。 杨惜媚却冷漠回道:“喜欢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耻的事。” —— 前期傲慢与偏见+强取豪夺,后期伪骨科+火葬场 真善美x阴坏疯 人物设定:女主杨惜 媚温柔善良坚韧不屈草根女/男主郁持 又疯又舔斯文败类神经病 标签:现代言情 虐恋 救赎 病娇 熟男熟女 第一章 不受待见 下午五点四十五,临近公司下班时间,秘书办却并没有即将收工的轻松氛围。 三人刚因为今天工作中的纰漏被训诫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任茜从总裁办公室回来后就一直气呼呼的,终归是没能压住情绪,愤愤不平地嘀咕道:“今天这事说到底也不能怪我们吧!就算我们该事先了解客人信息,又哪能细致到查出他有恐高症呢?更何况欧美那边本来就更注重个人隐私!人家不主动说我们也很难知道的好不好!” 她是刚出社会不久的新人秘书,从小家境优越被捧在手心长大,性子也跟个小辣椒似的:“再说了,归根结底还不是海外运营部那帮人为了面子和排场,非要把会餐地点安排在丽珠塔上!郭姐你一开始明明还提醒过的!” 她越说越愤慨,声音也越来越控制不住。 一边的郭家瑜虽说不置一词,脸色却也明显更抑郁了。 她是秘书处组长,资历最老,受到的责难自然也最多。 而坐在任茜对面的杨惜媚则息事宁人般温声劝慰她:“好啦好啦别气了,郁总其实也没说什么,只要咱们下次多注意嘛……你看——” 她一双清澈明丽的杏眼往任茜身后的门外示意了一下,露出点顽皮笑意:“他们不都挨骂了嘛。” 任茜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就见海外运营部的负责人赵海峰正臊眉耷眼地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她心里才好受了点,低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这次的接待工作是她们秘书处和海外运营部共同负责的,起因是华誉药业要和海外的门户网站合作,在脸书推特这一类国际社交媒体上推广新研发的产品。 因此总裁郁持邀请了 a 国目前大热的网媒运营商亚伦.麦考斯特前来洽谈。 海外运营部的人这下可算逮着机会表现了,坚持要把会餐地点定在丽珠塔上高达一百多层的旋转餐厅里。 丽珠塔可是广府一带最高的地标性建筑,搭乘的还是三面玻璃的开放式观光梯。 只是没料到这位亚伦.麦考斯特先生竟有十分严重的恐高症,而海外运营部负责接洽的人又没提前跟那边沟通好。 结果可想而知,乘观光梯上行到二十多层时客人的神情就有了异样。 还是她们秘书处的人及时察觉然后迅速按停了电梯,把已经腿软眩晕差点休克过去的亚伦扶出去做了一番急救,又好一阵安抚。 待人缓过来后又重新联系了另外的会餐地点,用还算灵活合理的说辞把这事给圆了过去,才让这场接待最终能宾主尽欢地落幕。 想到这里,任茜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杨惜媚,又为她感到不平:“你也真是够沉得住气,说起来你这次还是大功臣呢!骂倒跟我们一起挨了,该夸的他一句都不提呀!” 今天发现亚伦的异常情况并及时化解尴尬平息事态的正是杨惜媚。 此时她却一脸云淡风轻:“没什么值得夸的,也确实怪我们不够细心,一开始听说他是坐轮渡过来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 也是事后她们才得知这位年纪轻轻的 a 国富商竟是连飞机都不能坐。 任茜瘪了瘪嘴:“你怎么还自己反省上了!这种事明明该海外运营部的人先去打听清楚,一直负责跟那边沟通接洽不是他们吗?还有那个赵海峰,客人到了郁总跟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急急埋埋抢上去秀他那口蹩脚英文博出位,一副小人得志样,真係屎忽窟生疮——冇眼睇屎忽窟就是屁股,冇眼睇是没眼看的意思。”她俏皮且嘴损地嘟囔了句广府俚语,惹得杨惜媚莞尔一笑。 任茜也跟着笑起来,又打趣道:“结果也没讲清楚要去那么高的地方,哄得人家一脸懵地就上来了,好彩最后没把人送进医院……” 郭家瑜听她越说越放飞自我,适时制止:“好了别说了。” 任茜这才讪讪住了嘴,对杨惜媚做了个鬼脸。 杨惜媚抿唇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拆了分给任茜和郭家瑜,眉眼弯弯打圆场:“不说了不说了,来吃点甜的,不要不开心。” 她本就生得白皙柔丽,观之可亲,又总是一脸的笑意盈盈,声音清甜婉转,很轻易就能让人产生好感。 任茜心头再大的怨气也消散了,还想跟杨惜媚说什么,就听郭家瑜叫了声:“罗助。” 她转头,果然见郁持身边的特助罗瑞走了进来。 罗瑞平时也负责监管秘书处,年纪不大却总是一脸老成严正不苟言笑的样子。因此相比于一向温文和煦的郁总,下面的人对着他反倒更局促些。 只见他对几人颔首,随即毫无情绪起伏道:“郁总下周去 a 国回访亚伦.麦考斯特,还要出席亚伦在当地举办的一场晚宴。任秘书——” 他眼睛转向任茜的方向,继续道:“你准备一下,到时候作为随行秘书跟我们一起过去。” “——啊?”任茜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杨惜媚,又对罗瑞犹疑道:“确定是我吗?” 罗瑞惜字如金:“郁总定的。” “……哦。”任茜应下就不再吱声了,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罗瑞走后,办公室气氛有些沉寂,任茜又看了看杨惜媚,却见她一脸平和,无事人一般低头看起了手机。 不知看到什么她弯眼笑了笑,随即埋头收拾起东西来。 时间正好到了六点,任茜心有所感,不禁问了句:“你这就走啦?又准点收工?” 她心性耿直,说话也不过脑,丝毫没意识到这话在旁人听来会理解成责备不满的意思。 一直没出声的郭家瑜不禁抬眼看了看她。 杨惜媚也不计较,仍是好声好气:“是呀,家里有点事,要早些回去呢。” 她又和郭家瑜打过招呼后,背着通勤包悠然离开了。 目送她的任茜颇有些意兴阑珊地转回头,就发现郭家瑜定定看着自己。 “怎么了?” 任茜不明所以道。 “没什么。”郭家瑜摇摇头:“还以为你又要同我闹。” 任茜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讪讪:“那是之前嘛,现在我要还看不出来就是傻的。” 刚进来那阵她作为新人,干劲自然是足的,但工作强度也着实大。 秘书处就好像逮着她这头肥羊使劲薅一般,大大小小的活都派给她,还得经常陪着工作狂郁持加班到深夜。 她那时一连好几周晚饭都在公司胡乱对付的,甚至连周末都没怎么囫囵休息过,一个电话招呼一下就得回公司。 而反观跟她处于同一层级的杨惜媚呢? 每天都是卡点上班,准点收工,分派给她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痒不轻不重的活计。 虽说是早自己两三年进来的前辈,但也未免太清闲了吧?就像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一般,关键是拿的工资也一样多!任茜心里怎么可能平衡? ——凭什么啊?!她当时不止一次地腹诽:难道是这个杨惜媚背景硬?有什么后台?可她自己也算靠关系进来的啊,她怎么就没这个待遇呢! 任茜属于当下典型的那种“整顿职场 90 后”,遭遇不公可不会忍着,跑郭家瑜面前抗议了几回。 然而郭家瑜只说:“你俩各有所长,自然也该各司其职,惜媚有她要做的事。” 可她到底有什么要做的事啊? 据任茜所知,就因为杨惜媚是英语专业的,所以主要负责海外相关的业务沟通,以及一些英文资料的翻译处理——这算很重的任务? 任茜觉得自己被糊弄了,还想再据理力争,郭家瑜却不想费劲跟她继续扯,索性道:“这是郁总的意思。” 一句话就把任茜给堵回来了。 但她心里是不信的,郁持那种看似面善实则心冷的人,会特意关照一个秘书?还是说这俩人之间…… 带着这种怀疑,她留意观察到现在,也终于看清了一件事:并不存在什么特意关照,相反,杨惜媚似乎很不受老总待见。 想到这里,任茜探过头低声问郭家瑜:“郭姐,惜媚姐是不是得罪过郁总啊?” 郭家瑜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就觉得郁总好像……不太喜欢她,”说起郁持,任茜措辞才稍稍小心翼翼了点:“你看啊,我们三个里面,郁总有什么事从来都不派她,平时召集秘书处开会,也基本不跟她交流,就好似她是个透明人。” 所以不分派给她重要的活计,也是为了尽量避免和她接触? 郭家瑜默默听完,只道:“你只要明白,很多事不是我在厚此薄彼就行。我就希望咱们秘书处能和谐共事,不要总争来斗去搞得气氛紧张。” “我知我知!”任茜虽说娇气了些,但也是开朗豁达的性子,忙搂着她笑嘻嘻保证:“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跟你抱怨了,你跟惜媚姐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明白的!” 卖完乖她又坚持不懈地八卦:“那郭姐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郁总跟惜媚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且不论郁持真实的样子如何,至少他在外人尤其是下属面前,始终都是和蔼体恤面面俱到的做派,连公司的保洁阿姨他都会温声和人聊两句家常,怎么都不至于像对杨惜媚这般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一做。 郭家瑜稍缓的脸色又严肃起来:“我不知道。这些也跟我们的工作无关,你就不要瞎打听了,好好做事。” 任茜撅了噘嘴:“哦,好吧。” 但她心里却想:不打听就不打听,大不了我直接去问本人。 ———————————————————————————————— ps:本文背景和语言会带一点点广府风格 下章男主出场 第二章 表里不一 杨惜媚刚走出公司大楼就不禁打了个冷战,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穗城虽说地处常年高温的广府一带,但真到了十二月底寒潮来袭的时候气温也会低到个位数,并没有人们所想的那么温暖。 再加上气候本就潮湿,空气里更添几分沉甸甸的阴寒意,仿佛能渗到骨子里般让人难熬。 她抱着双臂四下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车,小步跑过去。 车里的林百川也看到了她,下来笑眯眯地对她招了招手,又跟个老母亲似的念叨:“慢点慢点,小心摔着……” 爱媚 第2节 他替她开了车门,待她坐上副驾驶,他自己也上去了,随即递上一个保温杯:“刚煲出来的党参石斛茶,快趁热喝。今天冷着了吧?” 他手上系着安全带,嘴里也没停:“听说明天还要降温呢!可不能再这么穿了,你这大衣看着跟纸片儿似的,回去我给你把在老家买的那件羽绒服找出来……” 杨惜媚喝着热乎乎的养生茶,心头也是热乎乎的,又忍不住想闹一闹他,便故意皱眉嘟囔:“好苦,我还是想喝雪顶草莓冰——” “还雪顶?你看你冻得像不像个雪顶?”林百川果然急了,趁着车子发动的间隙又从手边暗格里摸出块奶糖剥了纸塞她嘴里:“先吃这个甜甜嘴,雪顶是别想了啊,草莓倒可以有,晚上吃完饭咱们就去超市买……” 正说着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嘱咐了几句,听着应该是在处理火锅店那边的事情。 待他挂断后杨惜媚踟蹰道:“以后你还是别来接我了,这个点正是你店里忙的时候,别耽误你的正事。” 林百川闻言,含嗔地看了她一眼:“瞧你这话说的,啥是正事儿啊?接我媳妇儿下班就是正事中的大正事儿好不好?” 说着又绷不住自顾自地傻呵呵笑了出来:“再说这大冷天儿的,哪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吹着风跑去坐地铁?” 他是北方人,生得眉眼英挺,长相周正,当年也是个早早从农村出来到大城市谋生的精神小伙儿,不过因着常年混迹于烟火俗世,后来又白手起家做餐饮生意,到如今人也变得愈发稳重世故,唯独在杨惜媚面前还留存着那股憨拙劲儿。 杨惜媚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又问他:“今晚吃什么?” “你想吃啥?” “都行,你定吧。”杨惜媚摸了摸肚子:“饿了,只想赶快吃到嘴里。” “那就咱家火锅呗!这天气也正好吃点热腾儿的,我现在就让店里准备着,等会去了就能吃上!”他说着拿起手机要拨号。 杨惜媚见状忙拿了过来:“我来说吧,你好好开车。” 打给店里一番交待后,她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去,抬眼就看见林百川又一脸荡漾地对着自己笑,她问:“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林百川摇摇头,神情满足道:“就觉得你越来越有老板娘那范儿了。” 杨惜媚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腿:“快开你的车吧,饿死了都。” 林百川听她又说了一遍饿,不禁问道:“怎么今天饿这么快?中午没吃饱啊?” 顿了顿他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你昨晚不是说,今天要接待洋鬼子去丽珠塔上吃大餐的吗?” “吃什么大餐啊……”对着林百川,杨惜媚也彻底显露出了真实情绪,半嗔半怨:“丽珠塔没上到一半呢,就出了岔子。” “啊?怎么个事儿?”林百川忙问。 杨惜媚就把今天这事对他说了,未了道:“后来换了吃饭的地方,我们又得全程留心照应那位先生,生怕他身体再有什么不适……哪还有心思吃饭,就胡乱对付了两口。” 林百川听完后,伸过一只手握住了她,眸光闪闪道:“老婆今天辛苦啦!老婆真厉害!” 虽说已经习惯了男友时不时的夸赞追捧,杨惜媚仍是不好意思地自嘲一笑:“这有什么厉害的,狼狈死了都……” “就是很厉害啊!你看你能最先发现客人的不对劲,多细心敏锐啊!又及时按停电梯把客人带出去安抚,说明你反应迅速,最后还能帮着找补让大家都满意,情商杠杠滴!这不厉害吗?不值得夸一个?” 林百川说到兴起,又探头往窗外四处寻找着什么,嘴里念叨:“上次你说很喜欢的那家蛋糕店是不是就在这附近来着?正好咱们现在去买一份等会当饭后甜点,也算奖励自己……” 做了值得夸的事就得有奖励,这是林百川的一贯坚持。 杨惜媚笑得无奈,心下又是一阵暖流。 脑海中不由得就想起刚才在总裁办公室被郁持训话的情形,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停留在她身上哪怕一秒,话语中也丝毫没有提到关于她所做的事情哪怕一个字。 不值得提吗?不值得夸吗? 或许仅仅只是,在他眼里她不值得罢了。 不过也无所谓。 坐冷板凳就坐冷板凳,反正事少钱多又体面,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真要说的话,这份工作还是她当初误打误撞得来的,跟天降馅饼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杨惜媚眼底一丝释然划过,笑意也更由衷。 总之无论如何,自己都算赚到了,不是吗? *** 另一边,任茜今天在公司又加班到很晚,只不过这次算是她刻意为之。 眼看到了郁持惯常离开的时间,她注意着总裁办公室那边的动静,掐准时机拎着包走了出去,正好就在走廊上撞见了郁持。 此时已过了晚上九点,公司为了节能走廊上的灯只开到一半,光线有些暗淡,连两边玻璃门反射出的光线都沉甸甸阴森森的。 一身西装革履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走廊中间,闻声转过脸来时神情隐在朦胧光影后,要走近两步他那张俊美到雌雄莫辨的脸庞才能看得分明。 只是那双一向蕴着笑意的桃花眼此时眼尾却微微下垂,莫名显出几分阴郁厌世感。 任茜看得心头一悸,某些不算多美好的记忆闪过脑海,上前的脚步也沉重了,甚至有股想要逃开的冲动。 奈何视线都跟他对上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打了声招呼:“郁总。” 郁持见是她,沉冷的眼眸一闪,浮现些许柔和暖意,原本绷直的薄唇勾起了最恰当的弧度:“下班就不用那么生分了。” 他磁性朗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亲昵,任茜能感觉到他心情应该不错,便也放松下来,乖巧应道:“好的,表哥。” “很晚了。”郁持抬表看了看时间,对她招了招手:“走吧,送你回去。” 此举正中任茜下怀,她知道她这位便宜表哥一向便是如此,待人风度翩翩且礼数周全,令人挑不出错。 于是她也不多推辞,跟在了他身后。 回去的车上罗瑞也在,坐副驾驶低头自顾自处理着工作,跟个隐形人一般。 任茜和郁持的关系他是知情的,因此后座两人的交谈也没有太多避讳。 一上车任茜就殷勤问道:“蓉姨最近还好吗?听我妈说她又出国了?” 郁持脸上的温润笑意淡了淡,应道:“对,这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任茜顺势就问:“还是为了去找——”没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忙止住话头,转而笑道:“那等她回来我再去看她。” “嗯。”郁持不带情绪地回道:“她应该会很高兴。” 认真说起来,任郁两家的亲缘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深,七拐八转才勉强能攀上这层表亲,只因着郁持母亲苏昕蓉对任茜的喜爱,两家来往就多了些。 连今年任茜毕业后进华誉药业都是苏昕蓉亲自发话安排,郁持自然也只能乖乖照办。 毕竟整个华誉曾经都为苏昕蓉所有。 直到三年前郁持刚从国外毕业回来她就立即仓促卸任,把公司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儿子,当时在穗城上流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外界也议论纷纷——当然都是以唱衰的居多。 好在郁持上位后,虽说台面上的形象不如他母亲那般冷厉严苛,但实际上的行事手段却是与苏昕蓉一脉相承,甚至还要更狠绝几分。 渐渐地,那些唱衰的声音也都消失无踪,而华誉这两年在他的带领下势头更猛,坐稳了南方药企龙头老大的宝座。 在任茜印象里,她这位便宜表哥在圈内的年轻一辈中无疑是很突出的。 外形条件自不必说,最难得的是他从不会表现出上位者惯有的那种优越傲慢。 不论面对的是谁,他的言行举止始终都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脸上随时泛起的笑意也带着青年人特有的蓬勃与亲和,让人不由得就会放下戒备拉近距离。 但只有任茜自己知道,每每和他近距离交流时,其实她都会隐隐感到紧张甚至畏惧。 究其根源,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很偶然地撞见过,他上一秒还笑得一脸春风和煦,下一秒就把人揍到血肉模糊的样子。 “工作怎么样?还能适应吗?”片刻冷场后,郁持又主动关心起她,俨然一副体恤晚辈的兄长姿态。 ——适应个鬼,都快被你这个周扒皮榨干了! 任茜腹诽着,面上却强笑着点头:“嗯嗯,适应是能适应啦……只不过,”她故作担忧道:“表哥你这样对我搞特殊照顾,会不会影响不好啊?” 第三章 是爱我的 “特殊照顾?有吗?”郁持疑惑道,眼底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其实是没有的。 任茜刚进来的时候就被告诫过,不会因着和他这层关系得到任何优待,平时行事也要尽量低调。 但她现在为了把话头引到今晚的主要目的上,就只能假意这么说了:“怎么没有呢?你看我才来多久就能跟着你去国外出差了,明明资历浅能力又不够,我何德何能啊!唉好担心其他同事说闲话……” “怎么?”郁持已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不想去?” 当然不想!任茜满心无语。 她家境虽比不上郁家,但多少也算个中产,平时出国去度个假游个学都算家常便饭,有什么好稀罕的? 况且郁持这次出差因为行程比较紧,提前到周末就要出发,而她早就计划好要和小男友在这周末好好约个会来着,他们都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但她也不能真的这么说,忙摆手道:“不不,我当然是想去的!但我觉得吧……比起我来杨惜媚会不会更合适啊?” 车内气氛有了短暂的凝滞。她仔细观察郁持,见他面色并没有任何波动,仍是温和笑着:“为什么这么说?” 任茜也没多想,理所当然道:“她英文最好啊!再说她本来不就是负责海外相关的事务吗?” 见郁持不作声,她索性认真跟他分析起来:“今天接待那个亚伦的时候,也多亏了她才没让事情更严重对吧?我看亚伦都好感激她的样子,后半程都一直在跟她聊天,两人还挺投契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郁持笑而不语,心下冷嗤。 他当然看出来了。 尤其是当时亚伦被她扶出电梯后,还踉跄了一下跌进她怀里,她竟也就这么抱着他好一阵温声安抚,之后还照顾他又喝水又吃药,姿态可算是殷勤备至。 正如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似曾相识的情境下,她也是那般对待着电梯里已神志崩溃的他。 而当时的他也正像今天那个男人一般,靠在她的身上,感受着她的温软,她的馨香,她的怜惜…… 郁持又想起刚才亚伦缓和过来后看向她的眼神,痴怔中带着炙热,仿佛看到了某种救赎一般。 难道曾经那一晚的自己,也对她露出过那样的神情吗? ......简直荒谬。 郁持闭了闭眼,阻止自己再继续往下想。 任茜还在继续劝说:“你这次过去还要跟亚伦继续谈深度合作的事对吧?有惜媚姐在的话,事情说不定会更顺利呢!” 他没有正面回应任茜的话,只不无深意道:“看来你跟她关系不错。” 任茜笑得没心没肺:“是啊,惜媚姐人很好的!生得又靓待人又温柔,我好喜欢她哦!” 郁持的笑意渐冷。 ——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惯会用些讨巧手段笼络人心。 搞不好这女人早就知道任茜同他的关系。 爱媚 第3节 “所以刚才那些话,是她让你说的?”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不难听出掺杂其中的不悦与鄙薄。 “啊?”任茜一顿,饶是再迟钝也感知到了他的异样情绪,忙否认:“怎么会?是我自己这么觉得啊!惜媚姐可什么都没说!” 郁持对此不置一词,而任茜却是彻底确定了心头的猜测,索性大着胆子问:“表哥,你就这么讨厌杨惜媚啊?” 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还把人留在近处做秘书呢?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很矛盾吗? 郁持沉默片刻,淡声道:“谈不上讨不讨厌,一个员工而已。” 一个员工,却同时也是一个心术不正痴心妄想的女人,不值得他浪费太多情绪在这种人身上。 任茜皱眉还想再问,这时坐在前面的罗瑞接到一个电话,她也只好先收声。 等罗瑞用英语低声跟那边交流完,转头对郁持道:“郁总,下周的行程可能有变动。” “怎么?” “亚伦先生那边刚刚取消了回 a 国的计划,打算直接从这边坐游轮去南洋度假,他也邀请您同他一道。还有原定的晚宴也改到了这周末圣诞节在他的游轮上举行。您看?” 郁持略作思索后就应了。 本来他这趟出差的主要目的就是回访亚伦,那场晚宴也有一去的价值。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于他而言区别不大。 但任茜就有些犯难了,脸都皱成了一团:“什么?要坐游轮啊?死了死了,阴功咯......” 她从小就晕船严重,还特别怕水。 郁持也知道这点,揉了揉额角包容道:“好吧,你就不用去了。罗瑞,这次换郭家瑜……” 还没说完,罗瑞又转头道:“还有一件事,郁总。这次过去可能要带上杨惜媚。” “嗯?!”任茜挑眉,一脸的兴味盎然。 郁持却绷直了嘴角,神情沉了几分:“什么意思?” “亚伦先生刚才在电话里特地邀请了她,说要为今天的事对她表示感谢。现在电子邀请函也发过来了,”罗瑞举起手里的平板给他看:“其中一份写了杨惜媚的名字,是专门给她的。” “......” *** 送任茜回家后,郁持则回了位于半山别墅区的郁宅。 进门后就察觉到家中气氛有种熟悉的压抑感,他下意识环顾了一周,保姆冼姨忙迎上来:“回来了?吃过晚饭没?” “吃过了。”郁持嘴里应着,目光不禁看向了二楼。 冼姨见状立刻会意:“苏太下午回来的。先生刚刚也回了,正在上面陪她。” 她观察着郁持的脸色,语气里有几分小心翼翼:“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郁持收回目光对她笑道:“我现在又觉得有些肚饿,劳烦给我做份宵夜吧。” 冼姨也就止住了话头,连忙应下。 一碗竹升面很快摆上了餐桌,郁持独自坐在饭厅里默默吃着。 听到耳边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看见郁绍焱走了过来。 “爸。”他咽下一口面,打着招呼。 “回来啦?”郁绍焱点头,温声关心:“怎么现在才吃饭?” “宵夜来的,晚餐有在公司吃过。” 郁绍焱坐在了他对面,笑着转头道:“闻着味我都有点饿了,还有没有多的?” “有的有的,稍等。”冼姨在厨房迭声应着。 “麻烦你了。” 不同于妻子苏昕蓉一贯雷厉风行的做派,郁绍焱待人则一向儒雅温和平易近人,夫妻俩是典型的“严母慈父”。 郁持平时也和父亲交流更多些,此时问道:“妈这次出去,情况怎么样?” “……”年逾五十的郁绍焱听他这么问,一时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毕竟都过去了这么久,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呢?她现在情绪也不太好,回来了就一直在房间里哭,刚刚才睡下……” 他长叹一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神情悲戚中又透着无助:“也不知,有生之年还找不找得回我们囡囡。” 郁持停下筷子,垂眸无言。 郁家二女儿在三岁时被绑架后又失踪,这件事在穗城不是什么秘密,当时甚至可以说是轰动全城的大新闻。 之后这桩横祸成了始终笼罩着郁家的一团阴云。 而恰好在二女儿失踪那年出生的郁持,也成长在这团阴云之下。 那件事后过了好多年,郁家才终于从警方那边得到新线索。 原来当初那几个绑匪在绑架过程中出了意外,才在发出索取赎金的信息后又失去了联络和踪迹,而郁家女儿则很可能几经辗转流落到了海外。 夫妻俩了解到其中一些内情后几经崩溃,却也重新燃起了希望,随后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儿。 三年前郁持刚学成归来苏昕蓉就迫不及待让他接手华誉,也正是因为需要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到这件事上。 只是屡次的期待落空已让夫妻俩身心都疲惫不堪。 “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迟早撑不住,”郁绍焱缓声道:“等明年你哥回来,我就打算提前退休把医院交给他,到时候也能陪着你母亲一起。” 他现在是穗城一家知名私人医院院长,郁家老大郁擢则继承了他的衣钵学医,如今还在德国读博。 郁持点点头,宽慰道:“您和妈都要放宽心,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总归还是有希望的。我也拜托了不少朋友,都会一直帮着找下去,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回二姐。” 郁绍焱神情稍缓地应了声,沉沉呼出口气,看了看郁持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听你宋叔叔说,你都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他那里了,什么情况?” 郁持一顿,脸上又浮起惯有的笑意:“太忙了,再说我这两年一直都很正常,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就不必麻烦他了。” “这不是你自己能说了算的。”郁绍焱神情凝重了几分,不赞同道:“就算近两年没有发作,也不代表就不存在隐患。还是要定期去看看,哪怕只同你宋叔叔倾诉一下,缓解缓解压力也是好的。” 他这般苦口婆心,郁持也不好坚持,便点头应下。 郁绍焱看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厌倦与自嘲情绪,踌躇着又道:“你母亲……别太埋怨她。她那时也是太痛苦太无助,精神上已经崩溃,才对你……后来你变成这样,其实她都不止一次地后悔过。” “我都明白的,爸。我也没有埋怨过她。”郁持挑着碗里的面,却再没有吃进过嘴里。 他抬头,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温情无害:“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第四章 离我远点 这一晚郁持留在郁宅过夜。 算一算他也很久没回来了。自从接手华誉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市中心的公寓。 他的房间冼姨定时有打扫整理,一如过去那般空阔整洁,屋内的灯光也调到了最适宜睡眠的模式。 然而或许是因为白天接待亚伦时那阵手忙脚乱的意外,也或许是刚才和父亲的聊天中触及到了过往。 他躺在床上脑中一片纷乱,竟是很久都没能睡着。 良久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吞下几枚药片,随即在暖橘色的光晕中缓缓闭眼。 滴答滴答,是墙上时钟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他因着药效在规律机械的声音中意识渐渐模糊。 滴答,滴答,指针的走动渐渐迟缓,凝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扭曲,变幻。 滴答……滴答……凝成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 他仿佛溺在了一团黢黑的墨水中,睁眼闭眼都是混沌。 耳边的滴答声还在持续,他已隐约意识到,那是血水在一滴滴往下淌。 自己又回到了那里。 紧接着,一股混杂着腐烂腥臊的恶臭气息铺面而来,侵袭着他的鼻尖,肺腔以及大脑。 再然后,他的嘴唇触到了一团黏腻腥臭的软烂物事。他知道那是什么,心下产生抗拒,身体也想要逃避,四肢却被束缚住了般完全动不了。 那股恶臭气息封住了他的口鼻。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感到快要窒息。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产生巨大的力量,终于摆脱束缚挥手大幅度挣扎。 “咚”的一声,手不知碰到了什么,郁持睁开了眼。一阵急促的呼吸后,他翻身趴到床边干呕了起来。 一阵折腾后身上已是汗涔涔,他也顾不上去处理这一片狼藉,只是失魂般摔回了床上,愣愣盯着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朦胧暖光,才渐渐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然而心却并没能就此平复下来,在这温馨祥和的环境里,他内里却蓦然一股戾气上涌,促使他想要嘶吼想要破坏想要毁灭。 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其实自己根本没有从那片黑暗中逃脱,他一直被困在那里,困在那堆腥臭腐烂的肉块之中,与之融为了一体。 那些恶臭气息,就是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他从未被拯救过。 ——没有人会救他,也没有人会爱他。他早已死在了幼年的那间屠宰场里。 他死死盯着头顶的灯光,红着眼喘着粗气,喉头都泛起了血腥味,却又捏紧拳头自虐般压下了这股情绪,直至慢慢缓过来。 之后他沉默许久,抬手遮住了双眼。 他想他或许确实需要再去看看医生了。 **** 杨惜媚在踏上亚伦包下的那艘游轮时,心头还萦绕着一种不真实感。 虽说已从罗瑞那里得知,她能来的真正原因是亚伦亲口邀请了自己,但这也是她做秘书两年来第一次跟随郁持出差,不免还是感到有点紧张忐忑。 相比之下,男友林百川在得知后反倒比她兴奋许多:“游轮?晚宴?是不是就像《泰坦尼克号》里面那样式儿的?还能见到很多富豪明星吧?哎哟老婆你可真牛,能去这么高档的场合!下回我跟人在酒桌上可又有得吹了哈哈!” 两人如今虽说生活富足了很多,但其实都不是大手大脚贪图享乐的人,在一起后因为各自忙碌也没怎么出去玩过。 还是今年年初趁着恋爱一周年纪念日才空出时间第一次出国旅游,去的还是相邻很近的一个小岛国,但两人都玩得很满足尽兴。 回来后林百川也不时念叨着以后还要经常出去看看,只不过后来他的火锅店生意越来越好因而再难抽出时间,所以这次他是由衷的为杨惜媚感到高兴。 因为是周日,她直接从自己家出发打车到了港口,没有随郁持一道。林百川则因为今天店里正值客流高峰,忙得抽不开身没能亲自送她。 从车上一下来就能看见停在前方港口的巨大豪华游轮。 爱媚 第4节 她凭着罗瑞发来的电子邀请函上了船后,立刻就有侍应生上来接应她,带她先去了位于 5 楼的客房休整。 这艘游轮的客舱一共有 7 层,林百川事先替她上网做过功课,说 5-6 层一般属于贵宾区,且景观也最佳。 可见东道主的用心。 不过她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亚伦,等在客房放好东西后下来四处转悠时,才在位于二层的甲板上遇见了这位东道主,以及站在旁边正与他交谈的郁持。 她出于礼节走过去向两人都打了招呼,又对亚伦表示感谢。 亚伦一看见她眼神都亮了几分。他是个高大俊朗的青年,棕发白皮,一双苍翠的眼眸深邃含情,态度绅士又真诚。 在殷切表达了对杨惜媚的热情欢迎后,亚伦还表示自己为她准备了一份饱含诚挚谢意的礼物,晚些时候将会送到她房间,希望务必笑纳。 对方这过于明显的殷勤示好让杨惜媚颇为无措,连连摆手推拒。 而站在一边的郁持始终只是冷眼看着,嘴角勾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眼前的女人身形玲珑有致,眉目纤巧带笑,与人交谈时神情愈加亲和,两眼一弯又添了几分妩媚与俏皮。 其实混迹职场多年的人都能看出这只是礼节性的微笑而已,但看在某人眼里,那笑意总似掺杂了些讨好献媚的意味。 就如同她的名字那般,天然带着暧昧蛊惑。 而亚伦面对着这样的笑容似乎也有些招架不住,眼中炙意更甚。 据郁持所知,这位富商刚结束一段婚姻,目前正单身,而对异性有着这样过分的热情,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郁持秾丽的桃花眼中笑意更深几分,不着痕迹地掩去了一闪而过的嘲弄。 有侍应生走过来对亚伦低语了几句,他便以要事为由匆忙离开。 杨惜媚的拒绝也只能不了了之,回过神才发现此处只剩下她与郁持二人,而本该与郁持形影不离的罗瑞也不知去了哪里。 四目相对间,气氛就有了几分尴尬,说起来即使她作为总裁秘书,也因着或偶然或刻意的种种原因,几乎没有什么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 她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溜开,却又记挂着自己此行的身份与职责,犹豫是不是该跟在他身边方便听候差遣。 不想郁持倒笑着先出声道:“辛苦你周末还要出来这一趟。” 杨惜媚知道他这不过是客套话,也跟着一板一眼回道:“不会。是我分内的工作。” 装腔作势。郁持想,面上却温文和煦:“好了,不必那么局促。怎么说你也是亚伦正式邀请的客人,我这里没什么需要你费心的,就当作一次度假自己尽兴去玩吧。” 他这话显得亲和且体恤,但杨惜媚也能听出其中的疏离与驱逐,她点点头识趣地走开了。 之后她独自在游轮上四处逛了逛,拍了好些照片分享给林百川,与他规划着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报个邮轮旅行团玩一回。 傍晚的时候她回房间为即将到来的晚宴做准备,发现果然多了一个精美的礼盒。打开一看,是件精致华贵的酒红色礼服裙。 想到亚伦看着自己时眼中过于直白的热意,杨惜媚很清楚这件礼服她不能接受,同时也庆幸还好自己事先准备了一件。 这还是林百川前两天拉着她去高奢店现买的,说是难得有这么个长见识的机会,当然要置办些体面的行头美美地参加。 当时他先看中的一件裙子跟亚伦送的这件还挺像,也是明艳张扬的酒红色,且肩膀和背部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她嫌太暴露了不肯要,林百川还笑她老土封建,不过因着她的坚持最后也没有勉强,还是买了她选择的这件中规中矩的珠光白丝绸长裙。 她换好衣服下了楼,来到位于二层的宴会大厅,在人来人往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身形优越的郁持。 而他不经意地往这边一扫,其实也注意到了她,眼神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又平静无波地移开。 亚伦今晚要送杨惜媚一套晚礼服,这件事他是知情的。 最开始还是亚伦专程跑来偷偷问他杨惜媚的大概喜好,表示想要为她准备个惊喜。 他当时随便敷衍了几句。 不想亚伦准备得还挺用心,品味也不错。 这条裙子很适合她。 柔和的珠光白衬得她更添温婉秀致,简洁修身的线条也勾勒出了她纤细玲珑的身材,垂坠荡漾的裙摆闪着低调细碎的光,使她整个人显出些楚楚可怜又神秘清冷的气质。 但无端的,郁持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很糟糕,糟糕到他连招呼杨惜媚一起进去这种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而是转头先带着罗瑞进了会场。 杨惜媚以为郁持没看见自己,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这样的场合于她而言太过陌生,跟在熟悉的人身边至少不容易出错。 正值圣诞夜,欧美向来重视这个节日,为了迎合气氛整艘游轮都被布置成了复古喜庆的风格:墨绿色烫暗金纹的墙纸,棕红色的地毯,四处点缀的金色烛台,以及正中央的巨型圣诞树下一支打扮成圣诞老人的爵士乐队,正演奏着一首轻快俏皮的《i saw mommy kissing santa claus》。 大厅内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一眼看去衣香鬓影纸醉金迷,各国各界的名流富豪齐齐聚集,甚至还能看到不少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明星模特。 处在这迷梦般的场景中,郁持维持着得体的笑意,时不时与人寒暄交谈,碰杯啜两口香槟,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但没人知道他心下已是恹恹。 今晚的他心绪似乎比以往要浮躁很多。尤其是当他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且憎恶的面孔时,那股躁意更甚。 一旁的罗瑞见他脸色发沉地盯着那处,跟着看过去,顿时神情也有些凝重了,低声对郁持道:“抱歉郁总,是我的疏忽,事先没有打听到他今晚也在。” 一直默默跟随在后的杨惜媚察觉到两人的异样,有些不明所以,耳边却很清晰地听到郁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她,表情淡漠道:“离我远点,别跟着。” 第五章 他中招了 杨惜媚其实一直都知道郁持对自己的真实态度,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她的心情竟也很平静,应下后退到了一边。 恰好不远处的亚伦看见了她,迎上来热情地邀她共舞一曲,她只好又打起精神应付他。 而郁持则分不出精力再去管她,他厌憎的那人已经注意到他并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阿持,这么巧。” 郁持假笑着回应:“勋叔,没想到你也在。” 苏冠勋,他母亲苏昕蓉娘家的族亲,已是五六十的年纪,举止却没有与年龄相符的稳重。 他轻佻地搂着身边妩媚性感的女伴,对郁持戏谑道:“怎么又是孤零零一个?这样的夜晚没个佳人作陪,可少了很多乐趣。” 郁持摇头慨叹:“我哪有勋叔这魅力,内有贤妻持家,外有红颜无数,真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一旁的美女脸上显露出些许尴尬,苏冠勋自己反倒颇为自得,笑道:“你这么年轻又事业有成,何必妄自菲薄?对了今晚他们还请了个女团来表演,听说刚出道不久,个个又辣又靓,我同她们老板正好熟识,要不要带你去挑个合意的?” 郁持面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我等下与人约了有事要谈,就不必去唐突佳人了,多谢勋叔好意。” “哎呀,后生仔也不用这么拼嘛!”苏冠勋不肯罢休:“这样的场合还想着工作未免也太煞风景!做事做个七七八八就得啦,趁年轻还是要多享受乐趣,不然等到老了再悔不当初吗?太不划算!” 呵。死老嘢老不死的还想故技重施。郁持暗声骂道。 说起来两人算是积怨颇深,但究其根源其实还要从苏昕蓉说起。 当年她作为外嫁女,原本不可能继承苏家的根基产业——华誉,而苏家嫡支一脉到这代又恰恰只有她一个独女,只能从旁支子弟中选择继承人。 其中苏冠勋各方面条件都最合适,呼声也最高,他自己都一心以为迟早能大权在握。 不曾想没多久就出了苏昕蓉女儿那件事,她崩溃消沉之后做了两个惊人的决定:一,与丈夫郁绍焱离婚;二,只身回到苏家强势地参与到继承权的争夺中。 最后的胜者是苏昕蓉。 而苏冠勋落败后则灰溜溜地被排挤到了海外,对苏昕蓉的恨意可想而知。 苏昕蓉曾不止一次地对郁持耳提面命过,要他不许和苏冠勋有任何往来。 郁持也是后来才明白,她这样要求不仅仅因为旧时恩怨,还因为这人品行做派着实不堪,自身私生活混乱不说,手段也阴险下作。 只是当时他不以为意,有一回生意场上碰见了苏冠勋,想着终归是自家亲戚又是长辈,不好太下人面子,糊里糊涂就被拉着去了一场趴。到那后看见满场的不堪入目才意识到不对劲,而苏冠勋这为老不尊的还拉皮条般搂过两个女人就往他怀里塞。 后来他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得以脱身,却被早已安排在暗处的狗仔拍下了照片,爆出后让他一时间各种负面新闻缠身,同时华誉也受了影响。 最后还是苏昕蓉出马解决了这事,又狠狠训斥了他一顿。 想到这些,郁持眼眸已冷下来,带上几分蔑意对苏冠勋勾唇笑道:“没办法,我这人或许天生劳碌命,不似勋叔行运行到脚趾尾行运行到脚趾尾:运气爆棚,能做个大半辈子的富贵闲人。” 这话讽刺意味太过明显,一下就戳中了苏冠勋的痛点。 他眼底划过阴翳,眼珠转了几转,却也不恼怒不纠缠,只讪笑着拿过一杯酒递给他:“好吧,既如此我就不勉强啦,祝你今晚玩得开心。” 郁持只想尽快打发他,便敷衍着同他碰杯喝了酒。 随后苏冠勋搂着女伴离开,转身前却又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郁持心头一紧,眼看苏冠勋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后,他从容地拿起桌上备好的布巾擦了擦嘴,不着痕迹地把口中的酒吐了上去,又对身旁的罗瑞道:“去查一下,老蚊公粤语里对老头不太尊重的称呼最近是不是又在搞什么鬼。” 罗瑞应下后就走去了会场的僻静处打电话,郁持这才有了功夫去找杨惜媚,却四下都没看见她的身影,刚才和她一处说话的亚伦也不在。 难道两人一起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神情冷了冷,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向了宴会大厅外,只是没走两步身体又感觉到了异样。 四肢开始发软,心跳开始加剧,同时一股诡异的灼热涌向下腹。 他胸口一滞,立马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中招了,不禁迷惑又懊恼。 他明明吐掉了苏冠勋递来的酒…… 可想到刚才苏冠勋离开前那个笑,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能是他——那么或许苏冠勋早就知道今晚他也会在,所以药已经下在了他之前喝的某一杯里。 算算发作时间,这个可能性最大。 不是没有戒备心的,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会猖狂到还敢在这种场合乱来。 终归还是自己轻敌了。 心跳越来越快,耳边渐渐多了繁乱的嗡鸣声,脚步也越来越凝滞。 他知道此时不能再留在这里,于是朝不远处还在打电话的罗瑞走过去,想让他扶着自己离开。 没走几步却又迷迷糊糊听见旁边舞台上传来亚伦的声音,宣布着接下来会有什么特别节目。 ——所以亚伦并没离开会场?那么她…… 他一边挪动着步子一边迟钝地想着,下一秒眼前便蓦地一黑,随即四周一阵惊呼。 他停住了脚步,直直僵在了原地,这才意识到刚才亚伦所说的特别节目原来就是这个——大厅内熄灯一段时间。 黑暗之中人除视觉外的其余感官无限放大,更多的情绪和欲望滋生,行事也就更肆意放纵。 是派对上惯常会有的刺激环节。 周围的人很快适应了黑暗,各种尖叫欢呼,渐渐地也多了一些可疑的声音。 爱媚 第5节 独独郁持一人根本无法享受这种兴奋刺激,他只觉得手脚都失去力气,整个人将要跌进某处深渊之中。 他踉跄着四处摸索,扶住了不知何处的一根柱子,弯腰喘息着。 药物发作带来的灼热难受都已经不算什么了,此刻更让他痛苦的是这一片黑暗施与他的绝望无助。 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呼怪叫声,传到他耳朵里则幻化成了地狱恶鬼般的嘶吼鸣叫。 满室的旖旎香气沁入鼻尖,却只让他仿佛闻到那阵熟悉的腐臭般几欲作呕。 所有人都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自顾自地沉溺在污浊虚妄的狂欢中。 眼前一片混沌找不到生路,没有人来救他。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眼眸变得猩红,呼吸滚烫,头脑发涨牙根发痒,胸中一股戾气极速膨张着,鼓动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撕咬去搏斗去摧毁。 但混沌思绪中又留存着一丝理智,提醒他不能。 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在此刻。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他的隐秘不堪。 凭着某种本能,他强撑着直起身体,朝着前方模糊的一点微光摸索着逃离。 *** 杨惜媚在远离郁持后也没有再待多久,和亚伦聊了一会她就有些支撑不住,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此时她独自在走廊中等来了电梯,进去后整个人就散了骨头般靠在墙上佝偻下腰,皱着脸揉了揉脚踝。 她幼年时脚受过伤,后来虽然好了但也落下点病根,平时倒还算正常,就是不能穿高跟鞋穿太久,不然旧伤会被牵扯着难受。 今晚她脚上穿的恰好是一双跟身上礼裙搭配的高跟鞋。 本来她在穿上前还犹豫了一下,但毕竟今晚是正式场合,她怕闹出什么笑话或给人挑错处,就还是硬着头皮蹬上了。 后来穿了好一会,脚踝的旧伤处已经绷得酸痛难忍,脚上也被打出了血泡,即使走在柔软的地毯上都让她有些痛苦。 好在林百川知道她这个毛病,收拾行李的时候又给她多备了一双软羊皮的平跟鞋,她打算回去先换上那双。 见电梯内无人,她没了什么顾忌,干脆褪掉鞋子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松快和解脱,不由得轻呼出一口气。 这种镀着金光般的场合,的确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享受的。 她想着等会若是没人过问她的行踪,索性她就待在房间里再不下来了。 这样一想,她索性又拆散了盘得紧紧的头发,揉了揉头皮和脖子。 电梯很快到了楼层,门开的时候恰好林百川打来了电话,她笑着一边接起一边往外走,没说几句又感到有些不对劲。 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竟光着脚就走出来了,而她脱下的鞋则被遗忘在了电梯里。 “哎呀我这脑子!” 她拍了拍额头,转身一看电梯门已合上,显示开始下行。 “怎么了怎么了?”林百川在电话那边不明所以地问。 她忙走回电梯前又按了按,等着电梯再上来的空隙,把自己光顾着讲电话结果鞋忘在里面的事说了。 林百川在那边吭哧吭哧地笑她迷糊,她自己也无奈好笑。 “好了不跟你说了,电梯要上来了,我得看看鞋还在不在。”杨惜媚挂了电话一心等待,想着此刻人们大多在宴会上,应该没什么人坐电梯,那双鞋在里面应该也不会被谁发现或拾去。 就算真被发现了也没办法,大不了就丢回人好了。 第六章 果然是你 郁持跌跌撞撞摸索到宴会厅外的走廊时,发现仍是一片黑暗,估计是为了配合里面宴会厅的氛围,这一层的走廊也熄了灯。 他全身里里外外都以被汗水浸透,眼前耳边都是一片混沌,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刺激让他快要疯掉,潜意识里只想找个封闭无人处,尽情发泄他身体里那股压抑许久的破坏欲。 几欲崩溃间,轰鸣纷乱的耳边传来细微的“叮”的一声。 他不禁循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走廊另一头透出一缕光线。 仿佛在暗沉苍茫的大海上寻到了灯塔一般,他急忙奔过去,发现原来是一座孤零零正敞着门的电梯,估计是刚被谁按到了这层,人却没进去离开了。 眼见电梯门又要合上,从中散发出的暖光也将要收束殆尽,他不再犹豫直接冲了进去。 慌乱间他感觉似乎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而脑子昏昏沉沉的也顾不上去注意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温暖明亮的灯光让他终于松懈下来,死里逃生般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看着数字显示正在上行,他冷静的意识渐渐回归,迅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这个毛病亚伦并不知情,所以熄灯应该只是早就定好的正常环节,并不是针对自己,倒不必去多想。 而苏冠勋给他下药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目的多半还是想要塞女人给他,在这名流聚集且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弄出点桃色丑闻。 只是恰好撞上了熄灯节目,场内找不准他这个目标,而他又逃了出来。 但他也很清楚对方不会轻易放弃,只怕后面还有陷阱。 若没估错,人或许已经等在他的房间,也或许就在附近……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他抬头去看,显示在 5 楼,是他今晚暂住的房间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纤纤袅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看见杨惜媚的柔媚脸庞时,郁持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就了然般冷笑出声。 啊。原来等在这里。 女人仍穿着刚才那件白色礼服裙,头发披散下来,露出白皙柔润的脖颈锁骨和手臂。 平心而论这装扮其实不算多暴露,但在她身后走廊中朦胧灯光的映衬下,就多了股清媚诱惑的意味。 而电梯门刚打开那瞬间她的神情,以及她无意识看过来的眼神中都带着某种焦急期盼,显然是早就等在了此处。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亏他刚才还担心她被苏冠勋那个老淫棍注意到,特地把她支开。 却没想到这两人只怕早就暗中有了勾连。 唯一让他好奇的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现在?仅仅这回?还是真如他一直怀疑的,早在两年前那场相遇初始,她就已经…… 他的神情越来越阴沉。 *** 杨惜媚站在电梯外面也是一脸懵。 她只是等着拿回自己的一双鞋,却没想到上来的电梯里又多了一个举止异常的郁持。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由叫了声:“郁总?” 却见郁持冷冷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她心里都隐隐有些发毛了,他才勾唇笑了笑,眼眸发沉:“……果然是你。” 杨惜媚一头雾水:“什么?” 她无辜又忐忑的神情更是让郁持满心冒邪火。 是了,就是这个表情。 两年前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一脸无辜又略带焦急地等在那个电梯口,然后就等到了他。 ——刚经历了电梯故障,因为长时间待在密闭又黑暗的空间里而发病的他。 记忆中她当时似乎怔愣了片刻,随即就奔上前来关切询问,在他发狂般捶着脑袋往墙上撞时还紧紧抱住了他,给他做急救,不停地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抚,然后又把他送到了医院。 可站在后来清醒过来的郁持立场上看,她出现的时机太巧合,表现得也太过游刃有余。 在那样的状况下,她处理得非常机敏且妥当,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到任何不相关的人,为他守住了这个秘密。 就连后来赶到的罗瑞都挑不出她一丝错处。 而她也凭借这件事,得以从公司一个普通小职员,一跃成为郁持身边的秘书。 是对她的报偿,也是一种监控。 一流药企的老总竟患有精神疾病,这种消息放到哪里都会是劲爆吸睛的大新闻,对整个公司甚至他们整个家族都将是致命冲击。 杨惜媚替他守住了这个秘密,却也成了贸然闯入的知情者。 他不可能信任,却也不可能放任她离开,权衡之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安排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而这或许也恰好遂了她的意。 此刻,杨惜媚见他一脸阴恻恻地不出声,又很是狼狈的样子,于是也像那晚一样对他露出了犹疑又关切的表情:“……郁总,你还好吧?” 黑暗褪去后,精神上的痛苦也逐渐缓和,身体里的药性却没有退却,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郁持只觉全身仿佛被火燎一般,身体内那股摧毁破坏欲已经被另一种隐秘且无法言喻的欲望取代。 刚清醒一瞬的头脑又混沌了起来,让他已经顾不上去再去思考这件事的各种细节和逻辑。 他心底已认定就是她。 “苏冠勋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 “……啊?”杨惜媚听到他口中完全陌生的名字,更是满头问号:“不是,我——” “费尽心机留在我身边,还不满足?”郁持哪还有心情去听她辩解,一波一波地欲火冲击着他的理智,他紧捏着拳头,冷笑中带了几分咬牙切齿:“杨惜媚,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杨惜媚此时也想到了两年前的那晚,猜测郁持多半和那时一样又发病了。 她镇定下来,抬手作势安抚:“郁总,你先,先冷静……” 她趁机往电梯里四下一扫,果然看见了自己那双散乱在地上的鞋。 她神情一松伸手往那里指了指,示意他往下看,想要同他解释。 而这个伸手的动作在郁持眼里却有了另一层意味。 头脑发昏间,他果断出手拽了过来。 像是抓住了某种救赎,也像是顺应了心底的某种恶欲。 爱媚 第6节 “啊——”杨惜媚猝不及防被扯进电梯,眼前一花又被猛地抵在了光滑冰凉的墙壁上,被他箍住了肩膀。 她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还没反应过来,又感觉到一股危险气息贴近。 回过神定睛一看,郁持那张俊美得甚至有些诡魅的脸已凑得极近,滚烫的鼻息一阵阵扑面而来,仿佛能把皮肤灼穿。 “我知道了,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郁持猩红的眼眸在她无措慌乱的脸上逡巡,又垂下轻佻地扫了扫她的身体,嗤笑出声。 “穿着别的男人送的衣服,又跑来对我投怀送抱。你确实很有手段,杨惜媚……” 他缓缓呢喃着她的名字,带着轻蔑和嘲讽,以及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他又凑近她耳边,喷洒出更肆意强势的气息:“这两年不是一直装得很好吗?现在终于装腻了?” 杨惜媚听得眉头越皱越深,即使明白郁持此刻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而不正常,但他吐字清晰的这些充满恶意的话,她并不认为像是一时发病而胡言乱语。 眼前这个满脸阴郁又隐隐有些癫狂的男人,已和平日里斯文清贵春风和煦的形象相去甚远,让她感觉仿佛一只披着温和无害表皮的凶兽,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了内里阴暗邪恶的本来面目。 到底是谁一直在装? 她恼怒又畏惧,挣扎道:“先放开我,郁总,你是不是误会了……” 而这在郁持看来,不过是种欲拒还迎。 挣动间,她身上的淡香丝丝缕缕袭来,让他心头欲火烧得更旺,同时又生出无穷无尽的空虚感。 理智上明明厌弃着她,身体却在渴望。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她有多漂亮勾人,也清楚她的每一处都恰好契合着他的审美。 她明丽带媚的眉眼,可爱娇俏的鼻尖,细腻白皙的腮颊,以及…… 他的眼眸染上欲热,胶着在她脸上贪婪地流连,眼神越来越暗沉,最终停留在那粉嫩柔润的唇瓣上再也无法移开,而心头那股邪念也越来越难以抑制。 既然她这么主动……既然她……既然是她的话…… ——那他为什么不要呢? 这个念头甫一闪现,就仿佛松开了身体内某处的闸门。 他再也不迟疑,制住她挣扎的双手,低下头不容抗拒地吻上了那双唇。 “唔!不……”杨惜媚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懵了一瞬后更激烈地挣扎起来,可又哪里敌得过已失去理智的男人,只换来他更强硬地压制。 他一只大手箍住了她的双腕,另一只手下移搂住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身,她整个人都仿佛嵌在了他怀中。 郁持只觉拥了一团软云入怀,轻飘飘又软绵绵,仿佛一手就能揉碎,却又勾得人忍不住想要更用力地去蹂躏。 他暗暗喟叹一声,唇齿间的动作更肆无忌惮,吮吸她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唇瓣。 第七章 有男朋友 真软。 他从没想过女人的唇会是这般柔软且甜美。 如一场旖旎幻梦,他尝过一口就心悦诚服地陷溺其中。 理智彻底崩塌。 他的手开始循着本能在她身上作乱,抚弄揉捏她腰间的软肉,激得她不禁张口惊呼。 他的唇舌也得以闯入齿关,侵袭到更深处,勾住她香滑的软舌吞吃得啧啧作响。 杨惜媚起先还能挣扎两下,又企图咬他的舌头,然而很快就被他察觉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令她根本不能咬合,只能任他如饥似渴地汲取嘴里的汁液和胸中的氧气。 她抬起想要踹他的双腿也被他制住,并强硬地用膝盖抵进了她的腿间。 她四肢都被牢牢地控制住再无法动作,只能僵着身体表达抗拒。 可他还不肯罢休,那只手又开始下移,摸索到了她身前的绵软上,滞了滞后就停留在那处再不肯离开,仿佛得到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一般,毫无章法又狎昵粗鲁地揉捏起来。 他的喘息也更加粗重,没多久又觉得不满足,扯住本就不算高的衣服领口往下一拽。 “呲啦”一声,布料被撕裂,为防止走光而贴上的胸贴也随之脱落,莹白浑圆暴露在了暖光之下。 手掌毫无阻隔地覆了上去。 杨惜媚身体一颤,眼睛瞬间红了,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再次挣扎:“不,不要……放开……” 郁持离开了她的唇,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真的放开她。 不断攀升的炙热烧得他不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已失控,他又吸吻上她的耳垂,恶劣地咬了咬,哑声道:“不要?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乖一点,我都给你……” 他已被欲热熏红了眼,痴怔着又去舔吻纤细的脖颈,呼出的鼻息每一下都无比的炽热滚烫,炙烤得雪白的肌肤瞬间泛红。 “唔——唔——”杨惜媚想要辩解,想要怒斥,却再没能发出声音。 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又代替他的唇舌,捂住了她的拒绝与呼救。 明明从未做过这种事,他却驾轻就熟,仿佛那种暴虐的基因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她只能怔怔看着他身后的电梯门开开合合——是她的一只鞋在两人挣扎乱斗间被踢到了门边,刚好卡在了中间,电梯门合不上于是被滞留在了这层。 所有人都还在宴会上,一时半会恐怕没人会发现这处的异常。 她在无助中感觉到他的灼热呼吸已越来越往下,最终印在了正怯怯颤抖的圆润上。 她徒劳挣动了两下,却只引来他更狂乱的气息和更肆虐的动作,委屈又羞愤的眼泪瞬间就决堤般涌出。 在她身前作乱的人对此毫无察觉,先是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在闻到那股熟悉又沁人心脾的馨香后,发出了无比满足的轻叹。 没错,就是这股香味。 那一晚,她救助他时把他抱在自己怀中,他就是闻着她身上这股隐秘的馨香渐渐找回了理智。 之后他也曾在无数个夜晚暗自回味,却又因那个瞬间太过短暂而无迹可寻,令他怅然若失。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清楚自己决不可能与这个女人之间再有什么。 他总能克制得很好。 而此刻,这股熟悉的曾让他获得救赎的馨香却没能让他再次清醒,反而把他拽向了更无尽的欲望深渊。 不够。还不够。 他大口舔咬起来,又吞吃着点缀其上的殷红,心内那种潜伏已久的空虚感仍没得到满足,他越来越渴。 想要。还想要。 他另一只手向下探去,摸上了她腿间。 正要进一步动作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哀戚的啜泣,捂在女人脸上的手掌也感觉到了濡湿。 他陡然一滞,动作也停住了。 抬头就看见一双水雾迷蒙间透着悲愤的泪眼。他心跳不由加剧,一股极为陌生的酸酸涨涨的情绪涌了上来,不由得松开了捂着她手,还无意识地搓了搓手心,感受着她眼泪的热度。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女人脸庞泛着红晕,长发散乱,嘴唇被吮得肿胀,身上衣服凌乱破碎不能蔽体。 她双手捂在胸前,通红的眼眸中泪若坠珠,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可她透过泪眼恨恨看向他的眼神,却又让人神魂荡漾,心内更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痒意。 郁持痴痴看着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件非常过分的事,禁锢着她的力道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杨惜媚没有错过这个机会,趁机摆脱了他的束缚,随即毫不留情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完全没有收着力气,发泄出了她心中的愤怒与委屈。 郁持被打得偏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痛意也终于让他彻底清醒。 他转回脸,这下总算看清了女人的狼狈状况。 严格来说,这是一场恃强凌弱且没有进行到最后的施暴。 不论今晚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与她有没有关系,他这种行为都是最差劲的应对。 身体里还在叫嚣鼓动的欲念瞬间消散,脑袋却又似要炸开般胀痛起来,他僵滞在原地,讷讷无言。 他很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抱歉。我刚才——”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尝试着开口。 然而杨惜媚也并不在意他会说什么了,她打完他后只留给他一个惧厌的眼神,随即一言不发地逃离了。 “……”郁持对着空荡荡的电梯,深深呼出口气。 刚才还蕴在鼻尖的沁人馨香瞬间消散,他抬手揉了揉额角,企图抚平脑子里那股胀痛,又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散乱的两只高跟鞋。 这应该是她的鞋吧?是刚才挣扎反抗时掉落的吗? 不对。 他皱眉回想着,似乎在她之前,这双鞋就在电梯里了,他刚才进来还被绊了一下。 而她刚出现在电梯门口时,好像是……光着脚? 所以她守在那里等待的,似乎并不是他? 郁持闭了闭眼,只觉头更痛了。 **** 没多久罗瑞终于找了过来,此时郁持虽说状态已经没那么狼狈,但脸上通红的巴掌印,以及地上散乱的女鞋,还有刚才拉拽间女人掉在电梯外的手袋,都昭示着之前发生过多么激烈的一场碰撞。 罗瑞迟疑一瞬,很快就无视了这些过来查看郁持的状况,这才知道原来他还被下了药。 好在郁持看上去还算正常,罗瑞定下心来打算先扶他离开。 郁持恢复理智后,那股谨慎戒备也回来了,他没有回原本分配给自己的那间房,而是听取了后面跟过来的亚伦的建议,去了他的房间。 早些时候罗瑞在宴会厅里一见熄了灯就暗道不好,忙挂了电话去找郁持。 然而黑灯瞎火又人山人海的,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无奈之下只好去求助于亚伦。 而作为今晚宴会的东道主,亚伦得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自然是责无旁贷,把郁持安顿在自己房间后又去请来了游轮上早已配备好的医生。 郁持做了一番检查,又输了液,这一通折腾才算告一段落。 罗瑞把医生送出去后,亚伦也没急着离开,这一来一往的两人算是都见到了对方不那么体面的模样,反倒更拉近了些距离。 郁持因为熄灯而被刺激发病的事并没有告诉亚伦,但被人恶意下药的事也足以让他这个主人抱愧且生气。 爱媚 第7节 他为人爽朗热心,又和郁持性格上颇为投契,待他已有称兄道弟的架势,很是愤慨地表示一定会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敢在他场子里做这种下作事情。 而知道始作俑者是谁的郁持却并没有作声。 这事麻烦就麻烦在苏冠勋也姓苏,说到底还算家丑,要真闹出去苏家那一帮老东西只怕又要找他的不痛快。 而他母亲苏昕蓉.......估计更多还是会责怪他自己不够谨慎,到时候也少不了一顿训。 因此目前看来只能先忍气吃下这个闷亏,以后再找机会回敬。 正暗自谋算着,外面又有人来敲门找亚伦,他起身去开门应了。 从郁持这个角度能看见门口似乎是个侍应生,一边说着什么一边递给亚伦某样东西。 亚伦接过后吩咐了几句把人打发走了,转身进来时手里就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着应该是一份送给谁的礼物。 郁持心头一跳,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亚伦脸色稍显落寞,又见郁持直直看过来,便也不避讳地举到他面前展示了一下,直言这就是今晚为 miss 杨准备的晚礼服。 但她没有收下,让人还回来了。 郁持沉默一瞬,问道:“所以她刚才穿的那件不是你送的?” “当然不是。”亚伦用稍显生硬的中文回答,打开礼盒给他看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无奈道:“也许她不喜欢。” 又打趣郁持看来也不是很懂女人,给出的建议并不靠谱。 “……”郁持看着礼盒里那一抹艳丽的红色,只觉脑子里一阵嗡鸣。 他刚才在电梯里,对她说了什么来着? 思绪烦乱间,又听亚伦口中的话题已顺势转到了杨惜媚身上,他不得不又集中起精神来。 “……she truly is a captivating and kind-hearted girl, possessing an irresistible charm. i can't imagine anyone not adoring her upon first sight……”(她真是个迷人又善良的女孩,也很有魅力。我想不会有人不喜欢她,只要看见她第一眼) 中文水平实在有限,亚伦转换回了母语,一脸扼腕地叹了口气:“alas, i no longer have the opportunity.......”(但很遗憾,我没有机会了) 虽说脑子还乱着,没能听清亚伦前面说了什么,但后面的话中郁持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心跳加剧,脱口而出的语气都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为什么?她没有接受你的表白?” 他甚至没注意到出于礼节,自己应该改用英文回应。 不过这句中文亚伦还是能大概听懂的,耸了耸肩回道:“she rejected me.she said she already has a boyfriend, and they're getting married soon.” 这一次郁持很快就听清楚了。 ——她拒绝了我。 她说她已经有男朋友,而且很快就要结婚了。 第八章 他是野狗 直到亚伦离开后,郁持脑子里都还反复回荡着那句话,心头最先涌出的情绪是不可置信。 这一定是她拒绝亚伦的托辞。 她怎么会有男朋友?还要结婚? 可笑。 她不是一直都对他…… 不然当初为什么还用尽心机想要接近他,留在他身边? 正在这时送完医生的罗瑞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纸袋,里面是杨惜媚落在电梯间的鞋子和手袋。是刚才郁持命他去收拾起来的。 还不待罗瑞开口,郁持就冷不丁问他:“杨惜媚有男朋友?” 罗瑞愣了愣,大概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竟会过问人家的私生活,好一会才点头道:“是的。” 郁持胸口窒了窒,皱眉隐忍道:“为什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她刚来做秘书的时候您让我做过她的背调,那时确实还是单身。只不过后来您又说,只要不涉及到您的切身利益,这些不相干的琐碎私事就不必过多关注,也不用特地报告给您。” 罗瑞一板一眼解释着,见郁持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沉,又踟蹰道:“而且杨秘书……平时在办公室都很低调,不怎么谈论自己的事情。我也是前不久偶然听到她跟任茜聊天谈起,才知道的。” 郁持闭了闭眼,无法反驳,话确实都是他曾经说出口的。 他只好摆了摆手,让罗瑞把杨惜媚的东西给她送回去,顺道安抚一下,替他先表示歉意。 正转身间,一阵“叮铃铃”的手机来电声从罗瑞手中的纸袋里传出来,房间里两人都停滞了一瞬。 “应该是她放在手袋里的手机。”罗瑞解释道,见郁持没有什么反应,就继续转身打算离开。 然而刚迈步子,又听身后低低一声:“等一下。” 郁持也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得空落落又沉闷闷的。 但同时仍然有个侥幸的声音在挣扎:或许她对任茜也没说实话呢?她一定是知道任茜和自己的关系,所以故意那么说好让自己放松警惕。 肯定是这样。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他从罗瑞手中拿过了纸袋,又从里面小巧精致的女士手袋中掏出了还在持续响铃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是“百川”,中规中矩的也看不出什么,响了一阵后又断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而郁持也陡然意识到自己此举有多么冒昧且失智。 他自我唾弃着,正要把手机放回去,这时又“叮咚”一声来了消息,显示在手机屏保上。 郁持下意识瞟了一眼,随即动作就定住了。 发消息的正是刚才来电显示的那个“百川”,顶头第一句就是:老婆怎么不接电话啊? 随后又“叮咚叮咚”接二连三发来了好几条。 百川:鞋找回来了吗? 百川:要没找着就算了,说不定有人在电梯里捡到送失物招领去了。 百川:你还光着脚呢别站那傻等,仔细冻着。 百川:脚还疼不疼?赶快回去擦药,我收拾在行李箱上面那个夹层里。 百川:后面几天就穿那双平跟的,可别再犯迷糊又弄丢了啊,不然船上可没地儿买。 百川:想你了老婆。 **** 这场游轮之旅最终还是半途而废。 一开始考虑到水路行程会慢不少,郁持本来计划是要在船上待上七天左右,然后在沿途停靠的某个国家下船再坐飞机回国。 只是没想到当晚就突发了这样的状况。因为担心身体上还会留下什么隐患,郁持打算在第二天上午趁着游轮暂时停靠就告辞离开。 杨惜媚这晚在罗瑞来送还她的鞋子和手袋时,也被他告知了郁持这个决定。 不过罗瑞又说,对于今晚让她受惊的事郁总深感歉意,只是因为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所以没办法亲自前来对她道歉。 郁总也表示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自己继续留在船上玩,公司会给她放带薪假期,回程的机票以及期间产生的其他费用也都给报销。 之后整晚杨惜媚都过得心烦意乱,基本没怎么睡着,一闭眼就是郁持那张冰冷阴翳的脸。 还有他鼻尖呼出的滚烫气息,双手粗鲁触碰的力度,都有如实质般始终残留在身体上。 她短时间内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去面对郁持,自然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 可她也不太想一个人继续留在亚伦的游轮上,毕竟自己刚拒绝过人家。 好在第二天一早,她又从来送早餐的侍应生那打听到,因为昨晚前来的宾客太多,今天为了尽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行程,等到下午游轮还会在另一个地方停靠一次。 她当即就决定和郁持错开时间,自己下午再走。 吃完早餐后她睡了个回笼觉,等差不多到了时间后她起身收拾好行李去和亚伦告别,也得知郁持确实上午就离开了,这才稍稍安心。 回程途中,她再想起昨晚的事,竟很莫名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段幼年记忆。 那时她大概六七岁,有一回帮阿婆去山里采草药。他们那儿的深山处长着不少野生草药,村民们常常去挖来卖了换钱。 她当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株野生重楼,这种价格尤其高,拿去集市上可以卖不少钱。 可当她走过去想要采摘的时候才发现那株草药旁边还蹲着一只野狗。 山里的野狗其实大多是山下村民放养的,性子也不算凶残,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而她太想要那株重楼,便壮着胆子慢慢靠近,尽可能地不惊扰到野狗。 可她俯下身伸手去采摘的动作却被野狗理解成了一种攻击行为。 它猛地就暴起来咬她,而她躲避不及又摔倒在地,正好就被野狗咬在了脚踝上,现在留下的那处旧伤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再一想,昨晚的情形倒和幼年时这场事故微妙地有些重合。 郁持就像是那只野狗,她明明无心却还是阴差阳错地招惹到了,引来一场无妄之灾。 就当自己和幼年一样,被野狗咬了一口吧。 杨惜媚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让心慢慢平复。 *** 一路辗转回到了国内,下飞机时早就接到消息的林百川已等在外面。 杨惜媚看见他,一股难以言明的依恋和委屈涌上心头,跑上去和他抱了个满怀。 “才分开一天就这么想我啊?”林百川乐不可支,又不免疑惑:“不是说这回要出去一周吗?怎么才过了一晚就回来了?” “哦……我们老板身体出了点状况,”杨惜媚含糊道:“船上医务室也不太好处理,只能先下来了。” 林百川信了,问道:“你们老板不是挺年轻的吗?我之前在电视上见过,看着好像比咱还小的样子。” 杨惜媚心不在焉地接话:“嗯,应该有 25 吧。” “那不是比你还小三岁?”林百川摇头啧啧感慨:“这点年纪身体就这么差啊?也是哈,要我看越是他们这种赚大钱的人越是一身毛病,说白了都是富贵病,不像咱穷日子过惯了反倒抗造。” 杨惜媚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路闲话着回到家,林百川又道:“累不累?先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会,行李我来收拾。” 杨惜媚也确实感到有些疲倦,便应下了。进了卫生间刚把身上衣服脱下,就听外面正给她收拾行李箱的林百川大声问道:“唉老婆,你那条裙子咋没在行李箱里呢,该不会也弄丢了吧?” 爱媚 第8节 杨惜媚愣愣看着浴室镜子里自己身上还没褪去的红印,那是昨晚一场暴行的证明。 尽管她费尽心力想让自己去忽视去遗忘,可这些残留的痕迹,那只被电梯门夹到变形的高跟鞋,以及那条被蛮力扯坏的丝绸长裙……都在提醒她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场醒来就会消散的噩梦。 她怎么可能还会留存下这些证据?裙子和鞋她昨晚就一起扔掉了。 搓洗在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恨不得搓掉一层皮一般,她面无表情用略带惊讶的语气朝外面回道:“啊?没找到吗?那估计是我忘在船上了!” 林百川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太在意:“没事儿,你等会看看还能不能联系得到那艘船上的负责人,要能找回来最好,拿不回来就算了。为一件衣服也犯不着太过折腾。” “……嗯,我到时候问问。”杨惜媚敷衍道。 洗完澡后出来,林百川已经整理完她的行李又去厨房了,她便跟了过去看着正忙碌的背影问:“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你猜猜。”林百川转头对她神秘一笑,又很快解密:“昨天后厨招了个新人,老家是潮汕那边的,会做一手反沙芋头,你不是之前吃过一次就惦记上这玩意了吗?我就跟他好好取了回经,你等着检验成果哈,看看我做出来的是不是内味儿……” 杨惜媚默默听着他絮絮叨叨,心仿佛也从昨晚飘摇不定的船上终于落到了实处,那些难堪不虞的画面一下又淡去了不少。 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平淡踏实而温馨。 而对于郁持,即便很早的时候她是因为他的一个善举而心生悸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后来她误打误撞地成为他的秘书后就再没了那点旖旎心思,只是安分低调做自己的事,也从不会主动去接近他,得以相安无事到现在。 可昨晚,是郁持强势蛮横地打破了那条界限,甚至让她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这让她很不安,更生出了逃避的想法。 她沉思良久后踟蹰着开口:“百川。” “嗯?怎么了老婆?” “你说,我现在辞职好不好?” 第九章 不可能的 林百川转头诧异地看了看她,但很快眼底又显出几分了然:“想辞就辞呗!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你支持我?”杨惜媚没想到林百川会是这个反应,甚至连原因都没多问一句。 “当然支持啊!” 林百川毫不犹豫,顿了顿又正色道:“我知道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挺不错的,钱多又体面……但说实话,我一直都觉着吧,你有些时候干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开心。” 杨惜媚垂眸不语。 “其实也能理解,总裁秘书说得好听,但总免不了要给人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说白了还是个伺候人的活儿,也容易受气,你说你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到了想要辞职这份儿上,肯定是受了什么委屈对不对?” 本来杨惜媚心情还挺平静的,林百川这话一出口,她就有些绷不住了,心底那股压抑许久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了上了,鼻间也泛起酸意。 看她这样,林百川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但他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在一起快两年,却已认识了近十年,彼此早有了默契。 他只安慰道:“老婆不难受嗷,一份工作首要目的确实是赚钱糊口,但人活着也不能只为了填一张嘴,还要图个心情舒坦不是?咱现在也有底气了,不开心咱就走人,不受那闲气!” “嗯。”杨惜媚低声应了,又踟蹰道:“可是辞职以后要做什么我都还没想好。” 林百川“嗐”了一声,不以为意:“担心啥啊!你条件这么好,想做啥事不能成?” 说着他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要不老婆你干脆去读研吧!你大学毕业那阵不就想过要考研吗?只可惜咱当时没那条件,但现在不同了,我供得起你!” 说到这儿他语气都带了几分自豪。 杨惜媚以前确实是想过要读研,以她的能力也能考上。 只是她一个山村出来的大学生,经济上确实负担不起,就连本科四年她都是完全靠勤工俭学加奖学金读完的,已经很不容易。 再加上她还想着能尽早补贴一下老家的阿婆,因此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毕业后就直接出来工作了。 现在林百川又提起,她也只心中动摇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否决:“算了吧,我现在也没那心思了。” 虽说林百川现在开店赚了些钱,两人是吃喝不愁了,但在寸土寸金的穗城哪哪都是高消费。 他们今年又刚买了房每月还着按揭,以及林百川老家还有个长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处处都要花钱,经济上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她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 “那要不这样,”林百川见她兴致不高,又给出了另一个提议:“我之前不跟你说过吗,咱火锅店马上计划开分店呢!干脆到时候分店就给你管,不比在人手底下打工强?” “这能行吗?”杨惜媚有些犹疑:“我一点相关的经验都没有。” “咋不行呢?你看你学历又高,脑子又聪明,会说话也会做事儿,还在华誉医药这样的大企业做过总裁秘书!我这样的都能当老板呢,你怎么不比我这技校出来的强啊?” 林百川越说越起劲儿:“再说了,迟早你不都是咱家老板娘?打理自家店怕什么?” 想了想他又摇摇头:“诶不对,不是老板娘,是老板!到时候你就做老板放开了干,我给你打下手,嘿嘿!”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杨惜媚嗔道,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意有所指地调侃道:“我要真当老板,肯定第一个就把你那好兄弟谢劲给开了。” 她口中的谢劲是和林百川一个村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后来又相伴出来到穗城打工。 林百川这人重情义,开火锅店发迹后帮衬了不少亲朋好友,这个谢劲也被他安排在店里做事,负责原料的采购。 只是这人的人品不太行,偷奸耍滑不说还总爱贪些小便宜,做事又不上心,杨惜媚偶尔去店里的时候都发现过几回。 做餐饮的若在食材原料上偷工减料,那就是大忌。 她也提醒过林百川几次,但林百川碍于兄弟情义,又不好做得太绝。 林百川也明白她的意思,忙道:“老婆你放心,我前两天才跟那家伙好好谈过一回,他保证以后肯定好好做事。要再犯错,都不用你说,我肯定把他赶走!” “这可是你说的。” 林百川拍着胸脯保证:“昂,就相信我吧老婆!” **** 郁持回国后第一时间去了趟医院,做了更为精密的检查后,又去找了宋泳伦。 宋泳伦便是之前郁绍焱口中的“宋叔叔”,年轻时与郁绍焱是同窗,如今是国内一流的精神科专家,这些年也一直负责郁持的病情诊治。 郁持在他的诊疗室待了一个多钟头,再出来时神情如常,只是手中多了一份纸质文件。 罗瑞一直等在外面,此时跟在他身后一起上了车,又道:“刚才苏总打来电话,昨晚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他所说的“苏总”即苏昕蓉,他是苏昕蓉还没退下时亲自提拔上来的,给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秘书,因此到现在仍习惯性地这样叫她。 昨晚后来有人在郁持原来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亚伦就先把人控制了起来,没逼问两下那女人就招认了自己是被苏冠勋安排过来的。 亚伦也没给人留面子,当晚就把苏冠勋强制遣送下船,用一艘救生艇送上了岸。 没想到苏冠勋也真是个老无赖,竟倒打一耙先跑去苏氏本家大闹了一通,来了场恶人先告状。 于是游轮上的事也弄得人尽皆知,只是黑白一下被颠倒,苏冠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脏水全泼到了郁持身上。 郁持对此并不意外,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只说要您回来后立刻去见她……”罗瑞想了想,又补充道:“她应该还不知道您今天提前回来了。” 郁持点点头,又垂眸看着手上那份诊疗文件,第一页便是他每次过来都会有的一份程式化诊断记录,他甚至对上面的文字都已烂熟于心。 病史:思觉失调症,即精神分裂症...... 病例特点:感知觉障碍,突出表现为出现幻觉,如幻听、幻视、幻嗅、幻触等,患者以幻听及幻嗅最为明显……思维障碍,最常见表现为妄想,患者以被害妄想最为明显,影响严重时会做出防御或攻击性行为……情感障碍,具体表现为情感淡漠及情感反应不协调…… 他面无表情地翻过去,后面是宋泳伦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新一阶段的诊疗建议。 他盯着其中“口欲期人格缺陷”、“欲望过度压抑”等字眼怔怔出神,耳边又回想起刚才宋泳伦的话。 “……口欲期,我之前应该跟你提到过这个词,它是弗洛伊德所提出的性心理时期中的第一个阶段,也就是人在婴幼儿时期会专注在嘴里的事物。 “例如,以吸取母乳来得到口唇的快感,或是拿到什么东西就喜欢放进嘴里去咬去吮吸。如果婴儿这种行为受到限制,很可能就会留下后遗性的不良影响。” “具体表现为成年后酗酒,有严重烟瘾,或是……杏欲旺盛。” “而据我所知,你和你母亲的关系……你婴幼儿时期很可能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关爱和照顾,长年下来也就形成了所谓的口欲期人格缺陷,所以说你的精神分裂症病因是比较复杂的,并不仅仅只因为幼年那场遭遇,还和你的口欲期缺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你说你一直都在克制情绪,压抑心底各种不合时宜的念头,并自认为能控制得很好,但现在你的病情仍有复发的趋势。我想,或许正是因为你压抑得太过了呢?这是你从婴幼儿时期就埋下的病根,并不是一味地去忽视去掩盖就能相安无事的,我担心积累到一定程度它会爆发得更厉害。” “因此我的建议是倒不如去正视心底的某些欲望,试着去满足它,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正视心底的……欲望? 郁持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似乎从未对什么事产生过很强烈的兴趣或欲望,他想要而且也能得到的,动动手指自然就能得到。 比如最贵的玩具,最好的成绩,最高的地位,最强的权势…… 而他想要却清楚自己得不到的,那他也不会去哭着喊着耍赖强求。 比如苏昕蓉的关爱和认可。 若现在硬要说他能对什么产生欲望的话…… 郁持闭了闭眼,脑海中蓦然就闪现出昨晚杨惜媚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以及她胸前遮掩不及的…… 他喉头不由自主地咽了两下,有了股强烈的渴意。 他的手也无意识地插进了西裤口袋中,触到一团柔软圆润的物事。 那是一枚女性用来防走光的硅胶胸贴。 是昨晚电梯里的那场激烈碰撞中,从她身上掉落下来的,又粘在了他的西装内衬上。 他也是后来躺到床上脱下衣服时才发现。 那时他本来想着应该把它扔掉的,这种东西就算拿去还给她也显得非常冒犯,甚至有种猥亵的意味,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本来应该扔掉的。 可最终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揣到了裤兜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意图。 他搓捻着口袋里的胸贴,感受着那近乎肤质的触感,却能断定根本不及她真人肌肤的十分之一。 因为昨晚,他是实实在在地触碰过,揉捏过,甚至含弄过…… 喉结的滚动越来越急剧,呼吸也有些不稳,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他终究没忍住,睁开眼对前排副驾驶座的罗瑞道:“你去帮我查一下——” 然而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罗瑞等了一会不见下文,追问道:“您要查什么?” “……算了。没什么。”郁持从裤兜里抽出手,揉了揉额角,深呼出一口气。 他想他真是疯了才会有那种念头。 爱媚 第9节 那是杨惜媚,是身份卑微履历平凡的杨惜媚,是他一直鄙夷轻视并误解冷待的杨惜媚。 也是……已有男友将要结婚的杨惜媚。 不可能的。 他和她,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第十章 要结婚了 既然郁持给了带薪假,杨惜媚也就没客气,在家休息了两三天。 捱到元旦假期的前一天她还是回了公司上班,因为想趁着放假前提出离职。 以郁持对她一贯的态度,估计正好放完假后这事就能落实了。 到公司后应付完任茜的问东问西,她就打算去找罗瑞,因为罗瑞算是她的直属上司,离职的事肯定要先通过他。 然而还没等她动身,罗瑞倒先找过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口对她道:“杨秘书,你来一下郁总办公室,他有事找你。” 杨惜媚还没什么反应,任茜倒先激动了一下,低呼了一声,嘀咕道:“可真难得诶!” 于是离职的事也没来及跟罗瑞说,她只能先去了隔壁总裁办。 在门口敲了两下听到里面沉声的“请进”之后,她呼吸都滞了滞。 其实自从做秘书以来,她几乎没怎么单独进来过这里,现在又加上那晚的事还残留着些许影响,她不免心下惴惴脚步沉沉。 甫一进门,对面办公桌后的郁持也正抬眼看过来。 那一眼看似不含任何情绪,但眼底瞬间划过的暗芒又透出了某种晦涩隐秘之感。 这让杨惜媚即使站在明亮宽敞的办公室内,都莫名感到几分渗人的阴寒意。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也让气氛一下诡异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迟疑着想要开口,却见郁持脸上已经泛起了比平时要更真诚几分的笑意,眼里也多了点局促和难堪的意味,起身招呼她道:“杨秘书,先过来坐。” 他示意她坐到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又亲自斟茶倒水,随后在她面前正襟危坐,严肃且诚恳地低头致歉。 “那晚真的很抱歉,是我误会你也冒犯你了。本来当时就该去向你道歉的,但……罗瑞应该也跟你说了,我是真的事出有因,也怕再次惊扰到你。” 杨惜媚其实猜到会有这么一遭。 不论真实为人如何,至少在一些基本礼节上郁持总能做到位。 但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现在她反倒宁愿他不要再提起,或是像那晚一样通过罗瑞转达也行。 总之让那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就好。 她潜意识里并不想再因为这件事再跟他有过多牵扯。 于是她摇摇头,脸色平静道:“没关系了,郁总。罗助也跟我解释过,您那时是遭遇了意外,身体也出了问题。一场误会而已,我不会在意的。” 听到她的回答,郁持本应是松了一口气的,但同时心中又多了点说不出的疑虑和空落。 ……真的,就这么不在意吗? 他看着女人秀致的眉眼,以及粉润的双唇,喉头不由得一紧,手也无意识地蜷了蜷,搓了搓拇指。 很快他就调整好心绪,面上又带了些自责道:“不管怎样,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问题。即使在那种情况下我也该尽力控制好自己的言行,当时吓坏你了吧?” “对了你……你身上,”他眼神闪了闪,声音也低了几分:“有没有受伤?” 他一双桃花眼关切地看向她,而眼尾又有些微的下垂,显出些无辜又青涩的姿态。 而这话一出口,空气中更是添了几分暧昧。 杨惜媚心头一跳,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冷淡地摇摇头:“没有,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可一向以高情商见称的郁持此刻却似乎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意图,又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拎出一堆礼品袋放到了她面前。 在杨惜媚疑惑且戒备的目光中,他解释道:“我记得那晚弄坏了你的衣服,还有电梯里那双鞋,也是你的吧?好像被门夹坏了。这本就是我该赔偿的,请你一定要收下。” 杨惜媚看着那几个标着不是“h”就是“g”打头 logo 的礼品袋,心绪复杂难言。 她不至于认不出这些高奢品牌——早几年倒确实有可能。 不过后来和林百川在一起后,他开店赚的第一笔钱就兴冲冲去买了个三四万块的包送给她,她一看价格差点吓死,当即要拿去退。 林百川却不让,还说这都算这个牌子档次比较低的款了,高档些的像什么铂金凯利之类能贵上十倍。 那个包后来虽说没退,却也被她束之高阁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用。 她也由此对所谓的上层社会有了点初步且模糊的认知:普通人辛辛苦苦工作一年赚到的钱,或许都抵不过一只手袋。 像她和林百川这种草根出身却有点能力又有些运气的,拼尽全力够到的天花板也仅仅是人家的最低档。 而像郁持这样的人,随意一挥手就能把这些东西都推到她面前,作为一次伤害的赔礼。 就算他表示歉意的态度已经足够诚恳,但又如何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叫到办公室,上演一番赔罪戏码后再送出这些招人耳目又极具暗示意味的东西,然后呢?想要她怎么做? 受宠若惊地收下然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总裁办公室里拿出去?她要怎么跟人解释? 他不是一直都跟她保持距离划清界限吗?处事周全的他难道真的考虑不到这会多引人非议? 杨惜媚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敏感或矫情。 外界总评价郁持说,他是穗城一帮富家子中的异类,从无那种二世祖身上惯有的臭毛病,且上进又谦逊,不卑又不亢。 ——真的谦逊吗? 可在杨惜媚看来,他骨子里其实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傲慢。 就像两年前她发现了病情发作的他,救助之后把他送到医院,可后来他醒来了也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再见她,而是通过罗瑞转达了谢意,同时向她出示了两份文件:一份关于他病情的封口保密协议,以及一份总裁秘书任职书。 他那时表示出的谢意就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而这次的所谓歉意,他在表达的过程中也仍隐隐有种轻慢在里面。 杨惜媚深呼出一口气拒绝道:“不用了,郁总,我不需要这些。而且我那些……也没多贵,不值得您这么破费。” 其实也不是不贵,只要是她用的东西林百川都会铆足了劲给她买最好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些明显超出太多的赔偿。 郁持还要坚持,但杨惜媚的态度也很坚决。 他只好作罢,又颇有些过意不去道:“那你如果还有别的什么诉求也可以提出来,我都会尽可能地满足。” 杨惜媚心念一动,觉得这倒是个好时机,也不必还要去通过罗瑞那层了,直接找大老总提不是更便利吗? 于是她面上故作迟疑道:“郁总,我现在确实有件事……” 郁持眼神亮了亮,专注道:“你说。” “我想辞职。”杨惜媚缓声把这话说出了口,心下也蓦地一松。 然而郁持听了却胸口一滞,脸上神情也淡了淡,用一种犹疑的口吻道:“你是认真的吗?” 杨惜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点了点头道:“是。” “……” “惜媚。”沉默片刻后,郁持突然道,又温声补充:“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杨惜媚听得心头一惊,却也只能默然应下。 又听他无奈叹气:“我知道那晚肯定吓到你了,也对你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这都是我的责任,但我认为……” 他的语气越来越诚恳,甚至有种低声下气的意味:“现在离职对你并没有多大好处,你应该得到更多补偿和优待才对。如果你的确还在意,我可以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让你好好调节,同时我也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杨惜媚原以为他会爽快答应,毕竟那晚的事于他而言也算一次失误,按理说应该巴不得赶快把她打发走,免得成天在眼底下晃着别扭。 但现在看他的态度,似乎并不肯轻易松口。 她诧异之下,无奈只能给出一个最好用也最合理的借口:“郁总您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还在意......而是我,我其实马上要结婚了。” 第十一章 家里有人 “……结婚?”郁持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笑意渐渐加深,语气又带上了点刻意的轻快:“这是好事啊。恭喜你了。” “谢谢郁总。”杨惜媚也笑了笑,客气回道。 “不过,结婚和你的工作也并不冲突吧?还是说,”郁持眼底显出几分探究,意味深长道:“是你男朋友要求的?” 说真的,这两年来郁持对杨惜媚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只怕都没有今天这一回多。 这让她感到有些怪异也有些不适。 见他还有想深谈的趋势,她心下已有些不耐,索性开始胡说八道:“也不是,这是我们共同商量出的决定。因为我们打算结婚后就尽快要小孩,辞职也是迟早的事,倒不如趁现在,免得到时候还要给公司添麻烦。” 她垂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也就错过了郁持脸上瞬间崩塌的表情。 他勉力维持着笑意,又略带惋惜道:“你这么优秀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实在可惜。” 郁持愿意用心与人交际的时候,是真的很会说话。 然而杨惜媚早已对此免疫,心下只是腹诽:说得好像在我之前在你这里多受重用似的…… 她面上道:“我不年轻了,郁总,都 28 了。” “是吗?”郁持怔了怔,又弯了弯眉眼一脸纯良:“那也很年轻啊。而且我倒总觉得你跟我差不多大,有时候甚至看着比我还小。” 瞧瞧,多会讨人欢心。 但这话杨惜媚没法接,只能讪笑。 见她没什么反应,郁持顿了顿,不得不又转回正题上:“辞职的事,如果是你的话,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说到这他神情一转,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又回来了:“你我之间,并不仅仅只是一层雇佣关系,还涉及到另一件事,你应该明白的。” 杨惜媚脸色也凝重了些许,点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关于您的病情……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件事我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如果您无法信任,我可以重新再签一份保密协议。” “……”郁持沉吟良久,最后故作为难道:“这样吧,如果你执意要走,那么保密协议肯定是要签的,而且协议内的条款也肯定会比之前的要更繁琐严苛些,法务部那边制定出来也要需要时间。” “再说本来按规定提离职要提前一个月,你现在跟我说完就马上走人也不现实,毕竟招新人来补你的空缺都需要时间。” 爱媚 第10节 他循循善诱,又摆出一副为她考虑的态度:“所以我建议如果你不急的话,不如就留下来再做一段时间,过两周公司就要结算年终奖了,至少走之前把这个拿到吧,不然多亏,你说是不是?” 杨惜媚听他说得也算在理,至少愿意松口放她走了,那拖几天也没差,于是就答应了。 起身告辞的时候她脸色明显轻松了不少,却没察觉在她转身离开时,身后郁持立即冷下来的脸。 杨惜媚一回到秘书办,任茜忙凑上来问她:“郁总找你做什么啊?” “哦,是关于亚伦先生的,他们后续还要在线上谈事情,需要我在旁边协助一下。” 杨惜媚扯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任茜也信了,又不禁感慨:“这个亚伦你算是救得值了,多亏了他你也能得到郁总的重视。” 杨惜媚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看吧,明眼人其实都能察觉出郁持以前对她的态度。 不过重不重视什么的,现在于她而言也无所谓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 多工作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横竖不就跟以前一样混着嘛。 杨惜媚这样想着,一如往常地做做事摸摸鱼,等着准点收工,却不想临到快下班的时间竟被通知要留下来加班。 郭家瑜传给她几份英文文件,说是明天一早就要发给国外合作商的,需要她现在检查校对好,然后还要拟几份英文邮件今晚就发出去。 以前这种事是从不会经杨惜媚的手的。 坦白讲,郁持自己的英文就相当于第二母语了,再不济身边还有曾在 e 国留学的罗瑞,哪里用得着她呢?她这份职责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杨惜媚听完郭家瑜的话都有点懵,一时间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搞错了。 任茜倒是很兴奋:“哇!惜媚姐也终于要和我们一起加班啦!欢迎欢迎!等会一起吃晚饭呀,我给你推荐我最喜欢的那家……” 杨惜媚:“……” 无奈她只能先给林百川发了信息说要加班,让他今天不用按时过来接她。 好在林百川此时还没出发,让她什么时候快结束了就跟他说,他再来接。 忙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任茜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外卖,罗瑞又过来表示,今晚郁总体谅大家辛苦加班,特意订了晚餐来慰劳各位。 任茜看着送上来的出自某知名五星级酒店的精致餐点,惊叹之余又不免暗中吐槽:之前自己加了那么多回班,怎么从没有过这种待遇呢! 要说这次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她转头看了看旁边正默默吃饭的杨惜媚。 好像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杨惜媚对此却毫无所觉,郁持会做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之前又没怎么加班过,自然也没得比较。 迅速解决完晚饭后她就埋头继续做事,想尽快结束走人。 等文件终于弄好,她打印出来交给郭家瑜,谁知郭家瑜看了两眼又道:“你拿去给郁总确认一下吧。” 杨惜媚愣了愣。一旁的任茜见她神色迟疑,猜想她可能因为以前的冷待对郁持还心有芥蒂,便起身热心道:“我帮你去送吧!” 杨惜媚神情一松,把文件交给了她。 任茜正好也有事要跟郁持说,拿着文件敲门进了总裁办,却见郁持看过来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怎么是你?” 任茜记挂着要说的事,也就没细究他神情和语气的异样,见办公室没别人,态度随意了些,大大咧咧递出东西道:“我来给你送文件。呐,惜媚姐刚弄好的。” 郁持神情稍缓地接过来翻看着,故作不经意问道:“她让你来送的?” “嗯。”任茜想了想,又摇头:“啊不对,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 “明天不就元旦假期了嘛,我跟蓉姨约好了陪她去爬莲台山,再到山上的庙里拜拜。她让我干脆今晚过去你们家住一晚,明天好一早就出发,所以等会收工了表哥你就载我一起回去呗。” 任茜说完露出一个讨巧的笑。 既然是苏昕蓉发话,郁持不能不应。 他点了点头,片刻后又若有所思道:“今晚你们都在,等会只送你一个被她们看见难免会多想,不然就叫上一起吧,我把你们都送回去。” 任茜当然是乐意的,赶紧拍马屁道:“哇表哥你人好好哦!又绅士又体贴!都找不到比你更好的老板了!” 她全然忘了之前是怎么暗骂他压榨员工的,转身兴冲冲地往外跑:“我这就去跟她们说!” 回到秘书办,就见杨惜媚正背着包包往外走,她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也就毫无留恋地要收工走人了。 任茜忙拦道:“别急别急,等我一起呀!” 杨惜媚也应了:“嗯,那我先去等电梯。” 任茜风风火火地收拾好东西冲出来,见杨惜媚等在员工梯那边,又跑过去把她往另一边边带:“坐员工梯干嘛?总裁梯不是更快?” 郁持有部专用的总裁梯,是直达 1 楼和地下停车场的。除他之外罗瑞和几个秘书都有使用的权限。 但杨惜媚几乎不怎么乘这部,大多时候都用员工梯。 此时她被任茜拉过来,又见郁持罗瑞还有郭家瑜几人都已经在总裁梯里,一副就等着她们两人的架势,她也只能从善如流地跟了进去。 电梯内站了五个人便稍显局促了些,杨惜媚在最前面,与后面靠墙的郁持隔着很大的距离。 然而透过面前电梯门上的倒影,她瞥到了郁持直直盯向她后背的眼神。 那眼神有如实质,让她如芒在背。 况且电梯这处于她而言已带上了某些特殊意义的空间,也更让她心神不宁。 身旁的任茜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告知的话,忙转头对她和郭家瑜道:“等会一起走啊,坐郁总的车!他说今晚会把我们都送回去呢!” 又对郁持嬉笑着卖乖:“谢谢郁总!” 郁持淡笑颔首,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前方一直沉默不语的纤瘦背影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郭家瑜表示自己有开车来,就不用麻烦郁总了。 跟着杨惜媚也终于开了口:“我也不用了,我家里有人来接的。” 任茜眼中几分了然几分狭促,用胳膊撞了撞她打趣道:“男朋友是吧?唉真好,这么晚了还赶来接你。好幸福哦!” 杨惜媚冲她笑笑表示默认,正好电梯到了 1 楼,她跟众人打过招呼就出去了。 电梯门再次合上,光滑的金属壁上映出了郁持那张已布满阴翳的脸。 第十二章 她很不错 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后要绕过公司前门,郁持在车里不经意往外一看,就正好见到杨惜媚小步跑向路边一辆车的身影。 他凝神望过去细细观察,只是光线太过黯淡,看不清那辆车里的男人是什么模样,却又能清楚看见路灯下,杨惜媚轻快的身形和隐约透着笑意的侧脸。 他仿佛被她那浑身冒着幸福气息的模样灼了眼一般,垂眸收回了视线。 身旁的任茜也发现了,反应比他大得多,激动地扑过来趴到车窗前两眼放光:“哎呀!那就是惜媚姐的男朋友吧?我看看长什么样……看不到啊……” 她嘴里嘟囔着,直到车子开远才悻悻坐回身,又兀自感慨:“看看人家男朋友,再看看我这个,”她拿出手机看着没有回应的聊天对话框,神情愤愤:“这个点肯定又在打游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跟你的游戏过去啦,死扑街!” 郁持沉默半晌,问道:“杨惜媚……经常跟你聊她男朋友?” “也没有啦,她很少提的。我都是缠着问她才多肯说两句。” 任茜回道,又颇为八卦地补充:“不过我能看出来,她男朋友肯定很疼她,两人感情很好的!” 郁持轻嗤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这你都能看出来了?” 任茜不服:“你不懂,女人的直觉好吧。” “而且你看惜媚姐整天都是一副笑眯眯又万事不愁的样子,明显就是生活很幸福,有被人好好爱着嘛!” “不过也能理解啦,我要是男的,有个像惜媚姐这样漂亮又温柔的女朋友,我也会往死里宠她的!” 郁持无言以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回忆杨惜媚平日的模样——确实好像总是眉眼弯弯笑脸迎人。 想着想着,那笑意盈盈的脸庞却又淡去,蓦地转换成她蹙眉啜泣泪眼朦胧的模样,惹人怜惜却又勾出人心中更恶劣的欲念。 他喉结动了动,再出声时都低沉了几分:“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任茜回忆了一下,道:“好像说是做餐饮的,开的什么店来着……哦哦,火锅店,对。她之前还要我们有时间去尝尝呢,说会免单!”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多久?这个我还真……”任茜皱了皱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眼带探究看向他:“表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惜媚姐的事啊?” 郁持笑笑,故作随意:“不是恰好聊到了吗?关心一下员工的个人情况而已,很正常吧?” 是很正常,但对象是杨惜媚就有点不太正常了,毕竟之前他可不是这态度,明明一副提都不想提的样子。 任茜暗自狐疑,但又想到某个猜测,瞬间了然:“不过表哥,我觉得这趟出差回来,你对惜媚姐的态度确实有了些变化,是不是你终于发现她人真的很不错了?” 她的脸上不无得意。 郁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黯了黯,淡笑着低声道:“嗯,是很不错。” 回到郁宅时出来迎接的仍是冼姨。 她告诉两人,郁绍焱今晚有一场大手术要做,现在还在医院,苏昕蓉则在楼上书房里打电话谈事情。 任茜立即就要上楼去找苏昕蓉,郁持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前几天苏昕蓉让他回来了去见她,他就一直拖着没回郁宅。 到现在也不好再拖下去了,终归还是要走这一遭的。 两人停在书房前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激动高亢的斥责声:“你们的消息到底有没有个准?!” “……之前说在东欧,那几年我们把那一带快翻遍了都没找到!现在又说孩子是被弄去了东南亚,可我找了这么久连个影都没有!”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女儿!我弄丢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到现在我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女人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之后她应该是挂了电话,只剩下哀婉无助的啜泣声。 房门外,两人一阵沉默后,任茜颇有些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暂时先别进去了?让蓉姨自己静一静?” 对外始终一副女强人形象的苏昕蓉唯独在关系到失踪的二女儿的事情上时,就会控制不住情绪,显露出属于一个母亲的脆弱与崩溃。 郁持垂眸沉吟片刻,平静道:“不,你还是待在这里,过会就进去陪陪她吧。她看见你,心情会好很多。” 这种时候能稍稍安抚住她情绪的,除了这些年一路相伴的郁绍焱,再就只有代替不在的二女儿给予她些许慰藉的任茜。 “那表哥你……” 爱媚 第11节 “我就不进去了。”郁持淡笑道:“这种时候,她应该更不想看到我。” 任茜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面上显出几分同情。 从小就经常来郁家玩的她当然是知道那件事的,也能察觉到苏昕蓉和郁持之间并不和睦的母子关系。 和郁家关系亲近些的人基本都知道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就是当年苏昕蓉生下小女儿后,本来是不打算再要孩子的。 怀上郁持是个意外。 她那时本来都打算把郁持打掉,只是最后终究还是不忍心,又咬牙决定生下来。 却没想到就在她进了医院待产的时候,留在家中的女儿被新来的保姆给拐带出去,落到了绑匪手里。 后来苏昕蓉一直都在为此自责,觉得当初就该狠下心不要这第三个孩子的。 不然她也不会因此疏忽了对女儿的关注。 郁持的到来让她失去了另一个最疼爱的孩子。也因此这份悔恨自然而然地就扩散到了原本无辜的郁持身上。 但对于一个失去女儿的崩溃母亲而言,不可能指望她能有多理智多清醒。 任茜记得曾有一阵苏昕蓉实在走投无路还搞起了迷信,信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神棍的话,说郁持生来身上带煞,和二女儿命中相克,所以他一来就把二女儿给克走了。 若想要女儿回来,要么就把郁持身上的煞气去掉,要么就直接把郁持送走。 于是之后苏昕蓉就每天逼着郁持喝什么符水,每隔两三天还要把他押去苏家旧宅的祠堂里跪着用树枝抽打,说是去煞气。 结果后来女儿也仍是没能找回来,苏昕蓉又毫不犹豫地把还在上初中的郁持送去了国外。 当然郁持实际遭受的肯定远不止这些,桩桩件件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也因此到现在母子关系就变成了这样。 “唉,一家唔知一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任茜摇头暗自感慨。 第十三章 他想要她 这一晚,郁持又重复做起了那个充斥着黑暗与腐臭的梦。 他潜意识里却很平静,或许是早有预料。 每当他白日里接触到苏昕蓉相关的事,或是想起过去那些记忆,当晚总会做这种梦的。 已经习惯了。 他放任自己陷在那一片黑暗中,没有再挣扎抗拒。 就这样吧,反正也逃不掉,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他麻木地想着。 然而混沌中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了一束光。 随后那光线越来越亮,范围也越来越广,就仿佛是某处打开了一扇门似的,幽暗中显现出一张柔婉秀丽的脸庞。 他抬眼看去,就见到了门外站着的女人。 她一身白色长裙,披散着头发拎着裙摆,露出一双白皙纤巧的脚踝。 她全身仿佛都笼罩在一层皎洁的光晕中,连琥珀色的清澈眼眸都透着暖意。 在她背后大片大片的墨绿烫暗金纹墙面的映衬下,她就像是一汪映照进阴森丛林中的柔美月色。 是那一晚的杨惜媚。 也是那一刻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他怔怔望着,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朝她伸过去,却又有些顾虑般滞在了半空。 他模糊想起那晚他好像对她做了很不好的事。 可出乎意料的,此时面前的杨惜媚却微笑着,也伸出手拉住了他。 拉住了另一边黑暗混沌空间中的他。 那温暖皎洁的光也顺势攀附到了他的身上,她向他敞开怀抱,令他陷入了泛着暖意的馨香温软之中。 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弛,身体却不禁开始发热,他搂着温顺可人的她在怀中,很自然地就生出了更多的欲求。 他吻住了她,从她的嘴唇里尝到了甘美,又去舔弄她软嫩的肌肤,恨不得一口口吞吃入腹,他顺着又转移到了令他垂涎不已的那处柔软,埋进其中深嗅,含在嘴里反复汲取嘬弄,丝丝缕缕的乳香安抚着他又勾缠着他,让他的灵魂颤动着还想渴求更多。 他被欲念驱使着,手继续往下探,摸到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润泽,刺激得他浑身发烫。 他分开她的双腿,想要继续那晚被中断的事情,却又听到耳边一声哀泣。 他分神去看她,就看到一双薄红泛媚的迷蒙泪眼,心头又是一荡。 “不……不要……”她怯怯道,娇软的声音中又带了几分欲拒还羞,令人更放不开手。 他已被迷得晕头转向,哑声在她耳边低哄:“别怕,我轻一点,不会伤到你的……乖……” 他在她似哀又似悦的哭吟中,抱着她开始动作。 一下又一下,越来越难自控,恨不得要把她揉进骨血中般,却又生出无尽的空虚,好像怎么都不能满足。 想要。还想要。 想要更紧地抱着她,更多地触碰她,更深地汲取她,更完整的,更彻底的……占有她。 他的侵占越来越加剧,动作也越来越激烈。 快了……就快了……马上就要—— “唔!”迷离中郁持身体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 掺杂着救赎与情欲的幻境瞬间被打散,房间里温暖柔和的光线把他拉回了现实。 郁持捂着眼喘息了一阵,待平复后才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表情复杂难言。 这些年因为持续服用治疗病情的药物,会影响到他这方面的欲望。 除像上次游轮那晚被下药之外,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他仰躺着回想刚才梦中的情形。 她的温软和媚意顺从都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此刻再回味时,都感觉触手可及。 可现实的她并不会那样,至少对着他不会。 她会抗拒会挣扎,还会毫不留情地给他一巴掌。 这样想着,他竟冒出一个荒谬又无耻的念头:她要真像梦里那般就好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一旦打破了某种底线,接下来再无耻再超过的事,好像也都能平静地接受了。 郁持闭上眼,继续回味着梦中杨惜媚那张媚态丛生的脸,手已经缓缓伸下去,握住。 她笑意盈盈的双眼……她哭泣时落下的晶莹泪珠……她呻吟时娇柔带媚的声调……还有…… 他手上弄着,却很久都不得章法,好像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他停下动作深呼出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睁开了双眼。 他起身,从衣架上挂着的西裤口袋里翻出了那枚从杨惜媚身上掉落的胸贴。 说来也着实荒谬可笑,这几天他竟一直都把它带在身上,他本意是不想留在换下来的衣服里被洗衣的保姆发现,但似乎又不止如此。 到底因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总之每天早上换好衣服后也就习惯性地把它又塞进了口袋。 他拿着这枚胸贴又躺回床上,把它举在眼前看了看,又握在手中捻弄感受着,借此寻回那晚触碰她肌肤的那种销魂感。 然而粗劣的硅胶材质与真人并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他又翻到胸贴凹进去的一面细看,想到这里是紧贴在她那处的。 中间微凹的那一点,应该就是她那颗……顶出来的吧? 他那晚,有含着吞吃嘬弄过的殷红的那颗....... 脑内又蒙上一片混沌不堪,郁持不禁咽了咽口水,身体一下又有了强烈的感觉。 被某种低劣又原始的本能驱使着,他把胸贴微凹的这面贴近了鼻尖,深深吸了口气。 好像真的,隐约还残留着独属于她身体的那缕馨香。 理智瞬间崩塌,他魔怔般紧贴着那块地方又闻了闻,另一只手已经伸下去又动作起来。 是她的气味,也只能是她的气味。 只有她,才能让他生出这般卑劣又滚烫的欲念。 他贪婪地闻着胸贴,到后面甚至伸出舌头舔舐起中央那一点,沉浸在那股隐秘又污浊的妄念中,急促又粗重地喘息了几声,终于释放出了压抑已久的欲望。 再睁开眼,看着眼前已被他的口水沾弄得湿漉漉亮晶晶的胸贴,郁持心头却蓦地一松,压在上面的某块沉甸甸的石头消失了,某个念头也终于肆无忌惮地蔓延了出来。 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杨惜媚是有欲望的。 很早就有了。 只不过因着对她的怀疑猜忌和轻视鄙薄,他总在刻意地疏远,在强硬地克制。 直到游轮上的那晚,他无法忽视抱她在怀时那种身体上从未有过的强烈反应,以及心头那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占有欲。 尤其是在发现自己这么久以来或许都误会了她,并且她已有男友后,他心含歉意怅惘之余,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脑中也总是浮现她的身影。 如今再回想这两年来关于她的星点记忆,他竟有些懊恼起来。 应该多跟她说说话,多给她一些关心的。 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只能像某种阴暗角落里的生物一般,只能偷偷用这种猥琐邪恶的方式去臆想她。 也不至于在她说要结婚的时候,明明心里呕得要死,面上却只能假笑着说恭喜。 也不至于在她表示想离开时,明明疯狂地想要留住她,面上却只能故作云淡风轻。 不想放她走。想留住她。想要她。 是的,他想要她。 很想很想。 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可呢? 有男朋友?快要结婚了? 爱媚 第12节 那又怎样?不是还没结吗? 即使真的已经结了……郁持闭上眼,掩去眼底快要扼制不住的阴戾,沉沉笑了一声。 温文守礼不过假象,郁持可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他也不屑去做。 再睁眼,他心中已有了成算,拿起手机拨通了罗瑞的电话。 于是半夜一点多,刚忙完睡下已快要进入梦乡的罗瑞被手机铃声吵醒,接起来后只听那边的郁持道:“帮我拟一份协议文件,具体包含哪些内容.......我等会把文字概述发给你。还有……” 对面停顿片刻,缓声道:“去查一下杨惜媚的男朋友,细致些。” 第十四章 协助治疗 元旦假期杨惜媚也没怎么闲着,而是去林百川的店里帮了几天忙。 他这家火锅店其实所在地段并不算太好,当初也是图租金便宜,只是客流量就成了问题。不过他脑子活,也爱研究些新事物,根据现下的热点索性把店面装修成了复古风,走起了旧情怀路线,开店之初又请了一些美食博主来探店做宣传,菜品上也搞了不少噱头,如今就做成了一家网红店,生意倒还不错。 假期客流多,正是忙的时候,杨惜媚几乎是脚不沾地,同时也发现店里确实还存在些问题,比如员工管理和菜品质量之类,期间也偶尔会有客人投诉,她都妥善帮着处理了。 但心下仍是有些担忧的,于是她想着干脆还是尽快从公司离职,不再拖了,这样也能早些过来帮一帮林百川。林百川对此当然是乐意之至,倒不是多缺她帮手,主要是想着能天天和她黏糊在一块儿。 然而等假期过后回公司上班时,又得知郁持去出差了,这次只带了罗瑞,她暗暗松口气之余又不免焦虑,这下离职的事只能又往后延。 到第二周郁持才回来,而且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就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她满心以为是保密协议已经弄好了让她去签的,签完就能顺利走人。 结果进去后,却见郁持对她招了招手,和蔼道:“我刚弄了一份要发到亚伦那边的信函,只是有几处措辞有些拿不准,你是专业的,过来帮我看看。” 杨惜媚对他这话颇为怀疑,她的英文再怎么专业,想必都比不上他这个在海外待过十余年的人吧? 但毕竟他现在还是自己老板,提出的要求也合情合理,她不好拒绝只能走过去站到他身边,大略看了看电脑上的内容,道:“这可能需要点时间,不如您把文件发给我,我去我的电脑上帮您看吧。” 郁持却偏过头冲她一笑:“恐怕不行,信函里有需要保密的信息,不能随意外传,只能在我电脑上看。” “啊?那……好吧。”杨惜媚只能在他旁边弯下身凑近了去细看,又见郁持站起身指着自己的座位示意:“坐下来看,站着多累。” 杨惜媚心头一跳,忙摇头拒绝:“不,不用。我这样就行。” 郁持却坚持:“坐着慢慢看,不用着急,正好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杨惜媚无法,只能僵着身体坐到了他的办公椅上,随即就感觉到身后一阵气息逼近,是他躬下身凑到了她脸颊边,一手圈着椅背,一手越过她的脸指着屏幕上的文字,倒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跟她讨论了起来。 如果忽略掉从背后看,她整个人仿佛都被圈禁在他怀中的话。 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以及不时投过来的专注视线,让杨惜媚根本无法忽视,而他身上那股带着某种危险性的气息,更是让她一下又想起了那晚游轮上电梯里的情形。 她暗暗呼气,强迫自己把脑袋放空,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面前的文件上,于是也就没察觉到在她的视线死角处,男人的目光带暗,已在她身上肆意逡巡了个遍。 待瞥到女人后颈处一块半掩在衣领下的深红痕迹时,他眼神微微一滞,随即更沉冷了几分。 这个季节可没什么蚊子,再说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处痕迹是怎么来的他不至于猜不出。 他克制住隐怒和酸意,目光又放回到电脑屏幕上,口吻似是随意聊天一般道:“前两天在国外又见到亚伦了,他还跟我提起了你,托我问候你。” “哦,是吗?”杨惜媚目不斜视干巴巴道:“他太客气了,下回您如果再见到他也帮我带一句好。” 郁持蓦地一笑,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扑向她的耳边,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何必用我在中间传来传去?下个月我还要去 a 国找他的,到时候再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说到最后这句时他的声音都放低放轻了些,无由地添了几许暧昧亲昵感。杨惜媚心惊戒备之余,却也听出他话中的不对劲,强笑道:“下个月?估计那时我应该都不在这里了吧?” 不待郁持回应,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淡定道:“郁总,文件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发过去的。” 刚在眼前亲近没多久的人一下又远离,让郁持心里隐隐不满,面上却也只能笑着点头:“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杨惜媚退后两步,感觉到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后才稍稍定下心,趁机道:“对了郁总,我之前跟您谈过离职的事,我现在还是想尽快办妥,您说的那份保密协议弄好了吗?弄好了我现在就能签。” 她话语中的迫切情绪太过明显。郁持神情淡了淡,点头道:“说到这个,我也正要找你谈一谈。” 他不急不缓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又指着一旁的沙发:“我们去那边坐着说。” 坐下后他把那份文件放到茶几上,推到对面的杨惜媚面前:“你先看一下。” 杨惜媚满心以为是那份保密协议,拿起来看了两眼却皱起了眉:“这是……” 她看着文件上顶头的“协助治疗合约书”几个字眼,不禁问道:“您是不是拿错了?” 郁持却一脸从容:“没有错,你仔细往下看。” 杨惜媚犹疑着详细阅读上面的文字,神情越来越不可置信,到后面甚至露出了几分荒唐感。 这份合约书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她帮助郁持治疗病情,而帮助治疗的方式,是要通过一些身体接触,比如拥抱,抚摸,甚至亲吻…… “您是在开玩笑吗?”杨惜媚愕然问道。 “你应该知道,一旦关系到我的病情,我不会开玩笑的。”郁持神情淡定,好像根本不觉得这份合约的内容有多冒犯且荒谬:“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这不可能。”杨惜媚立即就回绝道:“我做不了,你找别人吧。”她到此刻甚至都还觉得这是个什么闹剧,心下惊疑之余也有些羞恼。 他到底是把她当什么人了? “找不了别人,只能是你。”郁持却认真道,在杨惜媚不解的眼神中又解释:“第一,我这个病你是少数的知情者,这样也能保证我的病况不外泄;第二,这个治疗方案并不是闹着玩的,是医生给出的正经建议。”他说着又指了指杨惜媚放回桌上的合约文件,让她往后翻,上面的确有他的诊疗记录。 “……口欲期……缺陷?”杨惜媚看着上面的文字,疑惑喃喃道。 “没错,口欲期你知道吧?不知道也没关系,我解释给你听,”他像是对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一样,语气耐心又温柔:“简单来说,就是人在婴儿时期总爱吸咬什么东西,如果那时得不到满足,成年后就容易留下一些后遗症。而我正好就属于比较严重的一种情况,对我的病情也造成了很大影响,”郁持继续解释,眼眸也越来越深:“所以我需要弥补一些……婴儿时期没能得到满足的事情,比如……”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合约书上已经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地写了上去:“……治疗期间,会进行一些亲密的身体接触,如甜咬......” 这些都是郁持在罗瑞拟好的合约模板上又自己添加上的细则,没有人会知道这些看似专业冷静却又极其露骨的文字下,暗含着怎样卑劣又污浊的欲念。 杨惜媚闭了闭眼,只恨不得自己有双没看过这些文字的眼睛:“抱歉,我真的做不了这种事。如果你确实需要用到这种方式治疗的话,我想你能找到那种专业的……” 她说不下去了,脸上已泛起羞怒的薄红,看在郁持眼里却只觉可爱又新奇。 “我说了,只能是你。”他重复道,眼神里显出令人心悸的炙热与偏执:“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个原因,我对你……的身体,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杨惜媚:“……” “抱歉,我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了。”郁持不好意思地笑笑,接下来的话却并没有多少收敛的意味: “但之前你救我那一次,我闻到你身上的气味,确实感觉到身体状况有好转一些,情绪也能稳定不少,还有游轮上那一晚,我触碰到你的……” 眼看他说得越来越露骨,杨惜媚再也坐不下去了,冷着脸起身道:“真的很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合约我也不会签的。你还是按之前说的把那份保密协议给我签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快。先不打扰了。”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三个月。”郁持在她身后又补充道:“治疗期限只要三个月,而且条件随便你开,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杨惜媚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只是身体接触而已,多余的……我可以保证绝不越界,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吧?”郁持眼尾下垂看向她,又摆出了那副无辜又纯良的姿态。 “我不能不在意的,”杨惜媚认真道:“而且我有男朋友的,这样也会很对不起他。”她在暗示郁持这种行为有多么无德且没下限。 “这样啊……”郁持垂眸笑了笑,再抬眼时却多了点邪肆轻佻意味,慢悠悠道:“那别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你说什么?”杨惜媚已是满心荒唐到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我说,不要让你男朋友知道。”对面从容坐着的男人仰头看她,一字一句说着禁忌之语:“就当做,独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好吗? 第十五章 你肯要 杨惜媚觉得郁持大概是疯了。 也或许,在他们这种上位者的眼里就是这样,伦理道德什么的都不算个事。 但她不能理解,也做不到,所以答应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再次严词拒绝之后,她终于从郁持办公室出来了,只不过表情仍是一言难尽。 刚才郁持见她态度坚决,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她过几天再来签保密协议,又表示这段时间她还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杨惜媚心下好气又好笑,只想赶快走人。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前,往公司 oa 里发了离职申请,不管怎样正规程序总是要走一轮的。却不知道这份离职申请发出去的下一秒郁持那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要求人事部先搁置一边不许处理。 接下来这几天她本来在犹豫还要不要去公司,想着干脆请个假在家休息好了,反正都要走人了。但还没等她犹豫完,家里就遇上了麻烦,这下她也就真的没功夫去公司了。 严格来说是林百川那边出了事,有好几个客人在他的火锅店里用过餐后回去就上吐下泻,有两人甚至还出现了脏器衰竭的状况,送去了医院急救,最后被查出是食物中毒。 这几人及其家属自然不肯罢休,跑店里闹了几回索要赔偿之余,还扬言要把店家告上法庭。这事也被举报到了市监局,市监局那边又派了人过来调查抽样。 一时间林百川焦头烂额。 对于做餐饮的来说,遇上这种事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就算能勉强撑着不倒,想要恢复到以往的客流也是非常困难的,更何况林百川这家店还是靠着网络营销积累起来的人气,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自然也是分分钟的时间就一传十十传百。 林百川这两天忙得几乎不着家,人都憔悴了一圈。 杨惜媚问他,他又报喜不报忧,只说事情一样样的解决就行,大不了从头再来呗。 可杨惜媚后来才知道,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有人真的把火锅店连同林百川告上了法庭。 什么事闹到了执法机关,就没那么好通融了。林百川直接就被控制了起来,火锅店也被强制性关闭,暂停营业。 杨惜媚只能帮着林百川继续奔走,问了比较专业的人士,给出的建议是至少要先让人撤诉,不然人和火锅店都一直被控制着,后续会很麻烦。 最重要的是做餐饮如果超过一个月不开业,资金链一断,基本也就完了。 杨惜媚也试图跟原告方谈私下和解,奈何对方漫天要价的索赔,还声称差一分钱都要告到底。 可真要告的话,又是立案又是排期,排期完了还要开庭,开庭都不一定能一次审出结果,还可能来个一审二审,还要择日宣判。 这哪可能是一个月内就能完事的了呢? 她开始意识到对方这是要故意拖下去,直到把他们这家店拖垮。 然而好几千万的赔偿她又怎么可能拿得出?更何况林百川还刚投了钱弄分店的店面,只怕这回都得折进去。 杨惜媚晕头转向地辗转奔波了好多天,直到公司那边打来电话,她才意识到自己都已经快两周没回去上班了,严重超过了原本请假的期限。 不过这次打来的是罗瑞,让她回去找郁总签保密协议。 这也算是这段时间来能稍稍让她松快些的消息了,签完保密协议她应该就能彻底走人。 只不过之后她又该怎么办呢?杨惜媚心内久违地产生了无助和迷茫。 她是在这天下午回的公司,任茜和郭家瑜都在办公室,一看见她任茜忙凑上来关心她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怎么一直没来上班。 杨惜媚勉强笑着应付了几句,对着任茜亮晶晶的眼眸,那句自己马上要离职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郭家瑜倒像是知道点什么似的,看了看她只道:“郁总正在办公室,你现在可以去找他。” 杨惜媚点点头,转身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敲响了门。 郁持见到她倒没急着进入正题,只是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轻声道:“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 爱媚 第13节 杨惜媚没心情再跟他进行这种边界模糊的交流,敷衍道:“还好吧,我没觉得。” 郁持见她心事重重又兴致缺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请她坐下后拿过已备好的保密协议放到了她面前。 杨惜媚因着前车之鉴拿起来认真看了很久,确认真的是一份保密协议,也就放下心来,拿起笔正要签名,却又听郁持道:“先不要急。” 她疑惑抬眼,见郁持面上浮起温文的笑意:“我这里还有另一份文件想给你看一下。” 说着他又拿出几页纸,放到了那份保密协议的上面。杨惜媚定睛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份食品安全质检报告,质检对象就是林百川的火锅店食材。 她看着上面标红的那些“重金属超标”、“幽门螺旋杆菌、大肠杆菌超标……”的内容,心下又惊又疑:“这……你怎么会……” 他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郁持也听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悠然解释:“华誉和政府所属的抽检研究机关都有合作,我也是很偶然的,在他们那儿看见了这个。听说过两天他们就要把这份报告公示出去,我想着……” 他顿了顿,笑道:“终归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所以拜托他们先搁置一下。” “毕竟这份数据要是公布到了网上,对你男朋友也会很不利吧?” 杨惜媚只觉大脑一阵混乱,怔怔道:“你知道,这是我男朋友的店?也知道……他出了事?” 郁持坦然默认,笑得缱绻:“关于你的事,我总会多上心一些。” “......”杨惜媚沉默半晌,低声道:“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郁持定定看着她,同时再次拿出之前那份被她拒绝过的协助治疗合约书,放到桌上后又从呆滞的杨惜媚手中抽走质检报告,慢条斯理地翻了翻。 杨惜媚看着他的动作,心下不由一阵焦躁,同时又隐隐绝望,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踏进某处深不可测的沼泽。 然后她就看见郁持把那份质检报告夹进了协助治疗合约书里。 于是此刻茶几上,明面上看去就摆了两份文件,一份保密协议,一份协助治疗合约书。 郁持点了点那份协助治疗合约书,嘴上道:“你可以自行选择。但签下这个,里面的东西也都是你的了,任你处置。” 杨惜媚:“……” 之前那股荒唐感又重回脑内。她一时间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她迟疑不动,郁持也不急,从西装口袋里又掏出一张名片亮到她眼前:“你男朋友最近官司缠身,很不好过吧?我知道你们想要原告撤诉,一直在谈和解但谈不拢。” “很凑巧,我有个朋友刚好认识原告,关系嘛……姑且算是原告的债主吧,可以决定他们一家生死的那种。” 杨惜媚睁大了眼睛,心却仿佛瞬间沉到寒潭之中,手脚都是一片冰凉。 他这话实际也肆无忌惮地在暗示,林百川被告的事很可能就是他在背后操作。 而始作俑者脸上却没有任何心虚或耻感,而是晃了晃指间那张名片:“这是我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由他出马的话应该能说动原告撤诉。” “你看,很简单的事——只不过这个电话得我来打才行,毕竟是我的朋友嘛。” ”当然了,”他又把那张名片也放进了协助治疗合约书里,仿佛也在往某座天平上加码:“只要你愿意,他也能是你的朋友,这张名片在你手里同样有效——” 他再次看向她,神情已是势在必得:“前提是,你肯要。”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杨惜媚在心中不住地自问,又恍惚意识到,好像就是从游轮上的那晚开始,一切走向就渐渐偏离了正轨。 她那时内心隐约的危机感原来并不是错觉。 可她搞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至于吗?就为了……”她怔怔看着那份协助治疗合约书,闭了闭眼低声道:“你至于使出这种手段吗?你不觉得这样很卑鄙吗?” “至于。”郁持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卑劣,一本正经道:“我说过,事关我的病情,我总得重视。”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就一定得是她吗?非要这样纠缠不休吗? 杨惜媚满心愤然,却终究没有把这些话问出口,因为她能想象到他会给出怎样无耻的回答,多说无益。 此刻她的心在激烈挣扎着。 最先想的就是把那份合约书连着里面的检测报告和名片一起甩回他脸上。 不过就是一家店而已,林百川不都说了吗?大不了从头再来。 她和他相识于微末,这些年一路走来也经历了不少坎坷,再苦再难都挺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凭什么要为此受他胁迫被他欺辱? 可是……可是…… 她脑中一晃又闪现出了那一年林百川蹲在她面前低头抹泪的模样。 第十六章 很好闻 那时她还在上大二,为了学费和生计打着好几份工,林百川就是她兼职的一家餐饮店的后厨。她作为传菜配餐的服务生,和后厨自然打交道也多,一来二去就和林百川熟识了,两人虽说老家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但又因着同出自农村而有了惺惺相惜之感。林百川也对她很是照顾,还帮她挡下过几次客人的骚扰。 有一回林百川跟后厨同事起了矛盾,他当时还是愣头青一个,毕竟年轻气盛,被人一挑拨就动起了手,摔了后厨不少东西。 后来老板训了两人,却明显偏袒那个资历久些的先挑事的同事,店里的损失让林百川赔大头,林百川不服又和老板也吵了起来,惹得老板一气之下就把他给炒了。 他收拾行李走人的时候,只有杨惜媚送了他,没走几步林百川就在街上蹲下身哭了,在杨惜媚的温声安慰下,他断断续续地说,本来今天他没想闹成这样,前两天他老家的母亲得了急病进了医院,治疗费用还差两万,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找他这个在外打工的儿子凑。林百川手上的钱凑来凑去却也还差大几千,但他平时做事勤快嘴又甜,其实很会讨人喜欢,他本来都想好了今天多跟老板说两句好话,求他先给开三个月的工资应个急。 他烟都买好了。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搞砸了。而且因为要赔偿店里损失他走的时候一分工资都拿不到,甚至还得倒贴不少钱。 他那么大一个人,委委屈屈地蹲在那里抹着眼泪,跟她说,好难啊惜媚,做人怎么这么难呢?两万块……就两万块…… 他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了。 可杨惜媚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两万块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那时的他们而言,能决定亲人的生死,却又那般难以企及。 好多年以后她都还能清晰回忆起那时林百川的模样。那一刻的他是真的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心疼,不单单是对他一个人,还有对自己,对他们这一众在底层挣扎讨生活的人。 她不想再让自己和林百川过回那种为了仅仅两万块而伤透脑筋的日子了。 从头再来。说得容易,其实哪里会真那么轻巧呢? 她垂眸,看向了那份协助治疗合约书,几经犹豫后咬咬牙,最终还是伸手放了上去。 一直耐心等待着的郁持勾了勾唇。 她并没有贸然就签下,而是重新又把合约内容仔细研究了一遍,忍下看到那些露骨字眼的难堪,冷静道:“我可以签,但我也有我的要求,不可能完全都照着这上面的来。” 见她终于松了口,郁持满心欣悦,自然是说什么都肯应:“没问题,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好商量。” 杨惜媚也不跟他客气:“一周五次太多了,一次一个小时也太长了,还有治疗地点只能在公司,不能占用我的下班时间。” 郁持笑意里多了几分玩味,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只能在公司的话,那就是这里了,我当然没意见。” 在他的办公室里,多刺激。 “不过治疗次数和时长,是根据医生的治疗建议而定的,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不然的话,”他慢悠悠道:“就可能要延长治疗周期了。” 杨惜媚只想赶紧弄完三个月好走人,听他这么说有了些犹豫,面上仍是不虞:“可我不想每天都出入你办公室,被其他同事看见了会怎么想?” 郁持其实并不在意,但也不能一开始就让她不快,想了想便退一步道:“这样吧,我们先定一周三次,之后看你的适应程度以及治疗效果,再慢慢增加怎么样?但每次的治疗时长真的不能减了。” 杨惜媚只能应下,又皱眉思考着其他要求。 郁持贪婪地看着她这副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从的样子,心下一阵痒意,已经有了几分迫不及待,于是语气里都隐隐带上了露骨的急切:“你先签下再慢慢想也可以的,后面只要有不满意的都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们慢慢摸索慢慢改进,好不好?” 明明是很正常的表述,可联系到这份合约的内容,就带上了些许暧昧黏腻。 杨惜媚也没那么天真,不会相信一个口头上的承诺。索性把笔递给他,指了指合约道:“那你现在写下来,就作为添加条款。” 郁持看着她强作镇定又虚张声势的样子,心下又爱又痒,恨不得立即就搂到怀里亲,不由得语气都带了几分宠溺:“好,都听你的。” 其实事情进行到这里,这份合约内容怎么改或她签不签都不重要了,她已然妥协,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那接下来要怎么走,只能他说了算。 他写下一行“治疗期间,乙方有任何要求或不满都可随时提出,甲方会酌情考虑进行修正。”的附加条款。 见他桩桩件件都有顺着自己的意,到这地步杨惜媚也再没有什么借口了,她拿起笔,顿了顿,心一横就在最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就崩碎了。 他终于可以没有任何阻隔地触碰她。 郁持满意地在她娟秀的字迹上流连了好几遍,再抬头时,眼中的温文顺从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隐在暗沉混沌下的兴奋欲色。 “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他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不再温吞柔和。 “……现在?”杨惜媚呆住了,她没想到郁持会一下换了副面孔,还如此迫不及待。 “合约已经生效了。”他指着合约书后面一行“签下后即时生效”的字眼对她道:“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不,我……”杨惜媚此刻还沉浸在签下那份合约书的羞愧与自责中,只想回去独自待着好好缓冲一下。她根本没想这么快就要……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尽早开始也能尽早结束,你也需要尽快适应,对不对?”郁持又用上了温声劝哄那套:“就先试试,正好你还能根据自己的感受提些意见,好吗?” 杨惜媚被他说服,只能垂下眼眸低声道:“那我需要怎么做?” 终于…… 郁持在沙发上坐正了身体,轻轻拍了拍大腿:“过来,坐到我身上。” 他一脸温柔笑意,丝毫不让人感到冒犯,然而他微弯的桃花眼中暗光沉沉,周身的气势俨然一头蛰伏在暗处等待猎物入怀然后一举吞吃入腹的凶兽。 短短几步路,杨惜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只是身体接触而已。对,只是身体接触......没什么的。她这样做着心理建设,一闭眼背对着郁持坐到了他腿上,还没坐稳,一双大手就搂上了她的腰把她往后带,紧紧贴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唔……”她身体一僵下意识就想挣扎,身后人的脸庞却已经贴到了她的后颈处,在她耳边低声命令:“别动。” 他在她脖颈处细细嗅着,轻微又密集的气息不断沁在肌肤上,令她心如擂鼓,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松懈下来。 感受到怀中人放软了姿态,郁持满意笑笑,搂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几分。 “你知道吗?”他埋到她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眼带痴怔:“你身上的气味,真的很好闻。” 杨惜媚并不想跟他有太多语言上的交流,生硬回道:“我身上应该没有什么气味,我不用香水。” 身后人用鼻尖抵着她的耳背笑了,气息灼烧得耳根通红,他看着喜欢到不行,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或许是你身体里面的味道。” 杨惜媚咬了咬牙,偏过头不想再回应。 可郁持却无法抑制地臆想起来,体温也持续攀升。他想一定是这样,她身体某个深处,必定会有着更浓郁更香醇的这种气息。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品尝到呢? 爱媚 第14节 他的气息一下紊乱,搂住她的手也开始循着欲念动作,渐渐往上摸去。 杨惜媚咬牙忍着,感觉到他的手带着灼热的温度,停留在了胸前慢慢地轻轻地抚弄着,他贴在耳边的呼吸粗重了起来,随即那只手攀上了她锁骨前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慢条斯理地解开了,然后再往下,第二颗,第三颗……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一场凌迟。 扣子解到胸口下面那颗时就停住了,那只手又从衣襟开口处缓缓探了进去,贴到了她内衣中间挤在一起的隙缝上摩挲着,还有往内衣里面继续钻的趋势。 耳边是陌生的气息,身后是陌生的体温,胸口是陌生的触感。 一股排斥感油然而生,她再无法忍受,“唰”一下站起身逃离了他的掌控。 “不行。我真的……”她拢住敞开的衣领抓紧,后退了几步,神情羞愤难堪:“我真的做不来。” 好不容易弄到怀里的美味还没尝上几口就脱离了掌心,郁持满心不悦之余更添焦躁难耐,他看着眼前一脸抗拒的女人,语气已经没了多少之前的温吞:“已经都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要反悔吗?” 第十七章 还想要 他点了点桌上已签好的合约书:“这个,可是带有法律效力的,你都已经签了再违约的话,要担负的相应责任和赔偿,我想你不一定能承受。” “还有你男朋友的事,即使这次解决了,但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吗?” 这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杨惜媚猛地抬眼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怎么能……” 郁持却放松身体往后一靠,歪头笑笑,显出几分风流倜傥的意味,仿佛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无耻:“反正我可是保证不了。” 杨惜媚紧绷的双肩瞬间坍落,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颓色。 见她已没了再挣扎的意志,郁持自然也乐意主动给个台阶,便又换上了轻柔的语气:“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的。过来吧。” 于是刚挣脱不久的柔弱小白兔又被拖回了垂涎欲滴的凶兽的巢穴。 这回郁持的忍耐力已被耗尽,满心躁意,在杨惜媚慢慢挪到近处时就等不及直接上手把她拽到了腿上,并且是面对面的姿势。 杨惜媚很不适应这种姿势,稍微挣动了两下,一抬头却对上他那双眸色深深略带威胁的桃花眼,她心头一凉只能妥协,下意识偏过了脸避开他的凝视。 郁持也不在意,香甜美味重回怀中的满足感已经让他愉悦不已。他再不克制,急切地埋进女人的锁骨前深嗅舔吻起来。 心头那股一直被压制着却总躁动不安的戾气瞬间就被安抚,成了涓涓细流。 好香。好甜。 但他知道还有更香更甜的。他的嘴唇往下,发现她的手还紧紧抓住衣领,抬眼一看,她的脸偏向一边,眼睛也紧紧闭着,一副咬牙忍耐的样子。他心下又有些不满了,一股恶劣心思油然而生,他咬了口她的锁骨,冷声道:“手松开。自己把里面也解了。” 杨惜媚身体一滞,睁开眼含羞带怒地看着他,眼眸中一下就蕴出了雾气。 ......啊。就是这个神情。 他可太喜欢她这样看他了,好像就是从游轮电梯那晚开始,她红着眼含着泪愤恨看过来的那张脸就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每每想起都心痒难耐。 她垂下眼眸,缓缓放下了笼着衣襟的手,开口处半遮半掩,又转手绕到背后,隔着衬衫解开。 而身前,郁持双眼沉沉地盯着看了好一阵,随即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杨惜媚整个人颤了颤,几息之后终究还是没忍住,按住了他。这个动作却让郁持呼吸又重了几分。 这样看去,倒像是她在引着他…… 他正胡乱想着,就听杨惜媚道:“这不是必要的环节吧?可以别做多余的事吗?” 郁持心口软得一塌糊涂,脸上笑意更浓,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这么心急?” 这轻浮又黏腻的话激得杨惜媚满心羞怒:“没有。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胸口就一热,传来他的含糊呢喃:“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治病最有效的那颗良药。 .................................. 一个小时的时间,对于杨惜媚而言极其漫长,而对于郁持来说却转瞬即逝,他沉浸在那一片如梦似幻的温软中,还是杨惜媚推着他,低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吧?”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抬头离开,脸上除了餍足之外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一松手,杨惜媚就想要站起身,却又被他拉了回去。 “急什么?”他语气含嗔却强硬,抬手伸进衬衫绕过去帮她扣回了内衣,又一颗颗地扣好衣服扣子。杨惜媚怕他又弄什么新花样,只能忍耐,等他整理好她的衣领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腰:“好了。”她连忙站起来退开几步。 怀抱一下又空了。郁持捻了捻手指,回味着那触感,心头隐隐遗憾:一个小时好像还是短了些…… 面上却轻松笑道:“你看,也没那么难对不对?一旦开了头,后面总会轻松很多的。” 然后一步步妥协,一步步放低底线,一步步地,最终沦为他的所有物。 真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杨惜媚只垂眸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根本没有回应他的话。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后,任茜忙问:“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又见她眼眶泛红,惊讶道:“你哭了?他骂你了?” 她语气里带了点不忿谴责意味,甚至都忘了对老总应有的尊敬。 杨惜媚摇头道:“没有。是因为……” 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半真半假道:“我本来是跟郁总谈离职的。因为家里最近出了点事。” “什么?!”任茜瞪大了眼睛:“你要走啊?” “现在不走啦,刚跟郁总谈了很久,他劝我留下来。”确实是劝她留下,只不过用了难以启齿的手段,反正她现在也确实没办法走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任茜松了口气,又道:“他这下是看见你的好知道挽留了吧?可算干了件人事!” 杨惜媚神情滞了滞,敷衍笑笑,又找借口去了卫生间。 一进隔间,她就蹲下身捂住脸哭了出来。 胸口那阵湿漉漉的黏腻感还残留着,提醒着她刚刚遭遇了什么。她从小长在山村,性格单纯保守,一路走到现在虽说也算历经世事,看遍世态炎凉,但她自己总归是循规蹈矩从没做过多出格的事情,后来跟林百川在一起,他本质上其实也是这种人。所以她在他身边才觉得踏实安心。 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尤其是今天,刚才,男人对她的胁迫诱哄,对她的轻浮浪言,以及欺辱行径,都让她感到三观好像完全被颠覆。 她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在她长到十四五岁时村里就有男人用猥琐的目光看她,还有直接找上门来跟她提亲的,在那种地方女孩一般长到这个年纪就能嫁人了。好在阿婆护着她,把那些人都赶走了。 后来从她大学时出来做兼职开始,因为长得漂亮也遇到过不少心怀不轨的男人,有几回还差点被占了便宜。到如今她其实对男人的恶劣本性早已看透,也应该能用更冷静老练的心态去对待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曾经帮她解围过的郁持? 她知道当时他插手那件事或许并没有多少是出自善意,但不论如何于那时的她而言都是一段美好温暖而深刻的记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毁掉她记忆中那个温和又正直的他? ——不对。或许他一直都没有变,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杨惜媚又想起两年前把他送到医院的那晚,她在病房门口听见他对随后赶来的罗瑞说的话: “这女人心思不纯,就如她所愿给她个秘书职位,也好掌控。” “但以后少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第十八章 想吻她 任茜发现一件事。最近自己的工作好像越来越轻松了,甚至每天一到下班的点就能走人。 而与之相反的,杨惜媚倒是工作多了起来,三五不时地就要留下来加班。 两人的境遇一下掉了个。 她整理好手头刚弄完的文件,看着时针走到了五点五十,开心自己今天又能准点收工去和小姐妹美美地吃饭逛街了,于是哼着歌收拾起了东西。 一转头却见杨惜媚还埋头在工位上不知忙什么,她凑过去问:“你今天不会又要加班吧?” 杨惜媚抬头对她笑笑:“是呀,还有几份要翻译核对的资料没弄完。郁总说......今晚就要的。” 任茜“啧”了一声,有些不满:“他这是抽什么风?以前让你坐冷板凳爱理不理的,现在一青眼有加了又让人累死累活当牛马,真係佛都有火啊!再好脾气都要生气” 杨惜媚也没在意她话语中对郁持的随意态度,只递给她两颗草莓软糖,反过来安抚道:“没事的,工作多点也不是坏事,至少说明公司发展得好,咱们都有饭吃,不是吗?” “哎呀,你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这佛光普照的,我都想给你塑个金身啦!” 两人调笑几句,到点后任茜和郭家瑜就都先走了。办公室里很快沉寂下来。 杨惜媚又在工位上坐了会,只是没有再像刚才那般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而是怔怔看着窗外的沉沉暮色发呆。 直到手机嗡嗡震了两下,进来了一条消息。 她拿起一看,是郁持发来的,只有简短两个字:过来。 她收拾了一下,缓缓起身走向了总裁办。 虽说杨惜媚一开始强调过不能占用下班时间,但后来还是定在了下班之后,说到底还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上班时总进出郁持的办公室终究还是太过招眼。 初次尝试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所谓的治疗又进行了两三次,所幸确实没被人发现什么。只是郁持的态度...... 虽说确如他承诺的,没有越过最后那条界限,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总感觉他不管语言还是动作上越来越暧昧,似乎是想要模糊混淆他们之间本应有的那种纯粹的合约关系。 就比如这次,她进到他办公室之后,他却没急着开始,而是引她坐下指着茶几上已摆满的精致餐点,温声道:“正好到了饭点,你还没吃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意点了一些,咱们先吃晚饭。” 杨惜媚只想早些弄完早些回去,皱眉拒绝道:“不用了,我现在也不饿,回去再吃就行。” 郁持却道:“现在不饿说不定等会就饿了呢?这种事,总归是有些耗费体力的。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帮我。” 杨惜媚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下一阵反感。 郁持容不得她拒绝,进一步带了点撒娇恳求的语气道:“而且我是真有些饿了,这样说不定还会影响治疗效果呢,至少咱们先吃点垫一垫?嗯?” 杨惜媚深呼一口气,也不想再耗费心力和他纠缠,拿起桌上不知是什么的点心就低头吃了起来。 郁持看着她吃得鼓起的腮颊,眼里浮现满足又宠溺的笑意,在一旁殷勤给她夹菜:“尝尝这个,豉油鸡,我怕你嫌清淡还让添了份辣酱,你可以沾着吃。”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顺势就话起了家常:“你老家好像是在琅南对吧?我听说那边口味会重些,但广府这块做菜味道都清淡,你过来能吃得惯吗?” 杨惜媚嘴里吃着东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再接话。 郁持也不在意,笑道:“看得出你适应得不错,也不挑食,应该从小就是个乖孩子,肯定很讨家里大人的喜欢。” 他想引得杨惜媚多和他说说自己的事,然而杨惜媚咀嚼的动作却缓了下来,喉头也一股梗塞意。 她以前确实是不挑食的,穷人家的孩子哪有挑食的资本?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所以哪怕她其实根本不爱吃辣也硬往肚里塞,经常辣到肚子疼。 爱媚 第15节 后来阿婆发觉了,做饭的时候都会少用辣椒,有时记不太清一下放多了还会一点一点帮她挑出来。 再后来她来到穗城上大学,竟意外地发现这边的清淡食物很对自己的胃口,完全不会不适应。 能吃好吃的东西一多,慢慢也就有了偏好。 再后来和林百川在一起后他又有一手好厨艺,总爱研究给她做什么好吃的,这样慢慢地也就把她的口味养叼了些。 她不是不挑食的,也不是没吃过好的。 不论是在饮食方面,还是感情方面。 而她的口味也很固执,吃不来的就是吃不来,就如郁持的这些举动,即使包裹着甜蜜的糖衣,但内里辛辣灼烧的本味仍是让她感到刺痛和抗拒。 她放下筷子,淡声道:“我吃饱了。” 见她始终不接自己的话茬,郁持心下有些郁闷,却也只能好声好气道:“就吃这么点?再喝碗汤?” 杨惜媚摇了摇头:“真不用了,我们快点开始吧。” 郁持神情冷了冷,心头一股躁意,又恢复笑脸:“好,既然你这么着急的话。” 他仰头靠后,轻拍了拍大腿,勾唇显出点轻慢笑意:“上来。” 杨惜媚木着脸坐了上去,仍是和他面对面的姿势,被他那双桃花眼定定看着,她仍有些不适,垂眸抬手准备解自己的衣服。 不想郁持却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把她的手腕握在掌中揉捏,低声道:“我来帮你。” 杨惜媚还没搞明白他又想玩什么花样,就见他低下头用牙齿咬住了她胸前的扣子,一点点地解开。 “……”她有些无语又有些烦躁:“你不用这样……”说着还伸手推了推他。 郁持却直接把她一双手都握住,反身扼制在了背后,这样她胸膛就无意识又往前挺了几分。 “别闹。”他倒打一耙温声斥道,又继续不急不缓地用嘴解扣子。耳边听到杨惜媚透着焦躁怒意又无奈隐忍的呼吸声,他不禁得意。 一对上她,他似乎总是容易生出些恶劣心思,想逗弄她,看她显出更多真实的情绪。 这太有意思了。 她怎么会这么有趣?简直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他痴迷想着,不禁抬眼去观察她的神情,对着那烧红的腮颊和死死咬住的嘴唇怔怔出神。 内心蓦地生出一股冲动。 想吻她。 念头一闪,他已有了动作,直直就往那双唇上贴过去。 却在毫厘间被她惊觉,偏头避过。 “你做什么?!”杨惜媚脸色彻底冷下来。 “亲亲你,不可以吗?”他压下心底的不虞,笑问道。 “不可以。” “但合约书上有写,亲吻是可以的。” “……”杨惜媚想了想,对他道:“那我现在加个要求,嘴不可以。” 郁持的心沉了一下,锲而不舍地追问:“为什么?” 杨惜媚看向他的眼里一片冷淡:“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心仿佛又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股钝痛感蔓延到了喉间。 郁持僵滞片刻,随即却“嗤”地一下笑了。 哈。他明白,他当然明白的。 亲嘴不可以,因为这种带着柔情蜜意的行为,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的行为,她只会和恋人做,而他郁持什么都不是。 她的唇,要为别的男人守着。 她在挑衅他,在提醒他,他可以占据她身体任何地方,唯独那双唇,那双娇艳柔软又甜美多汁的唇,连同她那颗坚定固执的心,都容不得他沾染半分。 那永远都不会是他的。 这一回郁持的动作比前几次都要粗暴蛮横。 衣服剩下的扣子他也没兴致再用嘴一颗颗解了,索性用手一把扯开,内衣也不等解开暗扣,直接就连着肩带往下一拽,在白嫩的肌肤上磨下一道红痕。 杨惜媚皱眉“嘶”了一声正想抗议,他已等不及上手大力又放肆地揉捏起来,杨惜媚想要阻止,奈何双手还被他反制在身后,只能斥道:“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 郁持听得更是一阵火起,胸口那阵戾气直冲到了大脑,令他脑袋又一阵胀痛。 真可笑,明明是想让她缓解自己这种状况的,却不想反而被刺激得更严重了。 “不喜欢?”他一双眼泛起猩红的暗火,盯着她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喜欢?” 杨惜媚愣住了,眼中的恼怒转而变得懵然惊惧,脸色也白了几分。 郁持看得一阵快意,满心戾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嗤声道:“之前顺着你的意思,不过是觉得有趣哄着你玩玩罢了,真以为我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他心下越发不满起来。 旁人总说她待人温柔脾气也好,可在他面前呢? 总摆出一副冷脸又矫情事多,力气大了点也不行,弄出点印子也不许,说点调情的话就红了眼,这里不能碰那里不能亲,好像多娇气似的。 不过一个乡下出身的俗气女人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吗? 他凭什么要低三下四地讨好她迁就她? 反正无论怎么做都换不来她半点热情,那他还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明明他才是一切的主导者。 他恶意地想着,手上的动作更粗鲁,竟捏着用力地拧了拧,又轻佻捻弄,在杨惜媚惊愕又忍痛的反应中,阴声道:“清醒点杨惜媚,摆正自己的位置。 “现在已经由不得你说要不要了。一切只能我说了算。” 第十九章 得不到 杨惜媚怔愣听着,咬着唇流下了眼泪。然而郁持也注意不到了,脑中的胀痛还在持续,甚至有加重的趋势,他闭眼粗喘了几声,更添了几分狂躁意。 好难受。好难受。 救救我。救救我。 他急切地寻求着解药,不由分说地埋进去大口大口地汲取起来。 一触碰到那浸润着温馨芬芳的绵软,他只觉灵魂深处都为之一颤,随即那些戾气,那些痛苦都渐渐平缓下来。 哈。果然还得是她。 她就是他的解药,是他的救赎,是他灵魂的归处。 可她又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对他的渴求示好视而不见,还总是残忍地提醒他,她的心不属于他。她是别人的。 真可恨。 刚平复些许的躁意又鼓动起来。他红着眼狠狠嘬弄着,又用牙齿惩罚般研磨,似是要撕咬下来吞吃入腹一般。 他的双手也钻进衣服里,毫不怜惜地掐住肆意揉弄。 杨惜媚已经疼得挣扎起来:“别弄了,真的好痛……” 却不知道这哀求声更是勾出了男人心底的恶劣破坏欲,他的动作更加重了几分,把那处嗦咬得红肿充血,仿佛稍稍一碰就能破皮冒出血珠来。 他一只手还抚上了空着的另一边,每一分力道都带着恶欲。 直到内心深处的渴意和戾气都得到暂时的缓解,他才大发慈悲地放过,看着那些牙印和红痕。 一股隐秘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是他给她留下的痕迹,只有他。 而她那个男朋友......想必今晚回去她都不敢让那人碰她吧?毕竟不能被他发现身上这些痕迹。 这样想着,心底更愉悦了。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已经忍得双眼通红,嘴唇被咬到泛白的杨惜媚,一阵心神荡漾过后又不免生出些歉意和怜惜来。 他刚才,的确是有点过了。 灼热的气息散尽,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女人的低低啜泣声。 他沉默了一阵,放开了对她的钳制,杨惜媚的手一得到自由后就下意识想给他一耳光,然而刚才确实是被吓到了,全身都没了力气。 她只能赶紧脱离他的怀抱,先把衣服穿好。 手被长时间反箍着,有些发软发酸,再加上心里又惧又气,手抬起时都在发抖。 郁持见她手抖得半天都扣不上扣子,心下一软,伸手想帮她,却被她一把拍掉后又背过身躲开了。 郁持滞着身形没再动作,只默默看着她自己整理。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心疼了,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不忿。 明明是她先惹他生气的,弄成这样也是她咎由自取。难道还要他又去腆着脸哄吗?他才不会。 可她哭得好可怜……她刚才还喊痛了,是真的很痛吧? 在他胡思乱想内心挣扎的时候,杨惜媚已经整理好衣服抹干眼泪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郁持闭了闭眼,深呼出一口气后,也起身跟了上去。 杨惜媚回自己的工位拿好通勤包,出来就见郁持站在走廊上似是在等待的样子。 见人往自己这边走来,郁持忙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想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脸,哄她两句然后再提出送她回家。 然而杨惜媚视若无睹地越过他,走到了不远处的员工电梯前。 郁持脸上还没摆好的神情立即就垮了下来,暗暗咬了咬牙根。 电梯很快到了,门开后杨惜媚走了进去,随即门缓缓关上。 就在将要完全闭合的一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缝隙中拦住了,门遇到阻碍又缓缓打开,露出了郁持那张俊美却冷凝的脸。 杨惜媚不去看他,只在他跨进来的同时缩肩往角落里退了退。 郁持身形滞了滞,没再靠近,站在了离她几步远的另一边。电梯门再次合上,开始下行。 爱媚 第16节 寂静狭窄的空间内,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郁持已经很久没有坐员工电梯了。 他刚来的时候,华誉公司大楼本来是没有总裁梯这种东西的——苏昕蓉虽说做事手段狠辣果决,个人作风却没那么骄矜奢侈,上下班都是和员工共用电梯。 只是郁持接手后,两年前就在员工电梯的其中一部里很不巧地遇上了电梯故障,也就发生了之后被杨惜媚救助的事。 那以后公司才专门又在大楼里建了部总裁梯,方便他快速直达,也避免再出现那样的意外被员工撞见。 员工梯自然是比不上总裁梯快,而且这个点不算晚,公司也还有人。 因此电梯在接下来某个楼层停住了,门开后有一男一女结伴进来,女孩随意一瞥看见杨惜媚就露出惊喜的表情,亲热叫道:“媚姐!” 杨惜媚强打起精神,也笑着打招呼:“雅怡。” 黄雅怡正要和她说什么,一转眼发现电梯还站着一个人,细看竟是公司老总,愣了愣忙正了神色叫了声:“郁总。” 她身边的年轻男人本来也在看杨惜媚,一听她这么叫就转过视线惊讶地看了看郁持,也跟着打了招呼。 这是……遇到熟人了? 郁持勉强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笑脸,对两人点了点头,还温声寒暄了句:“这么晚还在?吃过饭了吗?” “正要去吃呢。”女孩大方笑道,又忙转回身凑到杨惜媚跟前,笑嘻嘻地着握住她的手,两人低声说起话来。年轻男人便站在一旁,目光不时地往杨惜媚那边瞟。 郁持注意到了他微妙的举动,眼神冷了冷,往他和女孩胸前的员工卡扫了一眼。 海外运营部。 难怪。他记得杨惜媚在做他秘书之前,就是公司海外运营部的员工。那看来这两人是她之前的同事了。 他又见杨惜媚对女孩一脸笑意盈盈,温声跟她说着什么,而一旁的年轻男人也时不时插句嘴,杨惜媚也笑着回应了他。 一股酸意涌到了喉间,堵得发涩。 她对着其他人,怎么都能有这样一副笑脸和温言细语? 只有他,唯独只有他,总得不到她半分好脸! 他听着旁边不时传过来的轻声笑语,牙根都快咬得酸痛。 不久电梯就到了 1 楼,女孩仍意犹未尽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挽着杨惜媚一起走了出去,年轻男人也跟在了后面。 郁持留在电梯里看着渐渐远去又十分和谐的三人背影,眼神发沉,却也没办法再跟上去了。 *** “哇!我今天竟然近距离见到郁总真人了诶!没想到他还真的挺平易近人的,还跑来搭员工梯。”黄雅怡一边往公司门口走一边私下里向杨惜媚感叹:“都说他脾气好还有风度,不过刚才近处看他感觉气场好强哦!” “……是吗?还好吧?”杨惜媚干笑道。 三年前她刚来华誉的时候进的就是海外运营部,她是英语专业,在一家药企能找到的合适岗位十分有限,海外运营部的工作还算对口一点,而黄雅怡是她同部门的同事。 那个年轻男生陈嘉骏则是黄雅怡后来负责带的实习生,来了还不到半年。 杨惜媚与他本来没什么交集,只是偶尔在公司遇上黄雅怡会聊聊天,也就通过她认识了。 “也是,你每天都跟在他身边工作,肯定都看麻木啦!唉好羡慕,不敢想象我要是每天能对着这么一张帅脸工作,我会有多快乐!”黄雅怡花痴道。 后面跟着的陈嘉骏“切”了一声,调侃道:“让你 996 你也快乐?” “啊那还是不行的。”女孩一下就恢复了打工人该有的现实冷静。 杨惜媚笑了笑,转头打趣道:“干嘛舍近求远,你们部门帅哥也不少啊,你看陈嘉骏不就很帅?” 陈嘉骏不好意思地笑笑,耳根都红了。 “他?还是算了吧,跟郁总哪能比……”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马路边,杨惜媚等着林百川过来接,那两人也没急着走,陪她边说话边等。 “哎哎媚姐,我跟你说个事哦,”黄雅怡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还记得卢力扬吧?那个死咸湿鬼咸湿鬼:老色批。” 杨惜媚怔了怔,点头道:“嗯,他怎么了?” “他之前不是被调到下面的平城去了吗?我听人说哦,”黄雅怡神秘兮兮又幸灾乐祸道:“他在那里死性不改,又到处撩骚吃人豆腐,结果惹到一个地头蛇大佬的女人了,被揍得半死还进了医院,据说下半辈子都得挂尿袋啊!” “真假?” “真的真的!”黄雅怡快意道:“想想他当年是怎么对着我们作威作福的,真是活该!这就叫现世报!” 说到这她又满眼感激地看向杨惜媚:“那时真多亏了你,让这咸湿佬被炖了冬菇炖冬菇:降职,不然我会被他欺负死,早就不在这干了。” 杨惜媚脸色僵了僵:“没那么夸张,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哎呀你就不要跟我谦虚啦!要不是你有胆,敢直接去找郁总检举他,我们这些人哪有出头的一天!” 杨惜媚却只能尴尬一笑不再说话。 她心里很清楚,这事真不是她的功劳。她那天是鼓起勇气想要去找郁持告状的,却不想恰好就撞上了他那场事故,一阵忙乱后检举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之后那个卢力扬也确实是被降职了,但原因也不在她。 只是内里这些实情,她也无法言说。 好在这时林百川的车到了,话题也就止住,她和两人告别后上了车。 第二十章 当什么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郁持召集秘书处到办公室,开了个关于年终工作安排的小会。 杨惜媚待在最边上,安静地跟另外两人一起听着,余光里偶尔能感知到对面郁持投过来的眼神,她只当毫无察觉,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等工作都交待完,一众人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听郁持道:“惜媚,你留一下。” 几人都愣了愣,尤其是任茜,离开前还朝杨惜媚做了个“自求多福”的鬼脸。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杨惜媚留在原地仍是一言不发,郁持面色如常地朝她招了招手,温声道:“你先过来,还和上次一样,有份文件需要你帮忙看看。” 杨惜媚不知他又要玩什么花样,满心戒备地走到了他身边。 郁持却并不看她,指着电脑一脸公事公办的架势示意她看,杨惜媚也只好稍稍俯身去看电脑屏幕,下一秒就感觉垂在腿边的手上一热。 是郁持伸手牵住了她。 一切都似乎极其自然,他握着她的手亲昵地揉捏了两下,偏头抬眼对她笑,眼里显出点讨好的意味,凑近低声问:“还在生气?” 杨惜媚被他这能屈能伸的情绪转换搞得措手不及,一时间没有反应。 他撒娇似的又拉着她的手晃了两下:“别生气了,你知道我这个病,有时候是会控制不住情绪的,又吓到你了吧?” “我还说了些混账话,是那时脑子犯糊涂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是真心的,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他的眼神诚恳,仿佛真的有在忏悔反思。 杨惜媚却想,他这病可真是个好由头,什么错都能往这上面推。 可就像游轮那晚一样,他粗暴恶意的举止,口中那些轻浮羞辱的话语,难道真就是仅仅只因为病症吗?真的就没有一丝出自真心吗? 她当然是不信的,可现在她也明白,自己其实根本抗衡不了他。 之前是她太过天真轻率了,被他温和儒雅的表现所迷惑,以为两人之间真有商量的余地。 可他若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善,又怎么会用那样卑劣的手段逼迫她签下合约呢?就如他自己所说的,真当他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吗? 昨晚被他那般对待后,她才恍然意识到:其实在签订下合约的那一刻,不,应该说是当郁持开始对林百川出手的那一刻,她与他就已经不可能再有同等对话的资格了。 她无权无势,位卑言轻,又能倚仗什么去和他谈条件?会受到他怎样的对待,也不过是看他心情。 而她的那些要求那些抗拒,在他眼里或许也只是一个位卑者维护着最后那点可怜又不值钱的尊严罢了,就跟看小丑杂耍差不多吧。 都不过是些徒劳的抗争。 于是此刻对着他的脸,即使心中只觉面目可憎,她也只能摇摇头,低声道:“我没生气。” “真的?”郁持耍赖般追着看她的眼睛:“那你对我笑一笑。” 杨惜媚真心笑不出来,尤其还要对着他。 但真要勉强的话,与她而言也算不上多难的事,她调整表情牵动脸部肌肉,对他露出一个惯有的职业微笑。 郁持倒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出自真心,只要她愿意对他笑就行,至少表面上这事也就能翻篇了。 至于她心里真正怎么想的,是否还有芥蒂,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难道就会让他发善心放手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也发现,自己固然总会被她的哭泣的样子勾得心神荡漾,但平日里更喜欢看到的,还是她娇俏的笑脸。 一见她笑,他的心也跟着充盈起来。 看来之后还是要尽量克制,别总弄哭她。 这样想着,他的眼神也软了几分,索性手上一用力把她拽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杨惜媚低呼一声就要挣扎:“你做什么?!会被人看见的……” “放心,现在没人会进来的。”郁持不肯放手,轻笑哄道:“我也不做什么,就抱一会。” “……”杨惜媚不想再惹恼他,只能默默安分下来。 他拥她在怀,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又抬脸凑到她腮边亲了一口。 见杨惜媚皱眉偏了偏头似有抗拒的样子,他露出稍显委屈的神情:“听你的不亲嘴,那亲其他地方也不可以吗?” 杨惜媚无法辩驳,深呼一口气点了头:“可以。” 郁持勾唇笑了笑,竟带上了几分孩子气般的顽闹,又得寸进尺地亲了亲她的眼睛,顺着往下亲了鼻子脸颊和下巴,来回闹了几轮直到杨惜媚受不住推他:“很痒......” 他这才一脸满足地作罢,把下巴搁到她肩窝处亲昵磨蹭着。 看着倒真像一对耳鬓厮磨的恋人。 他的手不自觉地又摸索向她的手腕,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在她手心里不住摩挲。 他刚才就察觉到她手心处并不像手背上那般看着白嫩细腻,那里藏着几处粗硬的圆茧,于是把她的手心抬到眼前,定定观察了许久,问她:“这是怎么弄的?” 杨惜媚有些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手,却没抽动,只好回道:“小时候做农活留下的。” 她本就是农村出身,从没想过遮掩粉饰。 郁持虽说心底对她的出身总隐隐存着些鄙夷,但此刻见她答得这般坦然,心下又多了几分好感,莫名的也更迷恋她手心那圆茧的触感,仿佛这样就触碰到了她更真实的一面。 爱媚 第17节 他心头涌出一股异样又酸软的情绪,促使他捏着她的手又放到嘴边亲了亲,弄得杨惜媚满心膈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暧昧不清的相处让她很不适,甚至生出几分恐惧感。 正想找借口脱身,却见郁持伸手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皮革质地的精致盒子,递到她眼前:“昨晚惹你难过了,这个就当做赔礼好不好?看看喜不喜欢。” 杨惜媚脸色一木,僵在那里没有动作。 郁持便殷勤打开了盒子给她看,一块镶嵌着碎钻璀璨夺目的女士金表赫然躺在深蓝色丝绒上。 饶是她对这种高奢品没太多研究,也能直观看出它定然价值不菲。 大脑给出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连连摇头:“我不需要这个,我自己有的......” 郁持垂眸往她左手看了看,又顺势摸到她的手腕举到眼前,盯着她腕上戴着的那块表,眼底划过一丝不屑,低声问:“男朋友送的?” 杨惜媚没有回答,但表情已是默认。 这块表确实是林百川送的,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他买给她的生日礼物,花了大几千块,那时他的餐饮生意都还没起步,这对于两人来说都算是非常奢侈的花费了,她戴到现在都还十分爱惜。 不过这种表在郁持眼里自然是不值什么的,他又轻飘飘地打量了两眼:“也不是很衬你。”说着就要给她解下来:“你试一下我这块,说不定戴着更合适。” 他手上动作迅速又果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下解开了表带,要往下取。杨惜媚心头一惊,忙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他阻止:“不用,我真的不——” 郁持停下了动作,一抬眼已带了些不悦,然而语气还是温和的:“只是试试而已,你就戴上给我看看,不行吗?” 嘴上虽说好声好气的像是在商量,可他的手却并没有移开,仍是放在她腕上那块旧表上,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杨惜媚挣脱不了,只能任由他取下了那块旧表放到一边,又给她戴上他那块。 “咔嚓”一声扣好后,他抬着她的手腕欣赏了半晌,又举到她眼前不无得意道:“你看,这个确实更适合你,对吧?” 金色的表盘泛着华贵晶莹的碎光,箍在白皙纤细的手腕间,像是某种被精美外表粉饰过的冰冷禁锢。 杨惜媚有种预感,她若是真的接受了,这一戴上恐怕就再难以取下。 果然,郁持接着就在她耳边轻哄:“多漂亮……以后都戴着它好不好?” 这或许就是他的风格,语言上包裹着甜软蜜意,行动上却是步步强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她不想要。也不想退让。 即使现在已经清楚他没那么好惹,脾气也阴晴不定,但她就是做不到完全屈服于他。 若真的就这么步步退让,不论他施与什么自己都全盘接受,那之后她又会面临怎样的深渊?她不敢想象。 但她知道也不能再和他硬碰硬,于是忍着不适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垂下头低声道:“你这样对我,到底是把我当什么了?” 她语气柔婉,又带了些许嗔怨,听着像是对着情人倾诉质问讨要名分。 郁持听得耳根一麻,心跳都快了几分,看向她的眼底燃起惊人的火光,胸口起伏几息却又克制地反问她:“你觉得呢?你想我把你当什么?” 他死死盯着她沉思的侧脸,呼吸都有些不稳。 她却偏过眼眸不看他,良久后缓声道:“就不能单纯地,只按合约上定的来吗?” 第二十一章 讨欢心 郁持的眼神瞬间沉冷下去。 接着又听她道:“其实昨晚回去后,我也有反思,既然答应了帮你治病,就该尽职尽责以你为主,多照顾一些你的情绪,我确实……” 她苦笑一声,带了点自嘲语气道:“没资格提什么要求,也不该那么矫情。” 郁持心间就像被细针绵绵密密地刺着,微痛间泛着酸痒。 其实昨晚他说出那些轻狂羞辱的话后,就有些懊悔了,现在又见她这副服软自轻的态度,他更是愧疚,忙回握住她的手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杨惜媚摇摇头:“你没说错,本就该是这样。所以,之后只要对你的病情有效,我都尽量配合,不会再提多余的要求了。” 郁持心头一喜,情绪又愉悦高涨起来:“真的?这么乖?” 他轻笑着凑上去又想要亲她,却被她挡住。 “但我还是有一条底线,就只一条,”她神情凝重地补充:“我跟你这些事,一定一定,分毫都不能被我男朋友发现。” 心一下又沉到了谷底。 明明她就温顺地坐在他身上,说出的话也是轻言细语温吞柔婉,两人间的氛围看着那般美好恬静,可偏偏他的情绪就能被她几番调弄得起伏不定,如坐过山车一般。 而她这条底线他还不能不遵守,毕竟当初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说不让她男朋友知道,只当做两人间的秘密。 “好,没问题。”他强笑着应下,牙根都有些发痒。 “那......这个我就不能接受。”她放开他的手,把手上的金表解开取下,又拿起放在一边的旧表戴了回去:“太容易被我男朋友发现了,他要问起来我不好解释。” 解释什么呢?直接踹掉他不就好了? 只能送出这种廉价玩意的男人,哪里就值得你这么看重? 郁持看着她动作,心头愤愤想着,却又不能说出口。 他其实不太敢去直接质问杨惜媚对她那个男朋友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之前他怀着太大的偏见,总觉得她就算不是他误会的那般心机深沉心术不正,也应该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然怎么会找个做生意的男朋友? 可后来他查过才知道,原来在那个男人发迹前,她就和他在一起了,陪着他一路同甘共苦。 而到现在为止,他试图送给她的东西都被她回绝,他的殷勤示好也都被她无视,更证明了她不是那种会被金钱权势所动摇的人。 他欣赏迷恋之余,却又不禁失落扼腕。 如今他反倒希望她真如他从前误以为的那样,是个浅薄势利贪慕虚荣的女人就好了。 这样有些事情就能简单很多。 可惜。 看来还是,只能从另一人身上下手了。 他面上又浮现出笑意,大度温和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舍得你为难。” 杨惜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他道:“那我换个礼物送你,想必应该不会让你男友误会。” 他气定神闲地从怀中抽出一枚名片递给她。 因着之前的事,杨惜媚现在看到他递名片的动作就有些心悸。 迟疑着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印着“星纪缘文化传媒”的字样。 “……这是?” “是我朋友开的一家传媒公司,主要业务是影视制作出品,他最近要和这边的文化局合作,做一部广府地区的美食系列纪录片,到时候会去一些知名餐饮店拍摄。” “我让他去联系你男朋友的店也参与进来,好不好?这可是个不错的宣传机会。” 他这个提议无疑恰好点在了杨惜媚最近的烦心事上。 在她跟郁持签下合约的当天,法院那边原告确实就撤诉了,火锅店也算保了下来。 食材安全的问题因为调查结果一直没公布到网上,也没有闹得太大。但当时出事那阵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生意跟以前比自然是一落千丈。 林百川当然是不会气馁,这一阵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恢复口碑扩展客源。 郁持的这番提议无异于雪中送炭。 但杨惜媚并不相信他是出于好心,更不可能轻易接受,她皱眉问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郁持看她一脸严肃戒备的样子,无奈笑了声,颇为无辜道:“我能打什么主意呢?只是单纯想讨你欢心而已。” 又略带委屈地叹了口气:“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坏,我要真有坏心,何必管这种闲事?我哪怕什么都不做,他那个店估计也不出一年就能关门大吉,你信不信?” 他这话说得确实坦诚,却又带着狂肆蔑意。 杨惜媚听得心底阵阵发寒。 他现在当然什么都不必再做。因为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把事都做绝了! 他是怎么能无耻到说出这种话?! 她忍下心头不忿,回绝了他:“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现在不需要。他的店以后踏踏实实用心经营就行,要实在做不下去那也是形势所趋,我们不会强求。” 这其实也是她心里的真正想法。 经过这一遭后她确实觉得,以前那种靠做光鲜名头营销起来的泡沫人气并不可靠,火锅店出事固然有郁持在里面搅弄的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自己先出了漏洞才给人抓住了把柄,这样看来做生意还是要先以品质和诚信为重。 倒还挺有骨气。 郁持心下轻嗤,看她的眼神却又深了深。 他此时更在意的,是她口中的“我们”。以及谈及林百川时的那种亲昵口吻,都让他觉得无比刺耳。 “行吧,那就当我多事了。”他故作自嘲地笑笑,收起了名片。 *** 令杨惜媚没想到的是,她严词拒绝的这张名片,之后没过多久就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晚上下班林百川来接她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有一个拍美食纪录片的制作方联系他了,想去他店里拍摄。 杨惜媚听得心头一跳,问他到底是什么人联系过来的,靠不靠谱,他就忙拿出那张名片给她看。 她看着上面熟悉的“星纪缘文化传媒公司”,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心底也发寒。 “你说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联系上你的?!”她神情冷凝,语气都严厉了不少。 林百川很少见她这般情绪,忙赔着小心道:“是之前跟咱们合作过的一个美食博主,二胡饺子,你还记得吧?她就是这家公司的网红,这节目她会出镜主持一个单元,就跟制作组推荐了咱们店……” 那个美食博主杨惜媚倒是见过,真名叫何皎,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网红,也确实来他们火锅店吃过两回做过推广。 但现在这节骨眼,她并不认为人家和他们之间的交情,能好到给出这么大个人情。 林百川却对此不大赞同:“说起来她跟我还是老乡呢,我看她性格也挺豪爽的,应该就是出于帮衬老乡的一番好意,而且这么好的机会,咱们也不该轻易拒绝啊!你说是不是?” 他已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杨惜媚知道,经历了之前那阵风波,林百川后来一直都很自责,怪自己大意,轻信了谢劲。 火锅店出事根源就在他这个好兄弟身上,这人一向负责店里食材的采买,却为了捞油水吃回扣和一些黑心商贩合作,买回来的都是劣质过期的食材。 即使他后来还信誓旦旦地跟林百川保证过,仍然本性难改。 事情一出,林百川也就再没办法为他开脱,任凭他怎么求情都还是把他打发走了。 爱媚 第18节 而对于出事后一直陪着他四处奔波的杨惜媚,他则是又愧疚又心疼,如今对待她更是小心翼翼殷勤备至,也赌咒发誓以后一定会更用心地经营事业,绝不会再让她担惊受怕,跟着自己吃苦。 杨惜媚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要求,他也许真的就会拒绝这个邀请。 但她也知道,他这番费心费力,说到底都是为了两人将来的生活能更好。 她看着他那双熠熠闪光的眼睛,想让他放弃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然而心下仍是惴惴,之前那股熟悉的危机感又丝丝泛起在心间。 可如果真的是郁持又在背后搞什么动作,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还能有什么企图?她不是都已经如他所愿了吗?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最终她只能暗叹一口气,侥幸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 那之后又过了几周,转眼就到了春节前最后一天上班,任茜一大早春风满面地进了办公室,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甜腻的香风。 “早哇!”她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早。”杨惜媚也回以微笑,又道:“好香啊,你今天喷香水啦?” “嗯呢~”任茜就等着这句呢,凑上来抱着她蹭了蹭,眨巴着眼睛问:“好不好闻好不好闻?” 杨惜媚很捧场地深吸了口气,还用心点评:“好闻,像是那种玫瑰花香加了柠檬草和尤加利……还有广藿香,对吧?甜甜的又很有女人味。” “还是你懂!”任茜满意,说了个很长且拗口的品牌名,笑嘻嘻道:“是它家出的新款,还说是什么‘斩男香’咧!” 杨惜媚噗嗤笑出声,打趣道:“看来今天是要和男朋友约会呀,这么用心打扮。” 两人正嬉闹着,郭家瑜在一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淡声提醒道:“任茜你今天就别进总裁办公室了,郁总不喜欢这种香味。” “啊?真的假的?”任茜一脸懵:“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郭家瑜往任茜那张办公桌扬了扬下巴:“上一个坐你这位置的人,就是因为喷了这种很浓的香水,还总往郁总身边凑,就被开了。” 杨惜媚也想起来了,郭家瑜说的那位前任秘书她还记得,和任茜一样是个漂亮张扬的年轻女孩,但心性并不像任茜这般单纯和善。 那时见杨惜媚被冷待无视又事少清闲,她明里暗里给了杨惜媚不少白眼奚落,还故意为难过好几回,好在有郭家瑜从中调停,杨惜媚自己也能忍,总算没闹出什么事来。 后来有一天,那女孩上午去郁持那里送了份文件,下午整个人就从公司消失了。 杨惜媚当时不明就里却也没多问,现在才知道是这么个原因。 于是她也对任茜道:“那你还是注意点,有什么需要去送的我跟郭姐去就行。不过好在今天都最后一天了,应该也没什么事。” 任茜点头应了,却仍是满心疑惑。她跟郁持从小就认识,怎么从没听说过他还有这怪毛病? *** 年前最后一天,总裁也极为体恤,一挥手让大家都提前下班。众人自然积极得很,没一会公司就空了大半。 杨惜媚却不能马上走,她前天已经和郁持约定过,因为假期这段时间都不能再见面,也就没办法帮他治疗。 所以今天要好好满足他,弥补放假那几天。 她借口要等男朋友来接,让任茜和郭家瑜先走。 却不想临走前任茜又跑回来一把抱住了她,热情道:“惜媚姐新年快乐!我们明年见哦!mua~” 杨惜媚笑着回抱了她:“谢谢你啦,也祝你新年快乐!” 第二十二章 选一个 等这一层的人都走光后,杨惜媚如约去了郁持办公室。 郁持早已坐在办公桌后等着了,待她靠近便迫不及待拉着她坐到了他身上,含住她的耳垂不满道:“怎么这么久才来?不是早让他们都离开了吗?” “我——”杨惜媚正要回答,却感觉正要埋进她胸口的郁持顿住了动作,僵硬地抬头问她:“你身上什么味道?你用了香水?” 他脸上的痴迷欲色已被一层阴寒的戾气覆盖,一双桃花眼里再没有半点缱绻,只剩冰冷空洞。 杨惜媚看得心头发颤,暗道失策。 应该是刚才和任茜拥抱时蹭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但她自觉味道应该没有那么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 “我没有,是刚才……”她试图解释,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故意的。”郁持阴着脸,不容辩解就下了定论。 胸腹间涌起阵阵几欲作呕的冲动,让他的心绪一下又混乱焦躁起来。 自从遭遇幼年那场事故后,他的嗅觉就格外敏感脆弱,又因着心理作用,稍稍浓郁一些的气味闻在他鼻尖,都会扭曲幻化成那股生肉的腐烂腥臭味。 尤其是这种熏人甜腻到糜烂的花香,更容易刺激得他头脑混沌,整个人都变得狂躁暴戾。 “我没有故意要用,是别人的——啊!” 箍在着她腰间的手发狠般用了力,把她往上一带让她坐到了办公桌上,粗蛮的动作吓得杨惜媚喊出了声。 他对她的辩解充耳不闻,站起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把她困在怀中,沉沉呼着气盯了半晌,又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眼哑声问:“之前不是说从不用香水吗?为什么这次又用了?还正好是我最讨厌的味道!” “你知道的对吧?知道我会不喜欢,所以故意这样,好让我不愿意碰你!”他越说越觉得一切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语气也越加急促。 “为什么要对我用这种小心思?为什么——” 他一想到她这么做或许就因为讨厌他,想逼得他推开她疏远她,心底那股戾气就再也控制不住。 “为什么总要惹我生气?啊?”他眼眸已泛起猩红,语气带着隐隐癫狂的颤意,活像一头渴血已久的怪兽。 杨惜媚眼睛也红了,是被吓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嗫嚅着,却意识到,他只怕已经听不进她的话。 他现在好像又和之前一样,要发疯了。 想到那时自己的遭遇,她又惊又惧,眸间蒙上一片水雾,不一会就有泪珠坠在眼睫,将落未落。 郁持一见她这样,狂乱的气息又平复了几分。 克制,要克制,他提醒着自己。 然而眼底的阴戾却怎么都散不去,他冷哼道:“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低头在她胸前来回逡巡了几圈,凑上去想要亲近,却又被充斥鼻间的那股恶心扰人的气味弄得没办法下嘴,心头气恼焦躁得快要崩溃。 他猛地松开她,弯下身扶住了胀痛的额角,粗喘着眼底都快要冒出血来。 想杀人。想把周围一切都撕碎。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那片黑暗中,无助绝望还有泛着死气的恶臭把他整个人都掩埋殆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是这种恶心的味道你要我怎么吃?!” 温润俊美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扭曲乖戾,他狠狠锤了一下桌子,又扫落了桌面上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杨惜媚吓得瑟缩屏气,不敢再出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郁持听到她的啜泣声,扶着桌角闭上眼又低低喘了几声,再次暗自咬牙。 克制。克制。 再睁眼,却不经意往下瞥到,她坐在桌沿无意间卷到大腿的裙摆,裙下是他还从未触碰过却也觊觎已久的神秘之地。 克制?哈…… 他抬眼,眼底又焕发出渴求的光芒:“对啊!你身上总还有别的地方没沾上这气味吧?比如——” 他凑近,目光定在她的脸庞,紊乱的呼吸也扑洒在她的腮边。 可他的手却摸到了她露在外面的膝盖,摩挲了几下就顺着往上,探进了裙底,还恶劣地弹弄了两下。 “这里。” 杨惜媚随着他的作弄一颤,脸色惊惶地伸手阻止着他的动作,要把他的手拿出来。 “不!不可以!合约上没有说可以这样,你这是违反约定!”她连连摇着头,慌乱地挣扎推拒。 “那你说怎么办呢?”郁持反倒镇定下来,红着眼歪着头问她,仿佛多无辜又多委屈似的:“你今天让我很难受很难受……又吃不了你的奶兔子,这怎么能算治疗呢?” “.......”杨惜媚觉得他此时就像个顽劣幼童般胡搅蛮缠,讲道理也根本讲不通,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 他神情软了下来,带了几分幽怨:“明明之前还答应过我,今天会好好满足我的,现在却弄成了这样......” “你说,是不是该想办法补救一下呢?” 一反刚才的癫狂乖戾,他的语气温柔又耐心,好像大人在对小朋友循循善诱。 可杨惜媚听在耳中却只觉悚然,下意识就想逃,然而身体始终被他抵在书桌上,根本动弹不了。 她强作镇定问他:“……你想怎样?” 郁持仿佛就在等她这一句,轻笑一声:“这样,我给你两个提议,你自己选。” 说着他目光沉沉盯向她微启的唇,伸出手指点上去狎昵地压了压,低声道:“上面这张嘴,或是——” 他的手又缓缓下移,再次探进她:“下面这张。” “你选一个,代替你的奶兔子,给我吃好不好?” 杨惜媚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脑中一阵轰鸣,脸也瞬间涨红了。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早已听过他不少浮浪之语,但她仍是难堪不已,下意识就摇头:“不……” 郁持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语气带冷:“又是‘不’。” “你数数到现在为止都拒绝了我多少回?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配合?” 杨惜媚哑口无言。 “再这样下去,我真怕我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郁持还在她耳边进一步威胁,又放低了语气诱哄:“别再惹我生气了,乖乖选一个,嗯?” 杨惜媚知道,今天若不遂他的意,只怕是很难相安无事地收场。 她内心纠结了一阵,两相权衡后取其轻,闭上眼艰难道:“上……上面。” 随即耳边传来一声愉悦又戏谑的轻笑:“之前不是死都不让碰吗?现在又肯了?” 见杨惜媚羞恼得不愿回应,他也不在意,心情一下就好到了极点。 只是给出的命令却没有多少仁慈:“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 爱媚 第19节 “……”杨惜媚滞了滞,这举止太过羞耻,她不明白他的意图。 然而触碰到他兴味盎然又隐含威压和催促的眼神,她心间一颤,只能闭着眼照做。 粉润双唇微微张开,柔滑湿红的舌尖怯怯探出了头,伴随的还有她臊红的脸颊和羞愤的神情,这般情态极度取悦到了郁持,令他全身都充盈着满足感和畅快感。 其实早已吻过她,在那晚游轮的电梯里。 只是当时因着精神和身体上的异常状况,他对于做出的事没有太过清晰的意识。 也因此那个吻在之后即使回味起来,也仍是模糊的,让他不无遗憾,也更加深了对她那双唇的渴盼。 而此刻,是他早就臆想过无数遍的情形。 她主动地送上双唇向他索吻。 尽管这一切是他胁迫得来的,但他仍是兴奋激动得身体都隐隐震颤。 “再张开一些,舌头全出来。”他定定欣赏着那唇间媚色,继续命令道。 杨惜媚羞臊极了,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出,却也按他说的,把舌头又往外伸了几分。 然后她就感觉到,一根手指触到了她的舌尖上画着圈按压。 不一会又多了根手指,两根一起夹着舌头牵扯揉弄。 他在亵玩她的舌头。 第二十三章 尝一口 意识到这一点,杨惜媚惊怒得全身发抖。 但她不知道的是,郁持这举动更多出于一种好奇和探究。 对于她身上的每一处,他都极其有兴趣,也格外痴迷。 就连她因为嘴巴合不上而溢出唇角的口水,他都生出一种珍惜意味,凑上去伸出猩红的舌头围绕她的唇周和下巴,尽数舔走,吞咽进自己的嘴里。 随后他还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深深看着她垂落在外的香舌,放下夹弄的手指,又伸舌贴了上去。 杨惜媚从没有接过这么下流的吻。 舌头伸在外面,被另一条贴上来舔弄纠缠,之后又被他的一双唇含住吸吮,吞吃进他的嘴里被缠弄轻咬。 等舌头终于被放过她想收回时,却又被他的唇紧紧追上,直接侵入进了她的口腔。 “唔——” 他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吃入腹一般,一触到她的唇,就无师自通地伸进舌头大肆席卷,扫过她的牙床上颚,以及每个角落,甚至快要舔到她的喉间。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后,禁锢着不许她退缩,而他的唇舌仍在进一步地侵袭搅弄,吃得啧啧作响,连带她身体里的氧气都汲取透支。 “唔……放开……”杨惜媚被吻得昏昏沉沉已经快要窒息,无力地推拒着。 郁持怎么会放开? 他此时也快要昏厥过去,却是因为兴奋快意。 他忘情地缠吻吞咽着,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强烈的幸福感中,双手也在她身上四处抚弄。 一只手顺着本能又滑进了她的裙底,摩挲着挑开那最后一层布料的阻隔要往里。 杨惜媚一个激灵,晕乎的大脑瞬间清醒,用了几分力气推开他,阻止他还在作乱的手。 “你做什么!不是,不是已经……”她红着眼质问,但那些话实在羞于出口,于是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是已经,选了一个吗?” “可是不够啊……”郁持满眼痴热,仿佛还没从接吻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低喘着胡乱亲她的脸,说出的话无耻又带着祈求:“真的不够,你让我摸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只不过他这番祈求根本没打算求得她的许可,话音一落他就再次吻住了她,堵回了她的拒绝。 他的手也再无顾忌地钻了进去,肉贴上肉。 “唔——不行!”杨惜媚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他禁锢亲吻得透不过气,她挣脱不过,只能流着泪任由那只手顺着缝隙滑动挑弄,随即又往里探。 她感觉到眼前的人呼吸都粗重了,手上也更强硬鲁莽,弄得她又痛又胀。 她皱眉抗议着,又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咬了他还在嘴里肆虐的舌头。 郁持却似毫无所觉,仍是死死堵着她的唇。 他现在所有的感官都已集中到了另一处,脑里顿时涌上阵阵邪火。 那里……竟是那么小那么窄的吗? ……若是再粗硬些的东西,怕不是要被箍断? 那该是多么的…… 他臆想得失了神,身体都在发烫。 真是销魂。 仅仅只是用手指去感受,就能带给他这般强烈又极致的愉悦感,如果再试试……用别的呢? 这么一想,他就再也无法仅仅满足于吃她的唇了。 他还想要更多。 于是放开她,怔怔看着指间的晶莹,放到鼻尖闻了闻又伸舌舔了舔。 是那种并不算浓郁的滑腻的味道。 是他喜欢的。 他索性含进了整根手指,贪婪吸嗦。 “你!你怎么——你疯了吗?!”刚缓过气的杨惜媚又惊又臊,话都说不出完整的。 “好甜。”他回以她一个纯真又满足的微笑。 她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却瑟缩着,对他的变态和无下限已经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却没想到接下来,他眼底浮起贪餍饥渴的光,抵着她的鼻尖磨蹭着,哑声道:“还想要,那里……也给我尝尝好不好?” 还不待杨惜媚回答,他就要低下头,杨惜媚吓得慌忙伸手抵住他:“你要做什么?!不行,真的不行……” 郁持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再和她磨,索性一手箍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二话不说就掀起她的裙子,掰开她的双腿。 杨惜媚急得快疯了,挣扎叫喊道:“你说过不会越界的!” 郁持顿了顿,抬眼却对她无辜一笑,用极为正经认真的口吻道:“这怎么算越界呢?我又不是要把下面那根东西放进去。” “你——”杨惜媚被他的下流无耻堵得喉头一梗,耳根都烧得通红,完全不知该怎么反驳。 “只是尝一口,用这里。”他还嫌不够似的,伸出湿滑猩红的舌头向她示意。 还极具暗示性地舔了一圈嘴唇,一双桃花眼满含春情,连眼角都泛着桃色。 焦渴凶戾的兽又化作了勾魂摄魄的妖。 “真的只尝尝,”他软硬兼施地诱哄:“弄完了就放你走,嗯?” 杨惜媚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神情有了些许忧虑和松动,再过会林百川就该到了,她不能让他等太久而起疑。 感觉到她稍稍的迟疑,郁持便分毫不让地乘机而入。 “啊!不要!”杨惜媚被他这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激得整个人都往后倒了倒,随即就传来一阵温热潮湿的触感。 是他的舌头在作乱。 她身体一颤,再不能坐稳,只能后仰着用手支撑在桌上,下意识去推他的脑袋,呜咽道:“别这样……” 可哪能推得开呢?郁持也根本不会听她的。 他此刻鼻间嘴里都充盈着她的味道,是他早已渴盼臆想过无数次的…… 他已经兴奋得发狂。 这种事其实林百川也对她做过。 但碍于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她在这事上总是保守又矜持的,觉得用嘴还是太过羞耻,一直都很抗拒,因此小情侣间很少这样玩。 但此刻,事情却不知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她觉得也许不是他疯了,而是自己疯了。 或者整个世界都疯了。 一阵急剧的颤抖袭来,她咬着手背堵住了自己的高呼,只溢出几声意味不明的颤音。 随即她很快清醒过来,平复着气息。 恢复了些力气后,也再不肯任他继续,抬起垂在桌边的腿去踢他。 郁持终于满足作罢。 他抬头冲她笑,眼底漫着痴缠又灼热的情愫,肩膀被狠狠踹了一脚也不在意,还顺势摸上她的小腿“啵”地亲了几口。 杨惜媚看着他嘴唇下巴处的湿亮,难堪地移开了目光。 他身上刚才那些狂躁阴戾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此时态度黏软得像块牛皮糖,起身拥住她在她脸庞脖颈处不住地亲亲蹭蹭。 “是不是很舒服?”他舔着她的下巴低声问,犹如普通男女间的事后温存。 杨惜媚低头无言,任他痴缠低哄许久也不肯搭理他。 他意识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以为她又要哭,忙跟着低下头去看她。 却见她神情平静,通红的眼中只剩一片淡漠。 他心头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杨惜媚推开了他,自顾自地穿好被褪到脚踝的内裤,又理了理裙子,从始至终都很安静。 郁持却没来由地感到焦躁不安。 “惜媚……”他想自己这次大概又惹她生气了,要赶紧哄一哄才好。 然而不等他斟酌好措辞,杨惜媚已经抬起头,红着眼缓缓道:“郁总,你违约了。我要终止合约。” 郁持其实没有把她这话当回事,只当她是被欺负得太过,一时气急说的。 他挂上温和的笑意想要说几句软话:“别生气,刚才是我不好……” 爱媚 第20节 然而杨惜媚已是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态度,后退几步到了门口:“时间已经到了,我该走了。” 说完她没再看他一眼,低头转身夺门而出。 第二十四章 好想她 春节如期而至,因着放假在家不用再去应付郁持,杨惜媚终于得以松懈一阵。 那天因为气性上头说出要终止合约的话后,她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害怕又刺激得他做出什么疯狂之举来,于是趁着他还没什么反应的时候,她就先逃走了。 之后两人没再见面,也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她心头仍是不安。 但她并不后悔说出那句话,合约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继续的。 她已经意识到,郁持在用一种软硬兼施的方式,迫使着她一步一步降低自己的底线,甚至到后面软的都懒得用了,或者说装都不肯再装。 反正他只要一发疯就能对她肆意妄为。 她不能再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关于终止合约的事,她打算等年后返工时再好好和他谈一次。 而眼前,自然是过年最重要。 今年过年她和林百川都没有回老家,主要还是因为林百川的店。一方面他想趁年节多招揽点生意,另一方面联系过他的那部美食纪录片年后马上要开拍,已经和他的火锅店敲定了合作拍摄的章程。 这段时间他便开始重装翻新店面,又对店里的设施和菜品做各种升级,就在为这事做准备。 杨惜媚见他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劲头却十足,也知道他对这件事抱着非常大的期待,只能报以理解支持。 直到除夕那天,林百川才空出了时间,在家做了一桌年夜饭,两人在家依偎着团年。 反观郁持这边,虽说家里的人数多了点,相比之下气氛却更显冷清低迷。 苏昕蓉在年前又出国了一趟,赶在除夕当天的下午才回,尽管一身疲惫还强撑着去厨房陪同冼姨一起亲手做了两道菜。 到年夜饭时家中几人都聚在了饭桌上,郁持才时隔多日地见到了一脸凝肃的母亲。 不同于外界一贯对于她的冷酷狠练的评价,她外表看上去其实是个很典型的南方女人般的柔婉形象,身形瘦削五官明丽,说话也是细柔和缓的腔调,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温柔妩媚的女人。 这些年她保养得当,脸上几乎没留下岁月的痕迹。只一双上挑的杏眼,因着长年浸淫商界而透着精明老练,也因着经历了无尽的大喜大悲而又带上了沧桑和倦怠。 团年饭桌上有他们一家三人,再加上早已没什么亲眷的冼姨,其他一众佣人都放假回家了。老大郁擢和妻子都还在德国,今年也不回来过年。 年夜饭因着人手有限,也就只有几个家常菜是冼姨做的,其余都是酒店订来的鸡鸭鱼肉,是过年必备的讨意头的菜肴。 而夹杂在这些菜肴间,还摆着几样不太起眼的像糖沙翁、反沙芋头之类的旧式点心。 这正是苏昕蓉下午回来后坚持去厨房亲手做的。 郁持知道,这都是他那失散多年的二姐以前最爱吃的食物。平时在家中只要苏昕蓉得闲,都会拣着做两样,做好后也不许其他人碰一筷子。 而餐桌上其余的菜肴,比如油亮通红的咕噜肉,泛着血丝的白切鸡之类,他看在眼里只觉喉头作呕。 他已经很多年都吃不了这些肉菜了。 还是冼姨贴心地端了腐乳炒通菜和水蒸蛋一类的清淡菜色摆在他面前。 郁绍焱作为一家之主,在饭桌上说了不少活跃气氛的吉祥话,郁持也摆出乖巧的笑脸应和着,一派父慈子孝的温馨氛围。 苏昕蓉却一直没怎么出声,只在郁持说着讨巧的话向她敬酒时,淡声道:“我对你没太大的期许,只希望你规规矩矩打理好公司,别再搞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就行。” 她说的是前一阵在亚伦的游轮上闹出的那件事。郁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加深了些许,点头应道:“好,我会的,您放心。” 郁绍焱咳了两声打圆场:“好啦,阿持做得已经很不错了,这两年起早贪黑的,公司也发展得很好啊!过年大家就高高兴兴的,你别总那么严格嘛!” 苏昕蓉并不接话,自顾自随意吃了几筷子菜就起身离席上了楼。 剩下几人都习以为常,继续边吃边聊。 郁绍焱同郁持解释,说这次苏昕蓉按着查到的新线索去了东南亚,然而寻找的结果也仍是不太乐观,心情自然也好不起来,让他别太在意。 郁持笑着应了,还反过来安慰了父亲几句。 等吃得差不多后郁绍焱也没再多待,叮嘱了郁持几声又给他和冼姨封了红包后,上楼去了妻子房间。 收拾完餐桌后冼姨也接到了老家一个远方表亲的视频电话,走到外面去聊天了。 这一晚又是郁持独自一人守岁。 他坐在卧室外的露台上,沉默地看着深沉夜色中接二连三升起的绚烂烟火,听着时近时远的轰隆炸鸣声,本该是心如止水。 这几乎是他年年都要面对的情形,他早就习惯了。 可唯独今年,唯独此刻,他蓦然感觉到一种荒芜寥落,整个世界一下就变得很空,空虚到仿佛就只剩他一人般。 他突然很想念杨惜媚。 想她的娇俏笑容,想她的柔婉音色,想她的香暖气息…… 他闭上眼,深深呼了口气。 真的好想她。 想见她,想抱抱她,想和她温存,即使此刻这些都没办法实现,哪怕听听她的声音,和她说说话也好。 而且放假前那晚他还惹她生气了,她还闹着要终止合约,他都没来得及哄好她...... 强烈的冲动驱使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早已存好的她的号码。 “嘟嘟”几声后,那边接起。他眉眼一暖正要开口,就听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喂,你好?” “……”满心的热意被一盆冰水瞬间浇凉,郁持只觉眼前山下的万家灯火都模糊扭曲了一瞬,令他从心到身都泛着冷意。 那边又“喂”了两下,嘀咕道:“谁啊?怎么不说话?” 郁持眼神阴了阴,抽了抽唇角,用极为和缓的语气,对着手机那边的林百川道:“你好,请问杨惜媚在吗?我是……” *** 杨惜媚洗完澡出来,就见林百川坐在客厅,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一脸茫然。 “怎么了?”她问道。 林百川抬起头颇有些一言难尽道:“你猜刚才谁给你打电话了?” “谁?” “你们公司老总!那个郁持!” 杨惜媚擦着头发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你说……谁?!” “就你们公司的老板啊,你说过的那个郁总,他——” “他跟你说什么了?!”还不待林百川解释完,杨惜媚就急切问道,脸色都撑不住发白。 奈何林百川正沉浸在不满中,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情绪:“嗐,你以为还有啥好事儿?一开始吧他还挺彬彬有礼的祝咱们新年快乐什么的,我心想,嘿,你们这老总人还怪好的哈!还屈尊亲自打电话给员工拜年呢!没想到他接着就说年后公司有什么事要处理,要我转告你提前一天就回公司去上班!” “年三十儿的打电话来说这事儿,可真是会煞风景……”林百川摇头啧声吐槽:“你说这些资本家啊,为了压榨咱劳动人民也真是脸都不要了!吃相咋这难看呢!” 杨惜媚听着他激动的絮叨,隐隐松了口气,忐忑的心渐渐缓和下来。 林百川又补充:“哦对了,他还说,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打回去再问他。” 杨惜媚:“……” 她可不会在家里,当着林百川的面给郁持打电话,免得他又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让她控制不住情绪漏了破绽。 她勉强笑笑,拿过手机:“没什么好问的,他一直是这样,我们也都习惯了。” 林百川忧心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因着之前火锅店出事,他现在也没脸再说什么支持她辞职的话了,甚至还有些庆幸她当时没来得及辞,好歹要再出个什么万一她还能有点保障。 只是现在看她这么憋屈,他又想,遇到这种不干人事的老板难怪她当初想辞职呢! 于是心下又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把火锅店重新经营好了,让她再无任何顾虑地辞掉那破工作,以后想干啥就干啥! 杨惜媚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顾着强忍愤怒在微信上给郁持发消息质问:“为什么打我电话?你又想做什么?!” 郁持仿佛就在等着她的消息,瞬间秒回了过来:“只是想送句新年祝福而已。” 又接连发道:“怎么?不会让你男朋友误会了吧?” “我没想到会是他接电话,的确是我欠妥当了。”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如果这样都会让他多想,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那我很抱歉。” 一番阴阳怪气又隐含着点攻击性的话让杨惜媚心口发堵,却无从驳斥,只能又打字问:“要我提前一天去上班是什么意思?” 郁持却回了一句反问:“你说呢?” 杨惜媚:“......” 没一会他又自己解释:“你都好多天没给我治疗了,我快撑不住了。” 杨惜媚看着那行暗含着黏腻欲念的文字,羞恼得耳根烧红,骂他无耻的话都打出来了,要发过去时却又顿住,思虑再三还是删掉了。 她现在已经大概摸清他的套路,这样只怕反倒让他更来劲,再回过来什么更露骨的话。 然后纠缠下去没完没了。 她知道他是做得出来的,索性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有再搭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手机又震动两下,显示有消息进来,她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果然又是郁持发来的。 “想你。初六见。” 她眉心一紧,也没再回过去,只是接下来几天都过得心神不宁,忧思难安。以至于初三的时候那档美食纪录片去到林百川店里开拍,她都以身体不适做借口,没有跟着林百川一起去。 只在第二天拍摄结束,林百川一脸疲惫又兴奋地回来告诉她一切都很顺利,她才稍稍感到些许安心。 *** 到了初六这天,杨惜媚思虑再三,还是去了公司。 一方面是担心不去的话郁持又要发疯搞出什么事来,另一方面也想着正好趁这次跟他谈一谈,把话说清楚。 春节过后一般正常都是初七上班,因此今天整个公司都没人。她走过空旷寂静的走廊,推开了郁持办公室半掩着的门。 他果然已在里面等着她。 一见到她,郁持眼中就泛起点点光亮和丝丝蜜意,走过来伸手要抱她,低声嗔怨:“这么多天没见,不想我吗?” 爱媚 第21节 第二十五章 出轨了 杨惜媚避开了,神色疏离地指了指沙发:“先坐下吧,我有话和你说。” 郁持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头刚升起的热意瞬间冷凝,面上倒是温和应了。 杨惜媚离他老远坐下后正要开口,又听他突然嘟囔了句:“唉,差点忘了。”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她,笑意深深:“开工利是。祝你新年大吉,万事顺遂。” 杨惜媚愣了愣。年后开工这天老板会给员工发利是,意喻“开门红”,是每个公司的惯例。她没有理由回绝,只能迟疑着接过,拿到手里却发现这封利是又厚又沉。 广府这边的过年利是按惯例数额都不会很多的,开工利是一般顶头也就一两百块,她手上这封明显不是正常的规格。 “这太多了……”她说着就把红包放到了茶几上要推回给他,不想郁持也伸出手按住她的动作,歪头冲她戏谑一笑:“新年利是接下了就不能退回,会不吉利哦。” 她滞在那里一阵为难,郁持不给她继续回绝的机会,转而道:“好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杨惜媚只能把红包的事暂且放一边,正色对他道:“郁总,我那天跟你说要终止合约,是认真的。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把话再说得明白点。” “因为你的越界,这所谓的协助治疗,我不会再继续了。” 郁持脸色冷下来,沉默片刻后道:“我知道我那天是做得过分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但我也解释过,那种程度怎么都不算越界吧?” “算不算越界不应该只由你一人说了算。”杨惜媚反驳:“受到冒犯的人是我,感到不适的人也是我,难道不该由我来判定吗?” 郁持怔了怔,有些诧异于她这番强硬尖锐的态度,一时无言以对,又听她继续道:“而且那份合约上也有清楚说过,过程中我是有权随时提出终止的,而你也必须尊重我的意愿。” 郁持其实从没有真把那份合约当回事,但如今杨惜媚说得有凭有据,他还真找不出理由反驳。 气恼间他索性不再叽叽歪歪跟她讲什么道理,语气沉冷地哼笑一声:“终止?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的。” 杨惜媚心头发冷,对他这个反应其实也早有预料。 她知道他恐怕不会轻易罢休的,但她这次来也并不是毫无准备。 “你非要这样,那我也不跟你讲什么契约精神了。”她肃着脸道:“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不仅仅只有一份治疗合约,还有那个保密协议。如果你不遵守合约条款,那我想,我也没必要再受那份保密协议的束缚。” 郁持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不可置信又阴沉的光:“你在我威胁我?” “你的意思是,会向外界爆出我的病情?” “对。” 杨惜媚知道自己孑然一身去跟他谈,根本不会有任何胜算。思来想去手里还算有这么一个足以威胁到他的把柄:“来之前我已经写好了爆料邮件,你现在要想对我做什么,那份邮件到了时间就会自动发到几家新闻媒体的邮箱里。” 郁持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似的,深深打量着她,蓦地笑了一声:“杨惜媚,看不出来啊,平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竟有勇气做这种事。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也更欲罢不能了。 杨惜媚垂眸抿了抿唇,并不接他的话头,继续道:“而且我还知道,您的母亲,也就是公司的前任总裁苏昕蓉,最厌恨公司出现这种利用职权压迫欺辱女员工的事。要真把我逼急了,我会想尽办法出现在她面前,把这些事都告诉她!” 郁持脸上的戏谑新奇一扫而光,脸色阴冷下来:“.......你能耐还真不小,连我妈都敢搬出来。” 杨惜媚没有回应,只是沉默而坚定地看着他,表露着自己绝不妥协的态度。 郁持神情不明地跟她对视了一阵,突然又轻快地笑了,一反刚才的阴沉凝重,语气温柔下来:“好了,惜媚。我们之间何必要闹到这地步呢?彼此都冷静一下好不好?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试图和缓气氛。 杨惜媚却又焦躁不安起来,他这一打岔,其实也打乱了她鼓足的勇气和节奏,她感觉他又在盘算着什么坏招。 郁持一脸轻松地坐了回去,看了一眼桌上她丝毫不肯动的那杯水,笑了笑,又看向杯子旁边她刚才要退回的红包,歪头示意了一下道:“这封利是你不打开看看吗?” 杨惜媚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把话题扯到了这上面,摇头道:“我不要,这太多了,无功不受禄。” 她这话一出,郁持就恬不知耻地打蛇上棍了:“怎么是无功呢?你的功劳可太大了。” 他一双眼沉沉盯着她,流露着欲热,嘴里也越发混不吝:“多亏了你尽心尽力地为我治疗,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般美好的体验……” 杨惜媚对他这种骚话已经无奈到快要麻木了,不耐烦道:“能聊回正事吗?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好吧。”郁持幽怨地叹了口气,似是在控诉她的不解风情,随即正色:“不过在谈正事之前呢,我还是希望你能先打开这个看看。” 他又指了指桌上那个红包,语气里带了点神秘和轻佻:“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杨惜媚见他三番五次强调这个,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心中甚至生出些畏惧来。 一个红包而已,里面还能有什么? 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犹疑着拿起那封沉甸甸的红包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厚厚一沓粉色的钞票,她抬眼疑惑地去看郁持,却见他满眼兴味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里看。 她捏着那沓钞票往外抽了抽,正想往深处瞧,就发现有几张东西随着钞票掉了出来,散落在她身上和沙发上。 杨惜媚愣了一下,捡起一张看去,顷刻间如同被雷劈过一般僵滞在了那里。 从红包底部掉出来的这几张原来都是照片。 都是一对男女赤裸相拥的照片。 也都是对杨惜媚而言,不算陌生的面孔。 尤其是照片上那个男人,正是曾无数个夜晚睡在她枕边的人。 她的男朋友,她不久后就要与之结婚的林百川。 *** 杨惜媚死死盯着照片上的人,手都开始颤抖。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痛楚包围住了她。 郁持在一旁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神情隐隐兴奋又不无自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惜媚好半晌才艰难开口。 郁持嗤笑一声:“你问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你男朋友出轨了。” 杨惜媚“刷”的一下站起身,厉色道:“可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早已懂得如今的社会不仅仅是“耳听为虚”,有时甚至连“眼见”都不一定为“实”。 她不会仅仅因为一张照片就认定什么。 而给她看这些照片的人又存着何种心思,却是显而易见。 “出轨的是你男朋友,你倒怪在我身上?”郁持都快要控制不住眼底的妒意,脸色阴晴不定几番转换后,最终还是强忍着又放缓了语气:“你先冷静下来,别急着冤枉我,听我跟你慢慢解释。” 说着他就起身去拉她,想让她坐到自己身上。 杨惜媚此时却仿佛浑身竖起了刺一般,一把甩开他斥道:“别碰我!” 郁持只好举起双手表示妥协:“好,好,我不碰你。先坐下听我说好吗?” 然而她并不肯听他的,仍是站在那里,神情几近崩溃,整个人都在发抖。 之前他那般逼迫她,她都从没失态到这个地步。 看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是真的很大,也更证明了那个男人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郁持心头又开始泛酸,越发觉得这件事自己做得无比正确。 有些事,有些人,的确还是趁早断个干净比较好。 第二十六章 退一步 他也不再哄她,任她僵在原地,自顾自坐回沙发悠然解释:“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的那张名片吗?就是我朋友开的那家娱乐传媒公司,照片上这个女的是他家签的网红。你男朋友前两天在配合拍那部美食纪录片对不对?这个网红就是节目里负责探店解说的主持人。” “他俩好像之前就认识,或许早就有了些……”他顿了一下,语气别有深意:“不同寻常的往来吧。我听说拍摄那天很晚才结束,他们一起吃宵夜喝了不少酒,然后两人就去了酒店,再后来——”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杨惜媚听出他是在刻意渲染一些细节,心下十分抗拒,打断道:“你就告诉我,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郁持事先准备的绘声绘色的描述语言一下失去了用武之地,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道:“还能是怎么来的呢?当然是被有心人偷拍了,你没看见照片上有显示日期时间吗?应该是室内安了隐形摄像头吧。” 杨惜媚再去仔细看手上的照片,发现果然如他所说。 日期显示的是初三那晚。 她记得那晚林百川确实没有回家,因为提前跟她报备过,说是节目组想要拍晚上客人来店里吃宵夜的场景,还有店里打烊后一些细节,所以可能要搞一通宵。 他以前因为忙应酬,有时候在外面弄到很晚回不来,也会偶尔在朋友家或是酒店对付一晚,这不算多稀奇。杨惜媚当时就没在意。 更何况第二天他回来时除了疲惫一些,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她和林百川相识了这么多年,足够了解他。他在她面前根本藏不住什么心思的。 她不相信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郁持还在继续:“隔天这些照片就发到了她公司老板,也就是我朋友手上,要敲诈一笔封口费。我朋友就为这事有些伤脑筋……” “给钱吧,说到底也就是个网红,又不算什么正经艺人,不太值得;不给钱呢,可毕竟也算他公司的人,身上还带着不少的流量,总归还有些价值,放弃掉也很可惜。”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也是凑巧,我们昨晚在一个酒局上遇到了,他就跟我说了这事,想让我给出出主意。我一听他说什么拍美食纪录片什么火锅店,就留了个心眼细问了几句,才确定这里面还有你男朋友的事。” “我想,终究是跟你有关,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对不对?就通过我朋友联系上了那个爆照片的人,买断了这些照片。” 他脸上带了些邀功的意味:“毕竟,这要真要爆出去,对你男朋友还有那家店,都很不利吧?可不要小看现在网上的人肉手段,更何况他那店还有点名气。” 杨惜媚听到他这些话,心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这件事是真是假尚且不论,但他现在跟她说这些必定是带着自己的目的。类似的手段他之前又不是没用过。 她抬眼看他,神情已镇定不少:“你想怎样?” 郁持眼神一凝,略带了些不解道:“你问我想怎样?出了这种事,你首先想的难道不是你自己要怎样处理?” 杨惜媚仍是沉默不语。他却再无法按捺住满心的迫切,穷追不舍道:“这种出轨的下贱男人,留在身边不嫌脏吗?” 不想这句话却让杨惜媚反应激烈,抬头红着眼斥道:“不许你这么说他!” 郁持错愕:“你说什么?” 他指着散落的照片,言语里已有些咬牙切齿:“都这样了你还维护他?” “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我相信他,他绝不是这种人!”杨惜媚坚定道。 郁持气笑了。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爱媚 第22节 她爱那个男人。 即使亲眼看见他的出轨照都还是相信他,还舍不得踹掉他,还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甚至为了维护他对自己怒目相向! 他凭什么!一个粗俗低劣的市井小商贩而已!他凭什么就能得到她这样毫无理由的爱重和维护! 郁持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 头又开始一阵阵地胀痛,胸中一股暴戾气息在四处乱窜。 他攥紧了拳头,掌心都快掐出血来,若是现在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只怕他会控制不住弄死他。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低头沉沉呼吸着。 冷静,冷静下来。不能在这种时候失了风度,不能在她面前露出难堪的样子,不能输给一个……一个狗屁不是的下贱男人。 良久后他抬头,满脸的扭曲已褪去,只剩眼角一点阴郁薄红。他逼着自己勾出一丝笑:“好吧,你非要这样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刚才说话过激了,我向你道歉。”他诚挚的眼神中又带了点可怜巴巴的意味:“但我也只是替你感到不值罢了,明明都拥有了你这样好的女朋友,他怎么敢......” 见杨惜媚皱眉又要发火,他又忙收敛声气,像做错了事般小心翼翼道:“抱歉我又说错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偏头瞥了瞥那些照片,眼中划过嫌恶,语气却和缓下来:“我费尽心思压下这件事,目的也是为了你——” “我没有求你做这些。”杨惜媚丝毫不动容,冷声打断。 “是啊,”郁持苦笑一声:“就当我自作多情不识趣吧,本想替你解忧,让你少些烦心事,可或许是我太笨,做事总做不到恰合你意的点上,也没能在你这里讨到一个好。” 他越说越颓然,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但你不念功劳也念点苦劳,别总对我那么绝情,嗯?” 杨惜媚却已从他话里听出了真意,心下只想到四个字:图穷匕见。 “你到底想怎样?”她又问了一遍。 郁持见她不为所动,也只能放弃扮可怜,眼珠一转,显露出几分锐意和狡黠:“我们现在既然互相都握着彼此的把柄,僵持不下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这样,关于你说要提前结束合约的事,我们都各退一步好不好?” 杨惜媚不语,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可以同意提前终止。你也要继续帮我保守秘密。”见杨惜媚眼神一亮,他笑了笑,继续道:“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再帮我治疗一次,就最后一次。” “治疗的时间地点由我来定,过程中你也必须完全配合。” 杨惜媚眉头一皱,眼神已有些犹疑。郁持于是又强调:“只要完成这一次,合约立即作废,你我之间也不会再因为这个有任何牵扯,怎么样?” “……”杨惜媚并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可他给出的这个承诺又太有诱惑力。 她真的太想赶紧摆脱掉他了。 “相信我,我这次绝对是真心。”郁持自嘲一笑,言语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暧昧:“再说我哪还敢轻易惹你呢?你手上还拿捏着我的死穴,不是吗?” 杨惜媚有些松动了。 若是刚才一开始和他谈判那阵,他提出这个要求她都绝不会同意退让,只是没想到接下来又有了林百川的事…… 说到底,其实还是他更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犹豫再三,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得到了郁持赌咒发誓般的保证,杨惜媚也只能最后再信他一回。既然事情都已敲定,她也就不想再多留,站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她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散落在沙发和地面的那几张照片上,动作间显出些许踟躇。 郁持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放心,这些东西我都会处理掉的,绝不会对外泄露出一丝一毫。” 只是心头仍旧不甘,于是他又锲而不舍地追问:“但他出轨终究是事实,你真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吗?” 杨惜媚想了想,只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郁持被堵得一梗,却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阴着脸任由她离开。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门也再次合上,他独自坐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隐约闻到她留下的淡淡馨香。 他拾起沙发上一张照片,放到眼前冷冷注视着,另一只手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随后放到耳边。 “按我之前吩咐的做吧。” 简洁的一句话说完,他挂掉了电话,也随手扔掉了那张照片,后仰靠到沙发背上,眼神失焦地凝视虚空,发出一声似愉悦又似阴森的短促笑声。 结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结束? 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第二十七章 这么难 回家路上,杨惜媚的脑内始终是一团乱麻。 她没有那么蠢,关于林百川这件事的一切细节都太过凑巧了,怎么看都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一个局,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甚至都有些佩服他的无耻,在用了这样卑劣的手段后还能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无辜又温善的帮助者姿态。 他应该知道她能看穿真相,但他也根本不在乎。 因为照片上的人的的确确是林百川,这件事也确确实实会成为梗在她和林百川之间的一根刺。或许于他而言这就已足够。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最关键的一点,林百川当时到底是不是出于主动的意愿,和别的女人睡到了一张床上? 一路纠结着回到家中,竟发现林百川没去店里。她站在玄关,举止都有些僵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倒是林百川一脸惊讶地迎上来问:“这么快就回了?” “……嗯。也没什么事,就先回了。” “没什么事还把你叫回去提前上班?你们老板是不是有毛病啊?”林百川不满道。又见她一脸恹恹,以为她也是为这个不高兴,便笑嘻嘻地哄她:“老婆不生气,不值当哈,来来来,看我给你买了啥!” 他推着她到厨房,给她看料理台上摆着的一盘红艳艳的山楂:“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可新鲜了!等我来给你做酸酸甜甜的糖霜山楂嗷!吃了咱就开开心心的!” 杨惜媚看着他忙前忙后,心下百转千回,旁敲侧击地问他:“百川,那部纪录片什么时候能播出来啊?” 林百川摆了摆手回她:“嗐,早着呢!我听导演说他们接下来还要去别的地儿拍上俩仨月,然后再做什么剪辑,后期配音啥的,等播出来估计得大半年了!但愿咱们店能撑到那时候吧!” 他苦中作乐地自嘲了句。 杨惜媚心不在焉地跟着笑了笑,又道:“不管怎么说,那个网红肯替你牵线也算个大人情了,你谢过人家没有?” “你说何皎啊?我谢啦,初三拍摄那天,我就给她发了个 8888 的大红包!晚上弄完又请了她还有摄制组一起吃饭,唉别提了那晚可把我折腾坏了,后来去了他们订的酒店想说凑合一晚吧,俩喝高了的大哥还拉着我去他们房间要续摊儿……” 他一脸毫无所觉地絮叨起来,杨惜媚注意观察了一下,在提到那个女生时,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变化。 所以他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吗?是真的被算计了吗? 她心下犹疑着,却不敢再往下问了。 她竟生出了退缩逃避的心理,害怕有些话一问出来,她现在拥有的这种平静简单的生活就会被打破。 明明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坦荡相处的,有什么怀疑或不满就直接问直接说,把事情解释清楚,把话说开,就好了。 可是……她现在又有什么底气去质问呢?她也背着他做了些难以启齿的事,她自己也并不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身边认识她的人总说她性子沉稳处事从容,但也不过都是她进入社会后长年摸爬滚打练出来的一点职业素养罢了。 她内里的真实性子其实没那么成熟没那么聪明,也根本不喜欢处理这一类复杂乱糟的破事。 她只是想过简单的生活。一份得以糊口的工作,一个值得依靠和信任的伴侣,组建一个温暖朴实的小家。 仅此而已。 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 那些质问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以至于杨惜媚在第二天正式开工时也仍是情绪低落。 相比之下任茜则是一脸的神采奕奕,一到办公室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跟她们分享自己春节出去旅游的各种见闻,还分发了带回来的小纪念品。 杨惜媚在其间也强打精神,跟着附和了几句。办公室正闹腾着,又在郁持亲自过来发开工利是的时候,气氛一度热烈到了顶点。一时间各种彩虹屁吉祥话层出不穷,当然主要输出者是任茜。 她笑眯眯地接过红包,偷偷拨开看一眼,惊叹了一声又数了数,忍不住叫道:“哇!郁大老板好阔气啊!这么壕的开工利是,穗城独一家吧!” 这时郁持正走到杨惜媚面前,把最后一封发给她,闻言偏了偏头温声道:“上一年大家都辛苦了,算是额外奖励吧。正好给你们今天加餐。” 在任茜的欢呼声中他又转回头直直看向杨惜媚,拿着红包的手往前递了递,示意她接。 杨惜媚现在看到红包心里就有些发堵,奈何众目睽睽下她也无法公然回绝,只能敷衍地道了声:“谢谢郁总。”然后伸手去拿。 只是捏住了红包一角的手往回收的时候,却没收动。她一滞,抬眼看了看红包另一头不肯放开的修长手指,意识到他的顽劣行径,脸色一下青红交加。 办公室其他人都被红包吸引走了注意力,没人察觉到这边的暗中拉扯。 郁持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笑眼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狭促和灼热,语气漫不经心又略带宠溺:“这可是秘书处特供,其他部门都没你们的多,所以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哦。不然会惹众怒的,说我偏心你们。” 话似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可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的女人身上,说完后才松开手,还对她露出一个温柔又魅惑的微笑。只不过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杨惜媚收回手后始终低垂着头,在他转身的一瞬立马把手里的红包像烫手山芋般扔进了抽屉。 *** 杨惜媚本以为最后一次治疗很快就会到来,不想郁持却一反之前逼迫她时的那种急不可耐,竟拖延着一直没再提过。 她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主动去问他,不出所料地被他一通骚话打趣了一阵,又以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为由搪塞了过去。 最后反倒弄得她面红耳赤羞怒交加,索性也不再提了。 直到开工一个多月后,郁持才终于找她兑现,只不过—— 杨惜媚坐在前往邻国的飞机上,满心都是疑惑和忧虑。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这次要不远千里地跑到国外。 郁持给出的解释是,他本来就要到邻国出差,治疗也是顺便的事,而且那边环境不错,适合放松心情,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 可是他这回连从不离身的罗瑞都没带,只带了她一人。 秘书处被告知这件事时所有人都很是惊讶了一阵,任茜还煞有介事地猜测说惜媚姐是不是要上位顶替掉罗瑞,成为下一任特助了。 杨惜媚只能一脸惶恐言辞苍白地否认。却也根本猜不出郁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不得不照做,毕竟之前答应过时间地点都由他来定。 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其中真的没什么弯弯绕绕,就如同他所说。 那么她完成最后这次,等回去应该就能彻底解脱了。 飞机上因为郁持定的是头等舱,每一排都是单独座位,还能拉下帘子形成独立的空间,杨惜媚就不用全程面对着他,心情倒还算轻松。 而等到下了飞机,坐上外面早已等待着的轿车时,她就被郁持挟着一起坐到了后座。 爱媚 第23节 或许是因为到了国外,哪怕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行径也用不着再收敛,坐上车后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杨惜媚想要挣脱,又怕弄出太大动静被前面的司机察觉,只能任由他一路揉捏摩挲她掌心那几处圆茧。 车子行驶了很久,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又上了山路,七拐八弯了好一会终于在深山某处放缓了速度,在天色渐沉的时候才停在了一幢风格古朴典雅的木结构建筑前。 下了车后,杨惜媚看着挂在建筑门口的一块夹杂着汉字的铭牌,才意识到这是一处私人温泉别墅。 “喜欢吗?今晚我们就住这里。”郁持一边说着一边牵她进了门。 穿着传统服饰满脸微笑的女佣迎上来接待他们,寒暄过后又把人往里面引,通过一扇扇木门一段段回廊,最终来到了一处独立的小院。 杨惜媚站在走廊上,看着拉开的木门后明显是按双人规格布置的卧房,以及丛丛灌木掩映的幽静庭院中央,蒸腾着雾气的汩汩温泉池。她心头已有了极其糟糕的预感。 “我不要住这里!”她脱口道,这也是她从下飞机后到现在说出的第一句话。 第二十八章 泡温泉 “怎么?不喜欢?”郁持此时应该是心情不错,耐心问道:“那你想住哪?” 杨惜媚想了想,只是摇头:“反正,我不要这种……带什么温泉的。” 郁持仿佛知道她猜出了什么,便也毫不掩饰道:“温泉不好吗?泡着又舒服又养生,”他指了指那个温泉池,贴近她耳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们等会就在那里面一边泡温泉一边……效果肯定会更好的。” “我不要!我不喜欢!”杨惜媚转身就想逃,却被郁持一把抓住。 引他们过来的女佣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退下,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郁持再无顾忌,彻底暴露出了恶劣的本性。 他紧紧箍住她,温柔的语气里泛着森森冷意:“都到这里了你还想逃去哪?我告诉你,这地方前前后后可都是深山老林,你跑出去了也没用。” 杨惜媚红了眼眶,似是被他恐吓住了:“你无耻!你又逼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你怎么……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承诺!” 见她这般激动,郁持面上又放软了声气:“我没有违背承诺,只是想换个环境换个方式试一下而已,都最后一次了就不能满足我一下吗?” “可我——”杨惜媚还想挣扎,郁持却一句话堵死了她:“而且你也答应过,一切都会听我的配合我。” 杨惜媚:“……” 他乘势追击:“乖一点,只要让我满意了就放过你。” “……” 怀中的女人彻底泄了气。他满意勾唇,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折腾到现在你也该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其他的都等吃饱了再说。” 晚餐很快就送了过来,摆在卧房旁边的茶室中。丰盛的菜肴里倒没几样本地风味的生冷刺身,几乎都是热腾腾的炒菜汤锅和主食。 杨惜媚此时也没心情注意到这些,食不下咽地随意吃了几口。而郁持也没吃多少,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见她草草放下了筷子便劝道:“多吃点,不然等会我怕你体力不支晕过去。” 杨惜媚抬眼惊怒地看向他,他却悠然一笑:“我是说,泡温泉可能会体力不支,别多想。” 说着他又叫来佣人,让后厨再做一份口味浓郁些的主食送来。 不一会一碗鲜香开胃的汤拉面摆到了桌上,他哄着她又吃了两口才作罢。 吃完后他也没急着进入正题,而是以消食为由拉着她在庭院中散步。 正值初春,深山中仍有寒意残留,只不过因着这处温泉氤氲出的湿暖气息,走在外面也并不觉多冷,四处是层叠交错的繁茂绿植,抬头还能看见夜空中的皎洁月色。 本该是唯美又幽宁的景致,最适合情人间喁喁私语,交颈厮磨。 郁持身处此情此境也不能免俗,一股温热在胸中涌动,他低头注视着她姣好的侧脸,柔声问:“惜媚,合约结束后我们还能以另外的方式相处吗?比如朋友……或是其他什么关系。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 这一刻他倒似披回了那层像模像样的人皮,说话彬彬有礼又进退有度,甚至带了点恳切卑微的意味。 可是杨惜媚并不会再被他迷惑了,她低头沉默许久,在他耐心快要耗尽时突然道:“郁持。”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郁持听得心中一荡,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很多人这样叫过他,可怎么唯独从她嘴里发出的这两个字音就能那样好听? 他大脑都迷糊了,也就没防备她接下来的话会是那样绝情:“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做不了朋友,其他的也更没必要。” “这次结束后我会离开公司,希望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 “……”郁持面无表情地听完,突兀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我跟你确实做不了朋友。”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拽着她走到温泉池边,温柔小意散去后,浑浊的欲念浮现眼底:“衣服脱了,进去吧。” *** 其实和郁持纠缠到现在,自己身体最隐秘的地方也都被他看过碰过了,但杨惜媚就是做不到坦然地当着他的面脱光衣服,她这身衣服就仿佛是她最后仅剩的那点尊严,若是尽数剥下,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揪着衣领迟迟不肯动作,郁持等得不耐烦,索性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外套就往下薅。 “不……”杨惜媚挣扎着后退,却敌不过他的蛮力,三两下就被脱下了外套,只剩里面一件单薄的衬衫。一阵寒气袭来,她禁不住瑟缩着抱起双臂。 “像你这样磨磨蹭蹭要弄到什么时候,不如我帮你。”郁持把她那件外套扔在了池边干燥的石头上,又把手伸向了她衬衫领上的蝴蝶结,三两下就解开了。 杨惜媚阻拦着他的手,怯怯道:“冷……” “你赶快脱完进去就不冷了。”郁持毫不退让。 “那至少让我披条浴巾再进去!”杨惜媚讨价还价。 郁持却怪异一笑,凑近轻声道:“不可以。你知不知道,这边的温泉都是要裸泡的?” 杨惜媚一滞,神情无措中又带着恼恨。 郁持看她这样,一下子也没那么急切了,反倒生出几分戏弄心思。他站在她面前,转而脱起了自己的衣服:“你看,要像我这样。” 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衣,是刚才在吃晚饭前就已经换上的,脱下极为方便,只把腰间松松垮垮的系带一抽,内里结实修长的肉体就显露了出来。 他动作又极快,没几下就脱得一丝不挂,杨惜媚猝不及防地就看见了他线条起伏遒劲的肩臂和块垒分明的腹肌,以及一晃而过的那正蛰伏着却不容忽视的沉沉一团。 她心慌意乱地偏头闭上了眼睛。 之前纵使两人已亲密接触过,但他从来都是衣衫齐整,她也从未像这般毫无阻隔地直视他的身体。 郁持被她这慌乱羞臊的神情又取悦到了,之前想让她难堪的心思也淡了几分,索性转身自己先进了温泉,坐下去后长叹一声,背对着她道:“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有浴巾,快去快回,再故意磨蹭就让你在这里面泡一整晚。” 说话间他也一直没有转身看她。 杨惜媚意识到他这是退让了一步,尽管最终还是免不了要被他亵弄欺辱,但总归聊胜于无。 她转头去了卫生间。 因着郁持一番威胁,她也并不敢耽搁,没多久就脱完衣服裹着浴巾回到了温泉池,在郁持身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正闭目养神的郁持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勾了勾唇睁开眼,就见她离得很远贴着池边正要往下坐。 “过来。”他略微不满地命令道。 杨惜媚只能小步小步地蹭过去,不仅仅是因为内心不情愿,还因为池底确实有些打滑。 果然,在她离郁持只有咫尺的时候,脚下一时不防,整个人没站稳滑了个趔趄,朝郁持怀里跌去。 郁持条件反射般赶忙伸手搂住了她,又对她这番“投怀送抱”极为满意,闷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水,嗔道:“戆居居傻乎乎的。” 杨惜媚下意识撑着他的肩膀,点滴晶莹的水珠还挂在眼角颊边,脸庞又被温泉的热气蒸出了淡淡红晕,再加上还没从刚才那一跤缓过神来,神情都是懵然的。 真如出水芙蓉般,娇媚中添了几分毫无防备的纯真。 勾魂摄魄,更诱出人心底所有的邪念。 郁持痴痴看着,眼底欲色越来越浓郁,呼吸一滞就凑上去含住了她的嘴唇,急切地吮吸吞咬,又强势地叩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勾缠汲取。 “唔!等——”杨惜媚撑着他宽阔肩背的手改为推拒捶打,却只是徒劳,挣扎间反倒弄散了她紧紧裹在胸前的浴巾。 第二十九章 看好戏 郁持很快就发现了,不等她重新裹回就伸手一把抢走了那块浴巾扔到一旁。 他吻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调笑:“你说你白费这一番力气做什么?最后还不是要光溜溜地给我吃。” 说着他箍住她的腰往上抬,让她整个人都坐在了他身上,一片白嫩也浮出了水面,在流动荡漾的温水间怯怯颤动。 他没有急着埋进去,而是定定欣赏这被温泉浸润滋养过的美景。正如一朵沁着露珠的山涧幽兰般,洁白无暇又惹人爱怜。 一颗水珠顺着圆润的曲线往下,竟堪堪坠在了殷红的顶端,将落不落。 他看得心痒,凑上去一口含住,水珠咽进喉咙,剩下的就扣留在了唇腔中品啜缠磨。 他的动作太过激烈蛮横,杨惜媚已经有些受不住,声音都带了颤:“轻点……” 寂静的温泉池中除了水波激荡的响声,就只能听见啧啧嘬弄的声音和急缓交错的喘息。 意乱情迷间,郁持的手已经潜进了水下。 在感受一层布料的阻隔后,他抬头不满:“都说了要裸泡,怎么还穿着内裤。” 杨惜媚忍羞强辩:“我都裹着浴巾下来了,还算什么裸泡?多穿一件又怎么了?” 她往后退着躲开他的手:“再说你也不需要……” 谁知郁持把她往回一搂,另一只手就开始褪去那一层,眼神带暗:“谁说我不需要?” 杨惜媚一愣,开始挣扎起来:“你又骗我!不是只要、只要上面就可以了吗?!” 郁持根本没把她的反抗当回事,按着她游刃有余地除去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阻隔。 这下彻底地裸裎相对了。 “我可没跟你承诺过,这次只要上面。”他用指尖拨弄着,眯着眼耍无赖:“再说了,反正上次也给我吃过,再吃一回也没什么吧?” 他抱着她起身,把她抵到了池边,行动间两人无意就蹭到了。他舒爽得感叹了一声,本来是想俯下身去吃的,此刻却也顾不上了,只循着本能就挺腰想往里面顶。 杨惜媚吓得直抽冷气,一靠到水池边沿就转身想往上爬,企图逃离这危险之地。 她已经感觉到,他这次只怕不是轻易就能了事的了。 只恨自己还是太天真,竟轻信了他。 身体沾了水变得滑溜不少,郁持一时没抓牢倒真叫她挣脱开了,却在她将要爬到岸上时又追了上去,阴着脸箍住她往下一拽。 “啊!”杨惜媚惊叫着跌回了池中,又被捞起来困在了石壁和他结实的胸膛之间。 “跑什么?”他神情不虞地捏起她的下巴,阴恻恻道:“怕我对你用强?” 杨惜媚嗫嚅着说不出话。 爱媚 第24节 他冷笑一声:“看你这副三贞九烈的样子,我要真上了你,只怕还得寻死觅活吧?” 杨惜媚垂眸不搭理他。 他意兴阑珊地放开了她,偏头对着虚空沉思了良久,最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低笑着呢喃了一句:“也是。这种事情,还是要心甘情愿比较好。” ——而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心甘情愿。 *** 郁持一下又换了副面目,像头慵懒的狮子般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搂着她坐回池边:“不动你,陪我再泡一会。” 杨惜媚僵着身体靠着他,已不敢再信他的话,抵在她腰臀间的昂扬就是最好的证据。 郁持却似浑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拿过不知何时摆到池边的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白瓷酒瓶和两个小酒樽。他倒出一小樽递给她:“尝尝?” 杨惜媚摇头拒绝。她平时就很少喝酒,酒量也完全不行,而此刻她更是百分百地警惕。 郁持也不勉强她,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还摆出闲聊的架势来:“跟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上次那件事有跟他谈过吗?” 杨惜媚知道他指的是那些床照,但现在她哪有心思跟他聊这个,闷声道:“跟你无关。” 她对他实在做不出什么好声气。 郁持笑了笑,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怎样回应,自顾自道:“我猜应该是没有,你只怕提都没在他面前提过吧。” 他声音渐轻:“不然他怎么这段时间还能嘻嘻哈哈在外面晃呢……” 杨惜媚没听明白,心却提了起来,皱眉追问:“你说什么?” 郁持却沉默不语,只一边喝酒一边对她意味不明地笑。 已是月上中天,庭院中因着树木遮掩并没透进多少月光,只有池边两处石景灯的光线昏昏幽幽地照过来,映得他的脸庞也明暗难辨。 不知从何处又钻来一阵寒风,让杨惜媚不禁打了个冷战,只觉此情此景有股难以言喻的阴森诡异。 她想借口太冷先出去,还没等开口一旁就传来嗡嗡的震动声,是郁持放在池边的手机有了来电。 他拿过接起,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只“嗯”了一声就挂了。 随即手机又震了两下,应该是发来了信息。 他点开看了看,脸上笑意渐渐加深,然后贴近杨惜媚,语气隐隐带着兴奋:“有一场好戏正开始,想不想欣赏一下?”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他把她搂了过来,举着手机到她眼前,仿佛要和她分享什么有趣的东西。 手机里正播放着视频,看着像某个平台上的直播,地点是某处灯火通明的街道,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画面晃了几下,定格在了一间杨惜媚无比熟悉的店面,那门口招牌上“百杨火锅”的店名,还是当初她和林百川一起讨论定下的。 只是此时视频中的这块招牌仿佛被什么东西劈过一般,变得零零落落,那个 “百”字还掉了下来,悬在半空晃荡着。 杨惜媚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睛,而她身边的手机主人好像多贴心似的,还为她调大了视频音量,一阵喧哗惊叫声灌入了她耳中。 做直播的人应是站在店铺的街对面,但也能透过门窗看出店里正进行着一场人为的摧毁肆虐,打砸碎裂的声响还有粗俗高亢的咒骂声不时传出来。 周围一堆围观的路人或兴奋或同情,议论声此起彼伏。 “卧槽这也太狠了吧?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我们刚刚就在里面吃饭呢,一堆人进来就开始打打砸砸,吓得我们赶紧跑出来了!” “这是惹到黑社会了吧?” “哎呀打人了!你看——” “这……要不要报警啊?” 杨惜媚看着不停晃动的画面,大脑也跟着眩晕起来,一度有种坠入虚空的不真实感。 可身边的人在她耳边低笑着,残酷地提醒着她正身处现实:“认出这是哪里了吗?” “……”杨惜媚说不出话,嘴唇都颤抖起来。 其实不用她再确认,直播弹幕中已经有网友认出来了。毕竟此前也是在本地挺火的一家网红店。 “百杨火锅”的字眼不断滚动在弹幕区中。 “你现在可以上微博搜一搜‘穗城新鲜事’的词条,估计能看到不少这样的视频。”郁持犹嫌不够似的,幸灾乐祸道:“这下好了,他的店又能火一阵了。” 杨惜媚呆滞地听着他浸满了恶毒汁液的话语,一瞬间又像活过来般猛地推开了他,扑到池边抓过刚才脱下的外套,从里面翻出手机,看见上面果然有不少未接来电,其中大部分是火锅店里的服务生领班朱鑫越打来的。 她顾不上这些未接来电,先去拨林百川的电话。 然而打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 她心急如焚,而身后的郁持却是悠然自得。 “他现在,应该没办法接你的电话。” 正不停重复拨号的手顿住了,她僵硬回头,眼中满是惊惶和厌憎:“你把他怎么了?!” 第三十章 救救他 郁持耸耸肩,一脸无辜:“我能把他怎样呢?可别什么事都赖到我身上。” 正说着,她手机有了来电,一看又是朱鑫越的,她连忙接起,就听那边的人急喘道:“惜媚姐!你现在人在哪啊?店里出事儿了!” 杨惜媚这下是彻底确定了,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 她也急得快要崩溃:“到底出什么事了?百川呢?他现在怎么样?” “一群人跑来把咱店给砸了!百川哥,”那边哽咽了一下:“百川哥现在被那伙人关在里面打!我被他们踹出来了,现在根本进不去……” “什么?!”杨惜媚手脚发凉,又强逼着自己冷静,颤声道:“报警……你们报警了吗?” “报了,可警察一直没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围也没人敢帮忙,惜媚姐你赶快过来出个主意吧!” “我——”杨惜媚鼻间一酸,梗了梗道:“我在国外出差,一时赶不回来,你们先别慌,再继续打报警电话,等我——”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夺走挂断。 “你做什么!还给我!”杨惜媚红着眼失态地要去抢。 郁持却不慌不忙地把她的手机扔在了一边,又换了自己的给她:“不想知道你男朋友现在什么情况?” 杨惜媚一滞,急切地拿过来看。 手机里已经切换成了火锅店内的画面,再一细看她才意识到这是店内安装的监控,右上角显示的正是现在的国内时间,只是她现在已没心思去细想郁持为什么能弄他们店的内部监控了。 透过监控画面,她看见店里已是一片狼藉,而某个角落聚集了好几个身形壮硕体貌凶煞的男人,正围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她很快认出了那正是林百川。 画面像素不够清晰,看不出林百川具体情况如何,只能看见他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 杨惜媚呜咽一声,瞬间就红了眼眶:“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持不知何时已贴到背后。 他平时穿着衣服只显得文质彬彬,此时光裸着就完全展露出了隐藏其下的壮硕强悍,宽阔的肩背一拢就把她整个包裹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肩颈上,伸手指了指监控里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那人看着像是这帮人的头头,除了那群揍人的其余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边。 “知道他是谁吗?”他咬着她的耳朵,腰胯间若有似无地在她身后蹭着,一边轻喘一边懒洋洋道:“黄兆添,周围人都叫他‘添哥’,穗城大半的地下赌场还有走私交易都归他管,算是这一带最有手段也最狠辣的黑帮大佬。” “知道你男朋友怎么惹到他了吗?”他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又主动解答:“因为他出轨睡的那个女网红,正好是添哥的女人。” “唉,也怪他自己不走运。”他还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句。 杨惜媚心头一坠,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你!都是你设计的!”她转过脸怒目而视,却只换得他轻飘飘一笑,冲屏幕抬了抬下巴:“你还有功夫计较这些?再拖一会他只怕要被打死了。” 杨惜媚慌忙又去看监控,正好看见有个人抡起一把椅子就朝林百川砸去。 “住手!不要——”她惊叫着,却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椅子碎裂在林百川背上,他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两下,随即再没有动弹。 杨惜媚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退出监控找到拨号键喃喃道:“报警,赶快报警……” 手却被郁持按住了:“没用的,他店里的人不都说报过警了吗?你看到现在有没有人来管?那些人要真怕警察还会这么嚣张?” 杨惜媚整个人都颓败了下去,又一脸恍惚地往池边爬:“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 身后的郁持把她往回一扣,任她在怀中挣扎,仿佛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笑得无奈:“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知道现在几点吗?还想去哪?别闹了。” 他就是怕她不管不顾地跑去现场遭受波及,才把她弄到这里来的。 看她不肯罢休的架势,他又似是纵容地轻叹一声道:“既然你这么在乎他,我总归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就再帮你救他一回吧。” 杨惜媚渐渐平静下来,这才终于想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 远在千里之外,看着恋人饱受折磨,却连赶去身边都做不到,只能无计可施,任由这个人摆布。她一双悲怆的泪眼中带了嘲意:“你?救他?” 明明这一切正是他的手笔! 郁持志在必得地歪了歪头:“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我和添哥……算是有些交情吧,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他又给她看自己手机里存的标着“添哥”的电话号码,嘴唇在她耳廓摩挲:“要我现在打给他吗?” 她感受到他搂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那硬胀处正尝试着从后面往腿缝里挤,耳边他却隐忍地放缓了呼吸,仿佛一条无声无息露出尖利獠牙的毒蛇。 他的真实意图,已不要太明显。 杨惜媚绝望地闭上眼,却不敢再拖延,她身体一卸力,往后靠在了他的怀中,伸手摸向了他放在她小腹的手掌,又牵引着往上放到了自己胸口,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求你打给他,让他放过百川。” 罢了。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杨惜媚满心悲哀又自嘲地想。 睡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终归人命更重要。 她颓然闭上眼。 身后的郁持呼吸一窒,随即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般,身体都颤抖起来,急促的喘息声中透着狂喜:“…….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还不够,再多一些,惜媚,你要再主动点.....” 他胡乱吻着她的后颈和侧脸,嘴里说的明明是威胁的话,语气却活像个饿得没了尊严的乞丐。 杨惜媚只能转身和他面对面,贴近搂上他的脖颈,闭着眼横下心吻了上去。 在郁持眼里,再没什么时刻能比现在更让他感到快乐了。 她的双唇与他的相接,不情不愿地蹭动轻抿,却磨得他从嘴唇痒到了心尖尖上。 他实在没办法矜持下去,就像吃人参果的猪八戒一般,都等不及细细品味,就迫不及待地张嘴含住她的唇舌大口嘬弄起来。 爱媚 第25节 唇齿分开时勾出的缕缕银丝都顾不上收回,他又顺势往下,恨不得吞吃入腹般毫不收力,留下一道道糜艳的红痕。 她也再没有抗拒哭闹,而是沉默地接受,甚至抱住他顺从地回应。 她在他面前从没有这般主动过。 他更满足自得了。 看吧,她总会心甘情愿的。 他把她压到了池边吸吮着,手伸下去弄了一会,脑袋又要往下埋。 杨惜媚瑟缩了一下,又猛地抗拒起来,抵着他的头道:“先别……你先救他,快,快打电话……” 郁持缓缓抬头,脸上的痴怔狂热已褪去几分,对她幽幽一笑:“急什么?” 杨惜媚惶惑又焦虑地直视他。 分明是他刚说过再拖下去人会被打死的! 他咬了咬她的唇,不慌不忙道:“幸亏你提醒,我倒想起还有件紧要的事,在救他之前得先解决。” 他拿过自己的手机点了点,又把杨惜媚的手机捡过来还给她,示意她看。 她迟疑着照做,发现他竟把之前那几张林百川的床照发给了她。 “救他可以,但他顶着你男朋友的身份,着实碍眼。” 他环住她,像是在教不会用手机的人一般,握着她的手耐心指导:“你现在把这些照片都发给他,再发条消息告诉他,你知道他出轨了,而你呢——也跟别的男人睡了,你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你要和他分手。” 说着他想到什么,又一脸跃跃欲试:“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拍张床照发给他看?更能让他死心……” 然而一垂眸看到她脖颈胸口的斑斑红痕,他的眼神沉下来,又被这念头弄生气了似的:“还是算了,不想再让他看见你的身体。” 杨惜媚怔怔听着,已被他的无耻卑劣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艰涩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郁持一脸惬意:“我在帮你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你会感谢我的,惜媚。” “哈。”杨惜媚荒谬又悲哀地笑了声:“感谢?你可真是无耻!” 郁持对她的唾骂欣然接受:“你得认清现实,他这样的人护不住你。” 她却不再回应,只低低道出一句:“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屈服于他的胁迫,签下那份合约,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沦陷至泥沼不得脱身。 甚至更早的时候,她就不该在那晚去停车场找他,更不该发现他状况异常后去帮他。 说到底,最最不该的,是那时她竟会对他怀有爱慕之心......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好后悔。 郁持听到“后悔”这两个字,心间就一缩,涌出一股茫然又恐慌的情绪。 却又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便不去细究她话中深意,“哼”了一声道:“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是你先招惹我的,杨惜媚。” 是她先跑到他面前晃来晃去,也是她让他一点点生出了欲念和绮思,越陷越深。 如今她再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她就该是他的。 第三十一章 回不去 杨惜媚握着手机发怔,对于郁持的话已是痛苦到再不想回应。 郁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莫名烦躁,又极为幼稚地补充道:“对了短信最后再加一句,就说你以后不会再见他,也不许他再出现在你面前。” 杨惜媚:“........” 如今人为刀俎,而她和林百川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能有什么办法? 杨惜媚回想着刚才林百川抱头抽搐的画面,咬着唇流着泪在手机上把那些照片发到了和林百川的对话框里,又照着郁持所说打下了那几行冰冷绝情的文字。 最后她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这一段话发过去后,她或将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林百川,还有她与他曾相濡以沫的无数个过往,以及一起憧憬过的无数个未来。 即使事后,他们彼此不计前嫌还愿意走到一起,可这些事横亘在中间,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回不去了。也再不可能了。 她一直渴求的,就快要实现的生活,即将化为泡影。 她低下头,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双手从身后环过来,包裹住她的手指连同手机。 郁持神情阴晦地看着她哭泣的侧脸,嘴里轻声安抚:“好了好了,一个废物男人不要就不要了,有什么好哭的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不对?” 他的下巴抵在她颈边温柔磨蹭,手却强硬地压着她的拇指往下一触。 消息发了出去。 杨惜媚愣愣看着对话框,却听耳边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快意深叹。 随即便是一阵让她快要窒息的狂乱亲吻。 “好乖……真的好乖……”他好像终于夺得垂涎已久的宝物的巨兽,怀抱着她又亲又蹭。 触摸到她露出水面的冰凉皮肤,还掬起温泉水细心地给她敷淋暖身,一脸心疼得不知该怎么怜爱才好的神情:“别伤心了,嗯?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以后留在我身边,想要什么都给你……他给不起的我都可以……” 杨惜媚却已听不见他的话了,她的耳朵里充斥着阵阵轰鸣声,内心仿佛被一场暴风骤雨冲刷摧残过,只剩下一片泥泞。 而他并不在意,早已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顾着亲她木然的脸庞,埋进了她的胸口,双手揉弄着渐渐往下。 两人之间最后那层禁制,她唯一的那条底线,彻底不存在了。 他终于再没了任何顾忌和犹豫,分开了她的双腿。 身体经过温泉水的浸润,再加上刚才手指的探弄,已经湿软成一片。 但当他想往里进时却着实有些困难。 原因无他,只是那过分的狰狞,与紧窄实在难以契合,顶了几次都被推拒滑开。 他焦躁地急喘几口气,索性伸手扶住,对准了直直往里怼。 杨惜媚刚才因为难堪憎恶,根本不敢细看,也没料到竟会是这般骇人的尺寸,饶是此刻她已心神崩溃,也不禁胀痛得全身一震惊叫出声。 “啊!等,等一下——” 可郁持现在哪里还能顾得上她的反应? 光是进这么一点点,已经让他倒抽冷气,忍不住继续往深处拓。 杨惜媚被撑得极为不适又倍感屈辱,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双手推他的肩膀:“别再往里……” 郁持满足地欣赏着她这副不堪承受的模样,温柔地吻她的脸庞和脖颈,手却握住她的往那儿摸:“还有这么多在外面呢,惜媚都吃下去好不好?” “不,不行……”杨惜媚心下骇然连连摇头,他不由分说重重一沉。 两人齐齐闷哼出了声。 甫一进入正题,郁持就差点缴械投降。 他好不容易稳住气息,却又被那种如梦似幻的感受刺激得快要发疯,粗喘得跟个莽汉一般,不管不顾地挞伐。 他失智地吻咬她的脸庞和脖颈,嘴里的话也不堪入耳:“好舒服啊,一直咬着不放……” 杨惜媚忍耐得嘴唇都快咬破,被他搓磨得红了眼眶。 她从来没有被这般粗暴地对待过。 在这方面她其实一直都很矜持保守,甚至可以说有些娇气。 以前和林百川几乎回回都要被捧着哄着她才愿意给点甜头,林百川还为此研究了不少花样来取悦她,两人这方面才算一直和谐。 哪像这个疯子,那东西吓人不说,还一点缓冲都不给就一味蛮干,弄得她难受极了。 她一下又想起了林百川,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而她却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受着侵犯。 更可恨的是这人还正是主导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咬着唇,泪水越发汹涌。 正埋头苦干的郁持察觉到了,他痴痴看了会她泪眼朦胧的脸庞,呼吸急促凑上去舔走她的眼泪,刻意放软了声气道:“怎么了?弄痛你了?” 杨惜媚不理他,只是双眼失焦地望着虚空,微微张嘴似在低声说着什么。 “嗯?”郁持本来想哄哄她,凑近了却听清她一直在喃喃:“百川……百川……” 他脸色一沉,一股阴戾之气直往上涌,捏着她的下巴怒急而笑:“看来是我还不够卖力,让你有功夫想别的男人!” 他猛地用力,刺激得杨惜媚惊叫了一声,随即哭得更厉害了。 他却再不顾惜她,一双大掌四处肆虐,低喘着咬她的耳朵:“放聪明点……多想想怎么把我伺候舒服了,不然我真的会弄死他……” 杨惜媚被他这番威胁吓得一滞,身体绷了绷,郁持顿时头皮发麻,恼恨的情绪瞬间被抚慰,低笑着又去吻她的唇:“这么听话?真乖。” 他稍稍放缓,感受她的温软香滑,只觉整个人都快要死在里面。 “嘶——放松点乖宝,要被咬断了…....再分开些......” 温泉中水声激荡,喘息交缠,焦灼的热意四处氤氲。 毕竟是初次,郁持终究还是没能坚持多久,很快就临近爆发。 巨大的快意占据了他全身心,又淹没吞噬着他,他已经红了眼,咬住她脖颈间的一块软肉,激起更大一片水花。 “好痛!松开……”杨惜媚上下都是一阵灼痛,气恼得不禁伸手捶打他。 郁持却完全感觉不到了,在她的啜泣低吟声中,沉哼一声尽数释放。 *** 好一阵后,缭绕雾气中水声渐缓,一切都在慢慢平息。 情热褪去后,郁持却久久不能回神,仿佛还沉浸在那股极乐之中。 爱媚 第26节 他忘情地捧着女人的脸不住地亲吻呢喃:“惜媚……乖宝……” 原来和她做这事竟是如此快乐。 这样一想,他心内又懊悔惋惜起来。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真不该白白浪费掉她在身边那两年。 他就该在她初来乍到的那天把人叫进办公室,压到沙发上撕开她的裙子,尽数倾泻他压抑多年的肮脏浑浊。 他想着想着身体又开始发热,还有了再次抬头的趋势。 只是杨惜媚此刻已如雨打梨花般颓然瘫软在了他的怀中。 深夜寒气渐浓,郁持感受到她身体微微发颤,忙把她抱出了水池,又用他刚才扔在池边的浴衣包裹住她的身体,抱回了卧室。 杨惜媚一路浑浑噩噩,还没从自己竟和郁持打破了最后那道底线的冲击中缓过来。 郁持细心地给她擦干了身体穿上浴衣,像侍弄一个精致的人偶般,然后把她放到了柔软的被褥上,看着她怔愣发懵的样子只觉可怜可爱,心头又被勾出几分痒意。 他忍不住拥上去把整个人都困在怀里,贴上唇要去亲她。 却不防猛地被她一把推开了。 她仿佛想起什么突然就回了神,眼神瞬间清明,爬起身抓住他的衣襟:“百川呢?他怎么样了?” 第三十二章 太天真 上一秒还沉溺在温情蜜意中的郁持只觉被当头打了一棒似的,眼神一阴,恨不得当即按住她再好好揉搓一顿。 然而再一看女人摇摇欲坠仿佛一碰就快要碎掉的样子,他咬了咬牙,终究只是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放心,他现在死不了。你少提他两句,他还能再活久一点。” 其实在此之前郁持就和黄兆添协商好了。人可以教训,但命要留一条。 所以今晚他打不打电话,林百川都不会死。 刚才那样做只是为了逼迫杨惜媚彻底妥协罢了——尽管他心底是真恨不得让那帮人把林百川碎尸万段。 不过他也清楚一个道理:活人总比不过死人。 他可不想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废物。 杨惜媚自是不相信他的话,他只好又用手机放出刚收到的视频给她看:是浑身血淋淋的林百川正被抬上救护车的画面。只是他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出状况到底如何。 杨惜媚捧着手机死死盯着屏幕,泪珠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又重复看了好几遍后她才放下,抹着眼泪就要爬下床,郁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干嘛?” “我要回去。”杨惜媚一脸恹恹,但语气极为坚定。 “……现在?”郁持问,得到了杨惜媚沉默但肯定的回应。他皱眉不满:“别胡闹,都这么晚要怎么回?”玫&瑰 “夜里又不是没有飞回国的航班。”杨惜媚丝毫不退让:“而且以你的手段,总能想到办法吧?” 郁持闭了闭眼,隐忍地呼出一口气。 这对他而言当然不是难事,而且他刚刚得偿所愿,心头对她满是缱绻迷恋,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他都愿意顺着她的。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放她回去。至少现在。 看她这架势,只怕一回去就要不管不顾地立刻跑去见林百川,然后两人在他面前上演一出苦命鸳鸯抱头痛哭的戏码。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必须先一步把林百川弄得远远的再也别来碍眼,才能放心。 于是他搂过她耐心劝诱:“那也不用这么急。难得来一趟,我们在这边多玩两天不好吗?” “可我不想玩!也不喜欢这里!”杨惜媚根本不买账,甩开他就要往外走:“我自己回去。” 郁持被她闹得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拽回她按在了床上,眼神暗含警告:“惜媚,别惹我生气。” “你——”杨惜媚本就被他弄得腰疼腿软浑身无力,此刻的抵抗也不过徒劳,只能在他身下捏紧了拳头,通红着眼睛瞪视他:“你还想怎样?我都照你说的做了还不够吗?按照约定我们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凭什么还管我去哪?” 郁持摇了摇头,轻叹:“你这是在过河拆桥啊惜媚,现在看那废物没事了又想反悔?” “明明反悔的是你!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让你满意就会放了我的!” 听她的意思,似乎还以为他只是睡她这一回,然后就能满足作罢。 郁持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般,嗤嗤笑出声来:“还记着这个?看来你没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刚才我说的话都忘了?” 刚才?什么话?杨惜媚一脸茫然。 “在温泉里。”郁持提醒道。 温泉......可那时她整个人都处在崩溃中,哪能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她皱眉回想着,模模糊糊地记起了他当时在耳边的一些零碎低语: “……好好补偿你……以后留在我身边……”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留在他身边。 作为成年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做他的情妇,禁脔,玩物。 并且再无任何道德约束和时间限制。 可她不愿,也不甘。 即使为着这场所谓的“最后之约”她已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内心深处却仍期盼着他会遵守最初的承诺。 被他胁迫着受了侮辱,她可以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被逼着放弃了林百川,她也可以忍痛释怀当做两人有缘无分。 但无论如何,她仅剩的那点尊严和自由不能再被他剥夺。 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她推打着他连连摇头:“不……我不要!我根本没有答应!” “由不得你要不要。”郁持压到她身上,残忍地打破了她最后那点希冀。 他刻意地往她腿间挺了挺,懒懒道:“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能放了你?” “听话,在这儿乖乖待一段时间。等我把国内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接你回去。”他抚摸绕玩着她的头发,轻飘飘几句话就决定了她的去留。 不存在任何商量的意味,也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甚至似乎极其满意自己这个决定,勾唇剥开刚给她系好的浴衣,低下头埋进去深吸一口闷声道:“你只能是我的,除了我身边哪儿都别想去。” “骗子……骗子……”杨惜媚被他压制得只能仰躺在床上,眼神又逐渐变得失焦空洞,一阵水雾涌上,透着比刚才在温泉中更甚百倍的哀戚绝望。 “你说过会放了我的!”她大声哭喊道:“你说过会放了我的!” 郁持只觉好笑: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 他都不忍心再告诉她,那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是引她入套的诱饵罢了。 身体交缠间,早已被蹭出了火。初次开荤令他食髓知味,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她黏在一处。 他箍紧了她的手腕放到头顶,似宠溺又似轻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算骗呢?我只承诺合约结束后,不会因为我这个病再跟你有任何关联。” 他一只手揉捏着她,鼻尖贴着鼻尖低语:“但我也没确保,不会再跟你产生其他关联呢?比如,” 他恶劣地笑着,撩起她的浴衣下摆,缓缓抵进:“像这种……” 切切实实地,与她“关联”在了一处。 杨惜媚还没彻底缓过来就再度被拽入泥泞。 她难耐地皱了皱眉,却偏过头硬是没发出声音,以沉默表达着心底的厌恶和抗拒。 郁持只觉这回要顺畅得多,微微仰起脸沉溺了一瞬,低头却见她这副模样,心头又生出些恶意来,故意逗弄她:“好厉害,一下吃这么多。” 杨惜媚闭上了眼。 “别急。”他舔着她的耳垂低笑:“这回我慢些,一点点喂……” 他本来想耐着性子弄点花样再磨一磨她,可很快破功的还是他自己。 仅仅几个回合下来就再也忍不住用上了狠劲。 他在她这里似乎总是没什么自控力,无论情绪上还身体上。 他吻她,又扳过她的下巴要去吃她的舌头,然而她死死咬住牙关,怎么都不肯松动。 “张嘴。”他一手捏住她两边的腮肉,低声命令道。 杨惜媚仍是闭着眼不给半点反应。 这副消极态度再次惹恼了他,他气急反笑:“犟什么?你另一张嘴可诚实多了,缠人得紧,嘶——感觉到了吗?” 他看着杨惜媚脸上因愤怒而泛起的薄红,一阵得意,又使劲。 “啊!”杨惜媚蓦地身体一抖,终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郁持神情一怔,随即眼中泛起狂喜和痴意,贴上去问:“是这里吗?” 他用手在外面比划着,轻叹:“藏这么深……” 真要说起来,他在这方面缺乏的仅仅是实战经验而已,理论上可并不算小白——毕竟做的是医药行业。 只不过再多理论知识也终究比不过实战带来的冲击大。 一旦沾上她的身体,他的神魂就好像连带着一起被吸走了似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原始的本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花样技巧。 因此即使他现在后知后觉地找到了她那个点,也仍只会闷头怼着不停撞,弄得她痛苦中又带了些酥痒,却捂住唇再不肯出声。 他跟吃了兴奋剂一般,身下使劲,掰开她的手一边吻一边断断续续道:“叫出来,叫给我听……” 杨惜媚终是没坚持住,唇齿间又溢出了两声。 “真好听。再大声些,宝宝,好喜欢……” 郁持头皮一炸,整个人都快疯了,几欲溺死过去。 他不知疲倦地研磨,而她竟也在这蛮横莽撞中积累出了丝丝异样感受。 没过多久,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终于爆发。她咬唇剧颤着。 “.......乖宝舒服没有?嗯?”他也禁不住再次释放,一脸餍足地抵在她颈边,呼呼喘气低问道。 爱媚 第27节 杨惜媚根本不想搭理他。 身体上的热潮很快褪去,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自厌情绪。 她怎么能在他面前露出那般低贱之态? 她嫌恶地伸手去推他:“出去。” 郁持却慵懒地抱着她不肯动弹,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不住亲吻,含糊呢喃:“好舒服,不想……” “一直在里面好不好?”他含住她的手指上下嗦吮,隐晦地做出暗示。 杨惜媚被他的下流无耻气到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自己起身。 “做什么?”郁持又把她压回去,也顺势往里蹭了蹭。 “洗澡。” 得到她冷淡的回答,郁持笑了笑,亲了她一口:“一起去。” ———————————————— 宝们,这篇明天从二十三章开始倒 v。之前在另一个平台买过旧文的就不要重复花钱啦,还有想攒文的新来宝宝可以赶快先把前面看了。 入 v 后旧文部分还是一天两更或三更哦,晚上零点和早上七点,偶尔中午十二点随机掉落! 第三十三章 逃跑了 杨惜媚一惊,下意识拒绝:“不——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郁持抱了起来,身体紧紧贴着他,而他也始终没出来,走动间摩擦着,撑得她发酸。 因为外面太冷,两人没再去温泉池,而是去了里面的浴室。 花洒打开,温热的水喷洒而下,蒸腾的雾气很快氤氲在了狭窄的空间内,杨惜媚没能从郁持的身上下来,而是被他悬空抵在了光滑湿润的墙壁上。 很快,暧昧的声音充斥在了四周,与那些水雾交融在了一起。 之后整整三天,杨惜媚都没能踏出那间卧室一步。 房间里几乎每一处都留下了两人缠绵的痕迹。 郁持就像正处于发晴期的猛兽般,不知疲倦地箍着她。也真如他所说,几乎一直在里面。 以至于偶尔分开的时候,身体都仍残留着那种被撑开的胀麻感。 他似乎对这事上了瘾,哪怕刚从她身上离开没多久,再稍稍碰一碰她,都能立马被重新勾出欲来,又贴上去恨不得和她做一对连体婴。 就连吃饭喝水都要抱着她喂,喂着喂着,另一边也就顺势喂了进去,作弄得她快要崩溃,却又因体力不足无法反抗,只能流着泪被颠弄着,任由他嘴对嘴哺进水和食物。 后来她累得实在不行了,甚至在中途都能一闭眼昏睡过去,只是没多久又被他弄醒。 到第三天傍晚,再次被郁持翻身压上来的时候,杨惜媚神志都已经恍惚了,有种灵魂快要脱离身体的幻觉。 而郁持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因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睡过,眼下隐隐可见青黑,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却还泛着兽欲般的凶光。 他循着本能往里撞,直着眼对她呢喃:“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媚媚……” 而这句话她在这三天里已经听了无数遍。 疯子。真是疯子。 会死的。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他弄死在床上。 她脑海里混混沌沌地重复着这个念头。 就算没那么夸张,等这次过后,她也将会被他彻底困在身边,像这样随时随地承受他的欺辱玩弄。 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真的就这么认命吗? 意识渐渐清晰,杨惜媚看着身上还在埋头动作的郁持,眼底只剩一片冷漠。 随即她转头,瞥向了床边柜子上,那盏复古样式的玻璃罩台灯。 *** 被杨惜媚一灯罩砸到头上时,郁持根本没反应过来,耳边只听“砰”的沉闷一声,随即脑袋上感觉到一阵钝痛。 他动作僵了僵,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被击打的脑后,摸到了一手黏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就瘫软在了床上。 杨惜媚费劲推开他,手微微颤抖地放到他鼻下探了探,感觉到气息后稍稍松了口气。 她并没有用上全力,因为确实也被他折腾得没了多少力气。 好在郁持此时也是警戒心最低,又没了什么防御能力,昏迷过去估计更多是因为疲惫到了极致。 她确认他不会有什么事后就赶忙起身穿好衣服,遮住了身上密布的斑驳痕迹。 下床时腿软得差点站不住,身体也因着过度的侵犯而阵阵灼痛。 她强打起精神,找到自己的行李箱只拿出了护照身份证还有一张支持海外支付的银行卡,再找到自己的手机,一起揣在衣兜里离开了。 一路弯弯绕绕,她循着前几天进来的记忆,没多久就找到了大门口,过程中竟是一个人都没碰见。 之前刚来时她就注意到了,这座宅子很安静,似乎根本没几个人。 也不知这本就是郁持的习惯,还是对她太过轻视,觉得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根本不敢独自跑出去。 若真是这样那他就想错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国家的语言杨惜媚早就学过,在大学时作为二外学的,甚至还考过了最高一级的水平测试,日常交流根本没什么问题。 而他所说的四周都是深山老林,其实杨惜媚也根本没在怕的。 因为她从小就在深山中长大,早就熟知该怎么在这种环境中自卫求生。 更何况这种有温泉的地方,一般都不会只有这么一处,周围大概率还会有其它泉眼,人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资源? 所以这座山里应该还有人迹,比如温泉旅馆之类。 那天车开到这座山下时,她在车里就看到窗外闪过好几个指示牌,看着像是山里的旅馆给游客做的路引。 于是杨惜媚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后,就沿着之前车子开进来的那条路往山下跑,身上虽然还是又累又痛,但因着急迫的心情,她的脚步一直没放缓过。 不知跑了多久,在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在不远处的林间看到了星点的灯光,奔近后发现果然是一座温泉旅馆。 有旅馆就必定会有人来人往,也必定要坐车,不论是旅游巴士还是出租车都可以。 于是她没有进去,做出一副从容模样在门前稍远处等着,时间也正好到了晚上住店的高峰,没一会她就等到了一辆送游客过来将要返程的出租车。 她心间一喜赶忙拦了上去,告诉司机送她去机场。 司机自然只当她是从这家店里退房离开的游客,没有任何怀疑地载上了她。 到机场后,她用银行卡刷了车费,又去买了最近一班的回国机票,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登上了飞机。 又过了三四个小时,杨惜媚终于回到了穗城。 而这个时候,昏迷的郁持刚刚醒来。 他被宅子里的人发现后送到医院做了一番急救,又昏睡了一段时间,睁眼后立刻四下寻找杨惜媚的身影,才得知她已经跑了。 宅子里的人在他昏迷期间已经出去找过一阵,连她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郁持又惊又怒,一面加派人手继续找,一面留了心眼让人查她的手机定位和消费记录,没多久就收到了她已回国的消息。 *** 下了飞机后走出机场的那一瞬间,杨惜媚心绪复杂难明。 才离开几天而已,再回来却恍如隔世。 没有多少时间感慨,她马不停蹄地回了家,收拾了自己最重要的几件东西和一些现金,带上后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又颇为眷恋地看了看这个房子。 这是她和他共同经营起来的小家。每个角落,点点滴滴都是温馨的回忆,可现在她必须舍弃了。 郁持不会放过她的,等他醒来后只怕马上就会查到她搭乘飞机的记录,然后往回赶。 她不能再在这里停留。 只是……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其中有朱鑫越三天前给她发的,告诉她林百川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人在昏迷中,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然后就是第二天,应该是林百川醒了,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 他在短信上一遍遍地跟她解释自己没有出轨。 只是她的手机被郁持关了,一直没能回应。 看来他现在应该没事了。 其实她不假思索就买了回穗城的机票,潜意识里是想回来看看他的。 但当到达后她也慢慢冷静下来,觉得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当初刚被郁持用火锅店的事要挟那阵,她对林百川其实隐隐是有过怨怼的,觉得都是他做事太不小心,才被人抓住了把柄,以至于让她备受胁迫,只能牺牲自己。 但到了现在她才看清,其实这件事的根源在她。 因为她林百川才会被郁持盯上,才会遭遇后来这些事。 是她连累了他才对。 只要她在,林百川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和他分开。 就这样吧。 不管他还想找她解释也好,挽留也罢,他们都只能这样了。 她忍下快要夺眶而出而眼泪,咬咬牙转身关上了门。 爱媚 第28节 这一折腾就过了整整一夜,此时已是清晨。到了汽车客运站后,站在熙攘的人群中,杨惜媚心下又不禁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 如果不是万般无奈,她并不想离开穗城的。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当年刚到这里时就很奇异的并没感到多陌生恐慌,反倒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 这些年过去,她早已对这里有了眷恋和归属感。 陡然地,要换一个陌生地方重新开始,这并不容易。 一番犹豫后,她选择了去往一个不太起眼的临海城市,打算先躲到那里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 不久之后,另一边,郁持坐私人飞机也回到了穗城。 他头上带着伤,脸色有些憔悴,眼神却阴戾得让人不敢直视。 早已在不远处待命的罗瑞一见到他连忙迎了上来。 “人在哪?”郁持第一句就问道。 “半小时前查到她的定位在汽车客运站附近,但之后她应该是关了手机,就失去了行踪。我们的人跟过去后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也没能找到她。” 罗瑞对两人的事情早已知晓,表情波澜不惊:“现在正在调取汽车站内的监控,排查她到底上了去往哪里的车。” 郁持脸色阴冷了几分:“......有没有人和她一起?” “据刚才收到的消息,应该只有她自己一人。” 郁持神情缓了缓:“那她有没有去见过谁?” “应该没有。”罗瑞回想了一下答道,又一五一十地汇报:“从手机定位的历史痕迹上看,杨秘书下飞机后就回了她男朋友家,但她男朋友还在——” 郁持眼神一沉,皮笑肉不笑:“男朋友?她哪来的男朋友?” 罗瑞默了默,低头致歉:“是我说错了。她的……前任目前还在医院,所以两人并没有见到。再之后她就去了汽车站,中途也没在哪一处长时间停留过。” 郁持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再说话。 他是连夜调配了私人飞机赶回来的,可惜仍晚了一步。 但无所谓,他总有办法让她回来。 坐到车上后,他的情绪已经松懈了不少,拿出手机翻找着什么。 前座的罗瑞接了个电话,应了几声后立刻转头上报:“郁总,刚刚查到杨秘书上了去往浮县的车。” 郁持滑着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顿,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还在等待下一步指示,罗瑞只好试探性地追问:“您……要派人过去请她回来吗?” 郁持却蓦地一声冷笑,眼神如同淬了冰一般:“请?她配得上这个待遇?” “我要她哭着滚回来求我。” 他拨通了某个号码,待那边接起后慢条斯理道:“最后帮我做件事,之前承诺的都会兑现。” ———————————— 再多说一句,这几章内容几乎没删减多少就发上来了,但我还是想谨慎一点,过几天会再修一修,大家尽快看哈! 第三十四章 滚回来 郁持很难形容自己这一路的心情。 在医院醒来后,意识到杨惜媚打伤他后逃跑的事实,那一刻相比于愤怒,心底更多的竟是恐慌:天色已晚,那外面又四处都是罕有人至的山林,她一个人跑出去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那处宅子原本是他以前病发时用来疗养的,为了私密性便没有安排什么人。 他本打算等过两天他离开时再加派人手看着她,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让她得了这么个空子溜了出去。 他也没料到杨惜媚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竟会这么大胆,明明被他警告过,还敢往外跑。 但转念一想,她都敢抡着台灯砸他脑袋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呢? 是他看轻了她。 他本以为经过这一遭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又打破了最后那条底线强占了她的身体,她总该妥协认命。 可笑他一时狂喜冲昏了头,只顾着囫囵吞吃她那身甜美娇软的皮肉,竟没品咂出其内里还藏着副反骨。 他恨得心口都在发痛,却也更放不开手了。 她有逆反心,难道他就没有吗? 他还偏偏就要把她紧攥到手里,好好搓磨一番,直到磨平那一身硬骨头,让她彻底服软。 可惜现在心思不定的小鸟雀儿还在外面晃悠,暂时收拾不了她。 那就只能先收拾其他人了。 郁持直接回了公司,刚刚到达手机也正好收到了消息,表示已经完成任务。 他一脸闲适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等待。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按下免提后传出了前台的声音:“郁总,有一位名叫林百川的先生找您,他……” 电话里的女声音量放低了一些,颇有些忌惮意味:“样子有些奇怪,还说,额……不见到您他不会离开。您看?” 来了。郁持勾了勾唇:“没事,让他上来吧。”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林百川目眦欲裂地冲了进来。 刚才前台的形容算是委婉了不少,他此刻的样子可不止是有些奇怪:穿着一身病号服,脑袋上缠着纱布,一边的手臂还吊着夹板,脸上也是青青紫紫的伤痕,一只眼睛还肿着,看上去极为惨烈。 相比之下,郁持却是一身雍容一脸温和,礼貌地打着招呼:“林先生,久仰大名。虽然一直没见过面,但总听惜媚说起你。” 一句话就把林百川彻底激怒了,他踉跄着奔上来抓住了他的衣领:“是你!都是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郁持笑得无辜:“我怎么了?她又是谁?”顿了顿他又恍然大悟:“哦,你是说惜媚?” “你装什么装!她现在人在哪?你让我见她!” 听林百川这么说,郁持心情又好了几分。 看样子她确实没跟这废物再有什么联系,还算听话。 他作出一副讳莫如深的姿态:“很抱歉,我无可奉告。她现在应该并不想见到你,毕竟你已经背叛了她。” “我没有!”林百川急怒交加,斥道:“这一切明明就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何皎都告诉我了!那晚我和她根本就没有!是你指使人灌醉了我,又让她抱着我拍了那些照片!” 这些天的遭遇对他而言可谓是无妄之灾。 那晚在店里被那群人踢倒在地时,他都完全是懵的,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直到那伙人的老大给他看了一张他和何皎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照片,说他睡了自己女人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他试图辩解,可他们根本不听,打得他差点去了半条命。 而更让他崩溃的是第二天在医院醒来后,一点开手机就看见杨惜媚发来了他的床照,还有和他分手的信息。 他急得快疯掉,一遍遍地打她的电话,给她发了无数消息,但始终没有回应。 再后来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了。 就在他万般绝望时,何皎竟出现在了他的病房,告诉了他真相。 她确实是黄兆添的女人,但她早就忍受不了这个男人的暴戾狠毒想要离开,又迫于他的淫威不敢妄动。 是郁持找上了她,说有办法让她安然无恙地摆脱黄兆添,只需要她帮他做件事,就是勾引林百川。 可惜她试过几回,林百川根本不上钩,无奈之下最后她只能按郁持说的,趁他醉得不省人事时摆拍了那些照片。 再后来的事,就都知道了。 她也没想到那些照片还是到了被黄兆添手上,不过他这回竟没有动她一个指头,而是把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发泄到了林百川身上。 想必这其中应该也有郁持的功劳。 她离开前又告诉了林百川一件事,之前火锅店出事那阵,闹到法院要告他的那个原告,其实就是黄兆添的人。 而指使他这么做的,也是郁持。 究其根源,是因为郁持看上了他的女朋友——杨惜媚。 林百川心神剧震。 他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早已不是什么愣头青,很快就回过味来。 自己和郁持这么个呼风唤雨的上位者之间,能有什么仇怨?哪里就值得他花这些心思来阴一把? 要说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有一个杨惜媚。 他再一回忆起杨惜媚之前提过想要离职,结果没多久火锅店就出了事。 等事情解决后她离职的事也不了了之。 这未免都太过巧合。 还有她突然变晚的下班时间,她明显不如以前开怀的日常情绪,过年时她听说郁持打来电话的异样表现....... 桩桩件件的细节前后一串联,整件事的全貌已被他猜到个七七八八。 ——她搞不好早就开始受这混蛋的胁迫,跟他提分手肯定也是被逼无奈! 林百川懊恼自己的粗心和无能,却也更憎恨郁持,怀着满腔怨愤奔到了这里。 不出所料他没能在公司里找到杨惜媚。 于是最终找上了郁持。 他顾不上受伤的手臂,拎着他的衣领使劲晃,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卑鄙!就为了拆散……就为了拆散我们!你说!你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 郁持像看戏似的,欣赏着他激动崩溃的样子,犹嫌不够还要再添一把火:“做了什么......你说呢?当然是——” 他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林百川愣愣听完,脑中一阵轰鸣,下一秒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捏拳挥到了他脸上:“人渣!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郁持被他打得脸一偏,人也摔到了地上,却不反击也不挣扎,竟低声吃吃地笑起来:“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没说完呢,后来啊她还跟我——” 爱媚 第29节 林百川再也听不下去了,红着眼一拳接着一拳揍了上去,喷火的眼中都渗出泪来:“混蛋……烂货……我要杀了你!” “呵……就这点水平?还要杀我?”郁持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一样,直直盯视着林百川,满眼挑衅地往脑袋上指了指:“来,往这儿打,蠢东西……” 那处正是之前被杨惜媚打伤的地方,而原本贴在上面的纱布早被郁持自己摘掉了。 林百川果然不受激,照着那处就是一拳,打得郁持脑子都麻痹了一瞬。 林百川打着打着却忍不住落下泪来,痛苦喃喃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能……她那样善良心软的一个人,就活该被你这么欺负吗?” 郁持被他压着,躺在地板上眼神都涣散了,听到这话却又笑起来。 “是啊。她确实太过心软。” 他嘴角淌着血,声音嘶哑,眼底显出几分诡异的癫狂:“所以你看,她这下又得心软一回了。” “谢谢你啊……” *** 杨惜媚一路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浮县。 下车后她微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就此多做停留。 她打算稍作休整后到海边坐船,去往隔岸的一个海岛城市。 她不奢望郁持能就此罢手,也没那个自信能彻彻底底躲过他。 但凡事总要先试试。 她目前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跑远一点,再远一点。 因为只顾着一路逃离,到现在她还滴米未进。 于是她在车站附近随意找了家餐馆,想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点完餐坐在里面等待的时候,不远处收银台后的店老板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了两句后就一脸怪异地望向了杨惜媚这边。 犹疑一阵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了她面前:“请问,您是姓杨吗?” 杨惜媚猝不及防被问了这么一句,一时云里雾里,怔愣着点了点头:“对。有什么事吗?” 店老板似乎也没搞清状况,一脸懵圈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有人说要找你……” “什么?!”杨惜媚莫名其妙。 她自己的手机已经连同电话卡一起扔在了穗城汽车站。 就算有人想要联系她,又怎么可能通过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难道是…… 她疑惑又不安地接过来放到耳边“喂”了一声,就听到那边熟悉的低沉男音:“玩够了吗?” 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杨惜媚整个人僵住了,嘴唇不禁微微颤抖。 果然是他。 还是被他找到了。 而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还能查到她此时此刻具体在哪里,周围有哪些人,还能打到周围人的手机上找她! 她惊慌失措地四下看了看,只感觉仿佛他在她身边已投放了无数双眼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明白,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控。 杨惜媚心下骇然,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可仍不想屈服:“郁持,你到底想怎样?有意思吗?” 那边轻哼一声,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在外面折腾得也差不多了,你现在自己乖乖滚回来,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杨惜媚压低的声音隐隐透着激动:“我不会回去的!大不了你来抓我,我们鱼死网破!” 郁持那边默了一瞬,突然大笑几声:“好!性子够劲,倒令我刮目相看——不过抓你嘛……我懒得费那力气。” “收拾不了你,总有其他人可以动。你说是不是?” 杨惜媚眉头一紧,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惊疑之下咬了咬牙道:“如果你指的是林百川,这招对我没用了。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以后他的事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挟不了我!” “是吗?”郁持的语气轻快又愉悦:“没想到你这女人还挺薄情的。他这下为了你背上牢狱之灾,也不知将来会不会感到不值呢?” “……你说什么?!”杨惜媚惊得控制不住站起身:“什么牢狱之灾?他到底怎么了?” 那边却挂断了,只剩一阵忙音。 杨惜媚心急如焚,正要回拨就看见手机上发来了一条信息,点开后是一张照片: 伤痕累累形容狼狈的林百川颓然蹲坐在一面金属栅栏后,看着像是被拘留在警局里的样子。 紧跟着又来了一条信息,写着穗城一处警局的地址,最后还附了两句话: 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放人。 再拖延,让他把牢底坐穿。 第三十五章 还跑吗 两个多小时后,杨惜媚又回到了穗城。因为怕耽误时间,她直接打的网约车。 车子停在了警局门口,她下了车直冲冲奔进去,一眼就看见被关在拘留室里的林百川。 她心里难受急了,颤声叫他:“百川。” 林百川听到了声音,头猛地一转看见是她,眼睛都亮了,就跟一头丧家之犬见到了主人似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红着眼扑到栏杆前喊道:“老婆!媚媚!你怎么来了?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没有出轨!真的没有!”他忙不迭地大声辩解哀求:“别跟我分手好不好?老婆.......” 杨惜媚看着他一身灰头土脸凄凄惨惨的样子,鼻子一酸就要走上前去,却蓦地被一旁闪出的一只手臂拦住了。 她定睛一看,竟是罗瑞。 他挡在她和林百川之间,面上一如既往地严肃冷漠:“杨秘书,郁总还在等你。” 他眼神往她身后示意了一下,她转头望去,就见另一边的走廊一角,郁持正施施然坐在候审长椅上,一脸阴郁地直直盯着她。 他头上缠着纱布,脸上也是青青紫紫,除了一身矜贵的穿着外,状态其实也没比林百川好多少。 杨惜媚没工夫关心这些,一看见他这张脸她的怒火就直往上冲,三两步走到了他面前咬牙齿道:“你又对他做了什么?!到底要害得他多惨你才满意?!” 她甫一进入视线,郁持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等她到了近前又把人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才冷笑道:“讲点道理啊杨惜媚,我可一个手指头都没动他,是他自己找上来劈头盖脸打了我一顿——警察都能给我作证的。” 他说着往一旁偏了偏头,坐在附近一直没出声的民警此时倒开了口,告诉她事情的确是这样。 他们赶到的时候看见郁持单方面被压着打,身上都是伤。 郁持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你看,警察叔叔可不会冤枉好人。 “不然的话,为什么被关进去的不是我而是他呢?” 杨惜媚被堵得说不出话,平缓了几息后生硬道:“我已经按你说的回来了,该满意了吧?你赶快放了他……” 郁持脸上并没有应有的满意或愉悦,反倒更黑沉了几分,站起身拉住她一把拽到了眼前:“放了他?你这是在命令我?真当我很好说话是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裹着纱布的脑袋:“他把我打成这样,你不疼不痒一句话就想让我放了?做梦!” 杨惜媚看了眼他头上的伤处,顿觉气恼:“你这是污蔑!那明明是我打的!你凭什么要赖到他头上?!” 一听到她这话,郁持心头某根紧绷的弦猛地一下断掉了,冲天的怒火瞬时宣泄而出:“哈!你还知道是你打的?!” 杨惜媚喉头一梗,眼里显出几分心虚和怯意。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却发现刚刚还待在近处的两三个民警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死寂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当时下手的时候有考虑过后果吗?!”郁持气恼地追问,布满血丝的眼底甚至流露出点点委屈情绪。 ——丢下我一路逃跑的时候有担心过我会不会死掉吗? 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心里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或心疼吗? 他心底那么多的质问,可终究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问出来也不过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罢了。 她眼里哪会有他? 从刚才进门开始,她满心满眼就只有那个废物,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此刻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郁持心头更是又酸又怒,被刺激得又要发疯,口不择言道:“好,好,你就等着看吧!看他这回是个什么下场——寻衅滋事恶意诽谤故意伤害蓄意谋杀……我一样一样地告他!我让他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你无耻!”杨惜媚又气又惧:“砸你脑袋的是我,有什么你冲我来!栽赃诬陷算什么本事!” 说着她转身要找去警察:“我现在就自首,要抓就抓我好了!” 还没走两步又被郁持拽了回去,嘲讽道:“这么有担当?想代替他进去啊?” 他歪了歪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眼神轻佻间又泛着丝丝恶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偏不给。你进去了谁给我睡?还没玩够呢……” 杨惜媚眼圈一红,再也忍不住扬手扇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郁持被打得脸一偏,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抬手摸了摸被打得发麻的脸,蓦地冲她一笑:“这个也会算在他头上。” “你这个疯子……”杨惜媚绝望喃喃道,紧攥的手都在发抖。 郁持却一脸悠然自得地点头:“唔,你对我的认知,也就这点还算准确。” “……”她彻底没了办法,低下头捂住了双眼:“求求你,放过他吧。” “终于知道求我了?”他哼笑了一声:“还以为能硬气多久呢。”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扳起那张已被泪水沾湿的脸,稳了稳气息问:“还跑吗?” 她垂眸摇头:“……不跑了。” “会乖乖待在我身边?” 她木着脸点头:“会。” “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她闭上眼咬唇:“嗯。” “——好,那证明给我看。”郁持拉着她转身往前走,一路走到了关着林百川的那处拘留室前。 爱媚 第30节 隔着那片栅栏,两人在一脸愤恨又担忧的林百川面前站定,却都没有转头看他。 郁持搂着杨惜媚的肩膀,在她耳边道:“吻我。” “……你说什么?”她一脸错愕。 “我说,吻我。现在,就在这里。” 郁持这时倒极有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生怕她听不懂似的,又指了指正扒着栏杆望向这边的林百川。 “当着他的面。” 直视郁持那双暗沉中隐隐酝酿着风暴的眼眸,杨惜媚明白他没有在开玩笑。 甚至恐怕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都极有可能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她不能再激怒他了。 她下意识侧头看了看林百川。 而一直不明就里的林百川此时看到两人的神情状态,即使隔得远没听清他们说的话,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忙朝着杨惜媚大喊:“媚媚你别听他的!我没事,真的!你不要再为了我委屈自己,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喊着喊着他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杨惜媚听到他的话眼圈也泛了红,却强忍下来,镇定对郁持道:“好,但你要答应我,完事了就放他走。” “可以。”郁持皱了皱眉还是应下了。 耳边传来林百川叫嚷的声音,又让他心情烦躁到了极点,阴着脸恨恨催促:“快点,吻我。” 杨惜媚咬了咬牙,一闭眼仰起头吻上了他的唇,贴了两下想要分开,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搂回去,死死吸住了唇舌。 “……他说什么都别答应!听到了吗媚媚?!你别害怕,我——”林百川正冲着这边喊出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拥吻在一起的两人,脸上只剩一片空白。 杨惜媚被郁持禁锢在怀中挣扎不过,只能任他肆意掠夺,直到他心满意足才气喘吁吁的放过她。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像某种被顺过毛的大型犬,眯着眼理了理她的额发,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这才乖。” 余光瞥到一旁已失魂落魄跪到地上的林百川,他心头更是得意,搂着杨惜媚就要离开,却又被她拉住,一双通红的杏眼直直瞪视着他。 郁持明白她的意思,不悦道:“会放了他的。” 然而杨惜媚还是没动:“你让我再跟他说几句话。” 他神情又阴沉下来:“别得寸进尺。” “就几句,”杨惜媚仍是坚持:“能让他彻底死心的话。你也不希望他以后总跑来纠缠不休吧?” 这话倒是点醒了郁持,他想了想,勉强答应:“三分钟,一秒都不许多聊。” 得到杨惜媚的保证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 第三十六章 丢下他 杨惜媚转回身走到那面金属栅栏前蹲下,一脸颓唐几近崩溃的林百川看见了,又打起精神手脚并用地爬过来,隔着栏杆泪眼朦胧地怔怔望着她:“是我又连累你了对不对?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他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 “百川,你别这样……”杨惜媚伸手进去想拦,又想到郁持还在身后看着,只能缩回了手强忍心酸道:“你先冷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百川果然听话地停住了,双眼殷殷看向她。 “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表白的时候,送了我一双鞋吗?”杨惜媚挤出一个笑容问他。 “嗯。”林百川闷声点头。 站在她身后竖着耳朵不肯放过一个字的郁持青着脸磨了磨后槽牙。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说过的话?”杨惜媚又问。 “记得……我说,”林百川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我说,听别人讲,男人追喜欢的女孩时不能送鞋,因为女孩儿穿上鞋会跑得远,就追不上了——但我才不管这歪理,我就想送你一双鞋……因为你人那么好,那么优秀,就应该要走得更高更远……” “还有......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不敢妄想你会喜欢我,我只是希望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哪怕,哪怕将来你真的能走得更远了,我追不上了,我也认……” 他说着说着,就愧疚悲伤地埋下了头。 他没有照顾好她。也没能护着她走得更远。 杨惜媚紧紧咬住唇,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微仰了仰头,忍回眼眶里的泪水,又故作轻松地对他笑:“那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算。” “好。你就当我现在……要往更高处走了吧。因为我想要更好的生活,那种,”她喉头哽到发痛,深呼一口气艰难道:“那种你永远都给不了的生活。” “所以林百川,是我对不起你,我要丢下你了。你也像当初许诺过的,放手吧,我们好聚好散。” 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偷偷滑出了眼角,她连忙不着痕迹地擦去,仍是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林百川抬眼看她,悲怆的眼底不见半点恼怒或是谴责,只有无尽的心疼和愧意。 半晌,他只能颤声道:“好,我答应你。” 片刻后他又不甘强调:“但我没有出轨,我没有.......你能相信我吗?” 即使分手,他也不想给两人的感情留下这样不堪的结局。 杨惜媚笑答:“嗯。我相信,我知道你不会。” 可她心间已是一片空落落的,闷得发痛。 林百川不舍地看着她,还想要说什么,站在后面监听全程的郁持已经没了耐心。 他一把拉起了杨惜媚,冷声道:“时间到了,走吧。” 杨惜媚再没了任何借口,只能任由他强行带着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却又听林百川在身后嘶声喊道:“惜媚!杨惜媚!别再委屈自己,也别总迁就别人!你要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听到了吗杨惜媚!” 她愣愣听着,整个人像是木偶般,被郁持拉扯着往前走。 直到走出大门再也听不见那叫喊声,她的眼泪才终于像开了闸般,汹涌而出。 郁持本想发作,但一见她哭,又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他黑着脸把她往车上带,待她坐进去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行李呢?” 后面跟着的罗瑞适时递上来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包,是刚才拦下杨惜媚时顺势帮她拎着的。 郁持拿过来打开翻了翻,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就带了这么点?可真是破釜沉舟啊!” 又冷声问她:“你还有多少东西留在他家?” 杨惜媚只顾默默流泪,半点都不搭理。 郁持心下气恼,转头对罗瑞道:“马上派人去把她的东西全都收拾过来,一丁点都不许留在那里!” 罗瑞刚要应下,他却又改口:“……算了,我亲自过去。” 想到她留在那个家里的必定还有些贴身物件之类,他可不想让别人碰。 于是他让杨惜媚独自坐上了车,对司机吩咐道:“先送她。” 又招呼来一个黑衣保镖坐在了副驾驶监守。 杨惜媚有些坐不住了,问他:“你要送我去哪?” “去哪?当然是回家。”郁持一下子心情又好了些许,俯身凑进来捏了捏她的脸:“回我们的家。” “司机会把你送到地方,你只管进去乖乖待着,等我回来。” 叮嘱一番后他又冷下脸威胁警告:“别再想耍什么花样,这回你要再跑,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 *** 车子载着杨惜媚开到了城郊半山处的一座三层别墅前,她下了车就见低调雅致的建筑四周已经有好几个保镖守着,而正门口则站着一个面色和蔼的中年妇女。 一见到杨惜媚她就亲切地迎上来,又一路介绍着把她引了进去。 这位自称姓刘的女人是请来的保姆,为人和善也会察言观色,见杨惜媚兴致不高就没有过分殷勤,只带她先到主卧放了行李,又让她自己随便转转,去客厅吃点水果休息一会。 之后这位刘姨就没再出现了。 房子里处处都是肉眼可见的奢华精致,都感觉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就像她曾经和林百川买房时看过的那些不带丝毫人气的样板房。 身处其中,她仿佛也被一丝丝地抽掉了身体里的活气。 她坐在敞亮奢华的客厅中,透过占去整面墙的落地窗,呆呆看着外面花团锦簇的园景,眼底只有一片灰败。 *** 林百川被放出来的时候,就见郁持正站在大门口,和一个看着像是警局高层的中年人谈笑风生,那人还亲昵地拍了拍郁持的肩膀,最后两人又握了握手。 待那中年人离开后,郁持转头也发现了林百川。 他笑着走上前来,也不多废话,直接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尽快离开穗城,以后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你该庆幸这次我没计较,案底都没给你留下。” 林百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那张卡:“这什么意思?” “算是……补偿?”郁持想了想,还无奈摇头一笑:“唉,真是世道变了,被打的人还要反过来给施暴者补偿,多新鲜!” “可没办法,谁叫我和惜媚一样,都是善良心软的人呢?这么看来我们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是不是?” 林百川捏紧了拳头,气得眼睛都快要冒血:“你真是下作又无耻!补偿?从我身边抢走她的补偿吗?你把她当什么了!” 郁持一脸从容:“别误会,是对你那家店的补偿而已,以后在穗城你应该也混不下去了,拿着这笔钱去别的地方做点生意也不错。” “哦,对了,”顿了顿他又补充:“刚才去你家帮惜媚收拾行李,因为没有钥匙,所以我的人用了比较粗暴的方式进门,收拾的时候也有些,嗯……不拘小节吧,好像损坏了一些东西。” 他晃了晃手上那张卡,笑意中不见一丝抱歉:“相应的赔偿也都在这里面了。” “……”林百川瞪视着他,突然自嘲般笑了两声,低喃道:“我真是蠢啊……刚才竟然还安慰自己:说不定她对你确实有了感情呢?说不定你真的能给她更幸福的生活呢?” “现在我只想抽自己两耳光!我怎么能那么想她?她又怎么看得上你这种垃圾?你只会用肮脏手段胁迫她!你根本配不上她!人渣败类!” 郁持听着他的话,脸上的自得神情一点点凝固,眼神也冷了,却仍是笑:“开口闭口就是我胁迫她,好像她多不情愿似的,你怎么就确定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呢?” 爱媚 第31节 “哈哈哈哈……”林百川笑得更大声了,笑声嘶哑又惨然,摇头道:“不会的……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若不是你死缠烂打手段卑劣,她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给你!你以为把她抢到身边就赢了吗?” 他逼近,直视着郁持的双眼,笃定道:“你就痴心妄想去吧。我敢保证,她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郁持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抽动着嘴角却怎么都扯不出一个笑来。 他无意识地后退两步,脸庞掩在了门内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阴影中。 暴戾的血液在皮肤下面激烈涌动,呼吸也越来越焦灼,怂恿着他扑上去弄死这个挑衅他的贱人。 忍住。忍住。 她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也不能再让她为这个贱男人闹得要死要活。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舌尖都快咬破,喉间也泛着一股血腥气。 良久,他突兀一嗤,半明半暗的脸上浮起僵硬笑意:“那又怎样?反正她已经是我的了,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人给我睡就行。” 话一出口,他把银行卡往林百川身上一扔便转身离开。 林百川扑上去还想打他,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保镖拦住了。 身后传来他一连串的咒骂:“卑鄙下流的狗东西!郁持你这个杂碎!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郁持背对着他并不理会,脸色却再无法控制地垮下来。 第三十七章 算算账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窗外天色已沉,杨惜媚才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一些动静。 她转头看向门口,就见郁持行色匆匆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罗瑞。 这一刻她感到极为不自在,下意识站起身,一脸惴惴。 而郁持看见坐在客厅等待着的她,沉冷的脸色倒缓和了几分,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淡声问:“怎么在这里?吃过晚饭了吗?” 杨惜媚垂着眼摇了摇头,看在郁持眼里就显得格外乖巧。 他眼神软了软,转头想要吩咐刘姨什么,就听罗瑞在一旁叫他:“郁总。”随即又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提醒他要赶时间。 郁持点头吩咐他:“你先上去帮我收拾东西。” 待罗瑞走开后他又低头看向杨惜媚,无奈地勾了勾她的鼻子:“本来还想陪你吃顿晚饭,看来是赶不及了。” 见杨惜媚看过来,他笑着解释:“临时要出去一趟,家里出了点事。” 他也是刚刚在回来的车上接到电话,得知他母亲苏昕蓉这次在国外找女儿的途中出了状况。 虽说这回郁绍焱也陪着一起去了,但终归是两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不得不马上赶过去。 只是又惦记着好不容易捉回身边的杨惜媚,心头总落不到实处,还是想回来看一眼再走。 这一看又走不动路了。 他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又拉着她的手揉捏了一阵,牵着往外走:“跟我过来。” 他带着她来到了另一边的一个宽敞空间里,杨惜媚心不在焉地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这原来是个衣帽间。 四面的墙都整面整面地做成了内嵌式开放衣橱,五颜六色的精致衣裙挂得满满当当,鞋子包包以及各类配饰则摆在了正中间的格子式展柜里。 郁持这次却没有像之前送她礼物时那般殷勤,只带她到了一面全挂着男士衣物的衣橱前,随意道:“正好回来换件衣服再走,你帮我选一身。” “……”杨惜媚看了看满橱全是白灰黑一类色系的衣物,为难道:“我……不会选这些……” “不会?”郁持已经解起了袖口,面上看不出喜怒:“你怎么可能不会?以前总该给他挑过衣服吧?” 杨惜媚脸色僵了僵,不好再推诿,转头在衣橱里翻看了两下,挑了一身绝不会出错的白衬衫加黑色西裤,取出来放到他面前。 郁持瞟了一眼,不置可否,又道:“领带也要。” 她迟疑了一下,又走到放着领带的壁橱里挑选起来。 虽说她曾经是给林百川买过不少衣服,但他平时没什么正式隆重的场合要去,也就不需要多少领带,她对这方面确实生疏,只能随便拿了一条。 郁持仍没做出任何评价,自顾自解着领带,又见她始终沉默,不满道:“过会我就走了,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杨惜媚抬眼看他,心底的担忧终究还是压不住:“他……怎么样了?你放他出来了吗?” “……” 空间里瞬时一阵死寂。 郁持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原本平静的神情出现了丝丝裂痕:“还在想着他?不是已经分手了吗?管他做什么?” 杨惜媚黯然垂眸:“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作为认识的人关心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郁持突然大声道,沉下脸来一把拽住她:“杨惜媚,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知道自己在哪吗?知道该干什么吗?你还有什么余力去关心不相干的人!” 杨惜媚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却也更不服气,不依不饶地还想争辩:“可你明明答应过我——” “闭嘴!”他怒斥,闭了闭眼,胸口起伏几息,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再开口时低哑的声音都带颤:“我不管你们之前有过什么,有多情深意重……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把那些都给我通通忘掉!以后也不许再提他,更不许再想他!” “我忘不掉。” 杨惜媚也忍耐到了极点,从进到这座房子里到现在,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物件一样,再没了任何自由,只能被他随意地放置摆弄,她讨厌极了这种状态。 而现在,他竟然还企图操控她的思想?凭什么? “人心本来就是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也不是你能说了算。”她平静道。 一瞬间,郁持胸口那股强压着的戾气直冲向了天灵盖:“你说什么?控制不了?” 刚才林百川那句“她永远不会喜欢你”一直在脑中盘旋,回来这一路上他都不知怎么忍下的那股想杀人的冲动。 他本不想再跟她闹的。 他以为自己能控制得很好,可一到她面前,被她三言两语一刺激,一下又破了功。 脑中不禁浮现出刚才去林百川家收拾她的东西时,所见的种种细节: 玄关处粉色和蓝色的情侣拖鞋,茶几上能契合成一个爱心形状的成对马克杯,洗脸台上依偎在一起的两支牙刷,衣柜里妥帖珍藏着的奢牌包和求婚钻戒…… 以及,床头柜里拆过封的套......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曾经这两人之间是多么的相濡以沫,恩爱和谐。 而他,就像躲在阴暗角落里肮脏又可怜的乞丐一样,贪婪又嫉妒地窥视着,渴求着。 “控制不了......忘不掉......呵。”他喃喃重复,眼底浮现出几分癫狂:“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 他任由胸中那股阴郁气驱使着,拉着她三两步走到了另一边全是女装的衣橱前,逼着她抬头看:“看到没?这些都是你的,我好早就开始为你添置了……这些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他越说越急迫,索性一把一把地薅下那些衣服往她身上堆,又拉开中间的饰品柜,拿出那些钻石项链真皮手袋全往她怀里塞,嘴里絮絮叨叨:“还有这些……都比他给的更好,都给你……” “不是.......你在做什么啊?”杨惜媚被他这举动吓得连连后退,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怀中的衣物饰品也散落了一地。 郁持还拿着东西往她这边送:“这个,还有这个……你喜不喜欢?嗯?喜不喜欢?” “不——” 她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他扑上来打断:“你喜欢的对吧?你喜欢的……肯定喜欢!” 他自顾自笃定道,又箍住她的双肩不停地晃:“你忘了他,现在就忘!忘得干干净净的,听见没有!你还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别发疯了!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杨惜媚惊慌失措地往外推拒着。 “——不要?”郁持像是又被戳到了什么痛点似的,眼眶瞬间猩红。 他阴恻恻笑了声,一把拽起她按在了中间的玻璃展柜上,从身后掐住她的下巴强制着让她往身下的展柜里看。 “为什么不要?啊?这些东西哪样不比他给的好千倍万倍?” 他想起了她珍藏在衣柜深处的那只便宜货手袋,还有那枚不值钱的求婚戒指。 “我的东西你不要。他给的哪怕是垃圾你都当宝是吗?!”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像个笑话?”他一声声逼问。 柜子里的贵重金属和璀璨钻石泛着冰冷锐利的光,刺痛了杨惜媚的眼,而此刻被他从身后压制着的屈辱姿势更让她难堪到了极点。 她闭上眼,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冰凉的玻璃上,不肯再回应他。 外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罗瑞的催促隔着门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僵滞:“郁总。我收拾好了——” “滚!”郁持对门口大吼一声。 外面安静了一瞬,随后是罗瑞淡定的声音:“我帮您把飞机推迟一个钟头,我去车上等您。” 可郁持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此时满心满眼只有趴在那里颤抖着的杨惜媚。 “你看你,总是要惹我生气。”他俯下身贴上,在她耳边低喃:“你这回又是打人又是逃跑,本来我还想着,只要你肯回来就一笔勾销……看来还是不能太惯着你。” “正好趁现在,我们就算算账。” 他说着,手伸下去撩起了她的裙子。 —————————————————— 提醒:过会就发下一章,大家赶快看哈!明天会再删改(你们懂的) 后面涉及到.....的部分也都会这样操作 第三十八章 好恶心 “你要干嘛?”杨惜媚意识到不对,哭着挣扎起来。 然而她的双手已被反箍在了背后。 “干嘛?你说呢。”郁持冷笑了声。紧接着她就听到了身后叮铃哐啷解皮带的声音。 “不要!你放开我!不要在这里……” 身后的人无视了她的哭喊和抗拒,咬着她的耳朵恨恨道:“以后不许再说不要!只要我给的,你都得要!” 身体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他却不由分说地,令杨惜媚难受得皱起了眉。 爱媚 第32节 而比这更令她难受的是那种屈辱感,她的双手紧紧扣在玻璃柜面的一角,咬着牙低泣。 而郁持深深喟叹一声,整个人都停滞了一瞬,随即不再客气,像个野蛮的侵略者,毫不犹豫地往更深处研凿,一丝余地也不给身下的人留,弄得杨惜媚快要窒息。 她厌恶极了这种被人强迫不受控制的感觉。 “停下……”她摇着头,语不成调地哭求着,却更加激发出了郁持心底的破坏欲和占有欲。 他撕开她后背的衣服,在蝴蝶骨上疯狂舔咬,又含住了她的耳垂,一股股的滚烫气息不断地喷洒进她的耳朵里。 他吻她的耳背和脖颈,扳过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嘴唇,吸溜吸溜地吃她的舌头,含糊呢喃:“要我怎么停?两张嘴都这么缠人……” 直到她的肩背都布满了肆虐痕迹,他犹觉不满足。 啊,对了。还没有吃到奶兔子。 他混混沌沌地想着,手上已经有了动作,把她拎起来又压进了挂满衣服的衣橱里。 杨惜媚陷入了一片柔软的布料织物中,刚缓过一口气,双手就被他用解下的领带捆住了。 “你做什么?”她惊道,想挣开这束缚:“不行!我不喜欢这样!” 郁持欣赏着她被深蓝色丝绸领带束紧的一双白皙手腕,眼神黏浊又略带嘲讽:“不喜欢就对了。喜欢还算什么惩罚?” 说着他又把那双手腕举高,竟是绑在了头顶挂衣服的栏杆上。 杨惜媚抬眼愣愣看着,恍惚感到自己夹杂在这些衣物中间,仿佛也成了它们的同类。 没有生命没有思想,只是一件皮相还算鲜亮的物件,挂在那里被展示被赏玩。 “老实点别瞎动,还能少吃点苦头。”郁持冷着脸警告了她一句,目光再一往下表情就维持不住了,一把扯下她还半遮半掩着的衣物,眼神发痴地俯下身。 他果然还是对她这处最欲罢不能。 他站在衣橱外,似乎十分沉溺于这样的姿势,整张脸都恨不得陷进去:“你这样真美……” 弄了两下又恶狠狠威胁:“以后再不乖就这样把你绑起来弄!” 杨惜媚被绑在衣橱里,上身没有着力点被直往里怼,甚至掩埋进了周围挂着的一堆衣物里。 她的脸也藏在了层层叠叠的织物后面,不辨喜怒,也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而郁持却早已意识不到,身体快到了临界点。原本带些惩罚的心思早已烟消云散,他现在只想和她紧紧交缠共享极乐。 没办法,一沾上她,他永远都把持不住,只能放任沉沦。 一声高过一声的喘息猛然一滞,随即又渐渐放缓,直到终于平静。 欲望的沟壑终于被填满的同时,理智也回归。 他抽身,一抬眼看到整个上半身都消失在那堆衣服后面,却始终沉默的杨惜媚,心下顿时感到一阵慌乱无措。 他连忙伸手拨弄开那些衣物,把她捞了出来,摸了摸她呆滞带泪的脸:“媚媚,乖宝,是不是闷坏了?我不是有意的……” 他又去解她还被绑在头顶的束缚,扯开领带后帮她揉捏红肿的手腕,心下又是懊悔又是疼惜:“我刚才是气疯了,才会……以后你乖一点,我再不这样了,嗯?” 杨惜媚听了他这番看似歉疚实则隐含威胁的话,眼神终于动了动。 她空洞看向他,嘴唇轻启。 “你真的……好恶心。” 郁持满脸的温柔小意凝固了一瞬,随即破裂。他怔怔看着她的脸,仿佛要盯穿一般,却见她收回了目光,脸上只有冰冷的憎厌。 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猛地一摔,碎了一地。 沉默良久后他低下头,吃吃笑出了声,又抬眼看她,颇为宠溺地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你啊,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明明看着软软乎乎不声不响,偶尔一句话可真像刀子一样,割得人疼呢。” “……” 郁持起身走到穿衣镜前,脱掉了身上已皱成一团的衣服,又不紧不慢地拿过杨惜媚刚才帮他选出的那身,一件一件地换上。 “恶心……就恶心吧。” 他看着镜子里那副温文尔雅风光霁月的皮囊,眼神微微失焦:“反正你再怎么恶心,也只能待在我身边,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最后他打好领带,冲着镜子打量了一阵,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走回到瘫坐在地的杨惜媚面前,俯身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这身搭配不错,我很喜欢。”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杨惜媚留在满地凌乱的衣帽间里。 琳琅满目的衣物饰品在眼前变得模糊扭曲,她衣衫残破地倚靠在衣橱内壁,蜷缩着身体又藏回了那堆光鲜冰凉的衣物中间,抱住膝盖埋下了头。 精致华丽的房间内重归寂静。没过多久,某个角落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啜泣声。 *** 耽误了些许时间后,郁持连夜坐飞机赶到 f 国直接去了当地医院,才知道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 守在医院的郁绍焱告诉他,苏昕蓉是经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厥了过去,现在还没清醒。 这次夫妻俩来到 f 国原本是抱了很大的期望。 因为之前警方查到过,当年那伙绑匪出事后,孩子辗转落入了一伙人贩的手中。 那伙人贩主要搞跨境交易,会选一些品相不错的小孩送到东欧或东南亚,满足一些有钱人的特殊癖好。 而郁家二女儿当时就在其中一批,这是后来经由线人查到并确认了的。 最近事情终于又有了新的进展。线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当年和郁家二女儿同一批中幸存下来的一个孩子。 那些小孩当时是被偷渡到国外的,用卡车运送,跨越荒无人烟的边境到了邻国。 因为生存条件本就恶劣,能存活下来已是不易,再加上之后又一个个被当作商品流转交易,到如今能找到这么一个知情者已实属万幸。 也因此这次连一向敬业的郁绍焱都顾不上医院了,手术能推的推,能延的延,然后就陪着苏昕蓉一起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见到人后了解到的事实,却让他们悲痛万分且备受打击。 那个幸存的女孩如今已三十多岁,据她回忆,当时车上有二十多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最白净,身形也最瘦小的女孩给她留下的印象最深。 小女孩就坐在她旁边,一开始和其他小孩一样也是哭,哭了几天大家相互熟悉了后,她会细声细气地说自己的名字叫妹妹猪,今年三岁了…… 苏昕蓉听到这里时就绷不住哭出了声。 女儿的大名叫郁抒,家里人宠爱这个孩子,平时都是各种昵称混着叫,什么“囡囡”“细妹”“妹猪”……都是本地人对女儿的叫法。 唯独苏昕蓉总爱叫她“妹妹猪”。这是她对女儿独有的爱称。 才三岁的小孩哪里分得清什么大名小名呢,听人叫得多了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名字。有时候带出去玩跟人自我介绍也会这么说,惹得大人们爱娇得不行。 也因此,对方讲出这一个细节,苏昕蓉就确认了那肯定是她的女儿。 然而紧接着女人又道,后来没过多久,那个“妹妹猪”小孩就生了病,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她发了高烧,同时身上还起了水痘。水痘本来是小孩子都容易得的病,虽不致命,但传染性高,且过后容易在身上留下痘疤。 他们这些孩子说白了都是商品,要按品相论价格的,当时负责运送他们的人害怕一车小孩都被传染上,再加上“妹妹猪”当时烧得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也好不了了。于是就在车子跨越边境一处深山老林时,负责人做了决断,把孩子扔在了人迹罕至的深山里。 一个重病濒死的小孩,被孤零零丢在了荒无人烟猛兽横行的野外,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大概率是活不下来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女儿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已死在了西南边陲的某处荒郊野岭中。 第三十九章 她病了 长久以来抱有的期望一下被打破,苏昕蓉当场就受不住刺激晕倒在地。 郁绍焱强忍着没有倒下,送她到了医院后又联系了郁持。 此时见小儿子过来,他也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一般,灰败了下去,连郁持头上脸上还明显带着的伤都没心思注意到了。 郁持对此却没有没有太大的心绪起伏。 或许是他本就情感淡漠,也或许是他一直对这个失踪的二姐感情复杂,总之,他面上做出一副沉重的样子在医院里陪着忙前忙后,但心理上总感觉自己更像个局外人。 当然在苏昕蓉看来肯定并非如此,在她心里他这个不该出生的小儿子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他曾经也委屈过,不平过,埋怨过。 凭什么这一切都要算在他头上呢?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作为一个生命被生了下来,却要为了那个他见都没见过的二姐,背负上所有的罪责,这对他公平吗? 又不是他求着要她生下自己的。 那个孩子被绑架后失踪,她悲痛万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惦记着寻找着——可他也被绑架过啊,那时他也不过五岁,他又是被怎么对待的呢? 她没有管他,她只在接到绑匪的电话后,疯了一样问他们是不是就是当初绑走女儿的那伙绑匪——那时警方还没有查到当年那伙绑匪遭遇意外全灭的事,她以为是同一伙人。 她说她只要女儿,要他们把女儿还给她,给多少钱都可以。 绑匪不明就里,就说她儿子在他们手上。她却说,那不是她的儿子。 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他不是她的儿子。 她不要他。 谈判就这么破裂了,绑匪恼羞成怒要撕票,把已经被折磨得没多少生气的他扔在了一个偏僻破败的牲畜屠宰场里,混在一堆猪牛的尸体腐肉中,打算一起处理掉。 后来因为被警方查到了行踪,他们没来得及动手就匆忙跑路了。 而他被遗忘在那一堆牲畜腐尸间,躺了足足五天。他是靠着求生本能,吞咽嘴边腥臭脏污的生肉和血水存活下来的,直到后来被人发现救下。 那之后他终于意识到,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爱他,连他的母亲都不会爱他。 只要她的女儿一天不回到这个家,他就永远是罪人,永远都得不到她一个正眼。 现在,看来这位二姐是真的彻底回不来了。而他,或许在母亲那里也彻底判了死刑。 在医院陪着守了一天一夜后,苏昕蓉清醒了过来,郁持很识趣地在她睁眼前离开了病房。 了解到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后,他也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 正打算独自离开回国的时候,又接到了国内打来的电话。 他才知道在他那天晚上离开后,杨惜媚竟也病倒了。 *** 郁持又急急忙忙赶回了国,进了那所别墅后,上楼的脚步却又踟蹰了起来。 一听说杨惜媚生病,他脑中不免就会联想起那天晚上他扔下她离开的情形。 那时她看着状态就不太好,是一直待在那里冻生病了么? 也是,最近虽说气温回升了些,但晚上还是有些冷。 爱媚 第33节 不该就那么把她留在那里不管的。 可是,他当时其实有些害怕了。 害怕再在她面前多待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又发起疯来,一边折磨她一边像条下贱的狗一样,乞求她的爱意和垂怜。 他也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 所以她说他恶心,他也无法反驳,却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心痛。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是这样了。 他和她之间,也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只能强撑着做出一副从容不在意的样子,维护着那点可怜的颜面和自尊。 连最后的转身离开都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突然又有些害怕再面对她,害怕再直视她澄澈悲伤的双眼。 只不过这些顾忌和迟疑,以及勉力维护的脸面和尊严,在推开卧室门看到躺在床上一脸病恹恹的杨惜媚时,全数溃败殆尽。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脆弱又毫无生气的模样,仿佛一碰就会马上消散一般。 心头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疼惜驱使着他三两步奔到了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她高热还未散尽的额头。 “怎么会病成这样?”他皱着眉低声质问。 刘姨跟在后面一脸紧张地告诉他,那天晚上他走后没多久,杨惜媚就开始发热,半夜里烧到了 39 度。 刘姨当时给他打过电话,但他一直没接。 他也确实没工夫接,因为正忙着父母那边的事。 好在刘姨做事还算妥帖,当即就联系了医生过来,给她做过检查输了液。 随后她就一直昏睡,到现在已经算好转不少了。 “这也叫好转?她身上明明还在发热!”听完她的话,一向待人客气有礼的郁持难得黑了脸:“你请来的医生是谁?姓严还是姓周?” “算了不管哪个以后都别再让他过来了!” 他说完自己打电话叫了位更年长的医生过来。 随后又是一番折腾,医生给出的结果和之前的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受了些风寒,又因为身体长时间处于疲劳且营养透支的状态,免疫力降低,所以引发了高热。 不过目前已经输过液,应该问题不大。只是彻底降下温来还需要些时间,继续吃药敷降温贴就行。 郁持这才安下心,待医生走后就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地照顾杨惜媚。 正一边低声哄着一边帮她擦着身上的汗时,杨惜媚渐渐醒了过来。 她其实很少生病,从小在山里摔打惯了,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 只是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从到了国外那处温泉别墅开始,情绪就不停地大起又大落。 后来被郁持困在房间弄了三天三夜体力快要透支,接着又跑出来持续辗转奔波,身体已是超负荷状态。 回来后身心更是受了不少刺激,因此事后一直积压着的病证也就爆发了出来。 她浑浑噩噩昏睡到了现在,刚有意识那会就感觉身边似乎有人在为她忙前忙后的样子。 恍惚间还以为是林百川,动了动唇差点唤出声来。 只是郁持更先一步地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凑上来叫了她一声:“媚媚,醒了吗?难不难受?” 看清面前的人是郁持,莫大的厌恶和绝望涌上心头,她偏过头闭上了眼。 难受。当然难受。 难受到哪怕只是听到这个人的声音,都恶心得恨不得永远昏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郁持没有自知之明,一脸怜爱又愧疚地捏着她的手,在她耳边絮叨:“是我不好,那天做得太过了,没顾及到你的身体,惹你难受了对不对?以后我再不那样了,你别生我的气,快点好起来……” 正说着,刘姨端了碗刚煮好的青菜粥进来,郁持连忙接到手里,用勺子搅动着散热,温声道:“起来喝点粥吧,你这两天一直没吃什么东西,身体会撑不住的。” 杨惜媚仍是闭眼不动,对他不理不睬。 郁持只好先把粥放下,靠近过来想要扶她起身。 手刚一碰到她的肩膀,她就反应极大地挣扎着要避开,紧闭的嘴唇张了张,发出嘶哑而激动的声音:“别碰我!” 郁持被她这副厌恶决绝的态度刺得心头一窒,却又不能发作,忍气吞声道:“好好,我不碰你,让刘姨来扶你好不好?” 刘姨便要上前帮她,她仍是不肯:“不要!你也走开!都走开!” 刘姨只能束手站在那里,郁持又劝她:“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喂你吃粥,再给你换身衣服,好吗?你身上全是汗,这样不舒服的。” “不吃!不要!你们都——咳咳咳——出去!咳咳咳......” 杨惜媚嘶声喊着,行动激烈间引得她咳嗽起来,眼泪也随之滑出眼眶,说不清是生理性的还是情绪所致。 郁持又急又慌,想要去帮她拍背,却见她像避瘟神一般躲他。 他也不敢再刺激她,无奈站起身:“好好好,我出去,我们都出去,你别哭好吗?本来就病着,再哭更伤身了。” 他用眼神示意刘姨,两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关门前他又切切叮嘱:“床边倒了杯水,赶快喝点,不能一直咳的,伤肺——” 还没说完,杨惜媚吃力地拿起那杯水砸到了门上:“滚啊!” 郁持脸色一黯,默默关上了门,转头仍不忘叮嘱刘姨:“麻烦你再去炖些冰糖雪梨水,过会给她送进去,总这么咳也不是办法。” 得到刘姨的应承后,他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最后神情委顿地去了隔壁的房间。 直至深夜,从刘姨那得知杨惜媚再次沉睡过去后,在隔壁辗转反侧的郁持终究还是没按捺住,轻手轻脚地进到了她的卧室里。 因为怕靠近床前的动静惊醒她,他干脆就蹲在了地上,一双眼定定端详着她的睡颜。 心头那股因为看不见她而产生的空虚和焦虑终于得到了填补与缓解。 他放轻了呼吸,全身心都松弛下来。 而先前回来路上的那些纠结那些芥蒂,也瞬时全部消解。 脸面算什么?自尊又算什么呢? 都不重要。 只要确定她还在他这里就好。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一次像这般,用尽心思面目丑陋地去渴求过什么。 即使曾那么想要苏昕蓉的爱,他也在渐渐得知一切后,再不强求。 如今他更是不在乎了。 亲缘浅薄也无所谓,不被人爱也无所谓。 但他还是想要杨惜媚。 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一个他曾经最看不上,甚至心里还有别人的女人。 他偏偏就迷恋上了,陷进去了。 欲罢不能,非她不可。 事到如今,再去深究这其中的缘由也没有意义。 他只知道必须留住她。 就算里子面子都丢尽,像条狗一样乞求痴缠,他也认了。 反正,她只能是他的。 而他,只要她就够了。 第四十章 死变态 杨惜媚的高烧到第二天就彻底退了,人精神了不少,只是咳嗽断断续续拖着没好。 不过她情绪缓和了些,对郁持抗拒态度没那么激烈了,只淡淡的不爱搭理。 郁持却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赦般,腆着脸往上贴,恨不得一刻不离。 奈何又有公司的事要忙,他只能每天频繁地往返于别墅和公司之间,却仍是甘之如饴。 这天他一如往常,处理完事务早早地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杨惜媚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他走过去把大大敞开的玻璃门关上:“咳嗽都没好,怎么还坐在这里吹风?” 杨惜媚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开,语气平静:“只是透透气。” “那也不能太久。”见她难得回应了自己,郁持心情极好,俯身抱起她:“走,去吃饭。” 抱着她一路来到了餐桌前,郁持顺势就要她坐在自己身上喂她,杨惜媚挣扎着不肯:“我身体已经好了,可以自己吃。” 前些天因为大病初愈没有什么力气,几乎都是郁持喂她吃饭喝水,她再怎么抗拒也只能屈从于现实,倒不想郁持做这种伺候人的事还挺上瘾。 此时见她态度坚决,身体又确实恢复不少,郁持也只能遗憾作罢。 放开前又在她耳边低语:“我还挺怀念在温泉别墅那时候,有一阵弄得你没力气了就抱着喂饭,上面下面一起……” 杨惜媚眉眼一沉,郁持忙又笑着哄:“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多吃点。” 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然而杨惜媚还是低估了他的臊脸没皮。 前几天顾忌着她生病,郁持晚上都在别的房间睡。 可这晚吃完饭后他送她回房休息的时候,竟直接赖在房间里不走了,还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说身体已经好了吗?那可以一起睡了吧。” 杨惜媚冷下脸,心下更是厌憎鄙夷。 这人脑子里成天就只想着那种事吗?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仿佛看穿了她内心所想,郁持讪讪辩解:“我不做什么,只是跟你一起睡觉。我们都在一起了,睡一张床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谁跟你在一起了?! 杨惜媚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她不想再惹恼他。 爱媚 第34节 能有什么办法?这是他的房子,周围也都是他的人,而她也被他掌控在手中,就算她说不愿意又有用吗? 她泄了气,不再管他自顾自地躺下了。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床上一沉,他也跟着躺了下来。 她闭眼,强迫自己屏蔽掉这个人的存在。身后的人却不识趣,慢慢地往她身边蹭,没多久一只手从后面摸到了她的腰上。 “……”她无语地呼气,漠然道:“不是说了不做什么吗?” 那只手滞了滞,在她话音落下后索性破罐破摔,一把搂住了她,耳后也逼近了一阵温热气息:“不做,就抱抱。” 感受到她没有挣开的意图,郁持心下一松,彻底把她嵌进怀里,埋在她的后颈间喟叹:“好久没有抱你了……” 这还不够,他又在她脖颈耳背间不住地嗅,弄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边躲边道:“别闻了,全是汗味,我几天没洗澡了。” 因为怕病情反复,这段时间郁持都严格禁止她洗澡,只每晚帮她擦擦身体,她虽然觉得不舒服,但为了身体健康也听从了。 因此现在这样被他嗅着让她极为不适应,羞耻心终究占了上风。 郁持一听她这话,倒像是更兴奋了,嗅闻的动作也更狂热:“没洗才好,都是你的味道,好香……我喜欢……” 他一脸沉迷地深吸,还一路往下要往她腋窝钻。 死变态! 杨惜媚暗骂,实在忍不了起身把他一推:“你到底还让不让人睡!” 她嗓子还没好,声音沙哑又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斥责的话听上去还有点娇嗔味,郁持心口一酥,笑着又去拉她:“睡,睡。我错了我不闹你了,我们好好睡觉。” 他把她拽回去,仍是从背后抱着,没再做什么多余举动,一只手垫在她的脖颈下,另一只扣在了她的小腹前轻轻拍了拍:“睡吧乖宝。” 说来也挺不可思议,自从两人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什么都不做地躺在一张床上。 一时间,杨惜媚甚至有种荒诞的感觉。 她和郁持,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曾经一个刻意疏离一个避之不及,按理说应该永远都走不到一起的两人,竟就这样睡在了一起。 生活有时候可真像在开玩笑。 她胡乱想着,渐渐地意识竟模糊起来。 本以为有他在自己应该会很难入睡,但或许是因为身体还虚弱着,也或许是因为室内调暗的暖橘色灯光太过催眠,她在他怀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途中她被一阵动静惊醒。迷迷糊糊间只听耳边一阵急促又粗重的喘息,并不像以往那种带着情欲的意味,而似乎饱含着无尽的恐惧。 随即又听到沉闷的几声钝击声,像是有什么在往床头墙上撞,伴随的还有低低的呜咽和痛吟。 她一时没回神,惺忪间只当还是和林百川在一起那阵,眼睛都没睁开就下意识抱住了身边的人,嘴里含含糊糊:“做噩梦了?别怕……别怕……” 说着还在他背上轻拍起来。 怀中的人身体僵了僵,狂躁的举动瞬间就安分下来,随即反手又抱住了她,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胸口。 他在她的温声指引中逃离出了那片黑暗腐臭的梦境,得到了安宁,又再度沉迷。 “惜媚,惜媚……”他在她怀中闷声低喃:“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他用脸庞轻蹭着,揉开了她的衣襟。 “嗯……”杨惜媚无意识哼了两声,模糊间又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然而困意阵阵上涌让她无法清醒,来不及理清的思绪很快又一片混沌,最终陷入一片黑甜之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杨惜媚又差点崩溃。 意识回笼,她就感觉到胸前一阵异样感触,湿湿热热的还带着点痒意,往下一看,竟是郁持紧贴着睡得正熟,而他的嘴还微微张开,含着...... “……” 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 她羞恼地往后一撤,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是不是有病!” 郁持被一下打醒,人还是懵的,嘴里咕哝着去搂她:“怎么了媚媚……” 杨惜媚又嫌恶地推开了他,才让他稍稍清醒。 昨晚的记忆重回脑内,他直直看着她发怔。 后半夜他埋在她怀里,久违地睡了个好觉,再也没有陷入那个黑暗绝望的梦魇之中。 果然,只有她。 他的眼神渐渐暗沉,又多了些隐晦不明的复杂情绪。 杨惜媚心下一怵,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冲动了。 她本来也不总是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好脾气,尤其早上醒来的时候。再加上以前跟林百川相处时就没什么顾忌,偶尔也会对他打打掐掐的,刚才这样也有些惯性的因素。 现在冷静下来,又有点害怕惹怒了他,她不禁往后缩了缩。 谁知郁持盯着她沉默了一阵后,又扑上去没脸没皮地往她怀里蹭:“媚媚昨晚好棒,好乖.......以后都这样让我含着睡好不好?” 杨惜媚整个人都不好了,边躲边斥:“不行!你怎么这么,这么变态!” 郁持抬眼,又换上一副正经神态:“不是变态,是生病了。你知道的,那种……” 他目光下移,眼神痴怔:“只有你能治的病。” 他低喃着,张开嘴又想贴上去,杨惜媚伸手扳开了他的脸,神情难看地起身要离开:“有病就去医院!我不是医生。” 她现在听到他再提什么治病之类的话就心口发堵。 她与他这场孽缘的初始就是他的病,后来也害得她一步步沦落到绝境。 她倒是帮他治过了,可他好了吗? 明明疯得更恐怖! 郁持见她真的生气了,忙把她搂了回去,腻腻歪歪地抱住哄道:“好好好,你不是医生。你是我的媚媚,我的乖宝……” 杨惜媚听得浑身难受,几欲作呕:“能别这么叫吗?很恶心。” 一听见“恶心”两个字,郁持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总忘不了那天在衣帽间里,她双眼淡漠地说他恶心的场景。 可他也不能再计较,因为不想让她更害怕厌恶他。 更何况,刚才气氛明明那么好,他不舍得破坏。 郁持脸上僵了僵,又恢复笑意问杨惜媚:“不这么叫?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没等杨惜媚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叫老婆好不好?” 他之前就听林百川这样叫过她,酸妒得恨不能撕烂林百川那张嘴。 天知道他多想也这样叫她。 可杨惜媚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还是叫别的吧。” 再恶心腻味的称呼她都能忍,但这个不行。 郁持明白她的意思,心下自然不虞,但也没有表现出来,笑了笑把这话题带过。 他拥她在怀,而她也感觉到自己的拒绝应该让他不太高兴,也就没再挣开他,乖乖躺在他怀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隙缝钻了进来,在室内镀上一层暖意。 有一缕恰恰好映在了她的侧脸,仿佛都透进了白皙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见面上一层细细的绒毛和微小的毛孔。 他痴迷地捕捉着她身上每一个细节,由衷地感叹着此刻的美好。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心下爱得不行,凑上去亲了亲她的眉眼。 幸福和满足充盈着心间,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低声叹道:“多好.......以后我们就一直这样过下去,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杨惜媚背对着他,许久才轻声道:“一直这样?你的意思是,我要被你一直这么关着吗?” 郁持暗叹一声,故作轻松:“没有要关着你,你看你现在刚生完病不是吗?等身体再好些,你想去哪里都行。” 杨惜媚身体动了动,正要把脸转向他问个清楚,又听他补充了一句:“但必须得让我陪着。” 她神情一沉,脸又转了回去,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郁持又温声劝抚:“过两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莲台山你知道吧?那上面有座庙听说很灵的,我陪你过去转转,求个符。” 本地人大多信这些,苏昕蓉更是年年都要去那座山上求神拜佛,香火钱都不知捐了多少。有一阵她甚至直接住进了庙里吃斋清修,就是为了给流落在外生死不明的女儿祈福。 而郁持对此只是嗤之以鼻,他根本不信,尤其小时候还因为那个神棍吃过不少苦头,对此更是痛恨不已。 可见杨惜媚病了这一遭后,他心头开始不安恐慌,便又想着去拜拜也好,哪怕求个心安呢。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人总是这样的。 第四十一章 弄脏了 杨惜媚对他这个提议却没什么兴趣,想了想还是转身面对他,低声道:“我不想去那里,我……” 她一双杏眼雾蒙蒙地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睑,有些欲语还休的意味。 郁持心口一麻,软声追着问:“怎么了乖乖?你说,说要怎样?都告诉我。” 她迟疑着,在郁持期待的目光下,缓缓道:“我想回公司上班。” 郁持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似愉悦又似戏谑:“怎么又想回去上班呢?之前不是一心要离职吗?你的辞职申请都还在 oa 那挂着呢。” 杨惜媚皱了皱眉,心下不忿。 要不是因为他,她又何必非得离职呢? 原本这份工作她并不想放弃的,毕竟公司的福利待遇不错,职场环境也和谐,同事们都很好相处……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这样被他关在家里,她必须要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否则长此以往,她真的会疯掉的。 她抿了抿唇,语气冷硬:“我是想从你那离职,然后去别的单位找工作,你给吗?” 爱媚 第35节 “当然不行!想都别想!”郁持立马垮下了脸。 一想到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脱离他的掌控去外面接触更多陌生人,他就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不过,让她回到自己公司上班,这倒是可以考虑——这样她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能一直在他身边了。 这段时间她生病待在家,他在公司其实也总是魂不守舍,隔一阵就想打电话问她的情况。 若不是怕她知道了生气,他都恨不得在家里各个角落都装上监控,这样就能时时刻刻关注到她的动向。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有些离不开她。 所以让她回华誉上班,他其实乐见其成。只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答应。 总得找她讨点甜头。 他故作踟蹰道:“你要真想回公司,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乖宝是不是应该,拿点什么作为交换呢?” 杨惜媚一脸戒备地往后退了退,转而又想,他要的估计无非也就那点事罢了。 她心下鄙薄,耐着性子问:“你想怎样?” 他露出得逞的笑容,贴近她耳边,气息发紧:“你答应我,以后都让我含着睡。” “.......” 她就知道。 “不行,会影响我睡觉。”她皱眉,但神情里已有了些松动。 “不影响的。”郁持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等你睡着了再......轻轻的,决不吵醒你,好不好?” 嘴里这么说,脑子里却想起了昨晚与她相拥时,她熟睡着毫无防备的脸。 这种时候他对她做什么她应该都不会察觉,也不会反抗吧? 他想着想着鼻息都开始发烫。 杨惜媚听出了他语气里隐隐的兴奋,除了暗骂变态也别无他法,只能低低“嗯”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应了。 郁持高兴极了,却没有就此满足:“还有——” 杨惜媚有些烦躁:“你还要怎样?” “别生气,就很简单的一件事,”他慢慢蹭着贴紧了她,讨好道:“它现在有点难受,帮帮我吧乖宝。” 说着,他的脸已经埋进她的颈窝,时轻时重地蹭弄。 她闭了闭眼暗暗咬牙,也不得不感慨:这人真是空有一副风光霁月的君子皮囊,谁能想到私底下他竟会是这般……下作又低级。 跟这种人还能讲什么廉耻心呢? 她破罐破摔地说服了自己,松懈身体,任由他作乱。 可他还嫌不够,扳过她的下巴要撬开她的齿关,她连忙推开他捂住嘴:“别,我还没刷牙……” “没事,我喜欢的,”郁持不容抗拒地拨开了她的手,又重重吸吮了上去:“你的味道我都喜欢。” 他吻得她快喘不过气,又引着她的手:“快摸一摸,帮我……” 她挣不过,只能顺从。 稍稍碰了下,他就在她颈间急喘。 “好舒服……乖宝再摸,捏一捏也可以的……” 杨惜媚按他的指引弄了一会,很快就厌烦了,撒手道:“好累,你自己弄。” 郁持吻她的脸颊,笑得无奈:“又耍赖,不是答应了要帮我吗?” 杨惜媚埋怨:“我手酸。” “娇气。”他低嗔:“那用别的地方好不好?” 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身体僵了僵。 郁持察觉到了她的抗拒,安抚道:“别怕,不进去。” 他挺进缝隙,缓慢磨蹭。 “好软好嫩啊宝宝……”他闷声感叹。 杨惜媚的身体也渐渐感觉异样,有些热有些痒,时不时地还会被刺激得轻颤。 郁持感觉到后,咬着她的耳朵哑声问:“喜欢?” 动作不停。 她的敏感脆弱尽数摊开在他的掌控下,禁不住咬着手指轻哼:“不是、别弄了……” 身后的人自然不信,吸咬着她的后颈肉道:“不诚实。我也帮你好不好?” “唔……”床帏急晃一阵,她一时没经受住,紧攥着枕头急颤。 身下片刻温润。 他滚动着喉结痴笑:“都是乖宝的甜水,不能浪费……”随即弯下身钻进被子里。 已有一段时间没被这般取悦过了,杨惜媚只觉灵魂都快要被吸空,头皮发麻地想要躲避:“别再……又要……啊!” 唇舌猛地发力,送来了一波动荡神魂的舒爽电流。 她瘫软在了枕头上,久久回不过神。 郁持掀开被子看到她失神的媚态,凑上来不住地吻她:“好棒,媚媚好棒。” 他并拢她的双腿,定定看着她,满眼浑浊:“我的也......都给你。” 他继续,眼眸也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急,最后一滞,黏浊留在了她的肌肤之上。 平静过后,他撑起身,视线在她凌乱的胴体上逡巡,心间涌起莫大的满足。 他把她弄脏了。 都是他的东西,他的味道。 她是他的。 他欣悦又餍足地喟叹出声,也不顾两人都污糟湿透的身体,紧紧拥住了她。 *** 又过了两天,杨惜媚身体完全恢复后,郁持如约放她回了公司上班。 任茜对她的回归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扒着她激动得喋喋不休:“天啊惜媚姐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你真的辞职了呢!又联系不到你人,我去问了郁总还有罗瑞,他们屁都不放一个!” “只是出差回来后病了一场,休息了几天而已,谢谢你这么记挂我呀。” 杨惜媚笑着解释,只是声音还带点沙哑,脸色也确实有些大病初愈的憔悴感。 任茜没有起疑,皱眉不满地对她低声嘀咕:“是去了国外水土不服吧?我就说郁总挺过分的,又是加班又是陪出差,哪能这么让人操劳啊!你这是工伤,工伤!” 杨惜媚虽然心情沉重,但也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没那么严重,是我自己身体差了些。” “那也——”任茜还想反驳什么,被郭家瑜适时打断:“好了别闲聊了,过会郁总要开会,咱们得开始准备了。” 说完就开始分配任务,一行人也各自回到岗位,或是准备茶水或是打印文件。 会议是召集了海外运营部一起开的,在总裁办旁的一个小会议室里。 几个秘书进去布置了一番又分发好文件,就坐在了总裁郁持身后的一角。 做会议记录一向是郭家瑜或任茜负责,杨惜媚就比较空闲,在一旁注意着郁持的动静,适时帮他添添茶水或递个东西什么的就行。 而实际上郁持以往也用不着她做这些,真有什么需要他或是亲力亲为或是使唤罗瑞,她坐那跟个摆设没什么两样。 但今天他不知怎么的,在杨惜媚正弯腰给他桌上放茶杯的时候,仰着脸极其自然地凑近她耳边低语:“不想喝茶,帮我泡杯咖啡好不好?” 语气亲昵,甚至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杨惜媚一时无措,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到这点动静后,她定了定神色,摆上职业微笑若无其事地应道:“好的,咖啡是吗?我这就去帮您准备。” 等她端着一杯咖啡回来时,会议正好开始,海外运营部的人上去到投屏前讲解起了做出来的成果,郁持也一脸正色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看着应该没工夫再给她找事。 杨惜媚把咖啡放到他手边,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在看完海外运营部投放到大屏幕上的广告视频后,郁持把手上那份文件扔在了桌面上,面色平静语气冷凝:“这就是你们花了钱,找所谓的顶级广告公司做出来的东西?” 这次会议是要验收一下准备投放到海外网站上的药品广告和宣传文案,之前郁持和亚伦几度协商正是为了这事,如今与那边网络平台的合作已敲定,接下来就要推进他们自己这边的物料制作了。 海外运营部平时主要负责在海外各类媒体上的宣发推广,但在广告设计上并不擅长,就索性外包给了专门的广告制作公司去做。 这是早几个月前就开始的项目,投入了不少时间和金钱,只可惜交出来的东西明显并不能让郁持满意。 他面上待人一向温和友善,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表明是有些生气了。 海外运营部的负责人赵海峰面色忐忑:“那您看有哪些地方不太满意呢?我们再和广告公司那边沟通一下,让他们改进……” “都不太满意。”郁持毫不留情,又拿起桌上那份中英双语的配套宣传文案,漫不经心道:“要我看,全程下来也就这份宣传文案还显出了点档次,尤其是英译部分,巧妙且高级,倒不像他们能有的水平。” 坐在他身旁的罗瑞闻弦知雅意,一本正经又字正腔圆地解释:“确实不是,宣传文案是海外运营部做的,英译也是由我们公司自己人负责。” “哦?是谁?”郁持做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秘书处的杨惜媚。”罗瑞跟着一唱一和。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本来还在神游的杨惜媚心神一凛,抬眼就见郁持转头冲自己一笑:“嗯,做得很好。” “……”意识到他暗戳戳的示好举动,众目睽睽下杨惜媚只能尴尬一笑:“郁总过奖了。” 最终会议以广告方案打回重做告终。 回秘书办的路上,任茜再看向杨惜媚的眼神里就有了点深意。 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可她刚才一直坐在杨惜媚身边,对她和郁持之间的眉来眼去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任茜跟郁持之间,还有着一层从小熟识的关系,对他还算了解。 他看向杨惜媚的眼神,还有对她说话时那种语气,那种举止…… 饶是任茜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感觉了异样。 “惜媚姐,你……”她迟疑着起了话头,却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问。 爱媚 第36节 第四十二章 我馋了 恰在这时杨惜媚衣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她拿起一看,见是郁持打来的,毫不犹豫按了拒接,抬眼见任茜吞吞吐吐,便接着问:“嗯?怎么了?” 刚才她拿出手机时,任茜无意一瞥看见了上面的来电显示,心头更是惊疑:“你,你跟郁总——” 话还没说完,身后罗瑞就叫住了杨惜媚:“杨秘书,你去一下郁总办公室,他有事找你。” “……好的。”杨惜媚应了,面上却有些抗拒,也被任茜注意到了。 杨惜媚再看过来示意她继续说时,任茜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你先过去吧。” 杨惜媚只好转身去了总裁办。 一进去就被早等在门边的郁持抱了个满怀。他一面在她脖颈间嗅闻着一面埋怨:“怎么不接我电话?发信息也不回。” 为了方便在公司随时联系到她,他在她上班时会给一部专用手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还植入了拦截程序,其余任何号码都打不进也拨不出。 等到下班手机还要被他收走。 杨惜媚无语挣开他:“上班时间,我要工作。” 郁持却轻嗤,勾唇自得:“你的工作不就是围着我转吗?” “……”杨惜媚无力反驳,心下却也极不舒服,只能回道:“那也不可能时时都跟在你身边吧。” “怎么不能?”郁持抱她坐在腿上,摩挲她的腰腹惬意道:“秘书办还是远了点,干脆在我这里给你置一张办公桌,以后我们就在一处办公,好不好?” 杨惜媚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认真的,但仅想一想那情景都觉窒息,皱眉道:“别开玩笑了,这像什么样子?非要惹得公司传出闲话吗?” “传就传啊,怕什么?”郁持理直气壮:“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他们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 “不行!”杨惜媚绷直了唇角,执拗道:“我不想被他们知道。” 郁持原本松快的神情瞬息阴沉,冷笑一声:“怎么?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见不得人?” 杨惜媚怕他又发疯,只好软了声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影响公司风气。尤其是你,毕竟也是公众人物,风言风语太多对你还有公司都不太好。” 她言语之间似乎都在为他考虑。郁持这才缓和脸色,又确认:“真的?你只是因为这个?” “嗯,真的。”杨惜媚忍着牙酸违心道。 郁持轻哼,心情又好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快到中午了,等会想吃什么?我让人去订位。” 杨惜媚忙道:“中午我和任茜她们约好了……” 郁持眉头一皱。 “……要一起去楼下吃。”她的语气又小心翼翼起来。 “不行。你跟我一起。”郁持不容反驳道。 杨惜媚暗自头疼,只觉心累。 要真这样时时刻刻都跟他待在一起,这班还不如不上。 “我跟人家都约好了,临时变卦不合适,而且她也会起疑的,”她耐心道,又颇为忧虑:“我觉得任茜好像看出点什么了,还是谨慎些好。” 任茜?那更没关系了。 郁持打算直接告诉她自己跟任茜的亲戚关系,开口的瞬间又想到任茜和苏昕蓉无话不谈的亲密。 他和杨惜媚的事,还不能这么快让母亲知道。 已到嘴边的话又止住了,他怏怏作罢:“那就这一回,以后你都得跟我一起。我带你避开他们,不会被发现的。” “……嗯。” 见她应了,他神情也彻底松快下来,心下又觉得这样偷偷摸摸还挺刺激。 兴之所至,他眯着眼就要往她胸口埋。 杨惜媚惊得急忙用手挡:“你做什么!现在是上班时间!” “又不会有人看见。”他嘴里咕哝着,拨开她的手要解扣子:“我馋了,现在就想……” “不行!”她严词拒绝。 又不是下班时间,外面人来人往,随时都会有人敲门进来。 她是真的害怕被人发现自己这样不堪的一面,慌不择言道:“你要这样那晚上就没有了!” 郁持还真被威胁住了。 现在吃一会和晚上吃一宿,哪个更值得他还是会算的。 他讪讪住了手,却仍不甘心:“不跟我公开,不陪我吃饭,还不给我解馋......你总得给点别的什么吧?” 他的目光从她的胸前移到了她的嘴唇,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喉结滚了滚。 杨惜媚被缠得没办法,敷衍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只是稍稍主动了一点,他就格外开心,搂住她回吻了大半天。 最后杨惜媚终于脱身回到秘书办的时候,嘴唇都明显红肿了些。 任茜一下就发现了,心下剧震。 正好到了饭点,她先忍住了,和杨惜媚还有郭家瑜一起去了公司楼下事先约好的餐厅,到那又恰好遇见了海外运营部的黄雅怡和陈嘉骏。 任茜和黄雅怡是之前通过杨惜媚认识的,两个女孩都是活泼话多的性子,没两下就混熟了。 对于陈嘉骏这样俊秀养眼的小帅哥任茜当然也是欢迎至极,于是邀请两人一起拼桌。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下来,点完餐后的间隙,任茜终于找到了机会,故作不经意地问杨惜媚:“惜媚姐,最近和男朋友怎么样啊?” 杨惜媚眼底滑过一丝黯然,又坦然一笑:“我跟他分手了。” “啊?!”任茜讶然,连冲洗餐具的动作都停下了,另外几人也都露出了关心好奇的神色。 “怎么就分了呢?好突然哦。”任茜问道。 “……是挺突然的。”杨惜媚低声道,又一脸轻松:“感情这种事嘛,不就这样,分分合合的都很正常。” 坐在她对面的陈嘉骏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出声附和:“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走了下一个更好啊!对吧惜媚姐?”他说完冲杨惜媚扬唇笑了笑。 旁边的黄雅怡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转头也安慰起杨惜媚:“就是就是,媚姐你恢复单身可是好事!你不知道公司里想追你的人有大把,某些人啊估计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啦!” 陈嘉骏眼神闪了闪,红了耳根。 连一向沉稳冷静的郭家瑜都说出了惊人之语:“调整好心态,别影响工作。男人当个消遣就好,搞钱搞事业才是正道。” “哇哦!郭姐威武!大女王!” 几人嘻嘻哈哈,气氛轻松愉悦了不少。 而这几人还不知道,他们在餐厅里的一言一行没过多久就全数呈到了郁持面前。 “——什么?追她的人有大把?”他正在办公室里一边听罗瑞汇报,一边吃订来的工作餐,闻言停下筷子,幽幽道:“都有谁?” “这个,还不清楚。”罗瑞想了想又道:“也可能只是为了安慰杨秘书,所以故意说得夸张了些。” 郁持却并没有被这番话说服,一下子什么胃口都没了,放下筷子黑了脸:“你刚才说还有个男的跟她们在一起吃饭,还和惜媚说了话?是谁?” “陈嘉骏,海外运营部的。来公司差不多半年,前段时间刚转正。” 郁持想起了这个人,之前和杨惜媚闹矛盾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过他,当时那家伙看她的眼神就很让人不爽。 才来半年,又不在同一个部门,按理说跟杨惜媚不该有什么交集,怎么就成了一个桌上吃饭的关系了? 郁持越想越气闷。 他想跟她吃个饭,三求四请的她都没点头。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狗玩意?有什么资格还能凑到她身边一起吃饭了? 果然还是不能太松懈。 稍稍放开她一会,就招蜂引蝶…… “仔细盯着他,要是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若他敢对惜媚有什么——” 仅是假设一番,郁持已维持不了淡定:“就寻个错处把他弄走。” 第四十三章 对我笑 到这周末的时候,郁持发话让公司安排了每年惯例的团建活动,地点选在了一处农家乐山庄。 他存了心思想带杨惜媚去散散心。 杨惜媚本来不想去。 在公司要避人耳目就够心累的了,以郁持现在这么肆无忌惮的做派,到时候跟一堆人凑在一处很难保证他不露馅。 郁持却一再坚持,跟她赌咒发誓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越界行为。 杨惜媚又想,不去的话待在家也是跟他大眼对小眼,更烦。 最后还是点头应了。 周六这天,她特地自己到了公司跟众人一起坐大巴出发,郁持则在她的强烈抗议下没能跟着一起,而是独自过去的。 私家车比大巴快不少,大家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发现郁持已经在那了。 其实以往这种活动他基本不会参加。 不过毕竟平易近人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因此众人略显夸张地惊叹了一下后也并没觉得多异样,只当他是来与民同乐了。 一众人进了农庄,发现这地方确实不错,有山有水,环境清幽,田地里种植了各类果蔬,山地上也放养着各类家禽,农舍零星散布着,实打实的乡村风味。 任茜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公司集体活动,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景致,一路新鲜极了,杨惜媚虽说见惯不怪,但毕竟好些年没有回过老家,见到似曾相识的景象,心头也是百感交集。 大家兴致都很高,到了后临时休整了一下就开始三五结伴的活动起来。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农家 bbq,全程自己动手,包括取得食材。 果蔬就去树上摘田里挖,家禽也要自己去捉,后面有湖还可以钓鱼。 任茜对捉山上的走地鸡极为感兴趣,自告奋勇地拉着杨惜媚和郭家瑜一起去了,路上又碰到了黄雅怡和陈嘉骏,几句话的功夫他俩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队伍。一行人立志要满载而归。 爱媚 第37节 可惜想得很美好,现实却残酷,这些人里除了杨惜媚几乎都是城市里长大的,没什么在农村生活的经验,也就不知道这种长年放养在山里的走地鸡有多难抓。它们不仅跑得快,还会飞会啄人。 任茜一开始还信心满满,结果没多久被鸡飞扑得直惨叫着满山逃窜,另外几人也都弄得灰头土脸。 她欲哭无泪,正想找杨惜媚吐槽,四下一看就见杨惜媚在另一边已经不声不响地一手捉住了一只。 “哇——”几人齐齐感叹。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面郁持一脸笑意地跟了上来:“在玩什么呢?刚才老远就听到这边好大动静。” 他说着看了看那几人,眼神滑过陈嘉骏时脸上笑意滞了滞。 刚才跟着大家一起进来后,他不过走开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没看见杨惜媚的身影了,好不容易找了过来,没想到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几人连忙跟他打招呼,举止都局促了。 “我们在捉鸡呢!”唯独任茜一脸自如,指着杨惜媚对郁持道:“郁总你看!这么大的鸡!惜媚姐一下捉了两只!厉不厉害?!” 郁持的目光其实一直都有意无意地往杨惜媚身上飘,听任茜这么一说,更是直直看向了她,眼神柔软得快要化出水来:“嗯,惜媚真的挺厉害。” 杨惜媚本来心情还不错,一见到他情绪就没那么高了,扯了扯唇角转头把手里的鸡递给旁边的人:“两只应该不够,我再去捉几只,你们帮忙拿着就行。” 陈嘉骏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又紧跟在了她身后:“我和你一起找,刚才还看见那边草地里有两只呢。” 郁持咬了下后槽牙,面上笑着也跟了上去。 他对捉鸡这种事自然也是一窍不通,心思更不在这上面,一心只盯着前面两人。 好在陈嘉骏看着倒没有什么逾矩行为,郁持心下稍缓,但仍觉得这人站在她身边很是碍眼。 而另一边,也有人觉得他有些碍眼。 “表……郁总你别往那走啊!把鸡都吓跑啦!”任茜远远看着郁持跟在两人身后一通风骚走位,惊跑了快到手的鸡,实在忍无可忍提醒道。 杨惜媚也转头给了他一个谴责的眼神。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他见她看向自己,心情一下变得极好,很真诚地道了歉后对陈嘉骏颇为强势道:“我们还是离远点,别干扰惜媚。” 陈嘉骏有些不乐意。怎么还牵扯上他了?吓跑鸡的又不是他。 但毕竟是老总发话,也不好不听,他只能跟郁持一起停留在了原地。 没了外人干扰,杨惜媚行动的确利索很多,没多久又捉到两只。 她拎着鸡走回来的时候,郁持极其自然地迎了上去低声问:“累不累?” 他伸出手想帮她理一理颊边的乱发,她连忙避开摇了摇头,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大声道:“没事,多谢郁总关心。” 郁持只好又收回了手。 任茜跑上来打破了有些暧昧的氛围,对杨惜媚又是一通夸。最后几人拎着这些鸡回了营地,商量起要怎么处理。 这处农家乐属于从头到尾都要自己动手,主打一个沉浸式体验。 但杀鸡他们哪会呢?于是这事最终又落到了杨惜媚身上。 郁持有些不乐意了,捉个鸡玩玩就差不多可以了,怎么还要她来做这种脏活累活? 他拦着不让,说要联系山庄的负责人,让他们找人过来弄,再不行叫几个男同事也可以。杨惜媚暗中又瞪了瞪他,皱眉示意他不要再找事,他才讷讷作罢。 “我来就行。大家都忙着呢,别麻烦其他人了。”杨惜媚说完就去找炊具组的同事借来了菜刀和一个大碗,拎着鸡去了不远处的河边。 一行人好奇地跟过去看,只见她蹲在河边利索地把鸡按在怀里,掰好鸡脖子对着摆好的碗口用刀一划,鸡抽动几下后就没了动静,从脖子上涌出的鸡血汩汩流到了碗里。 “等会他们煮汤可以加这个鸡血,很鲜的。”她神色如常地对一脸叹服的众人道。 放干血后她把鸡放到河水里浸了浸,开始拔毛。 “我的天!惜媚姐你……你是这个!”任茜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杨惜媚对她笑笑:“以前做惯的事,没什么的。” 陈嘉骏早已蹲到她身边默默帮起忙来。 所有人都没察觉到,原本一开始离杨惜媚最近的郁持,在看到那些鸡血从她刀下滴落的时候,立即转头神情僵硬地走开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出现。 弄好几只鸡后,恰好钓鱼组的同事也带回了不少鱼要处理,杨惜媚见他们人手不够又过去帮忙。 等郁持稍缓情绪再回来的时候,就见河边那处已聚集了许多人,杨惜媚身在其中一边做着事,一边与周围的人说笑。 而陈嘉骏仍旧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黏在她左右,而她也对着他笑脸相迎。 你来我往间看上去默契又和谐。 郁持刚缓过来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提起步子往那处走。 却又在看清楚她脚边一滩滩血迹,还有她手下正剁着的一块块血肉时,他的身形又僵滞了。 一股浓郁的来自动物血肉的生腥味直直铺面而来,刺激得他肠胃一阵翻涌,脑袋也胀痛不已。 自从幼年遭遇过那场绑架后,直到现在他都看不了这种场景,闻不了这种味道,也再吃不了一口肉食,不论生的还是熟的。 此时他怔怔立在原地,看着杨惜媚的手伸进鱼肚子,熟练地掏出一堆血淋淋的内脏,那些猩红恶臭的记忆又重现。 他的嘴里仿佛塞满了腥咸的血液,黏腻恶臭的肉块,冲天的腐烂味道充斥在口鼻间。 他看着轻松做着这些事的杨惜媚。 她明显并不害怕,也不嫌脏臭。 更衬得他像个懦弱无能内里贫瘠的可怜虫。 .......她甚至还在笑。还在对别的男人笑。 她知不知道他都难受得都快要死掉了?! 明明只有她能救他……只有她能救…… 可为什么不来救他? 他还看见,她身边的陈嘉骏拿起一条活鱼时被突然挣扎的鱼尾一下拍到了脸上,他“啊”了一声仰倒,她见状连忙放下刀去看他,还一脸关切地问他要不要紧。 陈嘉骏起身后摸了摸脸,露出自嘲的神色摇摇头。 一旁一个女同事调侃了几句,杨惜媚和他们一起大笑出声。 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这样笑过。 她也不会来救他。 她此刻的目光都在另一个人身上。她的温柔和善意都只会给到别人。 除了他。 除了他。 郁持死盯着,双眼没有一丝鲜活气,牙齿都在科科打颤,神情像是从阴寒地狱爬上来的怨鬼。 跟过来的罗瑞一见这架势,暗道要糟,忙上前拉住他想往远处带:“郁总,您先去休息会……” 郁持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沉吟片刻后突然笑了。 “怎么?怕我当众弄死他?” 罗瑞闭上嘴,不敢再作声。 胸口剧烈起伏几息,郁持还是迈开脚步走上前,忍着几欲作呕的冲动,对那边正忙碌着的身影唤道:“惜媚。” 杨惜媚看见他,神情一滞,故作疏离:“郁总,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需要你帮忙,过来一下。” 她心下疑惑且抗拒,为难地四下看看:“我这边还没弄完……” “我更急一些,你先帮帮我。”郁持一反往常温和体恤的风格,语气稍显强硬。 “……”杨惜媚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一时犹疑着不想动。 任茜因为怕水站得稍远一点,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怪异氛围,忙跑过来打圆场:“郁总,要做什么我去就行,惜媚姐现在也脱不开身……” 郁持看都没看她,一双眼只定定盯着杨惜媚,沉声重复:“过来。” 这下旁边几个同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个都停止了说笑,眼神在两人间来回逡巡。 杨惜媚受不了被众人这般注目,只能忍着气恼放下手里的事,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郁持脸色缓了缓,离开前还不忘对众人笑着客套:“大家尽兴玩。” 留在原地的陈嘉骏几人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脸上神情各异。 任茜回想着刚才郁持的模样,心头莫名不安,某些关于他的不妙回忆在脑中闪现。她犹豫了一会,悄悄跟了过去。 郁持带着杨惜媚到了一处农家小院模样的休息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杨惜媚的心也跟着一颤,全身都警戒起来。 他逼近,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让她心里直发毛。 好一会他才开口:“笑一个给我看。” “???”杨惜媚一脸错愕:“你说什么?” “笑!”郁持阴沉的脸上显出焦躁:“我要你现在对我笑!” =============== 是的又要发癫了 第四十四章 贱东西 “你又发什么神经?”杨惜媚皱眉无语:“来之前你是怎么承诺的?说好了不许在人前有过分举动,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郁持冷笑一声:“我还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他一把箍住她的双肩:“你有没有看见你刚才的样子?有什么事值得你对他笑得那样开心?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有多恶心吗?” 顿了顿,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哦,你知道的对吧?你就是故意的!你在勾引他!我再不过去,你只怕都要跟他亲上了吧?!” 杨惜媚被他这一番话惊呆了,恼怒地挣开他:“你是真的有病!” “对!我是有病!”她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让他更为暴躁,又逼近几步:“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激怒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着别的男人笑?为什么要关心不相干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爱媚 第38节 为什么...... 在他面前从来没露出过那样明媚开怀的笑脸? 这样一想,他心头戾气更甚,浑浑噩噩间脑子里陡然冒出一个念头,猛地拽住她晃:“你是不是以为勾搭上别人我就会放过你?啊?你还是想离开我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杨惜媚又是惊惧又是心累,只能摇头:“我没有!你能不能冷静点……” “真的吗?”他喘着粗气两眼泛红,扳起她的脸颤声道:“那你现在笑给我看,就像对他那样……你对我笑一笑,惜媚......”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看向她的眼神癫狂中透着着卑微乞求。 然而此情此境,杨惜媚实在笑不出来,哪怕强迫自己硬扯出一个职场化的笑脸她都做不到。 但她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继续这么闹下去,只能放软了声气,尽量显露出温和的表情,尝试安抚他:“别这样,郁持。你先放开我,我们静下心来慢慢说好不好?” 她伸手想要掰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随着动作,一股动物血肉的浓烈生腥气强势地扑面而来,是她手上刚杀完鸡和鱼而残留的气味。 那气味侵入郁持的鼻间,他面色一变,下意识垂眸往她手上看去,随即猛地松开她退后,白着脸转身跌跌撞撞奔进了里面的洗手间,对着马桶“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杨惜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听到洗手间里传来的声响后,又有点害怕,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把罗瑞叫来。 这时又听外面有人敲门:“郁总?惜媚姐?你们在里面吗?” 是任茜的声音。 她神情一松要过去开门,郁持突然又从背后冲上来拦住了她,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声音嘶哑道:“不许走!” 她见他脸色青白交加,眼中也泛着红丝,看上去状态有些糟糕,只好解释道:“我没有要走,任茜在外面,我让她进来......” “不行!”郁持走上去直接把门反锁:“现在谁都不许进。” 他又走回杨惜媚面前,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检视,在看见她手指间和袖口处溅上的星点血迹,他阴下脸,嫌恶地“啧”了一声,拎着她进了洗手间。 他把她按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又强行把她的双手箍到水龙头下清洗起来。 “闻不到自己手上的臭味吗?”他魔怔了似的,使劲搓洗着她的手,嘴里絮絮叨叨:“脏死了臭死了恶心死了……都说了不让你做,偏不听!” 他又怨恨起她周围那些同事:“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支使你干这种脏活?” “你也是没脑子!还真把自己当佣人了?就这么不值钱?!” 杨惜媚愣愣被他摆弄着,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听明白他的话后,渐渐冷下脸。 今天能和大家聚在一起玩闹,她原本压抑许久的心也算暂时得到了释放和慰藉。 直到刚才她都挺开心的。而现在,一切又全被毁了。 她沉默许久,突然使劲挣脱了他:“放手。我自己洗!” 挥手间一捧水直接泼在了郁持脸上,他闭着眼避了一下,头脑也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洗手间安静了一瞬,只听得见哗哗的流水声。她侧过身不理他,一言不发地洗着手。 郁持感受到她埋伏在平静下的愤怒,陡然明白自己刚才又说了很过分的话。 他缩回手站在她身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却又毫无头绪,只能一直盯着她。 见杨惜媚洗好了手,他赶忙拿过一条毛巾要给她擦干,她不肯:“我自己来,不用你!” 郁持垂头用毛巾裹着她的手不放。 她抽了几下抽不动,更是火冒三丈:“不是嫌脏吗?那就离我远点!” 郁持神色一黯,嗫嚅半晌只吐出两个字:“我不。” 杨惜媚气得发颤:“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对啊,我就是不值钱!在你眼里我能有多高贵?还不是被你当个玩物随意摆弄?” 她出身卑微,从小生活困苦,可她从不自怨自艾,一心只想认真努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也始终循规蹈矩,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可为什么偏偏要遭遇这些?! 为什么偏偏招惹上了这样一个阴险又下流的疯子?! “你郁总高贵,非要缠着我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又算什么?!” 长久以来窒闷在心底的委屈和怨愤尽数翻涌而出,亟需找到一个宣泄口。 她红着双眼从他手中一把夺过毛巾,又猛地甩到他脸上,咬牙挤出一句生疏的粗口。 “贱东西!” 郁持被半湿的毛巾结结实实拍到脸上,立即就显出一条红痕,却也没说什么生生受了。 而在听到她骂出那句话后,他更是心头一震,心虚懊恼的同时竟生出丝丝缕缕的酥麻感。 原来她说粗口也这样好听。 因嫉妒不安而生出的那股戾气早已渐渐平复,混乱的意识也因着她的怒斥而彻底清醒。 他默默地把甩到脸上的毛巾放到一边,伸手去抱她,撑起笑脸哄:“嗯,我是贱东西,我错了。乖宝别生气。” “你不是玩物,也没有不值钱,都怪我——” 杨惜媚却不想再听,推开他低头往外走,他紧紧跟在身后,嘴里念叨:“乖宝去哪?先等会,你这样不好出去,你的衣服……” 她闻言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才发现胸口被水沾湿了大片,透出了内里的轮廓,应该是刚才在洗手台前挣扎时弄上的。 她恨恨瞪了郁持一眼。 郁持神情讪讪,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小心翼翼道:“要不今天先回去吧?你这样也不方便玩了。下次我再带你过来,就我们两个尽情玩,好不好?” “.......” 杨惜媚确实也没了心情,更不想再回去同事们中间面对大家探究的眼神。 她低头无力地捂住脸,沉叹出声:“......回去吧。” 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 两人开门出去时,守在外面的任茜正和阻拦她的罗瑞理论:“我明明都听见惜媚姐的叫声了!里面肯定出了什么事!不让我进,你自己总能进去看看吧!” 见罗瑞不为所动,她语气急切:“你知不知道他以前——” 话说一半门开了,郁持带着杨惜媚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任茜见状忙住了嘴,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 “怎么了?”郁持问她。 “啊,没什么!”任茜恢复成往日里嘻嘻哈哈的状态:“我就是担心郁总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过来看看。” 她说话间又仔细打量他身旁的杨惜媚,只见她神情恹恹,眼圈发红,身上还披着郁持的外套,完全不是刚才一起玩耍时神采奕奕的样子了。 “惜媚姐,你还好吧?” 杨惜媚回给她一个勉强的笑,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郁持对着任茜也干脆不掩饰了,伸手把杨惜媚搂在怀里,接过她的话:“惜媚玩累了,我带她先回去,你们留在这里好好玩。” 他偏头对罗瑞吩咐:“让司机开车进来。” 任茜看着他对杨惜媚毫不避讳的亲密举止,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看不出来?”郁持面上云淡风轻,语气却掩饰不住得意,又叮嘱她:“你知道就行,别到处跟人瞎说。” 然后搂着杨惜媚往外走。 杨惜媚面上有些尴尬,回头看了看任茜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只无声对她点了点头,就跟着郁持离开了。 任茜一脸呆滞地目送两人紧紧依偎的背影,回过神后赶紧拉住也打算离开的罗瑞:“我问你,他跟惜媚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真的是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吗?还是表哥对她……做了什么?” 这几天她在公司里一直有暗中观察,并没感觉到杨惜媚对郁持有什么特别的情愫,甚至提到郁持的时候还会表现出一种隐隐厌恶的情绪。 再看今天这两人之间颇为怪异的氛围,一联想到郁持曾经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样子,她都有些怀疑他会不会也对杨惜媚使用暴力什么的。 若真是这样,那杨惜媚肯定不会自愿跟郁持在一起。 然而罗瑞秉持着一贯守口如瓶的作风:“抱歉,我无可奉告。” 任茜不满地看着他,神情颇有些严肃:“我警告你哦,最好不要纵着表哥做出什么道德败坏的事!你应该知道蓉姨是最憎这些的,小心我去她那里告状!” 她被苏昕蓉安排到华誉时就带着任务:好好盯住郁持,一旦他行为不端或有什么异常举动,就要报告给苏昕蓉知道。 罗瑞听她这么说,脸上神情才有了些许波动,然而一瞬过后又平静无波:“你多虑了。” 见他油盐不进,任茜只能怏怏作罢,转身又回到了营地。 黄雅怡见她回来,凑过来往她身后望,好奇地问她:“媚姐没回来吗?郁总找她什么事啊?” 任茜含糊其辞:“哦,那个,郁总身体不舒服,惜媚姐送他去医院了。” 跟过来的陈嘉骏追问:“那她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了吧。” 陈嘉骏的神情黯淡下来。 黄雅怡没管他,一脸八卦地拉着任茜到一边低声问:“诶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媚姐跟郁总该不会......” 说着狭促地对她笑了笑。 任茜被郁持警告过,也不敢随便乱说,只能故作惊诧地摆手:“怎么会!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他们怎么可能?!” “是吗?好吧,”黄雅怡显出点遗憾神色,感叹一声后转回头继续串起烤串,嘴里嘀嘀咕咕:“其实他们要真在一起了也不错啊,看上去挺般配呢……反正媚姐现在也单身,她以前又喜欢过......” “——嗯?”任茜耳朵尖,一下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满脸兴味地瞪大了眼:“惜媚姐以前怎么了?她喜欢过谁?” 第四十五章 电灯泡 过完周末,任茜带着满肚子疑惑来到公司,想找杨惜媚问问清楚,却不料这回连杨惜媚的人都见不着了。 她看着秘书办里坐在杨惜媚位置上的罗瑞,一时有些懵,听到罗瑞说以后他就在这里办公后,她脑子也没转过弯来,直愣愣问道:“怎么?你被炖冬菇降职啦?” 爱媚 第39节 罗瑞脸上滞了滞,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郭家瑜也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罗助是过来监督我们秘书办的工作。” “哦。”任茜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监督她们做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问:“可你坐了惜媚姐的位置,她坐哪?” 办公室一阵寂静。 罗瑞面无表情,极其官方道:“杨秘书能力不错,郁总把她调到近处重点培养。” 任茜思考一瞬才领会了他的意思,顿时目瞪口呆:“所以你是跟惜媚姐调换了地方?她去了你的办公室?” 罗瑞不答,表示默认。 任茜:“……” 天。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要知道罗瑞那间办公室是单独一人用的,紧挨着总裁办,最妙的是里面还和总裁办打通了一道门——贴身助理嘛,要方便随时听候老板差遣。 现在把杨惜媚安排到那里,心思是完全不避着人了嘛! 任茜暗暗给了罗瑞一个白眼。 说什么“重点培养”,搞得好像她们之前都不知道郁持有多嫌弃杨惜媚似的,这话谁信啊? 不过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恐怕之后杨惜媚升总助也就一句话的事。 那到时候罗瑞只能灰溜溜地被挤下来,好得很! 她任茜举双手双脚赞成! 她本就看不惯罗瑞平日里总一副死人脸的装杯样,这下不免幸灾乐祸,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不是迟早还得炖冬菇!” 郭家瑜尴尬地咳了两声,罗瑞倒是面不改色,大家各自埋头开始做事。 于是秘书办今天的气氛就沉闷很多。 没有杨惜媚在旁边偶尔温声细语地分享零食聊聊八卦什么的,任茜只觉得这班上得格外没劲。 她频频往外看,想着杨惜媚会不会经过门口,却始终没见着她人影。 想去助理办看看她的情况,又有些顾忌郁持。 就这样一直憋到了中午,她实在忍不了了。 别的都无所谓,杨惜媚可是她最重要的饭搭子! 虽说郭家瑜也会跟她们一起吃,但更多时候她是自己带饭,而且话少又严肃,总没有跟杨惜媚相处来得轻松自在。 她犹豫再三,趁着办公室另外两人没注意的间隙溜到了助理办门口,先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答。 “惜媚姐?你在里面吗?”她朝里面喊了一声,伸手拧动门把手,发现根本拧不开,像是从里面锁上了。 不会这两人真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 想到苏昕蓉当初对她的叮嘱,她也着实不能袖手旁观,只能硬着头皮又走到了紧挨着的总裁办门前敲了敲:“郁总。” 里面隔了一会才传来郁持的声音:“进来。” 任茜开门进去,抬眼就见郁持和杨惜媚都在,两人一坐一立,看着倒是规规矩矩的样子。 只不过坐在总裁办公桌后的是杨惜媚。 她颇有些局促,似是正想从老板椅上起身,却被站在一旁的郁持按住了:“是任茜,不要紧的。” 他又对任茜解释:“惜媚在帮我看一份文件。你有什么事?” “哦哦。”任茜应了声,笑嘻嘻道:“该吃午饭啦!怕你们忙到忘了时间,过来提醒一下。” 说着她就用眼神示意杨惜媚:“惜媚姐走吧,我们吃饭去!” 杨惜媚动了动嘴唇还没出声,郁持就先一步回绝:“她不去。她要跟我一起。” “……哦。”任茜垮着脸不情不愿地应了,心下暗骂:孤寒鬼小气鬼!工作时间一直霸着人就算了,连午休都不肯放!要不要看这么紧啊! 她丧气地想要关上门离开,却听杨惜媚突然开了口:“任茜,你要不跟也我们一起吃吧。” “嗯?我吗?”任茜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确认道:“我跟你们两个一起去吃饭啊?” “嗯。”杨惜媚点头,又看向神情明显不太乐意的郁持:“你不说她是你表妹吗?跟自家亲戚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吧?” 见郁持不作声,她脸色冷了冷:“还是说,我这种人不配和你家人吃饭呢?” 这话其实有点胡搅蛮缠了,她和任茜早就一起吃过无数次饭,哪来什么配不配的? 可郁持听不得她这么说,因为总会想起自己之前那些混账话,一时心头又酸又软,缓了神色温声道:“不许瞎说。想带她一起就带着,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样胡思乱想的。” “.......” 于是任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两人中间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其实她也不是真没眼力见,知道这种邀约最好婉拒——人家拍拖你侬我侬的,自己夹在中间多尴尬啊! 只是她不经意瞟到杨惜媚投来的眼神,竟从中察觉出了点求救的意味。 她好像真的很不愿意和郁持单独待在一起。 这下任茜心里又打起鼓来。 黄雅怡那天跟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惜媚姐以前喜欢过郁持?这......完全看不出来好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索性腆着脸跟在两人后面上了车,并且毫无眼力见地挤到了杨惜媚身边。 杨惜媚侧过脸,对她感激笑笑,任茜略带犹疑道:“我跟郁总的关系,你知道了啊?” 杨惜媚点点头。 周末郁持在农庄闹了那一出后,她本来都不打算再回公司了。 郁持还当着任茜的面直接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之后怕是会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 她实在承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和异样眼光,更害怕郁持彻底没了顾忌,要在人前和她亲昵纠缠。 但郁持又一再跟她保证,说只管放心回公司。 见她实在担忧,他才告诉她任茜是他的表妹,自家人,绝对会帮着保守秘密。 她今天半信半疑地回了公司,发现确实没有什么风言风语——即使有也传不进她耳中了,因为她被郁持直接弄到了旁边的助理办公室,还把外面对着走廊的门锁死了。 于是她想进出都只能通过里面和总裁办相通的那道门。 无异于被他圈禁。 她一上午都被强制要求待在他的眼皮底下,而他办公室里就配备了茶水台和卫生间,需要别的还可以让罗瑞送来。 她连个出去的借口都找不到,窒息得都快疯了。 好在有任茜的加入,能让她稍稍松快些。 “你藏得可够深,以前真没看出你竟是他亲戚。”她低声调侃任茜。 “哎呀,其实也不算多亲啦!只是和他们家来往多了点而已,”任茜讪笑摆手,又急忙撇清关系:“我跟他也没有很熟哦,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国外嘛……” 杨惜媚淡淡一笑,坐在另一边的郁持暗戳戳地拉住她的手捏了两下,无声控诉她的冷落。 她神情冷了冷,不再说话。 车内气氛又有些沉闷起来,杨惜媚怕任茜不自在,偏过头想跟她说点什么,却在无意间瞟到车窗外时僵住了。 车子正行驶在她曾无比熟悉的一条街道,也正经过她曾无比熟悉的一家店铺。 只是那店铺门前曾挂着的“百杨火锅”字样的招牌早已不见,卷闸门紧紧关闭,门上还贴着“旺铺出租”的告示,显得格外冷清寥落。 直到车开出老远她还转头盯着那处怔怔出神,任茜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郁持跟着往外一瞥就明白了原委,目光瞬时阴下来,焦躁地扯了扯杨惜媚:“别看了。” 杨惜媚转回脸,面上更是寒意丛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郁持:“.......” 碍于车里还有旁人,他不好计较什么,只能沉着脸生闷气。 两人之间流转着一股僵滞诡异的氛围。 任茜还从来没见过杨惜媚这般冷漠疏离的模样,也不知郁持是怎么惹到了她。 她想问又怕自己说错话,只能也闭上了嘴。 第四十六章 分飞燕 一路无话到了吃饭的地方。 任茜下车后看了看,为了活跃气氛故意夸张感叹:“哇!锦德楼诶!表哥很会选地方哦!” 又兴致勃勃地和杨惜媚介绍起这家店,说是开了一百多年的老字号茶楼,菜式和服务都还沿用旧时的模式,最有特色的是二楼大堂还有广府本地的传统戏曲表演,很是热闹有趣。 杨惜媚一脸意兴阑珊,听了她的话也打起了些精神。 郁持本来是订了三楼的包厢,见杨惜媚似乎对任茜说的戏曲很感兴趣,当即改主意一起去了二楼。 正是午饭时间,二楼大堂已是人声鼎沸,郁持嫌吵闹想要清场,换来了任茜的白眼。 “上茶楼一盅两件,要的就是这份热闹好不好!”任茜抗议道。 郁持看了看杨惜媚,见她也没反对,只能作罢。 几人坐到了靠近表演台的一张桌前。 用笔勾好菜单点完餐后,没等多久就有服务生推着餐车把菜品陆陆续续摆了上来。 任茜眼尖地挑出两样移到了杨惜媚面前:“你之前不是说过喜欢吃这边的蛋散还有糖沙翁嘛,现在好多茶楼都不做这些老式点心了,这家店都有哦,味道也很赞的!快尝尝看!” 郁持盛了一小碗海鲜粥放在杨惜媚手边,一听这话对杨惜媚笑道:“喜欢吃这些怎么之前不跟我说?我就早些带你过来了。” 杨惜媚低头吃东西,装没听见。 她也并不想告诉他们,其实这地方之前自己就来过,和林百川两人。 他是做餐饮的,对本地大大小小的知名饮食店自然都很了解,有不错的店都会带着她一起尝尝。 爱媚 第40节 那天他们也是坐在二楼大堂里,兴味盎然地一边吃茶点一边地听台上的戏曲。 正回忆着,前方表演台上响起了奏乐声。 绵长幽婉的曲调响起,一男一女两个戏曲演员登上台,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戏曲是用广府方言唱的,任茜怕杨惜媚听不懂,就跟她讲解。 原来唱的是一首本地经典曲目,名叫《分飞燕》,讲的是一对恋人将要分别时依依不舍互诉衷肠的情形。 杨惜媚其实字字句句都听得明白,但她没出声,只凝神听着唱词。 .......只怨欢情何太暂,转眼分离缘有限。 台上唱到这两句时,她晃了晃神,眼眶发酸,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忙低头掩饰住。 此情此景恍如昨日,只可惜已物是人非。 任茜看出她情绪不对劲,心下诧异,再去看郁持,却见他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他强忍了片刻,最后实在忍不住唤来了服务生:“让他们换首曲子。” “换什么?”杨惜媚搁下筷子,直到此刻才终于对他开了口:“我听着挺好的。” 郁持心口堵得发疼,又无可奈何,只好打发走服务生,自己讪讪斥了句:“大白天唱这些哭哭啼啼的,晦气得很!” 然而另两人都没有接他的话。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索然无味。 等吃完后几人离开到了楼下大门口站了会,因为这处是比较老旧的街区,地方狭窄没有停车位,车子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停车场里。 在等待司机开车过来的间隙,郁持叮嘱两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又回身进了锦德楼。 任茜这才终于有了和杨惜媚单独相处的机会,赶紧问她:“惜媚姐,你跟我表哥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呀?之前可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好突然啊!” 杨惜媚沉默片刻,敷衍道:“顺其自然的......就这样了。” 任茜听出她并不想深谈这事,转而又问:“那表哥他对你好吗?” 杨惜媚却没正面回答,而是把这个问题抛回给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任茜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他对你还挺好的,反正以前我是没见过他对谁有像这样......额,怎么说呢?就是很腻歪很黏糊那种感觉吧!搞得好像八辈子没拍过拖一样!” 她吐槽完,又迟疑着看向杨惜媚:“只不过,我感觉你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杨惜媚扯了扯嘴角,笑意里暗含几分苦涩。 “惜媚姐你说实话,”任茜眼眸转了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两人都没有察觉身后郁持已经走了过来。 杨惜媚再也不想忍耐了,直白道:“对,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愿意!” “???”任茜心下一跳:“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难得有一个可以一吐为快的对象,她语气都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恶心他都来不及——” 话还没说完,赶上来的郁持一把拽过她捂住了嘴:“够了。” 他一只手上多了个印着“锦德楼”字样的打包袋,另一只手搂着她要强行带走,正好这时接他们的车也到了。 郁持一边把挣扎着的杨惜媚往车里塞,一边回头用眼神警告想要上前阻止的任茜:“我们还有点事,就先不回公司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让罗瑞来接你回去。” 说完他不再管她,跟着坐进车里关上门。 “不是!你怎么能——”任茜抬起的手滞在了半空,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车扬长而去。 透过车窗还能看见杨惜媚在郁持怀里挣扎厮打。 这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 任茜呆愣在那里,越想越觉心惊。 没过多久,罗瑞果然开着一辆车过来了,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招呼她上车。 任茜一见他就更来气,坐到副驾驶后侧过脸问他:“你跟我说清楚,郁持到底对惜媚姐做了什么?是不是强迫她跟他在一起的?!” “无可奉告。”罗瑞仍是那句话。 之后任她怎么逼问他都充耳不闻地开着车,直到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又劝:“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搅进去,不是你能管的。” 任茜冷哼一声:“好啊!我管不了,那蓉姨总能管吧?你们等着我现在就要去告诉蓉姨!他仗着权势欺压女下属,而你在旁边助纣为虐!你就看蓉姨会不会管!” 她闹着不肯回公司,要他把车直接开到郁宅去找苏昕蓉。 罗瑞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以苏总最近的状态并不适合知道这些,就算她知道了,恐怕也没那个精力去处理。” 任茜一下语塞。 她这才想起,苏昕蓉前段时间去国外寻找女儿时得知噩耗,受了刺激当场进了医院。后来回国了她也一直病着,到现在还闭门在家静养。 这样的情形下,确实不好再惹她烦心。 可是,杨惜媚又该怎么办呢? *** 另一边,杨惜媚跟郁持在车里撕闹了一阵很快就被他制住了,她心下不忿却又痛快:“怎么?我说句真话都能让你急成这样?” 郁持冷静下来,看向她的目光隐怒中带着嘲意:“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心思!知道她跟我的关系后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她看,以为她能帮你是吗?” 杨惜媚脸色一滞,郁持嗤了一声:“别天真了,她可救不了你。” 接着又警告:“以后别总想牵扯其他人进来,除非你想让他们都倒霉。” 杨惜媚不可置信地质问:“任茜不是你表妹吗?你对她都下得去手?” 郁持勾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却让她后背发凉。 他是真做得出来。 在这种人心里,或许根本就不会顾念什么亲缘情分…… 她到底招惹上了怎样一个怪物! 可如果,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任茜都帮不了她的话,以后她只会被他更严格的管控,更接触不到别的人了。 还有谁能帮她呢? 杨惜媚满心都是绝望,整个人也蔫了下来。 见她消停,郁持也放缓了面色,拿过手边的打包袋,劝哄道:“好了,别闹了。刚才看你都没吃多少,肚子不饿吗?” 餐盒打开,里面是他刚才又回茶楼特意打包的几样她爱吃的点心。 他递到她眼前:“来,再吃些。” 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做派杨惜媚早已看穿,厌恶至极,偏过头不理他。 他眼眸暗了暗,拿起一块糖沙翁凑到她嘴边,声音发沉:“吃。” 这一回明显带着威胁命令的意味了。 杨惜媚更是恼怒,一把打开他的手:“少来恶心我!嫌你手脏!” 郁持一时不防,手里的点心被打掉,咕噜咕噜滚到了座位下面。 心头顿时一阵火起。 恶心。又是恶心。 他心疼她吃得少,巴巴地跑回茶楼给她打包点心,可回来后听到了什么? 她说她不喜欢他,恶心他。当着任茜的面。 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她捧着哄着,伏低做小,有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堆到她面前。 结果又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她像嫌垃圾一样的厌弃。 换来了她在外人面前把他的心往地上踩。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心底一时间恶念丛生,郁持沉下脸:“嫌我手脏?那你自己吃。快吃!” 他一手端着餐盒,一手伸过去把她的脑袋往里按。 杨惜媚没防备,差点整张脸都埋进一盒点心里,惊慌失措间一抬手打翻了餐盒,食物尽数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座椅上和地垫上。 “啧……这下真的脏了呢,也不能吃了。”郁持往地上瞥了瞥,抬眼对她冷笑:“你看你,还是这么爱闯祸。该罚。” 杨惜媚一听他这渗人的语气,已察觉到不妙,整个人往后退缩,却被他猛地拽到了腿上。 “你说,要怎么罚呢?”他绵绵地笑着,手已经开始解起领带。 “这么怕脏,不如就喂你吃点......货真价实的脏东西,好不好?” 杨惜媚脸色寸寸泛白,在他身上挣扎:“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这可是在车上!” 可又怎么挣脱得开? 她被他紧紧箍着,很快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而他暗沉的眼眸中也渐渐泛起欲色。 “那不正好?”他声音渐哑:“听说这种地方最刺激了,我一直想试试呢!” 他往窗外瞟了一眼,发现车已开到了他们别墅所在的山上,便让司机偏离大道,把车开进了山路旁的林子深处,又让司机下车离开。 车里只剩下后座上纠缠成一体的两人。 他不顾她的抗议,强硬地用领带把她的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你说过不会再这样对我的!”杨惜媚气红了眼,大声喊道。 “我也说过,前提是你要听话。”郁持阴阴看她,语气也泛冷:“我就是纵你纵得太没底线了,但不代表我真的没底线!”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对她确实是没什么底线的,不管打他骂他还是蛮不讲理冷言冷语,他都能容忍。 唯有两件事不能触碰,一个是“林百川”,一个是“离开”。 而今天她虽然嘴里不提,可在路上盯着那间人去楼空的店面时,在茶楼里听到那几句哀婉唱词时,她的反应已不要太明显。 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废物! 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爱媚 第41节 她已然触碰到了他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郁持越想越恼火,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的衣衫,发狠地啃咬上去。 第四十七章 烂透了 见他来势汹汹,杨惜媚自知今天是怎么都逃不过这一遭了。 况且双手还被他绑着,挣扎不过徒劳。 她渐渐平静下来,木着脸任由他在身上作乱。 时节已至四月,广府一带气温回升,与夏日无异,她身上衣衫轻薄,没两下就被胡乱撕扯得七零八落。 一旦发起疯来,郁持在这件事上总显得极为残暴凶蛮,不管不顾。 他尽数除去她的遮挡,忘情地吻遍,手上也迫不及待往里探弄,却只感到一阵干涩。 他有些不快,也陡然意识到,她在他身下好像总是很难彻底动情,常常是他或舔或凿好半天,才勉强泌出些甜腻,不解渴也不尽兴。 再一抬眼,只见她神情漠然又隐忍。 原先他总以为她是矜持害臊,可如今看来,身体的反应终归骗不了人。 他并不能让她真正地沉溺于那种快乐。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烈的不甘和妒意。 他不能,难道那个废物就能吗? 愤恨间,他搅弄的手指力道大了几分。身上的女人颤了颤,眉头紧皱。 “.......多流点,不然等会又得吃苦头。”他坏笑着在她耳边低语。 杨惜媚咬着唇,不给任何反应。他冷眼看着,心里越来越气,索性停了手直入主题。 他扶着她的腰,却不用力,似命令又似恳求:“自己吃进去,乖宝……快……” 见她僵持着不肯动作,他又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听话,让我高兴了就不折腾你,我们早些完事。” 他摸了摸她被反绑在背后手,鼻息越来越紧:“乖一点就给你把这个解开好不好?” 明明自己可以硬来,却非要逼着她主动迎合,好像这样他就算赢上一筹。 真是自欺欺人。 可杨惜媚也清楚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索性咬牙闭眼,心一横往下沉。 内里被缓缓撑开,涩麻胀痛感让她难耐地低哼了一声。 郁持痴痴看着,眼里都冒出了绿光:“乖宝好棒。继续,再吃进去些……” 他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没发力。 杨惜媚又往下沉了沉,僵硬的腰肢瞬间酸软,手又被绑着没有支撑,整个人往郁持身上倒去。 郁持忙抱住她,又扶好,轻声调笑:“懵盛盛傻子,这么使劲做什么?会撑坏的。” 他箍着她引导:“像这样动一动……会不会了?来,自己再试试……” 他放开了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杨惜媚只能直起腰,潦草地动了几下又实在受不住,彻底软倒在了他怀中。 不过这也足够让郁持满意了。他喟叹出声,狂热地嗅吻她的脖颈:“这就不行了?好没用的宝宝。” 他抱紧她,身下开始蓄势,面上却一脸无奈:“没办法,还是让老公来吧。” 杨惜媚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惊呼一声,身体都绷紧了。 她下意识想抬起腰肢逃离,又被他猛地一按,径直坐了回去。 顿时魂飞魄散,话都说不出来。 郁持爱极了她这般情态,什么底线什么惩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按着她的后脑缠吻。 露骨又浑浊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狭小密闭的空间。 他发现这个姿势简直太妙了,可以把她整个抱在怀里,下上随便哪处都能弄到。 尤其是眼前那堆莹白的摇曳风情。 他痴迷欣赏许久,顽劣心思又起,便解开了她束缚在身后的双手,哑声命令:“托起来,喂我吃。” 杨惜媚的神志已有些不太清明,表情空洞茫然地照做了。 莫大的餍足感充盈进脑内,他最遭不住的就是她主动的模样。 即使是被迫的。 心间那股低劣的占有欲瞬时达到了鼎盛,他把她的身体往脸上按,呼哧呼哧地席卷。 腰间更是大开大合。 杨惜媚被颠弄得昏昏沉沉,整个人都仿佛快要消融掉了。 突然间,她似一阵遭了飓风的海浪,一下就被送上高空,又很快颤抖着落回原地。 而郁持也抵在她的颈窝处闷哼出声。 *** 车内的浑浊热意渐渐褪去,杨惜媚像一只年久失修的破旧人偶,四肢无力地垂下,瘫软在郁持身上,脸靠在他的肩上失神地看着窗外。 郁持则仰靠在座位上抱着她缱绻亲吻,极为享受事后的慵懒惬意。 “舒服吗?”他摩挲着她的腰,又往下一抹,低笑道:“流这么多,肯定很舒服对不对?” 他今天似乎尤其在意这件事,过程中就时不时地向她确认。 杨惜媚当没听见,沉默着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 这种时候他的脾气总会好上许多。 他摸了摸她的头,侧过脸抵住她的耳廓:“以后再惹我生气了,知道该怎么哄我吗?就像刚才那样主动坐上来,托着奶兔子喂我吃,我就什么气都消了,明白了吗?” 杨惜媚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闭上眼,仍是不说话。 “嗯?听见没有?”郁持不依不饶地颠了颠她,语气黏软。 可她已经烦透了,皱眉淡声道:“我累了,想回去。” 郁持心下不悦,却又不好再发脾气,只能讪讪打趣:“爽完就不认?真是渣女。” 他这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令杨惜媚反感至极。 她再也忍不了,撑起身对他冷笑:“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有让我爽到?” “……你说什么?”郁持脸色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实话,”杨惜媚豁出去道:“在这种事上你每次施与我的只有精神上的耻辱,还有肉体上的痛苦!” “而且你的技术简直烂透了!” “你——”郁持瞳孔收缩,脑袋仿佛被榔头猛地锤了一下,呆滞许久说不出话来。 羞恼和耻意蔓延心间,随之来的还有自我怀疑。 ——真的这么烂吗?真的让她很痛苦吗? 可每次到最后她明明也都…… 他越想越气闷,面上已带了几分杀气:“我技术烂?所以你在拿我跟谁做比较?那个废物吗?他难道就比我强吗?” 杨惜媚听到他提林百川就更来气,毫不相让道:“对!他就是比你强!你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不,你根本都不配跟他比——唔——”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他捂住了嘴。 “住口!住口!”他低吼,又偏头闭了闭眼深呼几息,压下了胸中那股戾气。 待稍稍冷静后,他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到一边,整理好衣服一言不发地坐到前面驾驶座,自己发动车子驶回了山上的别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杨惜媚在后座也默默地穿好衣服,这才发现上衣前襟被撕坏,遮都遮不上,内衣也被扯破了,上下都没办法再穿...... 还来不及恼火,车已经开到了别墅门口。 她看见外面站着的保镖和出来迎接的刘姨,正发愁要怎么下去。 前面郁持已经开门下了车,随后走过来打开后座车门,拿起搭在座位上的西装披在她身上裹好,把她往怀里一拽,冷着脸抱她进了屋。 因为担心裙下的真空,杨惜媚只能缩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直到他抱着她上楼又进了卧室,把她扔到了床上。 她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对,脱离他的怀抱后立马从床上爬起身要逃开。 谁知还没挪动两下,脚踝就被身后的人拽住拖了回去,结实滚烫的身躯压了上来,还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你做什——唔——”抗议的话被他用唇舌堵住,身上的破碎衣物再次被剥离。 他汲取够了她口腔内的气息,又用手捏住她的两腮,压制住下颚使她不能言语。 “你这张嘴还是别说话了,只用来叫就行。”说着,他另一只手开始往下,语气轻佻又阴狠:“嫌我技术烂?那就得劳烦你多陪我练练了……” 杨惜媚在他的揉搓下早已没了力气,很快就哭泣着被再次拖进了深渊。 *** 刘姨是住家保姆,到了晚上也留在别墅中。 她在这里已工作了一段时间,大概摸清了雇主的脾气和生活习惯。 刚才见到那两人回来时的举止和神态,她就预感到接下来家里只怕又要不太平了。 果不其然,两人上楼进了卧室后,没多久就隐约传出女人的啜泣叱骂声,再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又没了动静。 刘姨暗暗摇头,心下也不免嘀咕:明明这一男一女面上看着都是脾气温和的人,待人接物也都没得说,在外人眼里怎么都该是郎才女貌相敬如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偏偏两人私下里相处却是这般,动辄剑拔弩张闹得天翻地覆,也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她一个被雇来做事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识趣地避开。 爱媚 第42节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暮色降临两人仍没从房间出来。 刘姨想着已经到了饭点,闹一下午他们也该饿了,就去厨房做了顿晚饭。 正在犹豫是要把饭菜摆上餐桌还是直接送上楼去,就听楼上有了响动。 她抬头见郁持穿着一身浴袍,从楼上缓步走下来。 此时他的脸色已比刚回来那阵好了不少,见晚饭做好,他谢过她后自己端了上去。 刘姨收拾了一下正要回自己房间,突然又听见楼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摔打什么东西。 不一会,楼上房门打开,郁持又走了下来,手里仍端着刚拿上去的托盘。 不过上面已经只剩一些瓷碗碎片,再看他身上还沾着不少米饭和汤汁油渍。 他的脸色平静,把托盘上的一片狼藉扔进垃圾桶,对刘姨温声笑笑:“不好意思,我手滑不小心把饭菜都打翻了。” 刘姨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当然也不能说什么,只问他是否需要再重做一份。 他想了想,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帮我煮两碗面就好。” 她便依言做了两碗汤面,盛出来后郁持却只拿了其中一碗送到楼上房间,并且进去没多久他就又出来了,独自下楼回到餐厅吃起了另一碗面。 楼上楼下都再没了任何动静,只有餐厅那边偶尔传来轻微的吸食咀嚼声。 离开前刘姨不禁回头看了看,只见到一个独自埋头吃面的坚实背影,在餐厅里稍显黯淡的灯光映衬下,莫名显得寥落。 第四十八章 男朋友 第二天直到下午郁持才出现在了公司。 任茜等得火急火燎,一得知他来了,就立即跑来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进去后她先是寻找杨惜媚,却见里面只有郁持一人,而通向助理办的那扇门也紧紧关着。 “惜媚姐呢?”她拧开那扇门发现隔壁也没人后,转头问他。 “她身体不舒服,接下来这段时间都会待在家休息。” “怎么会不舒服呢?她这回来才上了几天班啊?昨天不都还好好吗?”任茜连声追问,见郁持沉默不答,顿了顿又试探道:“对了表哥,昨天你们后来……” 郁持早有准备,从容答道:“昨天我们本来就闹了点矛盾。她跟我使性子呢,才故意对你那么说的,你不用在意。” “……哦,这样啊。”任茜满肚子疑问被他这么一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不过她脑子还算灵活,眼珠一转又问:“那你们现在和好了吗?我看惜媚姐那架势,可不像小矛盾哦!” 她凑到办公桌前,一脸兴味:“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气成那样啊?” 郁持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诶,我可是好心想帮你好不好!”任茜理直气壮道。 “帮我?”郁持轻哼:“这么说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那当然啊!”任茜挺着腰杆说着乖话:“你是我表哥,惜媚姐又是我在公司里关系最好的姐妹!你们俩能走到一起,我乐见其成,一百个支持!” “是吗?”郁持笑中带了些许深意:“可我怎么听说,有人昨天闹着要找我妈告状呢?” “……” 任茜气得在心底直骂:罗瑞你个打靶仔杀千刀的!到底谁才是告状精啊!给我等着! 她心虚解释:“哎呀我那会不是被吓到了嘛!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可怕,我也是担心你们闹出什么事来……而且我最后也没去成啊!” 郁持冷笑:“你该庆幸你没去。” “啊?” “我现在也不怕把话挑明了说。我妈安排你进来是为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形,你们家将来又要倚仗谁,你应该能想明白——想不明白就去问你爸。” 任茜原本没心没肺的神情一下凝重起来。 郁持知道自己震慑住了她,似笑非笑地继续施压:“你要真不怕事,也大可以去找她告密。只不过在她做出反应前,我会先做点什么,可都是未知数。” 任茜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她早就该料到的,这个便宜表哥从来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好说话! 郁家现在什么情形她确实明白。她昨天还打电话去郁宅问过,那边保姆说苏昕蓉仍是整日精神不振病恹恹的。 郁绍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年纪大了身体本就已有不少问题,这次一通奔波回家后人都差点没能站起来,如今走路都要拄拐杖。 郁家老大郁擢一心学医,以后回来也只会继承父亲的医院,对郁持没有任何威胁。 而苏昕蓉对华誉的幕后掌控也在渐渐削弱,以郁持的能力和野心,包括华誉在内的整个苏氏恐怕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么一直以来依附苏氏这棵大树汲汲营营的小家族该如何取舍站队,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任家,自然也身处其中。 任茜被他这一番威胁,再多的心思也都熄了火,只能垮了脸憋憋屈屈道:“好吧,我以后什么事都不跟蓉姨说就是了。” 她怏怏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他叫住。 “等会,还有件事要问你。” 她回转头一脸忐忑地看向他,却见他表情稍有些不自在。 “你不是跟她关系很好吗?那你知不知道她平时……喜欢些什么?” 任茜瞬间就明白他问的是杨惜媚,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有些无语道:“你问我?那你还是她男朋友呢,她喜欢什么你不知道?” 男朋友。 郁持心下暗暗回味着这个词,只觉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似的,全身都无比舒畅,再看任茜也顺眼了几分:“这不是还在闹矛盾吗?想准备点惊喜哄哄她。” “哦。”任茜也没怀疑,想了想认真出起了主意:“别看惜媚姐平时成熟稳重,其实她的喜好还蛮小女生的,也爱些漂漂亮亮的衣服首饰,爱吃点小零食喝喝奶茶什么的,就跟普通女生没什么两样啊!想哄她开心不难的。” 郁持闻言心情一下又不好了,只觉不可思议又郁闷不已。 喜好普通?哄她不难? 可他成堆的衣服首饰都不知送了多少,连她一个好脸都换不来! 他甚至怀疑任茜口中所说的跟他问的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也没办法跟任茜细说那些事,只能打发走了她。 之后他独自待在办公室,没过两分钟就拿出了手机,点开看看又失落地收起。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打开电脑看看文件,没看一会又掏出了手机…… 折腾了一阵他彻底放弃,仰头靠在椅背上幽幽叹了口气。 抬表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半。他在公司才待了半个小时。 明明是已待惯的地方,已做惯的事情,没想到只因为她不在身边竟会让他觉得如此难熬。 可惜她现在也不肯再跟他一起来公司了。 他一方面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她又跟任茜这些人接触到,说些有的没的。 另一方面又难免焦躁,因为白天就有好一阵见不到她的人。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家做什么呢?还躺在房间里不肯搭理人吗? 昨晚后来他都用尽了手段取悦她,她明明也给出了极为强烈的反馈,可态度始终都是冷淡的。 今天上午他留在家里继续哄她,可她也不理他。 他难道真像她说的,在那件事上这么差劲吗? ........或许差劲的不是那件事,而是他这个人罢了。 他想着想着更是神思不属,最终没能按捺住,起身离开了公司。 回去的路上,郁持颇有些归心似箭,然而司机吴师傅开车到中途却稍稍放慢了速度。 此时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车也不多,郁持往外看了看,察觉到了些许异样,问道:“怎么了?” 吴师傅带了点迟疑的语气回他:“郁总,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郁持脸色一沉:“你确定?” “也不太确定,但后面那辆车确实跟得很紧,就觉得不大对劲。” 郁持命令道:“往旁边绕两条小路试试。” “好的。” 吴师傅照做,一面开车一面观察着后视镜。 “还跟着?” “是的。一直在后面。” 郁持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反倒渐渐轻松下来,还安抚起吴师傅:“没关系,你正常开就行。” 途中又让他拐到另一个街区的一家老牌点心店买了两盒糕点。 回到别墅,郁持下车前递了盒糕点给吴师傅:“今天辛苦了,这个带回去给你家细路仔小孩吃。” 吴师傅连忙推拒,他又温声笑道:“是我一不小心买多了,拿回去家里人也吃不完,她胃口小。你就当帮我分担一些吧。” 郁持待他们这些员工一向和蔼客气,吴师傅便道了几句谢收下了。 随后郁持又嘱咐他:“今天被跟踪的事不要声张,你只当不知道。”说罢他拿着另一盒糕点下了车,一脸若无其事地进去了。 一进门他就四下寻找杨惜媚的身影。人不在楼下客厅,他正要上楼去找,就听见另一边的厨房里传来说笑声。 他往那边走了几步,站到厨房门口,只见一路上心心念念的人正在料理台前和刘姨交谈,她脸上带笑,手里还拿着一只活虾比划着什么,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 只不过那满脸的生动在看见厨房门口的人时,瞬间死寂。 郁持眼见她的笑意散去,变回一脸的淡漠,他心头也是一窒,又故作轻松地笑问:“在做什么呢?” 杨惜媚没有作声,刘姨便代她回道:“今天订了些活虾送过来,晚上做道咸蛋黄焗虾,惜媚来帮我挑虾线。” 郁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刘姨相处得这般好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对着旁人总是亲切的。只到了他这里就完全两幅面孔。 爱媚 第43节 他不喜欢她做这些,更不喜欢她对着别人温言笑语。但一想到上次在农家乐闹的那一出,他又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对她叮嘱:“你小心些,别被夹到手。” 杨惜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扬手把虾扔回水槽,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对刘姨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剩下的就麻烦您自己弄了。” 她咳了几声,脸色也有些苍白,无视郁持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了厨房。 郁持一听她咳嗽就有些紧张,跟在她身后问:“怎么又咳了起来?感冒了吗?是不是昨天……” 昨天他确实有些放纵了,一直弄到了后半夜,还把她拉到浴室和窗台…… 杨惜媚转头恨恨瞪了他一眼,他心虚噤了声,只是闷头跟着她。 见她要上楼回卧室,他忍不住又念叨:“吃过药没?记得吃了药再睡。” “也别睡太久,我给你买了点心,待会——” “砰!”回应他的是毫无感情的关门声。 郁持讪讪闭了嘴,想了想又转头回了厨房。 刘姨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没等他问就很有眼力见地帮着解释:“惜媚刚才跟我说了,应该不是受凉,只是喉咙有些肿痛干痒,大概花粉过敏了。四五月份是这样的。” “我刚用无花果和雪梨煲了斋汤,清咽润肺,她多喝一些就好了。” 郁持这才神色稍霁地点了点头,一转眼看到外面庭院里一簇簇开得缤纷又热烈的花丛,眉头紧皱。 难怪,现在是繁花正盛的时候,估计就是这些花粉导致的。 而他自己本来也讨厌太过浓郁的花香味。 这所别墅是他年初为了安置杨惜媚才买下的,有些仓促,到现在周围都还没好好打理过。 于是他不假思索道:“找人过来把这些花都铲了吧。” “啊?”刘姨愣了愣,犹豫道:“可我看惜媚还挺喜欢这些花的……” 郁持眼眸一亮:“她喜欢?” “是啊,她平时在家经常会盯着这些花看,一看就是好半天。” 郁持心底仿佛被细针绵绵密密地刺了几下,有些酸又有些痒。 沉吟片刻后他就改了主意:“那就叫人过来好好打理一下,再多种上些好看的。让他们一定想办法让花粉别飘得到处都是。” 虽说郁持提出的要求有些刁钻,但金钱的驱使下,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二天,别墅外就来了一群园林工人,还开进好几辆卡车,准备在别墅院子里建一座玻璃花房。 第四十九章 去求他 昨晚杨惜媚睡前就听郁持在耳边念叨了半天,说要在院子里建玻璃花房,还兴致勃勃地问她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呢?这栋房子里的一切本就与她无关。 今早他起床的时候,又反复再三地跟她叮嘱,说今天外面人进人出的不太安全,花粉也重,让她尽量待在二楼不要下去,刘姨会把吃的送上来。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烦不过胡乱敷衍了几声,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了公司。 等彻底醒来的时候,外面已传来不小的动静。她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庭院中正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几个园林工人聚在一起比划着什么,还有两三个人在来来回回搬着建材和花苗。 见此情形,她也确实不想下去了,百无聊赖地正要收回目光,却在不经意瞥见那群人中的某个身影时定住了。 她神情一滞,再凝神往那人的方向看去,眼眸渐渐睁大,又喜又忧。 “百川……”她喃喃道,不假思索地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楼下正在院子里佯装忙碌的林百川时不时地观察着周围,没一会就发现了另一边角落里大树后面半遮半掩的身影。 他脸色一喜,趁着无人注意悄悄靠近过去,果然见到了挂念不已的杨惜媚。 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庞,他百感交集红了眼眶:“媚媚……” 杨惜媚也心绪激动,千言万语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酸着鼻子斥他:“你疯了!怎么还敢跑到这里来!” “我担心你……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林百川定定望着她,满眼都是牵念。 他的火锅店早已开不成了,如今一无所有,郁持又逼着他离开穗城。 他原本想着自己走了也好,免得再给杨惜媚惹麻烦,可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 怎么可能放得下呢?那是他爱了好多年的女孩。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能修成正果了。 太多的遗憾和痛苦,让他纠结不甘。 更何况还有件紧要的事必须得告诉她,他前两天便想尽办法跟踪郁持,然后钻了空子混进这座别墅。 林百川想起正事,忙道:“对了媚媚,你阿婆生病了你知道吗?” “什么?!病了?”杨惜媚心头一惊,慌乱道:“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就前几天,你老家有人联系了我,说阿婆进了医院。他们打不通你的手机,就想通过我找到你。” 林百川索性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道:“具体情况他们也没说清楚,我又听不太懂你们那儿的话,还是你亲自问问吧。” 杨惜媚的手机连同手机卡早在之前逃跑的时候都扔掉了,回到郁持身边后她一直没有再买新的。而在公司专用的手机每次下班后也会被他收走。 他巴不得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 她心下一阵后怕。 阿婆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住在深山里,也从不用手机,杨惜媚曾托了山下村子里的好心人家帮忙照看她,时不时地会通过别人的手机与阿婆联络一下,了解她的近况。 后来她和林百川在一起后,两人也和阿婆视频通话过。林百川心细,当时就让手机主人记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以防万一。 这下还真就应验了。 林百川拨通了那边的电话,她连忙接起,一听到手机里的乡音就湿了眼眶。 聊了一阵挂掉电话后,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怎么了?真的很严重吗?”林百川关切道。 “我阿婆去山上采菇摔伤了腿,后来去医院又检查出身体里……身体里有肿瘤……”杨惜媚哽咽道。 “别哭别哭,不会有事的媚媚,”林百川赶紧安慰她:“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人到了这个年纪都这样,身体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你看我妈,当年医生说得那么吓人,现在不还好好的吗?没事的……” 待她情绪稍稍平复,他又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杨惜媚毫不迟疑:“我要回去一趟。” 阿婆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当年是阿婆把她从深山里捡回来的,祖孙俩相依为命,她也一直被阿婆呵护着养到大,被给予了无可替代的爱。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不在阿婆身边? “可是,”林百川皱起了眉:“他能放你走么?” 杨惜媚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道:“我跟他好好说说吧,总得试一试。” “可他如果就是不放呢?”林百川心底很确定,那狗东西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人的。 杨惜媚又何尝不知? 趁着她犹豫为难的间隙,他定了定神色,两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媚媚,我帮你逃走吧。” 杨惜媚一脸震惊地挣开他:“你在说什么胡话!别犯傻了!” “我是认真的!”林百川一脸心痛:“我本想你和他在一起如果真能好好过,那我放手也心甘情愿,可现在我都看到了,你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为了告诉她阿婆的消息,一开始在她公司门口蹲守了好几天都没见着人,就猜想她可能连出来工作都做不被允许了。 之后又偷偷跟踪郁持到了这座偏僻半山上的别墅,发现前前后后都有保镖守着。 她分明就是被他囚禁在了这里! 林百川摇摇头,坚定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下去,跟我走吧!我们一起逃,他也抓不到谁来威胁你了!” 这话倒是没错,两人现在都已一无所有,一起离开的话,穗城也确实没什么人或事能牵制住他们了。 杨惜媚有些松动,却又戚戚然道:“可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以郁持的能力,只怕即使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被他找出来。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林百川说出自己的计划:“我身上还有些钱,我们可以先回你老家看阿婆,那地方正好临近边境,我会想办法弄两张假护照,然后带你逃到国外去,他查不到的。” “……”杨惜媚冷静下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我不能再拖累你。” “不要这样说,媚媚!”林百川急切道:“怎么是拖累呢?我愿意的!我真的想带你一起走!” 杨惜媚仍是不肯,只对他感激一笑:“百川,你能冒险把阿婆的消息带给我,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不能这么没良心。” “不,不是的……” “以后我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你也别再掺合进来。现在赶快离开这里吧,千万不要被他发现。”她硬着心肠道。 “可是——”林百川眼神哀戚地还想说什么,又听不远处有人在叫他,他只能匆忙道:“你再好好想想,我还会来找你的!” 不等杨惜媚回应,他就闪身跑了出去,汇合到了那群园林工人中间。 她知道自己没能劝住他,只好从旁边的一扇小门回了室内,到了楼上又站在窗前,一直看着庭院中埋头劳作的林百川,心下酸楚不已。 她不能再让他为了她而招惹上郁持。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她心想,总归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她去求一求郁持就是了。 姿态放软些,主动一些,去求他。 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她都满足他好了。或许,或许他真的会答应放她回去呢? 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垂下的眼眸中只剩一片阴翳。 *** 杨惜媚还从来没有这般急切地盼着郁持回来过。 偏偏这天郁持罕见地晚归了。 爱媚 第44节 她等到将近 11 点的时候,才听见楼下有响动,犹豫片刻后她起身出了房门,刚走到楼梯上就和放轻手脚上楼的郁持碰了个正着。 还没等她开口,郁持就先笑了:“还没睡?我吵醒你了?”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酒气,眼神看着倒还清明。 杨惜媚本想问两句,但又觉得太过刻意,毕竟两人的关系还没缓和。 为免让他生疑,她摇了摇头:“我渴了,下去喝点水。” 她继续往下走,与他错肩而过。 郁持的眼神定在了她身上穿的珍珠白丝绸吊带睡裙上,再也移不开。 他给她置办的衣物里大部分都是这个色调,或许也是因为游轮那一晚她穿白裙的样子让他太过难忘。 每次她这样穿,他总会沉溺得更彻底。 此刻也一样,他本来还算勉强清醒的神识一下就混沌了,像被无形的线牵制着一般,紧紧跟了上去。 杨惜媚也察觉到了,装作没在意,自顾自来到餐厅倒了杯水。 郁持就站在旁边双眼沉沉看着她喝。 她稍有些不自在,喝完后问他:“你也要?” 郁持顿了顿,点头:“嗯,我也渴了。” 杨惜媚用自己喝过的杯子又倒了杯水,不经意问:“你喝酒了?” 郁持注视她的目光亮了亮,脸上竟显出几分局促:“就喝了一点,今晚有个饭局推不掉……很难闻是不是?” 她没应声,在刚倒好的半杯水里又加了些热水,然后从茶水台上挑出一瓶蜂蜜舀了两勺掺进水里搅了搅,递给他。 全程没说一句话,但这个举动已足够让他出乎意料且受宠若惊。 他愣了一下才接过,确认道:“专门给我弄的?” 杨惜媚僵着脸“嗯”了一声,又低声添了句:“以后少喝些。” 郁持脸上的笑意加深,郑重应道:“好,你不喜欢我就不喝了。” 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就要去搂她,她拍开,皱眉拒绝:“别碰我,身上脏死了。” 话虽嫌弃,但语气里又带了点嗔意,听得郁持耳朵里直痒:“好好好,不碰你。我等会就去洗澡。” 他眼含热意地盯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着蜂蜜水。 她被看得浑身别扭,便转身要回房间,郁持端着还没喝完的蜂蜜水又跟了上来。 上了几阶楼梯后,她实在无法忽视身后滚烫沉甸的目光,转身阻止他:“不许用楼上浴室,在下面洗干净了上来。” 她越这样蛮横郁持反倒越高兴,满脸纵容道:“好,都听你的。” 她独自回到卧室,躺到床上没多久郁持也进来了,带着一身温热水汽。 他光裸着上身,贴到她背后二话不说搂住她翻过来,两人面对面。 “今天在家做了什么?”他每天回家都要这样例行公事地询问。 “还能做什么,”杨惜媚一脸倦怠:“整天就待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做。” “真的?”郁持的语带调侃:“一步都没离开房间?” 她皱眉看他,似是有些恼火:“不是你说了让我待在二楼别下去吗?!” “这么乖?”郁持笑着要去吻她,被她使劲推开。 她翻过身不理他。 他却肉眼可见地更愉悦了,缠上来吻她的脸:“还在生我的气?” 杨惜媚故意躲了躲,又推了他两下,冷声道:“我气什么?跟你这种人生气才不值得。” 她是真做不出太过谄媚讨好的姿态,只能用以前和林百川相处的方式对待他,却不想他也很受用,没脸没皮地抱住她。 “嗯,是不值得。所以再别自己生闷气了,不开心就打我骂我都行,也别总不理我,好不好?” 杨惜媚背对着他,沉默好一会,才低低应了一声。 “好。” 第五十章 乖一点 郁持没想到她今天会这么好说话,都有些不敢相信,反复确认:“那我们这算和好了?” “……嗯。”她闷声回道。 郁持开心极了,撑起身又要去吻她,却见她神情仍是恹恹,甚至红了眼眶。 他扳过她的脸,目露不解:“和好了怎么还不高兴呢?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杨惜媚幽幽看了他一眼,语气怯怯:“没有不痛快。我只是……” 她只要姿态稍稍放软些,郁持就难以招架,晕头转向地急着追问:“只是什么?说吧乖宝,我都听着呢。” “我只是,有点想家了。”她垂眸,终于引入正题。 “想家?”郁持的眼眸渐渐清明,随即理所当然地笑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也不知他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这么想。 杨惜媚心下嗤之以鼻。这里算什么家?不过是囚禁她的牢笼罢了。 她面上不满:“我说的是我老家!”又看着他,眼中带了些祈求意味:“我想回去看看。” “.......”郁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低声问:“你想回琅南?” 杨惜媚点点头。 郁持却没正面给出回应,只问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也不是突然,我其实一直都很记挂我阿婆,她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也不是太好……”杨惜媚斟酌着说辞。 她现在与外界断了联系,不可能有渠道知道阿婆进医院的事,直接说出来会暴露林百川,只能另寻理由:“这两天我晚上总是梦见她,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就想回去看看。” 郁持默默听她说完,又沉吟良久,才道:“真的只是因为,担心你阿婆?” 她预料到他会多疑,便直视他坚定点头:“对。” 郁持神情一松,捏捏她的脸:“这事你该早点跟我说,自己闷在心里磨来磨去多难受?” 她眼神一亮,心底有了几分希冀:“那你同意我回去了?” 郁持却又沉默了,思考片刻后道:“这样吧,我派人去琅南看看阿婆的近况,再雇两个保姆照顾她。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也可以把她接过来,以后就跟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 杨惜媚听完,心彻底凉了。 她早该知道的,他哪里会那么轻易答应。 他给出的办法不是不好,可这也意味着他的手将会伸到她老家去,阿婆也会被他控制,到那时她更不敢有逃离的心思了。 但无论如何,阿婆的病情要紧,他的人若是能及时赶过去,再帮忙找个好点的医院或医生,总归也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她只能退一步道:“那就麻烦你找人去看看她吧。接过来就算了,我阿婆自己在山里住惯了,她不会愿意离开的。” 顿了顿,她仍想再次尝试:“真的不能让我自己回去一趟吗?两三天就行,我会回来的。” 郁持的眼眸已冷了下去,缓声道:“不行。” “那你让我打个电话给她。” “......现在还不可以,过段时间吧。” “.......” 两人间本来还算柔情蜜意的氛围一下冷凝。 或许也察觉到自己太过不近人情,郁持又补充道:“你乖一点,等我后面清闲了,再抽时间陪你回去。” 杨惜媚:“.......” 她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也决不愿让他陪着去见阿婆,一想到那画面她都难受。 况且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心还待定,等他清闲要等多久?他这种人又哪会真愿意陪她跋山涉水去一处穷乡僻壤? 她在心底冷笑,面上婉拒:“不用,我只要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就行了。” 郁持对她顺从的态度极为满意,狠狠亲了她一口:“真乖。” 接着眼眸一黯贴近她耳边低语:“那今晚,可不可以再乖一点?” “.......”杨惜媚神情淡了淡,仍是点了头:“嗯。” 她闭上眼,翻过身抱住他,瞬间就感觉到他气息的剧烈起伏。 他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动了动,却又滞住了。 她知道他在忍着等待她下一步动作,他想让她取悦他。 她抬起脸,嘴唇贴上他的下巴,清晰地听到了他喉结处的吞咽声,她就转移到那处喉结亲了亲,感受到一阵更加急剧的滚动。 她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随即腰间一紧,整个人都失了重。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趴在了他身上,而他双眼灼热地看着她,双手克制地摩挲她的腰,声音沉哑:“再来,媚媚。再多一些。” 杨惜媚只能撑起身,再去亲他。 他似乎喜欢到不行,抬手箍住她的后颈恨不得把她的舌头都吞进去。明明看着是她主动,最后却被他缠得脱不开身。 她大脑都快缺氧,好不容易挣开他,抬起头呼呼喘气。他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目光沉沉地在她身上逡巡:“不够。再给我吃点别的。” “……” 她一下就听明白了,忍着臊意往前移了移,坐在他腰腹间轻蹭,引得他肌肉紧绷一阵粗喘。 她身前则移到了他仰躺的脸庞之上。犹豫了一瞬后,她咬着唇在他眼前挑下宽松的肩带,身体往下压了压,覆在了他脸上。 温香软玉瞬间盈满口鼻,他快要溺死过去。 他张嘴叼住,缓缓地用舌头画着圈,轻挑慢捻,颇有些珍惜意味。 这是她主动给他的。 爱媚 第45节 这样一想,他已觉幸福到了极点。 但人总是不容易满足。 弄了好一阵,他暂且放过,对始终一言不发的杨惜媚调笑:“都尝不出什么,口渴……” 杨惜媚满脸隐忍地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还想怎样。他拍了拍她的臀,舔了舔唇急不可耐地暗示:“坐上来一些,宝宝。” 杨惜媚听明白了,又羞耻又震惊,但想到他一贯的没下限,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只能照做,抬起身缓缓前移。 郁持的神情就已经痴了:“别浪费,快坐下来,喂到老公嘴里。” 杨惜媚咬牙闭上眼,腰臀一松坐了下去,被刺激得轻吟一声。 瞬时,郁持口鼻间都是滑腻柔嫩的触感,迷醉得快要丢了魂,张开嘴大口大口地汲取。 “你轻点……”杨惜媚实在受不住,咬着手指低吟。 却不想身下的人更是振奋,竟箍着她一个劲往自己脸上按,恨不能整个都嵌进去。 他的唇舌已经练出了娴熟技巧,她起先还能抵抗一下,到后来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只能僵直着腰任他攫取。 到最后她眼神都迷离了。而他尽数吞噬,畅饮一通。 等她终于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阵天翻地覆,她被他覆在了身下。 他的鼻尖唇角还残留着晶莹水迹,却浑然不觉般,一脸餍足地咬她的耳朵:“舒服吗乖宝?” 她这次不想再自讨苦吃,闭着眼“嗯”了一声。 却已让郁持心花怒放。 他黏黏糊糊地亲吻她,腰腹往她腿间挺了挺:“那现在,该老公舒服了吧?” 还不待她有所回应,他就急切地侵占。 她全身都在发麻,刚刚清明些许的脑内又成了一片混乱。 郁持似乎比她更为沉溺失神,暗沉的眼底流淌着滚烫的欲念,呼哧呼哧地堵住她的唇,身下更是不知疲倦。 他嘴里又开始说浑话:“把你弄坏好不好……弄坏了,就再也跑不掉了……” “不.....”杨惜媚浑浑噩噩地拒绝,又被他的强势弄得语不成调,人都有些痴怔了。 他紧盯着她失焦的双眼,怜爱又沉迷,越来越肆意。 她很快就丢了神志,迷失在混沌中。 意识快要完全脱离身体的时候,耳边隐约听见有人低喃:“别离开我……媚媚,别离开.......” 她没能坚持多久,彻底陷溺进一片昏黑中。 ———————————— 马上开虐,甜不了一点 第五十一章 杀人犯 穗城的雨季每年都是来得极其迅猛,打得人措手不及。 明明前几日还是骄阳似火,这天一早就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大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醒来时郁持已经离开去了公司,杨惜媚站到窗前往外看。 目之所及只有白茫茫一片混沌雨幕。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树木都仿佛被磅礴的水雾吞噬殆尽。 暗无天日。 她又低头看向庭院中搭建了一半蒙上雨布的玻璃花房,还有没来得及被移进花房只能任凭风雨摧残的羸弱花丛。 昨日还绽放枝头的鲜妍花朵,顷刻间就萎靡零落,星星点点地坠在了泥坑水洼中,浑浊不堪。 这样的天气在户外是没办法施工的,园林工人自然也不会过来,那么今天就见不到林百川了。 她本应该松一口气,可又不知为何总隐隐觉得不安,心头仿佛沉甸甸地坠着什么。 不知道阿婆怎么样了。 穗城离她老家琅南其实并不算远,坐飞机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只是深山与世隔绝,找过去需要些时间。 但以郁持的能力,这些或许都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那么他今天回来应该可以带给她一些消息吧? 她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傍晚。 这天郁持回家还算早。她满含期待地去迎他,却见他脸上的情绪阴晴莫辨,只在看到她时扯出一个莫名的笑意。 “还在担心你阿婆吗?我的人已经找到她了,她现在很好,放心吧。” 杨惜媚眉眼一滞,心也瞬间凉了下来。 很好?怎么可能很好? 他有对她说真话吗? 她追问他:“真的吗?那她现在在哪里?还在山上住着吗?” “......嗯。那地方确实不好找,他们花了好久才找到。” 郁持解开西装坐到沙发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毫无愧意地说着谎话。 若不是昨天亲耳听老家阿叔说阿婆进了医院,她恐怕就真的相信他了。 “能让我看看她吗?或者让你的人拍些阿婆的照片视频给我就行。” 杨惜媚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多过分,毕竟当初拿林百川威胁她的时候,他可是在千里之外都能让她看到林百川被虐打的直播。 然而他没有立即答应,只笑着反问:“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她强撑着平静道:“我只是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这样都不可以吗?” 郁持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情绪难明地看着她。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杨惜媚也终于确定:“你在骗我。” “你知道阿婆病了,不想告诉我,还是……你根本就没去找过她?” 眼下无非就这两种可能,但不论哪种,他都是在骗她。 可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他早就骗过她那么多次了不是吗? 杨惜媚再次自嘲起自己的天真愚蠢,她不该还对他抱有期待的。 他连自己的亲人都没那么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 她可真是蠢透了。 郁持脸上一片冷静,并没有半分被拆穿谎言的羞恼或尴尬。 他眼神沉沉地看了她好一会,慢悠悠道:“我骗你?那我倒有些好奇了,听你这语气好像很确定你阿婆有事,你又是哪来的依据呢?” 杨惜媚心如擂鼓,故作镇定地辩解:“没什么依据,我只是这几天做梦——” “还要用这种拙劣的借口!”郁持打断,勾唇冷笑:“说我骗你,难道不是你先骗了我吗?!” 杨惜媚脸色一白,仍挣扎道:“我骗你什么了?!” 郁持脸上顿时笑意全无:“那你告诉我,你昨天在家见了谁?” “.......” 杨惜媚的心神瞬间崩盘。 他还是知道了。知道昨天林百川来过! 见她面上显出一丝惊慌,郁持眯了眯眼,神情冷漠:“或许我该早些告诉你,这房子外面每个角落都有监控,包括院子。” “昨天你和他的一举一动,监控都清清楚楚地拍到了。你要亲自确认一下吗?”他说着掏出手机点了点摔在茶几上,上面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 已是证据确凿。 其实一开始郁持并没想到这一层的,只是昨晚杨惜媚的乖顺主动太过反常,终究还是让他起了点疑心。 再加上之前他回家有被人跟踪的迹象,而现在别墅又因为施工有好些人进进出出,他总不能真正放下心,于是谨慎起见就查了过去这两天的监控。 这下还真查出了东西。 杨惜媚彻底败下阵来,无言反驳,却仍想替林百川开脱,艰难辩解:“只是凑巧,他现在因为生计才做了园林工人,恰好被雇来这里,我们都不知道会这么巧……他真的是无意的!” “.......我们?凑巧?”郁持冷笑着重复,心头更是一阵邪火。 他阴阴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面朝庭院的落地窗外抬手示意。不一会外面灰沉沉的雨幕中就出现了几个人影。 再走进一些,才能看清是两个保镖架着一个人走进了院子里,又把那人压在了地上。 杨惜媚听见动静随之看过去,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起身跑到落地窗前,一下就认出了被压着的人是林百川。他浑身湿透,脸上身上也都是伤痕累累。 被压趴到地上后他还在奋力挣扎,很快又被保镖钳制住了,只能梗着脖子抬起一双仇恨的眼眸看向这边。 看清房子里的杨惜媚后,他又冲着她大喊什么,只是雨声太大又隔着一层玻璃,她根本听不清。 “不可能……他怎么会……” 她整个人都贴到了玻璃上,不可置信地呢喃,下一刻就要拉开玻璃门出去,却被身后跟过来的郁持按住。 他在她耳边阴恻恻道:“我倒想问问,这大雨天的外面都停工了,他又跑来我家院子里想做什么呢?也是凑巧吗?” 看着她怔怔望向外面的脸庞,他磨了磨后槽牙,冷着脸扳过她的下巴:“还是说,他早就和谁约好了,打算做点什么胆大包天的事?嗯?” “比如,偷晴?或者.......私奔?” 杨惜媚绝望地闭上眼,只剩下一股无力感,全身都泄了气。 “……不管你信不信,”她只能坦白:“他昨天来见我,只是为了告诉我阿婆生病的事,我们并没有约定什么,真的。” 郁持“呵”了一声:“他说你阿婆病了你就信?我说的你就通通不信是吗?” 她看着他,眼里无波无澜,神情已是默认。 郁持气得眼冒毒火,攥紧了手掌。 爱媚 第46节 然而她又放低了姿态,伸手攀住他的臂膀,恳切道:“我真的很担心阿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我都想亲自去看看才能安心。你就让我回去一趟好不好?” “让你回去?然后路上想办法和他一起逃跑吗?!” 郁持似乎已经陷入了她一定会跑的幻象中,反手拽着她不放,声音都在颤抖:“什么阿婆什么生病都是借口!你就是在骗我!你一直都想离开我!以为我不知道吗?!” 杨惜媚有些害怕,嗫嚅道:“不是!我真的没有……” 郁持看见她惊恐的神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的账之后再算。现在,先算他的——” 他往外指了指,眼底已充斥着凌冽的寒意:“上回我可是好心放过了他,结果他又要自己撞上来,我不会再手软。” “你说,我是该打断他的腿,还是砍掉他一双手呢?” “或者干脆省事些,让他整个人直接消失算了?” 杨惜媚瞳孔一缩,猛地抬眼:“你要做什么?!” 郁持冷笑一声,作势抬手要给外面待命的保镖做出指示。 杨惜媚一阵心惊,忙扑上去拦他:“不要!你不能这样!他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能这么对他!” 郁持箍着她的手制住了她的动作,面露狠戾:“什么都没做?谁能保证呢?” 他凑近她的脸,语气轻缓:“你们胆子这么大,对我都敢瞒骗耍弄,还有什么不敢的?” “没有,真的没有!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 杨惜媚抓着他的手臂不住哀求:“你放过他吧!我不会再见他了,我保证!求求你放过他……” 郁持转过头不再看她,只面无表情地盯着院子里跪在雨中的狼狈男人,缓缓摇头:“我不信。你跟他当初那么的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如今旧情人相见,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脑海里已经禁不住涌入了各种画面,一股杀意直往上冲。 胸口急剧起伏着,他闭眼喘了几息,又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天色,面上泛起丝丝狞笑。 “你知道吗?后面那座荒山,年年都会挖出些无名尸骨。”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这种地方,若是又恰好遇到这样的天气,出点意外不足为奇,你说是不是?” 他看似在问她,却不等她回应就微微抬手挥了一下,外面的保镖接收到指令后立即有了动作。 他们往林百川头上套了个麻袋,迅捷利落地往外拖走,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不!你们要对他做什么!放了他!”杨惜媚心下大骇,不管不顾地就要跑出去追。 刚拉开门,又被郁持拖回去锁在了怀里。 她已濒临崩溃,捶打着他哭喊:“你疯了吗!那是一条人命!你在杀人啊!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 “犯法?”郁持一脸的不为所动,表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惬意,捏着她的腮颊和她对视。 “我哪里犯法了?是他自己鬼鬼祟祟跑到我家里想行窃,被发现了就慌不择路逃去后山,不小心摔了下去。” “我从头到尾可一个手指头都没碰他,又关我什么事呢?” 他连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已经编排好了。 杨惜媚愣愣看着他,牙齿都在打战。无尽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又迅速蔓延到了四肢。 他真的好可怕。 回头想想,他曾用过的那些手段,哪一样不是卑劣狠毒又下作? 可他偏又总能置身事外,只在背后搅弄风云,从不会在明面上脏了自己的手。 跟他讲道理?讲正义?讲法律? 没用的。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她脸上挂着泪,连哭泣都忘了,身体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你这个畜生……人渣……你不得好死!杀人犯……”她绝望地喃喃骂着,用尽了所知的全部恶毒语言。 郁持竟愉悦地笑了,伸手一把拽起她:“先别急着骂,我们还有账没算完呢!劝你最好省点力气,不然我怕你等会受不住。” 他强硬地拖着她上楼,踹开卧室门后把她扔到了床上。 第五十二章 弄坏掉 杨惜媚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摔到床上时整个人仍是呆滞的。 郁持不以为意,压上去箍住她的双腕,冷冷注视许久后问她:“你们昨天还做了什么?” “他有没有抱你?有没有吻你?嗯?” 他越问语气越急促,眼里都快喷出火星,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他碰了你哪里?说!” 杨惜媚眼神空洞,回以沉默。 他却把这当作是一种默认,恍然大悟:“难怪昨晚舍得下身段勾我,原来是做了亏心事想遮掩!你可真会把我当傻子耍!” 他越说越确信事情正如自己所想,已沉浸在了一股被戴绿帽的愤怒中。 “……” 仍是得不到回应,他神情逐渐阴戾,沉沉喘了几息。 “做了吗?”他冷声问。 “……” “我在问你!你和他做了没有?啊?你们是不是——” 他咬了咬牙:“是不是躲在那个角落里,光天化日,不知廉耻地……做了?” “说话!”他捏着她的肩膀摇晃着逼问。 “……哈。”杨惜媚直直盯着天花板,突然笑了。 郁持眼神变了变:“你笑什么?” “哈哈哈……”杨惜媚却笑得越来越剧烈,连身体都在发颤。 再开口时,语气平静中透着厌倦:“对,我们做了。” 周围的空气霎时凝滞。 她还在继续:“我和他在那棵树后面,就像你说的,光天化日,不知廉唔——” “闭嘴!你想找死吗?!” 明明最开始说这话的是他,可再经由她口中复述他却怎么都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她的嘴。 杨惜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掰开他的手,泄愤般大声喊道:“我们抱在一起,还亲了很久!他弄得我很舒服!不像你这个强奸犯!你只会——啊!” 他气得发昏,一口咬在了她的嘴唇上,另一只手已经撕开她的衣裙,强硬地契入干涩,痛得她皱眉惊呼。 “你总是学不乖,非要自讨苦吃.......”他粗喘着狠撞,残忍道:“那就成全你!” 这无异于一场酷刑,他却已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都被暴戾恶劣的破坏欲占满。 他只想让她痛苦,让她难堪,让她害怕。 可在最初那阵痛楚过去后,她紧绷的身体缓了过来,整个人又像死鱼般再没有任何反应。 任他如何在她身上作弄,她都只是目光涣散地盯着某处虚空,一言不发。 他察觉到了她的消极态度,也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鄙夷嫌弃,心下更是恼怒,某个恶念就滋生出来。 反正怎么做她都是这样,无动于衷。 反正在她心里,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那个废物。 反正,她永远都不会对他有半点情意。 那再做得过分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反正已经这样了。 他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阴冷意,动作渐停起身退出,在地上散落的衣服里翻找着,很快就从他的西装里掏出一个小玻璃药瓶。 那药瓶上印着小而密的外文,瓶盖拧开是滴管样式。 他转身回到床上,趁杨惜媚毫无所觉时分开她的双腿,把滴管中的液体挤进去。 身下传来的冰凉湿润感让杨惜媚回了神,她垂眸往下看见了郁持的动作,原本淡漠的神情多了几丝慌乱。 “你在做什么?这是……”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去阻拦,然而郁持一只手就制住了她,脸上的笑意阴鸷又邪肆。 “是能让你爽的好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药瓶吸了一管,毫不吝惜地继续往里灌。 杨惜媚心间一坠,有了种极为糟糕的预感。她剧烈挣扎起来:“我不要!别给我用这个!不要!” 她又哭求他:“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都听你的好不好?别给我用这种东西,求你……” 郁持无视了她的抗拒和哀求,强按着她的身体狠下心又灌进一管,一下竟去了大半瓶。 这是他找黑帮大佬黄兆添弄来的助兴药,说是只要一滴就能让女人彻底臣服欲罢不能。 他一直留着没敢给她用,可现在也顾不得了。 他只想让她彻底沦陷,再也离不开他。 他看着她崩溃哭泣的样子,心下蓦然涌入一股诡异的满足感,压回她身上一边蹭一边等待药效发作,神情反倒温柔不少。 “哭什么?不是总嫌我床上弄得你难受吗?用这个还不是想让你舒服些,说不定你就喜欢上了,以后每天缠着我要呢。” 他已经沉浸到了那样的幻想中,满眼都是痴迷,兴奋地舔吻她的泪眼和唇角。 而她被他禁锢着,身体渐渐开始有了异样。 滴进去的冰凉液体很快变得温热,之后产生强烈的烧灼感,蔓延至全身。 一股股不容忽视的麻痒刺激得她不住颤抖。 她的呼吸不稳,眼神也迷离起来,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又紧紧咬唇。 郁持观察着她的反应:“有感觉了?” 他伸手摸了摸,染了一手湿滑,得逞笑道:“看来是真的有效。” 他恶劣地咬她的耳朵,作弄身体各处,给予更多的刺激。 爱媚 第47节 而她在药物的影响下根本招架不住,眼泪也越流越多。 “不要,不要这样……” 相比于厌憎,此刻她更多的是恐惧。 她害怕极了这种身体和意志都不能自控的状态。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面已经被那股麻痒感绵绵密密地占据,让她难受又渴盼。 具体渴盼什么,她此刻的大脑根本思考不了了,只能任凭身下泛滥成一汪春泉。 郁持已经看痴了。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 不能浪费,都是他的。 他这样想着,可抬眼见她仍强忍着不肯屈服的样子,又生了恶劣心思想磨她。 他俯身低低道:“很难受吧?要不要我帮你?” 杨惜媚轻蹭身体,咬牙不肯回应。 他半威胁半诱哄:“你说句软话,求求我,我就让你舒服。” 她仍不出声,他却盯着那汩汩的润泽急红了眼,喉结急剧滚动着催促她:“快点!说‘求老公疼我’,我就给你,快……” 他要她求他,自己却像条急不可耐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就能大快朵颐的恶犬一般。 一时倒辨不出谁更丑态毕露。 杨惜媚想开口骂他两句,又怕控制不住语调里的媚意,紧闭着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而看在郁持眼里只觉别有风情,他心痒难耐,忍不住要凑上去吻一吻她。 她偏过头闭上了眼。 他眼神冷了冷,心也硬了几分,再没了搓磨的耐性,直直进入正题。 “唔——”因着药物的作用,她比以往任何时候反应都要大,全身震颤着叫出了声。 而他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销魂,看她两腮染上酡红,双眼泛着春意,心下满足又自得:“还跟我犟吗?嗯?舒不舒服?” 回应他的是她的奋力挣扎。 “不……” “还嘴硬?”郁持不屑嗤笑,动作更肆意放纵。 她在这一阵急剧挞伐中,身体暂时得到了缓解,却又仍觉不够,仿佛内里还有更大更多的空洞,急需要什么东西塞进去堵住。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放任着自身沉溺,另一半则唾弃着自己的下贱。 相比之下,郁持倒更像是中了药,完全失去了理智。 “舒服吗?还要吗?”他不停地问她,狂热地吻她的眉眼,舔尝着她嘴角溢出的口水,折磨得她快要发疯。 恍惚间她感觉得身体里似乎多出了一颗硕大的胀满的水球,就快要破裂爆发,岌岌可危。 “要坏掉了......”她无意识低吟,目光已涣散。 郁持更是激动:“那就坏掉吧!彻底弄坏掉好不好?” “不!不!”她又清醒了几分,摇头抵抗起来。 可他怎么会放过她? “宝宝好会咬——”他沉醉低哼,随即用上了所有的狠劲,给予她最猛烈的一波侵袭 。 那颗水球终于被顶穿了一个口,浪潮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她眼中再难掩魅色,失神尖叫。 意识全面崩塌,她彻底沦为了欲望的阶下囚。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欲海。 *** 再缓过劲来时,杨惜媚已经全身脱力瘫软下来,仿佛快要晕厥。 郁持狎昵地拍了拍她的脸,语带轻佻:“这就不行了?药劲过去还早着呢,你可得打起精神。” 仿佛是在应验他的话一般,她刚缓解一些的身体又开始死灰复燃,甚至比最开始更加来势汹汹。 她咬了咬唇,还未褪去欲潮的媚眼中泛起惶惑。 他低头缠绵地吻她,说出的话却让她崩溃:“用了那么多,应能持续一整晚。” “以后每天都给你用好不好?让你看到我就发晴,恨不得天天敞开腿求我……” 她怔怔听着,心已如死灰。 身体却与心背离,有了更清晰的反应。 “又想了?”他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急迫,存了心要再磨一磨她,于是起身离远,自上而下俯视她。 “求我。这回想好该怎么说。” 杨惜媚被他放开后就转过身侧躺着,整个人都蜷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些。 郁持没想到她竟然还不肯服软,气急而笑:“好,够硬气。我就看你能撑多久。” 他好整以暇地坐到了床对面的沙发上,冷眼看着她瘫在床上忽轻忽重地喘,时不时地颤动。 好热…… 杨惜媚浑浑噩噩,已经分不清是身体哪里冒出的热意,好像是从很多个地方,又好像是在很深很深的某处。 她的眼底又被浑浊占据。 郁持本来按兵不动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观,见她动静越来越大,也有些忍耐不住:“想好了吗?想好了自己滚过来。” 她急促呼吸着,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神情迷乱地看向这边。 他心下得意,面上却不肯轻易揭过:“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仰靠在沙发上,仿佛睥睨众生尽在掌握的霸主:“爬过来,自己坐进去,喂我。” 想起之前两人这般的场景,他鼻息热了几分,都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冷硬。 杨惜媚怔怔盯着这边,眼里流露出些许焦灼,竟真的开始挪动了。 郁持勾了勾唇,暗沉的眼神在无声地催促鼓励。 对,就是这样。 主动靠近我,取悦我…… 可她又在将要爬下床的时候停住了。 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狼藉,她闭了闭眼狠狠咬着舌头,嘴里甚至泛出丝丝的血腥味。 再看看一脸势在必得,只等着她像狗一样爬过去的郁持。 她心中涌上了浓烈的屈辱和不甘。 她不能这样。 不能屈服于他的淫威和羞辱,不能顺从于卑劣又肮脏的欲望。 就算肉体被百般践踏凌辱,也不能折了内里那根脊梁骨。 她的眼神渐渐清明,进而坚定。 郁持有些不耐烦她的磨蹭,还想再威胁两句,就见她突然笑了。 那笑中带着凄厉与决绝。 她转身爬到床的另一边,伸手往床头柜够过去。 他皱了皱眉,在见到她把手伸向床边那盏台灯时,瞬间了然,嗤笑了一声:“怎么?又想砸我脑袋?” 他轻蔑地看了眼那盏布艺台灯,有些好笑地逗她:“你尽管来砸,看看能砸掉我几根头发。” 因为有前车之鉴,这个房间里根本没什么带危险性的物件摆设。 他丝毫不担心,宛如看一场滑稽戏,惬意地往后靠了靠。 等着她举着台灯过来和他闹。 可她又没了动静,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什么。 在听到“嘣嚓”的一声脆响时,他神情一顿,才陡然想起:台灯还有一处是玻璃做的,就是中间那根灯管。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见她举起已敲断的玻璃灯管,用参差不齐的尖锐断面往自己身上刺去。 “你做什么!住手!!” 第五十三章 他该死 郁持心头一空,神情瞬间恐慌,猛地起身冲过去阻止她。 正好赶在她将要刺进腕间时撞偏了,只在手臂上划了道口子。 但这已足够让郁持后怕,她明显是用了狠劲的。 他制住她还要自残的动作,想从她手中抢出那截破碎灯管。 杨惜媚却死死攥着就是不肯放。 灯管薄脆,他怕她争抢间捏碎了会刺伤手掌,只能先箍住她的手腕,又慌忙去细看她受伤的地方。 伤口不算大,但也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他没料到她竟会做出这般极端的举动,一时有些无措。 鲜红的血液又勾出了他心底最畏惧的记忆,各种情绪交织使他头脑发胀怔愣在了那里。 而恰恰也是这一怔愣的功夫,杨惜媚猛地挣开他,摔倒在地。 她已被药物折磨得失去了理智,手臂上的疼痛也只让她清醒了一瞬,而后又被灭顶的浑浊欲热所湮没。 爱媚 第48节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她不能被这样肮脏丑陋的欲望所支配。 她默念着,魔怔般扬起手里紧攥的玻璃碎管,再次往手臂刺去。 “噗嗤”一声。 刺进去了。 ——可怎么一点疼痛都没有呢? 难道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吗? 她狠下心用力又往里捅了捅,听见耳边一声含着痛苦的闷哼。 好像不是自己的声音。 她木木地低头看,只看见一只青筋暴起鲜血淋漓的手。 好像也不是自己的手。 她再愣愣抬头,直视郁持扭曲的眉眼和泛白的嘴唇。 原来是他扑过来伸手挡在了她的手臂上。玻璃管刺入了他的手掌。 “……惜媚,别这样……” 他此刻哪还有刚才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气势?看着仿佛快要破碎掉的杨惜媚,他震颤的眼眸中只剩惶恐,语气低柔又卑微:“我不逼你了,再不会了!我来想办法帮你缓解药效,别伤害自己......” 他强忍着手上的痛楚,凑近想要抱起她。 可她一听“药效”两个字,刚才在他身下不堪又屈辱的一幕幕又重现脑内。 她嘴唇颤抖着,眼中泛出了水雾。 都是他。都是他。 是他害她变成了这样。 疯癫失常,生不如死。 他欺骗她,强迫她,囚禁她。 他不让她去见阿婆。 他还……他还杀了林百川。 他让她失去了所有宝贵的东西,她的自由,她的尊严,她的幸福。 他毁了她的一切! 她确实不该伤害自己。因为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错的都是他!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该死的是他! 她颓败的眼中恢复了神采,又顷刻间被仇恨填满,噙着泪狠狠盯住他,咬牙切齿。 “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话音一落,她拔出玻璃管,抬手往他胸口刺去。 或许被她这句撕心裂肺的痛骂震慑住了,郁持怔愣着竟反应慢了一拍,只下意识偏了偏。 灯管“噗嗤”一声刺到了他的肩膀上,鲜血顺势涌出。 “唔——惜媚——” 他身体都紧绷起来,手却还拉着她,咬牙忍痛想说些什么安抚她。 而她被恨意驱使着,仿佛生出了无尽的动力,接二连三地刺向了他的身体。 郁持本来可以避开,却又不敢放开她,怕她会继续伤害自己,只能抬手去挡,很快手臂上就被刺得血迹斑斑。 他又伸手想要控制住她,可她已意识混乱,动作完全没有章法,只疯魔了般胡乱刺着。 淡淡的血腥味侵入鼻间,他喉间泛起反胃感,头脑昏沉,动作也迟钝了。 只那么一瞬的松懈就被她乘隙而入,一下刺进了腹部。 这一下捅得尤其深,她往回收手时都没能拔出玻璃管,直直留在了他的腹间。 他痛呼一声,弓下身体摇摇欲坠。 杨惜媚收回空空的手掌,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怔怔看着满手的鲜红滑腻和眼前人满身的斑驳血痕。 这已不同于上回拿台灯砸他一下的程度。 搞不好闹出了人命。 她害怕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更害怕若能挽回,活着的他又将施与自己怎样残酷的报复。 她往后退开几步,瑟缩着颤抖起来。 郁持跪在地上捂着腹部最严重的那处伤口,流着冷汗痛苦地喘息,仍强撑着爬过来牢牢抓住了她。 他仿佛看透了她的恐惧,面上扯出一个扭曲又安抚的笑意:“没事的,媚媚别怕……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弄的……” 杨惜媚:“……” 她已吓得说不出话,泪水不住地往下掉,却又哭不出声,只能听到微弱的气音。 郁持心疼又自责,踉跄着站起身去拉她:“来,我先帮你……” 话没说完又差点跌回去,因为她双腿发软瘫坐在那里根本拉起不来。 他索性忍着剧痛把她抱了起来,晃晃悠悠去了里间的浴室,把她放进浴缸后又拿过喷淋头打开放水。 他蹲在浴缸旁气喘吁吁:“洗一洗,身体会好受点……” 说到底也只是外用药,只要不经常用对身体的影响其实没那么夸张。 他刚才说那些话,更多也是为了吓她而已。 用冷水冲一冲,稀释一下里面残留的药物,就能缓解很多。 他用手掬了水往她身上敷,想让她先适应冷水的温度。 水冲刷着他手上的伤口,淡红色的水流融入浴缸中。 他浑然不觉,只闷不做声把喷淋头移向她腿间。 而杨惜媚始终垂眸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伸手碰到她的双腿时,她猛地一激灵,尖叫着挣扎起来:“不要!你别碰我!滚开!” 叫着叫着她又呜呜哭出了声,蜷缩在浴缸里紧紧抱住自己,一副拒绝与外界有任何交流的姿态。 郁持身上被迸溅出的水花浸透,血水染得浑身都是。 他只能讷讷收回手,颤抖着把喷淋头放进浴缸里,低声叮嘱:“那你自己洗可以吗?注意手上的伤口,别沾到水……” 她埋着头没有理会他。 他怕她再受什么刺激,艰难站起身缓缓离开。 那根灯管还插在他的腹部,他怕强行拔出后果会更严重,就没有自己处理。 回房强撑着穿上浴袍掩去满身血污后,他把刘姨叫了上来。 刘姨刚才就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心下正担忧,此时进来见郁持脸色惨白,状态很不好,赶忙联系了医生。 挂了电话后她想帮他看看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郁持拒绝了,虚弱道:“麻烦你去浴室照看一下惜媚,别让她洗太久,嘶——还有她身上……有伤……”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 郁持离开后,杨惜媚渐渐平静下来,照他说的自己冲洗了一下,身体确实好受了很多。 这一通折腾下来,她也再没了多少力气,瘫软在浴缸里。 因此刘姨进来帮她时,她没有拒绝。 刘姨刚才在郁持昏死过去后才发现他身上斑驳狰狞的伤势,吓得不轻。 本以为杨惜媚也和他一样受了很严重的伤,刘姨就细细查看了一遍,只发现手臂上有道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刘姨把她扶了出来,帮着擦干身体让她躺到床上,给她处理好了伤口。 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刘姨解释道:“郁先生伤得严重,医生说必须赶快送到医院去……” 杨惜媚闭上眼,一脸漠不关心。 刘姨本来还想让医生上来帮杨惜媚检查一下身体,也被她摇头拒绝。 尽管这两人一个竭力掩饰一个沉默不语,但刘姨看着屋内的狼藉,心里也多少有数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帮杨惜媚掖掖被子让她好好休息,之后离开了房间。 杨惜媚也确实累极了,躺在被子里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或许也是太过挂念,她竟真的梦见了阿婆。 梦中她回到了十六岁考上县城高中的那一年,阿婆在家里四处摸索着,把攒下的零零碎碎的纸钞硬币拢到一处,全塞给了自己。 她的声音苍老又迟缓:“走吧阿妹,走远一些,别回来了。” 她说着绝情的话,可看向自己的那双浑浊眼底却满是疼惜和不舍。 她还梦见了林百川,他被关在冷冰冰的金属笼子里,扒着栏杆对她大喊:“杨惜媚!你要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杨惜媚从睡梦中惊醒,发觉面上已是一片湿凉。 她侧过身看着窗外清幽的月色,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心下只剩凄惶。 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看阿婆,就因为当年阿婆那番看似不近人情的告诫。 读高中时其实她也有过几次忍不住偷偷跑回去,阿婆一见她就冷下脸训斥,要她赶紧回学校。 又紧紧跟在身后把她送下山。 她不想惹阿婆生气,后来也就再没回去了。 爱媚 第49节 但她知道阿婆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婆是为了她好。 山下村子里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已经可以嫁人,不少男人开始把污浊的目光放到她身上。 阿婆年纪大了,没有能力再护着她,也太清楚那里没有一个女人能活得像人。 所以才要赶她走,不许她再回去。 她从上高中开始就靠着学校的补助和自己打零工生存,努力读书考上大学,后来终于留在了大城市扎根立足。 她有听阿婆的话,一直在往前走。 只是形单影只,伶仃无依。 再后来她就有了林百川。 他陪伴她呵护她,两人相互扶持着继续往前走。 他虽说也是农村出身,但观念却开明豁达,从不会要求她束缚她,反而总在花心思让她体会各种各样的乐趣,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这世上给予了她最无私的爱的两个人,只一心期盼她走得远过得好的两个人。 可现在,一个安危未知,一个生死未卜。 而她自己又被困在这里,不久前甚至还在罪魁祸首的身下忘情放纵。 她心里涌起一股极为强烈的自责和自厌。 阿婆千辛万苦把她送出山,林百川为了她遭受磨难又痛苦放手,他们都是想让她活得更好,更像个人样。 可看看现在的自己,哪里还像个人呢? 她就和他床头的那盏灯,那座钟,那盒纸……没什么两样。 随意取用,任他摆弄。 她辜负了爱她的人的期许。 她哽咽着爬下床,蹒跚来到窗前,痴痴望着暗沉天幕中那一轮清冷又温柔的月亮。 仿佛这样就能更贴近心中牵挂着的人。 可残酷的现实又如何能改变呢? 她心下悲痛又凄凉,捂住脸哭出了声。 也不知哭了多久,当她抬手抹泪时,眼角无意间一扫,就看见楼下庭院中未建好的玻璃花房后面,某处围墙开了个缺口。 她突然想起郁持之前说过,这个玻璃花房他打算建得大一些,就需要把院子里的围墙推掉,往外延展些空间。 因为今晚的突发事件,守在别墅周围的保镖被调走一部分去护送郁持了。 而这处刚被推掉的围墙,竟没有人守在那里。 这座宅子有了漏洞。 杨惜媚放下擦眼泪的手,盯着那处默默看了好一会,枯寂的眼底渐渐涌入生机。 —————————— 存稿快搬完啦!后面就一天一更了,固定在早上七点! 第五十四章 去找她 郁持被送到医院后就进行了紧急手术。他被刺破了脾脏,出血造成了休克。 好在作为凶器的碎灯管比较细,创口也不算大,没有生命危险。 等他从手术室出来时,罗瑞也收到消息赶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任茜。 任茜今天撞上这事纯属偶然。 自从杨惜媚不在公司后,她就又回到了从前不停加班的苦逼日子,今晚也是如此。 刚才收工后她正好撞见了也要离开的罗瑞,存了心想找他的不痛快,就闹着要他送自己回家,没想到罗瑞竟然答应了。 她想着有车不蹭白不蹭,就坐了上去。 然后途中罗瑞就接到了郁持保镖的电话,说他出了事,罗瑞二话不说又转头开向了医院。 而任茜毕竟也跟郁持有一层亲戚关系,知道了这事自然得关心一下,就跟着一起来了。 到了医院后,她看到一向风度翩翩的郁持躺在病房里的虚弱惨状,又听医生说了他的伤势,不禁讶异又疑惑。 感觉这也不像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倒像是被谁袭击了。 不过任茜又坏心眼地想:以他的身份,再加上平时一些缺德行径,外面仇家可不少,遇到这种事也不算稀奇。 她小声对罗瑞嘀咕:“是被人拿刀捅了吧?要不要报警啊?” 罗瑞还没说什么,就听那边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报什么警……我还没死呢。” 两人转头,见郁持已经睁开了眼,忙上去关心他的情况。 他没有理会,只问罗瑞:“惜媚呢?”嬛 罗瑞刚才听过别墅里保镖的汇报,已经了解了事情的过程,只是此时任茜在场也不好多说,就含糊道:“她在家休息。” 郁持默了默就要起身:“送我回去。” 罗瑞劝阻:“您刚做完手术,需要卧床静养,最好不要移动。” 任茜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表哥你要想见惜媚姐就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嘛,她要是知道你进了医院肯定也很担心的!” 另外两人都沉默了。 任茜并不知道郁持这副惨状正是杨惜媚的“杰作”,还催促罗瑞:“愣着做什么?快给惜媚姐打电话啊!” 罗瑞看了看郁持,等他的指示。 郁持垂着眼一言不发。 正僵持着,一个保镖匆匆走进病房,在郁持耳边低语了起来。 郁持听完几个字就眼神一凛:“什么?不见了?!” 他一激动要起身,又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眼前也阵阵发黑。 身旁的人连忙去扶他,他拂开那些手,戾着眼看那保镖,语气急促:“怎么会不见?!什么时候不见的?没人看着她吗?!” 保镖脸上显出心虚,又低声解释了几句,然而郁持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去找!赶快去找!把所有人都调过去!还有,通知警局那边,让他们帮着找人!” 他的手脚在颤抖,不仅仅因为伤口的疼痛。 第二次。同样的情形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和上回在国外一样,又把他弄伤后毫不犹豫地跑掉了。 而他自己,又是在医院里醒来后才得知她逃掉的消息。 只不过相比之下,上次他或许还有些许愤怒情绪,而这次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只感到焦灼和恐慌。 他不能失去她。 必须要找到她。 这下谁劝都没用了。他果断地出了院,坐上了回去的车。 这天从白天就一直在下雨,到了夜里甚至更大了,伴随着电闪雷鸣,天仿佛都要塌陷了一般。 郁持回到别墅后就一直站在庭院中,等着出去寻找的人回来汇报。罗瑞在他身后撑着伞。 而稀里糊涂跟过来的任茜则待在不远处的廊下。她现在前前后后一联系,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免挂心起杨惜媚的安危。 纷繁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雨伞上,嘈杂又急促,人的心也跟着混乱一团。 在山下寻找的保镖很快带回了结果:“我们在这附近没找到人,山下的几处关卡都有监控,我们查过了,在里面也没有看见任何人经过。” 这整座山上虽说只零星散布着几栋别墅,却也是完完全全的私人区域,因此安保措施十分严格,上山的几条路上都会设置好几道关卡。 她若是往山下跑,肯定会被监控拍到的。 郁持强迫自己整理混乱的思绪,问道:“那车辆呢?” “出现在监控里的所有车辆我们都查过,也联系过那些车主,他们都没有见过杨小姐。” 此时身后的罗瑞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挂断后对郁持道:“刚查过了杨秘书的银行卡身份证还有护照,都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郁持沉默了,身体僵硬得已经快失去知觉。 他很清楚大概率是不会有的,因为她这些东西都被他扣在手里。 她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孑然一身。 她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因为他不给,他要让她断绝与外界的关联。 这下只能自食苦果。 可既是如此她又能跑多远呢?若是下山的必经之路都没有她的踪迹,那就只可能…… 凑过来关心情况的任茜一语道破:“难道惜媚姐还在山上?是不是迷路了呀?” 她看了看远处和夜幕已融为一体的苍茫山峦,以及仍没有停歇迹象的雷雨,一脸担忧:“这样的天气,在山上乱跑很危险啊……” 郁持听了她的话,已是一脸惨白。 不仅是环境的因素,还有她今晚的状态,本就很糟糕。 她身上的药效也不知道彻底消除没有,还带着伤—— 他四下张望着,心慌意乱间扫到了不远处那片荒山,蓦地就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他死寂的眼里瞬间燃起一丝火光,扒住保镖的手急道:“后面,后面的荒山!去那里找!快!” 任茜一脸惊疑:“惜媚姐不可能往那里去吧?她不要命啦?!” 郁持却已顾不上回应她,脸上显出深深的自责,喃喃自语:“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吓她的……” 她肯定是去找林百川了,因为他之前骗她说要把人弄死在那片荒山上。 爱媚 第50节 那时洋洋得意,以为能肆意拿捏她,现在只剩满心懊悔。 他痛苦地闭上眼。 都是他的错,是他把她逼成了这样。 任茜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眉头渐渐紧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也更为强烈。 他到底是对惜媚姐做了多过分的事啊?竟至于闹成了这样? 保镖接到命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转身打算去执行,却又被罗瑞拦下了。 那片荒山可以说是本地人尽皆知的禁地,尤其又是这种恶劣天气,没有人会不知死活地往那处去的。 这种情况下,让没有野外搜救经验的保镖去找,也只会搭上更多人的安危,并不明智。 罗瑞提议联系专业的搜救队过来。 郁持也听从了。 只是等罗瑞安排好相关事宜再回转身的时候,发现别墅里里外外已经不见了郁持的身影。 他自己跑去找杨惜媚了。 *** 呼啸肆虐的风雨中,郁持很快全身都被淋透。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深邃嶙峋的山石间蹒跚前行。 “惜媚!杨惜媚!” 他迭声唤着,一直爬到了荒山中的腹地,奋力拨开眼前层层叠叠的繁芜树丛,四下寻找。 身体传来阵阵剧痛,他感觉应该是刚做完手术的地方崩开了缝合口。 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鲜红的血液穿透纱布,侵染到衣服上,又随着脚步一点点往下淌,最后被雨水稀释冲刷。 身体里的温度和力气也在渐渐流失。 他越来越心慌。 他害怕真的再也找不回她。 “惜媚!我错了……你别跑了,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再也不逼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身后隐隐传来呼喊声,应该是罗瑞联系的搜救队进来了,他充耳不闻继续翻找着,身上手上都多了不少伤。 不知又找了多久,当他踉踉跄跄寻到一处山坳时,发现一片露在草丛外的白色布料。 他神情一振忙把手灯找过去细看,就看见了倒在那里的瘦弱身影。 是杨惜媚。 已不省人事的杨惜媚。 大悲大喜间身体再难坚持,郁持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泪水已滑出眼眶,又和雨水混为一体。 “惜媚……惜媚……”他疯了似的爬过去抱起她,探了探她的脉搏。 好在只是昏迷了过去。 大雨仍在无情地倾泻,空气都变得凝滞,让人喘不过气。 同时又带来侵入骨髓的阴寒意。 他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她,拨开她脸上凌乱的湿发,仿佛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般,贴上去想给她传递些温度。 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她会生病的。他想。 于是他艰难起身,想要抱着她离开,却在将将站直的下一秒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只记得牢牢护紧怀里的杨惜媚,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别离开我……”闭上眼之前,他低喃。 天空开始微微泛青,暴风雨也终于有了渐缓的迹象。 折腾了大半夜,进入山中的搜救队最后终于找到了那处,发现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即使处于昏迷中,他的手也仍紧紧攥着她的,分都分不开。 *** 杨惜媚原以为这次出逃可以像上次在国外温泉别墅那样顺利。 选择从后面荒山逃跑的原因,除了知道前面下山的大路上都有监控外,也确实如郁持猜想的那样,她还是想去找林百川。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为自己才遭受了这样的灾祸,不论是生是死她都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所以她从缺了口的围墙逃出别墅后,就目标明确地往后山跑。 可很不幸运的是,她遇上了最糟糕的天气状况。 暴雨如密密麻麻的小石子一样砸在她身上,连眼睛都睁不开,头顶还压着一阵阵的电闪雷鸣。 她在崎岖黑暗的山间跌跌撞撞。 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环境有多危险,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再回到那座充满屈辱和痛苦的牢笼中。 她甚至觉得,哪怕今晚就死在这山上也好。反正林百川都为她丢了性命,就当她来陪他了。 两人死在一处,未必不是一场圆满。 带着这样的念头,直到最后她终于体力不支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内心竟觉得无比轻松和畅快。 这样也好。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她自由了。 她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只是没想到再睁眼的时候,她怔怔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留下太多不堪回忆的房间里。 而她的手上还扎了针输着液。 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她反应了好一阵,才清晰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并且又被抓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 喜欢过 还是没能逃出去。 清晰地认知到这个事实后,莫大的痛意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 可她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一片死寂。 “惜媚姐?你醒了!”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兴奋道。 她偏头看到守在床边的人,良久才怔怔道:“任……茜?” 她的声音嘶哑又微弱,任茜忙凑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听她这么一说,杨惜媚也确实感觉到渴意,微微点头。任茜赶紧倒了杯水,插了根吸管喂她喝。 等她喝完了一大杯水,任茜放下杯子后坐到床边,看着她那张憔悴到毫无生气的脸心疼道:“惜媚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前两天他们三人还好好的一起吃了饭,才过去多久啊?刚才郁持和杨惜媚就这么双双昏迷着被抬了回来,两人看上去都是千疮百孔的模样。 杨惜媚嗓子稍微好了些,却没回答她的话,张了张嘴。 “......他呢?” 任茜立即就明白她在问郁持,还以为她是出于关心,安慰道:“表哥没事的,就是去找你的时候崩开了伤口晕过去了,回来后医生给做了紧急处理,已经醒啦!刚才他还来看过你呢。” 呵。原来没死啊。 她遗憾地想。 任茜却把她的沉默不语理解成了赌气,带了点责备道:“你们俩也真是,谈个恋爱要不要这么大阵仗啊?就算再怎么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瞎折腾啊!” “.......”杨惜媚许久后才发出一声冷笑:“谈恋爱?别说这种恶心的话了。” 她此刻满心都是绝望悲痛,说话也没了顾忌。 任茜愣了愣,终于从她的神情语气里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犹疑着问:“那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表哥欺负你了?” 她现在也大概猜到,郁持身上的伤应该是杨惜媚弄的。 可杨惜媚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除非是真的被逼急了。 “他对你做了不好的事,对不对?” “.......” 杨惜媚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独自承受,她也没办法跟任何人去诉说自己这些荒唐又不堪的遭遇。 她本以为自己能撑住的。 可当终于有人关心她,问出戳中心坎的那个问题时,心底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你身体刚恢复一些,可别把那点精神气又哭没了!”任茜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也跟着红了眼眶:“有什么难受的事你跟我说,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啊!” 杨惜媚却哭得更绝望了,摇着头上气不接下气道:“帮不了……你帮不了的……” *** 同一时间,郁持拒绝了医生要他躺着静养的建议,不声不响地坐在楼下客厅,双眼始终定定看着楼上的卧室门。 刚才那里面传出任茜的声音,他就知道,杨惜媚应该是醒了。 可他不敢上去看她。 爱媚 第51节 刚才没忍住去看过一眼,却在感到她差不多快要醒的时候,又畏畏缩缩地从她床边逃开了。 他知道她肯定不想看见他,也怕她一睁眼看到他后情绪激动又做出极端的事情。 昨晚找到她时的情形,他到现在甚至都不敢再去回想。 她那时脸上都泛起了一片青白气,呼吸也是微弱的,仿佛再稍稍用力一点,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掉。 他真的害怕极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彻彻底底的失去她。 在那一瞬间,什么欺骗什么逃跑什么林百川,都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就好。 得救之后,他没多久就醒来了,眼睛一睁开发现手边是空的,心也跟着一空,慌慌忙忙就要去找她。 被周围人告知她也没事后,才整个人又泄了气般倒了回去。 直至此刻,在听到了楼上房间传出来的隐约说话声后,他才终于有了点自己也活过来的实感。 罗瑞还没走,考虑到郁持折腾到现在需要补充些体力,就拜托刘姨去做了点吃食,又过来劝说郁持:“杨秘书现在应该醒了,您也安下心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会撑不住的。” 郁持凹陷下去的眼窝仍是对着楼上,沉吟片刻后,他往上指了指:“你……先上去看看,问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罗瑞暗叹了口气,只能听命上了楼,然而上到中间时,楼上的房门一下打开了。 任茜带上门后冷着脸地大步走了下来,在楼梯上看见罗瑞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人往旁边一推:“滚开!” 她直直朝着客厅沙发处的郁持冲过去,站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大声斥道:“郁持你简直混蛋!!你怎么能那样对惜媚姐?!她那么好一个人,明明有那么幸福的生活!你什么毛病啊非要给人家都毁掉!” 她越说越为杨惜媚感到不平。 毕竟同为女人,在这方面总是更容易共情。她一想到刚才杨惜媚声泪俱下对她诉说的那些惨痛遭遇,就恨不得捶死眼前这个神经病! “……我也真是蠢透了!还一直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走到一起的呢,都没察觉到她是被迫的!就算她以前喜欢过你,就凭你做的这些事,再多的感情也早都耗没了!你现在把她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趁早放过她吧!不然非要等到将来哪天无法挽回了再后悔吗?”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无非就是想要劝说郁持放手。 而郁持原本面无表情地听着,到后面脸色渐渐开始变得异样,扭曲中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待任茜口干舌燥地说完后,他抬眼直直盯着她,眸底火光惊人:“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她以前喜欢过我?” *** 杨惜媚在和任茜坦白完自己的遭遇后,就有些神思倦怠又睡了过去。 因此楼下的那一番争执对质, 包括任茜不依不挠最后被罗瑞强行送走,这一切杨惜媚都不知情。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杨惜媚看着房间精致的天花板,以及上面倾洒下来的暖橘色灯光,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她脑中一片空茫,怔怔许久,在听见房间某个角落传来轻微的动静后,才意识到还有人在。 她转头往那处一瞥,就看见了正坐在对面沙发上,双眼痴痴不知盯了自己多久的郁持。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她转回头又闭上了眼。 不久前的此处,两人也曾以这样的距离对峙过。 那时的他就坐在那张沙发上嚣张又得意,用轻慢污浊的话语羞辱她,冷眼赏玩她的不堪丑态。 而她也像这样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被逼入绝境。 如今再回想,只觉恍如隔世。 可那一刻的种种震颤,痛楚,羞愤……一幕幕又仿佛刻入骨髓般清晰难忘。 他现在坐在那里,安然无恙。 所以他又在想着要用什么下流残忍的招数来折磨她呢? 还不如就让她死在那片荒山里。 她紧咬着嘴唇,泪水又不断涌了出来。 过了好一阵,只听到他声音低哑又踟蹰道:“……你醒了?身体感觉还好吗?” “……” 她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耳边只要一响起他的声音,就仿佛又坠入了那场充斥着粘稠肉欲和淫词艳语的噩梦之中。 她的抽噎声明显了几分,呼吸也急促起来,一阵高过一阵,仿佛要背过气去。 郁持听出了不对劲,神情一慌忙起身踉跄着奔到床前,只见她双眼都发直了,嘴唇也死死咬着,四肢僵硬,像是要发臆症的征兆。 “惜媚!惜媚!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手足无措地在她脸上和身上查看,却换来她更激烈的排斥反应。 他终于意识到她的反常行为根源在于自己,于是触电般缩回了手,后退两步:“我不碰你,不碰你……” 刚才医生跟他说过,她精神受了些刺激,若是醒来后再出现什么极端行为,就需要打镇静剂。 可她已经睡了太久太久了,他很想跟她说说话。 况且给她输液的药物里就含有镇静成分,他怕用太多会影响她的身体。 “你先冷静下来,惜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真的!” 他站得远远的,心头一阵阵泛着刺痛:“我们就安安静静待一会好吗?” 回应他的仍是快要断掉气的抽噎声。 他更是无措,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纠结犹豫间猛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亮急急掏出手机:“我给你看阿婆好不好?” 他点开一个视频,有些局促羞愧地对她解释:“是前两天拍的,就是……你拜托我的第二天我就让人去了。你阿婆是进了医院,但她没事,只是身体出了点小问题,你看!” 他把手机举到杨惜媚面前。 看到视频里阿婆躺在病床上安稳睡着的模样,杨惜媚的呼吸才终于渐渐平缓下来,而后眼泪却更汹涌,哽咽喃喃:“阿婆……” 这是她醒来后在他面前说出的第一句话。 郁持受到了鼓舞,又温声道:“你别担心,就是长了个良性肿瘤,不严重的,现在已经做手术切除了,恢复得很好……我也请了人照顾她。” 顿了顿,他脸上泛起丝丝悔意:“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我气你瞒着我跟林百川见面,就想惩治一下......” “……” “还有林百川也活着,我本来就没打算弄死他,只是吓吓你。对不起,是我混账……” “……” 他絮絮叨叨地向她诉说着事情的原委,以及心中的懊悔。 而她只听清了林百川还活着这件事。 压在心头一块巨大沉重的石头骤然消失,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一股莫大的委屈又涌入心头。 她对着视频里阿婆沉睡的脸,“哇”的哭出声来。 郁持看着心里也难受,想帮她擦眼泪又不敢伸手,只能蹲在床边不停地低哄:“我明天就让你跟阿婆视频通话,好吗?今天太晚了她也睡了,不好再把人叫醒。” “至于林百川,”他心下暗暗咬牙,忍着酸意道:“我还和上次一样送到警局了,也不会再对他做什么的。” “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哭了好不好?” “……” 她始终没有再回应他一句,只看着手机抽噎。而他就这样一直蹲在床前守着,识趣地不再发出声音。 直到她情绪渐缓,泪水收住,他才艰难地变换了一下姿势。 深呼一口气后,他神情里又多了几分忐忑:“媚媚……我刚才,在你没醒来的时候,听任茜说了一件事。然后我联系了你之前在另一个部门的同事,那个叫黄雅怡的。” 躺在床上的人一顿,呼吸又沉重起来,郁持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连忙安抚:“我没对她怎样,只是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也告诉了我一些,我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 他痴痴看着她苍白脆弱又秀美的脸庞,眸中情绪深沉而眷恋:“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停车场你救我的那晚,而是在更早之前,我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对不对?” “那件事……你为什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 ———————————— 即将开启回忆杀,下一章也会写到新内容啦! 第五十六章 不留恋 那件事。 杨惜媚虽然始终沉默不言,但在他说完后神情有了些许波动。 然而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那件事说起来其实简单得很,在旁人眼里或许不过就是个英雄救美的烂俗故事罢了。 也确实是在更早之前,不仅那时他刚接手公司,她也是刚进华誉的新人员工,在海外运营部。 当时的部门主管叫卢力扬。这人心术不正猥琐至极,一开始就盯上了她,借着职务之便几次三番对她骚扰示好。 在她严词拒绝并故意说自己有男友后,他就恼羞成怒时不时地刁难于她。 她实在不想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一直默默忍耐。 直到有一回,卢力扬见她经常穿平底鞋,就在办公室故意发难,要求部门的女员工必须都穿高跟鞋,来显示出良好的形象和体态。 她好声好气地告诉他自己脚上有旧伤,没办法穿高跟鞋,他却更是不依不挠,甚至当场弄来一双高跟鞋逼着她换。 如此威逼羞辱,饶是再好脾气的她也无法忍受,当时已经在心底打算辞职不干了。 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公司新上任的老总郁持巡视时经过了这里。 办公室内僵滞紧张的气氛自然而然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特地走进来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卢力扬有些心虚,却故作镇定地向他添油加醋了一番,表明自己是为了公司的风气和形象考虑,所以才建议女员工这样做。 “——建议?” 听完卢力扬的话后,这位年纪轻轻却让人看不出深浅的新晋总裁温温一笑:“不过我刚才看你这架势,好像不仅仅是在建议呢?” 爱媚 第52节 一句话令卢力扬紧张不已,郁持却又接着道:“不过你这个建议,我认为也有可取之处。穿高跟鞋的确能让人身姿挺拔一些,看上去精神不少。倒可以考虑推广一下。” 杨惜媚站在一众同事中间,只觉心沉到了谷底。 而就在卢力扬已经开始得意的时候,郁持往地上那双高跟鞋扫了一眼,又直直看向卢力扬歪了歪头示意:“就请卢主管身先士卒,为我们做个示范吧。” 现场一阵死寂。 杨惜媚在角落里看见卢力扬脸上的错愕和凌乱,只觉一阵快意。 他还在辩解,说郁总是不是搞错了,他一个男的怎么穿高跟鞋呢? 郁持仍是那副闲散又温吞的姿态,但气势已令人不敢再轻慢:“男的为什么不能穿?要知道,高跟鞋这个东西最开始发明出来,本就是给男人穿的。我看卢主管体态也不算优美,穿上高跟鞋或许能弥补一下某些方面不足,你觉得呢?” 周围的同事们已经纷纷窃笑起来。他们围观耻笑的中心已经变成了卢力扬。 而她这个一开始被当众刁难的人被掩在了人群后面,反倒无人注意了。 这件事过后,卢力扬虽说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分,但也在公司里丢尽了脸。 之后他就收敛了不少,至少不敢再对她有什么出格举动。 她也因此打消了辞职的念头,继续留在了公司。 同时心底某处也生出了些别样的情愫。 是喜欢的。这没什么不好承认。 在那样耻辱又难堪的情境下,被这样一个英俊睿智犹如天神降临般的男人解了围。 对于早已看遍了各种男人丑陋嘴脸的杨惜媚来说,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以至于后来她每每想起都不禁感慨又难免自厌。 自己那时怎么会这般肤浅且愚蠢? 愚蠢到甚至忘了两人之间的云泥之别,还生出过想要离他更近一些的妄念。 那一阵正好公司的秘书办有了一个空缺,需要招人。 而华誉的总裁秘书这个职位除了对外招聘之余,公司文职部门的员工如果有意向,也是可以提交简历进行内部竞聘的。 于是杨惜媚几经纠结后,提交了报名申请。只可惜最后没能竞聘成功。 再后来这份秘书职位的竞聘申请书被郁持查到,也就成了她蓄意接近他的又一力证。 也好在,她掩藏心底的这份喜欢又是那样的浅薄寡淡,以至于后来当她陡然清醒的那一刻,就丝丝缕缕消散在了时光的长河之中。 到了现在,那些虚妄且短暂的情愫……都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在她心里再留不下半点痕迹。 只是没想到如今却又被郁持知晓,还一点一滴郑重其事地还原了出来。 *** 在郁持的角度看来,关于卢力扬的事他还是有印象的。 那毕竟是他新官上任后在大庭广众下第一次立威,心思都在怎么营造自己的优良形象上。 因此他当时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个被欺压的员工身上,甚至都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 只是刚才问了黄雅怡,通过她的讲述后,他才在记忆中拨开重重迷雾,拉拽出躲在人群后那个纤瘦沉默的身影。 “……” 他始终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再也按捺不住,问出了心底最渴望知道答案的问题:“惜媚,你跟我说实话,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你对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颤意:“你那时喜欢上我了是吗?” 他仍蹲在床边,一双深情眼满含期待,万千温柔蕴于其中,快要把人溺死进去。 杨惜媚闭上了眼。 她不想跟他说话,可也能感觉到,今天如果他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怕是不会罢休的。 “……那么久远的事,我早就忘了。”她语带厌倦。 郁持脸色暗了暗,却不肯放弃:“你只要告诉我,你那时候是不是喜欢我?” 杨惜媚没有说话。 郁持知道她这是默认了,眼眸燃起惊人的狂热:“所以是真的?!你真的喜欢——” 他一下子声音都哽咽了,又透着莫大的激动狂喜。 他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下意识就想要抱住她亲吻。 却又在看到她空茫冷寂发脸庞后滞住了,讪讪缩回了手。 稍稍克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胸中却又涌入是无尽的懊悔。 “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为什么一直不说呢?”他嗔怨着,又有些神经质地念叨起来:“如果我早知道,我能早些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对你——” “你肯定会对我更加鄙夷厌恶,嘲笑我痴心妄想,不自量力,不是吗?” 杨惜媚不想再听他说出更恶心的话来,轻飘飘地抢白道。 郁持心头一窒,急切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乖宝,我怎么可能那样想?” “‘这女人心思不纯’,‘以后少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杨惜媚不带感情道:“这都是你的原话。” 郁持脸色一僵。 “两年前那晚,你在医院跟罗瑞说的话,我听见了。” “在你眼里,我救你都被看作是别有用心,要是再让你知道我那点心思……” 她自嘲一笑:“我都能想象到你会有什么反应。” 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郁持一下蔫了,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她。 “我那时不知道……就以为……”他艰难出声,顿了顿又忙道:“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同事告诉我了,你那晚在停车场等我,是为了向我揭发卢力扬的恶行。” 他也才知道,那次高跟鞋事件之后,卢力扬虽然对杨惜媚有所顾忌不敢再为难,但终究劣性难改,过了一阵他又把目标转向了其他女员工。 其中就包括和杨惜媚同一批入职的黄雅怡,小姑娘刚毕业,胆小怕事不敢声张,每天都过得痛苦不堪。 而杨惜媚知道了这事后,实在做不到独善其身袖手旁观,于是在和两三个受害者反复商议后,她决定去找公司高层反应这个情况。 鉴于卢力扬在公司里本来就有后台,不然也不会这么猖狂,写匿名检举信多半是没用的。 因此杨惜媚选择直接去找权力最大的那位当面说。 她始终记得郁持当初的解围,以为他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善良正派的人。 却忽略了一件事:若真是如此,那为什么之后卢力扬一点事都没有,还能一直在公司里蹦跶呢? 她那时终归还是太过浅薄无知,竟满心期待着他会嫉恶如仇,主持正义。 她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去他办公室找他,这样太过显眼。 但她知道郁持一向下班很晚,所以她就在下班后蹲守在了停车场,以避人耳目。 再后来,就发生了郁持遇到电梯故障,又恰巧被她撞见的事。 告状也就不了了之。 郁持也已经从黄雅怡那里得知了那晚杨惜媚出现在停车场的前因后果。 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仿佛堵着什么似的,又闷又痛。 当然是后悔的。强烈的无穷无尽的悔意让他喘不上来气。 其实当时只要再多花些心思查一查,未必不能搞清楚事情的始末。 只因为他太过高傲自负,对她也一开始就存了偏见,于是一错再错。 “是我不好,我误会你太多……”他颓然道:“还有卢力扬的事,我不该那样轻拿轻放。” 他那时是故意没有惩处卢力扬。 毕竟他刚上任,一来公司内部盘根错节,派系复杂,他还需要进一步了解,不好妄动。 二来其实也在使损招,暗暗纵容卢力扬继续作恶。 这家伙又蠢又坏,在公司又有一定背景,最适合当靶子了。 他要等卢力扬引起众怒后再出手整治,以此来给自己树立形象,收拢人心。 现在想来,他不禁有些唾弃自己。 这样卑劣下作的他,她竟然还如此地信任,报以期待。 还喜欢他! 他哪里配呢? ——喜欢? 啊,对。她那时是喜欢他的。 郁持脑海里又蹦出这两个泛着蜜意的字眼。 晕晕乎乎地回味起来。 不管怎样,她就是喜欢他啊! 即使只被他的表现所迷惑,她也确实对他有过那样纯粹的真挚的感情。 他不是一无所有的! 郁持又振奋起来,这次再也没有顾忌地抓住了她的手。 “媚媚,我知道我以前很坏,很混账,对你,对你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好不好?” “我会改的!我以后好好对你,再也不欺负你了!原谅我好吗?” “以后,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他嘴上小心翼翼地问着,心里却已替她作出了回答。 当然好啊!怎么不可以呢? 还有什么问题呢?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她也喜欢他啊! 爱媚 第53节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不是吗? 现在既然把话说开了,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幸福快乐地继续走下去了啊! 他们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他越想越激动,眼眶都湿润了,满脸都是憧憬。 就仿佛一个将要得到最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般。 可杨惜媚不想看到他这张洋洋自得的脸。 她不想让他开心。 她挣开他的手,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郁持,”她低哑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透出的情绪却淡漠且果决:“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不否认。” 看着他满眼都快要溢出来的甜蜜,她心下无比嫌恶:“但也像你所说,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会留恋。” “尤其是关于你。” 郁持脸上的温情瞬间崩塌,只剩空白。 茫然无措间,又听她一字一句道: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有些恶心我自己。” “喜欢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耻的事。” —————————— 郁狗:老婆本来是有的,凭实力给作没了 (_) 第五十七章 如果可以 因为伤口的不适,郁持早已由蹲着换成了半跪的姿势,此时也一直维持着,身体僵硬得仿佛一尊雕塑。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好像一瞬间拥有了很多很多,然后又一瞬间尽数失去,落了空。 连心口都是空的,空旷到能听见回音。细听的话,还能听清那回音在说什么。 在说,喜欢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耻的事。 喜欢过.......喜欢过....... 引以为耻.......引以为耻....... 这些字眼在他心间反反复复地回荡。 他不禁想,她有什么好羞耻的呢?明明该感到羞耻的是他吧。 原来他在她心里已经这么差劲了啊。 一向自负傲慢的他在这一刻倒生出了些许廉耻心。 可也不多。 毕竟他本质上就是个卑劣无耻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无视,屏蔽,过滤。 他最后只保留了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 于是他扯了扯唇,又恢复了温情脉脉的笑脸:“原来你真的喜欢过我,你承认了。” “我不管,你就是喜欢我的。”他厚着脸皮,故作任性地断章取义,歪曲事实。 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自我麻痹。 “........” 杨惜媚说完刚才那番话就闭上眼假寐,再不想言语。 她没有否认。他想。 他看着她的侧脸,心底又诡异地感到满足起来。 在此之前,他被她吸引,一步步地引诱胁迫,占有她禁锢她,品尝她的柔软甘甜,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却又总有股莫名的焦躁不安,以至于对待她的方式越来越激进偏执。 现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是渴望她的真心的,只是潜意识里根本不敢妄想。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有多么恶劣,怎么还敢奢望呢? 所以才自欺欺人地故作不屑,想着只要得到她的人就好了。 可到了现在他又陡然得知,原来心底一直渴望的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曾闯入过她的世界,而她那颗心也曾短暂地为他停留。 他差一点就能触碰,就能拥有。 就差一点。 仿佛沉沉的乌云突然被劈开一道天光,暗黑枯寂的荒野上涌入一丝生机。 他的世界就这么鲜活起来了。 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释然? “没关系的,没关系,媚媚.......”他对着她痴痴呢喃,眼里涌动着近乎癫狂的热意:“我们重新开始。我会让你再次喜欢上我的,肯定会的。 ” 杨惜媚眉头蹙了蹙,仍没有睁开眼。他知道她听见了。 他笑得更加温柔宠溺,给她掖好被子,又吻了吻她的额头:“不吵你了,好好休息吧。” 从房间出来后,他脸上也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愉悦,却又有些空洞。 他下了楼,站在客厅中央,一时间有些懵懵然,不知该去做什么。 去书房?这两天闹出这样大阵仗,有很多事都需要善后。 ……可她喜欢过他。 还是去公司?他都好几天没去了,肯定积压了不少工作。 哦对,她是喜欢过他的。 喜欢。喜欢。 到最后,脑子里已完完全全被这两个字眼占满。 什么都不想做了。他只想好好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感受中。 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了杨惜媚的心意,也没有误会她,然后顺其自然地就和她在一起了。 两个人正正常常,健健康康地谈一场恋爱。 如果可以像这样发展,那该会是多么美好啊! 她肯定会很爱他,很依赖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是见过她真心爱一个人的样子的。 只可惜那个人是林百川。 他脸上痴迷的笑意又垮了下来。 对,还有一个林百川。 插足进他和她之间的林百川。 偷走了本就该属于他的幸福的林百川。 狗东西。乡巴佬。 都怪他! 他暗暗咒骂着,把他和杨惜媚之间的阴差阳错全部归咎到了林百川身上。 如今在他看来,那个废物男人才应该是第三者。 随即他又蓦地生出一个念头,转身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是用来放杂物的。他之前去林百川家里把杨惜媚相关的物件都搜刮了回来,却又不想拿到她面前让她睹物思人,索性就一股脑都扔在了这里。 他找到那堆物件,极其认真地一样样查看,以此来臆想自己顶替林百川的位置,和杨惜媚谈恋爱的情景。 比如那只粉色的异形茶杯,看得出可以和另外一只拼成爱心形状,是情侣款。因为是她用过的,所以他刻意拆了对,给单独带回来了 他直直盯着那只杯子,心下鄙夷。 幼稚,俗气,肤浅。 如果是他,肯定不会用这么廉价的玩意。他会从意大利一个皇家专供的老牌瓷器商那里定做一对。 水晶的,骨瓷的,或是珐琅彩的。看她喜欢。 然后镌刻上两人的名字。 心里这样想着,可他的手却一遍遍地摩挲着那只异形茶杯,仿佛要把每一道纹理都摸透。 他又想,如果她实在喜欢这种粗糙劣质的玩意,他也可以陪她一起用。 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乐趣。 他又开心起来,脸上泛着兴奋的薄红,像个变态一样继续翻看起她以前的一些贴身物件,时不时地还要闻两下。 衣服,鞋子,化妆品,不算奢华的首饰,残留着她体香的手帕、丝巾…… 渐渐地,他发现了另一个事实。 就像之前任茜说的那样,杨惜媚的喜好真的很普通很大众,很小女生。 尽管性格稳重,生活朴素,但也爱漂亮爱打扮,喜欢精致闪亮叮铃哐当的首饰,以及一些可可爱爱的有趣小玩意。 若是换作以前的他,只会觉得这种女人简直俗不可耐。可现在只觉得她怎么看怎么可爱俏皮。 她其实很容易满足,一点都不难讨好。 爱媚 第54节 他又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和她在一起的是他的话,他送给她这些小礼物时她会多么欢喜。 可惜现实却是,她唯独只对他送上的东西视而不见,弃如敝履。 但这也不是她的问题。他有反省过的。 是他对待她方式不对。 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想过,去好好了解她呢? 他心头泛起酸涩,懊恼间又翻出一个厚厚的巴掌大的笔记本,用一个带蕾丝边的布艺书套套着,看着像是手工缝制的。 翻开来,第一页用不太流畅的笔迹写着几个大字——“惜媚专属食谱”。 说是食谱,倒更像是一本恋人间的生活记录手账。 大部分内容都是林百川为杨惜媚记下的她爱吃的菜式,有主食硬菜也有甜品点心。 下面还会贴上成品照片。 再然后就是杨惜媚在每道菜下面留的评价感言,偶尔添加一些简笔画和小贴纸。 一笔一划都是温馨甜蜜,得以窥见他们当初是多么地爱着彼此。 郁持看着看着,牙根又快咬烂了。 有什么了不起。他不屑地想。 不就是会做点吃的吗?他也可以啊。 带着几分不服气,他放下手账本起身离开地下室,径直去了厨房。 刘姨这时正在里面忙碌,见他过来就汇报了一下今天晚饭的菜式,还说要专门给杨惜媚做份猪脚姜补一补身体。 郁持一听就来了精神,走过去想让她教教自己怎么做,却在看见案板上一只白生生带着血丝的猪蹄时僵住了。 一开始请刘姨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地强调过自己在食物上的大忌,以免影响到杨惜媚的正常饮食。 因此刘姨平时做饭也从没注意过这些,各种肉类生鲜都经常做,只是每餐会按郁持的要求再额外多做两道素菜。 他盯着那只猪蹄看了好半晌,最终没能忍住那股恶心感,找借口离开厨房后就直奔进卫生间大吐特吐。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再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给的她不想要。她想要的他又给不了。 那到底还能做什么,才可以挽回她? 要怎么做,才能彻彻底底地留住她? 他又开始焦躁,坐立不安。 这一夜,他不敢再去找杨惜媚,便独自待在书房,枯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郁持一大早就拖着还没恢复好的身体出去了一趟,紧接着很快就回来了。 进门后他一反昨晚的低落颓靡,兴冲冲三两步上了楼。 杨惜媚此时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转过头,见郁持走了进来,他脸色憔悴,眼圈泛乌,却难掩激动神色。 她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移开了目光。 郁持却没有因她的冷漠而退却,反倒上前两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床前。 然后他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精致的小丝绒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枚璀璨夺目的华丽钻戒。 他仰望着她,递上那枚戒指,满眼深情和殷切。 “惜媚,跟我结婚好不好?”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 媚媚:就是后悔,怎么没铜丝他 第五十八章 放过我吧 杨惜媚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纵使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他说什么都无视,此刻她仍是没忍住内心的荒谬感,错愕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没有发疯,我是认真的。”郁持双眼灼灼,无比虔诚:“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有个自己的家吗?” 是他在那本食谱手账上看到的。 她给林百川写下的话,说要和他一起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 杨惜媚眼眸闪了闪,神情黯淡。 “我也可以给你的!”郁持却越说越热切:“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和另一个人一起组建一个家庭。这是他从前不敢想也不屑于想的事。 他身处高位,婚姻大事本就不可儿戏,再加上他那无法公开的精神缺陷,也根本没办法和某个人建立起亲密关系。 他也从未想过会爱上谁。更不相信有谁会真心实意地爱他。 结婚?成家?更是无聊至极。 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杨惜媚! 就算已经是过去式,但她对他有过感情也是无法抹灭的事实啊! 而且谁能保证,她对他的喜欢不会再死灰复燃呢? 这么看来,四舍五入不就算是有感情基础吗? 那么她和他结婚不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他昨晚苦思冥想得出这个结论后,兴奋得一整夜没睡觉。 直到天边开始泛青的时候,他都已经从两人的婚宴规模筹划到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越想他就越坐不住,恨不得当即拉着她去民政局。 等到天终于大亮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买回了戒指。 他又把戒指往前递了递,小心翼翼地催促:“答应我吧,惜媚。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杨惜媚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看他,冷笑了一声转开脸。 “你做梦。我死都不会答应的!” 郁持脸上的笑意凝固。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很大可能会被拒绝。毕竟她对他的厌憎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可当真正面对她决绝的态度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强烈的心痛和挫败。 他不禁就想起曾经在林百川家看到的那枚被她妥善珍藏的求婚戒指。 之所以认定是求婚戒,是因为戒指盒下面还压着张卡片,是林百川亲手写的肉麻的求婚誓词。 他当时差点没把那卡片撕碎,最后戒指就扔在了那里,没有拿回来。 现在想来他心里又酸妒又苦闷。 那不过是一枚寒酸的碎钻戒指,她都能珍之重之。而他送的这枚明明更漂亮贵重,她却看都不肯看一眼。 凭什么? 他脸色青白,终究耐不住内心的不甘,喃喃道:“可林百川求婚你就答应了,他那样的人到底凭什么.......” 他不提还好,一提杨惜媚就满心恨意,情绪也终于有了波澜,激动斥道:“我为什么不能答应他?你有什么资格跟他比?!” 郁持被吼得一怔,心头莫名有些委屈,不肯示弱:“可他明明是后来的!你先喜欢的是我!” “而且你对他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不是吗?!” 杨惜媚:“……” 他把她的沉默当成了一种心虚,更是理直气壮道:“我之前查过,他在你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但你一直都没有接受他。直到——” 他顿了顿,神情显出悔恨:“直到两年前,也就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那晚之后,没多久你就答应了他的表白,和他在一起了。” “是因为我对不对?我那晚说的话伤到了你,所以你心灰意冷,才退而求其次接受了他,对吧?” 郁持甚至还脑补出了她一边和林百川在一起,一边还在心底对他难以忘怀的情形。 不然她为什么又心甘情愿地在他身边做了两年秘书呢? 肯定还是放不下吧? 杨惜媚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就算事情如你所说,又怎样呢?” 她眼神渐渐柔软,温言细语间就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跌落深渊:“至少现在,我很爱他。” 那时的她被郁持三言两语就踩进泥地里,心也破碎得七零八落。 是林百川陪在她身边,小心地一片片拾起拼好,修修补补,然后日日夜夜精心养护。 怎么可能不被打动? 所以在他又一次表白的时候,她答应了。 一开始她也觉得自己卑鄙,为了逃避现实受到的伤害而把他当作了避风港。 所以她也曾对林百川心怀愧疚。但后来慢慢地,她对他也积累了更多更厚重的感情。 她想她还是很幸运的,在这孤苦伶仃的人生中能拥有一个林百川。 “你根本不会明白,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真要结婚,我也只想和他结。” “郁持,别再执迷不悟了,再纠结过去也没有意义。” “你放过我吧。” 爱媚 第55节 她最后道。 她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一支箭,密集且迅猛地直直射在了他心间,留下满目疮痍。 郁持一直举着戒指的手缓缓下降,他垂眸沉默,好一阵后突然又抬眼,温声对她笑:“别说这种话,媚媚。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太多错事,也让你受到了伤害。” “但我发誓,我以后肯定不会再那样了!我们结婚,然后好好过日子,嗯?” 放过她? 他不是没想过的。 至少在山里找到昏迷不醒的她时,那一瞬间他心里是有闪过这个念头的。 放了她吧。放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不然难道真的要逼死她吗? 况且他们之间闹成这样,也已经算是走入死胡同,再无转圜的可能了,不是吗? 他那时真的有这么想过的。 可偏偏之后又让他知道她曾经喜欢过他。 就像绝境之中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只想紧紧抓住,再不放手。 他脸上笑意越来越深,眼神已经有些直了,仿佛魔怔般,拉起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杨惜媚突然被他触碰,条件反射般甩开,一脸惊恐。 他一面若无其事地笑着,一面又强势地再次拉过她,拿起那枚戒指要给她戴上:“你戴上试试,看看尺寸合不合适,样式喜不喜欢?” “这个我买得有点仓促,不过也只是求婚戒,等咱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再给你订做一枚更大更好的……” 他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嘴里咕哝着,耍赖般硬要给她套上戒指。 杨惜媚对他这种自说自话的举动厌烦至极,一把甩开:“我都说了我不要!” 戒指被甩到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很远。 气氛瞬间凝滞。 郁持身体僵了僵,急喘了几息,仿佛再也压抑不住般突然暴起,猛地抓住她大声道:“为什么不要?我都说了我会给你更好的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不行吗?为什么不要?啊?” 杨惜媚知道他又在发疯了。 看着他铁青阴鸷的脸,那晚充满暴力和血腥的不堪回忆又涌入脑海,她脸上显出恐惧。 “啊!!你走开!别碰我!走开!” 她尖叫起来,疯了似的挣扎,很快又开始喘不上气,脸庞涨得紫红,手脚也僵硬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刘姨跑进来了,害怕两人又像之前那晚闹得两败俱伤,她就大着胆子挡在中间劝道:“郁总,惜媚的身体到现在还没恢复呢。而且医生也说过,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您就不要再吓她了.......” 郁持站在原地怔愣着,仿佛终于又清醒过来,再一看杨惜媚,她已经躲在刘姨背后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都陷入了惊惧的状态。 他后退了两步,意识到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明明一开始,他设想的不是这样的。 他只想好好地跟她求一场婚。 “惜媚,我刚才不是......”他嗫嚅道,又上前伸手想去触碰安抚她。 杨惜媚却像是触电般又往后缩了缩,甚至抱住了头,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 他只能转而对刘姨道:“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他低声说完,又觉得无地自容,转身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五十九章 自求多福 任茜站在郁宅门前,深呼了一口气。 自从那天她因为杨惜媚的事对郁持发飙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她本来刚一离开那里后,就火急火燎地想要去找苏昕蓉告状的。 只是联系了郁宅,得知苏昕蓉仍在养病中,谢绝任何人来访。 而后她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想了想,也有些退缩了。 她还记得郁持曾对自己的那番威胁。 为好姐妹出头当然没错,但她本质上也只是个阅历浅薄没啥根基的黄毛丫头,也不敢赌上全家人的前途。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没想到之后苏昕蓉竟又主动联系她,请她去家里说说话。 任茜自然是义不容辞地赶了过来。 只是要不要说出杨惜媚的事,她心里仍没个定论。 见到苏昕蓉的时候,她一身素雅的居家服,正坐在宅子后面的庭院里等着。 人看上去确实憔悴沧桑了不少,头发都添了几分花白。 任茜看着自己一向亲近仰慕的长辈变成这样,心头也不免难受,说了不少安慰的话。 而苏昕蓉尽管状态不好,对着偏爱的小辈也仍是强撑着精神,一如既往地态度亲昵,无话不谈。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竟聊到了婚姻问题上。 “茜茜现在也长大了,有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啊?”苏昕蓉气度从容地斟着茶,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额,还没呢。我这么年轻,不急啊!”任茜早就习惯这老生常谈的话题了,熟练地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 “是年轻,但有些事也可以考虑起来了。”苏昕蓉这回却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又问:“茜茜现在交男朋友了吗?或者有没有中意的人?” 任茜有些紧张起来。 她现在交的小男友家境一般,学历也普通,全身上下可以说除了脸和身材,其余一无是处。 她自己其实觉得无所谓。男人嘛,好看实用有一把子力气就行,书读多了反而容易膨胀,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还容易变坏变油腻。 像那种笨笨的没啥见识的就很好。 但也确实拿不出手,因此她一直不敢带男友见家里人,更不好意思跟苏昕蓉说。 只能摇头否认:“没有没有!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哪有功夫想那些!” 苏昕蓉点点头,似是很满意,随即慢悠悠地说出了一番惊人之语:“那茜茜干脆就嫁到我们家怎么样?也省得你妈妈成天替你头疼终生大事了。” “——啊?!”任茜一口茶差点呛住,连连摆手:“蓉姨您可别打趣我了!” 苏昕蓉放下茶杯:“不是打趣,我说真的。希望你也好好考虑一下。” 任茜脸上已经僵硬了:“那您的意思是,要我跟,跟持哥??” 郁家两个儿子,老大郁擢在德国留学时已经结婚。 那么苏昕蓉要她嫁的,就只有可能是老二郁持。 苏昕蓉点头:“对,我想让你跟郁持结婚。” 任茜差点没跳起来,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不不不!这不行,真的不行!” “怎么不行呢?你们从小就认识,年龄也相近,咱们两家也算知根知底,我看联姻就很合适。” 合适个什么啊?!这简直荒唐! “可是,可是,”任茜满心无语:“我就只把持哥当哥哥啊,他也是只把我当妹妹看的,我们之间真没啥感情啊!” 苏昕蓉却淡淡一笑,垂眸撇了撇杯中的茶沫:“感情不感情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我们家你是知道的,环境单纯干净,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而且我跟你郁叔叔都很喜欢你,等你嫁进来也只会把你当女儿看待,让你快快乐乐地做个阔太太,这样不好吗?” 说真的,如果对象不是郁持的话,搞不好任茜还真会动心。 主要是苏昕蓉说得没错,郁家的家风是真的好,两个儿子从小就被严格教育,不溺爱不纵容。长大后也不许他们在外面沾染任何恶习,人品德行没得说,连私生活都干净得很。 像老大郁擢就是典例。 只是不知道怎么又养出了郁持这么个歪货。 ——总之任茜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和郁持结婚的,这不是瞎闹嘛! 她无奈之下只能坦白道:“蓉姨,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苏昕蓉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要真喜欢,结婚后也可以跟你男朋友继续交往,我不反对的。” !!! 任茜的三观受到巨大震撼。就是说哪家的婆婆能做到这程度?竟然还纵容儿媳出轨! 她不可置信:“您是说……如果哈,如果我和持哥结婚的话,之后就各玩各的?” 苏昕蓉却皱了皱眉,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果断道:“你可以,他不行。” “哈?为什么啊?” “他有什么资格在外面玩?要是搞出私生子那像什么话?!我苏家的下一代继承人只能由我指定的人生下来。” 即使身体状况欠佳,苏昕蓉语气里的强势独断却毫无减弱。 “下一代……继承人?”任茜一脸懵。 苏昕蓉喝了口茶,神情泰然自若:“我就给你交个底吧,等你嫁过来后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快生下小孩,不论是男是女我都会当作华誉的继承人培养。” “茜茜,好好想清楚,这对你来说再有利不过,稳赚不赔,不是吗?” 任茜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甚至有些怀疑苏昕蓉是不是因为找不回女儿的事,精神受到了刺激。 但冷静下来,她又突然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一个传言。 说是苏昕蓉其实从来都没打算把华誉真的交给郁持,只是让他代为管理罢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按苏家的规矩,家族名下的任何产业继承人都只能姓苏。 若是像苏昕蓉这样的女继承人,她的孩子就必须随母姓,同时她掌权期间也不能有法定的伴侣,以免权力旁落,或者家族利益受到外姓入侵和瓜分。 因此当年苏昕蓉就是离婚后才回到苏家争得继承权的,而后来即使又和郁绍焱生活在一起,实际也没有真正复婚。 爱媚 第56节 等到她再把华誉交给郁持的时候,就遭到了苏家人的反对。 因为郁持不姓苏。 苏家几位主要话事人也给出了解决方案,就是让郁持改姓。 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昕蓉没有答应。 据说她当时跟苏家人私下里协商好,只是把华誉交给郁持暂时代为管理。 而实际上这份家业,苏昕蓉是准备等将来找回女儿后留给她继承的。 似乎也是从那时起,郁持在苏家一些纨绔小辈的口中,就多了个“看门狗”的称呼。 而他也曾因为这个称呼,暗地里把其中一个最嚣张的苏家子弟打得半死。 还恰巧被任茜给撞见,留下不小的阴影。 今天再看苏昕蓉的态度,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她是真的没有考虑过把华誉交给郁持,即使现在已经确定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她的打算也是尽快开始培养第三代。 完全绕开了郁持这个二儿子。 这到底是有多厌憎啊?! 而与此同时,任茜也意识到了一个令人发毛的可能性。 其实从小她就很清楚,苏昕蓉对她的喜欢更多是出于在她身上寻找一个现世寄托,或者直白点说,就是当作她女儿的替代品。 而现在,她似乎是想让自己继续代替她已死去的女儿,为她生下一个新的继承人。 想明白这点后,任茜只觉得浑身不适,心下也终于有了决断。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是了解苏昕蓉的做派的。一旦有了目标就会用尽手段达成,容不得任何忤逆。 而自己家呢?肯定也对两家联姻乐见其成。 毕竟那可是苏昕蓉啊。 所以抱歉了郁持。虽然之前答应过你不会找蓉姨告状,但现在是真没办法了。 谁叫你亲妈要乱点鸳鸯谱呢?我可不能赔上我一辈子的幸福。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下只能出卖你了。 你自求多福吧! 她咬了咬牙,也终于没了任何心理负担,对苏昕蓉道:“蓉姨,有件事我要告诉您,其实持哥他,他现在也有人了。” “而且,他还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 —————————————— 任茜:推完感情线又推亲情线,我简直是全书第一劳模! 第六十章 爱你老婆 另一边的别墅中,杨惜媚已经两天没有出过房间了。 倒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而是因为那天郁持发疯而再次受到了惊吓。 之后她就再也不肯面对他,只要他稍稍接近她就抗拒不已,甚至会出现应激反应。 因为怕撞见他,她索性就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去,每天的餐食都是刘姨送上去的。 而郁持也一直没有离开别墅,因为怕杨惜媚又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只能成天守在家里。 那天的求婚以一片混乱收场后,他也懊悔不已,事后还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 之后也不敢再出现在杨惜媚面前,只偶尔晚上趁着她睡着后去看一眼。 可即使如此,对于结婚这件事他却有了更深的执念。 他开始正儿八经地一点点筹备起来。 看房,看车,甚至还看起了婚纱和蜜月旅游地。 一边看一边臆想着两人真正结婚的场景,无法自拔,乐此不疲。 就这样独自沉迷了两天,到第三天他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能抱着她睡了,于是又开始整夜整夜地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只能一直睁着眼到天明。 这对他而言太过痛苦。尤其是当他早已习惯在她怀里嗅着她的馨香得以安眠,如今这样的待遇被突然剥夺后,他更是难以适应。 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瘾君子,再也戒不掉她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生不如死。 *** 这段时间,杨惜媚因为精神衰弱,睡眠质量也变得很差,因此每晚睡前要喝安神药。 这一晚她照常喝过刘姨端来的药,躺下后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深眠。 又过了一阵,房门被缓缓推开,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郁持屏息凝神,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俯下身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杨惜媚,眼神粘稠得快要拉出丝来。 “媚媚......好想你。”他低低呢喃,贴近她的脸庞感受她轻缓的鼻息。 看着她毫无防备又莫名魅惑的睡颜,他呼吸一紧,没忍住轻轻吻了上去。 她没有醒。他也知道她没那么容易醒来。 因为今晚她喝的药被他暗地里增加了些剂量。 即使动静大一些,她也不会察觉的。 郁持想着,呼吸更是急促,心下隐隐兴奋。他大着胆子爬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 他埋进她的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暖香,满足地喟叹。 一股奇异的幸福感充盈全身,他仿佛又活过来了。 其实客观来讲,她身上真没什么特别的香味。她不爱用香水,沐浴露洗发水之类也都是很淡的香型,洗过之后几乎不会留下什么味道。 可有些事情真的很不讲道理,他就是觉得她香。从见第一面被她抱在怀里安抚时就是如此。 或许这就是命定的缘分。她就该和他相配。 即使中间出了差错,可兜兜转转最后她不还是回到他身边了吗? 他才不会放手。 郁持抚摸着她沉睡的脸,爱不释手。 以前喜欢看她笑,也喜欢看她哭,而此时此刻,他又觉得她睡着的样子也让人喜欢得不行。 安安静静,乖巧温顺,不会跟他哭闹,也不会害怕他抗拒他。 对她做什么她都只会接受。 他任由心底那股卑劣又浑浊的恶念作祟,狎昵地揉弄起她柔软的嘴唇,眼眸暗沉。 “媚媚好乖……”他轻声道:“来,把嘴张开,给老公吃会舌头好不好?” 沉睡着的人自然是无法回应他的。他却当作她默许了,用手捏了捏她的两腮,挤开了双唇。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毫不犹豫地撬开齿关,直入进去吸吮搅缠,勾着她的舌头嘬弄许久。 “好甜,好吃......” 他尝了个尽兴,暂且放过。又牵起她的一只手,先细细看了看手腕上包着的纱布,那是她之前用灯管划伤的地方。 来回摩挲许久,他贴着那里亲了亲,低声咕哝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生气了像那晚往老公身上捅都行,别伤害自己。多疼啊。” 絮絮叨叨说完,他又从身上掏出一枚戒指。却不是之前求婚用的那枚。 这个明显更奢华贵重,镶在戒面上的钻石几乎有拇指大,周围还有一圈碎钻,即使在室内黯淡的灯光下,也仍折射着斑斓剔透的光辉。 是他这两天又去专门订做的,本打算在正式举行婚礼时给她戴上。 此刻他却有些等不及了,把戒指缓缓套进了她这只手的无名指上。 然后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沉沉呼出一口气,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专注欣赏了许久。 “真美.......你看,这样戴着多好。”他越看越喜欢,凑上去吻了吻。 “喜欢吗?老婆。” 声音越来越轻:“喜欢的话,也赏我些甜头好不好?” “……” 他紧紧盯着仍睡得无知无觉的人,唇角勾起:“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于是他又顺着往下。 天气炎热,她现在睡觉都穿着轻薄的吊带睡裙,根本禁不住他两下扒弄。 很快他就找到了心心念念的所在。 以前几乎每晚他都是这样,埋着睡的。 但也仅仅只能到这程度,因为动作再大点就容易把她闹醒,然后跟他生气冷战。 不过今晚他不必担心了。他可以肆意妄为。 在他恨不得生吞下去的势头下,身下的人终于还是有了些动静,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嘤咛。 郁持吓了一跳,连忙停滞下来,等了一会见她并没有睁开眼,才松了口气。 大着胆子再往下探,就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反应。 他笑意加深,贱兮兮地调侃:“乖宝也觉得很舒服吧?还是这样睡着了身体更诚实呢。” “老公让你更舒服好不好?”他的气声发哑,往下埋头。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想弄到这地步的。 他今晚本来只是想进来看看她,再能抱一抱亲一亲就够了。 爱媚 第57节 可他总是戒不掉对她的贪,要过了又还想要更多。 他在人前戴着温文尔雅的假面,而真实的最恶劣的一面尽数都给了她。 阴鸷卑劣,贪婪无耻,下流粗俗…… 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对她做尽能想到的所有龌龊事。 而她的身体也确实给出了最诚实的反馈。 他终究是抵抗不了那股劣根性,得寸进尺:“乖老婆,也帮帮老公,嗯?” 很快,安静房间里就多了一些可疑的动静,以及刻意压低的喘息。 “嗬……宝宝好棒……” 一通温存过后,他急急起身,屏着呼吸着帮她整理。 然而弄着弄着,他渐渐停了手,怔愣许久。 他突然想起,那晚被捅伤之前,他和她在床上也折腾了好一阵,当时因为在气头上不管不顾,没有做措施。 有没有可能,就有了?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 这里,会孕育出一个孩子吗? 他和她的孩子。 对啊!如果真有了孩子的话,她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那么结婚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 就是不知道那晚是不是真的能中…… 之前两人亲热,杨惜媚每次都是坚持要做保护措施的,一点都不会让步。 那要不要趁这个机会...... 他咽了咽口水。某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再也抑制不住。 他俯下身,贴着她耳廓哑声道:“乖宝,我们生个孩子吧?这样我们就是一个完整的家了……我会好好爱你们的……” 嘴上商量着,他却根本不会等待她的回应。 他压下去,再次贴紧了她。 杨惜媚仍在熟睡中,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但她也确实感到了些许不适,身体随着颤了颤,眉头也紧皱起来。 她低哼了一声。 郁持却已没有心思顾及了,他摸索着抓住了她垂放在枕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而后十指紧扣。 从身到心都感觉到了莫大的满足。 “媚媚,老婆......”他看着她的脸,痴痴呢喃。 眼眸中迸发出几近扭曲的浑浊爱意。 “我爱你。” “爱你,老婆……” ———————————— 认亲大概会在下下章 哦对,不会怀孕哈,我女宝受不了这种苦 第六十一章 身在地狱 第二天杨惜媚醒来后,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尤其是下面那股隐隐的酸胀感,让她多少有些惊疑。 可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体其他地方,却又没看出什么问题。 再加上白天的精神比以往更昏沉困乏,她两相结合暗自算了算,发现这两天正好是临近生理期的时段,也就解释得通了,最后打消了疑心。 而郁持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她发现。后来见她并没有任何动静,就知道这事瞒了过去,彻底安下心来。 同时他也更肆无忌惮了。 一连好几晚,他都故技重施,趁她睡着后溜进房间一番温存,直到清晨才悄悄离开。 他的行为也越来越大胆。 这一晚,他竟揣着一大把光彩绚丽的珠宝首饰来到了她床前,一件一件地悉心装扮起睡梦中的美人。 这是他最近新开发出来的乐趣,喜欢看她戴上这些贵重珠宝的模样。 他给她戴上一条沉甸甸的粉钻项链,耳垂扣了一对宝石耳夹,又往她手腕上套进一只绿汪汪的玻璃种翡翠手镯。 这场景看上去无端让人感到有些诡异悚然,尤其在床边忙碌着的男人脸上,还蒙着一层病态扭曲的兴奋。 他嘴里还不停地絮叨,带着些许酸妒嗔怨意味:“你看看,林百川送的那些便宜货能跟我的比吗?你还当个宝一样……小家子气!找老公要,什么好的不能给你弄来?” 装扮到最后,仍是又给她戴上了那枚钻戒。仿佛完成某项隆重的仪式。 之后他起身俯视着床上的人,慢悠悠地梳理了几下她颊边的长发,整体打量着,满意点头,忍不住凑上去“叭”地亲了她一口:“老婆还是这样好看。那些廉价玩意不衬你,以后就戴老公送的,知道了吗?” 他盯着她睡得泛起红润的脸,怔怔许久,然后又动手脱去了她的睡衣。 “下回穿婚纱好不好?已经替媚媚选了好几套了,都很漂亮。” 他喟叹着与她相拥:“想看你穿婚纱给老公弄……” 暖橙色调的昏暗灯光下,莹润躯体上的珠宝饰物熠熠生辉,叮铃作响,时不时晃得人眼花,却怎么也比不上身下睡美人的夺目娇艳。 仿若中世纪色调明艳而质感醇厚的古典油画。 他越来越沉溺,也越来越忘我,到后来索性坐起身把她扣在了怀里肆意亲吻,在她耳边不停地低语。 “都给你老婆……” 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形,也没察觉到怀中的人竟生生被颠弄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稍稍有了些意识的时候,杨惜媚就感受到了扑在耳边的一阵阵滚烫湿热,喘息声强势地灌进耳朵里,又痒又麻。 还有丝丝的隐痛,仿佛是耳朵上沉沉地坠了个什么东西。 而身体里也渐渐感觉到了强烈的怪异感。 她禁不住这刺激睁开了眼,迷糊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段浸着汗滴青筋怒张的脖颈,中间的喉结还不停滚动着。 身体被一双手臂和一堵肉墙前后围堵,紧紧禁锢。 而身下…… 她蓦地睁大了眼,意识被强迫着彻底清醒。 “你在做什么?!”她惊呼一声,猛地一挣。 “唔——”正在紧要关头的郁持冷不防身心同时被这一下刺激到,低喘着懈了力。 随即也来不及再细细品味,他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退,又故作轻松地笑道:“乖宝你醒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兜头扇了一耳光。 杨惜媚一开始还有些懵,而后在看清两人此时的状态后,瞬间就明白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一时惊怒交加,毫不犹豫出了手。 “畜生!你,你简直混账!” 她打完后又恐惧得发抖,一边骂一边逃到床的另一边,用被子挡住了自己。 “对不起,我错了。”郁持一下子偃旗息鼓,也不敢再有任何举动,心虚地跪在床上低头认错。 只是认得并不完全坦诚:“是我脑子犯浑,我就是太想你了,想过来抱抱你,然后没忍住……” 他企图混淆自己的蓄意为之,用一时冲动这个理由糊弄过去。 可杨惜媚并不蠢,她此时再一回想这几天醒来后身体里反复出现的异常,也无法再用临近生理期这个理由去欺骗自己了。 更不会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她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狼藉,已经快要晕厥过去。 再抬眼看见对面一脸无措想要说什么的郁持,他俊美的脸上还残留着丝丝情潮,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风流妖异感。 客观来说,确实是一副能勾得人神魂颠倒,恨不得与其夜夜沉溺的模样。 可在她眼里,却与下贱肮脏随地发晴的牲畜无异。 一想到自己竟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被这个变态侮辱玩弄,她再也忍不住肠胃一阵痉挛,趴到床边“哇”的呕吐起来。 郁持本来还想安抚她,缓和一下她的情绪,一见她这副模样就慌了,忙手脚并用爬过去关切道:“怎么回事?怎么还吐了?” 他一靠近,杨惜媚吐得更厉害了。 他还浑然不觉,伸手想要给她拍拍背,被她一把甩开。 “别碰我!”她惊惧之下一把摸到了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拿起来使劲朝他脸上砸去:“你别过来!走开!” 那是摆在床头的一座古典风格铜制座钟,虽说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但毕竟是金属做的,足够笨重。 且底座还是方形的,有锐角。 那锐角恰好就砸在了他额头上,瞬间一道血坑,细细的血线直往下延伸。 他脸上扭曲了一瞬,身形晃了晃。随即抹掉快糊到眼皮上的鲜血,若无其事地对她道:“好好好,我不碰你,不过来,你冷静些。” 又隔了一段距离继续关心她:“乖宝还有哪里难受吗?怎么就吐了呢?是不是晚上吃坏东西了?要不要去医院?” 他嘀嘀咕咕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直勾勾地盯向她的小腹。 他嗫嚅了半天,有些激动地结结巴巴道:“媚媚,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有了?” 明明连时间点都对不上,哪有这么快就能有的呢? 而他作为一个应该有这种常识的业内人士,此时竟完全没意识到谬误。 他又自顾自地陷入了臆想中。 爱媚 第58节 看着他隐隐癫狂的脸,还有脸上已经流到脖颈血迹,杨惜媚只觉心惊胆战又反胃不已。 她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下意识抚上窒闷的胸口,却一下摸到了那串冰凉精致的项链。 她垂眼一看,更是厌憎到无以复加。 她一把扯下往他脸上甩:“你在痴心妄想什么?我是被你恶心得吐了!滚出去!” 他没躲,脸上被甩过来的坚锐饰物划过,又多了几道血痕。 他也顾不上去擦,顶着一脸血恍惚地往后退,神情里也终于有了些真心实意的羞耻和难堪。 “哦,是这样……那我走,现在就走。” “你喝点水压一压,吐多了对肠胃不好,我等会再叫刘姨给你送些参汤上来……” 他念叨着下了床,胡乱穿上衣服闷头往门口走,途中还不忘把砸伤他的那座铜钟给捡起带着。 打开门的时候,他突然又回过头,神情讷讷中含着几分期待。 “如果真有了,你能不能——” 回应他的是杨惜媚砸过来的一只金属水杯:“滚!” “……” 门终于被关上。 房间里也彻底安静下来。 杨惜媚趴在被褥间又吐了一阵,却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了。 最后她脱了力,瘫倒在床上。 无意间又发现身上还戴着耳夹手镯之类的首饰,她嫌恶地一股脑撸掉全部扔了下去。 一股苍凉又无力的憋屈感涌入心间,她捂住脸默默流下眼泪。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闹也闹过,逃也逃过,甚至还晓之以理恳求过,可他就是不肯放了她! 难道只能认命,往后余生就强忍着待在这么一个变态的身边,任他玩弄吗? 更可怕的是,如果遂了他的愿,哪天真的怀上了他的孽种,那……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瞬间恍若已身在地狱。 她受不了,真的一刻也受不了。 再这样下去,她的精神迟早会崩溃掉。 不能就这样妥协。最后她想,还是必须得想办法逃走。 她绝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 ———————————— 再坚持一下下,妈妈在赶来的路上啦 第六十二章 妄念成真 这一晚的后半夜,别墅里自是又闹了个人仰马翻。 先是刘姨被楼上的动静吵醒跑出来查看情况,就见郁持一脸血淋淋的跟个幽魂一样从楼上荡下来,差点没把她当场吓个半死。 之后刘姨赶紧叫了几个保镖进来要把人送医院,可郁持又无论如何都执意不肯去。 他害怕再像之前那样,自己一离开然后她就跑了。 无奈最后只能连夜又把医生叫了过来,给他的伤口做了一下紧急处理。 郁持对自己的伤倒浑不在意,还叮嘱刘姨上去好好照顾杨惜媚。等医生过来后也坚持要他先去给杨惜媚检查身体。 他仍带着强烈的希冀。 企盼医生能检查出她是真的怀孕了。 可惜医生从她房间出来后,给出的结论并不如人意:她呕吐是因为精神上受到了强烈的惊吓和刺激,引起了肠胃痉挛。 郁持心头那阵蓬勃的期待这才偃旗息鼓。 而杨惜媚这晚独自在楼上也是难以安眠。 不仅仅因为别墅里的动静,还因为她自己始终心绪难平,又惧又忧。 惧的是不知道他后面还会想出多少恶心花样来作践她。 忧的是就算这次逃过了,可再继续被他这样不知节制地缠弄下去,恐怕迟早真会怀孕。 到时候她的处境只会更绝望,无休无止地被他禁锢,再难摆脱。 就这样翻来覆去直到天亮,她躺在床上怔怔看着日光透进窗帘缝隙,心也逐渐清明。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郁持也仍然待在别墅,哪里都没去。公司事务他这几天都是远程处理,罗瑞也会定时过来汇报公司情况。 这天罗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陈列着一排五六个无头等身的人体模特,一个个上面还套着样式各异精致华丽的婚纱礼服,乍一看差点以为走进了什么集体婚礼现场。 罗瑞只看了两眼,处变不惊,甚至面对脑门上贴着纱布的郁持,也仍是没有太大情绪波澜,只怀着职业操守关心了一番。 毕竟自从自家老总开始纠缠上那位秘书后,身上挂彩也算是家常便饭了,他早已见怪不怪。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书房,在办公桌两边面对面坐下,一个汇报一个听。 只是听的那个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眼神就往外飘。 过了会外面楼上有了些动静,似乎是开门声。 就见本来坐着的郁持像是开启了身上某处的发条一般,“刷”的一下站起身,也不管还没说完的罗瑞,自顾自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书房来到客厅,果然看见杨惜媚披着件松松散散的睡袍,一脸病容地下了楼。 这还是自从她被找回来后第一次走出房间。 郁持喜出望外,目光钉在她身上就再没移开过。而她看见他却停住了脚步。 他摆出柔软笑意,温声道:“怎么下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杨惜媚对上他那张脸就满心厌恶,把目光偏向别处,却又看见了客厅里杵着的那些婚纱模特。 她瞳孔一震,心下只觉渗然,脸色更是难看,二话不说又转身要回到楼上。 郁持跟随她的目光,不免有些窘迫,连忙跟上去挽留她:“乖宝别上去了,正好下来透透气,总闷在房间里也不好......” 他讨好地想去拉她:“饿了吧?厨房里给你炖了花胶乳鸽,听刘姨说你生理期来了,昨晚还吐成那样,正好吃点热的暖暖肠胃。” 尽管之前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此刻杨惜媚仍是有些难以忍受他的靠近。 她挣开他,侧过脸不看他:“放手。我不想看见你。” 郁持嘴上哄着:“好好,不想看就不看,你去餐厅好好吃点东西,我不出现行不行?” 说是这么说,可他也没有要离开的趋势,而是仍拉着她不放,一副无赖痴缠的模样。 罗瑞跟着出来,就看见两人在楼梯上拉拉扯扯的场景,尤其自家老总还顶着一头略显滑稽的纱布,让人颇有些不忍直视。 他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这趟工作汇报算是白来一场,也不想留在这里做电灯泡了,走过去告辞:“郁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郁持此时哪还有心思顾及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应允了。 只是离开前罗瑞又想起一件事,回转身补充道:“对了郁总,苏总那边有事找您,已经打过好几通电话了,让您尽快回去见她一趟。” 郁持脸色滞了滞,有些诧异:“我妈?她有什么事?” 按之前的情形来推算,苏昕蓉现在应该还在家中养病,没有恢复过来,也不可能有心情见他这个祸害儿子。 罗瑞摇头:“她在电话里没有明说,但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去一下,听她的语气.......感觉事情有些严重。” 郁持皱起眉。 而被他一直拽着的杨惜媚则暗暗竖起了耳朵,神情也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郁持心中就有了猜测。前几天他被捅伤进了医院,之后又回来大张旗鼓调动人手找人,都不算小事,多少会传到苏昕蓉耳朵里。 她过问一下也正常。而他自己也能想好理由应付过去。 于是他的脸色又松快下来,对罗瑞点头:“好,我知道了。” 罗瑞离开后,郁持继续好声好气地劝杨惜媚,令他没想到的是杨惜媚最后竟被劝动了,还是下楼去了餐厅。 厨房此时没有人。刘姨因为昨晚忙了一宿,到了早上郁持还算有点人性,让她去补觉休息了。 郁持亲自去了厨房,把刘姨睡前炖下的花胶乳鸽端了出来。 “来,趁热先喝点汤,小心烫。”他把炖盅放到餐桌上,推到杨惜媚面前。 然后他就极其自然地坐到她旁边,仿佛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承诺过不会出现的话。 而杨惜媚竟也像失忆般没有计较,自顾自拿起勺子,低头默默喝起汤来。 见她没有赶自己走,态度上似乎也没那么排斥了,郁持暗暗高兴,看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炙热黏着。 他甚至又得寸进尺起来,伸手去摸她的小腹:“生理期难不难受?帮你揉揉肚子好不好?” 杨惜媚一把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好,我不碰。”他缩回手,没脸没皮地笑,目光又时不时在她小腹处流连,隐隐透着点失落。 她的生理期是今天早上来的,让她彻底安了心。 同时也让郁持彻底死了心。 但杨惜媚知道,他只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她缓缓放下勺子,正色看向他:“郁持你听好了,就算你用些肮脏手段,最后真的得逞让我怀孕,我也绝不会生下来的。” “我会想尽办法弄掉肚子里的孽种。” 她平静中带着狠绝的语气一下刺痛了郁持,他脸色一沉,眸中哀痛:“什么叫孽种?!那明明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 杨惜媚也激动起来,一挥手把面前的汤盅掀到了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碎片。 爱媚 第59节 “被强迫生下来的不是孽种是什么?!” “你要不在乎就只管试试……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也无所谓了。大不了最后一尸两命。” 她咬牙说道,心底又难免委屈悲怆,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郁持听得心头一窒,密密麻麻的酸楚堵得他快喘不过气。 原本满腔的气恼只剩一阵恐慌。 “胡说!什么一尸......”他仿佛眼前都有了画面,脸色一白哽得话都说不完整。 气势霎时又蔫了下去。 “别说这种话,媚媚!”他眼圈也泛了红,嗫嚅道:“千万别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知道了吗?我保证我再不会了,乖宝不要哭……” 他拿过餐巾要去帮她擦眼泪,她偏头避过。 “你最好说到做到。”她自己抹了抹泪起身要走。 结果刚迈步子就整个人悬空了,被他一把抱起来。 “你有病吧!放我下来!”杨惜媚气得打他。 “地上有碎瓷片,怕你踩到。”他低声下气地解释,抱着她离开了餐厅。 “……” 杨惜媚这下倒安静了没再挣扎,窝在他怀里不知在想什么。 经过客厅时两人又正好和那一排婚纱打了个照面。 杨惜媚情绪已经缓过来一些,看了一眼后目露嫌恶:“变态。” 她还记得昨晚睡意朦胧间,似乎有听见他说要让她穿着婚纱弄之类的话。 郁持一脸讪讪地解释:“我就是摆出来看看效果,也想着让你挑一下自己喜欢的。我真没想做别的!” “……” 杨惜媚感觉再跟他多说一句话,自己都要减功德。 但她也知道,现在必须想办法稳住这个疯子,免得他再做出什么更没节操没下限的污糟事。 “……我都不喜欢。” 郁持正抱着她上楼,中途她突然道。 “什么?”没头没尾的话让郁持一怔。 她偏头往他肩后客厅的方向瞟了瞟:“那几套婚纱,我都不喜欢。” 郁持呆滞一瞬,琢磨出味来,顿时停在了楼梯间,仍维持着抱她的姿势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只要你能想到的,我都尽力满足你。” 她摇头:“我不要。” 郁持刚刚扬起的眼角耷拉了下去。 下一秒却又听她在怀中闷声道:“我看你也不是真的想结婚,只是心血来潮想玩点低俗情趣罢了。” “不,我是认真的!”他立即反驳。 她抬眼看他,神情淡漠,又莫名透着些许埋怨:“正常流程都不走一下,就急着看婚纱?哪有这样的……” “……” 心仿佛坐过山车一样,一下又被提了起来。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在和他商量结婚的流程? 所以她也有在考虑跟他结婚的事吗? 他的妄念终会成真吗? 他被吊得心急火燎,却不敢直截了当地问,只能迂回试探:“是,我确实不太懂,毕竟也是第一次。” “乖宝教教我,要按正常流程的话......应该怎么做呢?” 第六十三章 最后机会 话题被引到了预定的方向,杨惜媚却又不作声了。 她毕竟也混迹职场多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懂得谈话时该怎么拿捏人心。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急,更不能把情绪表露得直白。 尤其是面对郁持这样心机深沉又疑心重的人。 就算他现在一时上头被迷惑住,之后冷静下来再细想未必不会起疑。 反倒弄巧成拙。 她见他站着不动,只专注地看着自己,便故意显出几分说错话的难堪来,在他怀里轻轻挣动:“你先放我下来……” 郁持被她磨得心痒,又哪里肯放,反倒带了几分顽闹地往上颠了颠:“想去哪?我抱你过去。” 杨惜媚吓得抓紧了他,瞪了他一眼,又被他眼底的火光灼得无法直视,低下头小声道:“回房间。” 郁持勾了勾唇,抱她上楼进了房间放到床上,又给她背后垫上软枕让她靠着。 见她始终都没有再显露出排斥嫌恶,他满心鼓舞,也不愿轻易离开,就蹲在床前期期艾艾的,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不说话。 她知道他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情绪铺垫到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转过脸不看他,闭眼叹了口气:“郁持......我认命了。一切都随你吧。” 郁持一怔,眼眸霎时变深:“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了?” “.......” “真的?你答应跟我结婚了?!”他不由地往前倾了倾,锲而不舍地追问。熹 杨惜媚垂头沉默。但他很清楚,这已意味着妥协。 郁持脸上情绪几经变换,最后只剩狂喜。 他没忍住起身坐到床上,拉过她的手,欢喜过后眼底又划过些许怀疑:“是真的愿意吗?你没骗我?”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甚至完全没有实感。 当然是骗你的。杨惜媚心想。 面上却对他的怀疑故作不察,只移开目光,神情厌倦:“是不是真的愿意很重要吗?我说不愿意难道你就会放手?” 郁持没作声。 “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与其继续跟你耗着,随时担惊受怕,怕你发疯,怕你伤害我最重要的人,怕你再——”她哽了哽,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强迫我怀孕……倒不如遂了你的意。” “不然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郁持面上显出一丝惭愧,却又很快被欣慰取代。 “你能想通就好。”他摸摸她的脸。 他就是这样无耻。 就算是因为害怕和妥协才答应结婚,也无所谓。 反正他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 他也坚信,今后只要好好待她,迟早有一天他总会得到她的真心的。 所以结果是好的不就够了吗? 杨惜媚在心底暗暗咒骂着他的卑劣,面上凄恻颓然:“走到这一步,多的我也不奢望了,只求你以后待我能正常一些,尊重一些。不要再对我做那种……过分的事,可以吗?” 她这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勾得郁持心驰神荡,又更是怜惜。 他抱住她,嘴上满口答应:“你放心,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决不会再做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种时候哪怕要他把心挖出来给她把玩,只怕他也是甘之如饴。 “嗯。”杨惜媚靠在他胸前小声应了。 他心头一软,想要去吻她,却见她仍是愁眉不展,忙又问:“怎么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乖宝都说给老公听好不好?” “........既然真要结婚,就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 杨惜媚在他怀里僵着身体,正色道:“我刚才说的正常流程也就是这个意思。你如果真的尊重我,婚前总该见一见两边家人吧?” 郁持抚摸她的手滞了滞。 她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心念一动继续追问: “还是说你家里人......可能根本不会同意呢?” 她这番疑虑当然是很合理的。 郁持背后的郁苏两家在穗城权贵圈中是什么地位几乎无人不晓。像她这般低微的身份,想要嫁入那样的高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郁持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 其实一直以来,郁家对于年轻一辈的个人问题还是很开明的,只要真心喜欢且健康交往,也并不拘于必须要门当户对,家世清白即可。 比如大儿子郁擢的妻子,就是他在德国留学时的校友,父母都是国内普通的学校老师。 而郁持的问题就出在“健康交往”这个关键点上。 他和杨惜媚是怎么开始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为了得到她驯服她而用过的那些手段,若是被一向严苛的苏昕蓉知道了,定然不会姑息。 这也是他一直遮掩着不敢让母亲知道的原因。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现在杨惜媚现在已经心甘情愿嫁给他了,那么这事在苏昕蓉面前也不是不能应付过去。 于是他最后拍了拍她以示安抚,轻松笑道:“没事,我都能解决的。” “过一阵就带你去见见我父母,然后我再陪你回老家看看阿婆。” 杨惜媚眼眸一闪,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之后这段时日,郁持可谓是春风得意。 杨惜媚已经是一副彻底认命的模样,不再排斥他的接近,也不对他冷言冷语闹脾气,偶尔还会很给面子地和他商议一下结婚相关的各种事宜,提出点意见。 爱媚 第60节 她甚至一反之前的低调朴素作风,不管郁持给到的方案多奢华多大阵仗她都照单全收,再任由他兴师动众地去安排。 郁持对她也是百依百顺,并且乐在其中。 在他看来,这就是她死心塌地的表现。他巴不得她跟他再多要些。 而杨惜媚同样也巴不得郁持再多折腾些,折腾得他家里人都知道,不得不出手管束。 这也是她假意答应结婚的最终目的。 她断定郁持父母是绝不可能接受自己这样的人做儿媳的,对于这场荒诞的婚姻肯定会加以干涉。 最好的情况就是能让她直接见到苏昕蓉,向她坦露她儿子所做过的一切恶行。 这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或许会是她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这个机会还真让她盼到了,并且来得迅速且突然。 *** 因为她这段时间的乖顺,郁持对她的禁锢和警戒都放松了不少,他自己也渐渐安下心。 同时公司那边他已懈怠了不少时日,不得不过去现现身了。 这天他在对杨惜媚百般缠磨又千般叮嘱过后,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别墅。 之后没多久,一辆陌生的私家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这座山中,缓缓停在了别墅前。 守在别墅外的一众保镖见到有外来的陌生车辆,蓄势待发正要上前阻拦。 却见车门打开后,走下来一个身形瘦高气度雍容的女人。 领头的保镖看清她是谁后,整个人都震了震,随即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其余的人察觉到气氛不对,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一个眼风都没给这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往里面走。 她身后也跟了两个保镖,其中一个小跑两步上前按响了门铃。 出来应门的刘姨看见来人也是一怔。 虽说她是郁持另外雇佣来的,从没去过郁宅,但郁持的母亲苏昕蓉在这里没有人会不认识。 刘姨连忙迭声问好,唤她“苏太太”。 苏昕蓉五官柔和,表情也淡然,一开口却透出一股不容抵抗的凌厉感。 “人呢?” 刘姨以为她问的是郁持,回道:“郁总刚才出去了,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您过来了。” 说着她拿出手机要拨号,却又被苏昕蓉投来的一个冷冷眼神震慑住,只好讪讪停了手。 “我问的是,住在这里的另一位。”苏昕蓉缓声道。 刘姨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她当然也知道自家雇主最近在计划结婚的事,猜想这位只怕是来找未来儿媳不痛快的。 不,甚至搞不好她根本都不会认同这个儿媳。 她不免为杨惜媚感到担忧,却也不敢隐瞒,就抬手往后院处指了指。 “杨小姐在后面的玻璃花房。” 今天房子里少了个最碍眼的存在,杨惜媚也终于得以透口气。 郁持刚才一走,她就下楼独自去了那座刚建好没多久的玻璃花房。 之前郁持一直待在家,不管她去哪里他都要黏黏糊糊地跟在后面,赶都赶不走,弄得她满心烦躁又不得不虚与委蛇,也就根本没心情过来赏玩。 现在一看,这座玻璃花房做得确实是漂亮。 阳光透过精致透明的圆拱形玻璃穹顶,洒下碎金般的暖光,也映照着五彩斑斓的鲜妍花卉,其中不乏从世界各地收罗进来的名贵品种,平时都有专业的园丁在照料。 杨惜媚停在其中一样样仔细地观赏,竟也感受到些许趣味。 正惬意间,却又莫名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不禁转眼,往这怪异感的来源处看去,就见花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一个面容明艳气质矜贵,明显有些年纪的女人。 女人也正直直看着她,带着几分审视,紧接着眼底又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怔然。 杨惜媚一下就认出了她。 克制住心潮澎湃,她对女人客气且疏离地笑了笑,先开口打了招呼:“您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叫‘阿姨’好像显得太没分寸了,还是叫您‘苏总’,可以吗?” 第六十四章 怎么哭了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郁持始终避而不见,苏昕蓉本不打算屈尊走这一趟的。 那天任茜在她面前状告了郁持的一系列恶行后,她固然惊怒,却也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又卧床修养了一阵,碍于身体状态没能立即采取行动。 稍稍恢复了一些后她就命令郁持过来见她,想听他自己亲口说清楚。 然而三催四请,他就推三阻四。 到后来只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任茜讲的那些都是误会,他和那女孩是互相喜欢正常交往,决定结婚也是两人经过认真且慎重的考虑的。 苏昕蓉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因为听任茜说过那女孩也是华誉的员工,就想着先了解一下她的相关信息,结果就发现公司的员工档案里根本查不到她,似乎是有人刻意给抹除了。 有权力且有动机这样做的人,除了郁持不做他想。 这下也更让苏昕蓉笃定,她这个小儿子应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当面问他肯定也问不出什么真话,所以她考虑一番后决定私底下单独见见那女孩。 所以今天一收到郁持去了公司的动向后,她就立即按着任茜之前给的地址找了过来。 此刻,她站在暖光笼罩,香气浓郁的玻璃花房前,看着里面正专注看花的女孩的侧脸,不禁一阵恍惚。 胸口也莫名有股异样的心悸。 像。太像了。 尤其是她淡淡笑着时嘴边那点小梨涡,就和当年的小郁抒一模一样。 但这些年和女儿相貌相似的女孩她也早已见过不知凡几,也不知多少回认错过。 这种情况并不算多罕有了。 于是她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带着客观的眼光打量起她。 而在她转过脸看到自己时,笑着打招呼的模样,还有说话的声音语气,又让她不由得心生好感。 不过这也没什么,因着女儿的缘故,她一向对小一辈的年轻女孩都更喜欢些,态度也会和善宽容很多。 于是她放缓神情,带了点探究意味问杨惜媚:“你认识我?” 近距离面对苏昕蓉,的确能由衷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威压气场。 但杨惜媚并没有胆怯,她走进几步,态度不卑不亢:“这儿的人只怕没有谁会不认识您,更何况我之前还是华誉的员工。” 想到什么,她又笑了笑,带着点淡淡的遗憾:“其实说起来,我当年进华誉还是因为您。” 苏昕蓉眉眼挑了挑:“因为我?” “嗯,我一直都很崇拜您。”杨惜媚真挚道。 其实不仅仅是崇拜,还因为她听说苏昕蓉作为华誉的女领导,尤其强调公司对于女员工的关怀和尊重,职场里也绝不容许出现性别歧视或是性骚扰一类的现象。 而杨惜媚在此之前待过的工作环境都是饱受这种困扰,心里对华誉这样的公司自然是向往的。 因此即使是专业不算对口的医药公司,她也想办法跳槽进来了。 只可惜她刚一入职,苏昕蓉就退居幕后,换了郁持上来接手。 再然后她就遇到了卢力扬那种人渣。 现在再想想,其实仅仅因为那一次解围就喜欢上郁持,真是太浅薄。 这种事往深了想,不也正因为他这个新上任的领导不作为而纵容出来的恶习吗? 她始终相信如果是苏昕蓉坐镇的话,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这些她也没打算在苏昕蓉面前一吐为快。 机会难得,她有更重要的事。 听她说崇拜自己,苏昕蓉神情又放柔了几分,却也没深问缘由。 被小女孩崇拜这种事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又问:“为什么不叫我阿姨呢?听郁持说你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最近还计划结婚。说不好以后就是一家人,现在叫声阿姨也不为过。”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然而然地走进花房,坐在花丛中央用来休息的长椅上。 又对杨惜媚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坐。 杨惜媚便跟过来,隔了一段距离坐到了她旁边。 “我不知道郁持具体跟您是怎么说的,”她神情渐渐冷下来,语气也透着沉郁:“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和他在一起,还有结婚,都不是出于我的真实意愿。我对他没有感情。” 苏昕蓉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对于郁持更是一点不留情面。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杨惜媚抬眼定定看向苏昕蓉,眼底已蕴起雾气,带着遮掩不住的怨恨和悲楚:“或许您作为母亲会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可我也没必要对您说谎。我是被他强迫的!他毁了我的生活,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关在这里!” 这番直白又哀恸的倾诉,让苏昕蓉的神情也凝肃了下来。 她不禁又打量起杨惜媚,无意间就看见了她脖颈间的点点暧昧红痕,再下移就发现她手腕间露出的一点纱布。 苏昕蓉眉头一紧。 杨惜媚从她的反应里感觉到了摆脱困境的可能性,于是又恳切道:“苏总,和您成为一家人什么的,这种事我从没妄想过,我知道我不配。” “跟您说这些也没别的目的,不用怀疑我抱着什么不纯心思。我就是希望您能帮帮我!我只想过回普通平静的生活……” 她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落了下来。 爱媚 第61节 而苏昕蓉看着她泪水涟涟的模样,又是一阵恍惚。 ……她的囡囡以前哭起来也这样,大大的圆眼睛满是委屈,又倔强地眨都不肯眨一下,就这么直愣愣地往下一颗颗掉金豆豆,磨得人又怜爱又心疼。 而且嘴角也是一瘪一瘪的,连眉头皱起的弧度都一样。 她越看越觉心惊,不禁脱口道:“你叫杨惜媚对吧?你……多大了?家是哪里的?” 之前任茜只告诉过她这女孩的名字,其余的她基本是一概不知。 杨惜媚愣了愣,对这个突兀的问题感到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回答:“我今年二十八岁。老家在琅南。” 年龄对得上!还有地点也—— 她后来又让人去详细查过,当年她的囡囡就是在人贩子经过琅南的边境荒山时被扔掉的! 苏昕蓉脸上已多了几分急切,往前倾了倾:“那你父母呢?你父母叫什么?你是从小就生活在琅南吗?” 杨惜媚皱了皱眉,不理解这怎么还查起户口来了。 她不都说了吗,根本没想嫁进他们家,有必要还问这些私人信息吗? 但再一想,自己的身世真要说出来,估计即使普通的家庭都难以接受,更何况这种高门大户呢? 那么苏昕蓉作为母亲,应该更不会容忍她在自己儿子身边吧? 于是她就照实道:“我没有父母,我从小就被扔掉了,后来被阿婆捡回去养大的。” 苏昕蓉怔怔听着,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杨惜媚感觉她的反应有些不大对劲,正想要关心一下,就见女人突然起身凑近过来,扳着她的肩膀直直看了很久。 然后又颤着声问她:“你身上……是不是有个胎记?” “啊??”杨惜媚被她这个举动吓到了,有些无措:“我……胎记?” “对,就是在你的右脚踝上!一小块褐色的!有没有?” 苏昕蓉已然失态,根本都等不及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俯下身要去看她的脚踝。 “不是,苏总您——” 杨惜媚已经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任她抓住了脚腕抬起。 苏昕蓉什么都顾不上了,握着她的脚踝细细查看,随即神情一滞。 那脚踝的后跟处只有一块泛白且狰狞的旧疤,而且明显像是被咬缺了一块。 而更让杨惜媚难堪的是,在那块陈年旧伤上还有一个新鲜的牙印。 是昨晚郁持弄上去的。 苏昕蓉却只盯着那块旧疤红了眼眶:“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惜媚不确定她问的是旧伤还是郁持的牙印,一时没有答话。 直到她抬头看向杨惜媚,眼中流露出复杂又令人心惊的浓烈情绪:“你这里,怎么伤到的?” 杨惜媚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但又从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和慌乱,简洁答道:“小时候被野狗咬伤的。” “那这里被咬伤之前,是不是曾有块胎记?”苏昕蓉追问。 关于幼年的记忆,杨惜媚其实都很模糊了,她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有的。” “是什么样的?还记得吗?” 杨惜媚想了想:“什么样的……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记得后来阿婆有说过,那胎记像个蝴蝶的形状。” 苏昕蓉身形一僵,手上也无意识松开。 杨惜媚的脚落到地上,她心头跟着稍稍一松,再去看苏昕蓉时,却错愕地愣住。 “您……您怎么哭了?” 第六十五章 彻底离开 关于小郁抒的那枚胎记,其实说起来还算一桩轶事。 不仅仅是形状刚好像蝴蝶,最出奇的是作为母亲的苏昕蓉身上同样也有,一模一样的形状,长的地方也都在脚踝上。 或许真就是冥冥注定的一种母女缘分。 苏昕蓉那时还打趣过,说要是以后哪天不小心把囡囡弄丢了,母女俩还能凭这胎记相认。 哪知道一语成谶,此后没多久母女俩就此骨肉分离。 更没想到的是,如今连作为相认证明的胎记都成了一抹残痕,面目全非。 又怎么不叫她悲痛万分? 不过心绪激动之余,苏昕蓉也仍留有一丝理智。 这些年他们夫妻俩从未放弃寻找孩子,一直以来条件相符的女孩也不知错认过多少个。 事到如今她也有了经验,知道就算各个方面都对得上,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还是要再谨慎些,拿到更切实的证据才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手帕擦了擦泪,坐回去对杨惜媚道:“抱歉,是我失态了。我只是……为我儿子所做的事感到惭愧。” 她拿郁持做借口来掩饰,心底却不禁又起波澜。 如果她真的是囡囡,那她跟郁持…… 这究竟算什么孽缘?! 若真是……那到时候他们一家要怎么面对这混乱不堪的关系? 而她还能承受得起吗? 苏昕蓉又看了一眼她腕间包着的纱布,心头一阵窒闷酸楚,甚至有些不敢再继续深想。 杨惜媚听了她的理由倒没怎么怀疑,只是有些惊讶。 在此之前她虽说从未见过苏昕蓉,却也知道她是个性格强势,手段狠厉的女人。 却不想私底下竟也有这样感性柔软的一面。 于是苏昕蓉在她这里又多了一层为儿子操碎心的慈母形象。 当然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既然怀有歉意,又很在意儿子,那么她可以拿捏住这一点去谈条件。 她摇摇头道:“您没必要这样,做下这些事情的也不是您。不过,如果您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郁持或是您家的声誉……那您大可放心。” 她深吸一口气,隐忍道:“我可以发誓,只要让我摆脱掉他,之后我一辈子都会把这段经历烂在肚子里,绝不会以此要挟你们什么,更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 “我……就当没发生过。” 不是不痛恨,也不是不想报复。 可她也有自知之明,像郁持那样的地位和背景,以她的蝼蚁之力又如何对抗呢? 如今能脱离他的掌控她就谢天谢地了。至于曾经遭受的那些,就当她倒霉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苏昕蓉一听这话更是心疼,同时心里也有了决断。 她不能放任这孩子再留在郁持身边。 不论她是不是自己的囡囡,郁持对她所做的事已经可以算是丧心病狂。 就算不是自己的骨肉,这样的遭遇也足以令人同情。 她今天说什么都得把人带走。 她定定看着面前的杨惜媚,一时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她。 最后却都克制住了,面色淡定道:“既然你能这么想,也是好事。” “想离开他对吗?可以,我帮你。” 杨惜媚眼眸一亮,始终蒙着一层阴郁的脸庞也生动起来,由衷地对她笑了:“真的吗?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那笑中都含着泪光。 苏昕蓉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她移开目光:“那你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走吧。” 杨惜媚都不敢相信事情竟会这么顺利,立即起身激动道:“没什么要收拾的,我这就可以走!” 确实没什么收拾的,因为这里的一丝一毫都与她无关。不是她的东西,她绝不会要。 她如今孑然一身,只有自己。 苏昕蓉眼眶酸了酸,维持着面上的冷静起身往外走,杨惜媚连忙跟上。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出了别墅。 外面的保镖看见却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而屋内的刘姨刚才一直被苏昕蓉带来的保镖盯着,不敢轻举妄动,这时见人都离开后,才立即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 直到坐上了苏昕蓉的车,眼看着车窗外那栋别墅离自己越来越远,杨惜媚才终于有了实感。 她这回,是真的能彻底地离开了。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狂喜过后又是一阵苍凉慨叹。 终究还是要求助于权力更高的人,才能救她出困境。 这就是现实。悲哀且残酷。 此刻再和苏昕蓉同处一个狭小空间里,她莫名又有了些许局促。 尤其是她能感觉到苏昕蓉似乎一直在看自己,而且那眼神还有种形容不出来的专注和温柔,让她隐隐有点发毛。 一路上苏昕蓉又问了她很多问题,基本都是关于她小时候的事,态度也很和善。 于是她也渐渐放松下来,只当是和长辈闲聊,一一作答。 只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苏昕蓉始终没有问过她和郁持之间的事。 爱媚 第62节 半点都没有。 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后,停在了市中心一处高档且幽静的住宅区里。 杨惜媚跟着苏昕蓉下了车,被她领着进了一栋公寓上到顶楼,安置在了上面一间温馨素雅风格的大平层里。 苏昕蓉说,郁持那边知道后肯定不会罢休,只怕还要大动干戈地找人,因此现在就让她自己离开并不安全,搞不好没两下又得被抓回去。 倒不如先暂时在这里避一避。 而苏昕蓉自己作为母亲,则会动用一切手段对郁持施压,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到那时没了任何顾虑,再让杨惜媚离开才算万全之策。 交待完又把人安顿好后,苏昕蓉也没有多停留,低声吩咐了房子里的保姆几句就离开了。 杨惜媚对她这番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尽管这房子里外也安排了保镖和保姆,看上去倒像是从一个笼子又进到另一个笼子。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信任苏昕蓉。也更愿意待在这里。 至少这在里,她不用再去面对一个随时会发疯会伤害她的郁持。 杨惜媚前几天都在应付郁持,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尤其到了晚上,她总担心睡着后又被郁持亵弄侵犯,就不敢再喝安神药,因此睡得也不踏实。 几天下来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快吃不消了。 此刻身处这样舒适又安稳的环境中,她很快就松懈下来。 之后在保姆的劝说下她去泡了个澡,又吃了点东西,然后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午觉。 也是睡得太沉,因此她没察觉到保姆在她睡着后,轻手轻脚地去了洗浴间,收集好她掉落在里面的几根头发,连着她刚用过的牙刷用透明袋一起装好后递了出去。 没一会,这个透明袋就到了苏昕蓉手中。 同一时间,刚结束一场冗长会议的郁持才有间隙顾得上拿出手机看一眼,然而这一眼就见到上面几十个从别墅打来的未接来电。以及最后刘姨给他发的信息。 他这才知道,他的母亲竟然趁着他不在亲自去了那栋半山别墅。 最后还带走了杨惜媚。 ———————— 最近想调整一下作息,所以后面就改到零点前后更新哈!还是日更,休息的话会在评论区告知。 第六十六章 她还活着 其实郁持此前不是没预想过母亲和杨惜媚见面的场景,但在他的计划中,应该是自己在中间协调好,父母也都认同后,再带着杨惜媚安安逸逸地去见他们。 他甚至想过干脆先不管不顾把婚结了,这样父母就算再不同意也只能认下。 更何况苏昕蓉一向对他的事本来就不上心,或许也根本不会说什么。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样,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甚至被排除在外的情况下,苏昕蓉就直接找上门来还把人带走。 他一开始还有些不太相信,于是挂掉刘姨的电话后就立即联系苏昕蓉,结果根本打不通她的电话。 后来又打去郁宅才得知她人现在都不在家。 这下连找她都不知该去哪找。 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了头绪,只能着急忙慌地先回到他那座别墅。 一下车他就感觉到别墅外有些许不对劲。 再一细看就发现守在外面的保镖已经不是原来那一批。 都是生面孔,并不是他自己手底下的人。 是谁换的不言而喻。 可他这时也顾不上深究了,急匆匆走进去后又不甘心地前前后后找了一通,果然没找到人。 他这才彻底确信,人就是被苏昕蓉给带走了。 郁持阴着脸问刘姨:“我妈过来后跟惜媚都说了什么?” 刘姨却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当时两人是在后院的玻璃花房里谈话,而她则被苏昕蓉带来的保镖盯着,根本不允许靠近。 也就不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然后没过多久,苏昕蓉就带着杨惜媚走了。 郁持默默走进玻璃花房,看着满室缤纷盎然,心却沉沉发冷,又隐隐作痛。 苏昕蓉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看不上杨惜媚的身份,所以要强行赶她离开吗? 可杨惜媚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都怪自己,早知母亲做事如此偏激,就不该一直怀着侥幸心理。应该跟她好好说清楚的。 至少要让她意识到,杨惜媚对自己有多重要,再怎么都不能动。 他喉头堵得发痛,又愤懑又心疼,低声问刘姨:“她被带走的时候,状态还好吗?有没有哭?” 他能想象得到,以苏昕蓉那种盛气凌人又强势狠辣的做派,连对待自己这个亲儿子都不留情面。 杨惜媚在她那里又会受到多少委屈? 那样老实柔弱又性子软的人…… 刘姨迟疑了一下,却斟酌道:“倒没有哭,而且我看惜媚也不像是被逼着……” “她就是被逼的!”话还没说完,郁持就打断反驳道。 他又低声喃喃:“肯定是!她怎么可能愿意?她明明都答应我了……我们说好了的……” 对,她不可能愿意跟苏昕蓉走的。她都心甘情愿地答应和自己结婚了啊! 这些日子她乖顺了好多,对待他也比以前温柔耐心了不知多少倍! 这不就说明她已经在回心转意了吗?她想要和他在一起的! 她不会背叛他! 刘姨看他这状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适时退了出去。 紧接着花房里又进来一个人,是刚才从公司一路跟着他过来的罗瑞。 郁持猛的转头看他,眼底溢满寒气:“今天那个会议是你故意安排的,目的是想拖住我对不对?” “你和我妈串通好的!” 今早他去公司,原计划就没有打算多待,处理完一些积压的文件后就去了一趟法务部让人弄了一份财产转赠协议,想把自己的大半资产都转到杨惜媚名下。 弄好后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罗瑞突然拦住了他,说之前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情况还挺紧急,需要召集公司高层再重新决策一下。 他就只能又留了下来,哪成想那个会一开就开了一个多小时。 而且涉及到的问题实际上也并没有罗瑞说得那么严重。 现在事后再一回想,他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罗瑞听了他的诘问,却仍是一如往常地面无波澜。 “抱歉,郁总。”他语气里稍稍带了点无奈:“这是苏总的命令,我不能不听。” 明明是已经猜到的事,可当他承认,郁持却更是恼怒。 恼怒过后又是一阵心寒和自嘲。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说到底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人,也不过听命行事。” “而我,跟你又有什么两样?”他嗤笑一声,没有再看罗瑞,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 “不过都是他们苏家的一条看门狗罢了。” 走到外面大门口的时候,郁持又被苏昕蓉换上的保镖拦住了。 说是得了苏总的命令,不许他离开这座别墅半步。 一时间他竟有种束手无策的挫败感。 原本是用来禁锢杨惜媚的金丝笼,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昕蓉反手一通操作,被禁锢的竟成了他。 郁持不禁苦笑。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一直拎着的文件袋。 里面是他刚让法务部拟定好的那份财产转赠协议。 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兴冲冲地跟她说过,等回来了要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没想到,最后却是他自己收到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难道就这么放弃吗?就任凭杨惜媚离开他吗? 他想起杨惜媚那张俏生生又笑盈盈的脸,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他们马上都要结婚了,他都已经在憧憬和她的未来了。 他们将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爱侣。 明明一切就要触手可及! 凭什么他们就要被这样生生拆散? 不。当然不能放弃。他必须找到她,带她回到自己身边! 他咬着牙转身回到别墅内,在空旷的客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有件事要麻烦你。” “我妈从我这里带走了一个人,我想知道她把人带去了哪里,你帮我查一下……” *** 爱媚 第63节 另一边,苏昕蓉拿到杨惜媚的头发和她用过的牙刷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郁绍焱的医院。 那里虽是私人医院,但也开设了 dna 实验室,有相关的检测资质。 她没有惊动郁绍焱,而是自己直接找过去的,因着她的身份,在医院里自然也有特权。 什么手续流程之类的根本不需要,一路畅通无阻地把东西递了进去。 实验室也不敢让她多等,没过多久就出了结果。 医院走廊上,苏昕蓉拿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单,看着最后结论的那行“亲子关系 99.99% ”的文字,一瞬间只觉大脑嗡鸣,全身都脱了力,撑不住歪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她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任凭眼泪肆意地宣泄。 宣泄出她心中的狂喜,悲痛,怜惜…… 以及在此之后的滔天愤怒。 情绪大起大落间,她几乎又快要支撑不住眩晕过去,却凭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又让自己清醒过来。 结果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那么接下来还有更多事需要她去处理。 这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要赶紧认回她的囡囡。 她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径直去了院长办公室。 郁绍焱前一阵身体恢复了不少,尽管行走间还需要拐杖,但终归还是放不下肩上的担子,现在又回了医院重新开始工作。 他这时刚带着几个医生会诊完,在办公室看见苏昕蓉很是惊喜,但也不免忧心,念叨着起身迎她:“怎么不在家休息,突然来这里了?身体受得住吗?有什么事打个电话给我就是了,我可以马上回去的。” 苏昕蓉没回应他的话,只对他摆了摆手,随后神色怔怔地坐到了会客的沙发上。 郁绍焱给她倒了杯热茶,坐到了她身边。 “绍焱。”她叫了他一声,沉吟许久后才道:“我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嗯,你说。”郁绍焱温声回道。 苏昕蓉却又摇摇头,神情复杂道:“不,其实应该是两件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郁绍焱听她这么说,脸上也多了些许凝重,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却又听她迟疑道:“你的那个……救心丸现在在手边吧?你先吃两颗。” 郁绍焱有些好笑。 夫妻俩平日里相处就惯爱互相打趣,因此郁绍焱反倒放松了下来,并没把她的话当真。 “你说就是了,到了现在咱们还有什么事是经不起的?” 他这话里带了点悲凉自嘲意味,听得苏昕蓉心头更是刺痛。 她深呼一口气,抬眼看向他,含泪的眼眶中泛着喜意:“绍焱,我们囡囡找到了,她还活着!” 第六十七章 她是姐姐 这话乍一出口,郁绍焱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看了她好一会。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囡囡,抒宝,”苏昕蓉重复道,声音都在发颤:“她还活着,我找到她了!”说着她递过来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郁绍焱明显还没能整理清楚这样爆炸的信息,几乎是一脸茫然地接过来,扶了扶面上的眼镜仔细看去。 这一看他的情绪也终于渐渐有了起伏,到最后积累成一股冲天的喜意,连拐杖都不用就“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差点把茶几上的茶杯撞倒。 “孩子人呢?她在哪?咱们,咱们赶快去——”他神情激动,禁不住哽咽起来,话也说不完整了。 作为父亲,他对这唯一的小女儿的爱不比妻子少。 然而苏昕蓉却又平静了下来,沉默一阵后叹了口气:“你先坐下,我不说了还有个坏消息吗?” 郁绍焱对她的话一贯听从,乖乖地就又坐下了,脸色犹疑:“怎么了?是抒宝有什么......” 他以为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或者身体有什么问题。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当初是那般惨痛的经历,这些年想来过得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问题,只要孩子还活着,接回家来后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养好她。 他一阵心疼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又听妻子道:“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吗?” 他摇头,看见一贯杀伐果决的苏昕蓉脸上竟显出了纠结难堪的情绪。 “......那你知道郁持最近打算结婚的事吧?你见过人吗?” 他点头又摇头:“知道,他给我打电话说过。但人还没见着,他说过一阵带回来见见......” 说着说着,他脸上神情倏地一变,直直看向苏昕蓉,眼中震颤。 这么多年夫妻相处,两人早已有了默契,即使妻子少见地用上了这样迂回的说话方式,他也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深意。 “砰”的一声,他再次站了起来。 这次真的撞倒了茶杯,茶水泼了一地。 苏昕蓉闭了闭眼。这种事实在是太难说出口,尤其是她知道相比于自己,郁绍焱对郁持这个儿子还是真心疼爱的。 她也站起身:“总之你心里先有个底,详细的我们过去的路上再慢慢说。” “记得把你的救心丸带上。” “.........” *** 杨惜媚这一觉就睡到了日暮时分,醒来的瞬间看着周围陌生却又静谧温馨的环境,她还有些许的不真实感,恍然错觉是在做梦。 好在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逃出了那个牢笼。 她惬意地伸着懒腰起身,走到正对着床的落地窗前欣赏了一会天边的落日晚霞,随后去了客厅,这才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保姆给她留了张便条,说是下楼去买菜了。 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事做,就打开电视看了起来,带着久违的轻松自在。 之前在郁持那里,她都好久不曾看过电视。 倒不是不让她看,而是那段时间郁持一直待在家,每当她看的时候就总要贴上来一起看。 她在日常娱乐方面其实就是很大众很通俗的口味,当下流行的那些狗血浮夸的什么偶像剧伦理剧都爱看两眼。 以前和林百川在一起的时候他跟她的喜好差不多,两人就乐呵呵地边看边吐槽,气氛总归是快乐和睦的。 可郁持完全不同,他改不掉骨子里的那种高高在上,一开始总要带着审视鄙夷的眼光刻薄两句,说这些剧没深度没营养看了浪费时间之类的话,直到她脸上都挂不住了他才察言观色地闭了嘴,又一副屈尊降贵捏着鼻子的模样非要跟着看。 结果有时候看到最后他倒看进去了,比她还投入。 就比如前一阵有部剧还挺火,讲的是女主角和身为黑帮大佬的男主角结下仇怨,被各种残忍报复后男主角却爱上了她,又是一番强取豪夺相爱相杀,后来女主怀上了男主孩子,以此为契机让男主彻底信任了她,最后她一通反杀弄死了男主,孩子也打掉了。 女主彻底获得了自由。 郁持看到结局脸都黑了,当即就开始大发雷霆,从导演到编剧到演员挨个骂了一通,到后来甚至一个电话打过去投诉,硬要人家把这部剧下架。 杨惜媚忍不了骂了他几句,他才讪讪作罢。 后来索性不看剧了,听他的看那种比较文艺范的电影,结果看了一半她正沉浸在剧情里时,郁持又黑着脸把电视关了,非说里面一个男演员长得像林百川,每次他一出场杨惜媚就直勾勾地盯着看。 然后又要打电话让业内封杀那个男演员。 杨惜媚简直莫名其妙,她自己都没看出来里面哪个演员像谁。 于是又大吵了一架。 到后来她干脆什么都不看了,成天就在房间里发呆。 现在终于不用再回到那样窒息的日子了。她心下感激不已。 正拿遥控器随性地换着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她以为是保姆买菜回来了,正想起身去迎一迎,却听见外面的声音有些嘈杂,细听竟像是在打斗,还夹杂着怒斥声。 她知道门外是有保镖守着的,那么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是有人想要硬闯进来。 她的心一下提起来,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 没一会,门外又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有人开始反复拧动门把手,“咔嚓咔嚓”地响。 这声响听在杨惜媚耳朵里,无异于催命符。 在意识到外面的人可能是谁后,一阵寒意在身体里蔓延,她仿佛被冻在了原地,迈不动脚步了。 门一直没被打开,那边停止了拧门把手的动作,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是他在踹门。 她还听见他的声音在不停地唤她。 “惜媚!你在里面吗惜媚?!” 杨惜媚被这一阵裹挟着毁天灭地般气势的动静吓得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往房间更深处逃去,躲在了一个衣柜里瑟瑟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被他找到了? 为什么她就是摆脱不了他?! 掺杂着悲愤和恐惧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在衣柜里抱住了头,恨不得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可惜门口“轰隆”的倒塌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一双沾满尘土的奢贵皮鞋踩过倒在地上的门板踉跄着冲了进来。那人在房子里像无头苍蝇般里里外外寻找,嘴里不断呼唤着:“惜媚.......惜媚你在哪?我来救你了!”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脚步渐缓,开始凝神环视周围观察起来,直到耳边捕捉到一丝细微的抽噎声。 他神情一喜,转头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来到那扇衣柜前打开柜门,低头看着蹲在里面的瑟缩身影,笑意蔓延到脸上:“找到了,老婆。” 随着他的笑音,一滴血顺势缓缓滴落,恰好落在了杨惜媚环抱着自己的手背上。 温热黏腻的触感令杨惜媚身形一滞,她下意识从臂弯里抬头,泪眼朦胧间看到的却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如果不是那双桃花眼中流露出的痴热癫狂令她熟悉,她都不敢相信这人是郁持。 他大半张脸都淌着鲜血,身上衣服也被血染得斑驳,一只手还极不自然地耷拉着,脚步蹒跚。 爱媚 第64节 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魂厉鬼。 她吓得惊叫了一声,慌忙往后退,紧紧靠在了衣柜里的墙壁上。 郁持之前为了逃出那座别墅,和苏昕蓉派来的一众保镖就有过一场酣战,他以一对多不要命似的打,那些保镖一开始不敢伤他,可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动了真格。 不想最后还是让他逃了出来。 找到这里后又和外面的保镖打了一顿,到现在他几乎都快没了人形。 可他仿佛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吓人,还蹲下身凑近想要去拉她:“老婆别怕!我来救你了!” “对不起老婆,是我做事不够周全,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他咧开嘴笑着,放柔了语气,眼里尽显疼惜和愧意,却不想看在杨惜媚眼里更显得惊悚万分。 “来,我带你回家。” 他用染血的手去握她的手腕,被她一个激灵尖叫着拍开:“不!你走开!滚!滚啊!” 他讷讷缩回了手,不明白她怎么又变回了之前那阵最排斥自己时的模样。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毕竟是他害得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苏昕蓉还不知对她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呢! 那她对自己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又往下蹲了蹲,不顾已经受伤的腿直直跪在她面前,讨好道:“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给你赔罪好不好?等回去了你想怎么打我罚我都行。” “我们先别浪费时间了,来,跟我离开这里。”他催促着又伸出了手。 杨惜媚已经彻底崩溃了,使劲推了他一把,吼道:“谁要跟你离开!你这个人渣!败类!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郁持一时不察,竟被她推倒,瘫在地上愣愣听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老婆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不是被我妈强行带到这里的吗?你明明在等我来救你啊.......” “谁要你救!是我自己求着你妈带我走的!” 回想刚才那短暂的自由时刻,杨惜媚绝望不已,只恨不得他赶快从这世上消失,索性也不再虚与委蛇,彻彻底底地袒露自己的内心:“我明白告诉你,是我想要离开的!从头到尾我都只想彻彻底底地摆脱你!” “不,你胡说!”郁持爬起来,扑上来死死拽住她:“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是我妈逼你这么说的对不对?你别听她的老婆!你别怕,我可以摆平她的,你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真的!” 他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说的都是气话,是他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得哄好她。 于是他又哆哆嗦嗦从衣服里掏出一样东西,献宝似的递到她眼前:“老婆你看这个,刚做好的新戒指我给你取回来了,是你说过喜欢的那种款式,对不对?” 那是一枚镶嵌着血红宝石的戒指,色泽艳丽得比他脸上的血都要更鲜更亮。 因为之前那枚他在亵弄睡着的杨惜媚时给她戴过,她后来说什么都不肯要,看到就觉得膈应。 这事终归是郁持理亏,就又去重新定做了一枚,用的是让人从缅甸拍回的一颗 10 克拉鸽子血。 他自己其实很讨厌红色,尤其是这种鲜血般的红。 但他又想,她皮肤那么白,戴这样鲜亮的颜色肯定好看。 他怔怔憧憬着,又尝试着要把那枚鸽子血给她戴上,满眼虔诚:“别生气了老婆,我知道我做的还不够好,但我会改的,都改!你跟我回去吧,我们都说好了要结婚的不是吗?” “你放心,我肯定把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的,给你一场最美好最幸福的婚礼!” 杨惜媚却嫌恶地甩开手,毫不留情道:“别自欺欺人了郁持,我根本就没想和你结婚!之前都是骗你的!像你这种下三滥!变态!我怎么可能愿意跟你结婚?我只憎恨你恶心你!” “还有,我之前假意答应你就是为了今天,就是想有机会见到你母亲!告诉她你对我做的事,求她帮我离开你!” 郁持如遭雷击般跪在原地,又带着一身的伤,看上去仿佛顷刻就能支离破碎。 他仍是摇头,目光都涣散了:“不对,不是这样的.......你喜欢我,你愿意跟我结婚的,你亲口答应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杨惜媚见他这副痴怔模样,自己倒先冷静下来,定了定心神后不露声色地避过他,渐渐往外挪蹭,试图逃离这个空间。 就在她挪开了一定距离正要转身逃跑的时候,脚腕又猛地被一只手拽住了。 “啊!!”她惊呼一声倒在地上被拖了回去。 “别走!你不能离开我!媚媚......媚媚.......你是我的.......”郁持从后面紧紧拥住她,嘴里嘟囔着。 “........”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 抱着抱着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怒斥,似乎失去了力气和声息。 他颤抖着手把她翻过来,就见她已紧紧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媚媚!老婆!你怎么了?!”他惊惶地拍着她,又去探她的脉搏,发现她是晕了过去。 他有些无措和歉疚。 跟他在一起,她似乎总在受到伤害,不是生病就是昏迷。 同时又有些庆幸。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再跟他闹了,可以乖乖地让他带回去。 “没事了,没事了......”他摸了摸她的脸安抚,无意间又蹭了不少血到她脸上,他却恍若无睹:“我们现在就回家,等乖宝一觉醒来,就到家了,就安全了。” 他嘴里咕哝着,俯身要抱起她。 恰在这时,有人冲进来,呆滞在了门口。 看到眼前场景,赶过来的苏昕蓉和郁绍焱一脸惊骇。 尤其是看见一身血淋淋的郁持竟然还伏在杨惜媚身上,不知要做什么,更是给了夫妻俩不小的冲击力。 一向温文尔雅的郁绍焱目眦欲裂,怒斥道:“畜生!你在干什么?!” 郁持转头见到父母出现,脸上竟没有多少心虚和慌张神色。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着两人淡定笑了笑,起身把昏迷的杨惜媚抱在了怀里,摆出一副正经严肃的架势介绍道:“爸,妈,她是杨惜媚,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和她结婚的,你们也不必想着怎么拆散我们,我死都不会跟她分开。” 郁绍焱气得差点没倒仰过去,而他身边的苏昕蓉已经心急不已地上前要查看杨惜媚的状况。 郁持以为她想要对杨惜媚做什么,还抱着人一脸警戒又狠绝得往后退了退。 如果不是刚才在来的车上听妻子讲出了整件事情,已经先有了心理准备,现在乍一见这般情形,再听到郁持那一番话,郁绍焱保不定真的会心脏病发作进医院去。 他气息不定地抚着胸口,又痛心疾首地捶了两下:“孽障!真是孽障!” 见郁持始终不肯放开杨惜媚,他咬牙狠下心一拐杖劈了过去,直直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声钝响。 “你......趁早断了你那下作心思!!”他颤着手指了指郁持,又转而指向已被苏昕蓉连打带踹抢过来抱在怀里的杨惜媚:“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她是我们女儿!亲囡囡!是你姐姐!你听清楚了吗?!” ———————————————————— 郁狗:刚找回的老婆,那么大一个老婆,啪的一下,又没了.......t t 第六十八章 幻梦破碎 郁持正伸手要和苏昕蓉抢杨惜媚,听见这话动作滞了滞。他表情茫然地看向郁绍焱,随即又看了看苏昕蓉和她怀里的杨惜媚。 蓦地嗤声一笑。 “有必要这样吗?” 他一脸荒唐地摇头:“就为了拆散我们,你们连这种玩笑都能开?” 郁绍焱已经快要背过气去。 而苏昕蓉就没那么多耐心了,见他还不依不挠地要抢杨惜媚,索性一巴掌扇了过去:“谁跟你开玩笑!你给我听清楚了郁持,她是我女儿!是我弄丢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以后你休想再动她一根头发!” 说完她又急着去唤怀里昏迷的杨惜媚,然而唤了几声都没唤醒。 郁绍焱见状也忙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判定是一时受到惊吓晕厥了过去,保险起见还是要送医院去检查一下。 而郁持这时已僵在原地,整个人都石化了。 “不可能......这,这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是.......怎么会.......”他自然是不相信,摇着头不停地喃喃,眼眸涣散。 旁边的夫妻俩根本顾不上他,两人商量了几句就要带杨惜媚去医院。 只是两人都身体有恙,搬不动一个成年人。苏昕蓉便招了招手,门外又进来两个保镖,其中一个在她的叮嘱下小心翼翼地把杨惜媚抱了起来。 郁持本来还被那番剧震般的信息炸得回不过神来,一转眼看见她竟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霎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失了智般扑上去就要撕打抢夺。 “狗东西谁准你用脏手碰她的!放下!把她还给我!” 他红着眼嘴里咒骂着,像一条疯狗。 然而接着在苏昕蓉的指示下,又有两个保镖上来控制住了他。 “押回去,看好。”意思就是要把人带回郁宅关起来。 说完后她已是嫌恶地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护着保镖怀里的女儿就要离开。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惜媚!惜媚!不要带走她!” 身后郁持被两人压制着却还在地上不停地挣扎,仿佛陷入绝境的困兽般,无助又悲怆地嘶吼:“妈!妈!求求你了!别带走她!别让她离开我!”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把她还给我吧!妈!”他声音里已带上了哽咽,又去看一向疼爱他的郁绍焱:“爸!你帮帮我!你劝劝妈!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要她!还给我好不好?” 郁绍焱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无可救药的喟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跟着离开了。 只留下他瘫软在地,眼中含泪,盯着虚空仍在不住地恳求:“别带走......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 杨惜媚被送到医院进行了一番细致检查,结果是惊惧过度再加上摔倒后轻微脑震荡造成的,问题不大,卧床静养一阵就好了。 夫妻俩都松了口气。 郁绍焱这才有功夫待在病床边细细地看自己女儿,越看越觉亲近,眼中也流露出了疼爱和怜惜。 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眼眶:“是她.......不会有错。她就是我们乖囡。” 苏昕蓉坐在另一边给她擦着脸上干涸的血迹,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在床前守了很久。 直到半夜,杨惜媚还没醒来,问过医生后才知道她之前很可能一直处于心神紧绷的状态,身心上都没怎么得到彻底放松的休息,所以现在需要更长时间的昏睡来养养神。 说白了,就是睡眠太少。 爱媚 第65节 夫妻俩听得更是心疼。可见她在郁持那里过得有多痛苦艰难。 恰在这时,郁宅那边又打来电话,说是把郁持送回去后根本关不住他,现在已经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苏昕蓉一听脸色就阴沉下来,挂了电话后夫妻俩一合计,决定趁女儿昏睡的期间先回去一趟。 毕竟有些话要好好问清楚,有些账也要好好算一算。 这种事苏昕蓉自然是要在场的,而郁绍焱折腾这一遭身体也有些疲乏,正好回去休息休息。 于是留了护工在病房照看后,两人又赶回了郁宅。 进门的时候,两人在楼下就听见楼上书房里噼里啪啦一顿乱响,还夹杂着郁持的叱骂声。 迎接的冼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以为郁持是又病发了,就如实报告了人被带回来后的癫狂情形:对几个保镖又打又骂,还咬伤了人,他自己房间的门都踹坏了。 后来他们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人绑了起来又关进书房里。 因为那个房间的门最厚最牢固。 其实都不用她说,家里的一片狼藉已经明显昭示了一切。 饶是一向脾气温和的郁绍焱都黑了脸,夫妻俩上楼进了书房。 郁持此时的模样比刚才还要狼狈,手脚都被束带捆绑着,不过身上的一些伤口都有被处理包扎过,是冼姨做的。 郁绍焱看在眼里终究还是不忍,让人给解开了。 手脚乍得自由,郁持就两眼放光爬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角:“爸,惜媚呢?你们把她藏在哪里了?她现在怎么样?你让我见见她!” 他眼中的偏执狂热令郁绍焱一阵心惊。 缓缓坐下后,他长叹一声,唤道:“.......阿持,以后要叫她姐姐,你记住了。” “.......” “胡说!胡说!”一阵沉默后,郁持猛地激动起来,大吼道:“你肯定是在骗我!她怎么可能!” “什么姐姐?你们就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就为了逼着我们分开!才故意用这种可笑的理由不是吗?!” 郁绍焱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已是无可奈何。 身边一直没发话的苏昕蓉有了动作,她拿出一份文件直直扔到郁持脸上:“你看清楚了!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文件顺着他的脸掉落在地,他下意识垂眸,看清上面的大字后又颤着手抓起来细看,脸上渐渐一片空白。 “不.......这不可能.......都是假的.......”他仍是摇头,失神嘟囔着满口否认。 “她是惜媚,是我老婆,我们就要结婚的.......” 他手里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被揉皱成一团,可毫无所觉间,脸上已是一片湿凉。 他竟流下泪来。 “才不是,才不是什么姐姐......”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情形更让人崩溃? 明明都已规划好两人的未来,却陡然得知对方竟是自己的血亲! 一夕之间,幻梦破碎。 一张薄薄的鉴定书,成了两人之间的天堑。 他跪坐在地上,脑中一片嗡鸣。 苏昕蓉却不能就此放过他。她厉声问:“你现在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你到底都对我女儿做过什么?” 之前任茜说得太过笼统。但也不能怪她,毕竟只是旁观者。 后来苏昕蓉又找来了知道更多实情的罗瑞,也把两人之间前前后后的纠葛了解了个大概。 这一了解,更是震怒万分却又不敢相信。 她要听郁持亲口承认。 可郁持现在连魂都快丢了,整个人痴痴傻傻的,哪还有心思回答她? 这时郁绍焱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檀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根粗硬狰狞的皮鞭。 “我向来不赞成老一辈传下来的什么家法规训,觉得都是些陈腐糟粕,折损孩子身心不说,还伤了家人情分。” “所以家里对你们兄弟从小严格,却也从未动过粗。” 他缓缓道,低头看着那条皮鞭,神情渐渐冷肃:“可今天,我不得不破例。” 他拎起鞭子走到低头沉默的郁持身前:“现在我问,你答。” “——你是不是对她见色起意,明知她有男朋友,却不顾道德伦理强行介入?” 郁持一听,又仿佛活过来一样,抬头恨恨道:“那不是她男朋友!她不喜欢他!她本来是喜欢我的——唔!” “啪”的一声,郁绍焱咬着牙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到了他背上,衣服都被抽破,在皮肤上留下深深一道血痕。 “混账东西!到现在还死不悔改!” 他气急怒斥,平复几息后又道:“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用了阴私手段毁掉人家的事业,还离间两人感情强逼他们分开?!” 郁持滞了滞,一时没有回应。 “我问你是不是?!”郁绍焱厉声逼问。 终究是实打实做过的事情,他确实无法抵赖,只能咬咬牙跟承认道:“是。” 随即“啪”的一声,又是一鞭落下。 他身形一颤,脸都扭曲了。 “再有,”郁绍焱抹了把脸,眼中更多了些痛苦情绪,声音也发颤:“你是不是......是不是不顾她的意愿,强迫侵犯了她,还囚禁她?” “.......” 郁持怔怔垂下头,神情几经变换,最终只剩愧疚和自厌。 “.......是。”他闭上眼。 苏昕蓉在一旁听着,已是泪流满面,看向他的眼神更是痛恨。 “畜生!畜生!” 啪!啪!啪! 随着叱骂,接连几鞭如暴风骤雨般落下,他被抽得差点撑不住倒在地上,又颤抖着跪起身。 郁绍焱抽完一阵,喘息着道:“这十鞭,是我作为一个父亲教训儿子!我们郁家,向来教育小辈立身持正,行事光明磊落,不想却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玩弄权势,欺凌弱小!我们什么时候这样教过你!今天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不是我们囡囡,凭你做下的这些事我也该打死你!” “哪怕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活该被你这么作践吗?!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又比人高贵几分就敢这样无法无天!” 说完却也不罢手,紧接着又狠狠抽了十鞭,直把他身上抽得鲜血淋漓,没一块好肉。 “……这十鞭,也是我作为一个父亲,替自己女儿.......”郁绍焱红了眼眶,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的心脏一直都不是很好,苏昕蓉见他“嗬嗬”直喘气,担心他这样大动肝火真会出事,扶着他坐下来让他喝点水缓缓。 郁绍焱缓过几息,也不禁老泪纵横:“我和你母亲,从你们成年后就一直强调要你们在私生活上必须严格谨慎,尤其在对待异性方面不许轻慢。” “因为我们家也有女儿,还流落在外生死未知,总希望她至少能得到世间些许善待。将心比心,所以我们也要好好对待别人家女儿,就怕做下什么恶业都报应到她身上。” “不想千般小心万般祈祷,最后还是害得她受了罪!” 他不禁哀叹:“冤孽啊.......” 郁持这时已被彻底抽倒在地,完全爬不起来。 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怔怔流泪。 心底仍是一片茫然,他甚至已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突然又听苏昕蓉沉声开口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和囡囡的事,你有没有公开过?” 郁持再次僵住了。 苏昕蓉急切道:“你回答我!你有没有把她带到人前,让其他人都知道了你们的关系?” 问到后面她已经咬牙切齿。 ......怎么没有呢?郁持麻木地想着。 早之前他在公司里就没有刻意避讳,大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前一阵决定结婚后他更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又是看婚纱又是定戒指,印着两人名字的请柬都做了无数张。 他甚至早就联系了好几家媒体,通稿都写了好几版....... “哈。对啊......”他趴在地上,毫无情绪地笑了,带着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决绝:“都知道了。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要结婚了,她杨惜媚是我老婆......” 坐着的两人齐齐滞住。 苏昕蓉反应快一些,已是惊怒交加,没忍住把手上本来要递给郁绍焱顺气的茶水整个砸了过去。 “你真该死!” “你现在就去死!” —————————— 这几章真不好写,暂时都隔日更哈 第六十九章 有违人伦 之所以苏昕蓉会有这么一问,是因为事实既已确定,她自然要想得更长远,此时已经开始考虑到女儿认回家后公开身份这一层。 可没想到郁持给出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这无异于给本就一团乱麻的情况又添了一把火。 如果他们两人的关系如今已是人尽皆知,那么到时候一旦公开杨惜媚郁家女儿的身份,只怕外界又将掀起轩然大波。 顶级豪门继承人的未婚妻竟是他失散多年的血亲姊妹...... 爱媚 第66节 各家媒体会如何争先恐后地报道出这样爆炸性的消息,而芸芸大众又将用怎样惊乍猎奇的眼光看待议论……这些混乱状况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到那时郁苏两家的家族声誉和事业经营会受到震荡不说,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女儿以后要怎么去面对世俗那些异样的眼光和不怀好意的言论? 苏昕蓉现在只觉得郁持死都不足惜。 这一杯子摔过去,茶水兜头淋下,他脑袋上刚包扎好的纱布又被鲜红浸染。 郁持晃了晃,这回没能撑过,瘫在地上彻底晕厥了过去。 郁绍焱终归是狠不下心,又起身过去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还是叫保镖过来把他送去医院。 正好这时医院那边的护工也打来电话,说是杨惜媚已经醒了。 于是夫妇俩也顾不上头疼当前这个难题了,又紧跟着回了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就见杨惜媚已坐了起来,正从护工那里拿过削好的水果吃。 看见两人进来,她先对苏昕蓉点了点头,面上显出点局促:“苏总,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了。” 又看了看她旁边的郁绍焱一眼,见是个神态儒雅温润的中年男子,猜测应该是郁持的父亲,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您好。” 两人瞬时又红了眼眶。 苏昕蓉克制不住满心的疼惜,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杨惜媚被她这番亲近举动弄得一时无措,只能愣愣点头:“挺,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昕蓉竟落下泪来,一把抱住了她口中还喃喃道:“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对不起乖囡.......” “........” 杨惜媚僵着身体,在她怀里呆滞住,整个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时郁绍焱走上前来,拍着苏昕蓉劝她冷静,又对一脸茫然的杨惜媚温声道:“惜媚,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杨惜媚愣愣点头。 随即就听他道:“有件事情,我们要告诉你让你知道。” “惜媚........你是我们的女儿。” 他说着,神情也有些动容:“我是爸爸。” 杨惜媚神情一滞,反应了半天只张了张嘴:“.......啊??” 她几乎以为自己此刻还在梦里,根本没清醒过来。 这时抱着她的苏昕蓉松开了她,抚着她的双肩垂泪哽咽:“是的乖囡,我是妈妈啊!” “我们找了你二十多年,现在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就和郁持的反应一样,杨惜媚乍然听他们这么说,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也根本无法相信,还以为是在搞什么恶作剧。 可再一看两人严肃凝重又溢满了疼爱愧疚的神情,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脑中一片混乱。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连连摇头,挣脱了苏昕蓉的手:“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苏昕蓉急切地又拉住她:“没有搞错!乖囡,妹妹!我真的是你妈妈!” 她拿出手机给她看以前母女俩的照片,语无伦次道:“你看,你看,这是你三岁的时候跟妈妈一起照的,你看是不是你?” 杨惜媚看着那照片上和自己小时候完全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眼神渐渐惊恐。 “还有,这张......这张.......你看!”苏昕蓉手机里保留着小郁抒以前的所有照片,她一张张地翻出来给杨惜媚看。 “........” 末了又调出亲子鉴定的电子版备份给她看:“亲子鉴定也做过了,看到没,我们是亲母女!” 可杨惜媚神情已经一片空茫。 她往后退了退,失神摇头:“不是,这不可能的,我明明.......明明是从小被父母扔在山里,我阿婆说过的.......他们不要我.......” 在他们那样的山村,女孩都是不值钱的,出生也不被期待。很多家里生了女儿不想养,要么就溺死在河里,要么就直接扔在山里。 所以阿婆在山上捡到她的时候,就认定是被山下哪户人家扔进来的。 而她从小也一直这么以为。所以她长到这么大也从没想过,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狠心丢弃自己的父母,去寻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昕蓉听她这么说,更是泪如雨下:“胡说!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以后不许这么想听到了吗乖囡?” “你是被人从家里拐走的!妈妈这些年找你都快找疯了啊,怎么会不要你呢?” 杨惜媚:“........” 她被这一连串的重磅信息震得回不过神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好像都有些魔幻了? 她竟然有了亲生父母?! 还是穗城赫赫有名的郁家和苏—— 不对。 她混沌间灵光一闪,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向四肢。 郁家......郁持?他们,他们也是郁持的父母啊! 那她和郁持,岂不是,岂不是....... 想到这一层,杨惜媚的脸色一下又变得惨白。 “不,不,这绝不可能!我不是,我不是!” 她摇着头,也急得流下泪来:“我跟你们没有关系!我跟他也不是,我们没有.......” 夫妻俩的脸色同时一滞,心有灵犀般地立即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苏昕蓉神情松了松,忙又去搂着她哄:“没事的没事的,乖妹别担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刚出口,一旁一直没作声的郁绍焱却突然拽了拽她,打断道:“好了别说了,你看孩子现在这样.......总要让她有个接受过程,还是先等她自己缓一缓再说吧。” 苏昕蓉皱着眉想反驳他,但再一看杨惜媚已经钻进被子里,一副完全拒绝与外界交流的态度。 她只能叹气作罢。 郁绍焱隔着被子叮嘱杨惜媚好好休息,又唤了护工进来先照顾着,随后对苏昕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出了病房。 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苏昕蓉就忍不住质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拦着我告诉她真相?” “那孽障根本就不是——” 郁绍焱连忙捂了捂她的嘴,四下看了看又拉她往前走:“先回我办公室再说。” *** 郁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病房里。一看周围的熟悉布置,就知道是自己家的医院。 他睁着眼茫然地看向虚空,意识渐渐回笼,晕厥前的一幕幕陆续被忆起。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绝望痛苦包围住了他,甚至暂时麻痹住了身体上的剧烈疼痛。 心好像也被剜去了一大块血肉,只剩黑洞洞的缺口,又空又冷。 杨惜媚,他的媚媚,竟是父母寻找多年的女儿,是他的二姐....... 一想到这个事实,他就窒闷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不久之前他还志得意满,以为已经能彻底留住她,和她修成正果。 可现在,他知道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他只能放手。 可是.......好想她啊。 他仰躺着,眼里又涌出泪来。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身体好些了吗?也知道了吗? 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开心吗?开心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再也不用孤苦伶仃? 会憎恨吗?憎恨于他竟害得她陷入了这样一段有违人伦的扭曲关系? 会......痛苦吗?就如同他这般…… 痛苦于这段感情竟会以如此荒唐又残酷的方式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还是会庆幸?庆幸于终于可以毫不费力地,一干二净地甩脱他,恢复自由? 他闭上眼,想象着她知道一切后的样子,更是难以忍耐。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已经知道了一切都是事实,一切都已板上钉钉,可自己竟会对她生出更强烈的思念,以及想立即见一见的欲望。 想再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他这样想着,又蓦然回忆起刚才自己在书房晕过去时,模糊间似乎听见父母说什么要去医院看她。 是了,她那时也晕过去了,肯定是被送到了医院,并且很大可能就是郁家的这间....... 他艰难起身,见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便下了床,缓缓朝外面挪去。 ———————————————— 郁狗又找打去啦~抗揍是男主必备素养! 下章更个肥的,一定! 第七十章 真的想死 另一边,院长办公室。 门一关上,苏昕蓉就迫不及待地要郁绍焱给自己一个解释。 爱媚 第67节 郁绍焱却没急着开口,先出了一回神,然后若有所思道:“阿昕你有没有想过,等囡囡回家后,他们两个孩子要怎么相处?” 苏昕蓉皱起眉,接着冷笑了一声,语气厌烦道:“相处?怎么可能还让他们相处?” “那孽障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你也知道的!我肯定要马上赶他出去!以后再不会让他靠近囡囡一步!” 郁绍焱表情里却没有多少轻松:“可你看看阿持刚才那副样子,他对囡囡.......只怕执念不小。若是再让他知道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你觉得他还会轻易罢休吗?” 苏昕蓉面色一凝。 他深深看着妻子,摇了摇头语气沉缓:“所以我想,真要让他们以后彻底断了过往那些牵扯,索性就别把真相说出来。” 苏昕蓉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再一回想刚才在郁宅惩戒郁持时他疯魔失智的状态,也不得不认同丈夫的话。 若是想要他完全死心,血亲这一层关系确实是最有效的禁锢。 但凡他还是个人,至少会顾忌些,不敢再生出越界的心思。 她没有反驳,想了想又面带不忍:“但不管怎么说,囡囡那边,还是应该让她知道吧?她明显就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心里该有多难过!” 郁绍焱迟疑一阵,仍是摇头:“他们两人之前具体是怎样的情形,你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她心里对阿持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也无从得知。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至于囡囡,”他低头一声长叹:“我们先好好开导开导她,她能想开最好,若是实在纠结过不去这个坎,我们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 “总之一切都得慢慢来。” 苏昕蓉:“........” 她坐到沙发上揉着额角沉思了许久,才缓声道:“你说得没错,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她还想到了另一层。 若是现在就急着把郁持赶出郁家,总需要个由头。可如果公开他不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实情,又会招致更多麻烦。 先不说别的,就凭郁持如今不管不顾的架势,肯定又会恬不知耻地来纠缠她女儿。 还有更坏的一种可能:他到时候一无所有,干脆破罐破摔拉所有人沉沦,对外宣扬出和囡囡曾经的关系,那将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这样看来,目前还是先把人牢牢控制在自己眼皮底下更保险。 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轻易透露。 她拿定了主意,心下却又难免不甘烦闷,捶着沙发怒道:“当初就不该把这小畜生抱回来!” 郁绍焱坐在她身边,久久无言。 当年苏昕蓉临近生产时就住进了郁家的医院待产,可没料到之后却出现了胎停,一检查才得知是脐带异常造成胎儿窒息。 这种情况即使侥幸生下来,胎儿大脑受了损伤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最后只能引产。 亲身怀的血肉成了死胎,苏昕蓉身为母亲不是不痛心的。 偏偏就在她引产完的当晚,郁绍焱的医院里有人在厕所发现了一个刚生下来的弃婴,生母已经不知去向,于是就把情况报告了上来。 后来郁绍焱抱着孩子来给她看,夫妻俩都觉得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正好弥补了他们刚失去一个孩子的遗憾,当即就决定收养了。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留在家中的女儿已被拐走。 也不知道这场所谓的缘分,最后竟会成了孽缘。 夫妻俩就这样两相沉默了许久,直到苏昕蓉的手机传来两声震动。 她拿起看了看上面刚收到的消息,面色稍霁。 “阿擢刚到家了,没见着人正在群里问我们呢。” 郁绍焱一听,眼里也有了些许柔意:“动作倒是快。让他直接来这儿吧,正好看看妹妹。” 找到女儿后,夫妻俩本来都没顾得上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儿子。可也是正巧,昨天他们在赶去见杨惜媚的路上郁擢刚好打来了一通电话。 这事自然也没必要瞒着他,苏昕蓉就顺势跟他说了。 随后郁擢立即订了回国的机票。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敲了两下随后打开,高大英俊的青年站在门口唤了声:“爸,妈。” 身为郁家长子,郁擢今年已三十有三,和父亲一样有着儒雅隽秀的外表,然而气质上却继承了母亲的严肃凌厉。 他比妹妹大五岁,从小对她也极尽疼爱。妹妹失踪那年他已是记事的年纪,后来这些年也始终挂心,在国外同样一直在打听寻找。 也因此得知消息后他就立即赶了回来,此时一手拎着几个花花绿绿的礼品袋,一手还抱着一束花,一身的风尘仆仆,和他那张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脸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违和。 他面上还带着些许的紧张和期待,进来后四下看了看又问室内的夫妻俩:“你们怎么都在医院?她......” “妹妹呢?” 苏昕蓉也明白他的雀跃与急切,却只让他先坐下。 “你妹妹在病房休息,迟一会带你去见她。” 郁擢放下东西的动作一滞:“.......怎么在病房?她怎么了?” 郁绍焱对他招了招手:“你先别急,坐一会吧。有些事我们还要跟你说一下。” “.......” *** 又过了好一阵,院长办公室的门“刷”的一下突然被打开,郁擢阴沉着脸往外冲,嘴里怒道:“他人呢?!这混蛋!我要打死他!” 身后的郁绍焱拉住了他:“你先冷静一点。我跟你妈之前已经惩戒过了,他也受伤昏迷了过去.......” 苏昕蓉看了看时间,也跟上来道:“别管不相干的人,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带你去看妹妹。” 郁擢满脸的怒意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收敛,克制好情绪跟着父母去了杨惜媚的病房。 却不想一行人刚到病房门口,就看见了蹲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身影。 毕竟是自家医院,郁持对这里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溜出来后摸索了一阵,又找了几个护士随意套问了两句,没用多少功夫就摸到了杨惜媚所在的病房。 到了后他竟莫名地又有了些畏手畏脚的情绪。 在门口磨蹭着探头探脑了一会,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要去开门时,就听身后一声怒斥:“你在干什么?!” 他转头还来不及看清,郁擢已经冲上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你还有脸过来!狗东西!找死是不是?!” 本来已经暂时压制下去的怒火,在一看见这个罪魁祸首后又直冲上了脑门,一向矜持稳重的郁擢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满心只想替妹妹好好教训这个混账。 他上前两步拎起郁持的衣领正要打,又听一旁的苏昕蓉冷冷道:“要打滚远点打,别吓到你妹妹。” 说完她也不再给一个眼神,转头和郁绍焱一起进了病房。 杨惜媚本来躺在床上,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苏昕蓉进来后见她受惊的模样,忙上来安抚:“不怕不怕,是你哥哥过来了,在门口......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过会就来看你。” “.......”杨惜媚心正乱着,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两个自称是她父母的人。 一时间,心头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她动了动嘴唇,却又无话可说。 最后只能躲闪着他们投来的慈爱目光,垂头又默默躺下,蒙上了被子。 苏昕蓉和郁绍焱对视了一眼,齐齐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两人也都知道,让她接受这些事实还需要时间。 他们转而和一旁的护工聊了起来,问女儿今天吃了些什么,状态怎么样。 待了一阵,郁绍焱还是放不下心,又走出了病房去看外面的情况。 这时郁擢已经听母亲的话拎着郁持拖到了走廊尽头的一角,确保杨惜媚这边听不到半点动静。 而郁持则在看清是大哥后,丝毫没有挣扎,任由他拳打脚踢。 他们两兄弟从小感情其实不错,尽管后来长时间分隔两地,但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而此刻,郁擢看这个弟弟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脏臭不堪恶贯满盈的垃圾。 曾经的和睦亲情已荡然无存。 “人渣!畜生!”郁擢骂着并不擅长的粗口,下手一拳比一拳狠:“你居然敢.......居然敢做出这种下流无耻的烂事!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是我妹妹你知不知道?是我妹妹!” 骂着骂着他也哽咽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那么小就被人拐走,离开了家......她该受了多少苦!你还敢这么对她!你该死!” 郁持木着一张脸,始终一声不吭由着他打。 见他这样,郁擢只当他毫无悔意,更是气恼,又抬脚狠踹了几下。 郁绍焱赶过来的时候甚至都听见了那种骨头错位的“咔嚓”声。 他忙上来劝阻:“行了行了,别再打了!” 郁擢呼呼喘气,指着地上的郁持对他道:“爸你看看他!哪有半点悔过的样子?到现在连句错都不肯认!我今天不打死他.......” 郁绍焱拉住还要动手的大儿子,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打死他吗?可他终归.......还是你弟弟,咱们家总不能真闹出人命来!” “说到底,把他养成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 他满脸痛心和忏悔,又劝郁擢:“好了,别把时间耗在这儿,快进去见你妹妹吧。” 郁擢被他说动,便停了手。 正要起身时,却陡然被一直没有反应的郁持拽住了。 他已经被打得都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满脸斑驳一身疮痍,嘴里还咳出了几口血。 可他恍若未觉,直直盯住郁擢,哑声道:“.......打完了吗?” 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眸蕴着浓烈的哀求与偏执。 “打完了,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郁擢愣了愣,随即气得牙都快咬碎,实在没忍住又一拳揍了上去。 “你这个疯子!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第七十一章 扫地出门 见面当然是不可能让他见的。 爱媚 第68节 况且最后人也再次被打晕了过去,一检查肋骨都断了三根,这下是彻底下不来床了。 之后这几天杨惜媚一直住在医院。其实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按理说是可以出院的,只是出院后该何去何从又成了难事。 郁家当然是想要接她回去,可她仍有些抵触,不太愿意。但她自己其实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郁持早就把她本来拥有的小家给毁了。 因此两边就这样僵持着,好在她住的这间是 vip,相当于一个高档套间,什么设备都齐全,住着也还算方便。 这几天苏昕蓉和郁绍焱时不时地就会来看她,跟她说会话。 可她到现在仍然感觉像是身处在云里雾里,一点实感都没有。 她竟然一下子就有了父母,亲生父母! 不仅如此,还多了同胞兄弟! 这是她活到现在想都不敢想的。 原本这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她从小就只有阿婆一个亲人,长大后离乡背井地打拼,其实很多时候都觉得很孤单。 她是真的很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有血脉维系的家人。 现在一夜之间都实现了。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她本来的家族竟还是穗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是她曾经无论如何也难以企及的阶层。 而她的生母,是她一直以来都非常崇拜的苏昕蓉。 这样天大的好事要放在别人身上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可她笑不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郁家?为什么偏偏他们也是郁持的父母? 为什么她和郁持......偏偏会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弟? 她是个受过正常教育也有着正常三观的人,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混乱不堪的事实。 如果她真的被认回了郁家,那么她跟郁持之前的那段关系要怎么办? 她难道还得继续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吗? 她真的不敢想,心绪也始终是一团乱麻,索性就用了逃避的方式。 这几天待在病房里,也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郁家人应该也察觉到了这点,没有过多地来打扰她。 郁绍焱毕竟是院长,还要顾着自己的工作也没有太多闲暇。 而郁擢那天打完郁持后进去见她时,身上手上都还沾着血,又一脸冷肃的模样。 尽管他明显放缓了声气,神情也尽量和蔼温柔,但还是有点吓到她了。 后来或许意识到她对和异性处在同一空间里似乎尤为忌惮,郁擢也就很少过来了。 这几天里来得最多的还是苏昕蓉。 她来了后也不会多说什么,大多数时间就是默默地陪着。 偶尔也会带来家里的一些相册和录像给她看,讲讲她小时候的事。 杨惜媚其实自己也在努力回忆,可三岁前的事,实在太久远。 再加上被阿婆捡到的时候她正发着一场高烧,已经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救过来后,已经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因此如今听到苏昕蓉讲的那些,也只觉得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直到有一回,苏昕蓉听护工说杨惜媚这些天里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也不愿意喝安眠药,因此精神状态很不好。 她就去问杨惜媚为什么不肯吃药,杨惜媚却只摇摇头,默不作声。 她很是担忧,到了晚上也没离开,代替护工在病房里陪着一起睡,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到了半夜,就听隔壁床上一声惊喘,仿佛是从噩梦中吓醒一般,随即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 她起身靠近,就见昏黄灯光下,杨惜媚脸色苍白眼神发直,神情里满是惊惧,额间都是虚汗。 她心疼得不行,俯下身给她擦汗,轻声道:“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妈妈在呢。”说着又坐下来拍了拍她。 “没事的,别害怕囡囡,好好睡吧......” 就仿佛世间所有的慈母那般,她边拍边哄着自己的孩子入睡,恍惚间她也回到了当年女儿还小的时候,无意识地低声哼起了哄睡的童谣: 月光光,照地堂。年卅晚,铡槟榔。槟榔香,嫁二娘...... 杨惜媚愣愣听着,眼神渐渐清明,却又怔忪了片刻,低声道:“我听过这个......” 在她身上拍着的手停了下来,苏昕蓉滞了滞:“什么?” 杨惜媚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虚空出神,似是在回忆什么,断断续续道:“很久以前,听到过......应该是在梦里吧,有人在我耳边像这样唱......” 她也跟着哼了两句。 苏昕蓉眼眶一酸,摸了摸她的脸:“不是做梦,乖囡,妈妈以前就是这样哄你睡觉的,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这是广府一带的老童谣,琅南那边不可能有人会唱。 夜晚暗沉寂静却又细腻温柔,让人变得更多情感性,强撑着的某些情绪也更容易彻底崩盘。 杨惜媚听着她的话,也不知怎么的,眼角就涌出来泪来,开闸似的止不住。 苏昕蓉又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却睁着泪眼直直看着苏昕蓉,仿佛从她脸上找到了某种安定的因素,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苏昕蓉也感觉到她一直以来的心防有了软化的迹象,便试探问:“要跟妈妈一起睡吗?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你睡好不好?” 杨惜媚眼眸闪了闪,没有拒绝。 苏昕蓉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抱住了她。 她一开始身体还有些僵硬,然而在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和莫名熟悉的气息后,她也柔软下来。 原来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她想。 霎时间,心头涌出无尽的眷恋。如归鸟投林般,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在这怀抱中安睡过无数个夜晚。 于是一直以来所有的孤独,所有的坎坷,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就像所有想向母亲诉苦并得到温柔安慰的孩子那样。她也不能免俗。 “我......”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又迟疑了。 “嗯?”苏昕蓉拍着她的背,温声鼓励:“乖囡想说什么?都说给妈妈听吧。” “我不吃药,是因为......我不敢睡着。”她在回答刚才睡觉之前苏昕蓉的问题。 苏昕蓉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神情肃了肃,语气仍是低柔:“为什么不敢睡呢?囡囡在怕什么?” “我怕,”杨惜媚眼眸中又聚起水雾,声音也颤抖起来:“我怕睡着后他又进来对我.......” 她没有隐瞒,把郁持对她做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苏昕蓉听得心里又疼又怒,眼底也划过冰寒。 “.......他总想让我怀孕,我真的好害怕,”她忍不住抽泣起来:“我现在做梦都会梦见怀了他的孩子,然后,然后——” 然后生下一个怪胎。 这是杨惜媚无数次被吓醒的噩梦。尤其当她知道了自己和郁持有着血缘关系后。 “.......”苏昕蓉看着女儿悲楚恐惧的模样,心里也是痛苦不已,紧紧搂住安慰道:“别怕,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的。” “放心吧乖妹,以后妈妈保护你,不会再让他靠近你一步。” 杨惜媚抬起头:“真的吗?可是......他不是一家人吗?那我,我要是去了你们家,我跟他......” 她眼角还挂着泪,满眼都是惶然忧虑,惹得苏昕蓉更是怜爱,也明白了女儿心底最深的顾忌。 “什么一家人?他才不是一家人。”苏昕蓉沉着脸道:“就凭他对你做的这些事,我们家就不会再容得下他!” “你只管安心跟妈妈回去,妈妈跟你保证绝不会让他出现在你眼前!我也不允许他再进郁家的门,以后家里只会有你和你大哥两个孩子,明白了吗?” “.......” 听苏昕蓉的意思,似乎是要将郁持扫地出门。 杨惜媚其实有些不敢相信,苏昕蓉对郁持会是这样无情决绝的态度。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并且还是她亲自指定的继承人选...... 而她这个半路找回的女儿,也没奢望能得到多少偏爱。 但若真能像苏昕蓉说的那样,对她而言倒不是坏事。 至少她现在不是势弱无依,也不用再害怕他的纠缠了。 她也知道,之后只怕还要面对更多的麻烦和难堪。毕竟她和郁持之间这样扭曲禁忌的关系就像是一枚地雷,一旦公之于众,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现在,她窝在苏昕蓉的怀里,突然就不想再逃避了。 既然一切已成事实,那总要去面对的。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有些舍不得了。 舍不得这难得的温厚亲情,舍不得这份失而复得的母爱。 “......好。”她最后给了苏昕蓉回答,也意味着她愿意敞开心扉,接受离散已久的家人。 也愿意回家了。 *** 郁持在病房里昏睡了两三天才醒来,等他能活动后再次避开其他人找去杨惜媚病房前,就发现她门口已经守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 他陡然意识到,从此以后,他只怕再难见她一面。 她再也不是他能随意掠夺攀折的存在。 一股灭顶的绝望让他呆呆停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身上的伤痛快要撑不住,他才垂着头死气沉沉地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却被眼前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拦住。 他心下有了预感,缓缓抬头,果然就看见苏昕蓉那张冷漠凌厉的脸。 “你还敢过来。”她沉声斥道。 他神情讷讷:“我......我只是想......” 爱媚 第69节 “你还想怎么样?嫌害得我女儿不够惨吗?”苏昕蓉狠狠剜了他一眼,对他也没有多少耐心,转身道:“跟我过来。” 郁持低眉顺耳地跟着她回到了自己的病房,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苏昕蓉不管他,自顾自先坐下了,打量了他两眼后就不再看他,慢悠悠道:“你姐姐,明天就会跟我们一起回家。” 她刻意加重了“姐姐”两个字的语气。 郁持耳朵里却只听进了后半句,眼眸亮了亮。 回家?她要回郁家?回他也在的那个家吗? 那她和他以后不就能——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却又听她接着道:“她不想再看见你,我跟你爸也认为,你们两个以后还是不要见面最好。” “所以,你从家里搬走吧,以后也不必再回去了。” ———————————— 郁狗没什么可怜的。多骂骂他,不要吵架~ 第七十二章 丧家之犬 郁持此时的模样不可谓不凄惨。 穿着空空荡荡的病号服,脑袋上包着纱布,脸上青青紫紫,眼睛也是肿的,一只手还吊着石膏。 尤其是听到苏昕蓉的话后,猛一抬眼流露出的错愕和悲戚,活像一条丧家犬。 苏昕蓉冷笑:“怎么?你还不服?觉得委屈?想想你做的事,你还有什么脸敢出现在她面前?!” 郁持的神情又颓落下来,摇了摇头:“没有不服,我知道了。” 然而苏昕蓉的惩罚不仅于此,紧接着她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 “华誉,将来肯定是你姐姐的。等你好了之后就过去交接一下,趁早把位置空出来。” “再有,你这次退下来,到时候对外也要给出一个足够充分体面的说辞,最好别给你姐姐带来麻烦。” “.......” 对于母亲这个决策,郁持倒没有多少意外。 从一开始,她让他坐上这个位置却不肯给他改姓的那一刻,他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那时需要全身心投入到寻找女儿这件事上,所以要找个人暂时代替她管理公司。 而他正好各方面能力都还算过关,也足够听话,可以让她掌控。 苏家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就是一条看门狗。时间到了,他手上暂时拥有的一切都要还回去的。 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但这些年仍是尽心尽力地在管理公司。 一方面因为心底某个深处,还是想要得到母亲的认可和一点好脸色。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其实根本没想过那个二姐会被找回来。 毕竟这都过去了二十多年,人世茫茫,想找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他也生出了野心,并任其蔓延,在暗地里搞了不少动作,发展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甚至曾想过迟早有一天要把整个苏氏都攥在手中。 不过现在,一切也都没有意义了。 而在听到苏昕蓉说华誉会交到杨惜媚手上时,他内心竟生出一种隐秘的甜意。 这么看来,他过去那几年宵衣旰食,原来本质上都在为了她,不是吗? 这样一想,他竟是半分怨念都没有,点点头道:“好。不过我手上还有几个正在推进的项目,估计需要当面和……和姐姐交待一下”。 他叫出这个称呼,只觉无比别扭,却又莫名一阵心悸。 她和他之间,蒙上了这样一层禁忌的枷锁。 可另一个层面上,枷锁不也意味着,她和他必定只能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一辈子都再无法挣脱吗? 这可是血缘关系啊。是比男女之情更深一层的永久羁绊。 他的呼吸瞬时变重了。 苏昕蓉仿佛看穿了他心底那些污糟念头,端起茶几上一杯水就泼了过去:“下流东西!你还在妄想什么?!我说过不会再让你见到她!” 郁持被泼得满头满身湿淋淋的,也一动不动,抬起好的那只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是我错了,妈。” “别再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苏昕蓉气急败坏道。 她此刻只无比庆幸当时听从了郁绍焱的建议,隐瞒下了两人不是亲姐弟的事实。 他现在明显都还是一副不肯死心的模样,这要知道了真相还得了! 她适时控制住了激动的情绪,以免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缓了缓后冷静道:“你若是真心悔过,真为了她好,以后就该离她远远的!” “她是我们家的女儿,将来自有大好前途,可你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你明白吗?” 郁持身形一僵,脸色也渐渐蔓延上一片灰白。 苏昕蓉见敲打得也差不多了,站起身:“公司我会派人暂时过去帮着打理,到时候会来找你对接。” “至于你,我后面再做其他安排,现在先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再踏出这个房间一步,听清楚了吗?!” 依她以往的脾气高低是要送他进去吃一回牢饭的。 只可惜他现在明面上还是郁家的儿子,又涉及到自家女儿的声誉,她终究还是投鼠忌器。 但她总有手段能对付他。 在她离开后,郁持病房门口也多了两个保镖。却不是来保护他的,而是看守。 他被监禁在了病房里。 *** 第二天杨惜媚出院的时候,郁持还是见到她了。 只不过是远远地从楼上窗户里看见的。 苏昕蓉说过她今天会出院,但他不清楚具体时间,就从一早开始站在窗前守着。 直到身体都快要僵成一座雕像,他终于看见了她被一众人拥簇着走出来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低调素净的衣裙,还戴了帽子口罩,乍一看根本认不出是谁。 应该是郁家为了对外保密而做的措施。 可他只凭一个背影就认出来了,眼眸也再移不开,死死盯住。 她看上去瘦了一些,也不知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父母在两边护着她,大哥郁擢则跟在后面拎着行李。 而她在中间始终低着头,脚步却很坚定,没有多少犹疑。 她应该很开心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吧。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隔着遥远的距离罩在她那纤纤袅袅的身影上。 如果。 如果他没有做下曾经那些事的话,今天这一行人里,是不是也会有他呢? 是不是他也能像父母兄长那样,贴近她左右,把她护在怀里?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 而这股强烈的执念仿佛被感应到了一般,杨惜媚在上车前突然回头往楼上看过来。 郁持心头一惊,先于意识已先有了动作。他往旁边一躲,隐在了窗帘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羞愧吗?畏惧吗?还是出于一种自控? 控制着自己不要在接触到她目光的那一刹那,不顾一切地冲破所有禁锢冲上去抱住她? 可即使再渴盼,他也没办法做到了。他现在已经被关在了这个空间里,根本不被允许踏出一步。 他再也触碰不到她。 再次从窗帘后探出头往外看时,车已经开走了。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小黑点,整个人也萎靡下来,全身上下再找不到一丝生机。 他们都走了。他被丢下了。 只有他,被遗忘在了这里。 *** 在回到郁家之前,杨惜媚其实已经预想过这个家会有多富贵。 然而真正到达郁家时,她才发现一切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和郁持那栋别墅一样,郁宅也在一座山上。 只不过是城市另一边已被开发完善的一片山庄。也是穗城鼎鼎有名的富人区。 郁家就在半山腰上最为开阔的地带,车子驶进最外围的厚重铁门后,又行进了很长一段才看见蓊蓊郁郁的树丛中隐约露出的一点白色屋檐。 再然后就是第二道门,进去后穿过精心打理的庭院,才到了米白色调的主楼。 房子里主打一个宽阔亮堂低调厚重的风格,但处处又可见一些奢华的细节。 她站在其间,不免有些局促。 父母又带她上了楼,去了主卧旁边的一个房间。 那是她小时候住过的。 看得出房间里应该被重新布置过,整体是淡雅沉静的风格。但摆在床上有些年代感的公仔,墙面上保留的几幅童稚风格的简笔画,还有墙角一只穿着粉色蕾丝裙的摇摇木马,都能看出一些童年时的痕迹。 “你以前的东西全都放在这个屋子里,平时都锁着没动,前两天才刚收拾好,你看看还有哪些不合意的就告诉我们。” 苏昕蓉看着女儿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一脸好奇地四下摸索,心下不禁百感交集。 爱媚 第70节 进来帮着放行李的郁擢跟着打趣:“这里以前可是我们的禁地,爸妈都不许任何人进来的。” 郁绍焱在一旁点头,也不免心酸:“是啊,只有时候实在太想你了,我跟你妈就会进来看看……” 杨惜媚看了一圈,随后目光定在床边地毯上蹲着的一只半人高仿真金毛狗玩偶,脑中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玩偶小狗的脑袋。 苏昕蓉见状忙道:“这是你三岁生日的时候,爸爸专门给你定做的,你那时一直闹着想养只小狗,我们没答应……” 因为她本就有些洁癖,不喜欢家里到处是动物毛发。再加上,那时她又正好怀孕了,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 后来她也无数次地后悔过。应该满足女儿这个小小的愿望的。 好在现在人已经找回来了,很多遗憾都还来得及弥补。 在房间里逗留了一阵后,杨惜媚就跟着家人下楼,打算一起吃顿团圆饭。 刚走到楼梯口,又听见旁边一阵响动,她转头一看,就见走廊另一边的一个房间敞开着门,几个佣人正进进出出往外搬着家具行李之类。 她多看了两眼,苏昕蓉就含糊解释道:“那个房间会空出来作其他的用处,让人先收拾一下。” 杨惜媚也就没多问。 *** 郁持在两周后出了院。其实以他的身体状况,应该再住院一段时间的,但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整天就这样被关在病房里,进出都被限制。时时刻刻都有好几双眼睛关注他的动静,他只觉得快要窒息。 在闹了好几回后,苏昕蓉那边松了口,同意让他出院。 可出去后他又有些茫然了。 他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名下的几处房产基本都是家里的,苏昕蓉早已收回。包括他在郁苏两家的一些股份资产,也已不属于他,将来都会尽数转到杨惜媚名下。 并不需要他用什么婚前赠予的方式,因为那些本就该是她的。 他最后只能回到囚禁过杨惜媚的那处别墅。 这事说到底不光彩,所以当时他是用自己的钱,避着家里私下买的这处房产,也就没有被收走。 可等他回了别墅后才发现,苏昕蓉派来的那群保镖仍在周围守着。 也就是说,他即使出了院,行动仍然受限制。 他彻底失去了自由。 第七十三章 他的忏悔 虽说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但别墅内其实也没什么大变化,一切都和他之前离开时一样,除了内里空空荡荡的,一丝活人气都没有。 守在门口的保镖跟了他两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一看郁持全身上下包扎得都快赶上一具木乃伊的模样,又默默住了口,回身退了出去。 郁持目光呆滞,耷着脑袋往里走,一到大厅就看见里面还摆着那一排婚纱人台。 昏黄的暮色透过落地窗,罩在那片片洁白轻柔的蕾丝纱裙上,仿佛结了一层灰蒙蒙的蛛丝。 他默默盯着,突然就想起那天她在他怀里骂他变态,还说不喜欢这些婚纱的情形。 他那时候是真以为他们有了重新开始的希望。 而现在,一切都已成了梦幻泡影。 他自嘲地发出一声轻笑,转身往楼上走,却又在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腐烂味道。 是他最讨厌最恶心的气味,会让他想起幼年时最黑暗污浊的那段记忆。 他的情绪瞬间就狂躁起来,怒斥道:“哪里来的臭味?!我不是说了这屋子里一点异味都不能有吗!我们只是离开几天又不是死了!你们就这样懈怠!” 也不知是在对着谁说。 他骂骂咧咧地朝着那气味的源头寻去,直到在厨房看见了好几箱已开始发黑的芒果。 他这才想起,这都是他之前订了让人送来的。 因为看到林百川那本手账上有记着她爱喝杨枝甘露和草莓奶昔,他就想着肉类的食物他做不了,这种甜饮总是可以为她学着做一做的。 就兴致勃勃地订了不少芒果和草莓回来,打算慢慢练手。 只是刚送来的那天,她和他就相继离开了这里。 芒果是热带水果,不适合放冰箱储藏,这样热的天气放外面两周多,自然都要坏的。 草莓倒是能放冰箱,可也经不起这么久的存放。 他又打开冰箱,果然一股过度发酵的甜腻腐味扑鼻而来,再一看放水果的抽屉,已从缝隙间淌出粉烂汁水。 他看着面前这一堆烂泥般的果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融进了其中。 和它们一样,失去了原有的饱满色彩,正在慢慢腐烂。 他转身扑到洗手池边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却又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一腔苦水。 他没办法再待在这样的环境里,直起身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到大门口问保镖:“这房子里的佣人呢?” “苏总把他们都解雇了,”保镖机械地说出刚才就想提醒他的话:“她说以后这里只能有您一个人,不许其他人再进来。” “.......” 郁持一直麻木混沌的心神这才多了点恐慌。 他从小虽说缺少母爱呵护,成长环境严苛,可总归是个众星捧月的富家子,生活上从不缺人照顾。 即使当年还在读初中就被孤零零地送到国外,也是住的豪宅,配备了管家佣人。 陡然间让他独自生活,他根本适应不了,更何况身上还有伤,连行动都不利索。 门外的保镖只负责看守,绝不会踏进房子里一步,自然不可能帮他做什么。 用以维持生命的食物倒是有人定期送过来,但也只是放在门口,需要他自己出来拿。 别墅里的水电不会断,但周围的信号会被屏蔽,他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他总算明白,继父亲和大哥之后,母亲对他施与的惩罚竟是比前两个人更狠。 她把这座他原本精心打造的爱巢,变成了一个牢笼,一座孤坟。困他在其中,任他自生自灭。 她要长久地,慢性地折磨他的身心。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整个人已瘦得不成人样,身上的伤也因为心理原因和营养跟不上而一直没好全。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楼上,那间曾和杨惜媚厮混过无数个日夜的主卧里。 算起来,自从把她困在这里开始,也是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快乐最惬意的一段日子,即使争吵不断,总遭受她的冷脸叱骂,但他仍是甘之如饴。 他其实也一直很清楚,她一点都不快乐。 可他故作不察,用自以为是的所谓宠爱纵溺来粉饰太平,自我麻痹。 他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彻底失去她。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又荒谬可笑的方式。 然而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再一遍遍回想时,他又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荒谬可笑的。 或许这一切真的就是宿命,是注定的。 所以他才会在还不认识的时候,就从她的怀抱中得到慰藉和救赎。 所以他才会在后来相处中内心抗拒的同时又莫名地被她吸引。 原来都是源于那一层谁都无法违背的血缘上的亲近。 只不过现在,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让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空寂的房子里少了那一个柔丽的身影,日常也一下变得枯寂无趣。 他现在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夜晚躺在床上发呆,白天站在窗前发呆。 偶尔也会像个幽魂一样,在房子里四处晃荡,直到寻见某处留有她痕迹的角落,久久停驻。 继续发呆。 他只能睁着眼发呆,因为一旦闭上眼,那些混沌不堪的噩梦又不断地来纠缠他,企图吞噬他。 可这回再没有她的怀抱和馨香,引领他逃出那片暗腐之境。 他再也无法安睡。 醒着也是折磨,楼下厨房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郁,几乎快要充斥这栋别墅的各个角落。 没有人来收拾,他也完全没办法去触碰,只能放任腐烂恶臭的汁水四处蔓延。 于是又引得他发了病。 他在房子里发疯发狂,到处打砸嘶吼,猩红着眼用头往墙上撞,闹得楼上楼下一片狼藉。 直到他满身伤痕,体力都耗尽再也动弹不了,也没有人理会他。 稍稍清醒过来后,他又把自己关在楼上房间里,可仍是躲不开。 那股腐臭味无孔不入,透过门缝侵入,碾压蹂躏着他的神经。 再后来,他发现他连食物都吃不下了。满鼻满嘴都是那股烂臭的味道,于是吃进嘴里的东西也被他幻想成了当年咽过的那些腥腻腐肉。 他哇得一下又全数吐了出来,瘫软在了一片污糟之中。 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的那间废弃屠宰场,又无力地躺在了那堆动物腐尸间,挣不脱逃不掉,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 他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呼喊。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可是这次,再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他呆滞地瞪着眼望着虚空。 眼前蓦地一亮,他木木转头,发现是窗户里透进了一片月光。 原来一晃眼,一天又这么过去了,夜晚已悄然降临。 爱媚 第71节 他动了动脖子,往窗户那边凑了凑,看见暗蓝夜幕中的那一轮明亮温柔的圆月。 饱满又光洁,泛着清幽的惹人怜爱的光晕。 真像她那张精致的脸庞。 他眼前一阵模糊,恍然间又看见那一晚在游轮上,她穿着珠光白的裙子走进电梯的模样。 他眼中淌着泪,却不禁咧开嘴痴痴地笑,甚至不由自主地朝虚空伸出了手。 曾经的那些鄙夷嘲厌,其实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从一开始,她在他眼里就是最美的一汪月色。 可惜,那月色再也无法被他揽进怀中,肆意拥有。 他激灵一下缩回了手,突然不敢再直视天幕中的月亮。 耳边响起之前苏昕蓉说的那句话:“……你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可不是吗?他现在不就跟一团烂糟的污泥没什么两样?他又怎么敢再肖想? 他再也配不上她,他只能被她果断地甩掉,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洁白无瑕地,高高在上地跃到枝头。 自在发光,普照众生。 唯独照不见被丢弃在阴暗角落的他。 她会有繁花似锦,光明坦荡的未来。 而他的名字,注定不能再和她并在一处,同时出现。否则就会引出他们那一段混乱不堪,有悖伦理的关系。 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让她经受千夫所指,遭受世间最为恶劣下作的非议和眼光。 她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觉得羞耻?会不会哭? 他陡然一阵心痛。 只是这样一想,他就生出无尽的悔意。 他又给她带来了好多困扰。 这样看来,苏昕蓉这么对他也是合理的。现在这般棘手的状况,让他消失在人前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而他……或许也可以再为她做点什么。 比如,让这场消失更彻底一些。 他眼睛突然睁开,心也一下豁然开朗。 对啊!不如就这样吧。 反正。反正今后的人生里也不会再有她了,他这样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与其索然无味地,百无聊赖地继续苟活下去,倒不如就彻彻底底地,无声无息地了结在这座死牢里。 被遗忘,被腐蚀,被掩埋。 直到世间所有人都再想不起他的名字。 这是他对她的忏悔,也是唯一能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做下决定后,他一下又有了些精神气,强撑着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往书房走去。 在他办公桌左下角的柜子里,放着好几瓶安眠药。 那是他曾经一直依赖的药物,不过后来因为有了杨惜媚,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吃过,也就攒了下来。 他拿出那些药瓶,把里面的药全部倒了出来,一颗颗白色小药丸在手上积成了尖尖一堆。 他垂眸看着,心里竟开始有了些许雀跃和期盼。 他还从来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的安眠药,看来这回应该也能久违地,难得地睡一个好觉了。 能长长久久地,陷入一场深眠。 或许。但愿。如果运气好的话。 他还能梦见她。 —————————————— 虽然短,但很爽吖(意思是我写得很爽) 还没虐完哈,这一段我必须要细细地写~~完结也没那么快,虐男主这才哪到哪啊 第七十四章 一家团圆 很讽刺的是,郁持决定自我了结的这天,正好是中秋节。 而这一天,另一边的郁宅则是一片和睦喜庆的氛围。一家四口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团圆,其乐融融地过着杨惜媚回家后的第一个节日。 算起来回到郁家已有近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和郁家人的相处已完全超出了杨惜媚的预期。 她原以为能养出郁持这种变态的家庭,环境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来了后她才发现,郁家的家庭环境其实很不错,家庭成员也都是三观很正的人。 父亲郁绍焱就不用说了,可以说是典型的“医者仁心”。 而母亲苏昕蓉,尽管因长年浸淫商界而确实有冷酷无情的一面,权术手段也无一不精,但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原则。 更何况她对杨惜媚始终都展现着温柔慈爱的一面。 在这样的父母教养之下,大哥郁擢自然也毫不逊色。 也因此,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和这家人的脾性竟是如此契合,就刚回来那几天稍稍有些别扭疏离,之后很快就熟悉融入了进去。 到现在,她已经能很自然亲昵地和家人相处,也打心底认同了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 家人对她当然也是极尽疼爱,尤其是在调查过她曾经这些年的生活经历,了解到她一路吃了这么多苦却仍养成了这样善良纯澈的性子,更是发自内心地喜爱她。 到第二周的时候,她鼓起勇气第一次叫了一声“爸”“妈”,把夫妻俩当场感动得热泪盈眶,“乖乖”“宝贝”地一边唤着一边搂着她又哭又笑。 总之和家人相处的这一个月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来自亲人的呵护体恤。这也让她彻底相信了,自己原来并不是被家人丢弃的孩子,她也曾得到过很多很多的爱。 节日当天,杨惜媚还收到了来自家人的礼物——一只毛茸茸软乎乎的金毛幼犬。 小时候在山里被野狗咬过后,她其实有一阵很怕狗。后来阿婆觉得家里多了一个小女孩,进出确实不安全,就从山下人家里抱了两只小黄狗回来养着,慢慢地养大后她也就没那么怕了。 那两只黄狗陪了她们祖孙俩很久,一直到她后面上大学。 之后阿婆也没再养狗了。 因此对于这只父母送的小狗她自是十分喜欢,吃过晚饭后就和家人们一起聚到后面花园里,一边赏月一边逗弄小狗玩。 一家人正说笑间,郁绍焱接了个电话,随即脸色就变了。 他凑到苏昕蓉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跟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说医院出了点事,就起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而苏昕蓉的表情也凝重下来,后面虽说又恢复了和蔼神色,但很明显能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 尤其是在和杨惜媚说话的时候,她语气里似乎都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让杨惜媚隐约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有关。 但她看苏昕蓉并不想多说,也就没有追问。 *** 郁绍焱这一走,竟是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到了家后也顾不上其他,急匆匆把苏昕蓉拉进书房,关紧门不知在说什么。 而这时杨惜媚正在外面院子里抱着小狗晒太阳,又在郁擢的指导下帮小狗清理耳朵。 小狗起了名叫团团,取自一家人团圆的寓意。 她把团团的耳朵和毛发都打理好后,见小家伙眯着眼已困得东倒西歪,就起身打算抱它回楼上的狗狗房里午睡。 狗狗房是用郁持以前住的房间改的,她也是后来无意间听两个佣人小声八卦才知道这事。 当时心里倒也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他真的不会回这个家了。 她其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想起他。平日里父母和大哥根本不会在她面前提到那个名字。 再有,或许是因为苏昕蓉这些天晚上都会来陪她睡,让她觉得安心,于是夜里也都不怎么再做关于他的噩梦了。 她的生活里,已经再找不到一丝关于他的痕迹。 可就在她抱着团团去楼上的狗狗房时,刚好经过房门紧闭的书房就听见里面一声尖利的怒斥:“这小孽障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死还偏偏挑这么个时间死!他是想要害死妹妹陪他一起吗?!简直混账!” 杨惜媚停下了脚步。苏昕蓉话里的“孽障”她知道指的是谁,而“妹妹”应该就是指她。 之前回家没多久,父母就和她商量过改名的事。 郁家原来给她起的大名叫“郁抒”,但她并不想改回去。主要还是因为“惜媚”这个名字是阿婆给取的。 其实一开始是叫“细妹”。也是很巧,琅南那边和广府地区一样,人们都喜欢把家里的小女孩儿叫作“细妹”。 “惜媚”则是后来阿婆求着村长给她上户籍的时候给改的谐音字。 这个名字伴随了她这么久,陡然改了她很不习惯。 更何况这也意味着她和阿婆之间的羁绊,她不想轻易舍去。 父母倒没有勉强,于是最后也没改回去,仍叫惜媚。恰好平时家里人就总爱叫她妹妹,和以前亲近的人叫她“媚媚”差不多,听着也不觉违和。 只不过姓氏还是要改一下,随母亲姓苏。这是当年苏昕蓉回到娘家夺权后和郁绍焱达成的共识。 这样今后对外公开她的身份时,用的名字就将会是“苏惜媚”了。 杨惜媚也没有异议。 此时听到房内父母间的谈话涉及到了自己,她下意识停下脚步,凝神继续往下听。 只是郁绍焱的声音要低沉很多,听不太清晰,只隐约听见“病情”“亏欠”这么几个词。 然后就听苏昕蓉的声音更高亢了几分:“亏欠?我们家到底亏欠他什么了?!” “好,我承认当年那事.......是我偏激我不对!可除此之外呢?其他方面我们有亏待过他吗?衣食无忧地养到大还不够?你再看看我们亲囡囡这些年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他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计较亏欠不亏欠?!” 爱媚 第72节 后面郁绍焱沉默了一会,又低声说了句什么,苏昕蓉嗤笑一声:“你倒是会做好人!” “还想要妹妹去见他?想都别想!”她语气里透出一股狠绝:“他要死就去死!到时候对外就说是我逼死他的!真有什么报应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杨惜媚听得心惊胆战,这事明显和自己有很大关系,她也再无法装作不知,就上去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苏昕蓉,脸上还带着阴怒,一见是她连忙缓和了声气:“妹妹怎么了?” 杨惜媚没有迂回,直接道:“爸,妈,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谁要死了?” “.......” 屋内郁绍焱和苏昕蓉都沉默了许久,后来大概也是觉得没有再瞒她的必要,就把事情告诉她了。 原来郁持在昨晚吞安眠药自杀,被察觉到不对劲的保镖进屋后发现,送去了医院。 好在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杨惜媚心口一滞,好一阵都没有说话。 她怎么都想不到,郁持竟会寻死。 在她眼里,他是天之骄子,是坐拥财权的风云人物,属于一出生就已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一类人。 这种人怎么都不至于....... 还是说,因为知道了她和他有着那一层血亲关系,无法接受? 可他一贯厚颜无耻没有底线的本质已在她这里根深蒂固,她根本不觉得他会在意什么伦理道德之类。 所以她无法理解他这种极端行为。 而苏昕蓉对此则有着自己的理解,她认为郁持这么做就是在挑衅郁苏两家,在故意给杨惜媚身份的公开使绊子。 因为这些天她已经开始给苏家和媒体那边通气,要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女儿推到台前聚光灯下,并公布她将会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可恰在这样的关头,偏偏还在中秋节这个象征团圆的日子,郁持这个前一任继承人孤零零地在别墅里自杀....... 若是他最后没被救回来,消息一旦散布出去,都能想象得到外界会怎么恶意揣测。 到时候要他们一家怎么办?要杨惜媚怎么去面对周围的质疑和责难? 苏昕蓉只恨得牙痒痒,心里更确信了当年那个算命大师的话。 那孽障就是女儿的克星! 占了她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又仗着权势去折辱践踏她,到了现在连死都不肯放过,还要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压下怒意,放柔了语气对杨惜媚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知道吗?他就算真死了那也是他活该!妹妹什么都不用想,一切有妈妈来处理。” “.......” 杨惜媚却没办法真的轻松去对待这件事,尤其是想起刚才苏昕蓉说有什么报应冲她一个人来这种话。 她可以不管郁持是死是活,却不想让亲人因为她这些烂糟事而背负上沉重的因果。 最重要的是,尽管她不想承认,那也是他们家庭的一员,是父母生养长大的儿子。 她面色迟疑地开口道:“可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那......” 他如果真的死了,父母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苏昕蓉忙宽慰她:“放心,不会让他死的。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 她刚才一时火气上头放出那些狠话,但心里也很清楚,现在这种时候,郁持活着要比死了好。 郁家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在穗城必将是轰动性的大新闻,可中间那段惊世骇俗的情爱纠葛,却是他们家必须死死掩住烂在地里的阴私隐秘。 郁持这个当事人死亡,当然也是解决办法之一,却也是最拙劣,最容易引发动荡的一种。会留下数不清的麻烦和隐患。 而苏昕蓉想要的,是为女儿回到郁家继承华誉铺一条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争议的路。她这些天殚精竭虑,也已经做出了谋划和安排。 郁持在其中,就相当于最重要的那块铺路石。 郁绍焱对她的那番筹谋也是知情的,因此面上不免更添忧虑:“可阿持他现在......” 他看了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杨惜媚,叹了口气道:“人虽说被救回来了,但精神上,已经没了多少求生的意志。他现在状态很糟糕。”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还会继续寻死。” 苏昕蓉脸色沉了沉,本想再说几句狠话,可心里又清楚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事实就是,他确实还不能死。 否则郁苏两家,连带着即将上位的女儿,都会被陷入舆论危机,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一连串负面影响。 搞不好甚至可能伤到苏氏的根基。 苏昕蓉冷然地闭上眼,已是一副烦透了不想再多说的模样。 到这时,杨惜媚心里也大概猜测到,刚才引起父母争执的源头是什么。 他现在一心求死,郁绍焱应该是想让她去当面劝一劝他。 她坐在书房内的沙发上,轻轻抚摸着怀中睡得正酣的团团,沉默许久。 最后她还是开了口:“要不,我去和他见一面吧。” ———————————— 下章见面~ 见面主要是让媚宝虐郁狗,不用担心 第七十五章 得寸进尺 郁持在医院里已经躺了四五天了。 自从他那晚吞了大量安眠药又被送到医院救醒后,他就一直这样静静躺着,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也不吃不喝,最后只能输营养液。 郁绍焱中间有来看过他几次,好像也说了些什么,但他根本没听进去。 睁开眼只有满室的空寂,闭上眼又是暗黑的梦魇。 不能痛痛快快地死,只能苟延残喘地活。 他的心底只剩绝望。 几天下来,他已憔悴枯萎得仿佛一具干尸。 直到又一次郁绍焱过来看他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别的没听清,却瞬间接收到了话中的“姐姐”两个字。 他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神一下就动了,暗不见光的眸底亮了亮,转而看向了郁绍焱。 这还是他这几天里第一次直视父亲。 也第一次肯开口说话了:“什.......什么?”发出的都是艰难嘶哑的气音。、 郁绍焱心下不免感慨,果然只有和囡囡相关的事才能唤起他的反应,心惊之余还是克制着重复道:“你姐姐来看你了。”葡#萄 郁持怔愣着,随即猛地转头往父亲身后的门口看去,眼中迸发出惊人的热意。 先出现的却是两个黑衣保镖。 之前杨惜媚自己提出来看郁持,苏昕蓉自然是第一个强烈反对。 可实际上一家人都心知肚明,事情弄成现在这样的僵局总不是个办法。于是接下来几天杨惜媚和郁绍焱就轮番劝说。 尤其杨惜媚惯常懂得怎么讨长辈欢心,饶是苏昕蓉再说一不二的性子,也终究抵不过女儿的软声恳求,几天后还是松了口。 但也提出了近乎严苛的要求来保障杨惜媚的安全。 于是被她派来保护杨惜媚的这两个保镖一个守在病房门口一动不动,另一个则走进来拿出一副手铐,二话不说把郁持没有打吊针的那只手铐在了床头。 随后这个保镖转身走出去,也守在了门口另一边。 但实际上以郁持现在这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这么做也没太大必要。看上去倒像是羞辱的意味更重。 好歹也是个病患,郁绍焱作为医者,出于职业本能还是有些不忍。 再一看郁持,却见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面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和不满。 他一双眼始终盯着门口,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待保镖准备就绪后,朝外面做了个“请”的手势,门口才出现了一个纤细秀致的身影。 也是郁持在脑海里回忆过无数遍的熟悉身影。 瞬时间,他仿佛一截逢春的枯木,全身上下都焕发出了生机。 甚至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 杨惜媚目不斜视地缓缓走进病房,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到茶几上坐下后,才凝神去看对面病床上的人。 这一看她都有些认不出那是郁持了。 面前的人脸颊凹陷,面色青白,头发胡子邋遢成一团,仿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只有那双死死盯着她的眼眸泛着令她熟悉的偏执。 她没有对他说话,转眼偏向一边的郁绍焱温声道:“爸,您赶紧去把冼姨炖的汤趁热喝了吧,我在这儿没事的,不用担心。” 郁绍焱当然也知道,有妻子的严密把控,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便点头叮嘱了几句,最后深深看了眼仍盯着杨惜媚发痴的郁持,暗自摇着头离开了。 这下除了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就只剩下房间里的两个人了。 郁绍焱一走,杨惜媚的神情就冷淡下来,眼眸里也不显任何情绪。很长一阵她都没有出声。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的处境已经完全掉了个,天差地别。 也因此再见面时,彼此都难免有些尴尬不适。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郁持,他忍不住动了动身体,下意识想往她那边靠近,却受到了限制。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被拷住了,意识到被这样对待应该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后,他心下又难堪起来,扯了扯嘴角想对她做出一个安抚的笑脸。 他想让她不要害怕,他决不会再伤害她。 他其实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爱媚 第73节 想问问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和家人相处得融洽吗?喜欢在郁家的生活吗? 以及,有想起过他吗?还在生他的气吗?会原谅他吗?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又因着百般复杂的情绪而好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 他太久太久没有见她了,久到他都恍然有种仿佛已过了几世轮回的错觉。 而她看上去气色不错,眉眼间也再没有曾经对着他时的那种郁色,气质已和之前大相径庭。 脸颊也多了些肉,看来这段时间在家里过得很舒心。 或许有些事情也不必多问了。最后他索性放弃了开口,只静静地,看不够似的盯着她。 杨惜媚坐在那里默默看着他独自兵荒马乱了半天,最后还是先开了口。 “.......何必呢?” “你这样有意义吗,郁持?” 郁持一听到她的声音,心绪更是起伏澎湃,呆滞了好一会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她是指他自杀的事。 他心下更是一阵激荡。所以她这是在劝导他?她也不希望他死吗? 可紧接着又听她道:“你这种人死不足惜。可你知不知道,后续会给爸妈带来多大的麻烦?” 郁持本就青白的脸上又蒙上一层灰败。 原来她在意的,并不是他自杀这件事本身,而是后面遗留的处理问题啊....... 他只能嗫嚅着回道:“抱歉,我没想......” “没想?那你是想怎样呢?”杨惜媚的言辞渐渐犀利起来,竟隐隐有了几分母亲的风格:“偏偏要挑中秋节这一天我和父母团聚的时刻,做出这种事,难道不是想故意给我们难堪?你要爸妈心里怎么想?若是真的.....你又要他们怎么去面对?” 郁持脸色一僵,心底又莫名涌起一股委屈情绪。 他当时是真不知道那天是中秋节。那段时间他在别墅里过得浑浑噩噩,早已忘了今夕何夕。再加上又时不时地发病,几乎一直处于一种狂躁绝望的状态中,哪里还能考虑得到那么多呢? 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后,他真的只想一死了之,自以为也算是替她摆平了最大的麻烦。 可没想到,他连自杀都选不对一个好的时机,反倒带来更多的麻烦。 现在在她眼里,他只怕跟个废物没什么两样吧。 他自嘲又自卑地想。 他也没有过多辩解,只勉力对她讪笑:“对不起.......我只是以为,这样对你会有更有利。” “我以后再不会这样草率,媚——” 他顺势就差点叫出曾经的亲昵称呼,好在及时刹住了车。 他不能再这样叫她了,他要叫她“姐姐”。 可像这样面对面,他又实在叫不出口。他也不知道是因为羞耻抗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嘴唇张张合合,就是挤不出那两个字。 杨惜媚却并没有在意他后面那句话,而只对他前半句做出了回应:“你要是真想对我有利,那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郁持连忙认真看向她,一脸的乖顺虔诚。 “你赶紧把身体养好。然后,”杨惜媚眼眸一垂,掩去丝丝冷酷意味,平静道:“家里会送你去精神病院。在那里疗养一段时间,好好治一治你的病吧。” 听到前半句刚在心底泛起点点甜意的郁持一下又仿佛被整桶冰水兜头淋下,冷意从肌肤浸透到了内里。 “什么?”他错愕道,下意识摇头想要否决:“不,我不要.......” 曾经哪怕发病最严重的时候,家里都没有想过送他去那种地方。因为郁绍焱知道即使再好的精神病院,把人送进去多多少少都是一种折磨。 再加上郁持的病情也还不至于到那地步,多花些功夫还是能在可控范围内的。 所以他才去拜托了自己的同窗好友,主攻精神疾病的医学专家宋泳伦,常年对郁持进行保密治疗。 而现在,家里是不想再管他了吗? 杨惜媚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仅不管,甚至还要牺牲这个小儿子,来为她回归家族铺路。 “除此之外,家里还会对外公开你的病情,算是对你退出华誉给出一个充分可信的解释。这样的话,我和你之前那些......” 她说到这里梗了一下,神情耻辱中添了几丝厌憎:“一旦出现任何流言,也能用你的病情遮掩过去。” 这就是苏昕蓉最后给出的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当然其中详细的安排要更完善妥帖,尽力保证杨惜媚这个后来者的上位合情合理,不会受到非议,也不会出现任何负面影响。 只要过程中没有意外,那么结果就将是皆大欢喜。 只除了郁持。 而此刻,郁持混沌的脑内渐渐清明,也很快分析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他将会被家族彻底舍弃,他曾经需要百般隐藏的精神疾病,他最大的秘密,将彻底暴露于人前,成为她走进公众视野的一块垫脚石。 他怔愣许久,心绪复杂间甚至都再做不出任何表情,最后只木木地问了一句:“所以,这也是你的意思?你希望我这样做吗?” “这对你......会更好,是吗?” 杨惜媚抬眼看他,自从进来后第一次脸上有了些许波动,悲悯和残忍互相交织。 “是。我希望你,能听从家里的安排。” 她是在听母亲说出了这一番安排后,更坚定了要亲自来见一见郁持的念头。 在她的认知里,郁持终究也是母亲的孩子。而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只觉得苏昕蓉是一个慈母,对自己的孩子总是疼爱的,不忍心的。 郁持对她做下的那些事,和苏昕蓉又有什么关系呢?因此她并不希望母亲为了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从而伤了母子情分。 她想要自己亲口告诉他。 正好也让他认清一个事实。 她和他之间,除了那层令她纠结痛苦不已的血缘关系,以后剩下的就只有你死我活的权势利益上的斗争,此外再不会有任何多余的纠葛风月。 她本来是这样设想的。以为对他说出那些话之后,他会愤怒会崩溃,会对她心怀恨意,破口大骂。 毕竟她不久前明明还是只能被他任意掌控亵玩的金丝雀,如今一夕之间势态巨变,她一跃成为了和他平起平坐的豪门千金,并且还将抢走他曾拥有的一切。 按理说这样的处境下没有人能轻易接受现实,做得到冷静对待。 可他竟是毫无半点失态,听完她的话只是静默着,垂头沉思了半晌。 然后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得很温柔,很诚挚。 “好,我都听你的。” 顿了顿,他又犹疑了一下,脸上甚至多了几分纯真羞赧的意味,问了句:“那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姐姐了?” “.......” *** 原本万分难以启齿的称呼竟是自然而然地就说出口了。 或许是因为,本已如死灰般枯寂的心在见到她后,渐渐又泛起了活气。 即使她带来的是这样残酷的消息,即使被她亲口告知自己将一无所有。 可他还是很开心。 他发现自己突然没那么想死了,也不能死。他活着总归还有用的。 只是他仍改不掉骨子里的商人本性,竟又生出了贪欲。 反正都死过一回,又失去了这么多,那他是不是可以再稍微地,得寸进尺一点,从她这里换取点什么呢? 哪怕是一丝丝的垂怜,片刻间的心软也好。 就算心知他和她再无可能,他还是没办法就这样放手。既然如此,就认了命做她的弟弟好了。 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难道不比所谓的情人伴侣更重要? 而且这样至少还能有机会见到她,靠近她,不是吗? 他现在也不敢再有别的妄念,只求能留在有她的空间内,能多看她几眼,就足够了。 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而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却让杨惜媚愣住了,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果断拒绝:“不行,你别这么叫。我觉得恶心。” 郁持满脸的期待顿时垮塌。 杨惜媚见他这样,又想到他终究是个精神病人,而自己这趟过来主要还是劝说他不要寻死的,态度总不能过于恶劣冷淡,免得又刺激到他。 于是她起身,把茶几上她带来的保温桶拎到他面前,声气稍缓:“这是冼姨给你煲的参汤,你喝了吧。” 这算是她今天过来的一个附加任务。冼姨是她失踪后才来到郁家做活的,也一路照顾郁持长大,对他自然有着很深的感情。 并且她对于这期间很多事都不知情,到现在都还只以为郁持是病情又复发了还在医院住着。 所以听说杨惜媚今天要去医院看他,冼姨就专门为他煲了份人参汤,又给最近一直肺虚咳嗽的郁绍焱煲了猪肺汤,分别装好托她带了过来。 刚才她已经把郁绍焱那份送去了他办公室,眼前这个就是给郁持的。 郁持刚垮下去的脸色生动了几分:“好。我也很久没吃过她做的东西了,还挺想的。” 又问她:“你回家这阵吃得还好吗?家里做的饭合不合你口味?” 杨惜媚并不想跟他进行这种过于亲密的交流,只沉默着把保温桶递给他。郁持正想伸手去接,却根本动不了。他一只手还拷着,另一只则在输液。 他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心底已经开始谋算着要怎么诱哄她喂自己吃。 然而不等他开口,杨惜媚就让保镖把医院给郁持配的护工叫了进来,把保温桶交到护工阿姨手里拜托她代劳。 郁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不过,在护工拧开保温桶的盖子后,飘出的一股肉腥气让他瞬时神情一凝。 他往那里面看了看,只见清亮的汤水中浮浮沉沉着几块褐红色不知是什么的肉块。 肠胃被刺激得痉挛翻涌,他强行忍住,慌忙扭头避开护工喂来的一勺汤,对回到沙发上坐着的杨惜媚勉强笑道:“我现在不太想吃,要不等会......” “你刚才不说很想吃冼姨做的东西吗?”杨惜媚只以为他是刻薄的毛病又犯了,嫌弃护工喂他。 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这么说了肯定就是不会再吃,最后多半倒掉。 爱媚 第74节 她皱了皱眉,语气不满:“冼姨一直很挂心你的情况,听说你好几天不吃不喝,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为你煲汤。多少是份心意,能不能不要浪费?” 再一看一旁的护工阿姨还举着勺子在耐心等待,而他偏着头一副黑脸嫌恶的模样,她心下更是无端冲上一股怒火。 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且傲慢无礼。人家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他这样轻视为难? 她于是又走过去,从护工手里接过保温桶和勺子:“辛苦了,还是我来吧。这里你不用管了。” 护工出去后,她气恼间也没顾得上看清保温桶里具体有什么东西,重新舀上一勺就直直怼到他嘴边。 面色冷漠语气强硬:“吃。” ———————— 郁狗啊看看我对你多好,我媚宝亲手喂你诶,不吃就是不识抬举~ 第七十六章 逼着他吃 眼下的情形倒是郁持一开始期望的,可那明显带着荤腥的汤又确实让他望而却步。 他心下有些打起鼓来。 冼姨来郁家这么多年,深知他沾不得荤腥,平时做他的吃食都会格外注意,按理说是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 还是说这也是杨惜媚的意思?为了报复惩戒他?可他之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暴露过这件事。 不过也有可能在她回到郁家后,通过家里人或冼姨知道了....... 再一抬眼看见她脸上的不耐和隐怒,他没来由地心口一慌,下意识就张开了嘴。 杨惜媚二话不说把那勺汤塞进了他嘴里。 鲜浓的汤汁混杂着淡淡的甜腥气,瞬时充斥在口腔的每个角落。郁持僵着脸,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心头却又涌起一股怪异扭曲的快意来。 这样也好。若真是她刻意想要惩罚他,那他合该受着。只要能让她高兴就行。 再说了,至少她还肯亲自喂他,说明对他还是有些在意的不是吗? 这点黏黏糊糊的隐秘喜意仿佛也麻痹住了他的感官,他接二连三地又喝了好几口。 直到杨惜媚舀起一块暗褐色的肉块。 她没细看,以为是汤里的人参,也一并喂了过去。 郁持这下有些遭不住了,慌忙后撤。 杨惜媚皱起眉,简短命令道:“汤渣也吃掉。” 汤固然是精华,但毕竟里面放了人参,吃了总归是对身体好的。因此来之前冼姨就反复叮嘱过,要让他都吃下去。 杨惜媚又是个心眼实诚的人,先不论和郁持那些恩怨,只想着既然答应了人家的事就要尽力去完成。 还真没有郁持心里想的那些弯弯绕绕。 而郁持这边,则更确定杨惜媚是知道了他不能吃肉,在故意报复了。 他犹豫几息后闭了闭眼,带着毅然决然的神情凑过来张口吃下,嚼都不嚼一下就赶紧往下咽。 可惜肉块滑过喉间时,那股恶心黏腻感瞬间传达到了全身各处神经,引起一阵强烈的排斥感。 他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五脏六腑都痉挛着,最后哇的一声,连带着刚才吃进的一堆汤水尽数吐了出来。 东西都吐光后也仍未停止,他就像是吃进了什么毒物一样,发狂般又用手伸进嘴里去抠喉咙,连手上的吊针都挣脱了。 杨惜媚惊得连忙退后了好几步,躲开溅到地上的污秽。再一看他仿佛已经陷入魔怔了,“嗬嗬”地粗喘着,机械性地反复戳弄着自己的喉咙,力道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狠绝,没一会已弄得满嘴都是血。 门口的保镖察觉到动静,连忙闯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也愣了一下,随后一个护在了杨惜媚身前,另一个去控制住郁持的发狂。 “我先送您离开这里。”保镖对她提议道。 杨惜媚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呆滞半晌后木木点了头,在保镖的护送下转身离开。 却没想到身后的动静更激烈了。 “别走!”郁持被保镖和后面进来的护工一起压制住,倒是停下了给自己催吐的行为,却在看见杨惜媚要离开的时候又挣扎起来。 杨惜媚不禁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 “别走,惜媚.......”他因着剧烈的呕吐,眼球充满血丝,嘴角还淌着血,衬得他脸上的狂热偏执更显可怖。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喂的汤都吐掉......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没有想惹你生气!” 杨惜媚:“.......” “再多待一会好不好?”他看了一眼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扭曲眉眼扯出一个卑微讨好的笑:“汤还剩好多呢,你帮帮忙,再喂我一下.......” “算了,不想吃就别勉强了。”她淡声道。 心里已经有些后悔刚才非要他吃了,倒不是说多可怜他,只是担心又刺激得他发病,给父亲添麻烦。 可她之前也没想到,连喝个汤都会刺激到他啊! “不勉强!”郁持急得挣开了一只手,就要去够床边的保温桶,嘴里咕哝着:“我想吃的,真的没有勉强!你看,我可以.......” 然而再一转头,眼前却已只剩一片空荡。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房间,也带走了所有的光亮。 “我可以吃完的,真的......”他目光黯淡下去,低声喃喃。 灰败的气息又渐渐围拢过来,掺杂着刚才吐出的那些秽物的酸腥味,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他全身。 他仿佛又变回了毫无生机的一具干尸,躺回了黑暗腐臭的地底深处。 *** 回到郁宅后,杨惜媚就去找母亲汇报结果。 关于后面喝汤引发的那点波折,她没有细说,但她觉得母亲应该安排了眼线在医院,估计也知道了。 然而苏昕蓉并没有多问,只表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之后更多的则是对女儿的赞赏和安慰。 相比之下,她更关心的是杨惜媚见过郁持后的心理变化和情绪状态。 至于郁持,只要知道他不会再寻死,会乖乖听从家里的摆布,这就够了。 到了这天晚上郁绍焱回家吃饭,冼姨端菜过来的时候就顺口问了他一句中午送去的汤喝着怎么样,郁绍焱带了点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我今天事情太多没顾得上喝。不过那汤也没浪费,送去给我一个学生喝了。” 说着他似乎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了起来:“不过你那参汤也确实太补了,我学生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喝完就流鼻血,把我们给吓得......” 冼姨一脸疑惑:“不对啊,给您的那份不是猪肺汤吗?” 郁绍焱顿了顿,神情认真起来:“是参汤,我后来看了他喝剩下的汤渣,里面有人参,才确定他是温补太过。” “可参汤明明是给阿持的.......”冼姨嘀咕着,下意识看向了负责送汤的杨惜媚。 杨惜媚无辜摇头:“我是按您说的去送的。蓝色的给爸,粉色的给他。” 她又不是色盲,怎么都不至于搞混两个保温桶。 冼姨再一回想,懊悔地拍了拍脑袋:“哎呀,那就是我装的时候搞错了!我这真的,老糊涂了......” 又止不住地连连道歉。 这时在一旁的苏昕蓉开口安抚道:“好了,这又不是多大的事。不用在意。” 冼姨却满脸担忧:“可阿持不能吃荤腥呀!”又问杨惜媚:“他没碰那汤吧?” 杨惜媚一时无言。 他喝了,是被她强迫着喝的,然后就吐了,还把嗓子都抠出了血....... 可她也不知道他不能吃荤啊! 不过他怎么会—— 杨惜媚回想了一下之前和他相处的时候,发现他平时吃饭好像确实都不怎么沾肉类食物。 只是她从来不关心他这些事,也没有问过。 所以这也不能怪她吧?他自己又不说。 虽然这么想,但她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冼姨。 苏昕蓉帮她回道:“放心吧,他又不是傻子,不能吃的东西怎么会碰?难道还有人逼着他吃?” 杨惜媚:“.......” 冼姨这才安了心,又回去厨房忙自己的事了。苏昕蓉又转头轻声安抚杨惜媚:“别放在心上,这跟你没关系,你没做错任何事,知道吗?” 郁绍焱对今天下午郁持又是呕吐又是发狂的事也是知情的,只是不清楚原由。 后来过去看郁持时,只见病房已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他也神情正常,只除了唇角还渗着血的撕裂伤之外,仿佛一点事都没有。 问他他也只说自己是饿太久了,吃东西急了些就吐了。还笑着让他不要担心,说自己已经想通了,以后会好好活着。 而刚才得知了这番送汤闹出的乌龙后,郁绍焱已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也温声道:“对的妹妹,你不要多想。再说你这回去看过阿持后,他现在都肯吃东西了,这是很不错的现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杨惜媚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可这天晚上,她照常依偎在母亲身边睡着的时候,却再次失眠了。 她其实能感觉到父母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小心翼翼,尤其是涉及到郁持的事。 偶尔她也会有些愧疚,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破坏了这个家原本的和谐氛围。至少目前据她所知,母亲且不论,父亲和郁持的关系以前还是很亲密的。 就这样把郁持送走,父亲心里肯定也很难过吧? 她又不知该怎么去处理。难道真要为了这个家的和谐圆满,去接受郁持做自己的弟弟吗?只是这样一想,她心里都膈应得不行,起一身鸡皮疙瘩。 过去那些事她实在无法轻易释怀,也做不到大度地去原谅和解。尤其是和郁持之间那覆上了一层禁忌背德感的关系,始终在她心里纠结着,搓磨着。 可想到父母为了她的事伤透脑筋,还要割断和另一个孩子的亲缘情分,又让她替父母感到心痛。 要不然,就干脆捏着鼻子认了...... 正动摇间,她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白天在医院时,郁持那张眼眶猩红嘴角还冒着血的扭曲脸庞。她瞬时倒抽一口冷气,慌忙暗自摇头,企图从脑袋里甩出那些画面。 不了不了,还是不要了。 爱媚 第75节 她可不想再回到那种整夜整夜做噩梦的日子。 她爱她的父母,可她也想要好好爱自己。 所以抱歉了,郁持。你还是离开这个家吧,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出现了。 爸妈固然会伤心,但还有我在。以后我会加倍孝敬他们的,连着你的份一起。 她最后冷酷地想。 ———————————— 媚宝:爸妈,我的。滚蛋,你的。懂? 郁狗:夜里还在想我,她心里有我。(痴汉笑 第七十七章 回她身边 大概又过了一周,待郁持的身体稍稍养好一些,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只不过十分“碰巧”的,送他的车在开进精神病院大门的那一瞬刚刚好就被人拍到,随后发到了网上,引发各种议论猜测。 等舆论发酵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氏那边就发了官方通告,竟是非常直接地承认了郁持长年患有精神类疾病,而这次病情恶化需要接受长期治疗。 为了证实这件事的可信度,甚至还 po 出了经由郁持本人同意而公开的个人病历,算是板上钉钉了。 至于他手上华誉的一应事务,则因为事发突然人事调整不及,只能暂由母亲苏昕蓉重新回来代管。 这个消息一出,不论是在财经,社会还是娱乐板块,都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各方猜测深扒不断,各种小道消息阴谋论也层出不穷。 一开始大家讨论最多的自然是郁持的精神病。毕竟这位年轻俊美的商界精英一直以来给大众留下的印象,都是温文尔雅且正派和善的。 为此惋惜的也有,表示怀疑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也有。 只不过再怎么众说纷纭,官方都已有定论,是既定的事实,过了一阵也论无可论了。之后再由有心人刻意引导,大家关心的点又聚焦在了另一件事上。 这位短暂出世的华誉继承人算是废了,那么新一任继承人又将会落到苏家哪位后辈身上呢? 于是杨惜媚就作为苏昕蓉被找回的二女儿,以及华誉下一任继承人的身份正式在大众面前亮相了。 只不过关于她的信息,对外给出的说辞和实际情况有所出入。 官方在认亲时间上做了混淆处理,只说实际两年前就认回了这个女儿,不过为了保护才一直没有公开。 因此她在两年前突然被提拔成总裁秘书也有了合理解释:只是借这个职务,在公司里低调地熟悉着各项事务,并协助郁持的工作。 如今华誉继承人的担子落在她身上,也成了无奈之举。 这个消息自然又引起了一阵舆论轰动。要知道苏昕蓉当年为了找这个女儿可是闹得全城皆知,如今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找回来了,还藏了这么久。 相比之下,之前郁持的精神病都不算什么了,大家的注意力一下都全部集中在了“苏惜媚”这个名字上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郁持被送进精神病院是故意安排的,为了给她这个半路认回的女儿让位。 是她回来挤走了郁持,并抢占了他的位置。 只不过这种非议证据并充分,成不了气候,苏昕蓉动动手指头就给处理了。 后来如预想般,又有好事者爆出了郁持之前大张旗鼓筹备结婚的小道消息,还透露他已提前在媒体那边通过气,通稿上写的结婚对象正是他的秘书,名叫杨惜媚。 也就是现在的这个苏惜媚。 好在苏昕蓉早有准备,在这个消息发散之前就让人在网上发了一段视频,是郁持上回在别墅里发病时被拍下的。 视频里的人已完全失去了神志,在屋子里大吼大叫摔摔打打,跪在地上拿头使劲往墙上撞,又满脸惊恐地喃喃念叨着什么,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 于是很多人都认为,他这明显已经精神错乱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呢? 网上吵来吵去没个定论,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没多久相关的言论在网上也都销声匿迹了。 而由此大众也看清了一件事——郁持应该是已被苏氏彻底放弃了。不然他们不会任由他发疯发狂丑态毕露的视频蔓延全网,而不做一点处理。 这无异于一种社会性死亡,即使他将来治好了病,在那个圈子里也算是再无出头的机会了。 而相比之下,对于新上位的女儿,郁苏两家却是保护得很好。除了目前透露出的那点简短介绍外,任凭外界再怎么查都再查不到多余的信息。 就这样,这阵风波断断续续闹了将近半个月。待事态渐渐平息后,苏昕蓉觉得也差不多该回华誉露个面安定一下人心了。 或许是因为找回了女儿,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段时间她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对于公司那边也能分出些余力来。 不过这回她打算带着杨惜媚一起,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慢慢开始熟悉公司里的一应事务。 其实最早的时候,苏昕蓉提出让杨惜媚来继承华誉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 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传统的中规中矩的教育,也从没有过多大的野心和物欲。 能被认回这样一个富贵之家,对于她来说已经像是中了头彩,哪里还敢想要去管理华誉这样偌大一个企业? 况且她连管理都没学过,完全一个门外汉,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啊! 她把心里所想告诉了苏昕蓉,苏昕蓉却很不认同,严肃对她道:“什么能力不都是通过培养和历练得来的吗?谁又是天生就会?他......那小孽障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不也是家里提供的教育和资源?说白了要没有家族的托举他什么都不是!你又比他差在哪里?” 一说到郁持,苏昕蓉就难免咬牙切齿,气了好一阵后情绪缓和下来,又鼓励她:“你这么多年没养在我们身边,却还能有这样好的觉悟和品性,自己努力学习考到大城市一路打拼,已经厉害过很多人。所以不要总觉得你被认回家是靠运气,你是靠的你自己,明白吗?爸爸妈妈在寻找你的同时,你也在拼尽全力地,朝爸爸妈妈这里靠近。你注定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你配得上一切好东西!” “管理公司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难于登天,不过是需要一些系统性的学习和实践而已。你就跟在妈妈身边,边看边学,有妈妈在还怕什么呢?” 一番话也彻底说服了杨惜媚。 *** 在回公司之前,苏昕蓉又叫了两个人来郁宅。 任茜和罗瑞。外人不了解其中实情,但这两个人却是一直都知道郁持和杨惜媚之前那段关系的,所以也需要提前好好敲打一番,让他们不要在外面乱说。 任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郁宅了,主要也是因为最近郁家为了女儿考虑,都谢绝一应访客。 这些天里被外面各种新闻炸得晕头转向,任茜已是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和猜疑,一听说苏昕蓉邀请就立马跑了过来。 到了后在门口她就见到了迎接自己的杨惜媚。 两人也算是有好长一阵没见了,她忙上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满肚子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被苏昕蓉叫进了楼上书房,罗瑞已经先她一步在里面了。 之后两人在苏昕蓉的书房里待了大半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任茜已经彻底控制不住满脸的震惊,嘴巴一直就没合上。 天!这是什么狗血毁三观的豪门伦理秘辛! 所以,前一阵苏氏对外公开的新继承人,苏昕蓉找回来的女儿苏惜媚......果然就是杨惜媚!而她和郁持不就是亲姐弟?那之前他们两个....... 她心里已是阵阵惊涛骇浪,又忍不住去看旁边的罗瑞,却见他仍是一脸的淡然。 “你......早就知道?”她问罗瑞。 “不。和你一样,刚知道。” “那你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你——”任茜顿了顿,想到什么又点头:“也是,你要早知道的话,怎么可能还帮着他欺负惜媚姐?” “哈哈看看你现在,被修理了吧!活该!”她又幸灾乐祸起来。 罗瑞因着之前对郁持的行为瞒而不报,还在一旁帮着作恶,苏昕蓉自然不能轻饶了他。可因为他偏偏也是两人关系的知情者,又不能彻底踢出华誉,只能暂时留下来,降职去了下面部门。 对于任茜的冷嘲热讽,他没有任何反应。 任茜见他无波无澜的也没了作弄的兴致,转而去找杨惜媚了。苏昕蓉对于两个女孩的交好当然是乐见其成,留了任茜在家吃饭,让她多陪杨惜媚说说话。 罗瑞则径直离开了郁宅,上车后一路开向了城市的边缘区域,本地最大也是年头最久的一家精神病院,就坐落在那里一处依山傍水的地界。 他在来之前已经打电话做过预约登记,因此畅通无阻地进了大门,随后又经过了一段长长的设置了好几个关卡的路径,才到达了地势最高也最偏僻的住院部。 在顶楼的 vip 单人病房里,他见到了被关在里面的郁持。 他本来正望着窗外楼下的一片绿荫发呆,感觉到有人进来后,他转过头见是罗瑞,空洞的目光渐渐聚焦,唇角勾了勾,一扫脸上的阴郁。 “你来了啊。” 不过两周的时间,他脸上之前刚养回的一点肉,似乎又迅速地掉了下去。脸色苍白,眼圈乌青。蓝条纹的病号服在身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仿佛覆在一具高大的骨架上。 看得出他过得并不好。 可无论是从神态,语气,还是他整体表现出的精神气来看,又感觉他似乎无比正常,完全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罗瑞在刚才过来的路上听医护人员说过,这段时间里他进行过几次治疗,也有坚持吃药,态度还是很配合的,恢复效果也不错。 然而看苏昕蓉的意思,很可能是想关他在这里关到死。 他看向郁持的目光里不禁多了些许怜悯:“.......苏总让我过来看看您。” 郁持眼眸一垂,笑意里多了几分讽意:“是来监视我吧?” “以她的风格,怎么可能对我完全放心。” 罗瑞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开口,以示默认。 确实如此。他们母子之间对彼此都太过了解。 就像苏昕蓉确实怀疑,郁持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必定不会老实安分,所以给他安排了这么个秘密任务。 这事也只能由清楚不少内情的他来做。 但苏昕蓉再厉害,也终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她并不知道,郁持和罗瑞之间远没有那么简单。 郁持从病床上站起身,走到罗瑞面前。 他脸上仍是笑着,一派温润:“之前你背叛我,我不怪你。我知道她对你有知遇之恩,还大力栽培过你,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他眼底渐渐沉冷:“可是罗瑞,我也曾帮过你不是吗?那你对我,是不是也该有所交待呢?”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他固然明白。 但他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用了。 罗瑞虽说心思摇摆,但到底也不是为了私利,不过是受制于苏昕蓉曾施与的那点恩情罢了。 既如此,他自也有办法拿捏住这一点。 果然,罗瑞一向波澜不惊的神情里终于出现丝丝波动,他抬眼直视郁持:“您希望我怎么做?” 郁持眉眼一弯,又恢复了温和笑意,这笑中还带了点天真狡黠:“这地方......我可不打算待太久,你得帮我。” 罗瑞面上显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却又有些不太理解:“您是想从这里出去?可就算出去了您又能去哪里呢?” “去哪?”郁持瞥了他一眼,似在嘲讽他的愚笨,随后望向窗外,神情渐渐变得柔和而笃定。 “当然是回去。回到郁家。” 爱媚 第76节 回到,她身边。 —————————————— 然而男三号马上也要出场啦~ 第七十八章 缘分到了 “我的天呐!我是真没想到,惜媚姐你竟然就是.......就是蓉姨一直在找的囡囡!这简直了......什么泼天狗血的电视剧桥段啊!” 另一边,任茜一进杨惜媚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和她说起了悄悄话。 她从小处在这个环境里,毕竟还是见识得多一些,震惊过后倒也很快接受了。 虽说郁家找回来的亲女儿肯定会影响她在苏昕蓉那里的地位,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她跟人家再亲又怎么亲得过亲骨肉?更何况这亲骨肉又是一直和她交好的杨惜媚,也算一件幸事。 于是她又笑嘻嘻道:“这下我以后又多了个表姐啦!好开心!” 杨惜媚带她坐到沙发上,也摇头感慨:“我也没想到.......说真的,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好像是在做梦。甚至总怀疑有没有可能搞错了。” 任茜就细细打量起杨惜媚,随后摇头认真道:“应该不会搞错,说真的你和蓉姨长得还挺像呢!尤其是眼睛,还有嘴巴.......” 她又自顾自嘀咕道:“真是,怎么以前我都没有察觉出来呢?” 仔细一想,她意识到可能是因为气质的变化。 杨惜媚以前总是笑,眉眼一弯唇角一勾,就变了模样,和总是冷肃着脸的苏昕蓉确实相去甚远。 再加上她那时虽然爱笑,但笑里又总带着几分谦卑和郁气。现在可能是回了郁家,她的心境和气质有了变化,表情里多了些矜重疏离的模样,也就更像苏昕蓉了。 不知怎么的,任茜突然又想起了郁持。再暗自一比较,又发现杨惜媚和他倒是没什么相像的地方,也难怪之前从没人往那方面想过。 不过一想到他,任茜心里又忐忑局促起来,看向杨惜媚的神情也多了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其实她还挺好奇郁持目前的状况的。以他对杨惜媚做过的事,被家里制裁那是肯定的,但她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主要是她跟郁家来往这么久,也从来没听说过郁持有什么精神病啊! 满心的好奇勾得她蠢蠢欲动,却又因为刚才被苏昕蓉提醒过,要她别轻易在杨惜媚面前提起那个人,免得惹她不高兴。 任茜就不敢开口问了。 但她又藏不住,面上显露的情绪完完全全地被杨惜媚看在了眼里。 杨惜媚暗自好笑:“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小心翼翼的啊?” 任茜听她这么说,也就彻底没了顾忌,问道:“那表哥,呃,我是说郁持.......他真的像外面说的,有,有那个病啊?” 杨惜媚点点头,索性就把之前自己亲眼见过他发病的情形都说了,又诧异反问:“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任茜一脸震撼,转而想到什么又道:“我就只知道他的确是有点什么病,说是以前小时候被绑架弄出来的,但没想到居然是精神病!” “什么?!绑架?”杨惜媚被她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惊到了。 “对啊。”任茜对她自然是知无不言:“大概就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吧被人绑架过,好在最后被救回来了。” “不过这事郁家从没对外公开,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后来有一回偷听到蓉姨和郁叔叔吵架才知道的。” 杨惜媚面上情绪转变几轮,又恢复了平静,没有再问。 只是因为她自己小时候被绑架后和家人离散,所以对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而感到讶异罢了。 但说到底,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他的事,她都没必要再知道。 任茜感觉出她情绪上的消沉和厌憎,也猜到是因为什么。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惜媚姐你放心!之前的事我肯定都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告诉的!” “嗯。我相信你,也谢谢你了。”杨惜媚感激道。 任茜见她脸上仍有郁色,想了想鼓起勇气劝道:“你也不要总在意他......那些事,那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就只能怪命运无常,当时我们谁又知道呢?” 这些话还真的只能由任茜来说,也只能由她来开解。毕竟她是那段关系的知情者。 杨惜媚笑了笑:“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吧,我已经没那么纠结了。很多事本来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一切往前看吧。” 任茜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嘛!” 她又激动起来:“我跟你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们这点事算个啥啊?以后你待久了就知道了,咱们这个圈子里震碎三观的事儿多着呢!相比之下你这真的就小巫见大巫。” 杨惜媚又被她这番话给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道:“啊?真的吗?” “真的真的!就拿我家来说吧,那点鼻屎大的家业都不知道闹出过多少丑事呢!比如我有个姑父以前.......” 之后任茜就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圈子里各种阴私八卦,杨惜媚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心头那股阴郁也被吹散得一干二净。 也就在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过去的事再不堪再痛苦,也总是要过去的。 人必须得往前走。 相比之下,眼前的亲人朋友更重要,她自己的生活以及将要面对的未来更重要。 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杨惜媚就跟随母亲一起回到了华誉,开始以苏昕蓉助理的身份熟悉公司事务。 因为早就有了不少经验,对公司内部的结构和各种工作流程也都很熟悉,再加上她本身领悟能力不错,因此上手很快。 人一旦忙起来,也没心思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时间就过得飞快。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她的工作渐渐进入了正轨。真就像苏昕蓉所说的,其实只要多看多学多实践,有些看似难于登天的事也没那么难了。 到现在对她来说,真正感到困难的大概只有一件事,就是工作之余要面临的一些交际应酬。 苏昕蓉时不时地会带她去出席一些活动或宴会,不遗余力地让她熟悉并融入进这个圈子。 这倒也罢了,毕竟人际交流这一块她也算有些职业素养,还不至于捉襟见肘。 但她发现苏昕蓉还有意无意地,总给她介绍一些家世相当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这就让她有点吃不消。 她知道,父母现在又开始操心她的个人问题。可是她到如今对于感情,已经是一种避之不及的心理。 一想到要和陌生的异性相处,就让她从心底都极为抗拒。 在拒绝了几个对自己表示好感的男士后,她去找母亲摊了牌,表明自己目前还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只想先好好工作。 苏昕蓉面上答应了,但心下不免忧虑,转头又去找丈夫和儿子出主意。 郁绍焱的意思是一切以囡囡的意愿为重,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那么家里就该为她提供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环境。 苏昕蓉却不认同。在她看来其他可以先不论,但杨惜媚肯定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因为她现在已经是苏氏继承人,那么延续属于自己的下一代就极为重要。 再说她也希望女儿在感情上多一些经历,至少能帮助她走出过去的阴影。 两人正争论不下间,这时郁绍焱想起什么,突然道:“对了,囡囡之前不是谈过一个,是叫林百川对吧?两人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查过,感觉那个后生仔还是不错的......” “他不行!”苏昕蓉冷着脸一下就给否决了,皱眉道:“他那个身份怎么配得上囡囡?” 毕竟是女儿的前男友,她也专门去调查过,知道林百川后来从警局放出来就被郁持逼着回了自己老家,现在做着点小本生意,也一直单身。 看得出他对杨惜媚确实一片真心,品行也确实不错,可能力和家世方面又实在太过逊色,若是只当个消遣放在身边倒也没什么。 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生出贪念呢? 郁绍焱听闻她这么说也只能作罢,但还是坚持认为这事不能太过着急,总要给女儿自由选择的空间。 大儿子郁擢坐在旁边也帮腔道:“妈,我赞成爸的意见。这事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妹妹自己,也要看缘分,您别强行塞给她。现在有哪个年轻人喜欢长辈随意干涉自己的事?” “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这缘分就到了呢。” 苏昕蓉皱眉看他:“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有合适的人选?” 郁擢一向冷肃地眼底多了一丝笑意,语气还带了点狭促:“是有。” “您也别多问,这回我来安排。” *** 郁擢这次回国待了不少时日,算算也差不多该离开了。他打算把国外一些事情做好收尾后,等年底再带着妻子一起回来,然后接手父亲的医院。 于是这个周末,郁擢就准备在家里办个小型派对,请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来聚一聚。 杨惜媚这天刚好在家休息,一大早起来没事就下楼帮着大哥张罗准备了一下。等差不多了后见人都还没来,她就自己先去后面花园遛狗玩了。 只是没想到又发生了意外。 她当时正陪着团团扔球玩,小狗跟着球追过去钻进了矮灌木丛里,却好一阵都没叼回来。 杨惜媚有些担心,就顺着过去找了半天,才在草丛深处隐约看见一团金棕色。再靠近一看,竟发现团团已经无精打采地趴在那里急剧地喘息着,还不停地又咳又呕。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她吓坏了,慌忙抱起小狗就要去找郁擢。毕竟大哥也是医生,平时有关于小狗的问题她都会去找他。 一路跑到了前面主楼里,进去后正要开口喊郁擢,却冷不防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这一撞很结实,她鼻子都被磕得一酸,又往后弹开了两步,随即被一只手扶稳。 “小心。”耳边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道。 她一听就知道不是大哥,猜想应该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忙摸着鼻子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说完也没顾得看那人,而是转头朝屋里寻找,一圈下来却没见着郁擢的身影。 而刚好今天郁绍焱说是医院那边有事也没在家。 她只好又问刚才撞到的人:“请问你知道我哥......郁擢他去哪了吗?” 这时她才抬眼正视他,入目却是一张清俊温润的脸,令她不禁怔了怔。 那人对她道:“阿擢出去接其他人了。” 再一看她手里抱着的小狗,和她急红了眼圈的表情,他神情微变,沉吟片刻后指着小狗道:“是小家伙出了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杨惜媚愣了愣:“你,你可以吗?” 那人一笑:“看来还是要先自我介绍一下。” “你好,我叫宋知问。”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抽出一张有条不紊地擦着手。 又用眼神示意她把小狗放到地上,他自己也跟着蹲下身查看起来。 “.......和你哥是同门师兄弟。我也是医生。” 爱媚 第77节 第七十九章 新年快乐 郁擢今天应该是要带这几个朋友去后院的运动场馆里打球,因此宋知问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休闲运动装,显得随性散漫,看上去倒不像是医生。 但他沉稳又笃定的气度和举止十分有说服力。 杨惜媚一听他这么说,神情一松,立马就按他说的照做:“那麻烦你了!” 宋知问伸手掰开团团的嘴查看了一下,又摸了摸它的胸口肚子和四肢,最后做出判断:“应该是吞进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了。” “啊?那该怎么办?要送去宠物医院吗?”杨惜媚慌忙问。 宋知问专注地往团团嘴里探查着:“……卡得不深,我试试帮它弄出来。” 他将狗狗抱起来放在怀里,然后用手掌贴到它腹部,用力快速向上重复推压。 杨惜媚只能一脸紧张地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 好在这样推压了一会,团团“嗬”的一声吐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物体,细看却是一颗有棱有角的小石子。 团团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呜呜”哼了两声。 “好了好了……”宋知问把它翻过来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了一会,才交还给杨惜媚,又叮嘱道:“小家伙的喉咙和食道可能被划伤了,最好给它吃点消炎药。” 杨惜媚大松了一口气,已是一脸感激:“太谢谢你了!” 宋知问对她笑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笑意里添了几分调侃:“看来你也不记得我了。” 杨惜媚本来正低头哄着团团,闻言一脸讶异地看向他:“嗯?你……” “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你还叫我哥哥呢,总缠着我要我带你一起玩,有一回我还把你弄哭了。”他一脸怀念地回忆道。 “啊……”杨惜媚有些尴尬,类似的情形在她最近和苏郁两家亲戚来往时经常出现,她只好坦诚道:“不好意思啊,我之前生过一场病,很多事都忘了。” 宋知问摇摇头,神情更添温柔:“没关系,我也听阿擢说起过。不管怎样,人回来了就好。”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小妹猪。”他脸上的笑意也更真切。 杨惜妹心头一荡。苏昕蓉告诉过她,小时候家里人都爱叫她“妹猪”。 她对于眼前的男子也一下有了亲近感:“谢谢你,呃,你叫……” 她刚才只顾着救团团,没注意去听他介绍自己的名字。 “宋知问,你以后叫我阿问就行。” “哦,好的——” 正说着话,一旁一个声音插进来:“咦?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 两人往那边一看,郁擢带着几个朋友进来了,见他们站在一起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愉悦:“看来不需要我介绍了?” 杨惜媚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大哥,郁擢听完也很感谢宋知问,又拍着他的肩膀对杨惜媚道:“妹妹你干脆加一下阿问的联系方式,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团团要再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他帮忙。” 杨惜媚连忙摆手:“不好总麻烦人家的,再说他又不是兽医,怎么能.......” 宋知问却很是积极,拿出手机示意她加微信:“没事,小动物的病我也能看。而且我很乐意能帮到你。” 话说到这份上,杨惜媚也不好再回绝,就和他互加了微信。 到了晚上郁绍焱回家后,很给面子地和苏昕蓉一起下来,陪着这群年轻人吃了顿晚饭,席间夫妻俩都表现得对宋知问极为亲热熟稔。 从他们的对话中,杨惜媚才知道原来郁家和宋家是世交,宋知问的父亲宋泳伦还是郁绍焱的好友兼同窗。 看得出,父母很喜欢这个世交家的小辈,也很赞成杨惜媚能和他多接触。 从这之后宋知问就时不时会过来家里拜访,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其实平心而论,宋知问是杨惜媚曾经很欣赏很向往的那一类人。 也是因为她从小见识过太多底层男人的粗鄙恶俗,所以总会对文质彬彬且温柔绅士的男性更有好感。 只不过后来因为郁持,彻底打碎了她对这类人的滤镜。 所以一开始,她对于宋知问也是带着些许戒备心理去相处的。 但久了之后她发现宋知问和郁持并不是同一类人。他不像郁持是那种表面伪装出来的斯文正派人设。 他是真的很善良且正直,有着作为医生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特质,待人也坦率诚恳。 很多时候,她都能很明显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感。 而他的情绪也始终很稳定。这是最让杨惜媚感到安心的一点。 她是真的被郁持那种冷不防就要发疯的状态弄出了心理阴影。 偶尔,宋知问的那股真诚朴拙还会让她莫名地想到林百川。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林百川的境况,郁持后来为了讨好她给她看过林百川的照片。 他那时被郁持送去警局后没多久就放出来了,然后回了老家仍是做着点餐饮生意,过得还算平静。 杨惜媚不知道她被亲人认回家的事他知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只知道,自己和林百川以后也不太可能再有交集了。 之前她不是没有尝试着对母亲提起过他,但母亲很干脆也很明确地表示,家里不会接受她和那样的人交往。 对于他曾经遭受的不公和损失,家里会给予他补偿。但以上再多的就不可能了。 杨惜媚深思熟虑后,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说到底她如今对林百川感到更多的,是愧疚。 她回到现在这个家,将来面对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安宁平静的日子,没必要再去把一个只想踏踏实实过生活的人牵扯进来。 所以,只要知道他以后没有她也能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与此同时,出于各方面的考量,以及不希望父母再为自己的事操心,她也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接受宋知问。 *** 在她还犹疑不定间,时间也很快到了年底。 今年春节也是她回到亲人身边后过的第一个年,家里尤其重视,早早就督促着准备了起来。 只可惜除夕这天,大哥郁擢还是没能赶回来一起团聚。 因为郁擢妻子徐婧前一阵确认怀孕了,夫妻俩担心长途奔波对身体造成影响,最后就决定还是先待在国外,等日后胎相稳定些再一起回国。 虽说略有遗憾,但不管怎样终归是喜事,一家人也很是高兴,在饭桌上和郁擢徐婧打了通视频电话,又是恭喜又是叮嘱,也算热闹了一番。 然后一家人又和杨惜媚的阿婆打了视频通话。 阿婆之前在医院做了手术后恢复得很好,休养了一阵后就出院回了山上。杨惜媚被认回郁家后不久就跟她联系过,把自己认亲的事都告诉了阿婆。 阿婆自然也很为她高兴。 但杨惜媚内心又不免难受心酸。 自己有了家人陪伴,而阿婆仍是孤零零独自守在那座深山里,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忍心。 父母对阿婆也是满心感激。如果没有她当初的善念,和那么多年的养育,只怕他们现在也找不回女儿。 因此他们就提议干脆把阿婆接过来养老。 杨惜媚当然是求之不得,这次视频通话也是为了跟阿婆说这件事。 可没想到阿婆很坚定地拒绝了,说在山里待惯了,不想再折腾。 又说现在山下建了个什么药厂,会定期向村民大量收购中药材,因此时不时地就有人来山上买她采的药。 这下她有了份收入,还有人陪着说说话,也不觉得孤单了。 听她这么说,杨惜媚只能作罢。 不过挂了电话后,父母见她神情失落,就又商量着等过完年后陪她一起回琅南看看阿婆。 杨惜媚这才又开怀了些。 ***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杨惜媚跟着苏昕蓉回了趟苏家老宅,去苏氏祠堂祭祖。 之前刚被认回家时,杨惜媚就来过苏家老宅一次,认亲的同时也祭拜祖先,算正式地认祖归宗,同时也是确定她的继承人身份。 那次她整个人全程都是懵懵然,只跟在母亲身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跟个人偶一样僵硬又局促。 今天再来,她的状态就轻松自如了很多,跟着母亲一路和各个亲戚打招呼应酬。 随后母女俩又去了老宅的正房大堂里,给苏家几位长辈拜年。 刚一进去,杨惜媚正要朝着坐在堂屋上首辈分最高的苏老太爷弯身拜年,嘴里的吉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发现老太爷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僵在了原地。 而站在她对面的郁持嘴角噙着笑,却是一派从容。仿佛他待在这里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他还朝着对面已冷下脸的苏昕蓉叫了一声:“妈。” 然后转而看向杨惜媚,嘴边勾出的笑纹加深,眼中的温情愈发浓烈:“姐姐。” “新年快乐。” —————————— 媚宝:你看我像是能快乐的样子吗 第八十章 谢谢姐姐 算起来郁持进精神病院已有四五个月。 看得出他这段时间过得也并不怎么好,人都瘦了一大圈,曾经丰神俊朗的面庞微微凹陷,蒙上了一层病态和颓废。 可他那双桃花眼仍然很亮很魅,微微一弯,倒透出一股平和又稍显锐意的精神气来。 爱媚 第78节 同时还有一种和家人相见的温情雀跃。 相比之下,对面的母女俩心情就不那么雀跃了。毕竟大过年的冷不防就见到了这么个糟心玩意。 杨惜媚冷淡地转开眼眸并不看他,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郁持的目光却像是被吸附住了似的,只紧紧纠缠着她,不放过分毫机会。 他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这时一旁的苏昕蓉已是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直接朝他斥道:“你不在医院里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谁准许的?!” “是我。”郁持身边,坐在堂屋上首的苏老太爷发话了:“我让人接持仔回来的。” 这位老太爷算起来是苏昕蓉的叔爷爷,已年逾百岁,也是苏家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老人。 虽说如今已不再涉足家族权力中心,但对于苏家的一应大小事务,他说出的话仍是有一定分量。 饶是家族最高掌权人苏昕蓉也不能不顾忌着这位老爷子。 因此她坐到了上首的另一边座椅,对着老太爷语气缓下几分,又不免带了点埋怨:“叔公,他一个精神病人怎么好放出来乱跑?再闹出什么事来怎么办?” “能闹出什么事?”老太爷不认同地摆摆手,指了指身边的郁持:“你看看他哪里像精神病人了?他今天陪我说了不少话,明明正常得很!” 郁持抿了抿唇,一双眼也垂了下去。 老太爷更是心疼:“精神病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吗?接回来的时候我一看,这孩子都瘦的没人样了!没病的送进去都得弄出病来!回到家跟家人待在一起难道不更能让他好好养病?” 苏昕蓉:“……” 她就知道,这孽障不会安分的!竟然还能把主意打到老太爷这边! 这下她也不禁感到棘手起来。因为苏家这些小辈中,老太爷还偏偏极喜爱郁持。 要说起来这其中也是有缘故的。 当年她和郁绍焱收养郁持后,把孩子抱回家才发现女儿已经被人拐走了。 苏昕蓉当场失控,差点没疯过去。夫妻俩都因为这事而折腾得心力交瘁,尤其苏昕蓉更是恨上了郁持。 因为若不是为了收养他,夫妻俩原本不会在医院又耽误一阵,可以再早一些出院回家的。或许就能阻止女儿出事。 于是她无论如何都再也不肯把这个孩子养在自己跟前了。 郁绍焱稍稍理智些,觉得孩子总是无辜的,但也拗不过已精神崩溃的妻子,就提议把孩子送到苏家老宅养。 而苏家这位老太爷又是个性格疏朗心宽和善的人,对小辈尤为慈爱。郁持就在他身边一直养到了五岁才又被接回郁家。 也因此这隔了两代的祖孙俩感情还是很深的。 当初苏昕蓉要把华誉交给郁持,苏家不少人反对,也是苏老太爷站出来表示支持,还提出让郁持改姓苏,只不过被苏昕蓉拒绝了。 现在看他这架势,明显又是要为郁持撑腰。 苏昕蓉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相让道:“叔公,他那个病好没好又不是简简单单从面上就能看出来的。之前媒体还公开过他的病历您也知道的,上面清清楚楚说了他需要进行长期治疗!现在又把他弄出来,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您也不怕又生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她话音刚落,老太爷就“呵”了一声:“你也知道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啊?那你怎么不想想,大过年的我们一家团聚就把他一个人撇一边,人家会不会说咱们家人情冷漠,刻薄寡恩?” “他只是身体出了些毛病,又不是犯了事要坐监!你一个做母亲的到底怎么想的?就把自己儿子扔在那牢狱似的地方不闻不问!” 一番谴责后,老太爷又看了看杨惜媚,语气缓了缓:“我知道你心疼囡囡,她这些年在外也受了不少苦,你想补偿她偏疼她都没问题,可也不能完全不管另一个啊!” “持仔已经很乖了,你让他把手上的东西交还他也还了,让他对外公开自己的病他也照做了,让他去精神病院他也去了,还要怎么样呢?” 如果忽略掉郁持对杨惜媚做的那些事,以及他本身和苏家毫无血缘关联的真实身份,老太爷这番话可以说在情在理,谁也反驳不了。 可偏偏这两件事苏昕蓉都不能公之于众。 恰在这时,边上又有人帮腔道:“叔公说得对啊,阿蓉你确实对持仔有些过分!咱们苏家以行医制药发家,世世代代都讲求一个‘善’字,你如今对自家亲人都如此苛待,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苏昕蓉皱眉一看,却见那人是苏冠勋。她和这人曾是争夺苏家权力的对手,不过后来苏冠勋落败,灰溜溜地被安排到了国外,但他始终不甘心,这些年也明里暗里对她使了不少绊子。 后来郁持接任华誉,也被他算计过几回。 再加上他的大儿子因为之前嘲笑郁持是“看门狗”还被郁持差点打成残废。 按理说他应该恨郁持恨得牙痒痒才对,怎么现在还为他说起话来了? 苏昕蓉暗自猜疑着,没有做出回应。周围的人却不给她思考的空隙,三言两语跟着附和起来。 其实这也能理解,说到底还是为了家族名声。 穗城富豪多,且大部分都是好几代传承下来,家底深厚又人员庞杂,因此受到的关注也多。 这边媒体又极其喜欢盯着豪门世家内一些琐碎八卦,拿到手里随便添油加醋断章取义就是一条吸睛新闻,引来无数热议。 而每到这种年节时候,媒体更是对各家族的内部大型集会活动趋之若鹜。 就比如苏氏的新年祭祖,每年都备受关注,会有不少狗仔和自媒体在外面偷拍,或是蹲守一些小道消息。 谁来了谁缺席,谁和谁怎么站位,谁领头谁又乱了次序,这些都会引发外界对于苏氏内部权力变动的猜测。 而实际上前一阵公开杨惜媚的身份后,关于苏氏的负面消息到现在也断断续续一直存在,对公司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只不过都还在她可控的范围内。 而这次郁持的事如果处理不好,媒体那边只怕又会瞎写一气,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心里终归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看了看身边脸色难堪的杨惜媚,再看看对面郁持直射在女儿身上肆无忌惮的目光,更是咬牙切齿。 或许是看出了她面上的厌憎,老太爷又似是有些痛心地摇头叹道:“说到底,他这个病不也是当初因为你的过失,才弄成这样的吗?阿蓉你不能总这么苛待他,对他很不公平。” 屋内有一瞬的寂静。 郁持原本看着杨惜媚的眼眸蓦的一缩,又闪了闪,显露出一点真实的痛苦情绪。 苏昕蓉却是一怔,面上也有了些许难堪,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这时衣角被身后的人拉了拉。 杨惜媚小声劝道:“妈,算了。” 杨惜媚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形势,苏家这几个长辈终归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她不想母亲为难,大过年的和人闹得难看。 苏昕蓉也明白她的意思,便没有再反驳。 最后只能作罢,一行人按往年惯例去祠堂祭祖,完事后又在老宅的大厅里摆了几桌,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老太爷坐在上首,特意把杨惜媚和郁持都招呼过来,让两个孩子坐在他左右两边。 对于杨惜媚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小曾孙女他也是极其疼爱的,第一回 来的时候还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在老爷子看来,这两个孩子之间不过是因为继承华誉而有些矛盾,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两个都是知进退有分寸的人。 因此他有心在中间调和一下,对杨惜媚温声道:“你弟弟对你没有坏心的。他跟我说过,华誉交到你手里他很愿意,所以你也多体谅体谅他,不要跟弟弟太生分了,嗯?” 郁持越过老爷子,定定看着她,她只当不觉,对老爷子点头胡乱应了:“我知道的,太爷爷。” 老太爷又转头对郁持道:“你呢赶紧回去把病养好!公司的事也不能完全都压到你姐姐一个人身上,你是有经验的要多帮帮她,做她的助力和后盾,明白了吗?” 郁持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杨惜媚,嘴里回应着:“放心吧太爷爷,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支持姐姐的事业。” “好!”老爷子这才满意,一高兴索性拉起两人的手交握在了一处,笑眯眯道:“你们姐弟俩以后要好好相处,同心协力。苏家的将来就靠你们这些小辈了!” 杨惜媚的手被塞进宽厚温暖的掌心,又被紧紧握住,那感觉熟悉又悚然,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强忍着,在老太爷放开手的时候立即就想收回,却挣了几下都没挣脱,那只手掌就像一个铁箍一样,抓着她就不肯放了。 郁持久违地触碰到了她,正感受着掌中那片温软,神情都有些痴怔。 自从之前在医院他搞砸了那次见面后,又有好久没见过她了。这几个月里,他几乎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来的。 好想见她。 因此今天终于再次见到她后,他是一秒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刚才在祠堂祭祖的时候,她站在人群前排,面容疏冷衣着精致,一举一动都带着雍容沉稳的气度,在一众人堆里是最不同忽视的存在。 也占据了他的满心满眼。 他握着她的手,心口也在发烫。直到她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心头一震呼吸一紧,手上无意识地就松开了。 杨惜媚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 郁持手中一空,在原地滞了滞才收回去,暗自摩挲回味了两下,对她摆出一个谦卑和善的笑脸:“谢谢姐姐。” 也不知在谢什么。 他又举起面前的酒杯做出一副乖顺姿态:“我敬姐姐一杯,祝姐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杨惜媚:“……”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他撕破脸,对身边又要发作的母亲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缓缓拿起了自己的酒杯。 这时郁持又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姐姐以茶代酒就行。” 说完他自顾自跟她碰了碰杯,勾唇饮尽了一杯酒。 杨惜媚也低头喝了那杯茶。 态度虽勉强,但总算是面上过得去了。 老太爷看着高兴极了,连声赞“好”,又劝了苏昕蓉好一阵。 一顿饭吃完,这事也一锤定音: 把郁持接回到郁家养病,等他病情好转后还是让他回公司给杨惜媚做副手。 这事要换任何一个有点骨气的正常人,只怕都不能接受。 明明之前是说一不二的话事人一把手,如今要给后来的让位,还要屈居人下,谁又甘心呢? 可郁持几乎是毫无抗拒地就答应了,甚至表情还暗透着几分喜意。 —————————— 下周开始日更(周几不确定哈),这篇也到了最后收尾阶段啦,预估还有五六万字的样子~ 第八十一章 就是下贱 于是这天祭祖完从老宅离开的时候,母女俩身后就跟了个一脸从容的郁持。 走之前老太爷还特意叮嘱,要他们一行人出去的时候在门口好歹做做样子,别让蹲守在外面的媒体人抓到什么把柄。 可惜母女俩都没有这个心思。一出门苏昕蓉就阴着脸带杨惜媚上了一辆车,根本没管另一个。 爱媚 第79节 被撇下的郁持只能上了后面的另一辆。 上了车后母女俩心情都很微妙,沉默一阵后苏昕蓉有些歉意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是妈妈不好,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杨惜媚连连摇头:“没事的。我知道您也很难做,不用太顾及我。” 见女儿这么懂事,苏昕蓉心里更是疼惜:“妹妹别担心,就算那小畜生回去了我也不会让他靠近你的。” 杨惜媚笑着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犹豫了一阵,又问:“妈,我刚才听太爷爷说,他的精神病是因为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当时很敏锐地就想起之前任茜说过,郁持的精神病是因为小时候被绑架而弄出来的。那按老太爷所说,难道这事还和母亲也有关? 这让她不得不在意起来。 “……”苏昕蓉神情黯了黯,沉默许久后才道:“你太爷爷说的没错,他弄出这个病,确实也有我的原因。” 她缓缓回忆道:“他五岁的时候跟你一样……被一伙人绑架过。我那时以为,绑架他的人跟之前绑你的是同一伙,就完全没了理智,和他们联系上后只求他们把女儿还给我……” 杨惜媚一怔,鼻间不禁有些发酸。 “那伙人大概以为我是在故意耍他们,气急了就说要把小孽障撕票……我没有管他。”苏昕蓉语气平静道。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之前绑走小女儿的那伙绑匪在去找郁家拿赎金的途中,恰好就遇上了一起交通事故,齐齐团灭。尸体也面目全非,完全辨不出样子了。 可偏偏这几个人都是亡命之徒,也都是用的假名。又因为当年警方的犯罪数据库还不完善,那几具绑匪的尸体就被定性成了无名尸体,好多年都没能查出真实身份,也没人来认领。 而当时才三岁的杨惜媚则被绑匪留在了他们的窝点——一个暗地里做人口贩卖生意的黑旅店。 绑匪出了事,好几天没回来领人,最后小小的杨惜媚就这样辗转落入了人贩子手中。 可惜五年后仍在寻找那伙绑匪和女儿下落的苏昕蓉还不知实情,又偏偏再次遇上了类似的事件,情绪就彻底控制不住了。 她根本不想去管那个便宜儿子的死活,一心只想问到女儿的下落。 “我当时也没有报警,怕打草惊蛇,就自己派了人去找那伙绑匪。至于他,还是后来你爸知道了坚持报了警,才赶过去救下的。不过他那时已经被扔在一个废弃的屠宰场里好几天了,据说是靠着吃里面的腐肉才活下来的。” 杨惜媚眼眸震了震,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所以他因为这个缘故,才不能吃肉食吗? “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很恶毒?不配做母亲?”苏昕蓉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眼神却十分坚定:“可我不后悔。我现在只恨那时为什么没让他彻底死在那里!他要死了哪还有现在这些事?也不会害你又受这些苦!” 真要细究的话,其实那时候她心底确实是存了些许阴暗念头的。 凭什么要救呢? 凭什么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野种能被救回来,而她最疼爱的囡囡却怎么都找不回了呢? 她的囡囡被绑架的时候她又在哪? 这样对囡囡多不公平啊。 不过这些话她也没办法对如今找回的女儿一吐为快,只是摸着她的头道:“我承认这事是我的错,但妹妹你不要放在心里多想知道吗?冤有头债有主,我做下的孽我会去承担。这都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开开心心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杨惜媚对母亲宽慰笑道,但心里却是窒闷得有些难受。 可怎么能不多想呢? 其实自从认回家后到现在,父母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起过当年失去她之后,家里是怎样的情形。 而此刻,经过母亲寥寥几句的诉说,却得以窥见自己的失踪曾给家里带来了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大家都被这样一团阴影笼罩着,连本身无辜的人都没能幸免。 她当然也怪不了自己的母亲,同为女人她是能理解的,在经历过失去骨肉的痛苦后,谁又能完全保持理智和清醒呢? 就算母亲真的做错了,身为女儿她也没有立场去谴责去批判。 更何况,这一切说到底,根源也在于她。 只不过,无端端的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因为吃下一块肉而抠得满嘴是血的一张脸。 ……算了。 她想,事已至此,他要回就回吧。 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大不了她今后尽量避着他就是了。当着家人的面,想必他也不敢做什么的。 实在不行,她就自己搬出去住。 苏昕蓉在华誉附近有好几套公寓,她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都会过去休息。 她可以选一套搬进去。 而之后苏昕蓉的安排,更是彻底打消了她心里的顾虑和纠结。 她怎么可能让郁持成天在自己和女儿眼前晃?一回到家挥挥手就把人赶去了离主楼最远的一栋副楼里,还派了两个保镖看管他。 *** 郁持回到郁宅后连杨惜媚的头发丝都没能见着一根,直接被带去了副楼,他知道这里一向是给家里的管家和佣人住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乖乖听从了。 郁绍焱今天不在家。和苏昕蓉一样,他也是郁家那边的话事人,这种日子也要回去老宅坐镇的。 冼姨知道郁持回来后则是很高兴,虽说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被安排到副楼那边去住,但对于主人家的决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晚上吃饭郁持自然也没被允许到主楼一起吃,而是冼姨做好后分出一份送来给他。 因为知道他对气味敏感,同时冼姨还给他送来他之前用过的一套床上用品,以及他原来放在郁宅的一些衣物。 他这才知道,他在主楼那边的房间都已经不属于他了,而是被改成了狗狗房,给杨惜媚新养的一只小金毛狗住。 郁持:“……” 但他也没资格再去计较。而且他现在关心的也并非这些无关琐碎。 他面色如常,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冼姨不少关于杨惜媚的事。 冼姨不明就里,只当他是单纯作为弟弟对姐姐的关心,自然乐见其成,就毫无戒备地对他知无不言了。 几句话的功夫,郁持就大概摸清了杨惜媚如今的生活习惯,大概喜好,以及身边的人际交往。 这一夜对郁持来说,是一个无眠夜。 他待在光秃秃空荡荡的佣人房里坐立不安,辗转反侧满脑子都只想着那一个人。 他在精神病院里煎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熬到年底等到机会,让罗瑞想办法给老太爷那边透露了他的“惨状”,利用老人的怜悯心把他弄了出去,可没想到现在回来了,却连见都见不到她一眼。 他被心底那股隐隐作祟的渴盼勾动着,扒到窗前往主楼那边望。 主楼离这里很远,但还是能隐约看见其中透出的一两点橙色灯光。 他的目光定在二楼正中一个透着微弱光晕的窗口。他知道那是她的房间。 她此刻在做什么呢?她会想到他吗?还是已经睡下了?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今天白天里和她相见时她的样子。 她面上的淡漠,眼中的嫌恶,动作的抗拒……其实他都能感觉到的。 可他就是没办法,就是下贱。 他就是想再靠近她一些。哪怕像这样,远远看着都很满足了。 他这样想着,又坐回了床上,拿起刚才被他随意放在床边的枕头抖了抖拍了拍,随即扔到床头准备躺下,却蓦地发现从枕套里掉出一样东西,落在床单上还弹了弹。 他定睛一看,整个人顿住了。 那是一枚胸贴。 是很早之前,他在游轮上强吻她时从她身上掉出来的那枚。 后来被他带在身上,还拿出来舔弄过亵玩过臆想过…… 他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出于一种什么心思,就把它随手塞进了枕头里。 而现在,这枚胸贴连带着他试图掩饰的,自欺欺人的那些肮脏污浊又卑鄙无耻的欲念,尽数暴露在了灯光下,无处隐藏。 他拿起它,手指轻轻捻弄着,感受着,回味着。 呼吸越来越重,喉头也在急剧滚动。 他直着眼凑近闻了闻,实际那上面已经没有任何味道了,可他能感觉到嘴里的唾液在急剧分泌。 身体也在隐隐地躁动,亢奋。 他好像一条巴甫洛夫的狗,一旦感官上接触到和她相关的事物,哪怕只产生一点点关联,他都会控制不住地流下津涎。 丑态毕露。 啊。不行了。 好想……好想…… 他眼眸浑浊,意识混沌。好一会后,待神智稍稍回归时,就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往下…… 他身体陡然一震,目光也一下清明了,像是被烫到般猛得收回了手。 随即狠狠甩了自己两耳光。 那是他的姐姐。亲姐! 他这是在做什么?! 畜生!混账!贱货! 他唾骂着自己。 到后来他甚至往已昂扬奋发的某处狠狠掐了上去,在自虐式的惩罚中告诫自己。 这是罪恶,是亵渎,是有违人伦。 不能再这样了。 他回来只是想做她的家人,做一个守着她护着她的乖弟弟。 他只要能和她待在一处,远远地看着她,就很满足了。 除此之外再不能有多余的妄念。 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再贪求了。 爱媚 第80节 第八十二章 姐姐的狗 就这样一整晚胡思乱想,心绪激动,郁持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又守在了窗前,望向和主楼之间隔着的那个花园。 他昨晚从冼姨那里得知,杨惜媚最近每天都会早起出来遛狗,一般就在那座花园里面。 尽管昨晚那样唾骂告诫过自己,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见见她。 哪怕只看一眼都好。 然而直到天边的暗青色转为苍蓝,再到一片亮白,太阳已初升,院子里都没能看到她的身影。只偶尔经过几个行色匆匆的佣人。 又过了一会,视野里果然出现了一个拉着牵引绳的人,郁持连忙伸长脖子往拿那处紧盯,却越看越不像是她。 等那人走进,才发现是冼姨。 他皱起眉头,心下疑惑,想了想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和始终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打了招呼,说要下去走走。 回到郁宅后毕竟人多口杂,苏昕蓉也不好做得太过分被人抓了把柄,就没有完全拘禁他。只让保镖时时盯着,让他只能在后院范围内活动,不许接近主楼。 因此保镖没阻止他出门,又在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 郁持来到花园里,装作偶遇和冼姨打了照面,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杨惜媚现在还没起床,苏昕蓉有心让她多睡会,就拜托冼姨帮着遛狗了。 郁持心下有些失落,又往主楼那边看了看,强行压下想去那里找她的冲动。 他目光转回,低头看向了正围着他脚边愣头愣脑嗅着的小金毛犬,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这就是占了他原来房间的那条狗。 也是她宠爱极了的小宝贝。 他知道的,她有多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她肯定对待这狗极尽温柔,肯定抱过也亲过…… 这样一想,他心底开始隐隐泛酸,甚至嫉妒起这只狗来。 狗东西。知道你占了谁的位置,享了谁的福吗?! *** 另一边的主楼里,宋知问正坐在客厅和苏昕蓉聊天,他前两天也是在家陪着家人过年,今天一有了空就跑来郁宅拜年了。 只不过郁绍焱今天还在郁家主家那边没回来,招待他的只有苏昕蓉。 因着郁宋两家是世交,双方也算知根知底。苏昕蓉又是看着宋知问长大的,觉得他各方面都还不错,因此也乐意见到女儿跟他多相处。 陪着聊了一会后她看了看时间,叫来佣人吩咐道:“去看看妹妹起床没有,要是醒了就告诉她知问过来了,别赖床。” 又转头对宋知问打趣嗔道:“真是奇怪了这孩子,平时都很早起的,怎么今天还睡起懒觉来。” 宋知问笑了笑:“没事的苏姨,让妹妹多睡会吧。过年这几天是这样的,晚上都闹得休息不好。” 他现在跟杨惜媚熟了不少,也和家里人一样叫她妹妹。 苏昕蓉就又对佣人补了句:“她要还想睡也让她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佣人答应着走了,过了一会却匆匆下了楼,脸色有些紧张地对苏昕蓉小声道:“太太,妹妹好像生病了……” “什么?!”苏昕蓉神情一紧,下意识就站起身:“怎么会生病呢?昨天回来她都还好好的呀!” 宋知问也一脸凝重地跟着站了起来。 佣人道:“我刚才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叫醒,她脸色看着也不太好,身上还有些发热……” 苏昕蓉急得转身就往楼上走,边走又边吩咐佣人:“快去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这时身后的宋知问跟了上来:“苏姨,要不让我给妹妹看看吧,先弄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昕蓉转头看他,神情一松:“哦对,你也是医生啊!我这一急都急糊涂了。偏偏她爸今天又不在家,那就麻烦你了知问!” “您别客气。” 宋知问跟着苏昕蓉一起进了杨惜媚的房间。 一走进去,就感觉幽静的室内铺面而来一股暖香,是他偶尔离她近一些时能从她身上闻到的香味。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卧室。 宋知问稳了稳心神,忙去看中间的大床上正安静躺着的人。 此时的杨惜媚仍睡得不省人事,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额间冒着汗,时不时还咳嗽一阵,看上去确实是很难受的样子。 最近这阵她睡眠好了很多,也不怎么做噩梦了,苏昕蓉晚上就没有再陪着她一起睡,因此没能及时发现她的异样。 她坐在床边摸了摸杨惜媚的脸,忧心低喃:“真的好烫……” 这也是宋知问第一次见到她睡着且虚弱的模样。 她躺在被褥中,长发披散,柔顺又易碎。 他眼眸一垂,神情肃了肃,显出惯有的职业状态,站在一旁用消毒湿巾细细擦干净手,又贴在一起搓了搓让掌心升温变暖。 “来,让我看看。”他上前,在苏昕蓉让出的位置俯下身凑近,查看起来。 他拨了拨她的眼睑,又用手指撑开她的嘴,拿手机的灯光照着看了看,检查一番后给出了结论:“应该是感染上肺炎了,又受了些风寒。还好不算太严重,需要打点滴降温,再吃点抗生素。” 苏昕蓉闻言稍稍放下心,又有些自责:“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带她出门的,现在正好是这个病的高发期,她又在老宅里跟那一大堆人接触……” 宋知问宽慰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吃过药多休息静养就好了。您不用担心。” 他又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神情似是有所郁结的杨惜媚,心念一动,迟疑一会后伸手从被子里拿出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搏。 过了会他眉间紧了紧,转头问苏昕蓉:“苏姨,妹妹似乎还有些……心悸的病征,她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惊吓或刺激?或者,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张或压抑的状态?” “……”苏昕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 主楼后面的花园里,正和郁持聊天的冼姨发现自己手机响了,连忙中断谈话接起。 这是郁宅给佣人专门配备的工作手机,方便他们之间联络。 她接起后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妹妹病了?哎呀怎么搞的?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郁持一听也紧张起来,待她挂了电话后忙问:“冼姨,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冼姨就把小狗放到草丛里自己玩,这时便一边四下寻找着,一边对他道:“妹妹……就是你姐姐生病了。” 郁持眼眸一凝,语气更急切了:“生病了?怎么回事?严重吗?” 冼姨摇摇头,找到了小狗后小跑过去牵起它:“我也不知道,只说得输液,我现在要赶快过去给他们拿要用的东西,钥匙还在我这儿呢!” 苏郁两家都涉及医药行业,因此家里也存放了些基础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仓库钥匙则由冼姨保管着。 她牵起小狗就要往回走,可小狗又似乎还没玩够,一个劲往反方向挣扎着哼哼唧唧不肯回。 郁持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沉吟一瞬笑道:“要不我帮你再遛一会吧,你先过去,别耽误了正事。等遛完了我把它送回去。” 冼姨并不知道他和杨惜媚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对他自然也毫无戒备,反倒很是感激他的帮忙:“行,那就麻烦你了。” “嗯,放心吧,姐姐的狗我会照顾好的。” 冼姨把小狗交给他,就独自转身匆匆忙忙离开了。 郁持垂眸看着在地上打滚撒欢的小金毛,扯了扯手里的牵引绳。 见它仍是要往草丛那边跑,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眼眸里闪过不屑和酸妒,斥道:“没心没肺的狗玩意,你主人都生病了还只想着玩?” 他刻薄地骂了几句,又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那两个保镖,回头再看向小狗时眼里就多了几分戏谑和狡黠,勾唇低声道:“算了,想玩就玩吧。不过作为交换,你得跟我好好打个配合知道吗?” 小狗“嗷呜”了一声。 他放开了牵引绳,小狗立即就欢脱地往远处奔去,直到没入一堆矮灌木丛中找不见踪影。 随后他自己则悠哉悠哉地走过去,故作随意地寻找了一圈,然后才摆出一副慌张焦急的神情,跑到那两个保镖面前道:“坏了!我姐的狗不知道跑哪去了,你们看见了吗?”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 三言两语煽动得他们一脸紧张地四处找狗后,郁持趁着不被注意的空隙,果断地转身,溜去了前面的主楼里。 第八十三章 远远看着 毕竟是从小生活过的家,郁持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他从主楼后面一道不起眼的小门溜进去,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之后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客厅,却见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倒是楼上偶尔传来一些人声动静。 看来大家都在上面为她生病的事忙碌着。 难道真的很严重吗? 他满心焦急,抬脚就往楼上走,没想到和正下楼的宋知问顶头打了个照面。 “……阿持?”宋知问惊讶出声。 他刚刚帮杨惜媚打好了吊针,见苏昕蓉在床边悉心照顾着,他也不好在人家卧室里多待,叮嘱几句注意事项后就出来了。 看清是郁持后他很快露出和善笑意,跟他打招呼:“你也在家啊,好久不见!” 他和郁持是从小就认识了。并且他的父亲宋泳伦又是郁持的主治医生,因此两人一直关系都还不错。 郁持之前进精神病院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于是又委婉关切道:“你最近还好吗?身体怎么样了?” 郁持:“……” 宋知问。 昨晚他旁敲侧击向冼姨打听杨惜媚近况时,就从她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好几次。 说是宋知问这一阵来家里来得很勤,跟杨惜媚相处得也很不错。 以及,家里长辈都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原本郁持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宋知问就是个闷声不响性格温吞的老好人,长得倒是勉强过得去,可除此之外也毫无长处,基本没什么竞争力。 他并不认为杨惜媚会看得上宋知问,甚至对父母有些不满,觉得他们在为杨惜媚择偶这件事上太过草率。 难道就因为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就这么轻视她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她身边凑了? 只不过,现在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宋知问,并且意识到他应该刚去看过杨惜媚后,郁持心里紧张了起来,表情也难以维持。 爱媚 第81节 他没有回答宋知问的问题,而是眼眸眯了眯,反而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给郁叔和苏姨拜年……然后刚去看了一下妹妹。”宋知问想起杨惜媚也是郁持的姐姐,就又补充道:“她生病了。” 郁持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别的了,忙上前几步问道:“媚……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病得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感染了肺炎有些发热咳嗽,刚给她输了液,休养几天应该就能好的。不用担心。”宋知问只当他是单纯的对亲人关心,便耐心解释道。 “哦,那就好……”郁持松了口气,张了张嘴还想再问的时候,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怒斥。 “谁让你进来的?!外面的人呢?都是死的吗?!” 楼梯上的两人齐齐往那处看去,就见苏昕蓉站在楼上栏杆前,黑着脸看向下面的郁持。 郁持一见到苏昕蓉就有些底气不足,目光游移着,强行扯出一个乖巧的笑:“我听说姐姐生病了,过来看看她。”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苏昕蓉更是火冒三丈:“混账东西!你哪来的脸敢踏进这里?快滚出去!” 郁持瞬时红了眼,心头一股戾气横冲直撞,竟不肯听从她的话,就直直定在原地不肯走。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 作为和郁家来往密切的人,宋知问也知道苏昕蓉一直不喜欢郁持,但以往当着外人的面,至少还不会这样给他难堪。 没想到今天竟会撞上这样一幕,搞得他都有些替郁持尴尬了。 他又不清楚母子俩是怎么闹得这般水火不容,想在中间调解一下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苏昕蓉转身往楼下走,经过他身边时又换了副神情,语气温和道:“知问,我有些事要处理,暂时顾不到妹妹那边。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再进去照看一下她?你毕竟是医生,交给你我还是更放心一些。” 宋知问当然不会拒绝,点头应道:“好的,放心吧苏姨,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说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僵立在下面的郁持,转身回到了楼上。 郁持的脸色瞬间阴晦下来,眼眸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宋知问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她的卧室…… 喉间堵得发胀发酸。 凭什么?宋知问跟她才认识多久?居然就能大摇大摆地进她的房间照顾她? 而他却只能—— 啪!啪! 满心的不甘不忿被左右开弓两耳光给尽数打散。 他的脸被打偏,再愣愣回过头,就见苏昕蓉已站在了自己面前,正放下打完他的手。 两颊被打得发麻,脑袋里也嗡嗡的。 可他仍然能听清母亲压低声音的怒斥:“你也好意思来看她?你有什么资格?!” “妹妹现在身体这么差还不都是因为你!你那样折磨她刺激她……畜生!” “现在你一回来她就又生病了!你果然就是灾星!是来克她的!” 苏昕蓉越说越气,恨不能活剥了他。 郁持的脸一下白了。 “我……我错了……”他嗫嚅道,又抬起红通通的眼,向苏昕蓉恳求:“妈,让我去看看她吧,就一眼行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去向她道歉……” “滚!谁要你道歉!”苏昕蓉一脸厌恶,转眼看见后面气喘吁吁跑进来的两个保镖,其中一个手里还抱着团团。 她立即就猜到了他脱身溜过来的手段,冷笑一声:“以为回来就能无法无天了是吗?你是真拎不清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她对那两个保镖摆了摆手:“把他关好了不许放出来,下次再看不住人你们也都别干了!” “……” 就这样,郁持连杨惜媚一个衣角都没见着,就又被保镖给强行架了出去。 *** 这天之后,郁持被关在了副楼的一个房间里,彻底出不去了。 从早到晚他只能待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除了一日三餐有人给他送过来,再没有任何人来理会他。 这种隔绝甚至比在精神病院时还要更彻底。 但他也并不在意。他现在每天只专注于一件事,就是守在窗前看着主楼与副楼之间的那处花园。 他仍期待着能见到她。 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他看向窗外的空洞眼眸终于转了转,焕发出了生机。 她出来了,去了花园里。在铺撒着碎金般阳光的林荫小路间袅袅漫步。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他僵硬的身体也一下活泛了起来,趴到窗棂上往外尽力探着脖子,呼吸急促,眼珠跟随着她的身影,满脸都是渴盼。 活像一头眼冒绿光的饿犬。 可他根本顾不上自己多么丑态毕露,他只想好好看看她,看得再清楚一些。 她瘦弱的身形,披散柔顺的长发,苍白的脸庞,以及脸上温和柔美的微笑…… 对,他确信她是在笑着的。 于是他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看得出她心情还算不错。这就好。这就好。 他希望她开心,喜欢看她笑。即使像这样远远看着都很满足。 他继续紧紧盯着她,贪婪地攫取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 她看上去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了,只不过身上还披着一条厚厚的披肩。 她抬头用手挡着脸,面朝太阳眯了眯眼睛,笑着开口说了句什么。 应该是在感叹今天的太阳还不错吧。 郁持不自觉地也跟着抬头,往湛蓝的天空望去。 可惜他这个屋子朝向不好,根本晒不进一丝太阳。只有一片阴冷潮湿。 不过没关系。只要看着她就够了。 只要能看见她的脸,他就已经沐浴到了暖阳。 他自得其乐地想着。 绕着花园走了一会,她大概是感觉到热了,就把披肩褪了下来,边上伸来一双手接了过去。 她转头看过去,对那人笑了一下。 郁持:“……” 在看清她身边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后,郁持瞬间垮了脸。 宋知问。又是他。 第八十四章 谁要订婚 郁持这才发现原来宋知问一直都跟在杨惜媚身边。 只不过因为隔得远又被树木挡着,再加上他的目光始终只在杨惜媚身上,就没注意到。 他的眼神变得阴晦,又不得不强压下情绪把目光集中回杨惜媚那里。 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她,他不该因为不相干的人浪费一分一秒。 这时花园里的两人已经来到了中央开阔的地带,在大理石喷泉前的座椅边停了下来。 杨惜媚似乎想要坐下休息,却被宋知问拦了一下。 只见他从衣兜里找出一条手帕摊开垫在了椅子上,才让杨惜媚坐下来,又把手上一直拿着的披肩盖在了她的腿上。 即使隔得远,郁持都能看出杨惜媚仰起脸对他笑了。 然后他就顺势坐到了她身边。 ……狗东西!居然胆敢离她这么近! 郁持咬着牙根暗暗咒骂着,搭在窗台上的手都不禁攥紧了,恨不能把窗框拧断。 看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子。 装什么儒雅绅士……搞不好心里全是下流龌龊的念头…… 他阴暗刻薄又笃定地想。 毕竟他自己就是这种人。他再了解不过。 于是他又开始在回忆里翻找着宋知问也是个伪君子的证据。 然而回想了半天,他又不得不很悲哀地承认,宋知问从小到大都确实是个根正苗红又温善正直的人。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在同龄人里就很受排挤,性格也阴阴沉沉的不讨喜。 但只要有宋知问在,就总会带上他一起玩,让他融入进那群小孩的圈子里。 有时候宋知问来家里做客,撞见他被苏昕蓉责骂,也会安慰他。 这就是宋知问的本性。刻在骨子里的善意和教养。 不像他。他才是装出来的,是在刻意地去模仿。 模仿宋知问,模仿郁绍焱,模仿身边每一个彬彬有礼品质高尚的男士。 因此他的外在糅合了各种各样他认为光鲜美好的品格,实际却根本没能渗透进内里。 他的内在只有一团混沌污浊,拿不出手也上不了台面。 这样一想,他又更痛恨宋知问了。 因为在他的衬托下,自己真的好像阴暗卑劣只能生活在下水道的脏臭生物。 正如此刻,他也只能在暗处默默窥视着阳光下坦荡欢笑的他们。 一股自卑自厌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突然低下头闭上眼,不敢再看。 爱媚 第82节 只不过几息之后,他仍是有些不舍,想再看看她,于是又抬眼往那处望去。 花园里已空无一人。 他们离开了。 他的眼眸随着天边渐沉的夕阳一起,黯淡了下去。 阳光带来的暖意也尽数撤离,他的周身又只剩下阴冷晦暗。 *** 好在那天之后,杨惜媚也经常出来散步。 这就成了郁持一天里唯一的一点盼头和乐趣。 他大概摸清了她的规律:一般是早上独自一人来花园里遛狗,偶尔想睡个懒觉就换佣人帮着遛一下。 然后就是晚上饭后有时候会出来走走消消食,这种时候她身边都会有人陪着,或是苏昕蓉郁绍焱,或是任茜宋知问。 这其中宋知问出现的频率最高。 也是让他最为烦躁厌恶的存在。 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一天天地越来越亲近。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他们牵起了手。 他的呼吸都凝固了,眼眶都开始刺痛,却自虐般不愿移开目光,只死死盯着。 他们站在一棵树下,四目相对说着什么。 又沉默着对视了很久。 然后他们拥抱了。 “砰”的一声。 郁持猛的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桌子,桌上一杯水摔在地上,杯子碎得稀烂,水淌了一地。 他又仿佛被那剧烈的动静惊醒了一般,扑到窗前再次往那个方向看。 他想刚才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或是眼花了。 可是在那个方向,那棵树下,那两个人,仍然抱在一起。 他几乎把半个身体都要探出窗外,想要确认是不是宋知问那混账在强迫她。 可也没有。她很安静温顺地被他抱在怀中,手也放在了他的腰间。 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昭示着他们正两情相悦。 “不,不可能!她不会的……” 郁持觉得眼前都在发黑,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他背过身,逼着自己不要再去看。 强烈的不安和躁意使得他只能在狭小的屋子里不停得来回转圈,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同时又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都不是真的!” “哈!宋知问那种水平的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哪里配?!” 他走来走去,神经质般怒斥着,语气里充满了尖酸怨毒。 正在这时房间门口传来了响动,是冼姨过来给他送饭了。 一看见冼姨,他眼眸一亮,激动地上前两步拽住了她,也顾不上再迂回婉转了:“冼姨你告诉我,她跟宋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爸妈逼着她这么做的?她也不愿意的对不对?” “啊?谁不愿意?”冼姨一脸懵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点头自言自语道:“对啊……对啊!肯定是爸妈!是他们强迫她的!她太乖了,没办法违背爸妈的意思就只能……” “阿持你怎么了?”冼姨被他这番举止给吓到了,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难受了?” 她觉得他应该是又发病了。 而郁持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他为自己猜到的这个答案而感到开心,哈哈笑了两声,转而又为杨惜媚心疼不平起来。 “爸妈也真是越来越没眼光了!宋知问算什么东西居然也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可她明明就不喜欢啊!凭什么要强塞给她?他们就是欺负她心善脾气好!根本就不爱她!” 此刻在他的心里,杨惜媚已经变成了被认回家后爹不疼娘不爱,只把她当做利益交换工具的全世界最最凄惨的小可怜。 他甚至恨不得取而代之,自己去当她的父母。 “不爱她为什么还要从我这里抢走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她?为什么不把她还给我?!” 他如同一头愤怒却又无力的困兽,在屋子里来回打转,抓扯着自己的头发,红着眼絮絮叨叨。 “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爱她的……我什么都愿意给她!什么都听她的!只有我……” 冼姨已经有了经验,只当他是发病了在胡言乱语,安抚道:“阿持你先冷静些,来,坐下吃点东西好不好?” 见他仍是一脸癫狂的模样,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打算跟苏昕蓉报告一下。 一边拨号一边又有些头疼地叹了声:“怎么偏偏这关头又发病了……太太还说过两天妹妹订婚宴你必须得出席呢!到时候可怎么……” 正处在狂躁中的郁持身形一滞,转头看向她,猩红的眼眶中竟迸射出隐隐杀气:“你说什么? 这回他倒是听清了对方的话。 “……谁要订婚?” 第八十五章 听他狗叫 又是一个周末,这天杨惜媚醒得很早,起床吃完早餐后就去花园里遛狗了。带着团团在外面走了一圈,她放它去草地上撒欢,自己则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看顾着。 时值冬季,这边平日里难得见几回太阳,今天也一样。 天空阴沉沉的,不过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前两天,她和宋知问定下了婚约。这事定得其实很仓促,说起来还真有点以前包办婚姻那种意味。 毕竟她和宋知问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月。如果是以前,她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答应这种事情。 但今时已不同于往昔,她的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自己被认回家又身处如今这样的位置,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了。尤其是她的婚姻,这其中牵涉太多太多。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她越发感觉到宋知问是个很不错的人。 前一阵她生了病,是宋知问帮着看诊,又一直陪在旁边悉心照顾。之后养病期间,他也几乎天天都来看她。 他为人沉稳内敛,但也并不是古板无趣的性子,做事又细致体贴,和他待在一起时常让她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曾经涉世未深时所幻想过的未来伴侣,似乎完完全全就是宋知问的模样。 所以在有一次宋知问过来一起吃晚饭时,苏昕蓉在饭桌上问起两人对于婚嫁的想法,她没有再如以前那般,表示出明确的抗拒。 而宋知问则比她更为积极。 这样一来二去,两家就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杨惜媚来说,这种感觉很奇妙。 没有一眼惊鸿的初见,没有炽烈缠绵的表白,更没有你逃我追的纠结拉扯。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心照不宣的,两人走到了一起。 这让她感到很舒适,很安宁。 而这段感情最为炙热直白的时刻,应该就在昨晚。他过来一起吃了晚饭,陪她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两人聊起了关于婚约的事。 她作为苏氏的下一任继承人,又是女性。按家族规定,等将来正式掌权后是不能有法定配偶的。 除非男方入赘。或者就在她正式掌权之前离婚,像她母亲苏昕蓉当年那样。 不过那时郁绍焱其实是有想过入赘到苏昕蓉这边的,只是他当时又刚刚接过郁家这边的重担,需要对家族负责,最后只能作罢忍痛离了婚。 不过好在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婚姻的破裂而消失,到现在他们虽然没有正式复婚,但相处间仍与平常夫妻无异。 现在到了宋知问这里,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入赘。 这或许也是父母一直属意于他的原因。一来他家里有两个哥哥,因此压力并有那么大。二来他自己表示,他父母对于他的个人问题也很开明。 至于他自己,就更不在意这种事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还是令杨惜媚很受触动。于是昨晚散步的时候,她向他坦言了一直以来的忧虑和愧意。 她觉得这桩婚事实际上对他并没有多少好处。尤其在现在的世俗眼光看来,男人入赘仍然是一件不太体面的事,也更容易遭受非议。 他却笑着回道:“怎么会没好处呢?我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修成正果,难道不是最大的好处吗?” 她心头一跳,随即红了脸。正庆幸还好有夜色掩饰,不会被他发现自己的悸动羞赧,手上又传来一片温热。 他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惜媚。”他难得地唤了她的大名,温柔的双眸注视着她:“与你结下这场缘分,是我得偿所愿,我不亏的。” 她愣愣与他相望着,那一刻是真的有些晃了神。她从前也听过不少告白,如林百川笨拙又质朴的,或是如郁持炽热又窒息的。 而这种温柔真挚又暗含缱绻的情话,她却是第一次听到,就如沁人心脾的涓涓清泉般,滋润过五脏六腑,又似有若无地拨动着心弦。 再清醒一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他拥着她,怀抱温热,语气笃定:“得失多少,将来怎样,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对于这桩婚事我也是认真的。” “所以惜媚,不要有太多顾虑,也别害怕,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心,被凿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却也足够她鼓起勇气去接受这样一份真诚温润的情意。 所以她默默回抱住了他,以作回答。 感情似乎也在这一刻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但她觉得并不坏...... 杨惜媚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幕。正出神间也就没留意到背后,一个身影正悄悄靠近。 *** 爱媚 第83节 郁持是从副楼的房间窗户里爬下来的。 昨晚得知杨惜媚要订婚的消息后,他几乎是一整晚都没睡,脑子里来来回回就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悄无声息地不着痕迹地弄死宋知问。 他想得脑袋都发胀发痛,布满血丝的眼中也只剩一片阴戾死气。 然而终于捱到天亮,从窗外再次看见她的身影的那一刻,他满心的杀意倏地又没了踪影。 他不能再那么做了。他不能再惹她生气,让她害怕……可他又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只要稍稍一想都快要窒息。 怎么办?怎么办? 他看着她一脸闲适地坐在那里,心下更是焦急又悲戚。无意间往下一瞟,他定住了身形,眼眸亮了。 这个点还很早。现在她周围没人,应该是个难得的机会。或许,或许他可以直接去找她,和她当面对话,好好劝一劝她。 一旦生出了这个念头,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探出头四下打量了一番。 他的房间在三楼,不算太高,但人直接跳下去也很容易受伤。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他翻出窗户,沿着窄窄的防水挡板蹭挪到了房子一角的排水管道,攀着滑了下来,落地后迫不及待地往花园那边跑去。 越靠近她所在的地方,他的脚步越轻,呼吸也几乎要停滞了。 直到距离她背后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小心地停住脚步,身形往旁边一闪躲在了一棵树后面,然后探出头朝她那边低低唤了声:“媚媚......” 杨惜媚本来还在凝神想自己的事,冷不防听到这声音,惊得身形一震。 她一回头,就见一棵树后面探出半边苍白发青的脸,在阴沉的天色衬托下像个野鬼一样。 认出那是郁持后,她吓得脸都白了,刷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在这里!你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见其他人。她当即就想转身跑开,却又怕他追上来抓住她,只能暂时僵立在原地。 郁持连忙从树后走出来,举起双手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别怕,媚媚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就是来跟你说两句话......”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又能和她单独相处,心绪激动间甚至忘了现在应该叫她姐姐。 杨惜媚没有作声,只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逡巡,轻声问:“前段时间听说你生病了,现在都好了吗?” “……”杨惜媚皱了皱眉。 察觉到她的嫌恶和畏惧,郁持有些讪讪,又强打起精神问道:“昨晚......我听冼姨说你要订婚了,是真的吗?” 杨惜媚的神情冷凝下来,半晌后生硬吐出几个字:“与你无关。”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确定到了安全的范围内转身就要离开。 郁持急忙跟上,在她身后喊道:“不要答应,媚媚!他不行的,不适合你!你别听爸妈的话——” 杨惜媚根本就不想听他狗叫,只顾着埋头往前跑,恰好就和出来找她的宋知问撞上了。 “怎么了妹妹?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宋知问从怀中扶稳她,理了理她面上的头发,关切问道。 他们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出去玩,宋知问是过来接她的。 一见是他杨惜媚就松了一口气,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我没事......”又连忙拉着他一起往屋子里走:“走得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他和郁持撞见。 可是已经晚了,宋知问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那个气息阴冷脸色异样的人。 他略显惊讶地打招呼:“阿持,你也在?” 第八十六章 自我安慰 自从上回杨惜媚生病那次之后,宋知问这段时间来郁家都没有再见到郁持。 但他大概猜到郁持应该是在家养病,这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就没有多嘴去问。 此时他看向郁持的目光多了些真实的关切和怜悯:“好长一阵都没有看到你了,你的病好些了吗?” 郁持却被这目光刺痛了,尤其是对面的宋知问一身光鲜,干干净净,而他自己因为从副楼上爬下来蹭了一身的灰尘,相比之下极为邋遢狼狈。 同时宋知问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仿佛也多了一层羞辱讽刺的意味。 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一个精神病人,他不正常。也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和他争。 郁持一时间又自卑又羞怒,甚至生出一股扭曲刻毒的恶意。 他勾起唇扯出一个笑,没有回应宋知问的关心,反而道:“是吗?我最近倒是经常在家里见到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家不姓郁改姓宋了呢。” 话一说完,他神情忽地一变,整个人气势又蔫了下去,面上有些讪讪。 因为杨惜媚在宋知问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让他身体瞬间酥了半边,也意识到自己又惹她不快了。 宋知问也听出他这话语气不对劲,像是在阴阳怪气。但又想着他毕竟是个精神病患者,说话做事都不能以常理去判别,于是就没多计较,打趣道:“什么郁家宋家,以后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他看了一眼杨惜媚,眸中笑意加深:“要严格说起来,也该是我跟着老婆改姓。”说着牵住了她的手。 杨惜媚也没有推拒,还回了他一个笑。 郁持的脸一下僵住了。 他的视线下移,怔怔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交握着的手,耳边还回荡着宋知问说出的那一声“老婆”。 喉间漫上一股血腥气。 谁跟你一家人?你要跟谁姓?你什么东西也配叫她“老婆”?! 他眼底冒出暗火,恨不能立即上去撕了宋知问。而宋知问还毫无所觉地,只看着杨惜媚笑。 杨惜媚察觉到气氛不对,也不想再让这两人有太多交流,忙又扯了扯宋知问催促道:“好了我们进去吧!我有点冷。” 宋知问一听,连忙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裹到她身上,又对郁持点了点头:“阿持你好好养病,多注意身体。我们先走了。” 打过招呼后,他搂着杨惜媚转身往主楼走去。 郁持看着两人的背影,尤其是宋知问搂在她肩上的那只手。 .......真想剁下来啊。 更想直接上去分开他们,骂他不要脸下流胚!警告他不许碰她!也别痴心妄想! 想怒吼他不同意!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她只能是他的!谁都别想觊觎她! 冲动之下他脚步往前两步,却又停住了。他脑海中闪过她刚才瞪来的那一眼。 暗含着恼怒,嫌恶和警告。 他不能再惹她生气,或是让她难堪。他咬紧牙根攥紧拳头,又生生忍了下来,趁着还没人注意到,偷偷溜回了副楼。 路上他又自我安慰地想:没事的,说到底这就是一场家族联姻罢了。这种婚姻能有什么感情基础? 媚媚肯定也不喜欢那狗东西!只不过她心善,做事又体面妥帖,所以不好拒绝就逢场作戏一下罢了! 而且他也大概能明白家里安排这样一场联姻的目的。 说白了还是苏昕蓉想让杨惜媚尽快生下一个继承人,这样才更有利于她将来掌权。 也就是说,宋知问只是一个用来生孩子的工具人而已。等到杨惜媚之后正式接替了苏昕蓉的位置,还不是要跟他离婚的! 郁持的心一下又豁然开朗。 对啊!就是这样! 什么宋知问唐知问狗知问,都是浮云,都是她往上走的垫脚石罢了!迟早都会被当做垃圾一样丢掉的! 可他不一样!他和她之间有着最深的联结和羁绊,他们永远都无法彻底分割,这一世都要纠缠在一起! 几息之间,郁持就自己哄好了自己,又高兴起来。 订婚就订婚吧。他不在意的,一点都不在意。 反正...... “反正我不一样。”他两眼泛着精光,一边顺着排水管往上爬回自己的房间,一边在嘴里低喃:“我是不一样的,我才是能留到最后的那一个。我跟她永远不会分开.......只有我......只能是我.......” *** 转眼到了三月份,天气早已转暖,入眼都是一片生机勃勃。 杨惜媚和宋知问的订婚宴也敲定下了吉日,就在这个月内。 这也是杨惜媚自认回家中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正式亮相。苏昕蓉夫妻俩为此花了很大的手笔,请来了穗城大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在国内十分有影响力的几大媒体前来造势。 订婚宴场地则定在了国际知名的一艘豪华邮轮上。 郁持被保镖架上船的时候,目光都还有些涣散,意识也是混沌的。 那天他偷偷去找杨惜媚的事被苏昕蓉知道后,她怕他在女儿订婚前又闹出什么事来,索性派了人来每天给他注射镇定剂。 他这些时日一直都浑浑噩噩地被关在房间里,除了正常的吃喝拉撒外就只有昏睡,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年何月。 直到今天下午,冼姨带着几个人过来叫醒他,又帮他换好衣服打理好外表,然后带他出了房间。 上了邮轮后,身处人声鼎沸衣香鬓影间,他只觉恍如隔世。 因为之前苏老太爷那边已经放出风去,对外表示郁持病情有所好转,被接回家里养病了,再加上今天又来了不少媒体,所以苏昕蓉不得不也让郁持出现在大众面前,以示家庭和睦,不落人话柄。 这些天给他注射镇定剂,也是为了防止他今晚当场又发疯。 他不需要有什么自我意识,只做一个乖乖听话不吵不闹的人偶就够了。 但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又来到郁持面前,肃着脸低声警告:“今晚是你姐姐的订婚礼,你给我记住了!要是再不顾脸面闹出什么丑来让她不开心,你就滚回精神病院关到死!听见了吗?” 原本眼神空洞表情木然的郁持在听到“订婚”两个字后,满脑的混沌之中仿佛劈入一道白光,心口也蓦地一抽,感觉到了一股刺痛。 他的眼眸也瞬间清明。 爱媚 第84节 第八十七章 宣誓主权 暮色渐深,远方海天相接处还残留着一片烧红的晚霞。 确认所有前来出席晚宴的宾客都到齐后,邮轮起锚,缓缓驶离了港口。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多数人都在甲板上欣赏风景,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进行社交。 郁持身处其间,却已不再是曾经那个长袖善舞,众星捧月的存在。 他此刻周身直径三米内都没有人靠近,有的只是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眼光,以及人们的窃窃私语。 而郁持也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尴尬处境。他木着一张脸,旁若无人地在站在船舷边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还跟着罗瑞。这种场合不好直接让两个保镖大刺刺地跟在后面,过于打眼。苏昕蓉就把罗瑞叫来让他整晚跟在郁持身边盯着点,别让他得罪什么人惹出乱子来。 不过罗瑞四下观察着,觉得这种担心属实多余。 有了“精神病患者”这个公开标签,现在根本没人愿意主动来接近郁持。不管是曾经跟他关系不错的,还是有过龃龉的。 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想不开偏偏要去招惹一个疯子闹得难堪呢? 正这么想着,视线里就出现一个满脸不怀好意朝着这边靠近的身影。 罗瑞眉头一皱,心下有些无语。 好吧,还真有这么一个想不开的。 苏冠勋目标很明确,他直直走到了郁持身边,笑意中带着幸灾乐祸,语气却故作慈爱:“阿持,没想到今天你也来了。你看上去好了很多,在家养病养得不错吧?” 郁持偏了偏头,目光往苏冠勋脸上停留片刻,不带丝毫温度,也没有说话。 苏冠勋却似乎没被他的冷淡所冒犯到,仍是笑道:“这人啊,果然还是待在自己家里才过得舒心,你说是不是?这么看你还得谢谢我呢,好歹我也帮你说过话的不是吗?” 然而郁持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远处还剩些许微弱光线的天边,嘴角勾了勾:“勋叔。” “嗯?怎么?”苏冠勋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裤子拉链开了。” “……”苏冠勋面色一僵,下意识就低头往下身看。 趁这间隙郁持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离开。 发现自己裤子拉链没有任何问题的苏冠勋再抬头时已不见人影,才明白被他耍了。 而周围站得近一些听见了他们对话的人也在偷笑。这让苏冠勋大为恼火,转头望向郁持背影消失的方向,眼中溢出阴毒的恨意。 其实他对郁持这么一个小辈是不该有如此大的恨意的。 最开始这都是只涉及到他和苏昕蓉之间的旧怨。可郁持千不该万不该把他最最器重的大儿子苏瀚磊打成了半残,现在腿都还是瘸的! 就因为当年苏昕蓉让郁持接手华誉后,苏瀚磊在一次家族聚会上嘲笑了他一句“看门狗”,他就把苏瀚磊引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拳打脚踢,被发现时已经满身是血昏死过去。 最过分的是当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是郁持动的手,碍于苏昕蓉的威压那帮人竟然都偏袒郁持,最后轻拿轻放了!叫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之前郁持突然爆出有精神病不得不让位,他本来还暗喜,以为自己总算能有一丝机会了。 哪知道又冒出一个突然找回家的女儿! 他等了这么多年,还赔上了一个健康的儿子,结果兜兜转转这位置还是轮不到他,又如何能甘心! 不过没关系。等今晚过去,应该又有一场大洗牌了。 狂妄的狗东西!这次必定要让你们一家都再也翻不了身! 苏冠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早已精心谋划好的流程,因纵溺酒色而显得浮肿油腻的面上划过丝丝邪恶。 *** 又过了些时候,夜幕彻底降临,邮轮上变得灯火通明,更添几分奢靡华丽。 明亮宽阔的宴会厅中已聚集了不少人,在角落一队乐手演奏出的轻缓小提琴曲中,等待着今天这场订婚宴的主角出现。 不多时,在众人的注目下,杨惜媚挽着宋知问的手臂进来了。 她今晚明显是被悉心装扮过,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一身镶嵌着无数细碎钻石的白色露肩礼裙,挽起的发髻间戴着红蓝宝石相间的小皇冠。 俨然一个贵不可言的公主。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郁持呼吸一紧,神情都恍惚起来。 他很自然地就想起那一回在游轮上,她也是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芊芊袅袅地走到了他面前。 如今想来,仿佛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只不过现在的她已不再有当时的胆怯局促,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淡定,也引得周围阵阵惊叹。 真美。 今晚的她就是众星围绕这的那一轮皎洁明月。 是一颗拂去尘埃重现华光的明珠。 他在人群中痴痴看着她一路走近,到了前面正中央等待着的苏昕蓉和郁绍焱那里。 苏昕蓉此时已是眼眶湿润。 她的囡囡,三岁时就与她离散,那么多年没有养在自己身边,她都差点以为这辈再也找不回她了。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在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到这一幕。这令她无比庆幸。 为此她还请来了最好的摄影团队,围在下面转着角度不停地拍,力求保留下女儿最美最幸福的时刻。 郁持看着被一众闪光灯围在中间的玉人,心知自己应该收回目光,不要再一直盯着她看。 现在外界对于他和她之间关系的讨论本就很微妙,他不该在这人多口杂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再落人口舌。 可他又实在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就这样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又冷下来。 真可恶。她身边还多了那么一个极为碍眼的存在。 宋知问一身银灰色高定礼服,配上那张俊秀的脸庞,整个人都透着股高雅温润的气质。 与杨惜媚站在一处,无疑是一对极为登对的璧人。 可在郁持看来,却是极为刺眼。 他心酸地想,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如果没有中间那些天崩地裂般的变故的话。 他本来可以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接着他又暗嗤一声。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们之间已经隔着一道天堑。 他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只能像现在这样隐藏在人群里,不甘又落寞地,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结成正果,琴瑟和鸣…… 心口又是一窒。尽管之前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必去在意,可仍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好痛。 这股痛楚驱使着他,想要去靠近,想要去她身边,哪怕能得到她一个眼神,一句话…… 或许都能缓解他的这股痛。 他不禁看向了她周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今天宋知问的父母自然也到场了,夫妇俩正和杨惜媚说着话。 两家是世交,宋泳伦和郁绍焱又是多年好友,对这桩婚约自然是乐见其成。 看得出他们也真心喜欢杨惜媚这个准儿媳。 而此时苏昕蓉夫妻俩已经走到另一边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根本注意不到郁持。 于是他找准时机,故意走到了宋泳伦的视线范围内。 果然宋泳伦一转眼就看见了他,立即对他招手道:“郁持!怎么在那里站着不过来?” “……宋叔叔。”郁持摆出一个乖巧的笑,自然而然地走过去,加入了他们。 杨惜媚看见他走过来时,面上的笑意就淡了些。 郁持却笑意愈深,走近后抢先对她道:“姐姐,恭喜你。你今天很漂亮。” 他就如一个真心为姐姐得到幸福而感到高兴的弟弟般,满脸真诚坦荡。 由衷地赞叹完后,他从旁边拿起一杯酒向她示意:“祝福你……还有知问哥。” 嘴里这么说着,只不过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往旁边宋知问的方向偏离过。 杨惜媚没有任何动作和回应。 她知道,身边的这几个人都不清楚她和郁持那些过往。因此她至少该面上做做样子,敷衍一下。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一见到他,她的胸口莫名觉得很堵很闷,也再没了配合他做戏的兴致。 一旁的宋知问见她没有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低头细细看了看她。 随后他沉吟片刻,自己拿过一杯酒对郁持笑道:“你姐姐刚才喝过两杯,估计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这杯我来替她吧。” “谢谢你,阿持。” 他说着,和郁持碰了碰杯,喝下了那杯酒。 郁持这才匀出些心力去看他,却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因为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撕烂那张有意无意宣誓主权的脸。 第八十八章 她不见了 杨惜媚今天其实从一开始,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她自己都觉得莫名。 直到此刻郁持站在她面前,她才发现那股不安并不是没来由的。 因为此情此境,太像曾经的那一天。 也是在游轮上,也是他。后来他把她拽进了电梯里,对她...... 那是后来她的一切都偏离轨道的开端。也给她留下了再难以磨灭的阴影。 爱媚 第85节 而对面的郁持并没有意识到她态度冷淡的根源,只以为她仍如往常地不待见自己。他不想再惹她不愉快,只能生生忍下躁怒,和宋知问碰杯后喝完酒。 只不过他的目光仍是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飘。 偶尔和无意识看过来的她目光撞到一起的时候,他的眼眸就会倏地一亮,迸发热意,又故作无辜地笑。 杨惜媚却只觉得他似乎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心下越发惴惴。身边的宋知问感觉到了她的僵硬紧张,偏头凑过来低声问她:“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确实很想顺势找个借口离开这里,但又想着现在宴会刚开始没多久,自己作为主人公就离场似乎不太合礼数。 正纠结间,边上跑过来一个雀跃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她:“惜媚姐!你猜今天谁来了?!” 任茜也是一身精致华丽又成熟的装扮,举止却一如往常地跳脱外放,还不等杨惜媚回应就噼里啪啦道:“林跃骞!影帝诶!你们竟然能把他都给请来,这排面也太大了吧!” 又拉着她要离开:“走走,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去找他合影去!” 杨惜媚神情一松,倒觉得正好能趁这个机会离郁持远一点,就有些意动。 任茜又狭促地对宋知问挤眉弄眼:“知问哥,那个林跃骞可是惜媚姐以前就很喜欢的明星哦!跟他拍个照而已,你不会介意的吧?” 郁持在一旁听得眉头一皱。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还有喜欢的男明星? ——也是,她就算有,自然也不愿意告诉他的。关于她自己的事,她从来都不肯跟他多说。 一瞬间他的情绪又添了些许颓丧。 宋知问却是忍俊不禁道:“介意什么?只要妹妹开心就行。”于是摸了摸杨惜媚的头,催促道:“快去吧。” 杨惜媚也就没了任何顾忌,从善如流地跟着任茜走了。 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她挽着任茜的手,默默地想。她不再是那个时候孤立无援只能独自承受的她。她的身边有亲人,朋友和伴侣的陪伴,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离,郁持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可是身边的宋泳伦还在关切细致地询问他的病情,他只好强撑着耐心回应。 等谈话结束后他终于能分出心思去找寻时,却再也没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 郁持感觉周身的温度都冷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蒙上一层黯淡。他再没了开口说话的兴致,索性一杯接一杯地喝起酒来。 可偏偏有人没那眼力见,要凑上来找他不痛快。 “阿持。”宋知问看见郁持又拿起一杯酒,忙上前阻止道:“以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少喝酒比较好。” 郁持本来就对他满腔怨愤,这下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了,一把挣开后冷声道:“你管得也太宽了些。” 宋知问没有被他的恶劣态度惹恼,耐心劝道:“我能理解你现在肯定很不好受,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上,但喝酒伤身,只会让你的病情更加恶化。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可以去找我爸聊聊,或是找我也行。” 他这话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医生,也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为郁持的病情考虑。 却更是点燃了郁持心里那股邪火。 他阴阴一笑:“不痛快?是啊我当然不痛快!可你又真的能理解吗?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不痛快吗?” 就是因为你啊!狗东西! 他在心里恨恨咒骂着,情绪毫不掩饰地表现在了脸上。 饶是宋知问再迟钝,此时也感受到了他的恶意。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两次碰面时郁持的态度,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阿持,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郁持在心底冷嗤。 现在才发现吗?蠢货! 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也懒得再维持什么表面和气了,眯了眯眼冷笑道:“对啊,我就是看不惯你。” “因为我觉得你配不上她。” 这话若是其他男人说出口,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 但郁持却因着杨惜媚弟弟这层身份,丝毫没有引起宋知问的疑心,他反而笑了:“原来如此。你是在维护你姐姐,为她抱不平啊?” 这么一想倒是说得通了。毕竟作为她的弟弟,对自己这个姐夫感到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惜媚确实很优秀,我自己也总觉得配不上她。”他说话间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正色对郁持道:“但我会保证一辈子都对她好,这点你可以放心。以后要让她受丁点委屈,你尽管来打我。” 郁持:“.......” 他现在就想打! 正强忍怒意间,突然又听身边的人道:“阿持,我真的很喜欢她。” “那天来你们家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喜欢了。” 一向内敛的宋知问此刻竟难得地直白灼热,耳根微微发红道:“她那时抱着小狗,急得快要落泪的模样撞到我怀里,也一下撞进了我心底。”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小时候还和你姐一起玩过。那天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场重逢,或许也是我和她之间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缘分。” “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回来了这里,和我续上了这段缘。” “这很难得,我也格外珍惜。” 郁持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只怕真的会发疯弄死宋知问。 偏偏他又不能,他记得苏昕蓉的警告,也记得杨惜媚厌憎的眼神。 从前他对上一个林百川,可以当做蝼蚁一般任意搓圆捏扁踩在脚底。可现在,他再没了能和对手撕咬抗争的能力。 他就像被拔去利齿又戴上了镣铐的穷途末路的凶兽,只能束手束脚地困在原地无能狂怒。 他转身就想离开,迎面却撞见一脸焦急惶然往这边跑来的任茜。 “知问哥!你看见惜媚姐了吗?她回来了吗?”她一过来就拽住宋知问气喘吁吁地问道。 郁持顿住了正要走开的脚步。 “她还没回来,怎么了?” 宋知问皱起眉头,下意识往她身后找了找:“她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任茜脸色有些苍白,语无伦次道:“我也没找到她!到处都没有!可她明明去了卫生间啊,我就在外面门口那儿等着她,一直都在那里!可我没有看见任何人出来!然后,然后她就不见了!在里面不见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又转头往四周寻找着什么:“苏姨呢?苏姨在哪?得赶快告诉她!” “什么——”宋知问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就猛地被撞到一边。 郁持铁青着脸重冲上来一把抓住她:“她不见了?!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八十九章 同处密室 大概二十分钟前,任茜拉着杨惜媚去找林跃骞合了影,又一起聊了会。之后杨惜媚也没急着回宋知问这边,而是说自己想去洗手间。 任茜就陪她去了会场里专用的休息室,里面有单独的洗手间。 她是亲眼看着杨惜媚进去的,自己就在外间坐着等待,可是过去好一阵都没见人出来。她有些奇怪,去卫生间门口敲了敲叫杨惜媚的名字。里面却没有人回应。 任茜意识到不对劲,索性就把门打开进去了,结果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她又在周围找了一阵,也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游轮上信号又不好,打电话过去半天接不通,她这下有些六神无主了,只好回来找宋知问还有苏昕蓉。 听任茜讲完过程后,面前的两个男人神情也都凝重起来。宋知问转头就去找苏昕蓉,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得让她知道,然后调动游轮上所有的人去找。 郁持却留在原地,皱眉思索了一阵后又问任茜:“她是在哪个房间消失的?” 任茜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告诉了他具体位置,他果断地朝那边跑去。 找到任茜说的那个休息室后,他直接进到里面的卫生间,四下观察后发现除了一扇面朝大海且封死的舷窗外,再没有其它出口。 要出去只能通过外面任茜眼皮底下的那扇门。 可她偏偏就在这样一个相当于密室的空间里消失了。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 除非....... 他目光犀利地往各个角落扫视,随后蓦地一凝,停留在了卫生间里一处墙壁上,那里细看才能发现竟嵌着一扇小门。 门没有把手,但往里一按就弹开了。里面却是一个很大的杂物间,放着拖把水桶一类的清洁工具,应该是为了美观所以把门做成了隐蔽的样式。 郁持探进头去,深深嗅了两下,脸色就变了。他果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 是她身上的香味,也是他曾汲取过无数次,早已深深刻入骨髓的气息,他绝不会弄错! 杂物间里并没有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而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自己躲到这里。 这样看来,很可能她当时已经被人弄晕了,然后藏到了这里面。等任茜进来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心急火燎地离开后,那人再把她弄出来带走。 卫生间里并没有安装监控,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但他已经十分笃定。 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焦灼和恐惧。 到底是谁要这么对她?她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会不会害怕? 他越想越心慌,呼吸都颤抖起来,又不得不稳住心绪从卫生间一路探查到外面的休息室,果然在一处地上发现了一点拖拽的痕迹。 大概辨别出了拖拽的方向后,他毫不犹豫地就顺着外面走廊往那边追去。 一路到了走廊深处空无一人的拐角处,他陡然察觉到背后有人的气息。 “谁?!”他面色一戾,正要转身质问,冷不防后脑勺就被什么重物击中,一阵钝痛令他眼前发黑。 他强撑着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抗过,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 “滴答.......滴答.......” 郁持在一阵断断续续的水滴声中,渐渐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朦胧缓缓散去,直直映照进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刺眼光线。他眯了眯眼,意识也一点点回拢,想起了昏迷前一秒的情形。 “媚媚!”他下意识唤出声,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感官彻底清明,他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处逼仄空间里的冰凉地板上。 再看四周光滑的墙壁和不远处的洗手台,以及耳边的水滴声,这似乎是....... ——等一下,水滴声? 他分辨着耳边的声音,似是来自身后,于是下意识转头去看,随即浑身一震:“媚媚!” 他身后靠墙的角落竟有一个大浴缸,而杨惜媚紧闭着双眼在面呈半躺半坐的姿势,一只手臂还悬在浴缸的边缘。 而水滴声则来自她头顶上的淋浴头,正往下一点一点地滴着水,落在她苍白虚弱又无知无觉的脸上。 爱媚 第86节 郁持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查看她的状况:“媚媚?媚媚你怎么样了?” 他颤着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松了一口气,又扶起她的头,抹去她脸上的水滴,轻拍着想要唤醒她。 然而她始终不省人事。 他手忙脚乱间目光不经意一扫,发现浴缸里竟还有大半缸冷水,而她身上的裙子已尽数被浸湿,紧贴在身上毫无遮拦地显露出隐隐肉色和窈窕曲线。 他心下一紧,又咬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不能让她一直泡在冷水里,会生病的。他这样想着,于是伸手抱住她,想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 只不过他此时有些错估了自己的体力。 一来刚才的那一下痛击让他的身体还没缓过来,再加上前一阵注射了太多镇定剂也让他身体底子虚弱了不少。 于是当他抱着她想要起身时,脚下不受控制地一软,竟踉跄着又一起跌了回去。他上半身也滑进了浴缸里,挣扎着撑起身后连忙去看杨惜媚,生怕伤到了她。 看到她身上都还完好后他稍稍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放到浴缸壁上,打算调整一下姿势再去抱她出来时,他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他的目光移向了那浴缸里的水,又看了看自己已经沾满水的手臂。 鼻间飘来一股浓烈的甜腻到能令人头晕目眩的香味,是他记忆中有点熟悉的味道,似乎以前在哪里闻过。 他又下意识捻了捻指间的水,却感觉到一种比水更为黏稠的质地,并且捻过后还在皮肤上留下丝丝似冰凉又似灼烧的感受。 这是...... 他瞳孔蓦地一缩,曾经的某段记忆在脑内瞬间闪现。 这是他之前给她用过的催情禁药! 他再次看向那大半浴缸的水,不可置信地伸手进去探了探,随即脸上一片青白,眼神也显出惶恐。 这大半缸全都是那种药水! 所以,她竟是整个人都泡在了这种药物里! 郁持这下是真的慌了,整个人都手无足措起来。 慌乱之余又涌上更为强烈的愤怒和杀意。 到底是谁?! 是谁竟敢用这样阴毒下作的手段对待她! 假若……假若今天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别的男人....... 他一时间都不敢再想下去。 而现在也没有时间再给他胡思乱想了,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稳了稳呼吸,定了定心神,低下身在浴缸里开始寻找排水口。他现在力气还没有恢复,而杨惜媚身上繁复的裙子吸了水也有一定重量,他不能确保能一下把她抱出来,也怕再弄伤她。 那就只能先想办法把这些药水给弄干净。 他低头在水中摸索着找到了排水口,拔出了塞子。偏偏恰在此时,一直不省人事的杨惜媚苏醒了过来。 她眉间蹙了蹙,应是感觉到了不适,缓缓睁开眼。入眼就是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垂着头在她身下摸索着什么的情形。 任谁昏迷之后一睁眼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无法淡定。 她吓得瞬间清醒,惊呼一声:“你要做什么?!” 郁持一抬头,怔忪片刻后脸上显出惊喜和关切,凑过来问道:“媚媚你醒了?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杨惜媚愣愣看着那张曾贯穿过她无数噩梦的脸,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此刻仍在梦里。 可意识又是清醒的,因为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垂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泡在一个浴缸里。 这时她也记起了刚才在洗手间,被人捂住口鼻失去意识的那一瞬。 她慌忙去查看自己的身体,这一看更是惊惧,一把捂住了身前轻薄布料也遮掩不住的丰盈春色。 下一瞬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郁持脸上:“你疯了吗!到了现在还敢这么做?!就不怕爸妈知道吗?” 郁持被打得一滞,知道她是误会了。 但眼前这样的情形,也确实容易让她误会。谁叫他以前就做过太多无耻又没下限的事呢? 因此他没有任何怨言,好脾气地对她解释:“别生气媚媚,这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我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然后又发现了你.......”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杨惜媚却根本听不进了,她感觉到了身体里的那股异样。 第九十章 别想碰她 那股灼热中掺杂着绵绵刺痒的感觉来得太过汹涌强烈,她呼吸一颤,甚至顷刻间就软下了身体,脸上也泛起薄红。 这种感觉,以及鼻间涌进的阵阵甜香都太过熟悉。几乎一瞬就让她恍惚回到了那个充斥着淫靡浑浊和窒息屈辱的夜晚。 “你居然又对我……”她看着身下半池子的药水,心头更添悲怒,甩手又是一巴掌照郁持脸上打了过去:“无耻下贱的畜生!” 她的指甲今天做了美甲,边缘还让任茜帮着镶了几颗碎钻,一巴掌过去就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郁持头被打偏,对于脸上的疼痛恍若未觉,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现下这样的状况,任谁只怕都会以为是他做的。可他根本就没有! 他太害怕杨惜媚对他的厌憎,急切又无力的辩解:“这回真不是我做的!媚媚你相信我!我也是被弄晕后扔在这儿刚醒来,然后就看见你……” 可杨惜媚怎么可能还相信他?她此时压抑着身体一波接一波涌入的灼意,紧紧咬着唇,眼眶都红了。 “你真的……真的没救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她闭上眼落下泪来,痛苦低喃。 郁持看得心疼不已:“别哭,别哭,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不要害怕。” 他又伸手要去拉她:“我先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杨惜媚却瞪着眼往后瑟缩:“你别过来!别碰我!” “好好,我不过去……”他连忙缩回手,又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到她身上,放柔了语气问她:“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杨惜媚便试着起身,然而刚站起一点腿脚就不受控制地一软,又跌了回去,溅起一片水花。 这次的药效似乎要比上次更加强烈且迅猛,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呼吸也急促起来。 郁持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媚媚.......”他想要去扶她,可看着她难受又戒备的样子,他又只能僵着身体不敢动作。 这时水池里的药水已差不多放干净了,他赶紧拿下墙上挂着的淋浴头打开水,递给她道:“你快用冷水冲一冲,会好受一点。” 杨惜媚眼眸已经有些迷离了,却还是咬着舌头强行保持着清醒,恨恨地一把夺过了喷淋头:“滚出去!离我远点!” “好,我这就出去......”郁持开始四下寻找出口。 他看出这里应该是游轮上某间客房的浴室,也找到了一扇门尝试打开,却根本拧不动把手,最后只能去踹。 可惜他现在力气又有限,踹了几下那门都纹丝不动。 杨惜媚拨开郁持的外套,自己用冷水冲洗着身上,可是冲了一会她发现这回和之前那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那么多的药水,又泡了那么长时间,那药仿佛无孔不入,早已浸透到了她的身体深处。即使用冷水去冲也如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而且更让她感到难堪的是,带了些冲劲的水柱打在身上,反倒激起身体更为剧烈的震颤。她差点忍不住发出惹人遐思的声音。 她越冲越觉得焦躁,也越难耐。 郁持还在那边只顾着踹门,眼看就要踹开,那门锁却突然动了动,随即从外面给打开了,然后伸进来一脚踹到了郁持身上。 他冷不防就被踹倒在地。 而后耳边听得一声嗤笑:“呵,就知道你不会老实。” 他从地上一抬头,看见眼前的人后脸色一沉:“......勋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进来的三五个人里苏冠勋站在最前面,他偏头看了看浴池那边紧紧抱住自己一脸警惕的杨惜媚,又对郁持摇摇头一脸惋惜道:“阿持你行不行啊?都这样了还不上?枉费我煞费苦心地帮你安排。” 郁持怔了怔,随即两眼迸出毒火,也顾不上什么长幼尊卑了:“你疯了吗?!那是我姐!你个老畜生简直丧心病狂!你要不要脸?” 苏冠勋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也渐渐阴沉,待他骂完后一声冷笑,语气里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你个打靶仔装什么正人君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姐弟俩其实早就已经搞上了吧?” 郁持眉眼一滞。 而角落里的杨惜媚脸色也瞬间煞白。 “你在胡说什么!谁准许你这样污蔑她!”郁持怒吼道,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要打他,却被苏冠勋身后两个保镖上前拦住了。 苏冠勋看着这两人的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下又是得意又是狂喜。 “不用急着否认,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要说起来,他能想到这层还多亏了一个人——之前在游轮上给郁持下药那一晚,他给安排过去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也是他那晚一直带在身边的女伴。 他当时是想着,对于郁持这样一个形象优良的天之骄子来说,和自家长辈的女人搞在一起,闹出的绯闻岂不是更劲爆?形象岂不是更颠覆? 只不过那女人在郁持房间里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就打开门想要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刚好看见不远处的电梯口有个衣衫凌乱一身狼狈的人跑了出来。 她是认识杨惜媚的,因为之前在会场里看见过,知道那是跟在郁持身后的一个女秘书。 之后又过了一会,她看见郁持也从电梯里被扶着出来了,看着神志有些恍惚的模样,她就赶紧关上了门。 只是后来直到她被其他人找到带出来,郁持都没有回到这个房间。 事情败露后,苏冠勋去找到她质问,她就把当时看到的情形告诉他了。 但苏冠勋那时候听了也并没有太当回事。 说到底,老总和秘书搞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出去最多就是个不痛不痒的花边新闻,激不起什么水花。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后来苏昕蓉认回的那个走失多年的女儿,竟然就是那晚郁持中药后拽进电梯里的女秘书! 这下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苏冠勋稍一琢磨就猜出了其中可能存在的隐情,于是又生出了恶念和野心。 想一想,这姐弟俩之间的丑事若是爆出去了,那该会在整个商界引起多么大的动荡! 届时杨惜媚这个来路不明的半吊子继承人还能保得住吗? 苏昕蓉掌权人的位置又还能坐得稳吗? 爱媚 第87节 苏冠勋越想越心动,自是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只可惜那晚游轮电梯里的监控都被删掉了,他也弄不到实际的证据。 但没关系,他可以再制造啊! 他甚至下定决心,哪怕不是真的他也要让一切变成真的! 而今晚,就是他付诸行动的绝佳时机。 在苏昕蓉女儿的订婚宴上,所有富豪名流聚集的场合,让所有人亲眼看见这姐弟俩搞在一起的丑态。 一旦成功,只怕苏昕蓉一家都再也翻不了身了! “好啦,我又没想把你们怎么样,就是让你和你亲爱的姐姐一起尽情地享受一番嘛,爽的还不是你自己?” 他看着眼前郁持的狂怒挣扎,一脸惬意地邪笑:“唉,可惜你也太没用,那我这个做叔叔的少不得要帮你一把。” 他偏头对另外几个保镖挥挥手,朝杨惜媚那边扬了扬下巴:“去把他们两个的衣服都扒了。” 郁持身形滞了一瞬:“你们要做什么!” 他看着有两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朝着杨惜媚的方向走去,瞬间像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地挣开了压制,冲上去拦在了杨惜媚身前,猩红着眼吼道:“谁敢动她我弄死谁!” 那几个人停顿一瞬,在苏冠勋的命令下又往前靠近。郁持彻底失去了理智,目眦欲裂扑过去和他们厮打起来。 “滚开!你们都别想碰她!” 这一瞬间,他不知从哪里来的惊人爆发力,竟是一对二都不落下风,拎起其中一个男人的脑袋就往墙上撞,又一脚狠狠踹向另一个男人的下身。 一番打斗后,这两个保镖竟都被打得倒地不起。 而郁持一脸一身的血,却仍是挡在那里粗喘着,暗沉的眼眸中只剩一片冷戾,如一头护着至宝的凶兽。 杨惜媚在他身后,愣愣看着眼前乱成一团充斥着暴力血腥的场景。 身上那股被药物激发出来的灼热似乎都平息了下去,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股更深的恐惧和焦灼。 她已经意识到,这次恐怕真的不是郁持做的。 并且相比于郁持,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苏家长辈的所作所为,似乎要更为恐怖狠辣。 如果......如果最后郁持抵抗不住,她和他只能任由这个人摆布搓磨,那....... 她心底满是惊惧和绝望,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而苏冠勋看见那两个保镖败下阵来,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游刃有余了。他沉了沉脸犹豫一瞬,终是下定了决心般,对留在身边的唯一一个保镖做出了指示:“把那个给他用上吧。” 先前压制郁持的两个保镖再加上这一个又一起上去,才将将控制住了他。 “放开我!都滚开!”郁持被压在地上正挣扎着,不察间却被掰起了一只手臂撸下了袖子。他感觉到手臂上一凉,偏过头去看,就见其中一人拿出了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管针剂。 他瞳孔一缩,挣扎得更厉害了,嘴里怒斥:“这是什么东西?!你想死吗?!” 苏冠勋笑得一脸轻佻又邪恶:“本来你要是乖乖自己上了,我也不打算用这样的手段。” “这可是好东西,能让你欲仙欲死一整晚呢。我就不信这样你都能控制得住!” 郁持更是惊怒,奋力想要躲开那凑上来的针头,涨红着脸咬牙切齿道:“混蛋!你敢!我要杀了你!住手!住手!” 杨惜媚也看见了,心头一颤下意识往前扑了扑,低呼道:“不......” 然而那针头已经不容抗拒地刺进了手臂。一瞬刺痛后,透明针管里的淡黄色液体尽数注射了进去。 第九十一章 你帮帮我 药一注射完,苏冠勋就迅速带着人离开了,浴室的门也再次被锁上。 郁持倒在原地,能感觉到那药进入体内后没多久就开始起效。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滚烫,身体动了动,尝试着爬起来却感到一阵眩晕,手脚有些不受控制了。 他强撑着起身,晃了晃脑袋,再一睁眼却只看见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星光明灭,花花绿绿在他眼前不停闪现,耳边一阵嗡鸣。 而在这混乱一团的嗡鸣声中,又夹杂着几丝似有若无的低泣声。 那声音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迷迷糊糊地分辨出方向,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不期然就撞上了一双泪光盈盈暗含隐忍的迷离眼眸。 他呼吸一窒,下意识叫出了声:“媚媚......” 他的声音都变得嘶哑,充斥着莫名的渴欲,又踉踉跄跄了几步,朝着杨惜媚那边挪过去。 而杨惜媚双眼瞬间清明,又瞪大了些,显出惧怕瑟缩意。 “你别过来......”尽管自己身上也被药物折磨得难受不已,可她仍是尽力保持着清醒,僵硬又奋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郁持的动作滞了滞,意识清醒了几分,也看见了她紧紧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的动作。 她在害怕。他不该....... 他们也不能…… 他胡乱想着,可目光又忍不住在她身上贪婪地逡巡。 她蜷缩在浴缸里,而被扔到一边的喷淋头还没关上,无数道细细的水柱在她身前淅淅沥沥地喷溅着,淋湿她满头满脸。 湿透的白色衣裙紧紧贴在她身上,白炽灯光毫无掩饰地映照出一片细腻中泛着粉色的肌肤,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披散下来,一缕一缕湿淋淋地贴在颊边和脖颈处,勾得人心痒。 她周身折射着一层靡丽的水光,真像生于水中的某种妖魅。 水汽如雾般缭绕在整个空间,也渐渐侵占了他的大脑。 他的呼吸越来越乱,也越来越难以自持。全身仿佛都被火燎过一遍,皮肤表面被灼烧着,血液都快要烧干了。 ……很热,很渴,也很胀。 胀得发痛。 他鼻间都在喷火,眼底也显出露骨的饥渴和欲热。 他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她,循着原始的本能就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媚媚......媚媚........”他低哑呢喃着。 杨惜媚此时也被身体里一波接一波的情潮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可是看到郁持猩红着眼呼哧呼哧朝这边爬来的时候,她还是强忍着,在意识彻底分离前用尽力气喊道:“不,不要......郁持你清醒点!” “……” 可他已经清醒不了了。 他现在脑子里仿佛已经被批成了两半。 一半在怂恿在鼓动。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难道就不想吗?你看,她也正在被那股欲望折磨啊!她肯定也很想要的! 再说这一切又不是你的主意,你也是受害者!你只是在帮她,这怪不到你头上的! 去吧。去吧。 另一半又在义正言辞地谴责。 下作东西!你还是人吗?还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她跟你什么关系吗?你还有没有底线了?! 她是姐姐!是你爱得快要疯掉却又深深伤害过的人!你还想让她痛苦到什么程度?! 住手!住手! 嗬.......嗬....... 浴室里两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却又诡异地拉扯着,僵持着。 就仿佛一锅表面平静其实内里已经烧得滚烫的热油。只要再稍稍往里滴一滴水,就会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热度,燃起干柴烈火。 杨惜媚难耐的蹭动着身体,嘴里低喃着什么,神志似乎已经开始飘忽了。 看上去,似乎此时不管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反抗,甚至还会迎合。 可她脸上的绝望凄楚清晰地映在了郁持眼底。他心头一震,蓦地一个激灵,又使劲晃了晃脑袋,艰难地找回了片刻清明。 随之一个强烈又坚定的念头涌入脑海中。 不。他不能。 不可以再伤害她了。 “媚媚别怕……会没事的……”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移开了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朝浴室墙面狠狠撞了几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随后他顶着满脸血又开始撞浴室紧闭的门。 他不能再和她单独待在这样一个封闭空间里,时间再久一点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砰!砰! 身体里的药性也激发出了他的力量,他不停撞着,用脚踹着。 直到最后门锁终于松动,发出“哐当”一声,竟是金属门锁生生被踹掉了,在门上原来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洞。 他神情一振打开门,往外查看了一下后发现这确实是一间客房的卧室。 他连忙又回过头踉跄走到浴缸前,把已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杨惜媚抱出了浴缸。 软腻滚烫的躯体陷进怀中,令他心驰神荡,差点发出淫猥的喟叹。 他忍着身体深处那股焦灼渴意,把她先放到了卧室里的床上。 安顿好后起身时再低头一看,他又挪不开目光了。 她躺在那里,脸上泛起薄红的春意,目光涣散着,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诱人的甜媚。 或许是感觉到了头顶那滚烫又黏着的视线,她皱了皱眉,低声反复念叨着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郁持下意识俯下身,耳边也清楚地听见了她的话:“刀.....拿把刀给我......” 她的声音细柔带着媚意,话语里却透着冷酷决绝。 郁持浑身一僵,顷刻间就想起那晚,她被下药后拿着断掉的玻璃管割伤自己的模样。 爱媚 第88节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他眼眶发酸,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却又滞在半空,最后讷讷收回。 “怎么总想着伤害自己呢?”他笑得苦涩,又轻声安抚:“放心吧,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也不会再让她沾上半点污秽。 她合该一尘不染满身光华地端坐在最高的枝头。 他珍惜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垂在床边的一缕头发,心下竟已感到无比满足。 就在他思考着要如何不惊动外面而把她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时,房间外突然又有了动静。 他发现有人从外面正试图打开这个卧室的门,同时还在门上大力地拍着。 卧室里的两人脸色都变了变。 眼看门就要被打开,杨惜媚竟是一下又清醒了不少,她一把拽住郁持,轻喘着艰难对他道:“不能,不能让别人看见,我和你这个样子待在一起…… ” 郁持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口却是一窒。 他扯了个难看至极的笑容,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外面的人已经开始踹门了。 郁持在房间里四下找了找,发现并没有合适的藏身处,最后只能又回到了刚逃离出来的浴室里,关上了那扇已被他踹坏的门。 同时他又从门上那处已被踹掉锁的圆孔里往外窥视着,以防进来的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会对杨惜媚造成危险。 下一秒,外面卧室的门就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他看见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高挑身影走进来,在看到床上的人时停滞了一瞬,接着惊呼道:“惜媚!你怎么了?!” 竟是宋知问! 郁持安下心来。是他也好,至少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身上的药效越来越难以忽视,他撑不住滑坐在了地上,只能倚着门去听外面的动静。 似乎是宋知问上前查看了杨惜媚的状况,错愕出声:“你这是——!”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一向温文尔雅的人此时的声线里都带上了怒意,随即似乎又恢复了冷静,温声道:“很难受吗?我带你出去,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 只不过他的这番话得到的回应却是拒绝:“不,去了也没用的。而且我怕,我怕被其他人看见.......” 杨惜媚低泣道。 宋知问轻声劝哄了好一阵她都不肯,最后他只能妥协了,深呼了一口气,又低声问她:“那你想要我怎么做?要怎样你才能好受一点?” “.......” 卧室里沉寂了半晌, 就在郁持开始怀疑那两人是不是已经离开时,耳边听得一声柔弱委屈中又带了些娇颤的低吟。 “知问......你帮帮我.......” 一句话。情丝缠绕,百转千回, 春意无边。 郁持脸上神情瞬间扭曲,紧接着只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酸楚和剧痛。 舌尖被狠狠咬破,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 仿佛自虐般,他不肯走开,身体仿佛已死死钉在了门上,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 听墙角梗永不过时!后面请两天假哈~ 第九十二章 多了软肋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宋知问也因着杨惜媚那句主动又大胆的请求而僵住了。 他刚才找到苏昕蓉告知了她杨惜媚不见的情况后,自己随即也跟着在邮轮上寻找起来。和郁持一样,他也是先从杨惜媚消失的那间休息室里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沿着大概的方向摸索。 只不过邮轮上的房间实在太多,他一间间挨个找过来花费了不少时间。 所幸最终还是找到了。 然而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就察觉到了杨惜媚的异样。他惊怒交加下稳住情绪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她是中了某种催情药物。 值得庆幸的是这药是属于外用类,对身体伤害倒不大。 但偏偏坏也坏在外用这点上,并且又不是那种在市面上广泛流通的药物,因此也找不到相匹配的缓释药剂。 就算真有,现在人都在游轮上,而游轮配备的医务室里也只有一些基础类药品,一时间又去哪里弄到呢?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不想和人发生关系,那就只能硬扛着等药效过去。 宋知问是医生,当然也明白这是很难受的,他又怎么忍心袖手旁观呢? 看着她已迷离涣散的眼眸,泛起热潮的双颊,他的心绪也难以自持。 他坐在了床边,俯下身抹去了她因着备受折磨而流出的生理性眼泪,轻声道:“妹妹,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要想清楚,真的.......愿意吗?” 在提出要宋知问帮自己的时候,杨惜媚的意识其实已经再次恍惚了,但她没有再强行逼着自己清醒,颇有些放任的意味。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清楚那是宋知问。她为此感到安心,当然也是愿意的。 为什么不呢?他们已经互通过心意,也订下了婚约,成年男女之间不是水到渠成吗? 不然难道真的要和郁持? 她其实心底隐隐有所预感,今晚这样的情形下,但凡宋知问再晚来片刻,只怕她真的会屈服于肉体上的搓磨难耐,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求助于郁持。 毕竟在当下,她身边只有一个他。 可她又知道那样将会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也将会让她再次陷入和郁持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中。 她的身体已经快要屈服,精神上仍在抗拒。这样的撕扯宋知问到来后,才得以彻底消逝。 还好,还好是宋知问。 还好不是和他。这一刻她甚至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只要不是郁持,谁都可以。 是的,谁都可以。 她的心境一下就豁然了,带上了某种说不出的轻松快意,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索性直接伸出双手攀上了宋知问的脖颈。 她用行动给了他最为肯定的回应,没有谁能拒绝。 宋知问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贴近,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一片暖香之中,大脑瞬间空白。 他呼吸一窒,下一刻眼神已经暗了几分。 “......好,我帮你。” 他回抱住了她,缓缓靠近,带着无限的珍惜和温柔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又往下吻她的眼睑,鼻尖,腮颊...... 到最后,一声低语也融化在了两人交缠住的唇齿间。 “别怕,都交给我。”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秒速升温,断断续续的暧昧不清的声音仿佛一点一点的星火,渐渐蔓延,最后燃起不尽的情热。 紧紧缠在一处的两人都已沦陷忘我,谁也没意识到这个房间里,一门之隔的某处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而那扇门后,从头到尾都清晰听见的郁持已仿佛一具灰败腐烂的尸体般瘫在那里,再没有一丝活气。 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令他紧攥着拳头,几乎要把手心都戳破。 他体内的药剂和杨惜媚不一样,相比之下更为烈性且毒辣,得不到缓解就会损伤身体。 大口大口的滚烫气息呼出,甚至能灼伤他的喉咙。他此刻只感觉内里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腐蚀殆尽。 而相对于身体上而言,更痛苦的,是外面那些动静带给他的摧心折肝。 他仿佛已身处无尽炼狱中。 他其实知道,他只需要一点,哪怕就一点点.......由她施与的甘霖雨露,他就立即能摆脱那些痛苦煎熬,得一个满足爽快。 可到如今,她已不愿给,他也不敢再要。 她都给了另一个人。 迷迷糊糊间,耳边又传来门外的一两声泣吟,带着不堪承受的娇柔媚意,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似是在求又似是在拒。 随之而来的则是低沉中又暗含忍耐的男声在低低安抚。 都能想象得到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亲亲缠缠,难舍难分。 郁持急剧地吞咽着干涩的喉咙,嘴里已满是血腥味,甚至嘴角都溢出血迹。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只能再一次安慰自己。 那是宋知问,是她的未婚夫。他们做这种事才是合情合理,就算不慎被人发现也不会遭受什么非议。 而且她那么难受,她需要他。 他就是一个合适也好用的工具人罢了。 对,只是一个工具人。给她救个急用一回也就罢了。 他该庆幸他还算干净,也会伺候人。 不然等这事过去了他一定会........郁持睁开眼眸,缓缓溢出冷冽的杀气。 一定会弄死他! 没错,他就是想弄死宋知问!现在就想! 一想到他和杨惜媚此刻就在外面,做着曾经自己对她做过无数遍的事,他就想杀人! 可现在,他连起身冲出去分开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他已经没了任何倚仗,也没了任何资本。 同时他却又多了软肋,多了顾忌。 他再也不舍得伤害她分毫,只想要好好对待她,珍惜她。他要帮着她摆脱当下的困境,不能再添乱。 可惜这份心意也拿不出手,她只会不屑一顾。 或许他真的,从头到尾全身上下,都只是个躲在阴暗角落里默默窥视的下作东西。 爱媚 第89节 就像现在这样,他听着外面的动静,脑子里愤恨着,嫉妒着,臆想着,偏偏身体又有了更强烈的反应。 他唾弃着自己,索性伸手狠狠掐住,带着狠绝残忍的意味。 一股股的剧痛袭来,他终究还是没能撑过,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 外面邮轮上,苏昕蓉和郁绍焱还在心急如焚地找人,只不过当她听罗瑞报告说郁持也不见了一段时间后,心里咯噔一跳,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当即又吩咐下去让找人的动静低调些,也没有对外大肆宣扬这件事。 就这样兵荒马乱到半夜,宋知问那边派保镖过来低声告知了杨惜媚的消息,苏昕蓉和郁绍焱皆是神情一振,立马跟随保镖到了船舱一处偏僻角落的房间外。 意外的是此时门口已经站着好几个人,为首的竟是苏冠勋,看样子正想破门而入。 苏昕蓉一看见他脸色就沉了,毕竟是老对手,曾经也领教过他的无耻下作手段。 因为知道女儿就在那个房间里,即使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仍是下意识地不想让这老东西进去,于是上前两步阻止道:“勋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冠勋见是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郁绍焱,脸上笑意更甚,语气和善道:“听说你家囡囡不见了,我这不是也想出份力,帮着找一找嘛。” 他又往那门上一指:“刚才听人说,早些时候看到囡囡进去这里面了,说不定现在还在呢,咱们进去看看啊。” 他这番说辞倒也挑不出错,但苏昕蓉看着他眼底暗含的兴奋和得意,隐约感觉到他又在耍什么阴谋。 不能让他进去。她想。 于是她面上冷静道:“妹妹已经找到了,她确实是在里面,刚才船上吹了些风身体不舒服,已经躺下休息了。劳你挂心。” 苏冠勋却似乎不肯轻易罢休,面上故作担忧道:“不舒服啊?那还是得请医生来看看,正好,”他指了指身边一个人:“我这个朋友就是医生,身上也带了药,要不让他进去给囡囡看一下吧?” “不必。”苏昕蓉已经没了耐心,话语里也有些不客气了:“她爸爸就是医生,不劳烦外人插手。” 可即使话说到这份上,苏冠勋仍是不依不挠,铁了心一定要进房间。 苏昕蓉也更确定他是要搞什么事情,自是不会放他进去,就喊来一排保镖拦在门口,两相僵持着。 就在苏冠勋要把动静闹大,吸引更多人过来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门口的人皆是一怔,连忙朝里看去,只见宋知问抱着杨惜媚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冠勋脸色瞬间变了:“怎么……怎么是你?!” “妹妹!”夫妻俩才顾不上他,双双慌忙上去查看,发现杨惜媚已昏睡过去,神情里透着些许疲惫,脸上还带着丝丝餍足的红晕。 而杨惜媚身上原本已被浸湿的裙子早已被脱掉,此时用床单紧紧裹着。 再看宋知问,眼眸中也闪过些许晦涩意味。 他看着门口站着一大堆人,也愣了一下,把怀里的杨惜媚又抱紧了些。 两人这样的情态,很难不让人多想。 但终归已经是公开的小情侣,情之所至做点什么也无可厚非。 于是门口众人脸上都有些讪讪。 见妻子一心只顾着女儿,郁绍焱便出来发话了,他咳了两声,面上显出点尴尬道:“小孩们胡闹,累得大家都担心了。” “现在也没事了,各位都回去早点休息吧。”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人群也就慢慢散去了,只剩苏冠勋不甘心地往房间里瞥了两眼,却没找到本该在里面的人。 他也只能忿忿然离开了。 关于他的异样夫妻俩暂时也顾不上去理会,只关心女儿有没有事。 最后三人带着杨惜媚去了楼上的房间里,把她安置在床上,郁绍焱又亲自去查看她的身体情况。 苏昕蓉则摸了摸她的脸发现竟还有些烫,皱眉问宋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海上升起第一缕曙光的时候,杨惜媚缓缓醒来。 意识还没回笼,眼前就已出现一张温柔隽秀的脸庞:“妹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她怔愣好一阵,目光呆呆盯在宋知问脸上,不经意又下移到了他的双唇。瞬时间,昨晚那些意乱情迷又滚烫激荡的一幕幕涌入脑海。 抛却矜持,索求无度。 她还从来没有那样.......放纵大胆过。 宋知问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神情里也多了些局促和羞赧。 流转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又似是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杨惜媚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嘶哑的短音,把她自己都吓到了,同时也更加意识到昨晚有多过分。 宋知问侧身端来一杯水递给她:“来,先润润喉。” 行动间能窥见他通红的耳后根。 杨惜媚喝着水,垂下眼眸。 待嗓子稍稍恢复后,她环视了一圈,发现仍在邮轮上,便问道:“我爸妈呢?” 昨晚一切都结束后,她身心俱疲昏睡过去,但迷迷糊糊间能感知到父母找了过来。 宋知问看着她,眼带缱绻,干咳了两声后道:“苏姨和郁叔叔刚出去查昨晚的事了,让我在这里陪着你。” 顿了顿又道:“昨晚我找到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你.......” 杨惜媚沉默下来,也开始回想昨晚的事。 她就记得她在那个休息室的卫生间里,毫无防备地从背后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股甜香袭进鼻腔,她来不及挣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浴缸里,身体泡在水中,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 她脑海里蓦地就闪过一张沾着血滴戾着双眼的脸,心头一震。 “郁持——”她下意识就喊出声。 “什么?”宋知问皱起眉:“郁持怎么了?” 他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他昨晚好像也有去找你,但后来我一直都没有再看见他,难道你有见到过?” 杨惜媚蓦地闭上嘴,眼神里也有了些犹疑。 昨晚苏冠勋过来说出那些话,还给郁持注射药物的时候,她还没有失去神志,几乎是完完整整地听见了,也看到了。 到现在她也确定昨晚的事确实不是郁持做的,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记得他后来为了不被人发现,又躲回了那个房间的浴室里。 他后来怎么样了?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吗?还是找机会自己离开了? 她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出郁持的情况。 如果坦言昨晚他们待在一起过,会不会又徒增一些不必要的怀疑?尤其是对于宋知问,她并不希望他多想。 可不说的话...... 她想起昨晚刺进郁持皮肉里的那根针头,身上一寒。也不知道那药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终究是人命关天的事,她狠不下心,咬了咬牙还是道:“昨晚郁持也在那里,他也被下了药,你们赶快去找一找吧。” 在听完她的话后,宋知问连忙又带着人回去昨晚那个房间里寻找。 然后就在里面浴室的地板上,发现了早已不省人事的郁持。 —————————————— 因为一些敏感原因,后面正文部分不会有大篇幅的肉了。大家只要知道一件事,媚宝会和宋知问 do,后面也会 do 很多次。她是身心都成熟的女性,拿得起放得下,不需要给自己上贞操锁。 还有这就是 1v1,媚宝就算再多睡几个男人也还是 1v1。郁狗不仅现在憋屈,后面也会一直憋屈,憋屈到结局。因为文案已经写清楚了后期火葬场,想看男主从头爽到尾的可以转男频。 况且郁狗自己也不觉得憋屈,他很爽,因为保护了媚宝他爽到飞起~~(为了不伤害女主而只对自己下狠手的男主怎么不算疯批呢) 第九十三章 他的身世 原计划持续十几天的邮轮之旅在第二天就紧急叫停,船靠岸后还没恢复过来的杨惜媚和仍在昏迷中的郁持都被送去了当地医院。 郁持这回在医院昏迷了两天,还做了个紧急手术。 因为药物的影响,再加上他自己近乎自残的处理方式,被找到的时候那处已肿胀到黑紫,后来医生说起时都难免为他捏了把汗,若是再晚一点送过来只怕这辈子真的就废掉了。 好在最后还是勉强救了回来,只是终究留下了点影响,近几年内都必须禁欲。 郁持醒来的这天恰巧宋知问来医院看他。 这几天里除了苏昕蓉和郁绍焱之外,最忙的就属宋知问了。苏昕蓉夫妻俩得知女儿那晚遭遇的始末后,自是震怒不已,当即就开始调查,哪里还分得出心思去管郁持。 而宋知问作为那晚找到郁持的人,又帮着给他做了急救,关于后续的一系列事情也就自告奋勇地担起了责任。这些天都是先去郁家陪过杨惜媚后又来医院看郁持。 郁持一睁眼,下意识就叫了一声:“媚媚!” 正帮他查看身体状况的宋知问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一脸惊惶挣扎着要起身的郁持,压下心头的各种疑问先止住了他:“别激动,阿持你身上还没好,需要躺着静养。” 郁持听见他的声音,再凝神一看,脸上的表情显出些许复杂:“怎么是你?”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敌意和隐怒。 “........”宋知问没有计较,只好脾气道:“苏姨和郁叔叔都有事要忙,我就替他们过来看看你的状况。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郁持却没有回答,反而带了几分急切问道:“媚媚......不是,我姐怎么样了?” 想起那晚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情形,他的心又是一阵刺痛,可更多的还是担忧。 她的身体还好吗?药性都解了吗?宋知问看上去也没什么经验的样子,不知道能让她舒服吗? 这样想着,他看向宋知问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鄙夷和酸妒。 “她很好,前天就回家了。”宋知问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沉吟片刻后又意有所指道:“还有那晚的事情,苏姨都处理好了,也没闹出什么来。” 见郁持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宋知问眼底更是划过一丝怀疑,问道:“所以那晚,我和妹妹在外面.......而你一直都在那个房间的浴室里?” 也就是说,他和杨惜媚的全程,郁持都躲在里面听见了? 自从那天在浴室里找到郁持后,宋知问就一直怀揣着这样的疑问,心里莫名感到怪异。 爱媚 第90节 本来一想到那晚的情形,郁持就心如刀割,现在再一听宋知问亲口提起,他只觉得像是在对自己炫耀,当即恨不得给他一拳。 但他不能,不仅不能,甚至还要为了杨惜媚的声誉掩盖住实情。 于是他呼了口气,故作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记得我是在找我姐的时候被打晕了,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意思就是不管是自己被下药,还是后来宋知问帮杨惜媚缓解药效,中间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意识一无所知。 顿了顿他又问:“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他有些担心自己在昏迷的途中,被人发现和杨惜媚在一个房间里,这样难免也会产生一些误会和流言。 宋知问迟疑了一瞬,还是照实告诉了他那晚后来的事情。 听到最后时郁持眼眸一亮,声音都有些颤抖:“所以......是媚,是她告诉你们我还在那里吗?” 宋知问点点头,刻意忽视心底那股不情愿,答道:“是,她挺担心你的。” 郁持瞬间红了眼眶,心口被一阵狂喜和感动充盈得发涨。 明明她自己也将将脱险,一醒来却还惦记着他吗? 他就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善良心软的人。 那么他在她这里,是不是也留下了一点不错的印象呢?她是不是不会再那么排斥自己了呢? 看着郁持脸上又是喜悦又是荡漾的情绪变换,宋知问暗暗皱起眉。 他虽说脾气温和,但并不是真的迟钝。 姐弟俩同时被下了药,又待在几乎算是同一个空间内,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寻常。要么就是幕后策划这件事的人实在低劣阴损,要么就可能是这两人之间原本就真的有点什么。 再加上,郁持现在的说辞和之前杨惜媚的完全对不上。 跟据杨惜媚语焉不详的描述,那晚她和郁持应该是有见到过的,不然她不可能知道郁持就在那个浴室里。 可当他进去和她......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提到郁持半个字。 是因为药物影响已经顾不上了吗?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隐瞒郁持的存在呢? 可当她醒来后,又第一时间告诉了他郁持的情况,那个瞬间宋知问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担忧和愧意。 事情发展到现在,宋知问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郁持对杨惜媚的不一般。但这事毕竟涉及到杨惜媚的隐私,而苏郁两家也明显在压下那晚的一些内幕,甚至对他这个准女婿都三缄其口。 既然如此,他也就宁愿被蒙在鼓里,不愿再往深了想了。 总归,只要杨惜媚安然无恙,两人的婚约也不受影响就好。 于是宋知问没有再多问什么,只告诉了郁持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其实这种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伤及尊严的,因此宋知问的措辞也尽可能委婉。但他发现郁持脸上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颓丧或是羞愤,反倒是很坦然很轻松的模样。 事实上就算真的完全废了,郁持也根本不在意。反正以后他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和杨惜媚呢,更是一丁点的逾越都不能有的。 倒不是他多顾忌着人伦道德这些观念的束缚。说到底他内心其实至今都并没有真正认同过和杨惜媚的亲缘关系,他也不在乎。 不然他就不会费尽心思死皮赖脸地又要回郁家,要待在离她近的地方。 只不过在经历了这次的危机后,他自己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不是因为血缘禁忌,而是因为爱,因为珍惜和尊重。 他在心底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就待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守护她的打算。 啊,当然宋知问他还是不会接受的,包括将来可能出现在她身边的所有男人,他都无法给出由衷的祝福。 他就是这样的刻薄狭隘又阴暗。 但没关系,反正经年过后,那些人也都只是过眼云烟了。只有她和他之间,才有着最最牢固不可破灭的联结。 他会陪着她直到最后,肉体消亡,化为灰烬。到那时他们甚至还能一同葬在家族的坟墓里。 这又怎么不算是一种“生同衾死同穴”呢?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又兴奋雀跃起来。 只可惜,这样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 在医院又住了好几天,身体差不多恢复后,郁持就急不可耐地出院回家了。 他满心满眼都盼着回去后第一眼就能看见杨惜媚,却在刚踏进家门时就被叫去了苏昕蓉的书房。 这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涉足过的地方,也是他从小到大最为惧怕抗拒的空间。 每次他进书房,必定都免不了一顿训诫,面对的也永远是苏昕蓉那张满是冷漠嫌恶的脸。 只不过这一次,苏昕蓉坐在书桌后,却是难得地对他露出了和缓的神情,还破天荒地关心了他的身体情况。 实际上他住在医院这些天里,她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但郁持还是很高兴,一一做了回答后又顺势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这段时间还好吗?” 苏昕蓉看了他一眼,竟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听到他提杨惜媚就发火:“她没事,身体也恢复得很好。” 郁持面色一松。苏昕蓉又看了看他,接着缓缓道:“那天晚上的事我都查清楚了,你处理得很好。也多亏你帮了妹妹,我替她谢谢你了。” 杨惜媚没有受到伤害,苏冠勋所谋划的恶毒伎俩也没能得逞,整件事最终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有惊无险地收场,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而郁持,在其中确实做了化险为夷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和杨惜媚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 从小到大,郁持几乎没有在苏昕蓉这里得到过多少褒奖,这于他而言有些陌生,却又隐隐感到喜悦。 他没有注意到苏昕蓉语气里的疏离客气,尽力维持着脸上的镇静,回答道:“您不要这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没有闹大就好。” 所以母亲对自己的看法会有所改观了吧? 那么之后,是不是可以.......可以允许他离她再近一些呢?最好能让他从副楼再搬回主楼来,这样平时也就能经常看见她了。 他正思考着怎么委婉自然地提出这个请求,却又听苏昕蓉叫了他一声:“阿持。” 他很少听母亲这样亲昵地叫他,一时间有些发懵。可他又敏锐地听出她语气里并不含多少温情意味,反倒似是带着些许愧意和决绝的态度。 他潜意识里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接着,他就听苏昕蓉继续道:“这个家你不能再待了。你走吧,这次就彻彻底底的,不要再回来了。” “.......” 郁持怔愣半晌,忍着心口的刺痛强笑着问道:“妈,你还是要把我送回精神病院吗?我是又做错了什么吗?” 可她明明才夸过他做得好啊!为什么下一秒就又要丢开他呢? 苏昕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坚定下来,摇摇头道:“不会送你回精神病院。你自己离开,想去哪就去哪,以后你跟我们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郁持脸上艰难维持着的淡定一下开裂,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什么意思?您这是要......和我断绝母子关系吗?” 苏昕蓉闭了闭眼,又显出几分讽刺的笑意:“母子关系?我跟你之间本来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我不明白,”郁持摇着头,眼中几分茫然几分惊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阿持,”苏昕蓉冷声道:“你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跟我们家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你只是我跟你爸当年从医院抱养回来的弃婴,听明白了吗?” 郁持已如雷劈一般,僵滞在了原地,脸上也只剩一片空白。 而书房门外,正想进来找苏昕蓉的杨惜媚听到这句话,也停住了要敲门的手,震惊地捂住了嘴。 ———————————————— 明天再休一天,后天开始日更。预计还有十五章左右完结。 第九十四章 希望她好 书房里沉寂了好一阵,郁持才颇感荒谬地笑了一声:“您在说什么?我知道您从小就不喜欢我,就算如此也不至于——” 说出这样可笑的话吧? 然而苏昕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幻想:“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真相就是如此。” 她甚至难得地对他有了些许耐心,缓声解释:“当年我是怀了孕,在你爸的医院里待产,只是后来那个孩子没保住,而你爸又刚好在医院卫生间里发现了一个刚出生的弃婴,我们就收养了。” “那个弃婴就是你。” “........”郁持愣愣听着,良久后却摇着头失神低喃:“不对,这不对,我怎么会不是.......” 见他仍是不愿相信的模样,苏昕蓉补充道:“你要是还不信,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做 dna 比对。” 郁持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都说到了这份上,哪里还由得他信不信呢? “呵......”他不禁低低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 如今再一回想,从小到大受到的那些冷待和斥责,以及从未得到过的母爱温情,好像一切又说得通了。 因为本就不是亲生的。因为收养了他一个野种的同时却又失去了自己的亲女儿。 也难怪啊。难怪他总是不受待见,不被偏爱。 一个被扔在厕所里的弃婴,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外人,在这个家里能好吃好穿地被抚养长大,能接受最顶级的教育和资源,已经算是走了大运。 还要奢求什么呢? 他笑得弯下身,捂住脸的手掌缝隙中渗出泪来。 书房里又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房门外,杨惜媚自知不好再继续听下去,带着满心的惊骇悄悄地离开了。 过了很久,郁持缓过情绪,抹了把脸又抬头问:“那我.......亲生父母是谁?还能找到他们吗?” 苏昕蓉摇了摇头:“当时收养你的时候我们就去查过,没能找到。那时候医院的监控,还有档案记录也都不完善。” “不过如果你现在想找的话,我们会尽其所能地提供帮助。” 郁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 能狠心丢弃他的父母,现在找回又有什么意义呢? “随你,总之这两天苏郁两家都会出声明,公开你不是我们亲生孩子的真相。这也是为了你和妹妹考虑,我不希望外界再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流言。” 苏昕蓉垂下眼眸:“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受了些委屈,尤其是当年被绑架那件事.......你现在变成这样,我承认确实有我的原因。所以只要你愿意安安分分地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纠缠妹妹,家里会给予你相应的补偿。” 爱媚 第91节 “除了华誉,那是必须留给妹妹的,其他你尽可以提要求。” 给出这样的承诺,苏昕蓉的真实意图倒并不是真觉得亏欠他什么,家里养育他到这么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到最后还连吃带拿地给补偿,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封口费,或者说换他一个承诺。 ——以后不会对外提及和杨惜媚的那段过去,也不会再对她生出觊觎心思。 郁持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心头却是蓦地一悸。 对啊!这么一来,他和媚媚之间.......明明根本没有半点亲缘关系! 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姐弟啊! 那他和她,不就又可以....... 一时间,一股由衷的狂喜甚至盖过了身世真相给他带来的痛苦冲击。 这样一想,不是郁家亲生孩子这件事,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了。 他眼眸中瞬间燃起点点热意,却又深不见底。 “我不要那些。”他脸色一变,已恢复了一如往常的从容镇定,认真道:“您应该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既然现在您已经挑明了,我和她并不是真正的亲人,那我就有资格再去争取了。” “我不会放手的。”他的语气里已多了些许理直气壮。 苏昕蓉也变了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肯定会是这样的反应! 简直无耻! 可事到如今,她也确实不想再隐瞒他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事实了。这次被苏冠勋算计了一道还差点得逞,也让她意识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郁持和杨惜媚之间的扭曲关系就像一枚随时可能爆发的地雷,再怎么动用手段去压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仍是有引爆的危险。 她不能容忍女儿身边有这样的隐患存在,所以只能公开郁持的真实身世,先一步堵住外人的嘴。 她事先也不是没预料过郁持这样的态度,之前听从郁绍焱的意见隐瞒他的身世真相,也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 但现在,尤其是当她得知苏冠勋作恶的那晚,郁持宁愿自己废掉都没有碰杨惜媚一个指头,她心里就有了些许成算。 她可以赌一赌,郁持对杨惜媚的那份感情,是不是真的到了超乎她想象的地步。 她嗤了一声:“你在做什么梦?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以你的身份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取?连给我囡囡提鞋都不配!” “.......”郁持脸上一阵难堪。 事实确实如此,他真的脱离了郁家,那之前的一应身份地位也都失去了,以后杨惜媚和他之间那就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即使他这些年动了些心思,自己私下里置了不少产业,手上也握着人脉资源,不至于真的跌落至底层,可跟苏郁两家又哪能相比呢? 他确实是给她提鞋都不配了。 心头刚刚点燃的那点希望之火又被猛地踩灭。他的脸上一片灰败。 然而这还不算完,紧接着苏昕蓉又道:“更何况她现在都已经订婚了,你还想做什么?” 郁持脸色一白,心口也刺痛了一下。 “这次的事还没让你明白过来吗?”苏昕蓉语气沉肃下来:“如果不是你做下的孽,她怎么可能遭遇这些?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危险境地?” “整件事的根源不就是你吗郁持?!我之前就说过,你只会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你的存在本身,于她而言也是最大的灾难!” “你说你不肯放手,所以你是想继续害她到什么程度?一定要让她名声尽毁被人耻笑,最后连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也坐不稳吗?”说到最后,苏昕蓉甚至激动地拍起了桌子。 郁持一下就蔫了,低下头无言以对。他不得不认同苏昕蓉所说的每一个字。 到如今他也终于肯认真地去直面那些他亲手犯下的错。报应不爽,那些错误就像回旋镖,一样一样又如数回报到了他身上。 是他活该。 他闭上眼,已经认命。却又忍不住地想要挣扎,失魂落魄道:“所以我离开这个家后,你们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让我见她了?” “你觉得呢?”苏昕蓉只觉得好笑:“这不是我们让不让的问题,关键你想过没有,她又愿不愿意再见到你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郁持知道自己再去争取,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了。 她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想见他?现在知道他真的要被家里扫地出门了,她只怕是庆幸不已,拍手称快吧。 *** 这一晚,郁持仍是住在副楼那间囚禁过他的房间里。 彻夜难眠。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苏昕蓉后来还是带着郁持去做了 dna 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也让郁持彻底认命,再无言以对。 他本来都已经从心底接受,将来就安安分分地做她的弟弟,只在近处默默地守着她一辈子,等将来再陪着一起入土为安。 他本来这样都已经很满足了,甚至能自顾自地从中咂摸出几分甜意和浪漫来。 可没想到连这点奢求,都因着他不堪的真实身份而彻底幻灭。 更可悲的是,失去这层亲缘枷锁的同时,他也失去了所有能够触及她的条件。 从此以后,暗中禁忌地肖想,或是正大光明地追逐,他都没了资格。 痛苦吗?愤怒吗?不甘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仿佛也只是一个笑话。 他唯一感觉到的就是很空。 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空的。 但他知道的是,只有那一个人能填满。可惜,也没可能了。 他今后的人生里,永远都会空掉那一块,再也找不回来。 他起身站在窗前,朝着主楼的方向望了一整夜。 他想,接下来的人生中,这大概将会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了。 第二天,他一脸憔悴地再次找到了苏昕蓉。 终于还是点了头:“我会离开。我也可以拿命起誓,和她的事情不会往外说一个字,以后也绝不会再纠缠她。” 胸中一时间堵着千言万语,诉不尽他的痛苦不舍,难以释怀。 可嗫嚅半晌,最后只艰难地哽出一句话。 “我......只希望她好。” ———————————— 下一章时光大法,疯狗变忠犬 第九十五章 互为陌路 直到离开郁宅前,他都再没有见过杨惜媚。其实也可想而知,父母自然是不会再让他们见面的。 包括杨惜媚自己,肯定也不想见他。 她甚至都没有再出现在窗外的那座花园里,让他捕捉到一丝身影。 只不过临行的那天,出乎郁持意料的是,竟然还会有两个人来送他。 郁绍焱和他终归是有二十多年的父子情分在,面色沉郁地长叹出声:“阿持,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太过残忍绝情。可是囡囡已经受了太多委屈,我们身为父母总要多疼她一些,为了保护她我们只能做出这样的取舍。” 郁持连连摇头,颓然笑道:“您别这么说,这本就是我应得的。” “说起来,其实是我欠了媚媚太多,总该一样样都还给她。”他神情里多了几分释然几分缱绻。 同时郁持也感觉旁边另一道视线添了些许复杂不明的意味。 他偏头转向站在郁绍焱身边的宋知问。 郁持不是郁家亲生孩子的消息前两天早已对外公开,外界自是又闹得沸沸扬扬。 而之后杨惜媚也向宋知问坦白了自己和郁持的那些过往。 毕竟是以后将要共同进退的伴侣,相比于通过外面各种捕风捉影去胡乱揣测,倒不如她自己明明白白讲清楚。 也因此,现在宋知问再对上郁持时,就不免多了些许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郁持对他也仍带着敌意。 他勾了勾唇,带了几分挑衅道:“以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媚媚了,知问哥。” 即使已经决定放手,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膈应一下宋知问。 他从心底就是接受不了,宋知问将会占据她今后的人生这个事实。 宋知问却是宽和地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好,我会的。” 郁持心口一堵,只觉得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的极为不爽。 而下一刻,宋知问一句话更是让他破了功:“妹妹知道我今天来送你,也让我替她转达一下谢意,谢谢你那晚对她的帮助。还有.......” 他面上显出些迟疑,似是不太好开口。 郁持神情一震,眼眶都红了,气息不稳地追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过去种种一笔勾销,以后你与她就互为陌路,不要再见了。” 郁持怔怔回味着这句话,心头刚泛起的波澜又被死死压下去,成了一潭死水。 他苦笑:“好,你告诉她我知道了.......我听她的话。” 他转头和郁绍焱做最后的道别。 郁绍焱仍是不忍:“其实你母亲都替你做好了安排,为什么又不要呢?好歹从家里出去后不必再吃什么苦。” 之前苏昕蓉已做出过承诺,会保留他郁家养子的身份,物质方面也不会亏待他。 这次苏冠勋做出如此阴损恶毒的事,还差点伤害到杨惜媚,无异是触到了苏昕蓉的逆鳞,她自是不可能轻易罢休,动用雷霆手段整治一番后又直接把苏冠勋一家从苏氏除名,而他名下那些供他吃喝玩乐颐养天年的股份产业也尽数收回。 而后她本打算让郁持出国,顺势接手苏冠勋在海外的产业,一来算作补偿,二来也能送他离得远远的,可谓一举两得。 爱媚 第92节 但郁持最后都拒绝了。 他对郁绍焱坦然地笑了笑:“我不需要,也受之有愧,郁......先生。这些年你们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也没能好好回报你们,反倒犯下太多过错,还有什么脸面去要你们的东西?” 他也看出了郁绍焱神情里的疑虑,心下了然,却又不免窒痛,强笑着解释道:“我不想出国并不是还有什么不纯的企图,我只是……已经决定好去处了。” “总之您大可放心,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他现在这个样子,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这一刻,他竟难得地生出了羞耻心和深深的自卑。 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变故,改变了她和他的人生轨迹,又仿佛宿命般,在他们都还未知真相的时候,两人偏偏有了交集,纠纠缠缠生出孽缘。 现在终于到了该纠正这所有偏离错谬的时候了。 她和他也终于要各归各位,回到自己本该有的人生轨迹。 想一想他都不禁自嘲。 从前他总是鄙夷她的出身,嘲讽她的品味,看低她的人格,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随意左右她的爱恨嗔痴。 结果到最后,原来他才是真正上不了台面的那个。一个父母不详被遗弃在厕所的野种。 从一开始,就是他不配。 她和他之间,也一直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他其实都知道的。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他朝两人颔首告别,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又听郁绍焱在身后唤他:“阿持。” “……你说已经决定好了去处,是要去哪里?” 郁持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抬头望着某个方向的虚空处,眼中流露出些许神往和希冀。 “去一个......我早就想去的地方。” *** 郁持的离开并没有在郁宅里掀起多大的水花。 所有人都一如往常地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仿佛家里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只除了冼姨偶尔会带着些许担心和遗憾念叨两句,但也都是背着主人家。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到第二年年底的时候,郁家大儿子郁擢终于带着妻儿回了国,郁宅里也热闹了起来。 郁擢和徐婧的女儿如今已有一岁半,生得玉雪可爱,一回来就成了一家人的掌上宝。杨惜媚对这个小侄女也喜爱得紧,一闲下来就要抱在怀里逗弄。 在公司里她如今已渐渐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于是苏昕蓉也开始计划退居幕后,回家含饴弄孙去。 翻过年来公司召开了一场股东大会,经过程式化的投票表决后,杨惜媚就正式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 然而这还不算完。她如今年纪也过了 30 了,生下继承人的事自是迫在眉睫。 于是她和宋知问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到这一年年底又出了变故。 先是西南边的一个小国家爆发了一种呼吸类传染病,据说是十分迅猛且严重,短短十几天里已经死去了数千人。 这件事目前看来和他们关系并不大,只是宋知问早些年就加入了国际医疗救援组织,主治方向也恰好是呼吸内科,自然当仁不让地打算过去当地参与救助行动。 对此杨惜媚是支持的,这几年相处下来她已经足够了解宋知问,他是真的从心底热爱着医生这份职业,他的目标也很纯粹,就是倾尽所能地救死扶伤。 这是他的事业,也是他的理想。她做不到去阻拦。 可苏昕蓉却对此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站在她的角度自然也能理解,马上他和杨惜媚就要结婚了,这种关头却跑去做这样一件极其危险甚至生死难料的事,她作为长辈怎么可能同意? 杨惜媚为此只能去劝说母亲,但苏昕蓉的态度十分坚决,最后甚至放话说宋知问可以去,但婚约就必须解除。 宋知问当然也不想解除婚约,两边就只能这样僵持着。 到后来苏昕蓉实在禁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终于松了口的时候,国外这场疫病却没有停下蔓延的脚步,很快就波及到了周边,其中就包括和国内西南边境接壤的一个邻国。 而那处西南边境正好就位于琅南。 这下杨惜媚也坐不住了,她担心起仍生活在琅南深山的阿婆。 虽说国内早几年前已经历过类似的一场堪称毁灭性的疫病,现在对这方面的感知尤其敏锐,早已迅速地封锁了边境,隔绝了与邻国的一应往来。 但就算如此也仍难以让人心安。 毕竟病毒这种东西,并不是仅仅只靠物理手段就能彻底隔绝的。 杨惜媚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趁着琅南现在暂时还安全,赶紧过去一趟把阿婆接出来。 第九十六章 封锁隔离 对于杨惜媚这关头还要往琅南跑的决定,父母当然是都不赞成,也提议可以派人过去那边接老人过来。 可杨惜媚知道阿婆有多固执,这两三年间她其实有回去看过阿婆几次,也从没放弃过劝说阿婆跟她过来这边养老,却都未成功过。 换其他人去就更没可能说动她了。 因此杨惜媚这次的态度也很坚决。 女儿一向乖巧,但夫妻俩也知道她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事就轻易不会气馁。与其逼得她最后不得不瞒着所有人偷偷跑过去,连行踪和安全都掌握不了,倒不如顺了她的心意,至少还能时时让她报个平安。 再加上琅南现在的情况确实还算安定,按理说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于是到最后经不住杨惜媚两下缠磨,夫妻俩只能松动了态度。 而宋知问在前两天得到了同意后已经开始整装待发,得知了这事就更改了原定的计划,想要先陪着杨惜媚一起琅南接出阿婆。 等他送她们上了回穗城的飞机后,他自己则留下来再去往邻国,和已先到达那里的救援大部队汇合。有救援医生这重身份,他可以顺利地通过封锁的边境线。 既然有宋知问陪着一起,苏昕蓉和郁绍焱也就更加放心。 这段时间郁绍焱因着心脏病复发刚做了手术,医院的事已经全部移交到了郁擢手里,他自己则需要在家休养,根本出不了远门。 而苏昕蓉一方面要照顾丈夫,另一方面还要在杨惜媚离开的期间帮着打理公司的事务,也没办法陪她一起去。 最后在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两个年轻人就结伴出发了。 *** 琅南是地处国内西南的一个省份,和那边相邻的几个国家都接壤,境内山地丘陵的地形几乎占去了一半面积,海拔又高。因着这样的地势地形以及气候环境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它的整体经济水平相对也不那么发达。 而杨惜媚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则更加偏僻,在靠近琅南和邻国的接壤边境处,是个比较落后的小村镇。 飞机坐到琅南的省会城市阳城后,还要乘坐长途客车或火车到村镇上面的市里。城市的名字叫木照,边上一大片深山就是杨惜媚老家的所在。 接着他们需要坐巴士或小客车到镇上,最后再开摩托车或是直接徒步上山。总之很是要折腾一番。 此时正值冬季,两人在琅南一下飞机就明显感受到了寒意。这边海拔比较高,到了冬天并没有广府那边温暖,甚至还会下雪。 杨惜媚因为长年待在广府,如今已经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寒冷。 宋知问帮她围上围巾,两人出机场后先去坐长途客车,辗转到了木照市里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如果说之前在省会阳城还能感受到一些大城市的现代气息,那么到了木照这座小城镇,就只有一种仿佛还停滞在八九十年代的复古感了。 这里虽说并不繁华,但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只因为与邻国接壤,又靠着深山特有的中药野味一类发展起了各种经济贸易,算得上是西南部一处较大的农贸集散地。 尤其现在到了年底,尽管边境已封锁,但当地人也并没有多少紧张情绪,人流量仍然不小。 毕竟在大多数普通人眼里,相比于不确定的危机,总归还是眼前的生计更重要。 而这种时候往山里去的小巴士小面包车都很紧俏。 好在宋知问之前和杨惜媚订婚后已经陪她回来过两次,也大概摸熟了路线。他在出发前就联系当地租好了一辆私家车,打算到了市里后直接开车过去,这样会方便很多。 两人在木照的汽车站下了车,正要出去找订好的车时,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随后一阵骚乱。 杨惜媚和宋知问正低声说着话,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处看去,就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人群迅速扩散开来,中间形成一块空地,有个人倒在那里正浑身抽搐着,还捂着嘴不住地咳嗽喘息,似是很痛苦的模样。 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宋知问无法坐视不管,他对杨惜媚叮嘱了一句:“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 杨惜媚点了点头:“好,你小心些。” 宋知问放下行李,跑上前去蹲到那人身边检查起来。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也有的在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有的去叫汽车站里的工作人员了。 杨惜媚站在那些人后面,透过重重人影只能看见宋知问专注严肃的侧脸。 她心下莫名感到些许不安,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再靠近一些。 变故也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发生。只见躺在地上的那个中年男人面色陡然灰白,正咳嗽不止的口腔中陡然喷出一股鲜血,直直就溅在了旁边正给他做急救的宋知问身上。 宋知问一怔,随即脸上已是一片凝重,立即抬手朝周围大声命令道:“往后退!所有人都往后退!不要靠近!” 周围看清了这情形的人群又是一阵动荡,大家都惊慌地四散开来,甚至开始奔逃。 “完了.......血热疫!这肯定是血热疫啊!”有人高声喊道。 早在国外爆发出这种传染病的时候,国内就已经做了科普。 血热疫。顾名思义,这传染病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感染后三到五天内即会出现发热咳嗽的症状,肺部会急剧出血,容易在咳嗽时通过口鼻喷出。 一旦病发,两周内得不到救治的话就会死亡。但实际上即使得到了救治,痊愈的几率也很小。 最关键的是,它的传染性非常强,一般通过喷出的唾沫和血液传播。 骚乱的人群中,只有杨惜媚僵滞在原地,定定看着仍蹲在那里打电话给当地医院报告情况的宋知问。 挂掉电话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她,另一边的脸上赫然染了几滴刺眼的鲜红。 “知问!”杨惜媚脑子里一片嗡鸣,失声喊道。她心绪纷乱,脚上已先一步有了动作,想要走上前去。 “别过来!”宋知问厉声阻止她:“离我远点!” 顿了顿他又放软了声气,对她笑了笑,安抚道:“妹妹别怕,我没事的。” “听话,再退后些。” 杨惜媚只能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却已变得苍白,嘴唇都颤抖起来:“不,知问——” 爱媚 第93节 这时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和安保都赶了过来,却也只能远远站着不敢再靠近。 宋知问始终保持着镇定,对他们严肃道:“这里出现了血热疫疑似病例,我已经联系了这边的医院和防疫中心,马上会有人过来做隔离措施和病例排查。麻烦你们现在立即封锁车站,严禁任何人出去,以防疫病扩散!”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完后,闭了闭眼轻呼出一口气:“还有,我和这位疑似病例......需要立即单独隔离起来。” —————————— 评论区请不要提及其他作者或是作品相关哦 第九十七章 再次相见 因为是个小城镇,车站自然也没多大,还有些老旧,但好在对于紧急情况的应对举措还算迅速敏捷,各处出站口立即就落下了闸,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因此车站内的所有人也都滞留在了原地,一时间周围更是人声鼎沸。有惊慌失措大声质问的,有企图钻空子逃出车站的,又夹杂着工作人员呵斥声,小孩的哭叫声,乱成了一团。 在这样的混乱对比下,宋知问那边显得格外安静。或者说,以他和那个疑似病例为中心点,直径十米的范围内仿佛已经形成了一个真空环境。 杨惜媚此刻耳朵里根本听不进身后那些嘈杂纷乱,她只远远地看着他,心底一片空茫。 怔愣间,她感觉到手边传来震动,来自挎包里的手机。她拿出来一看是宋知问的来电,再抬头看他,就见他正拿着自己的手机放在耳边,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接电话。 以他们现在距离,已经没办法正常地对话了。 她接起,听见电话那头他一贯令人感到平和的声音:“你还好吗?刚才有没有被挤到?” 都这种时候了,他的第一反应仍是关心她。 杨惜媚鼻间一酸:“我没事,你,你要不要紧?会不会——”她喉头哽了哽,问不下去了。 宋知问立即道:“不会的,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你忘了吗?我们来之前都打过疫苗的。” 之前国外爆发疫情后,国内的几家大型药企包括华誉在内都开始着手研究相关的疫苗与治疗药物。但时间毕竟还是太过仓促,研制出来的第一批疫苗效果并不算稳定,而且各方面数据也还不完善,自然是不能正式投放市场的。 而包括宋知问在内的这群救援人员在出发前注射这第一批疫苗,其实多少也带了些试药的意义。至于到底能不能到达抵抗病毒的效果,目前谁也无法确定。 因此杨惜媚没办法真正地放下心来:“可是......” “好了,不要多想,你相信我就是了。”宋知问的语气又带上了几分殷切:“冷静下来听我说,现在你去找一个人群不算密集但足够安全的空间待着,戴好口罩。对了口罩在行李箱的夹层里,你的背包里我也放了两个。再多穿两件衣服,晚上肯定会降温。” “等防疫中心的人到了后会对整个车站的人进行隔离筛查,我估计要三天左右,病毒的潜伏期也就是三到五天......” 电话里默了一瞬,又叹息一声。 “抱歉,原本陪你过来是想要一路上能照顾你的,现在却要扔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妹妹,接下来几天能照顾好自己吗?” 杨惜媚泪意上涌,又强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能了。” 宋知问也轻笑:“嗯,我知道。妹妹一直都很厉害,所以不要怕,好好待着,等之后解封了你就先出去找阿婆。”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我这边应该要费一些功夫,但我保证,只要我没事肯定会跟上去找你的——” 话还没说完,四周已经涌进了一群穿着厚厚防护服的防疫人员,他们拿着警戒封条和大块的透明隔离布,迅速地围绕着宋知问所在的那块地方,搭出了一个密实的封闭空间。 而电话也就此中断,杨惜媚则被车站的工作人员驱赶到了车站大厅的另一边。 她彻底看不到宋知问了。 *** 车站里此刻来来往往全是人,喧闹声此起彼伏,连广播里循环播报的让大家留在原地稍安勿躁的安抚讯息也无法听清。 工作人员四下忙碌着,也终是捉襟见肘,仍有那么些人趁乱溜了出去。 古金松便是混在其中的一个。他并不是旅客,而是本地人,在车站附近开着一家小旅馆,平日里都会来车站里晃悠着招揽生意。 今天也是如此,他当时就在车站大厅里寻找着客源,也正好把当时的情形全数看在了眼里。他为人又机灵油滑,见势不好就立马找了个空隙逃了出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出车站,发现外面的不少商铺也都纷纷关上了门,一时间半个人影都不见,他也跑回了自家旅店挂上了停业的牌子。 实际上到了这关头,营不营业都没有区别了,反正都不会再有人来。 如果车站里那个人真的是血热疫,恐怕这里就将出现国内的第一例疫情,接下来这一块都会封锁,再严重的话封城都有可能。 古金松越想越恐慌,急匆匆收拾起了行李,他想趁着封城前离开这里。 收拾着收拾着,他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庞,动作又缓了下来。 想到那人拜托的事,自己还拍着胸脯跟人保证过,他挠了挠后脑勺纠结了一会,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持哥,在哪呢?” “......不是,我没啥事,就是那个,额,”古金松支支吾吾道:“就你之前不是让我在车站里留意着你说过的那姑娘嘛,我今天看见她了,她又过来了,和她男朋友一起。” “诶等会等会!你现在可别来啊!我跟你说,车站出事了.......”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古金松听见门外有了阵轰隆隆的动静,他小心翼翼地从店里探出头,就看见一辆沾满泥土的越野车停在了外面。 他心下暗暗盘算着等会可以搭上这车一起出城,面上笑呵呵地对着正开车门的人打招呼:“持哥你这是又进山了?从山上下来的?” 下来的人却没有回应他,直直看着对面的车站。 那里周围已经停着好几辆救护车和警车,外面拉起了警戒线,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防护服的人。 他身形一动,就要朝着那边冲过去。 古金慌忙上前拦住他:“你要干嘛?你别告诉我你要进去啊?都说了里面有人得了血热,你不要命啦!” 男人这才转过头看向他,精致又深邃的眉眼间满是焦虑和惶然,又带着无比的坚定。 “她在里面。” 古金松这几年里跟他来往颇多,印象里他一向都是从容淡定游刃有余的模样,还从未如今天这般失措。 他大概能猜到郁持和那姑娘之间肯定有点什么,便又劝道:“可你现在进去也没用啊!你看他们都把车站封了,看这情形短则三五天,长则个把月都别想出来!而且,” 古金松顿了顿,心有余悸道:“而且我亲眼看见她男朋友沾上了那人的血,多半已经被传染了,她当时就站在附近,搞不好也一样.......你现在进去又有什么用?非要跟着搭上一条命啊?” 他的话让郁持身形一凛,眼眶瞬间泛了红。 “那我更要进去。”他沉声道。 “不是——”古金松还要说什么,就被他一把甩开。随即他转身回到越野车前,打开车门拿出副驾驶座上的登山包,又绕到后备箱处开始搜罗东西往包里装。 古金松看见那里面一堆露营装备,再看他身上的冲锋衣,就知道他确实是从山上下来的。 他和郁持是三年前认识的。那时郁持刚到这里,有一阵经常在车站附近晃悠。古金松一看他的外貌气质就知道是外地来的,主动过去搭话,一来二去也就慢慢熟识了。 再熟了一些后,古金松也时不时地陪着郁持上山,才得知原来他在山下开了间药厂,平时没事就会亲自进山里找山民们收购药材,偶尔也在山上露营玩玩,或是寻找一些罕见的中草药。 他动作很快,往登山包里塞了一堆东西后又想到什么,看了看古金松身后的旅店。 不等古金松反应过来,他就自顾自三两步走进去把店里的吃的用的又搜刮了一通,最后登山包已经鼓鼓囊囊。 古金松欲哭无泪,正想抗议,只见郁持离开前又回头问他:“你刚才说,你当时也在车站里?你自己跑出来的?” “对,对啊。”古金松愣愣道。 郁持过来把他脖子一勾往前带:“那你得跟我一起进去。” 古金松眼睛一瞪,激烈挣扎起来:“我不去!你别害我啊持哥!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他现在无比后悔把这事多嘴告诉了他,委屈道:“我还想着提前跟你通风报信,你好带着我一起跑呢!” “跑?你还想跑哪去?”郁持神情冷肃:“你现在算是疫病的密切接触人群了,搞不好已经感染上了呢?你还往外跑,是想害死更多人吗?!” “.......”古金松一下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哭丧着脸跟着一起过去。 车站现在属于严出宽进,又有不少工作人员在周围拦截搜寻跑出来的人。即使不是从车站跑出来,只在周边活动的人也有被感染的可能。 因此郁持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只带着古金松在外面晃了两下就被人抓住带了进去。 一进入车站大厅,铺面而来的就是密密麻麻的拥挤人群。要在这里面寻找一个人属实不易。 郁持本来想直接去广播站用广播找人,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广播站有更重要的播报任务,已不对普通民众开放。 他只能按照古金松刚才所描述的,先去到大厅的另一边那个疑似病例被发现的位置,果然就看见那里已经搭起一个四面透明的隔离帐篷。 他隔着远远的距离往里看,还真的看见了宋知问的身影,他此时正坐在一架简易病床上拿着针管在给自己抽血,应该是在配合着做检查,一边还对帐篷外的防疫人员比划着什么。 而他身边,并没有发现杨惜媚的身影。 郁持一下松了口气,然而接着却又由衷生出一股怨气。 简直废物!当初离开的时候还拜托他好好照顾媚媚!他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不好好看顾身边的人,跑去管什么闲事?! 他倒是一心想着救死扶伤,那她呢?她就被孤零零地被留在人群里,担惊受怕,安危未卜! 一想到这里,郁持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着,又闷又痛,随即陷入无尽的恐慌。他很想上去直接找宋知问问清楚杨惜媚在哪,再狠狠给他几拳,奈何那处现在根本不许任何人接近。 他只能自己去找她。 他要赶紧找到她!要把她时时刻刻放到自己眼皮下看着才好! 谁都不靠谱,只有他才能呵护好她,再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只有他...... 他再也无法镇定,奔入层层叠叠的人群中,穿梭着寻找着,大声呼喊:“惜媚!杨惜媚你在哪?!” 只是这声音湮没在空间里嘈杂的人声中,并不突出。 *** 车站里,远离大厅中央的某个角落,杨惜媚按宋知问说的,找了个人群并不算密集的空间,靠墙坐着。 或许是为了避免引起更多不必要的恐慌,广播里没有说明在车站里发现疑似病例的情况,只是一遍遍地要求大家待在原地。 但消息在大家口中一传十十传百,到现在也几乎都知道了。 当然也有情绪激动的人,在和工作人员争执抗议。只是闹到现在更多人已经认清了形势,选择平静接受。 事情发生前谁又能预料到呢?这霉运偏偏就撞上了又能怎么办呢? 一场无妄之灾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她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父母打个电话说一声,又怕他们担心。 况且,她看了看手机显示的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量,更是无奈。 爱媚 第94节 充电宝倒是带了,却放在宋知问的背包里,他刚才去查看那个病人时也背在身上,现在也不可能再拿出来给她了。 她想了想,还是先关掉了手机来节省电量,随后让自己沉下心来,思考之后的事。 想来想去却只有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也不知道宋知问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颓然坐着,满心茫然地发着呆。 夜幕渐渐降临,车站里没有暖气,寒意也渐渐从脚下蔓延起来。她动了动稍稍麻木的脚,正想从行李箱里拿件衣服裹一下,耳边隐隐约约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下意识往周围看,然而幢幢人影的遮挡隔绝了她的视线。 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惜媚!杨惜媚!” 她更加确定是有人在叫她,只是,那声音带了些许熟悉感又让她呆住了,半晌没有动作。 眼前的人群中闪过一个高大坚实的背影。她愣了愣,无声地看着那人一脸焦急地在四下搜寻着,呼唤着。 直到那人一转头,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就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 “惜——”郁持的话音断在口中,嘴还微微张着,目光却已不期然地和角落里的人相撞。 刹那间,周围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都淡去了音色,只剩寂静。 他终于找到了她。 第九十八章 放心睡吧 时隔三年,这个人再站在自己面前,杨惜媚一时间都有些认不出来。 她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邮轮上的那一晚。那时的他瘦削憔悴,脸色阴郁神情恍惚,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而现在再看他,仿佛已从里到外变了个人。 剃得干净利落的板寸,相比于以前更显虬劲有力的身形,以及黑了几个色度的皮肤。一身冲锋衣加工装裤皮靴的装束也取代了严整奢贵的西装革履,却精神了不少。 全身上下都再不见一点以往雍容温雅的气质,只透着一股粗犷野性。 可那双精致风情的桃花眼和总暗含着些蔑意的唇角依然没变,且太过具有个人色彩。 让人很难不确定,这就是他。 因此杨惜媚虽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迟疑着开了口:“.......郁持?” 高大的男人背着近半人高的登山包,整个就像一座小山一样,拨开人群三两步压到了她面前,阴影都快要把她整个人笼罩进去。 杨惜媚不禁站起身往墙角靠了靠,一瞬间心头疑问丛生。 郁持也显出些局促意味,离她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住了,只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浓浓的关切:“你......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受伤或是哪里不舒服?” 杨惜媚下意识摇摇头,眼中更添几分审视和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郁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肩上的背包卸下后“砰”的一声放在了她的行李箱旁边。 见她没有反对,他就从包里掏出一条毯子铺到地上,坐到旁边拍了拍空位向她示意,脸上笑得从容:“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从他一出现到此刻,一系列的举止言行,都莫名地让杨惜媚感觉到一股沉稳和安定。尤其是刚经历过那样一场横生的变故和骚乱,又身处这样令人不安的环境中,能见到一个熟人已是莫大的安慰。 即使这个人是她曾经百般厌憎的郁持。 折腾到现在她着实是累了,况且这样大庭广众的场合下倒也没什么好怕他的,她想着,索性就跟着坐下了。 郁持脸上的笑意加深,侧过脸只痴痴看着她。 她这几年似乎一直都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明丽温柔,又越来越透出一股沉静果决的气度。 而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并没有曾经那种惊慌和抗拒,只是淡漠中带着讶异,就仿佛见到一个并不相熟的故人。 或许,这已经是她和他之间最好的状态了。 经年不见的点头之交,能心平气和地打个招呼说上两句话,与他而言已是恩赐。 他暗自感慨着,语气里多了几分忐忑,但还是坦白道:“我这几年一直都在琅南这边,今天听说你过来了,车站又出了事,我......我担心你所以就来找你了。” 杨惜媚:“.......” 她此刻心绪很乱,已经没有余力去分析郁持话里隐含的那些信息,更没心情去了解他这些年为什么会在琅南又是怎么过的,只皱眉问道:“所以你一开始人不在车站?出了事后又自己跑进来的?” “嗯。” 杨惜媚不禁有些烦躁:“你进来前没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我知道,说是发现了血热疫的疑似病例。” “知道你还进来?!”杨惜媚有些控制不住,大声道:“你疯了吗?你把人命当什么?!” 她这话多多少少带了些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想到宋知问为了救人却陷入感染的危险,因而对郁持这种做法就更生气。 郁持对她的反应有些吃惊,惯性地就连忙低头认错:“对不起媚媚,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你别生气。”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他的眼眸却亮得能透出热意来,鼻间也有些发酸。 他都多久没有听她这样鲜活地对他发脾气了?她这不是在担心他又是什么呢? 他心间幸福得发胀,面上更是小心讨好:“你看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可能再出去,更不放心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总归还能相互照应一下。” 杨惜媚捂了捂额头,无奈叹气。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她又不是没见识过他的缠磨功夫,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又哪是能轻易甩脱他的? “随你。”她冷冷道,脸偏向一边靠着墙闭上了眼。 身边的人却像是得了什么特赦令一般,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在一旁不停地弄出些动静。 “媚媚你饿不饿?晚上应该还没吃饭吧?”他从包里一样一样地掏出东西,拿着一把瑞士刀切切摆摆,绕到她面前递给她:“我简单弄一点,先凑合吃。” 杨惜媚睁开眼一看,见他一手端着个铝制饭盒,里面整齐摆着几块现做的三明治,夹着火腿西红柿和芝士,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个保温杯,杯口处逸着淡白热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那个保温杯:“这里面是蔬菜汤,我下午在山上煮的,味道可能不太好但还是热的,你喝了暖一暖。” 杨惜媚其实到现在还真有些饿了。因为路途遥远,他们都是轻装上阵,行李里没有带什么食物。 她和宋知问下午到车站时都还没吃晚饭,本来是打算拿到租的车后再去买些食物在路上吃的。后来一直到现在她还滴米未进。 早些时候倒是有工作人员来发放过食物,一人一盒泡面一瓶水。只是车站的开水早已供不应求,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干啃了。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此刻再看看那盒三明治,她一下又有了些食欲,思考一瞬后还是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这种时候还纠结什么恩怨置什么气呢?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郁持就这么一直端在手里,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吃。只不过杨惜媚饿是饿,但心里又装满了事,吃完一块后又没了胃口。 郁持想劝她再多吃一些,她只摇头,又喝了几口汤,好歹身上有了些力气。 他没有再劝,默默收拾了,过了会又从包里掏出些什么洗洗切切了一番,最后竟弄出一铝盒切好的水果哄她吃。 杨惜媚一看那一盒里有橙子苹果,还有她小时候在山里经常采来吃的一种野果子,红通通水灵灵的倒勾起了她一点兴致,于是挑着吃了几块。 肚子一吃饱,困意就开始上涌。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大多数人也都感到了疲倦,整个空间渐渐沉寂下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候车大厅的一角,座位早被其他滞留的人占满,因此更多人都只能坐在地上。 室内没有暖气,为了降低病毒感染的概率,窗户都要大大敞开以通风,因此冬夜里的寒气也无所遮挡地侵袭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虽说有工作人员发放的毛毯,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少人都只能裹上自带的衣服或是用暖宝宝取暖。 杨惜媚身上原本穿得不少,毛衣加羽绒服还戴了围巾,但仍是抵御不住这样的寒意,尤其是双脚都冻得有些失去知觉了。 她刚才就想打开行李箱拿件衣服裹一下,只是被郁持的到来打断了。现在她又累又困,也实在不想动了,纠结片刻后打算索性就这么睡着。 反正她也没那么娇气,以前小时候每年冬天不也是这么冻过来的....... 正胡乱想着,她又听见郁持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转头一看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搭好了一顶能容纳一人的简易小帐篷。 她惊诧间下意识又看了看一旁他那个登山包。 这里面到底还装了多少东西啊?她那么大个行李箱都没那么能装! 郁持背对着她吭哧吭哧整理好帐篷,在里面垫好毛毯,出来对她道:“你晚上睡这里面,会暖和些,也安全。” 对于此刻的她而言,这顶帐篷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她心里摇摆了两下,又迟疑着问他:“那你呢?” 郁持正狠狠瞪着蹲在不远处,时不时往杨惜媚这边张望的两三个男人,闻言转头对她勾唇一笑,显得无比温顺:“我就在外面守着,你放心睡吧。” 杨惜媚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几个人,她曾多次往返于这个车站,也熟知其中来来往往鱼龙混杂。她总要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再说反正之前已经吃过他一顿晚餐了,再接受这番好意也不算什么了。 她说服了自己,从善如流地钻进了帐篷。 郁持跟她商量了一下,把她行李箱里带的所有衣服结在一起,做成被子给她盖,还用一件薄外套做了个小枕头。最后又塞进来几个暖宝宝放被子里捂着。 帐篷拉链一拉,寒风也吹不进来了。 杨惜媚躺在这样一个温暖封闭的小空间里,看着帐篷上映出的宽厚坚实的身影,竟是很快就卸下了这一天里所有的疲惫与担忧,合上双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评论区那个大家不要再理会了,别影响看文的心情。之后平台应该会删掉的 第九十九章 让我陪你 这一觉睡得也并没有多安稳,毕竟是在这样空阔又人多杂乱的环境里。 到了夜里周围时不时的会有呼噜声咳嗽声,偶尔还有小孩尖叫哭闹,杨惜媚中间被惊醒了好几次。 只不过每次一睁眼,朦胧间总能看见帐篷上映着的一动不动的背影,她又无端安下心来,继续睡去。 再后来是被外面一阵很大的喧嚷声彻底赶走了睡意,她揉着眼起身想要打开帐篷看看怎么回事,外面的身影一动,已经先一步掀开了门帘。 “被吵醒了?”郁持从外面探头进来,轻声道:“是防疫人员过来查体温了。” 爱媚 第95节 被困在车站里的人不少,再加上白天在外面周边活动的人员也都被安排了进来,总共估计有四五百的样子。每个人都要测体温,还要提取口腔样本和抽血,查下来也要费不少功夫,因此到现在才轮到他们这边。 杨惜媚动了动身体打算出去,却发现动不了,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帐篷外,还被郁持抱在怀里焐着。 “你这是做什么?”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外挣了挣。 郁持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怕你脚冷,冻久了对身体不好。”见她执意要抽出脚就只能放开,又拿起旁边地上的鞋要帮她穿。 “不用,我自己来。”杨惜媚拿过来自己穿上了。 尽管接受了他陪在身边,但对于这样略显亲密的身体接触她仍是有些抵触。 这时防疫人员也过来了,给两人量了体温,又采了口腔样本抽了管血。 杨惜媚趁这机会连忙向他们打听宋知问的情况。然而防疫人员隔着防护罩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他们走远后,杨惜媚呆坐在原地有些沮丧。郁持看了看手表,对她道:“现在凌晨三点多,还早呢,你再进去睡一会。” “.......不想睡了。”杨惜媚恹恹摇头,又注意到了郁持眼底的血丝,撇回头不看他道:“换你进去睡吧,守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 郁持深深看着她,语气都带上了点黏糊意味:“我不累的,你睡不着我就陪着你。” 杨惜媚:“.......” 她现在也没什么兴致跟他扯来扯去,索性不再搭理,靠坐在墙边望着对面敞开的窗户发呆,从外面涌入的寒风呼哧呼哧地吹动墙上几张老旧泛黄的宣传告示,翻卷着晃荡着要掉不掉。 郁持见她这样,心下一软,凑近些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宋知问,”杨惜媚下意识就回道:“还有阿婆。” 她现在最挂心的就是这两人,一个是她亲眼看着他去接触了疑似病例,到现在音讯全无,安危不知,还有一个她本来都快要见到了,又偏偏被拦滞在了这最后一段车程。 若是这场传染病真的扩散开去,那宋知问和阿婆会不会....... 她不敢再往下想,脸上只剩惶然。 郁持一开始听到宋知问这个名字时眼神黯了黯,后面又听她提到阿婆,神情一振忙道:“阿婆没事的。我昨天上山还去见过她呢,人好好的,你别担心。” 杨惜媚神情一滞,转头看向他惊声问:“你见过阿婆?你怎么会——” 她突然想起刚才吃晚饭时郁持说那个蔬菜汤是他在山里煮的,还有他弄给她吃的水果里有那些山里特有的小野果。 她当时没顾得上去深想,现在才意识过来,所以他有去过那座山上? 郁持竟也很坦然地向她解释:“我这几年在这边,经常会上山去看看她。” 然而杨惜媚面上却并没有多少感激的情绪,反而升起怀疑和戒备,语气也隐隐有些激动:“你要对阿婆做什么?你又有什么盘算?” 郁持心间一梗,却又根本无法因为她的误解而生气。毕竟当初自己做过太多卑劣的事,也难怪她不会再相信他。 他强撑着笑:“你别激动,先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要——” 杨惜媚却没有心情听他说什么,曾经那些回忆涌上心头,她只剩满心的烦躁和厌憎:“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离我阿婆远一点!” 话音刚落,旁边陡然传来一阵“呜呜哇哇哇”的哭闹声。 两人不禁朝那边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模样朴实的中年妇女正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哄,再看那孩子冻得脸色发白,正哭得厉害。 杨惜媚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面上显出些不忍,又转眼看了看一旁空着的帐篷。郁持一看她面上的情绪变化就心领神会了,试探问道:“还要再去睡一会吗?不睡的话我们就把帐篷让给小朋友睡吧?” 杨惜媚当然很想这么做,只不过这终归是郁持带来的东西,她也不好擅自做主,慷他人之慨。 现在听他这么说,她神情缓了缓,只是语气仍带了几分生硬:“我不睡了。反正是你的东西,随便你。” 她这般态度,郁持却反而心情更好了似的,转身又很是殷勤地招呼那中年妇女把孩子抱到帐篷里面睡。 这时的他倒又像从前那般,彬彬有礼又极具亲和力,但又比以前更真诚,没了那种隐隐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孩子母亲自是感激不已,把小女孩放进帐篷后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言语间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外地来的情侣,问他们是不是过来旅游的。 这边最高的山峰海拔有一千多米,冬天可以看雪山。近几年交通便利了一些后也成了不少年轻人的旅游打卡地。 杨惜媚还没出声,郁持就连忙摆手否认:“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他看了看杨惜媚,眼中滑过局促,对孩子母亲道:“.......是我姐。” 杨惜媚心间一动,瞟了瞟他煞有介事的侧脸。 过后他又坐回她身边,待四周慢慢安静,他才偏头对她低声道:“我刚才那么说,是不想她误会我跟你......你别生气。” 杨惜媚默了默,摇摇头:“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也意识到刚才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了。 他之前就说了这几年都生活在这边,去山里必然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她不该一上来就武断地判定他是别有用心。 于是她顿了一下,又垂眸道:“爸妈也说过,你仍是家里的养子,这层关系不会断。” 言下之意也就是默认了这一层毫无血缘牵连的姐弟关系。 听了她这话,郁持眼中的笑意淡了淡,却也没表现多强烈的否认或抗拒态度,只顺势问道:“他们现在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都还好。”说完后杨惜媚又觉得这回答不免有些敷衍冷淡,就细细聊了起来:“爸前一阵做了心脏手术,在家休养,妈也回家带恩宝......” 郁持看着她出神,嘴里问道:“恩宝?” “哦,恩宝就是大哥大嫂的女儿,大名叫郁雅恩。” “是吗?长什么样?很可爱吧?” “很可爱,马上就两岁了。”说起小侄女,杨惜媚也不免话多了起来:“前段时间已经会说话了,会叫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 “你呢?也会叫你吗?” “会。叫我‘姑姑’。” “那家里每天肯定都很热闹。” “嗯,是很热闹.......”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地杨惜媚又感觉到困意上涌。 聊到后面再没了话题,两人沉默了一阵。 郁持又起了话头,转而问道:“.......你这回过来要待多久?” 他语气里带了些小心翼翼,眼眸颤动着踟蹰道:“过两天能出去了,如果见不到宋知问,就让我陪你一起上山去找阿婆好不好?” “.......” “我现在对山里的路已经很熟悉了,天这么冷,路也不好走,我开车带你——” 未说完的话因为落在肩头的重量戛然而止。 他身形僵滞,转头就感受到了一阵轻盈带着香暖的气息。 是她靠在他肩膀上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他喉头急剧吞咽几下,抬了抬手想摸一摸她熟睡的脸,却停滞在半空几息后又默默放了回去。 最后他闭上眼,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深深喟叹。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第一百章 一直一直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杨惜媚还没睁眼就感觉周身都是温热的,耳边却还能听见从车站各处缝隙钻进来的呼呼风声。 她动了动身体,只觉有些困难,似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似的。 待她睁眼,一偏头就见眼前一段青筋隐现的脖颈,还有其上突兀的喉结。 身侧也能感受到厚实胸膛的起伏。 再清醒一些,才发现她竟是侧身靠在郁持胸口睡着,双脚也再一次被他焐在了腹间的外套底下。两人身上盖着条毛毯,看上去倒像她整个人都窝在了他怀里。 而郁持正闭着眼,下巴抵在她头顶,似是也睡着了。 “.......” 杨惜媚立即就坐起身后抽出自己的脚,一番动作也弄醒了郁持。 他睁眼看见她正往外挪,眼眸深了深,又划过一丝不舍,最后仍是松开了搂着她的手:“醒了?睡得好吗?” “嗯。”杨惜媚低低应了声,身体挪远了些。 她对昨晚大概还有些印象,只记得应该是自己后来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就靠了过去。既然如此也没办法怪他什么,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尴尬和气恼。 郁持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心里别扭,也不敢多说什么惹她烦。 他叠好毯子,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和漱口水给她,趁杨惜媚清理自己的功夫,他又去弄来了些开水冲了咖啡,拿昨晚剩下的面包和芝士火腿仍然做了三明治,只不过这回没了新鲜的西红柿或蔬菜可以加进去。 杨惜媚仍是没什么胃口,三明治只吃了半块,咖啡倒是喝了大半杯。 郁持想劝她多吃些,又有些愧疚:“面包有些干了,吃腻了吧?我昨天太仓促没带多少吃的......你再等一等,到中午应该会有新鲜食物送来。” 他说得笃定,杨惜媚却没心思去深究,只敷衍着点了点头。又见他十分自然地拿起她吃剩的那半块三明治三两口塞进嘴里。 她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出声。 一夜折腾过去,人的精神也有些委顿。又因为一整夜没睡好,杨惜媚只觉得浑身酸痛昏昏沉沉的。 郁持见她状态不是很好,也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再找她说话,只默默陪在旁边。 就这样半天过去,到了中午的时候还真像郁持说的那样,有新的物资送到了车站。 防疫人员分发下来的时候说是镇上一家药厂联合周边几家商户一起捐赠的,这些物资里有棉被面包矿泉水之类的基本生活用品,除此之外还有水果点心和肉罐头,以及治感冒和跌打的基础类药品。 郁持去领来了两人的份,放下后立即就从里面挑出几样水果切好后给她吃,然而这次她勉强吃了两口实在吃不进去了。 也是到这时候她开始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一阵冷一阵热,四肢隐隐有些沉重迟缓,胸口也堵得发闷。 她脑子里还迷迷糊糊想着,到了现在怎么都得把情况跟家里照实说一下。 若是这场传染病真的蔓延出去,本来也是瞒不住的。况且郁苏两家都处在医药行业,提前收到风声也好有所准备...... 手机昨晚已经用郁持带的充电宝充上了电,她拿出来点开,斟酌着要怎么跟父母说,还有宋知问的父母那边也要....... 越想脑袋却越混乱,一团浆糊般,渐渐地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呼出的气息也有些放烫。 郁持还在那堆食物里挑挑拣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弄些什么给她吃,一转头就见她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手机,脑袋却低低地耷拉下来。 他心头一惊,忙靠过去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爱媚 第96节 杨惜媚摇摇头,嘴里含糊说着:“我还没......还没跟爸妈......” 话没说完,她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往一旁倒去,又被郁持慌忙抱在了怀里:“媚媚你怎么了?!” 他低头一看,只见她双眼已缓缓闭上,两颊通红,伸手一摸都是滚烫的。 坏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念头在脑中闪过,他心下一沉,整个人如坠冰窖。 离他们稍近些的是昨晚借用了帐篷的那对母女,那个母亲也注意到了这两人的动静,转过脸看了看,忽地惊声道:“哎哟!她该不会是被传染了吧?!” 郁持身形僵了僵,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再不复昨晚的温和亲善。 只剩地狱罗刹般的冷戾狠绝。 孩子母亲被他这个眼神吓住,慌忙抱着孩子避到了远处。而周围的人也听见了她的话,再一看这边的情形,立即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开来。 就如昨天宋知问发现那个疑似传染病人时一般,此时的郁持和杨惜媚四周也迅速地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没有人再敢靠近。 当然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是能理解的,自己的性命总要放在第一位。 也有好心人在迭声帮着叫防疫人员过来,周围熙熙攘攘嘈杂不堪,可郁持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跪坐在原地,只紧紧抱着她,低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媚媚......媚媚......”他的眼中又只剩下恐慌和茫然,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发颤:“你醒醒,别吓我......” 防疫人员很快赶了过来,带着和昨天一样的警戒封条还有隔离屏障。为了防止病毒扩散,也没让两人再挪动位置,就地围绕着他们很快搭起了一个隔离区。 又有医护人员过来给杨惜媚做了一番检查。只不过从她目前表现出来的症状上,还没办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被传染,而提取她的血样送去检测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出结果。 如今最有效的判定方式就是等待,看两三天内她会不会咳血。如果有,那就大概率是感染了。 郁持面色平静地听着医护人员的说明,心间却是一时起一时落,乱成了一团。 这时怀里的杨惜媚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强撑着睁开眼。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郁持心口一痛,连忙帮她拍着背顺气:“媚媚!你感觉怎么样?” 他拿过一旁的水杯往她嘴边送:“先喝点水。” 杨惜媚喝了一些,稍稍有了点精神。她看了看四周围起来的隔离屏障,还有外面来来去去的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咳了几下后哑声道:“我,我是不是——” “不是!”郁持赶紧打断,急切道:“你不会的!别怕,不会有事的!别怕......” 他轻拍着她,嘴里反复安抚,自己却不觉红了眼眶。 杨惜媚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心里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她突然想到什么,忙伸手推拒他:“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开,离我远一点,别,别靠近.......” 郁持怔怔看着她,心口一瞬间仿佛被什么死死堵住,又痛又胀。他难以抑制地,又不容拒绝地紧紧抱住了她,再不肯放开。 在他的记忆里,她曾有那么多次面带憎恶地推开他,让他远离她。 可没有任何一次比此刻更让他心酸悲怆。 而他也曾那么多次不顾她的感受臊脸没皮地继续缠上去,死不松手。 却也没有任何一次比此刻更坚定决绝。 “我不走。”他闭着眼蹭过她的耳垂和面颊,声音发闷:“别推开我,让我陪着你好吗?” 杨惜媚呆滞看着他,一时间心底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酸酸涨涨的,又仿佛有什么埋在底下隐隐躁动着。 “别发疯了郁持!这不是在开玩笑知道吗? ”她咬了咬唇,急促地喘息道:“你没必要,没必要跟着我一起......” “我要跟你一起。”郁持抢道,语气平静而坚定:“是我自己愿意的,媚媚。”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他低喃着,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会一直一直,跟你一起。” 一直一直。即使终将奔赴死亡。 ———————————————— 估计还有两三章正文完结 第一百零一章 就要小狗(正文完结) 到这天傍晚的时候,杨惜媚的咳嗽加重了起来,只是还没有咳血。这传染病前期的症状也差不多是这样,跟感冒发烧相似,因此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完全确认。 她被郁持抱到了防疫人员搬来的简易病床上,用被子紧紧捂着一直在昏睡。 后来是被郁持轻声唤醒的。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感冒冲剂要喂她:“来,喝点药发发汗,身上会好受些。” 目前这个病也没有针对性的治疗药物,一般受到感染的人都只能先用治疗感冒发烧类的药物来暂缓身体上的不适。 杨惜媚被他撑着抬起身,迷迷糊糊地喝完后又躺下,意识倒稍稍清醒了些。 有了厚厚的隔离屏障,空间里也不怎么觉得冷了,反倒是身上因为出了汗而黏糊糊的,她感觉有点难受,只不过还没说什么就已经被郁持察觉到了,拿了干净毛巾伸进被子里帮她擦汗。 他动作熟练,神情稀疏平常,就宛如从前他囚她在身边的日子里,她生病时他照顾她那般。 但她清楚,这次她的病恐怕和之前不一样,并不是让人能够无所顾忌轻松面对的情况。 刚才防疫人员过来也建议过让郁持和她分开隔离,但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于他这样坚定地要陪在她身边的态度,她心下不可能不受触动。 可她也无法认同他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她咳了一阵,偏头看着蹲在身旁仔细给她掖好被子的郁持:“你还记得.......那时离开郁家的时候,你是怎么保证的吗?” 郁持帮她顺气的手滞了滞,神情里显出几分苦涩:“嗯,记得。我对妈.......苏总保证过,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你。” 那时得知郁持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时,杨惜媚震惊唏嘘之余,心下更多感到的是担忧。她害怕郁持在没了那层血缘上的禁忌束缚后,会更无顾忌地纠缠不休。 好在苏昕蓉逼着他做下了保证,而他之后竟也不吵不闹悄无声息地乖乖离开了郁家,这才让她又安了心。 其实站在她的立场,对于这整件事,包括两人错乱的人生,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客观公正的评判。 她的心终究还是偏向父母这边的。 只是偶尔,听到旁人提起他时,她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邮轮订婚宴那晚,他被下药后想要靠近她,却又隐忍克制的模样。 心底还是会小小地揪紧一下。 她毕竟也不是铁石心肠。 此刻她仰躺着,直直看着隔离帐篷的顶部,冷淡出声:“所以你现在这是做什么呢?” “说过的话就这么不值钱吗?你的自尊脸面也这么不值钱吗?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和以前一样,总是出尔反尔,没脸没皮。” “你为什么就不能......彻彻底底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呢?” 郁持静静听完她的话,随即却一笑,眼眸颤抖:“好了,不用再激我,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杨惜媚:“.......” “不过你要想继续骂我也行,能多说点话是好事,这样倒还有些精神。” 杨惜媚索性闭上嘴,不再作声。 郁持却又主动道:“要不我跟你讲一讲我这几年的生活吧?你昨天不是生气我去见阿婆吗?你别多想,我真没有别的企图。” 一听他提到阿婆,杨惜媚果然又打起精神认真听了起来。 “我在这边开了家药厂,做中成药的,就在阿婆家那座山下,定期会去找山上的村民们收购药材,所以经常能见到她。” 难怪。 杨惜媚突然想起之前阿婆就经常跟她提过,说山下开了家药厂,经常会有人来找她收药。 尽管心头又生出不少疑问,但她此刻也没精力去深思了,只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之前误会你了。” “怪我没跟你说清楚。”郁持脸上带了点自卑情绪:“我其实也不好意思讲这些.......” “这有什么不好......”杨惜媚的疑惑还没说完,就已经大概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曾经在穗城上流圈呼风唤雨的掌权者,一朝跌落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尽管实际上已比大多普通人还是要好不少,但对于郁持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来说,这落差还是太大了。 她想了想,便道:“你做的事很有意义,至少对于山里的人来说,是善举。” 郁持摇摇头:“别这么说,我确实也是存了些私心的。” “.......什么私心?” “这里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我一直都很想来看看。至于开药厂,也是,”他垂下眼眸:“也是因为之前阿婆进医院我们闹了那一回后,我就开始有了想法。” “那次的事是我不好,害得你那么痛苦难过,所以我后来就想着在这里建一家药厂,也能找机会陪你一起回来看看。” 只是没想到计划刚刚成型,他们之间的形势已是天翻地覆。 杨惜媚滞了滞,没有说话。 郁持见她脸上神情淡漠,暗骂自己不该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忙又换了副轻松语气道:“你应该还不知道你跟阿婆的家现在已经大变样了吧?去年把房子翻修了一下,还装上了热水器.......” “我知道。”杨惜媚轻声道:“阿婆在电话里跟我说过。” 郁持轻轻拍着她,像哄小孩一样:“等你身体一好,就能去亲眼看看了。” 杨惜媚却又沉默了,好一会后她才踟蹰着道:“如果,如果我这次真的......你可不可以帮我......” “不可以。”郁持语气平静,却又透着一股卑微恳求的意味:“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惜媚。真的别说了。” “况且我也做不了你拜托的任何事,因为.......” “因为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的,哪怕到死我都要缠着你。” 杨惜媚无奈叹气:“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不是疯话。”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眸:“我说认真的。你要是真有什么,我就跟你一起走。” 他这意思是......要跟着她殉情吗? 杨惜媚心头剧震。到现在她仍然难以理解,郁持对她的那份疯魔又偏执的情感。 说了这一会的话,她渐渐感到精神不济,也没心力再去深想了。 闭上眼缓缓陷入昏睡,耳边却又仿佛听见他一遍遍的低喃:“......爱你,惜媚。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再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她首先感觉到的竟是身上松快了不少,热度似乎降了下去,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爱媚 第97节 她动了动身体,从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原来是又迎来了一个早晨。这也是她病倒的第三天。 而郁持仍然守在她身边,应该是已经累极,趴在她床边闭着眼。她一有动静他就立刻醒了,起身探过来问:“感觉怎么样?身上难受吗?” 这几天里他的心始终悬着,她的每一次咳嗽,每一次蹙眉,都让他坐立不安。 好在她一直都没有咳血的迹象。 杨惜媚摇摇头,眼眸里泛出些许活气:“我感觉身体好多了,应该不会有事了。” 那活气仿佛也感染到了郁持,他憔悴的脸庞跟着一亮:“真的吗?这就好,这就好......” 说着他连忙去叫防疫人员。 迟一些的时候防疫人员过来给杨惜媚做了检查,确定她没有受到病毒感染,应该是受了风寒又引发肺炎。 这下两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杨惜媚这一病两三天就过去了,与此同时车站内的封锁隔离也超过了三天,在这期间没有再查出其他感染者,再加上长时间的滞留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怨声载道。 于是这天下午,车站终于解封了。 —————————————————— 杨惜媚身体刚刚恢复,还没什么力气,只能被郁持护在怀里跟随人潮往车站外涌。 途径之前宋知问被隔离的那块地方时,杨惜媚连忙转头死死盯着寻找,却见那处已经空无一人,之前搭起的隔离帐篷已经撤走了。 她没有找到宋知问。 郁持看出了她神情里的担忧,就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周围的人搭讪问起来,这才知道那个疑似病例患者已经被确诊,早先就送去了周边的医院。 至于同时被隔离的宋知问,应该也是跟着一起转送过去了。 拥拥挤挤地出了车站后,才发现外面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雪,地上薄薄一层白,扑面而来的气息里也多了凌冽又清透的寒意。 而放远望去,车站外除了刚出来的这些滞留者,再不见多余的人了。街道上空空荡荡一片寂静,平日里聚集在周围揽客的小面包车或摩托车都不见踪影。 整个城镇一片死寂。 车站虽然解了封,但不管怎么说这里已经出现了传染病病例,因此谨慎起见这座处在边境的小城市还是对外封禁了。这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进出。 所有交通工具停运,城镇上的一切社会活动也都被禁止,人们只能待在家中自行隔离。 从车站出来的人中,本地的急匆匆往家赶,而更多的则是暂且滞留这边的外乡人,一时找不到去处,一筹莫展。 一出来杨惜媚就先和父母联系上了。前几天因为待在隔离帐篷内,那里面应该是有屏蔽信号的功能,手机联系不到外界。父母那边几天都寻不到她的下落,又得知了这边出现传染病的消息,自是快急疯了,立即就往这边赶来。 只是没想到这整座城都被封禁,苏昕蓉夫妻俩根本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直到刚才她给父母打电话报了平安,那边才终于放了心。 只是宋知问那边,她仍然联系不上,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 她看着半空中稀稀疏疏的雪粒子,听着手机里无人接通的忙音,只觉满心茫然。 郁持出来后也一直默默陪着她,见她这副神情,眼眸动了动劝说道:“我开了车过来的,要不先载你去阿婆那里吧?再耽误一会雪下大了就不好进山了。” 他说的倒是在理,这边因为海拔高,每年冬季都会有一阵下大雪,届时进山就会很危险,所以山里也会封禁一段时间。山上的山民们也都早早储备好物资足不出户。 在她小时候,每年冬季的那段时间算是最惬意的了。 只不过....... 她想起之前宋知问说过,等出来后她先去阿婆那里,而他如果没事的话也会跟上来找她的。 可现在这样,让她怎么放心自己先走呢? 正犹豫着,杨惜媚突然听得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妹妹!” 她下意识转头,就见不远处人来人往中站着的修长身影。 是宋知问! 杨惜媚呆了呆,在确定是他后不禁喜极而泣,也不管一旁已经沉下脸的郁持,提脚跑了过去。 宋知问也连忙迎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杨惜媚欣喜不已。 “嗯,应该是之前打的疫苗起了效果。”宋知问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关切道:“你这几天还好吗?” 杨惜媚点点头:“挺好的。我——” 她顿了顿,索性略过了生病的事,也刻意忽略掉了那个陪伴照顾了她几天的人:“我就自己好好待着,也没出什么事。” 说完后她下意识往刚才停留的那处瞟了一眼,却已经不见了那个一直跟在她后面的身影。 她神情滞了滞,又听宋知问欣慰道:“那就好。” 既然人找到了,杨惜媚也不想耽误时间:“那我们接下来——” 话说到一半,却见宋知问脸上又显出迟疑中带着愧疚的神情:“妹妹,我这边计划有变,我可能.......又要跟你说一声抱歉了。” 杨惜媚扬起的唇角缓缓绷直,心头蓦地一悬:“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远处,在那两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郁持神情黯淡地定定看着。 看着他们在雪中激动相拥,看着他们眉目含情,抵额窃窃私语...... 他知道他应该离开了,她那里本来也没有他的位置。可不知怎么的,脚下就是迈不动步子。 现在再回想车站里的那几天,就仿佛一个梦。 他有多久没能像那样近距离地看着她,触碰她? 只可惜,也只能是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他也该放手了。 再看一眼吧。他想,再多看她一眼,他就离开。 只是没想到偏偏就在这最后一眼时,他发现了那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那一边,杨惜媚放开了搂着宋知问的手,脸上显出失落和茫然。 “.......现在就要走?去罗城?” 原本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的心,一下又跌落谷底。 罗城即是和琅南接壤的邻国的一个城市,也是那边疫病爆发最严重的地方。 宋知问脸上的愧意更甚:“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我们整个救援团队里已有不少同事都被传染了.......现在又急需人手调到罗城去进行救助。” 他的眼中又显现出杨惜媚熟悉不已的悲悯与坚定:“我的身体里已经产生了抗体,所以我过去是最合适的。” “边境军区派了车过来接我,我要即刻动身了。” 杨惜媚怔愣着,显然还没能接受刚刚重逢就立刻要分离的状况。 她又往宋知问身后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卡车,应该是用来载他通过边境的。 杨惜媚沉默了。 若是在之前,她当然会支持他。可是此刻,尤其是前几天亲眼看见他身陷被感染的风险后,她已是心有余悸。 她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件事有多么的生死攸关。 她私心里并不想再让他去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她面上却只能轻声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我也不确定,要看那边的疫病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没事的。”宋知问又宽慰她。 杨惜媚当然明白,他并不是故意要扔下她一个人。他要做的事很了不起,甚至可以称得上伟大。 她作为和他志同道合的伴侣,不该去阻拦。 她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心底,终归还是...... 她掩去眼中的黯然,对他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赶快去吧。” —————————————— 两人互相叮嘱过一番后,杨惜媚目送宋知问上了车。 待到车辆缓缓驶离,在风雪中再见不到半点踪影,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着另一边方向踏出脚步。 她在心底计划起接下里的行程。 城镇被封禁,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萧索,也没了任何能代步的交通工具。而这里离阿婆家所在的山还有大概二三十公里,开车过去也要差不多半个小时。 不过这对她而言也不是难事,她打算徒步走过去,走到山下的小镇应该就晚上了,也不好再上山。 她可以找镇上相熟的老乡家借住一晚,等第二天再上去。 这般计划好,她的脚步也更坚定了。只是没走两步,一转眼却看见僵立在路边的郁持,他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 她一惊:“你怎么还在这?” “我.......不放心你。”郁持讷讷道,脸上又显出点谴责意味:“他又扔下你了是吗?” 杨惜媚移开眼不去看他,自顾自往前走:“他有更重要的事。” 郁持跟上去,嘴里一声冷笑:“更重要的事?到底有多重要,得在这种时候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是真的对宋知问感到无比的愤怒,说话间也多了那种熟悉的刻薄味道:“呵!他是无私是伟大!他去救死扶伤,却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混账东西!” “够了!”杨惜媚猛地转身斥他,眼眶也红了。 从刚才起就积压在杨惜媚心底的难过郁闷一下有了爆发口:“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你又做过什么很了不起的事?” 郁持瞬间噤声,情绪也蔫了下去,看向她的眼眸里有着委屈和无措:“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杨惜媚没有再理他,继续走自己的。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也厚了不少,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郁持又跟上来,在她身后小心翼翼道:“你打算去哪?要走路过去吗?这样的话你到山脚的时候估计都晚上了,又下着雪,上山不安全的.......要不就让我开车送你过去吧,赶赶时间应该傍晚前就能到阿婆家......” 杨惜媚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越来越密集的雪片,她不得不认同郁持的话。 也拒绝不了他的提议。 见她态度松动,郁持神情一喜,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去把车开过来。 爱媚 第98节 没一会,杨惜媚坐进了越野车的副驾驶座。车子在雪地上缓缓启动。 车内已经开好了暖气,杨惜媚只觉僵冷的四肢都舒展开来。郁持又殷勤地递来干毛巾让她擦擦头发和身上的雪水。 她清理着自己,不经意地朝他一瞥,就看见他微弯的唇角。 她心下暗“啧”了一声,莫名地就是看不得他开心的样子,想说几句刺刺他。但现在人又在他的车上,说到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起来。 郁持见状连忙帮她调下椅背,让她仰躺着睡。 也或许是她的确有些疲惫,这一弄还真睡着了。 而且竟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应该是她三岁前还没离开家时的情形。她穿着可可爱爱的小裙子小皮鞋,却哭成个大花脸,对着父母哭闹耍赖想要养一只小狗。 母亲有些无奈又好笑地哄她,说马上就生个弟弟或妹妹陪她玩,会比小狗更乖更可爱。 说话间她还抚了抚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这是杨惜媚三岁被拐走前真实发生过的事,只不过她早就忘了,是后来回家了苏昕蓉跟她闲聊时回忆起来的。 而梦里后来的事却是没有按现实的情况发展下去。 她在梦里竟没有被拐走,而是好好地待在家里,等到了父母从医院回来。他们还抱着一个襁褓。 她满怀期待地上前抱过来揭开,只见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 爸妈说她有了一个弟弟。 可是这个弟弟根本没有小狗长得可爱!又不会说话不会跑跳,自然也不会像小狗一样给她作揖叼东西,怎么可能陪她玩呢? 她瞬时就感觉到被骗了,又开始大哭起来:“我不要这个!我要小狗,不要弟弟!不要他!” “我就要小狗!就要小狗.......” 哭着哭着她身体蓦地一晃,从梦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只见眼前车窗外的昏沉天色,还有不停打在窗上的雪粒。 她怔怔许久。 旁边一直一言不发开着车的郁持见她醒来,面上有些懊恼:“刚才车打滑了一下,吵醒你了吧?你继续睡,我慢慢开。” 她转头,看着他微红的脸,蓦地就想起刚才梦里的情景。 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也的确没忍住,笑出声来。 郁持愣愣看她,眼眸渐渐发亮。 记忆里,她似乎从来没有对着他笑得这样愉悦又真切过。 他有些受宠若惊,也跟着咧了咧嘴角:“怎么了?笑什么?” 她收起笑,神情又有些恹恹,默了好一阵。 “没什么,就是有些想我家团团了。” 她最后没头没尾道。 “........”郁持好一阵都没能说出话来。 又是那只狗。他想起来了,那占了他房间,还得到了她所有宠爱的狗玩意! 不行。忍不了。 他还是好嫉妒,好嫉妒那只狗啊。 (正文完结) ———————————— 正文就到这里,算是半开放式吧,实际上故事的确还没结束哈。还会有一部分两人以后的情节,可以看作是 he,就放在番外写吧! 不管怎么说,这一本也算是终于完结啦!从开文到结束,这中间的过程可以说是波折不断,也应该算到目前为止写得最不顺的一本了吧,甚至一度都有过可能会坑掉的打算。 好在有大家的支持,一路撑到了最后!所以真心感谢所有喜爱这篇文的宝们!谢谢大家的耐心和包容! 番外应该还会写一写媚宝小时候没有被拐走,和收养的郁狗一起长大的 if 线,以及郁狗重生的 if 线。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然后隔壁已经开了新坑《她身似琉璃》,还是熟悉的强取豪夺火葬场,老配方老味道~攒一段时间存稿后就开更,感兴趣可以先收藏哦!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