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渡劫飞升攻略》 第1章 《无情道渡劫飞升攻略》作者：松风翠【cp完结】 文案： 前一世，叶惊鸿修无情道却飞升失败，重生后被迫接受了一个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渡情劫‘。本以为这已经够倒霉了，偏偏天道还特意安排了方云鹤这么个他从头嫌弃到脚的家伙，来陪自己‘渡情劫‘。 天理何在？ 叶惊鸿杀妖兽。围观的弟子们抱团哭喊，“天呐，二师兄好凶，你看他刚刚的眼神，吓死我了。” 方云鹤评：惊鸿师弟真可爱。 叶惊鸿进阶。看热闹的路人们背后议论，“也不知道大长老给他喂了多少仙丹灵药，我要是能有这么厉害的师父就好了。” 方云鹤评：惊鸿师弟果真天资卓绝，为兄比不上。 叶惊鸿受伤。见义勇为的喷子们义愤填膺，“他肯定是装的，刚刚我还看到他偷偷推了小师弟！ 方云鹤怒：惊鸿看谁不爽了，我去揍人。 虽说叶惊鸿看方云鹤是从头嫌弃到脚，但方云鹤看叶惊鸿却是越看越欢喜。 叶惊鸿：在下单修无情道，闲人勿扰。 方云鹤：那正好，我不是闲人。我是有缘人。 一句话简介：单修无情道，凭什么让我渡情劫？ 标签：强强，修真，无情道，重生，金手指 第1章 开篇 火，漫山的大火，整个天空都交织在雷鸣与火光中。 叶惊鸿死了，死在飞升渡劫这一天，死在照亮天际的雷火中。而死因，竟然是因着渡劫失败。 还未等叶惊鸿斥责天道不公，他突然发现自己又活了。然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他上辈子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月霄门首席大弟子，大师兄郁归年。 叶惊鸿努力回忆起过往。 曾经的自己在三岁便因根骨奇佳入了月霄门。后又因此被大长老一眼看中，挑做徒弟。 五岁炼气，十四岁筑基，二十四岁结丹，三十五岁元婴大圆满。至此，他大道初成。 遂被称为月霄门首席，二弟子。 至于原因，因为前面有个总是压他一头的大师兄，乃掌门亲传。 但这些都并不妨碍他求得大道。 毕竟他修的是‘无情道‘，不求其他，但求一个平平稳稳。 但谁知，就是他这么一个从不杀人夺宝，从不抢夺他人机缘，一心只求大道的人，却在飞升这天却出了意外。 满腔愤恨与不甘，化作火海中的嗤笑声，久久不息。 ＊ 郁归年其人，变异冰灵根，天生通悟，运势奇佳，勤勤恳恳，老实本分。自踏入修行一路便顺风顺水，是宗门中人人敬仰的大师兄。 用旁人的话形容，两个字就“可靠”。但叶惊鸿并不喜欢这个人。 叶惊鸿不喜欢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对方事事比他强，也不是因为对方总会拿大师兄的名头压榨自己。叶惊鸿对他的不满大部分来自于别人的口中。 当初郁归年进阶，众弟子无不夸赞他勤勉，资质高，是门派所有人的楷模。 到了叶惊鸿这里，就成，‘仗着大长老是他师父，给他喂了多少仙丹灵药才有了如今的修为。‘ 后来门派让弟子们下山历练。郁归年作为领队的大师兄，尽职尽责，无论遇见什么，都挡在弟子们的前头。收获了门内不少小弟子的好感。不少春心萌动的，都在私下讨论大师兄有没有心仪之人。 而等叶惊鸿出手斩杀妖兽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小弟子一个个组团抱在一起发抖，嘴上念叨着，“天呐，二师兄好凶，你看他刚刚杀妖时的眼神，吓死我了。” 明明是做着同样的事，修着同样的仙，为什么他郁归年就这么招人喜欢，做啥都有一大群人跟在身后效仿，将他视作‘标杆‘。 叶惊鸿心里知道，这些事情本就怪不到郁归年身上。毕竟他俩各修各的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是怎么都挨不着边。 但坏就坏在，这月霄门的大师兄太过惊才绝艳，以至于他这个二师兄只能被当做陪衬。 叶惊鸿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郁归年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他清楚地记得飞升那天发生的一切。天空中雷劫如龙，连绵不绝。 他的‘不慈‘碎了，为了替他挡下最后一道雷劫。 雷光点起了漫天的大火，整座山仿佛都烧了起来，染红了天际。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苍凉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为何修仙？” “问道长生。”叶惊鸿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所求何道？” “无情道。”一道无形的力量猛地压在叶惊鸿的身上，又将他按回了地上。 “何为无情？何为有情？”那个声音继续问。 “天道无情…世人…世人有情…”叶惊鸿的双手死死撑在地上，试图反抗那股力量。 “汝不知有情，何以念无情？叶惊鸿，你未渡情劫，难以飞升。” “渡情劫？”叶惊鸿心下一沉。“我只修无情道，为何要让我渡情劫！” “渡人以自渡，你却无人可渡，你说为何？”随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叶惊鸿只感觉周围的火焰一瞬间朝他扑来。但叶惊鸿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的眼里只看到一片赤红，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的叶惊鸿最终摔落回地，在火海中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沉的长眠。 第2章 ＊ “你醒了。”郁归年的声音平静，透着一股子冷清气。 叶惊鸿却从他的声音中隐约听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愧疚？ 叶惊鸿坐起身，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屋子里有浓浓的药味，混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 他尝试着催动灵力，却感觉胸腔一阵闷痛，猛地咳出一口血。 “师弟！”郁归年上前一把扶起叶惊鸿，有些急躁地抓过他的手腕。 “你如今受了伤，灵力紊乱，切不可妄动。我先传些灵力给你，能让你好受一些。” “多谢大师兄…”叶惊鸿说完便低下了头。他有些摸不清如今的状况，在郁归年的面前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但郁归年明显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叶惊鸿不说话，他也沉得住气，坚决不开口。 “师兄…我们这是在哪里？”忍了半天，还是叶惊鸿先开了口。 郁归年似乎悄悄松了口气，随即解释道：“这儿是黎山脚下的小镇。之前你在秘境里受了伤，我就带着你离开了秘境。” “黎山？”叶惊鸿皱了皱眉，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黎山’的回忆，好半天才有了线索。 他隐约记得，那时的他修为停滞在了金丹中期，但一直没有突破的兆头。他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都无果。后来还是他那位向来不怎么管教自己的师尊突然来访，听了他的疑问后就便将他打包塞进了下山历练的队伍中，美其名曰‘协助大师兄，带师弟妹们去秘境锻炼。’ 将向来只喜欢在洞府安心修炼的叶惊鸿给打发下了山。 叶惊鸿隐约还记得，他当时是在秘境里受了伤，但受伤的原因却记不清了，只是按照他的回忆，他在受伤后就和月霄门的弟子失去了联系，后来也是他独自一人回了宗门。 而等他回宗之后，才知道那次秘境之行凶险异常，甚至折损了两名筑基后期的弟子。更有甚者将那两名弟子的死怪罪到了叶惊鸿的身上。说他‘不愧是修无情道的，冷血冷情不顾同门死活。‘ 叶惊鸿向来不屑于此，由着他们说，他只会专注修行。不知是不是下山历练真的起了成效，叶惊鸿之后的修为稳步提升，不过半年就突破到了金丹后期。 但眼下这个情况怎么跟他回忆中不一样？郁归年因着他受伤选择离开了秘境？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像是郁归年会做的事。 毕竟他和这位大师兄的关系，实在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那…师弟们么？”叶惊鸿试探着问道。 “他们都在客栈中休息。”郁归年说完后愣了愣，才觉察自己这个回答有些过于简单。“你受了伤，需要尽快治疗。而且这次的秘境有些古怪，继续待在那里我怕会有意外。” “古怪？”叶惊鸿皱了皱眉。“是发现了什么？” “嗯。”郁归年没想瞒他，“黎山秘境只是初阶秘境，按理说里面最多只有初阶的妖兽。但我仔细查探了当时你昏迷的地方，残留在那的灵力明显是高阶妖兽才拥有的…” “高阶妖兽？”叶惊鸿有些意外。 “嗯。”郁归年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是什么妖兽…” 叶惊鸿果断摇了摇头。这种属于‘上辈子‘的记忆，让他回忆真是有够为难人的。 郁归年看了眼面前之人，见他面色苍白，心知此时让对方回忆被攻击时的情形却是有些不厚道，遂开口，“算了，师弟还是先休息吧。” “多谢师兄。” 送走了郁归年，叶惊鸿便开始整理脑袋里一堆杂乱的记忆。 他不清楚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渡劫失败后的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消散于天地间，没想到还能再次醒来。 “所以说，我现在这算是…重生了？” “准确来说，你这个情况应该称为‘回溯’。”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叶惊鸿心下一惊，警觉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这里这里，抬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叶惊鸿顺势抬头看去，却差点被眼前这黄澄澄的一片刺伤了眼。 “…何方妖孽…”叶惊鸿刚要开口打断？ “大胆！你居然敢骂本尊是妖？” “你不是妖？那是什么？”叶惊鸿勉强适应了这金光闪闪的‘一团’后，认真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妖兽。 “哼！本尊可是大名鼎鼎的‘天禄神’！”那‘金闪闪’大声地强调。 “‘天禄神’？”叶惊鸿一脸的怀疑。 眼前这除了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鳞片，脖子一圈毛绒绒，尾巴一翘一翘，身长不足一尺的不知名‘兽类’。居然敢自称是‘神’？ “你不信？”那‘兽’见叶惊鸿居然质疑他，很是气愤，连尾巴都抖得更厉害了。 “我为何要信？” “叶惊鸿！你飞升失败能出现在这里可都是多亏了我，你居然不信我说的话？” “你知道我渡劫失败的事？”叶惊鸿眉头一皱，但他很快想到了什么，转而恢复了平静。“我是不信啊，除非你能详细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你，又是什么目的出现在我身边？” “我…”自称天禄神的小兽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经感叹，叶惊鸿这家伙竟不是个好糊弄的。“你上一世飞升时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多少？” 第3章 “我只恍惚记得在雷劫落下来后。有个声音一直在问我问题…似乎提到了‘情劫’什么的…”叶惊鸿努力回忆了一下，但当时他灵力耗尽，整个人都靠着一点气劲在死撑着，很多都记不太清了。 第2章 回溯 叶惊鸿的眉头紧锁，一边回忆一边用目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天禄神”的神秘存在。他知道，这个家伙的出现绝非偶然，它说不定真的与自己重生的秘密有关。 眼下的叶惊鸿脑中乱成一团。根本无从判断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幻。于是他沉默，借次机会探听些有用的消息。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天禄神的口气透着几分得意，“你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在你渡劫失败的那一瞬间，动用了我的力量，将你的魂魄从天罚中救出，并送回到了如今所在的这个时间节点。” “是你救了我？”叶惊鸿眼中的怀疑并未因此减少，他悠悠开口，意图试探对方的目的，“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如此帮我，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小鬼，本神君好心救你，你怎么还问这问那的好不啰嗦。”小天禄猛地抬起尾巴，看似凶狠地朝着叶惊鸿的脸上就是一甩。 但可惜，力道太小像是在挠痒痒。 叶惊鸿瞪大了眼睛，他修行至今还没有人敢扇他巴掌，谁知今日却被一只来历不明的‘妖兽’给打了脸。他刚要发火，却见原本还一脸傲气的小兽，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突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你…你怎么哭了？” “哼！呜呜呜~我好惨呐，身为天禄神，我以前，以前的样子可威风了…为了救你，都是为了救你…耗尽了我所有的修为，变成如今这么个蠢兮兮的模样，尾巴，尾巴还被天雷烧秃了…”小天禄委屈地哭诉着，“你还怀疑我，还不相信我，还质疑我的身份…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好心救你…” 叶惊鸿皱眉不语，脑海中有一段记忆飞速略过。像是在很多年前，他也曾遇见过一个喜欢瞪着大眼睛冲他吼叫的小兽。但记忆中的小家伙并没有陪他很久。突然出现，又突然在某一日，彻彻底底从他身旁消失了。 眼前的‘天禄神‘，莫名让叶惊鸿联想到了那只曾陪过他一段时日的小家伙。这不由让他放下了几分戒备。 “你别这样啊…”叶惊鸿有些为难。 但小家伙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豆大的泪珠，砸在叶惊鸿的手背上都有点疼。 叶惊鸿很头疼，他连人都不会哄，让他如何去哄一只哭泣的‘兽’？ “好了，你别哭了，你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说清楚，我就信你。”叶惊鸿最终为了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还是选择了退让。 “真的信我？” “信信信。” “那好，你就得信我的。”小天禄立马停止了哭泣，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让叶惊鸿怀疑刚刚这家伙的委屈巴巴是故意装出来的。 “你装哭骗我？” “没有，我是真的委屈。”小天禄用爪子挡了挡脸，“反正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你好好听。” “你还记得在你飞升的时候，天道质问你的那些话吧？” “那个跟我说，因为我没渡情劫所以飞升失败的是天道？” “嗯，就是那家伙。”小天禄点了点脑袋。“原本你渡劫失败是必然要魂飞魄散的。但偏偏你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怎么了？” “这无情道乃是我一位故友所创。你既修炼无情道便也算他半个后人。他曾有恩于我，那他的后人我自然不能不管。”小天禄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且问你，你心中可有不甘？” “我勤修苦练这么多年，一心只求大道却只落得如此下场，我自然不甘。”叶惊鸿沉声道。 “所以我助你回到曾经，便是想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让你得偿所愿。” “…那么你呢？帮了我这么多，甚至耗费了你一身的修为，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尽管这天禄神嘴上说着一切为了他好，叶惊鸿仍要搞清楚，对方究竟抱有怎样的目的。 “…我要借用你的力量回到天界…” “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骗你。我本是天上的星宿神，却因为犯了一些错被贬下凡，我若助你飞升，对我便是大功德，我就能借此机会重返天界。”小天禄信誓旦旦的说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能帮你顺利飞升！” 叶惊鸿沉思了一会儿，他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眼前的小家伙。只是眼下的状况，重生已成定局，那他也唯有重新修炼这一条路可走。 叶惊鸿点了点头：“修炼之事无需你费心，但之前提到的‘情劫’，我又该怎么办？”这是目前最令他头疼的问题。 “找个人渡情劫啊。”小天禄对此却不大在意。 “情劫…怎么渡？你教我？” “真笨。”小天禄甩了甩尾巴。“天道那家伙就看个结果，只要你找个人演演戏不就好了，最好是你暗恋多年的人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你爱而不得，伤心伤情，两个人互相折磨一下，为那人受点伤，吐点血，最后你放手坦然离开，看着心爱之人得到真爱。就算是渡了一次情劫了。” “…你确定？”叶惊鸿听着听着，总觉得不靠谱，“要我找一个我喜欢但是对方不喜欢我的人，那个人还必须自带一个情敌，让我搞一出暗恋心碎，为爱神伤的戏码，演给‘天道’看，就算是渡情劫了？” 第4章 “没错，你总结的很到位。”小天禄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都是从哪儿看到的这些东西。” “人界的话本子啊。” “话本子说的能信？” “怎么不能信，有不少话本子写了天界的事，都可真乎了，我是亲眼所见！”小天禄说着用爪子拍了拍胸脯。“你信我，保管你飞升成功。” 叶惊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他总觉得这自称天禄神的家伙神神叨叨，没几句正经话。虽然口口声声说他救了自己，但那理由，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那依你看，我去哪里找这么个人？”叶惊鸿干脆，又给对方出了个难题。 “这确实是个问题。”小天禄学着叶惊鸿的动作想要用爪子托住下巴，奈何爪子太短，尝试了半天都没有碰到。很无奈地放弃，整只兽落到了叶惊鸿的肩膀上。 “你有什么要求么？对于你的‘情劫‘对象？” “。”叶惊鸿不语，真让他选，别说‘情劫对象‘了。就是跟人相处他都没考虑过。 天禄见他一脸不愉，赶忙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知道你没这个心，本神君帮你想！” 天禄见他默不作声，全当他默认。 “这人要能帮你渡情劫，那起码修为不能比你差。天赋要好，还不能太聪明，不然很可能吃亏的是你。最好是能还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这要上哪儿找…” 叶惊鸿越听越烦躁，先前因着渡劫失败便在心里堵着一口气。这会儿听天禄一个劲儿在他耳边念叨着‘渡情劫‘的事儿，更是快要压制不住内心那股躁动。 空气中隐隐带了一丝电光，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天禄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叶惊鸿，你这是生出心魔了？”天禄从对方的肩膀上蹦了下来。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叶惊鸿！叶惊鸿！”天禄着急地飞来飞去。 而此时的叶惊鸿隐隐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念诵什么。 ‘不甘心…我不甘心…‘ ‘好恨呐…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凭什么要我死？我不服…我不认！‘ ＊ 叶惊鸿曾在年幼时捡到过一只小雀，被大雪冻得几乎快死去。他将幼鸟带回，抚雪扫尘，喂食治伤，看着鸟儿在他掌心睁开黑黢黢的眼睛。 他第一次明白何为欣喜。 但弱小的鸟儿仍旧没能活过第二年冬月。 叶惊鸿双手捧着鸟儿的尸体，感受掌中那小小的一团，从温热变做冰冷。眼中生冷，心下波澜。 直到师尊出现，告诉他‘修道一事，路漫而远兮。一样事物所得与不得，都非注定‘。 有勇气得到，便要有勇气失去。往往失去会孕育着‘得‘，而‘得到‘也将种下失去的‘果‘。 而修道之人要做到的，是即便失去了数次又数次，也仍有重来一次的勇气。 叶惊鸿亲手埋葬了鸟儿。他在那片小小的土堆前静思而坐。昼夜更迭，冬尽春来。望着小土堆上长出的小白花，叶惊鸿展颜一笑，参悟得失。 叶惊鸿从不怕苦，修行一路上纵然有天赋异禀，却从没有捷径可寻。三岁入月霄门，人还没有剑高，便被关在绝凌峰习剑，闭关数载，终有所成。 而后飞升渡劫，直面‘天道‘，“叶惊鸿，既为凡人，却要步步登天，你可知要付出如何的代价？” 叶惊鸿提剑而立，蓝袍染血，眼中却无一丝怯懦。 “日月轮转，永夜无尽，纵使千般死局，我仍要去。” “至死不渝。” 奈何‘天意难违‘，它掌间握着万物包括自己的命运。只要抹一抹，便能碾碎他的身躯。 纵然明白得失，却仍心有不甘。 ＊ “醒！” 叶惊鸿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如晨钟暮鼓，梵音洗尘，神智震荡，方从混沌中复归清明！ 他睁开眼，正瞧见天禄一脸担心。 “天禄？” “感觉如何？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要不是本神君及时出手，可是要出大问题了！” “多谢…”叶惊鸿瞧见对方明显变灰的鳞片，心里平添几分愧疚。 “…算了，你如今心神不稳，很容易被心魔趁虚而入。至于这渡情劫的人选，我们还是再想想…” 天禄话没说完，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一人一兽的谈话。 “谁啊？” “师弟，是我。”郁归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方便进来一下么？” 叶惊鸿下意识拽过天禄，把兽往身后藏。 “呜呜呜，你放开本神君！让他进来，他又看不到的！” “真的？” “我可是天禄神！他只是区区一个凡人而已。” “我也是个凡人而已。外面那还是个修为比我还高的凡人而已。”叶翎仍不放心，把小天禄藏到了背后，“你老老实实待着，不许乱动。” “师兄，进来吧。” “师弟，你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郁归年方才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他感知到灵力的波动是从叶惊鸿的房间传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来看看情况。 “师兄为何这么问？” “我刚刚察觉到了一股不大寻常的灵力波动，担心是之前的高阶妖兽找上门，所以特地来看看你是否无恙…”郁归年坦然道。 第5章 ‘灵力波动，难道是刚刚天禄为了救我？’ “没错，就是我。”小天禄不知何时飞到了郁归年的面前，绕着对方转了几圈，嘴里还便念叨着，“这家伙…我看看啊。” “单灵根，天赋，瞧着应该挺高…至于修为嘛…半步元婴，是差了那么一点。” “至于长相…勉强算是周正吧。叶惊鸿，这家伙怎么样？本君觉得还凑合。” 叶惊鸿眼看着小天禄围着郁归年打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过了许久，郁归年都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回复。叶惊鸿这才放下心来，确认对方是真的看不到天禄。 “师弟？” “师兄，我没事，你请回…”叶惊鸿刚要开口，就见天禄冲回到他面前一个劲地摇爪子。 “打住打住！你别这么说，这么说不行！” 第3章 玉涟 ‘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叶惊鸿蹙眉，显然没懂对方的意图。 “你这平平淡淡的回答，怎么引起他的注意。” ‘我凭什么要引起他的注意？我…’叶惊鸿想反驳，却被天禄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不想飞升了么？别忘了你的情劫，情劫！” ‘情劫怎么了？那也不是非他不可。‘ “那你倒是找个其他人把情劫渡了。”天禄用脑袋拱了拱叶惊鸿，“只要你能确保自己飞升。”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还要飞升，我还要找天道那家伙给个说法，我还不能放弃。‘好不容易在心中劝服了自己，他才开口问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天禄转了转眼睛，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他堂堂神君，教人修仙，助人飞升的事做过。甚至是帮人生财，替人治病。但教人谈恋爱，他哪里会这些懂啊！ 但牛皮吹出去了，那他堂堂神君自然也不能失信。 “你要让他关心你阿，像你师兄这种人。肯定会帮助那些比他弱的人。刚巧你如今受了伤，再表现得柔弱一点，肯定能吸引他的注意。”天禄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回忆着自己刚看过的画本子上的情节。 ‘…我姑且信你一次。’ “叶师弟？”郁归年见叶惊鸿久不说话，暗自皱眉。若对方真的受伤很重，他回去该如何跟大长老交代… 正想着，就见面前的叶惊鸿，嘴角冒出一丝鲜血，整个人突然就朝前倒去。 郁归年神色一变，有些慌张地上前一把将人扶住。 “师弟！”郁归年问，“你怎么了？” “抱歉师兄…我刚刚本想着打坐修炼，谁知却察觉体内灵力阻塞…我一时心急强行运功，所以才…”叶惊鸿尝试着放轻了声音，整个人‘虚弱‘地靠在郁归年怀中。 叶惊鸿能感觉到，对方身体明显比他还要僵硬。 ‘天禄这家伙果然不靠谱。‘叶惊鸿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但谎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没办法再收回。 郁归年没说话，两人于是就这么尴尬地‘抱在一起‘。像是在比谁更僵硬。 最终，还是郁归年忍不住先开口。 “叶师弟，你身上还有伤，修行一事不可冒进，稍有不慎自毁根基，便得不偿失。” “师兄教训的是，此事是我心急了…”叶惊鸿趁机摆正了身体。 郁归年显然没料到对方认错认得这么干脆利落。硬是把他后面想说的劝慰的话语都给堵了回去。 “…我已传信给了宗门，将秘境之事上报，大长老很快便会来的，你莫要太过忧虑。” “师尊要来？”叶惊鸿听他这话，心里不经一咯噔。 虽说在‘前世‘，他自认为和那位同修‘无情道‘的师尊并无多深厚的情谊。但二人到底是实实在在的师徒，以他师尊大乘期的修为，若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会不会把他当做什么‘夺舍‘精怪直接一剑给劈了，到时候他怕是还没飞升，就能直接归西了。 天禄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忙在一旁解释。“你放心吧，我天禄神办事，保管谁都看不出问题。再说了，你又不是什么夺舍的精怪，是回溯，回溯！叶惊鸿就是叶惊鸿，这点从没有改变过。” 但显然，天禄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叶惊鸿。 这边郁归年见叶惊鸿一直低着头，以为他身体还有不适。 “叶师弟，你的伤…我代小师弟给你道歉。这件事情上，是他不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郁归年微微皱眉。“只是，小师弟他毕竟入门晚，年轻气盛。心境和修为都比不上你。…他也是你师弟，我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不要与他太过计较…”郁归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万一大长老老问起这事，希望你能帮他说句话…” 郁归年作为月霄门的大师兄，平素也只有旁人来与他求情的份儿。今日也是头回为了别人开口。原本就是一句求人的话，却被他说的磕磕绊绊。 “小师弟？”叶惊鸿在脑袋里搜寻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但可惜一无所获。 “嗯，自从你重伤昏迷后，玉涟便一直很担心。但他怕你责怪他，所以没敢来见你…” “玉涟…师弟？”叶惊鸿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十分陌生，想来在上一世中并没有太多交集。 但听郁归年提到这个名字的口气，甚至特地为了对方来与自己说情，想来郁归年与这位小师弟的关系非同一般… 第6章 只是他受伤归受伤，这位‘玉涟师弟‘为啥不敢来见他？甚至还让郁归年来给他求情？ 难不成自己受伤真有什么隐情？叶惊鸿努力回忆起有关黎山秘境受伤一事。但结果仍旧是一片空白。那记忆像是被人平空抹去，委实有些令人不安。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叶惊鸿心中生出许多疑问，嘴上却仍是恭敬地回道，“那秘境之中危机四伏，谁都未曾预料到会遇上高阶妖兽，此事我又怎会连带小师弟呢？再者，师兄怕不是忘了，我也是小师弟的师兄，既是同门，自然该护着师弟。” 郁归年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师弟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心里对叶惊鸿也有了几分改观。 叶惊鸿瞧着他神色间的变化，心道这兴许是个‘拉近关系’的机会，虽说天禄所讲的‘渡情劫’一事挺实数荒谬，但眼下除了郁归年，似乎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 于是，叶惊鸿强迫自己摆出了一副‘忧愁’的模样，成功引起了郁归年的注意。 “叶师弟，可是还有顾虑？” “实不相瞒，我有一件事想请教师兄…” “师弟尽管问，若我知道，必不会隐瞒。” “师兄，你方才提到小师弟很怕我，是不是其他人也都很讨厌我？”叶惊鸿低着头，语气中说不出的落寞。 “叶师弟，并非你想的那样…” “师兄不必安慰我。我知道因为修行无情道，我与旁人比是多几分凉薄。但我没想到，原来就连师门内的弟子都这般畏惧我。我平日本就少与旁人交流，此行下山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这么惧怕我…但我明明没做什么…” “师兄…是不是我这人天生就不招人待见，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叶惊鸿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郁归年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经反思起了自己。诚然，在今日之前，自己确实对眼前之人存有偏见。 以至于他今日来，更是不问缘由便认定叶惊鸿会为难白玉涟，这对叶惊鸿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偏见。他身为师门大师兄，本就应做到绝对的公正，却因为一时心软而偏离了公正的轨道。 郁归年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坦诚面对自己的错误。 "叶师弟，你误会了。" 郁归年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其实门中的弟子们并非讨厌你，多半是畏惧与你之间的差距。至于我…我承认，在今日之前，我确实对你有些偏见，这是我的不对。" 叶惊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郁归年会如此直接地承认错误。 "师兄，你不必自责。" 叶惊鸿刚要开口，就见郁归年冲他摇了摇头。 “师弟，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你们都是我的师弟，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应当对你们一视同仁。”郁归年迟疑了片刻，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叶惊鸿的头，“我会去和师弟们解释，你放心吧。” “师兄？”叶惊鸿惊讶于对方的坦诚。 “之后有机会，你多和他们交流交流，别总一个人在洞府修行。你若还不习惯，便喊我同你一起。” “多谢师兄。”叶惊鸿原本还在发愁该找个怎样的借口和郁归年多亲近亲近以便于‘培养感情‘。如今郁归年主动开口，倒是直接解决了他的困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叶师兄，你醒了吗？。” “玉涟？” “大师兄也在？”门外站着的少年见是郁归年来开门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一抹甜笑。配上少年那圆圆的鹿眼，瞧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不是说了让你在房中好好养伤，你怎么自己跑来找叶师弟了？”郁归年皱了皱眉。 “大师兄，我担心你一个人…叶师兄他向来不与我们亲近，此番本是我害他受伤，我应该亲自来同他道歉的。不能让大师兄因为我和叶师兄生了嫌隙。”白玉涟的一番话听上去处处为了郁归年考虑，但却处处针对叶惊鸿。 叶惊鸿在一旁听得清楚，心道我和你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呢，你就扣这么一顶大帽子下来，你是故意的吧。这样想着，叶惊鸿下意识的去看郁归年的表情，果然先前还一脸关切的郁归年在听了白玉涟的话后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 “玉涟。”郁归年正色道，“你年纪尚小，且不可因为听了旁人几句谣传，便对人误下判断。我们修行之人所见之‘本初’，应当见之真颜而非口耳之传。你既不明真相，自不该在人背后妄加非议。” “大师兄…”白玉涟显然没有预料到郁归年竟然会为了叶惊鸿来教训自己。 他此刻到底还是年纪小，被一通说教便忍不住看向那所谓的‘罪魁祸首’——叶惊鸿。但白玉涟这一瞥，正正撞上了叶惊鸿冷漠且极具压迫感的一瞥。顿时心头一颤，一脸委屈地再次看向郁归年。 “大师兄…叶师兄他刚刚还偷偷瞪我，我不是故意，故意要误会叶师兄的，但真的，他好凶啊…” 郁归年长叹一口气，若先前未曾与叶惊鸿聊过，兴许他也会因为这么几句话而对叶师弟产生错误的判断，但如今叶惊鸿在他心里不过是个不善于表达，但内心柔软的同门师弟。 同样都是‘师弟’，郁归年自然不该存有偏见，更别说要论起‘亲疏之分’，身为乱月长老亲传弟子的叶惊鸿和其他师弟们相比，该是与他更亲近的。 第7章 “玉涟师弟，你既然伤势未恢复，便先回房休息吧。养伤这几日，也别忘了修行。”郁归年这不留情面的‘逐客令’别说是白玉涟了，就是一旁的叶惊鸿都倍感意外。 “大师兄…” “此次下山历练的名单中原本没有你。是你再三保证会在回宗门前突破筑基中期。但如今看来，你多半是将心思都花在了别处。长此以往对的你修炼不会有好处。”郁归年真教训起人时，同样丝毫不顾及情面。 但若白玉涟能细听郁归年这番话，应当能听出来这话中透着的关切。郁归年尽管生气，却仍忍不住关心白玉涟，偏偏白玉涟这会儿心里正别扭，压根儿没听出郁归年的言外之意。 第4章 再探 白玉涟愣在了原地，他没有预料到会遭到这样的训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不解，但更多的是委屈和不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一脸委屈地低下了头。 叶惊鸿在一旁自然观察到了这一切，心里不禁有些感慨。他明白郁归年的严厉并非无缘无故，而是真心希望白玉涟能够成长，但他用的这种方式显然是白玉涟难以接受的。 “那我就不打扰叶师兄养伤了，先回去了。”白玉涟心下委屈，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郁归年，似是在等对方开口挽留。 但郁归年正想着其他事，便没有发现白玉涟的小心思。 “啧啧啧，白莲花不愧是白莲花，看来你这位‘情敌‘的手段不简单。”天禄神刚回到了叶惊鸿的肩上趴好，便突然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呜呜呜？” 叶惊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转头看向郁归年，安静地等着对方开口。但空等许久，仍不见郁归年出声，不得已他只能主动先开口。 “师兄。” “抱歉啊，叶师弟，我刚刚有些走神。” “师兄在想白师弟的事？” “嗯。”郁归年点了点头，“我…我总觉得这趟下山后他变了很多，明明在山上时，他并非这般…” 一时间，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白玉涟在他心中的变化。 都说当局者迷，叶惊鸿此刻才明了这句话的意思。 事实上并非白玉涟变了，而是他这位‘木头‘师兄压根没看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惊鸿不擅长安慰人，思考了片刻只得求助一旁的天禄神。 ‘想想办法。‘叶惊鸿伸手摸了摸小天禄的肚子。 “哼！现在想到本神君了！刚刚是谁捂我嘴的？” ‘别生气啊，身为神君，你最大度了。‘叶惊鸿讨好地摸了摸小天禄背上的鳞片。‘我说不定还得靠着这根‘木头‘渡情劫呢，你也得等我飞升才能回天界对不对？‘ “算你识相。”小天禄甩了甩尾巴，重新在叶惊鸿的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 “据我观察，你那个小师弟应该走的是病弱白莲花的路线。这种人设最会装柔弱了。他们这种人什么也不用做，就天天穿着一身素，脸色苍白加上大部分腰细腿长的，眉头微蹙，说话之前没事先咳两声，就会有大把的人替他们说话，维护他们。” ‘人设？病弱白莲花？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叶惊鸿一时间没弄明白。 “你先别管这些。先按我说的，你去跟郁归年说小师弟一定是因为在秘境中受到惊吓，一时间没有恢复，等回头你和他一起去看望白玉涟，把误会解释清楚。” 叶惊鸿将信将疑地把这话复述给了郁归年。谁知一听这话的郁归年竟一把抓住了叶惊鸿的手，神情中不自觉多了几分激动。 “多谢师弟体谅我…” “师兄不必如此，你我本就师出同门，理应互相扶持。之前是我不懂事，总让师兄替我操心。但我不能总让师兄替我包揽一切…”叶惊鸿边说边悄悄把手从对方手里抽了出来，这下轮到他尴尬了。 “师兄，今日我属实是累了…你也忙碌了许久，就先回去休息吧。” “好，师弟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商量。” 等郁归年离开，叶惊鸿一把将天禄神拽到面前，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郁木头‘刚刚怎么这么激动？是我说错了什么？” “他啊，是感动的。”小天禄解释道，“毕竟身为月霄门的大师兄，平日里大多数人对他只有敬畏，据我目前观察来看，以那个什么白玉涟为首的弟子们，多半也只会整日里给他找麻烦等着他去帮忙解决。所有人都觉得身为大师兄，他就应该是其他人的依仗，所以一旦出现问题， 他也会本能地优先考虑是不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帖。我估计吧，你大概是第一个会替他说话的人，他才会这么激动。” “…果然，当个人人敬仰的大师兄也不容易。”叶惊鸿由衷的感叹，“看来当初师尊让我修无情道是正确的。” “修行一事上，各人有各人的机缘。” “说的也是。”叶惊鸿对此并不否认，“好了，时间紧迫，我们先去黎山，找秘境入口吧。” “等等，你这是干嘛？你不好好养伤，这大半夜的准备去哪儿？”天禄好奇。 “去黎山秘境里看看，我总觉得我受伤这事儿有古怪。郁归年说话含含糊糊似乎隐瞒了什么，我得亲自去现场看一下。” “但你的伤···万一真有高阶妖兽怎么办？”天禄有些担心。 第8章 “没事，之前师尊给过我一块‘障息珮’，若真遇到什么高阶妖兽，也有时间逃跑。”叶惊鸿解释的道。 “但郁木头刚刚不是说，你师尊就要来了么，你不如···”天禄一拍脑袋，“噢~你就是故意躲着你师尊的。” 叶惊鸿没有回答，便是默认了。 “但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不回宗门？” “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让我把眼前的状况梳理好，想到了合适的方法再回去面对他们。”叶惊鸿皱了皱眉。 一睁眼就见到郁归年这件事已经够让他受打击了，若是现在让他去见那群所谓的‘故人’，他又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些人呢？ “算了···随你吧。”天禄倒也没意见。“不过你要小心点那个叫白玉涟的，我觉得他有点古怪···” “白玉涟？他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么？他刚刚是故意的。”小天禄甩了甩尾巴，“你这个小师弟可不一般。” “其实你也应当察觉到了一些吧，你这个白小师弟如今表现出来的一切，大概都是装出来的。” “嗯。”叶惊鸿没有否认，他从见到白玉涟的第一眼，就有种十分强烈的割裂感。“但既然我第一次见他都能察觉到，郁归年跟他相处那么久，为何会分辨不出？”这也是叶惊鸿最想不通的。 “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相处的太久了吧…如果一个人在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接近你，总是装出来一副你最喜欢的模样，任谁都很难拒绝甚至是怀疑对方的目的吧？”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叶惊鸿点了点头，何况那人还是郁归年。 郁归年此人样样都好，唯一要说缺点，可能就是太过正直的同时又太过‘天真和理想化‘。好像在他的眼中，世事万物就当是绝对的黑白两分，恶既是恶，善既是善。 “不过如今看来，他们这状态恰好是你的机会啊。” “什么机会？”叶惊鸿不解。 “趁着他们闹别扭，就是你接近郁木头的机会啊！”小天禄将脑袋凑到了叶惊鸿的耳边，“既然你这位白师弟已经选定了他的路线，那不如你干脆走个清新脱俗的绿茶路线，趁机给他们的感情添把火。” “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这什么莲花，绿茶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都是什么意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当然是从…咳！本神君活了那么久自然知道的比你多！”天禄试图狡辩。“总之，你要是想顺利渡过情劫飞升，就得听我的，准没错！” 叶惊鸿见对方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也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怀疑，“那你说说看，那个绿茶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让你那位大师兄觉得你很清新脱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相信你，让他在别人面前，特别是白玉涟面前能够主动维护你。” “…难不成你让我学着白玉涟那一套？”叶惊鸿只要一想到白玉涟说话时那细声细语的小模样，就觉得心里犯怵。 “当然不是，你跟他可不一样。”小天禄伸出爪子，在叶惊鸿脸上拍了拍，“就冲你这张艳丽无双的脸，再加上这双桃花眼…怎么都和白莲花沾不上边。” “我劝你最好是能挑重点说，不然…”叶惊鸿一把捏住了天禄的小尾巴，用力一掐。 “你快放开本神君的尾巴！”天禄很是不乐意有人碰他的尾巴，拼命扭动着身体才得以逃脱叶惊鸿的魔爪。“你可以理解成，你只要成为郁归年心里最特殊的那个存在就好。其他人都可以忽略不计，这样看是不是简单多了？” “你说的是容易，但哪里简单？”叶惊鸿一阵头疼，上辈子他就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就连本该最亲近的师尊到头来个他都不清楚对方是怎么看自己的，如今却要为了什么‘情劫’去接近别人，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哎…修仙好难，渡情劫好难…”叶惊鸿哀叹着。 “知足吧，如今有本神君在一旁帮你，你该庆幸的。”小天禄挥了挥爪子，“叶惊鸿，上一世你靠着自己都能走到飞升渡劫的最后一步，如今有了我，你该更自信才是。” 叶惊鸿听了这话，心道你这家伙怕不是天道给我修仙路上设置的最大障碍… 第5章 秘境 黎山秘境的入口并不难找。 那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你确定就是这里？没弄错？”天禄有些怀疑，“什么时候这仙门秘境都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了？” “就是这里。”叶惊鸿有十分肯定。“黎山秘境和其他秘境不同，并非哪一家独有的。所以进入秘境的入口也在相对明显的地方。但其实周围有禁制，普通人上山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天禄凑近了些，想要仔细观察下眼前的石门。谁料刚要开口，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小心，有人！” 叶惊鸿果断出手，冲着身后打出一道灵力。雷光闪动，照亮了周围，也让他看清了来人。 “师兄？你为何会在这？”叶惊鸿一脸错愕。 “这该是我问你的吧？”郁归年皱着眉，一脸严肃地看向叶惊鸿。“你不在客栈里休息养伤，大半夜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我担心秘境有异。”叶惊鸿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实在是不擅长找借口。 第9章 所幸郁归年并不打算深究。 “我知你会担心，但那高阶妖兽万一还在秘境中，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听我的，你先回客栈等大长老来，秘境之事就交给我…” “师兄一人前来就不怕危险？”叶惊鸿反驳道，“师兄是想赶我走？难不成师兄是知道这秘境里有古怪，特意为此而来的？” 叶惊鸿原本只是随口一绉，谁知郁归年听了他的话后神色立马变得古怪起来。 “师兄？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叶惊鸿上前一步。 郁归年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证实了叶惊鸿的猜测。 二人僵持着，都没有再开口。就在这时，一道狂风从侧面吹来，将二人直接卷到了天上。 “师弟！”郁归年当即顾不得其他，伸手想要拽住叶惊鸿。眼看着就要够到，却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身后出现，将他整个人朝石门内吸去。 “师弟！别过来！快走！”察觉到异样的郁归年慌忙开口。岂料他一抬头，就见到叶惊鸿纵身一跃朝他扑了过来的场景。 郁归年来不及多想，慌慌张张伸出手一把将人拽到了身边。 “叶惊鸿！说了让你快走的！你冲过来是做什么？” 郁归年吼得很大声。 叶惊鸿下唇微张，一脸错愕。他似乎是第一次见郁归年发火。一时无言，将头扭向一旁。 郁归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对，神情中多了几分懊恼。 直到昏迷前，两人都没再开口。 ＊ 叶惊鸿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禁锢着。 他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睡在另一个人的胳膊上，腰部被人用手臂箍住，他下意识飞起一巴掌将人拍了出去。 “碰——” 重物落地发出的巨大声响，也让叶惊鸿彻底醒了过来。 “你完蛋了~叶惊鸿~”天禄不知何时爬在了他的肩头阴森森的说道，“你把郁归年煽飞了，那可是你师兄，目前最可能帮你渡情劫的人选。你这要是一巴掌把人弄没了…” “别瞎说，郁归年可是元婴期，我一个金丹期的打他一巴掌怎么可能出事…”叶惊鸿嘴上说着没事，却赶忙上前查探起了对方的状况。 叶惊鸿伸手试了下，“还好，还有气儿。”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醒？” “你先抬头看看。看到上面的悬崖了么？” “嗯，看到了。” “你们刚刚就是从上头掉下来的。你这位大师兄一直抱着你，摔在地上的时候更是直接做了你的垫背。”天禄歪着脑袋问，“所以你猜他为什么还没醒？” “…好吧。”叶惊鸿的心底生出一丝丝愧疚。他一脸平静地望着眼前沉睡之人，双手忍不住伸向的对方的脖颈处。 ‘郁归年此时毫无防范，自己只要用点力，就能把他掐死。‘ ‘他这种人，凭什么事事压自己一头，凭什么我还要靠着他渡情劫？‘ ‘如果郁归年死了，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就再也没有人拦在我面前了？‘ ‘杀了郁归年，只要杀了他…‘ 叶惊鸿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双手像是不受控般掐住了郁归年的脖子，越收越紧。 “叶惊鸿！你在做什么！”一旁的天禄察觉到不对劲，张口便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疼痛唤回了叶惊鸿的意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面前仍在昏迷的郁归年，重重呼出一口气。 “…我只是想试试他是不是还活着…”叶惊鸿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刚刚那个可怕的念头。 随后用神识在郁归年体内探查一圈后，确认没有大碍。想了想，他干脆闭目躺倒在了郁归年身旁，一边调息一边等着对方醒来。 这样，他就可以当做刚刚那一巴掌与他无关。 天禄仍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一人一兽，各怀心思。 ＊ 好几个时辰后，郁归年才悠悠转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身旁人的情况。 “叶师弟，醒醒，你还好么？叶师弟！” “…师兄？”叶惊鸿在对方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师兄，我们这是被传送哪里？” 郁归年抬头看了眼陌生的环境立马警惕起来。“这里是…”他刚想这应该是黎山秘境，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不对…这跟之前的黎山秘境似乎不一样…” 他刚刚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并且，这里的灵气比之前他在黎山秘境中感受到的，要浓郁许多。 这里灵气之多，对修行之人来说简直是块难得的宝地。 “师兄，这里的灵气好浓郁。”叶惊鸿也察觉到，“若是能在这里修炼，修为必定能大有提升。” “嗯，但灵气虽浓，我们却要更加小心。”郁归年提醒道，“这地方会有这么浓的灵气，说不定就有什么高阶妖兽潜伏在此…叶师弟，你记得时刻跟紧我。” “好。” 两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前行，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奇异起来。巨大的古树一眼望不到顶、身旁是巨大的花草、还有周围时不时传来的声响，都让人觉得极具压迫感。 “师兄，刚刚我…对不起。”叶惊鸿决定主动认错。他也不想将两人份关系搞得太僵硬。 毕竟这地方就他和郁归年两个人，若真碰上意外，他指不定还要指着郁归年保命。 第10章 “……方才是我有些情绪激动了。”郁归年突然转过身，面上带着歉意，态度十分诚恳。 “我来之前，在客栈和玉涟吵了一架，当时便觉得心烦，才会对你发火…是我不对，不该迁怒给你。” “师兄为何会与白师弟吵架？”以郁归年之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他会和白玉涟吵架？ 叶惊鸿并不相信。 “…我本来打算在大长老来之前调查清楚黎山秘境之事。但被玉涟察觉便闹着要与我一起。我怕发生意外护不了他没让他跟。可能我声音大了些，他就和我吵了起来…”郁归年几句话，一直皱着眉。 “玉涟之前都可好说话，今次不知是怎么了…” 叶惊鸿听了这话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多亏天禄‘好心地‘在一旁提醒。 “你就说白玉涟是担心他，不是真的跟他生气。然后重点告诉他，如果换做是你，一定也会很担心。” 叶惊鸿想拒绝，毕竟在他看来，那两人吵架就吵架，与他何干。 “你不趁着独处的时候刷点好感度，那情劫你是不准备渡了么？别忘了你刚刚还差点一掌把人拍死。” 叶惊鸿想了想，因着心里生出的一丁点儿愧疚而放松了神情道，“小师弟他也是担心师兄，若是我，定然也会担心师兄一个人。不过…” 郁归年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看他，“不过什么？” “不过还好我修为有金丹期，担心师兄也一定会跟着你，不会被师兄轻易‘甩‘掉的。”叶惊鸿说着，还冲郁归年眨了眨眼睛。 郁归年明显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我背着小师弟来的…” “师兄一开始那么生气，是将我错认了，以为是小师弟偷偷跟着你吧？” “…嗯。”郁归年没有否认。 “我跟师兄想的一样，本是想偷偷来这里调查，却没想还是遇上了师兄。”叶惊鸿有些懊恼，“师兄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我只是不像给大家添麻烦…” “你…”郁归年有些意外，他很少见到叶惊鸿这般多变的神情。 “但师兄也是偷偷来了，不能只说我一个…” “你…”郁归年一时愕然，“那好，等回了月霄门，我们一起去找大长老领罚。” “师兄你！”叶惊鸿猛地抬头，却正巧见到对方来不及落下的嘴角。“师兄你是故意的。” “嗯，师弟既然想跟我‘有难同当‘，那这责罚，也就一起领了吧。”郁归年冲他眨了眨眼睛。 “……你是师兄，你说了算。”叶惊鸿颇有微词，将头转向一旁。 郁归年没忍住，伸手在对方的脑袋上揉了揉，“放心，不让你担，有师兄在呢。” 这回，叶惊鸿没有躲开。 ＊ 叶惊鸿二人在走了许久，只觉得一路的景色完全没有变化。这片树林大的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师兄，我们…还要往前走么？”叶惊鸿却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但他怎么都回忆不起了是在哪里见过。 郁归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森林深处，似乎隐约有奇特的光亮从那边照射过来，“惊鸿，你看那边，那道光是不是不对劲？” “哪里？什么光？”叶惊鸿顺着郁归年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不到么？那两团红色的光点？”郁归年又指了指同一个方向。 “什么都没有啊，师兄你是不是看错了…”叶惊鸿一脸茫然。 “惊鸿，小心。”郁归年呼喊道，手中长剑瞬间出鞘。 却见一只体型巨大的妖兽不知何时从叶惊鸿身后蹿了出来，直直地扑向了他。 叶惊鸿飞速转身，才惊险地躲过了了那一击。他刚要出手，就被郁归年一把拽到了身后。 “我来对付它。” 第6章 妖兽 叶惊鸿有些错愕。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滋味。 他下意识想拒绝，却被天禄从身后拽住。 “叶惊鸿，你还想不想飞升了？” ‘想啊。‘ “想的话你就别出手！给你师兄一点表现得机会，不好么？” 叶惊鸿沉默地点了点头，稍稍后退了半步。 但他也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用神识在四周扫过，确认周围是否还有其他的威胁。 叶惊鸿莫名有一丝不安，却不知从何而来。 但很快，他的不安就被证实了，又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紧接着，另一只巨大的妖兽猛地冲了出来。 这只妖兽身形比之方才攻击他的那只还要庞大，皮肤呈深蓝色，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它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强大的威压让叶惊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师兄，这不会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两团红光吧？”叶惊鸿对上妖兽那灯笼般大小的红眼睛皱了皱眉。 “嗯。”郁归转头扫了一眼，证实了他的猜测。“两只高阶妖兽…看来不能硬拼。师弟，你想办法先走，我来拖住它们。” 郁归年自然心里清楚，以他们两个人目前的实力，根本打不过两只高阶妖兽。 他下意识的维护，却却忽略了一点。 叶惊鸿和那些需要被他时刻保护的人不同。他心有恐惧，却不畏惧面对恐惧。 眼见着郁归年提剑冲向了那两只妖兽，叶惊鸿并没有立马逃离。他凝神观察起了面前那两只妖兽，在试图找到它们的弱点。 第11章 “这是‘岩魈’，攻击性不强，特点就是皮糙肉厚，唯一的弱点就是它们胸口那一块发亮的地方。那里相当于人类的心脏部位。”天禄神难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照理说大部分的‘岩魈’都是独来独往，这两只怎会一起出现…” 天禄神的话音刚落，其中一只岩魈就一拳挥向了郁归年。那一拳虽未打中郁归年，却直接将他身旁数尺高的巨石击碎成了粉。 ‘…你确定，这就是你说的攻击性不强？’叶惊鸿眼看着巨石碎成粉，直觉后颈发凉，刚刚他就是差点被这一拳打在身上？ 他想想都后怕。 “是的，跟其他高阶妖兽相比，岩魈这种没有其他能力，只会用蛮力打人的家伙，已经是很弱的了。”天禄昂了昂脑袋，“你是没见过比它厉害的多的多的。” ‘那既然神君见过，就麻烦快想想办法。你不会准备眼睁睁地看着我和郁归年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吧。’叶惊鸿催促道，‘还是说您不打算回归天界了？” “你威胁本神君？” ‘姑且算是。‘叶惊鸿大方承认。 天禄只觉牙有些痒，却对方没辙。 “如果只是一只岩魈，你们两个勉强可以应付，但现在有两只…”天禄盯着那两只红眼妖兽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你快看那里！” ‘哪里？’叶惊鸿探了探头。 “就是它们的脖子那里，你看那中间，是不是有一条金色的线。” 叶惊鸿仔细看了看，才隐约看清两只妖兽的脖子后面确实有根极细的金线连接着。 ‘那是什么？’ “若我猜测没错，这两只‘岩魈’多半是血脉相连，才变异出了新的异能。就是你看到的那根金线。将它们链接在一起的同时，还提高了攻击力和防御力。” “所以你看，郁木头的攻击甚至连它们的盾都破不了。” 果然，就见郁归年连出几招正中那妖兽，却都被什么东西给拦了下来。几番交手下来，郁归年的灵力损耗不少，但那两只妖兽却丝毫没有受伤。这样下去不太妙，郁归年的灵力眼看着要被这两只妖兽消耗一空。 “先想个办法分开它们！”小天禄皱眉道，“如果能分开它们，单打独斗的话，兴许郁归年还能有点胜算。” 天禄心里也着急，但之前为了救叶惊鸿，他几乎耗尽了全部修为，他这会儿也帮不上忙。 “分开它们…”叶惊鸿看着眼前两只妖兽，片刻后有了计划。就见他抬起左手，手指微弯做出了抓握的动作，右手指尖凝聚出一支带着紫色雷光的箭矢。 叶惊鸿瞄准其中身形较小的那只妖兽，一箭便射了出去。就是这一箭，正中了那妖兽的后肩，惹得对方一声怒吼，转头就朝着叶惊鸿扑了过来。 “师弟！”郁归年有些意外。“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走！” “师兄，我好歹是个金丹期，你别太小看我。”叶惊鸿一边躲避着那妖兽的攻击，一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两只妖兽。 果然和天禄说的一样，这两只妖兽的力量和速度，跟它们之间的距离有很大的关系。那只大一点的看到身形较小的那只离远了，甚至会主动往对方身旁靠近。 ‘师兄，我有个主意。’叶惊鸿立马传音给郁归年。 ‘我刚刚发现，这两只妖兽如果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攻击力会大幅度提升。我们得先把它们分开。一会儿我去把这只小的先引走。你单独对付另一只的，应当没问题吧？’ ‘不行，你还有伤，这样做太冒险…’郁归年却不同意。 ‘师兄，我是雷灵根，对付这些妖兽天生有优势，而且我还戴了师尊给的‘障息佩’，万一真打不过，我自然有办法逃走。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叶惊鸿解释道。 郁归年还在犹豫，那两只妖兽却一齐攻向了他。 “师兄小心！”叶惊鸿见状不再犹豫，满弓又是一箭，帮郁归年拦下妖兽的一击。 ‘师兄，相信我。’ ‘嗯…你多小心。’ 郁归年无奈答应，一边提剑对上眼前的妖兽，一边还在留神观察着叶惊鸿的情况。他余光瞥见叶惊鸿的身法灵动，几次都有惊无险躲过了妖兽的攻击，这才稍稍安心。 随后便专心手中的长剑，如同游龙般在妖兽周围穿梭，寻找着攻击的机会。 ‘师兄，岩魈的弱点在它胸前。’留下这句话后，叶惊鸿便引着他身后的那只妖兽朝着森林深处跑去。 郁归年看了眼他的背影，转身专心对付起了眼前被留下来的另一只妖兽。 而正如叶惊鸿所说，没了另一只妖兽在旁，眼前这只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郁归年飞身又是一剑，这一次，终于破开了对方的防御，刺中了妖兽的腹部。 因着这一击，妖兽彻底愤怒了，双掌合拳直直拍向了郁归年。距离太近，郁归年躲闪不及，只得抬剑生生受下了这一拳。 ＊ 另一边，叶惊鸿引着那只身形稍小岩魈朝森林跑去。 天禄神的声音在叶惊鸿的脑海中响起：“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它打？” “你让我跟它打？拿什么打？”叶惊鸿皱眉。 “它就算再弱也是只高阶妖兽。我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对上它不是找死么？”叶惊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你回溯前已经是渡劫期的境界啊，你如今修为虽然被压制在了金丹中期，但境界还在，单杀一只高阶妖兽，应当足够了。”天禄飞到了叶惊鸿面前，“不信你把你的剑召出来试试。” 第12章 “我的剑…”叶惊鸿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飞身跃至树梢。 叶惊鸿抬手一挥，指尖在虚空中划开一道口子。周围的空气开始有了波动，细碎的雷光从那道开口中拼命往外涌，虚空中似有某种力量被唤醒。 “不慈。”叶惊鸿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嗡——”一声低沉的剑鸣自虚空传来，回应着他的呼唤。下一瞬，长剑破空，稳稳落在了叶惊鸿的手中。 “不慈…”叶惊鸿心神有动。前一世在飞升前，最后一道雷劫落下时，就是‘不慈’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承下了最后的一道天雷。他的这把本命灵剑也因此断裂成了两截。 重新握住‘不慈’剑，叶惊鸿终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如今的他，是真实存活在这个人世界。 “好久不见。” 叶惊鸿手中的‘不慈剑’轻轻颤抖了一下剑身，回应着他的呼唤。而当叶惊鸿将灵力探入剑身时，心中一喜。 他手中的‘不慈‘竟有着堪比曾经渡劫期时自己的灵力。 叶惊鸿当即抬手一挥，一道带着雷光的剑气直冲那妖兽，瞬间便砍下了那妖兽的一只胳膊。 没了胳膊的妖兽瞬间暴怒，大声吼叫着撞向了叶惊鸿站着的那棵树，并试图将其撞断。 发怒的岩魈攻击更加可怕，那棵几人环抱才能围住的巨树在它的攻击下不断晃动着，树干上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缝。 叶惊鸿如今有‘不慈‘在手，便也不急着再逃，他调整了攻击的方向，剑尖直指妖兽的胸口，身形一闪，长剑如流星般划过。就在他的剑将要命中那妖兽胸口时，叶惊鸿却感觉手中的剑一沉，硬生生坠着他往下落。 那一剑终究只是刺中了妖兽的腹部。 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愤怒化作火光从他的口中喷出，攻向了它面前的叶惊鸿。 “怎么回事！”叶惊鸿狼狈地侧身，滚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那妖兽见状自然不会放过他，又接连张嘴吐出几个火球。 叶惊鸿提着自己的剑，在地上来回翻滚。 “天禄！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妖兽只是力气大么？怎么它突然就喷火了？”叶惊鸿再一次开始了躲躲藏藏的套路。 第7章 云鹤 “刚刚不是说了嘛，这妖兽它变异了…”天禄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和叶惊鸿对视。“但是…但是我突然发现，发现变异的好像不是那只大的岩魈，而是这只小的…” “…”叶惊鸿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小心！”天禄眼看着一个火球就要打在叶惊鸿身上，飞上前死命一拽，才让那火球擦着叶惊鸿的衣袍飞过。 “天禄！这种事你不早说！” “那我不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天禄耷拉着脑袋。 “还有…还有我的剑，‘不慈‘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突然催动不了它？还有我的修为也没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叶惊鸿气喘吁吁地怎问道。 若不是因着突然没了修为，刚刚那一剑，他也不会只是刺中那妖兽的腹部。 “这些我回头跟你解释，还是先想想怎么逃跑吧，那只岩魈不大对劲…”天禄盯着不远处的那只妖兽，心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现在想跑？恐怕是迟了…”叶惊鸿费力地站起身。“你难道没有发现，周围太安静了么？这里除了我们，什么声音都没有。” 天禄立马警觉起来。他仔细听了听，确认正如叶惊鸿所说，附近连一丝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安静的近乎诡异。 “难道是结界？”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特地在这附近布下了结界…虽然不知对方的意图，但目前来看，我们是走不了。” “那怎么办？”天禄急得团团转，“对了！不是还有你师尊给的‘障息佩’么？” “我现在没有修为，催动不了。”叶惊鸿一句话，打破了最后的希望。 “这可怎么办？小叶子，你不会真的要被一只高阶妖兽杀了吧？” “不行不行！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挑中的，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天禄着急地直甩尾巴。 “…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挡我路了…”叶惊鸿本就疲于奔命，偏偏天禄这家伙还一个劲儿在他眼前晃悠。 这给叶惊鸿气的，就差没一掌把这碍眼的家伙给拍飞。 “还说呢，神君大人不是见多识广么？赶紧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这家伙就没有弱点了么？”叶惊鸿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我…我说了啊，这家伙的弱点在胸口。” “其他的？换一个。” “我真不知道了…岩魈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妖兽，我脑子再好也记不清这天底下所有妖兽的所有弱点不是么？”天禄小声抱怨了句。 “呵…”叶惊鸿此时已经没有心情跟他扯这些没用的，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嗓子跟拉动的风箱一般，只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 “可恶…我还不能在这里就…”叶惊鸿脚下一滑，猛地摔倒在了地上。同时，那只岩魈也追到了他的身后，举起剩下的那只胳膊，重重砸向了他。 一眨眼的功夫，那妖兽的身影便在叶惊鸿头顶罩下一片阴影，哪怕没有抬头，他也能感觉到腥风扑面而来，仿佛就在咫尺之间。 第13章 心知自己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叶惊鸿索性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中的‘不慈剑‘准备奋力一击。在那岩魈撞下来的那一刻， 头顶飓风席卷而过，叶惊鸿只觉后脑勺一痛，身体随即被摔出去，撞在了一旁的巨树上。登时一阵剧痛传来，分不清前胸还是后背，他只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再看那只岩魈，见他没了反抗的力量，有些兴奋地张大了嘴，口中蓄满了火光。 “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光亮从叶惊鸿的头顶疾射而来，正中不远处的岩魈。 叶惊鸿抬头，望向那个凭空出现的人。 男人背对着他。一袭黛色，好不挺拔。 “吼！”被人偷袭的妖兽愤怒地吼叫着，冲着半空中的男人连喷几个火球，都被对方轻松避开。岩魈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位神秘男子，用力跺着地面，发泄心中的不满。 眼见岩魈的注意力被转移，叶惊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他已经许久未受过如此重的伤，全身上下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疼的。 但他也清楚，此时的情形容不得他放松。 “你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小天禄凑了过来，关切地询问着叶惊鸿的状况。 叶惊鸿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眼前不远处正在交手的一人一兽。 男人的手里没有武器，刚刚的白光是他以气化刃，刺在了妖兽的身上。看似威力巨大，但对上岩魈厚重的外壳，实在算不上太大的伤害。 妖兽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随即硬生生抗下男人的几次攻击，并借力跳到了男人面前，猛地张口又喷出一团火光。 男人顺势一躲，却不想那火球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真正的攻击是那妖兽锋利的一爪。 半空中的人来不及后撤，被一爪扫向了地面。 ‘嘭——‘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了叶惊鸿的面前。 “咳咳…”叶惊鸿被烟尘迷了眼，一时间看不清坑底的情况。他刚想起身上前查看，就感觉手心被人塞进了某样东西。 “焰爆符给你，找准时机用。” 耳畔的声线不低不高，叶惊鸿明明从未喝过酒，却觉得这个声音应当就是那种容易醉人的醇酒，清冽而华丽。 很快，烟尘散尽，而那男人又再次和妖兽打了起来。 叶惊鸿捏住掌心的符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前方。‘弱点在胸口…是那里！‘。在那岩魈的胸前偏右处，有一点红光随着它的东西一闪一闪。 确认了方位后，叶惊鸿抬手搭弓，将男人给他的焰爆符挂在的箭尖上。他放缓呼吸，努力让自己屏蔽周围嘈杂的声音。接下来的一击至关重要，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叶惊鸿的目光如同猎鹰般锐利，紧紧锁定岩魈胸前那闪烁的红光。 男人与岩魈的战斗愈发激烈，火光与气刃交织，每一次交锋都似乎要撕裂空气。叶惊鸿趁机调整位置，寻找最佳的位置。 就在这时，岩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更加疯狂地攻击神秘男子，试图将他逼退。男子虽然身手敏捷，但面对岩魈的猛烈攻势，也逐渐变得有些吃力。 叶惊鸿看准了时机，将箭矢对准了岩魈的胸口。箭尖上的焰爆符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叶惊鸿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放开了弓弦。 箭矢如同星轨划破夜空，带着破空之声，直指岩魈的弱点。神秘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叶惊鸿的动作，他突然加大了攻势，将岩魈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叶惊鸿射出的箭矢准确无误地正中了岩魈胸前的红光。一声巨响，焰爆符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强大的力量，岩魈发出了震天的惨叫，整个身体被爆炸的力量抛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惊鸿没有轻举妄动，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后，确定那妖兽彻底没了气息，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本就有伤，这下放松下来便觉得胸口闷痛的厉害，浑身一软差点瘫在了地上。 身后一双手稳稳托住了他的后背。 “小心！” 一股混杂了雨后青苔的气息，从身后将叶惊鸿整个包裹起来。虽然时机不大对，但叶惊鸿依旧免不了心跳漏掉半拍，身体不合时宜地被麻了一下。 “你！”叶惊鸿动作一顿，随后猛地用劲一把推开男人。 “抱歉，是不是我弄疼你了？”男人率先开口。 在叶惊鸿抬头的瞬间，男人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你是谁？”叶惊鸿一脸的警觉，并没有因为男人之前救了他，而放松戒备。 “没来得及介绍，在下方云鹤。”男人笑着冲叶惊鸿拱了拱手。 ‘方云鹤？‘叶惊鸿下意识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 “抱歉阿，小公子。这次是在下不对。我本以为此地偏僻，若是设下的阵法也不至于会有其他人随意进入，没曾想害得小公子险些出事。”方云鹤面带愧疚，语气也格外诚恳。 但叶惊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刚刚的结界…是你布下的？”叶惊鸿问。 “是的，我是为了困住那只妖兽，让它不再出去作恶，才…”方云鹤还想解释，却感觉一道剑气朝他迎面飞来。 “小公子，你！”方云鹤侧身躲过了叶惊鸿刺向自己的一剑，浑然不知为何眼前的人会突然翻脸。 第14章 叶惊鸿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刚要不是这家伙在周围布下了结界，自己何至于这般，早就可以脱身了！叶惊鸿越想越气，手下的攻势也越发的猛烈。 再看方云鹤，姿态从容地躲避着叶惊鸿的攻击，任由对方出手却没有反击的意思。甚至抽空关心起了对方的伤势。 “小公子，你冷静一些。你身上还有伤！注意，注意石头！”方云鹤一边躲避叶惊鸿的剑气，一边试图平息对方的情绪，“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设下这个阵法实在是迫不得已。这妖兽狡猾异常，还时常出去作恶，我也是为了保护无辜的人免受妖兽的伤害，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叶惊鸿却并不买账，他的心情复杂，既有对方云鹤的怒气，也有对自己处境的无奈。他冷声道：“废话少说，今日若非受你带累，我何至于差点死在这里了！” 第8章 青苍 眼见着叶惊鸿再次提剑攻向自己，方云鹤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知道对方此时正在气头上，情绪难以平复，但自己也不想和眼前之人有正面冲突。想了想，便停下了躲避的动作，站在了原地。 叶惊鸿哪里料到对方会突然停了下来，他的剑尖依然指向方云鹤，眼看着那剑离对方的胸口仅有几寸。叶惊鸿的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挣扎，随即用尽全力收回了招。 但也因着他突然收手，使得原本蓄势而发的灵力又一震荡，不由得咳出一口血。 “小公子！”方云鹤忧心忡忡地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叶惊鸿抬手拦了下来。 “不许过来！”吼完这一句，叶惊鸿立马盘膝而坐，准备替自己疗伤。 方云鹤一见他的动作，便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他站在原地，生怕会再次伤到眼前之人。刚刚见他在自己面前吐血，方云鹤不知为何，心里好一阵难过。 他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明明和眼前这少年只是初遇，他却下意识地想要去关心对方。 片刻后，叶惊鸿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就见方云鹤正一脸歉意地现在原地。 “你怎么还没走？”叶惊鸿有些意外。 “小公子，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我这里有些丹药，你兴许用的上…” 叶惊鸿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 虽然明知自己是在迁怒，但叶惊鸿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火。 方云鹤见他这态度，识趣地闭上了嘴。 叶惊鸿再次闭目调息，许久之后，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体内躁动的灵力也被重新理顺。而方云鹤站在一旁，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他不明白为何叶惊鸿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但他能感受到对方此刻受伤颇重，还多半是因为自己… 这让方云鹤心里的愧疚更多了几分。 直到叶惊鸿重新睁开眼，方云鹤想再次上前确认他的状况，谁知对方一个冷眼甩了过来，硬生生制止了他的动作。 方云鹤叹了口气：“小公子，你身上的伤势不轻，我真的只是想帮你。” 叶惊鸿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能处理。”说罢，叶惊鸿便起身朝着那妖兽的尸体走了过去。 ‘这妖兽…好生奇怪…‘叶惊鸿俯身仔细观察着眼前死去的妖兽。 “是啊，岩魈这种妖兽居然也能同时拥有的两种变异能力，太不正常了。”天禄的声音似从叶惊鸿的脑海中响起，这让他不免有些奇怪。 叶惊鸿下意识抬头扫了眼，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天禄神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许久。 ‘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藏起来了？‘叶惊鸿有些不大习惯。 “咳，有些意外，回头跟你解释。” ‘跟姓方的有关？‘叶惊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先不说这个，你看那只岩魈的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看看…‘叶惊鸿看向那妖兽的胸口，果然看到一处正微微泛红的光点。 叶惊鸿像是被吸引，不自觉地伸手朝那道红光的方向探去。 “小心！” 就在他刚要触碰到那妖兽的尸体时，一旁的方云鹤突然大喝一声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叶惊鸿的手。同一时间，妖兽的尸体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红光将二人包裹起来。 光芒散去，叶惊鸿发现正被人护在怀里。 “你…”叶惊鸿还没开口，方云鹤已经主动松开了他。 “抱歉，我下意识就…” 但很快，二人就察觉到了不对。 一条暗金色的细线正连在两人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叶惊鸿一抬手，那根金线便随着他的动作延长了许多。 叶惊鸿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根暗金色的细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方云鹤也是一脸凝重。 叶惊鸿垂眸看向手腕上的金线，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方云鹤抬起手腕仔细观察了半天，随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突然，叶惊鸿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手腕处传来，沿着手臂缓缓上升，直至心脉。他心中一惊，连忙运功抵抗，却发现这股力量并不具有攻击性，反而是在修复他体内的伤势。 与此同时，方云鹤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变化，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第15章 “这金线…” “我之前在那只死掉的岩魈身上见过。”叶惊鸿主动开口。“当时我和师兄被两只岩魈围困，这金线就连在这只岩魈和另一只的身上。” “这两只妖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速度和力量都有增强，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根线的缘故。当时的情况下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和师兄只能设将这两只妖兽分开，准备单独击杀。” “原来如此…”方云鹤点了点头，“看来这金线应当是这妖兽觉醒出的能力，你有什么感觉？” “我…”叶惊鸿眼神微动，“之前与那妖兽大战时，我的修为几乎消耗殆尽，但如今…似乎回复了不少。你怎样？” 叶惊鸿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方云鹤有些意外，对方竟会主动关心自己。“修为是损耗了一些，但不碍事。” “手。” “什么？” “手给我。”叶惊鸿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一把将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拽了过来，探出一丝灵力到了对方体内。 ‘果然。‘叶惊鸿皱眉，连在他手腕上的这根金线，似乎将方云鹤体内的修为强行输送到了他的身体里。 “必须想办法解开这根线，不然…”叶惊鸿刚要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师弟！叶师弟！”正是郁归年。 “师兄。”方才还冷着脸的叶惊鸿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扯出几分笑意，转头看向来人。 “师弟！你受伤了？”郁归年一眼便瞧见叶惊鸿衣襟上的血。立马闪身到了他身旁。“是那妖兽做的么？那家伙在哪儿？还活着么？” “咳咳，我没事，师兄不用担心。”叶惊鸿勉力一笑，面色格外地苍白。 “你别强撑。之前的伤就未好透，如今又咳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郁归年不给他机会，主动上前揽住他的肩膀，“你把识海放开，让我用神识帮你检查一下。” “师兄，真的没事。”叶惊鸿立马拒绝。 别说开放识海本就是一件极为亲昵之事，以他和郁归年目前的关系来看，明显不合适。再者，依着天禄神所说，他如今虽修为不济，却也是实打实渡劫期的境界，若是随意敞开识海，万一对方察觉到了异样，指不定就会被郁归年当成什么夺舍重生的精怪。 “惊鸿，不要任性。”郁归年坚持道。 “道友，这位小公子只是修为耗损，并未伤到根基…道友也不必太过担心。”一旁久未开口的方云鹤此时却突然出声。 他似乎看出了叶惊鸿的抗拒，帮他解释道。 “你是…”郁归年这才发现，身旁还有一人。他转身看去，明显一愣。 “方师兄？你怎会在此。” ‘方师兄？‘这个称呼让叶惊鸿一惊。不禁好奇的眼光略过方云鹤转到了郁归年身上，“师兄认识这人？” “惊鸿，这位便是青苍派大师兄方云鹤，方师兄。” “青苍…”叶惊鸿回想起，上一世他入门时曾听掌门说起过，月霄门有一个‘世仇‘，唤作青苍派。 在他印象中那青苍派掌门大弟子似乎就是姓方。 此人被称为仙宗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领袖。传闻他天纵奇材是修真界少有的单系水灵根。且此子悟性其佳，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晋入丹境，为人更是性格纯善正直，对门内所有弟子都不偏不倚，深的宗门内弟子的爱戴，且长袖善舞，其他宗门的人对他也多是敬佩有加。 上一世他就曾听师尊提起过这人。但那时他明明记得，师尊提起这人时，感叹了一句天妒英才。 但…在他的记忆中，这人应当在他下山前就不幸陨落了。人都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还救了自己？ “你是…月霄门的郁师弟？”方云鹤也认出了郁归年。 “嗯。”郁归年点了点头。“方师兄也是来黎山秘境修行的？” “黎山秘境？”方云鹤明显一愣。“此地并非黎山秘境，而是北境惜春洲。” “北境？”郁归年显然也对这个结果十分意外。“方师兄可确定？” “正是。”方云鹤点了点头。“我此行的目的便是来北境寻一样东西，却意外碰到了这只变异的岩魈。这妖兽十分狡猾，我与它交手数次都被其逃脱，因此才特地在附近设下结界用来捕猎这只岩魈。” 郁归年皱眉。 “这惜春洲乃北境与魔域交界处，你们为何会来这里？以你二人如今的修为，实在不该冒险前来。”方云鹤说完，看了眼叶惊鸿，“特别是这位小公子还有伤在身…” “是我考虑不周。”郁归年沉声道。 “对了，还未同方师兄介绍。”郁归年突然将叶惊鸿拉到面前，“这位是我师弟，叶惊鸿。” “‘乱月仙人‘的徒弟？” “是的。” “叶师弟果然钟灵毓秀，天资聪颖，让人一见难忘…”方云鹤夸赞道。 第9章 方燕 方云鹤这话是看着叶惊鸿说的，尾音上翘，眼波流转间带着一股子钩人的劲儿。偏偏被他看着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显的心不在焉。 “师弟？”郁归年轻轻拍了下叶惊鸿的肩膀。 “师兄。”叶惊鸿回过神，见郁归年在冲他使眼色，这才转头冲着方云鹤微微俯身，行了个虚礼。“方师兄。” “方师兄说这里是北境？” 第16章 “嗯，可有什么不对？” “我和师弟当时是在调查黎山秘境之事，不知为何会来到此处…”郁归年主动将他二人的经历三两句话告诉给了方云鹤。 “听你们这么说，恐怕是有人修改了黎山秘境的传送阵法。”方云鹤听完沉思了良久，“对方修改秘境阵法，究竟是专门针对你们，还是只想通过阵法将修士引过来，这点，尚不明确。” “嗯，关于此事恐怕只能等回去后，再去重新查看了。”郁归年想了想，“方师兄…可有什么办法助我们回去？” 郁归年有自己的担忧。“实不相瞒，方才为了斩杀那只妖兽，我的修为也几乎耗尽，此地若真是北境，便是与月霄门相隔甚远。我和师弟要想尽快回去将此事禀明师父，可否请方师兄出手助个忙？” “郁师弟哪里的话。真要算起来，我们本就是同宗之人，不必如此生分。你只需开口便是。”方云鹤笑着回了句。 他这话明明是回答郁归年的，偏偏目光一直落在叶惊鸿的身上。 而方云鹤这般直白的眼神，叶惊鸿自然是感受到了，于是不动声色地后撤了半步，将大半个身子缩回到了郁归年的身后。 而郁归年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身旁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那就先谢过方师兄了。” “没事，举手之劳罢了。”方云鹤顿了下，“但可能要请你们稍等片刻。” 方云鹤主动解释，“我之前为了捕猎那只妖兽，是单独一个人来的，其余的东西都放在我师妹那里，你们等我联系她。” 于是说罢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简。他轻轻一捏，玉简上顿时泛起一层淡淡的蓝光。 叶惊鸿则趁机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妖兽的尸体。 ‘天禄，我手上这根金线究竟是什么？有没有办法去掉？‘他不放心，更担心被一旁的郁归年查觉。 “这…多半是那变异岩魈进化出的能力。方才应当是你吸收了它妖核的时候，顺带把它变异出来的能力也一并吸收了。”天禄但是显得不大在意，“去掉做什么？这不是挺好。那个叫方云鹤的修为比你高，你跟他连在一起，是赚到了。不信你试试看，现在再催动你的本命灵剑，应当不会再修为受阻了吧？” 叶惊鸿暗自皱眉，却还是试着催动了手中的‘不慈‘。 果然，之前空虚无力的灵府此刻却有了充盈的灵力。 但同一时间，一旁的方云鹤则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 ‘糟糕。‘叶惊鸿暗道不妙，自己这是偷偷用了别人的修为还被当场捉了个正着。他有些刻意地转过头，试图忽视对方探究的目光。 但幸好，方云鹤的目光只在他身上略有停顿，很快便又收了回去。 “惊鸿，可是伤口疼了？”郁归年偏头问道，他瞧着叶惊鸿苍白的面色，眉头又再次皱起。“是我实力不济，没法护你周全。等这次回了宗门，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伤给治好的。” “师兄，我没事的。”叶惊鸿见他靠近，下意识把被被金线缠绕的右手藏在了身后。 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如今一身狼狈的模样反而像是在故作坚强，强撑着不想让人担心。 这让一旁的郁归年越发自责，看向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愧疚。 郁归年自以为天资不错，但此次同时对上两只高阶妖兽才发现自己到底修为尚浅，到了紧要关头不仅保护不了自己的师弟，甚至还要叶惊鸿以身犯险来救他。若非恰巧碰到方云鹤，叶惊鸿此刻恐怕就不仅仅是受伤这么简单… 郁归年不敢细想，心里多少有些后怕。但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尽快提升自己实力的信念。 就在这时，方云鹤那头传完了消息，转身笑着对他们说道：“我师妹很快就会过来，她身上带着传送符，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离开这里。” 叶惊鸿闻言，心中稍安，但仍旧警惕地观察着方云鹤的一举一动。 他眼下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对方想来并没有和他们坦诚相待的打算，甚至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这令叶惊鸿不得不提高警戒。 眼下他和郁归年将人都修为亏空，即便联手…也不一定打得过方云鹤… “大师兄！”伴随着一声好似莺啼的呼唤，一个身着黄色罗衫少女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大师兄，你怎么才给我传信阿！我都在那边的山洞里等了好久。我带的零嘴儿都要吃完了。”少女怀中抱着一把几乎和她一般高的长刀，步伐却十分灵动。 “燕儿，你来啦。”方云鹤似与少女的关系十分要好，伸手便揉了揉她的脑袋。 “给你，你的刀。重死了！”少女一把将那长刀塞给方云鹤，“师父说了，本命武器要随时带在身上，大师兄你怎么回回打架不带刀，是嫌命长么？” “有你这么诅咒师兄的么？没大没小。”方云鹤一手接过刀，另一只手顺带在少女圆滚滚的脸颊上捏了捏。“回去就让师父禁了你的零嘴儿。看看你这出门一趟，小脸是不是又圆了？” “大师兄！”少女一把打掉他‘作恶‘的手，“说了不准捏我的脸！” “还有，我这是天生圆脸，可爱着呢，才不是吃胖的。” “好好好，圆脸可爱。”方云鹤宠溺地笑了笑。“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师妹，方燕。” “燕儿，这两位是月霄门的师兄，郁归年和叶惊鸿。”方云鹤话音刚落，原本还在他身旁站着的少女突然冲到了叶惊鸿面前。 第17章 “这位小哥哥…”方燕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惊鸿。“你长得真好看，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要不要跟我回青苍派？” 一句话，让叶惊鸿僵在了原地。 “方燕！”方云鹤有些头大，他怎么就忘了自家师妹最喜欢的就是叶惊鸿这种精致漂亮的长相。 于是赶忙在方燕准备对叶惊鸿‘上手‘前一把将人给拽了回来。 “抱歉，叶小公子。方燕她不懂事，你别在意她的话。她是见到样貌好看的都会去问一句。” “大师兄！你不要污蔑我，我才没有见谁都呜呜呜呜…”方燕还想说什么，却被方云鹤一把捂住了嘴。 “燕儿啊…别怪师兄没提醒你，这两人可都是月霄门的。你是忘了他们祖上和我们是什么关系了么？还有那个郁归年，看到没？他可都是元婴中期了！你当着人家大师兄的面勾搭人家师弟…你师兄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阿…”方云鹤故意压低声音，阴涔涔地在方燕耳边说道。 “呜呜呜…（知道了）呜呜呜呜！（快放开我）” 方云鹤这才松开手，顺便观察了下叶惊鸿的反应。见对方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心里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咳，好了，说正事。燕儿，你身上还有多少传送符？”方云鹤正色道。 “我看看…”方燕低头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找，但摸索了半天却掏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和小纸袋。 “你这都带了什么？”方云鹤一脸嫌弃。 “你别管！这都是下山前师叔给我的宝贝。”方燕嘟了嘟嘴，“找到了！”就见她手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符纸，“传送符，传送符…有了！还有六张！” “那足够了。”方云鹤点了点头，将眼下的情况挑了些重要的告诉给了方燕，见她有些茫然，觉得自己属实是有些高估自家师妹的理解能力了。“简单来说，就是眼下的情形跟我们之前预测的有点偏差，我们需要尽快返回青苍派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师父。顺便，将郁师弟他们送回月霄门。懂了么？” 方燕微微颔首，也没多问，“不过，师兄你应该知道的，传送符的效力有限，这附近又靠近魔域，恐怕效果会受影响。我需要再单独布个阵，将符纸的效果加强下，这样我们四个人一起才比较保险。” “好，听你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方云鹤问。 “自然有。”随后便见方燕拿出罗盘和几张符纸，一手熟练地用罗盘定着方位，一手拿着符纸在四周摆下符阵。 叶惊鸿忍不住好奇打量，他以往只顾着自己修炼，本就很少下山。月霄门内还都是剑修，像方燕这般精通符阵的，于他而言着实少见。 “师弟对这符阵有兴趣？”郁归年在一旁看着，将叶惊鸿的反应收入眼中。 叶惊鸿抬头，对上郁归年探究的眼神。“嗯。我第一次见人当面布阵，有些好奇。” 郁归年点了点头，“修习符阵不比剑修，更注重天分。我等剑修还能讲一些勤能补拙的案例，但要修习符阵，则全看天分。” 郁归年其实也很意外，他没想到方云鹤的师妹竟然如此年轻就在符阵上有如此高的造诣。 第10章 同源 方燕的阵法很快布置完毕，她抬起头看向方云鹤，“大师兄，别光站着了！还不快往阵心注入修为。”方燕催促道。 “是是是。”方云鹤说做便做，立马抬起手，按照方燕的指示将修为注入了阵心。 符阵开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不太够…”方燕皱眉道。 “我来。”郁归年主动上前，学着方云鹤的模样，将自己的修为也一并注入到了阵中。 有了郁归年的加入，很快，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符阵中央升起，形成了一个光门。 “成了！”方燕喜滋滋地说道。 “总算好了。”方云鹤也偷偷松了口气。他虽说修为是几人中最高的，但经历过之前和变异岩魈那一战也属实消耗不少。之后更是因为金线，被叶惊鸿‘借’走了一部分修为。 刚刚幸好有郁归年帮忙，这才补上了缺少的那一部分。 “师弟。一会儿进入传送阵，你千万记得跟紧我，别走丢了。”郁归年叮嘱道。 “好，听师兄的。”叶惊鸿乖巧点头。 方燕第一个走进了阵法，郁归年紧随其后排在第二，叶惊鸿在第三，方云鹤则走在了最后。 在踏入阵法的瞬间，叶惊鸿感到一阵眩晕，一个不稳后退了半步，却贴上了一个带着温度的胸膛。 “小心。”方云鹤轻声说道。在他低头时垂下一缕发丝，扫过了叶惊鸿的耳朵。 叶惊鸿只觉耳朵发痒，却不知道自己的耳尖更是红得厉害。 方云鹤看着那一片红晕晕的皮肤，有些冲动想要捏捏对方的耳朵。 ‘手感一定很好…如果我现在捏了他的耳朵，他的脸也会红吧？不不不，说不定还会动手揍我。’ 方云鹤在心里不着边际地遐想，开口却十分严肃，“他们都看不到金线，放心。” 他刚刚已经试探过过了，郁归年和方燕都看不见连在他和叶惊鸿手腕上的金线。 “…嗯。”叶惊鸿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这方云鹤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心细。 随后便是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方云鹤则一直站在叶惊鸿身后扶着他。 第18章 “传送阵内会压缩空间，所以波动比较大，你忍一忍，很快就到了，若是不舒服就闭上眼睛。” “嗯。”叶惊鸿这次没有迟疑，老老实实闭上眼睛。 当叶惊鸿再次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个之前从未到过的地方。 “我们到了！”方燕激动地跳出了出来。 随着方燕的话音落下，几人的眼前先是一亮，随后又同时陷入了黑暗。 “我说燕儿，你这是把传送点设在了哪里？”方云鹤下意识伸出手，扶住了叶惊鸿。 “不应该啊…我记得之前是把传送点设在了青苍派的后山啊，后山有这么黑的地方？”方燕也很疑惑。 “后山？”方云鹤像是想到了什么。“前几个月师父说最近不少门派都有弟子无故失踪，猜测多半是有人趁机利用一些本门弟子临时搭建的传送法阵在门派内自由走动，才能悄无声息把人劫走。于是师父便让我带人把门内弃用已久的传送法阵都清理了一波。” “当然，也包括后山的那些。” “那我留下的那些传送法阵岂不是都被清理了！”方燕惊呼。“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在门内设下，既可以用来听墙角，还能去膳房偷零嘴儿的…难不成全都被清理了？” 方云鹤见她一副天都塌了的模样，顿时大。方燕这丫头真是一天不看着就能给他整出点儿事。 “怪不得我说，怎么这次清理的量这么大，感情都是你平日弄出来的！”方云鹤想起自己带人没日没夜盘查了整整三天，气就不打一处来。 “师兄，这你可不能怪我，当时你为了偷偷泡师父的灵泉，不还让我在师父的洞府里呜呜呜…”可怜的方燕又再次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方云鹤一阵头疼，“你跟我老实交代，除了后山厨房那些地方，你还在哪里，偷偷，布置了传送法阵，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不应该啊，我的传送阵都在…我知道了！”方燕警觉地看向四周，“师兄，快点个火。” “我一个水灵根去哪儿给你点火。”方云鹤没忍住，伸手在方燕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我来吧。”叶惊鸿上前，掌心亮起一团雷光，滋滋作响。 雷光一闪一闪，但也足够让几人看清四周的状况。 他们所在的原是一个山洞，地上铺了一层青石砖，最奇特的是，山壁上挂满了一根根坠着铃铛的细线。 “果然…”方燕的声音立马沉了下去。“师兄，我们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方燕说完，转头就朝山洞外跑去。 “等等，方燕！”方云鹤来不及拦人，只能跟着她朝外跑。 “师兄？”叶惊鸿此刻还有些茫然，转头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郁归年。 “先跟着他们。” 四人在山洞里跑动时自然无法避免触碰到石壁上的铃铛。 ‘叮铃铃‘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有什么人一直跟在几人身后。 不知跑了多久，几人总算看到了一丝亮光。 “呼——” 离开了山洞，方燕又带着他们跑了好一阵，在一处瀑布前停了下来。 “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方燕看了眼周围，稍稍松了口气。 “方燕，你最好解释一下，刚刚你究竟把我们传到了哪里？”方云鹤仗着身高，一把将方燕整个提了起来。 “放我下来！我可是救了你们！”方燕拍了拍他的手，“刚刚那可是小师叔的炼丹房，如果被小师叔发现，我们就都完了！” “小师叔！”方云鹤隐隐抽了下嘴角。“你真是够大胆，敢在小师叔的丹房里设传送阵。” “我还小，好奇心旺盛嘛~”方燕笑了笑。 “刚刚那动静，小师叔肯定发现有人去过了。我们先去白鹭殿，用那里的传送阵送叶师弟他们回月霄门。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方云鹤一想起那位难搞的小师叔，就头皮发麻。 “嗯，得趁着小师叔没有发现前…赶紧送他们离开。” ＊ 四人回到青苍派时还是深夜，没什么人，一路都只有月光在照路。 叶惊鸿却是越看越奇怪，心道这青苍派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眼熟就对了，本来就是一家的。”天禄神的声音在叶惊鸿脑海里再次响起。 ‘什么意思？你刚刚又溜到哪儿去了？‘叶惊鸿对于天禄神动不动就消失很是不满。 “咳，去解决了点私事。”天禄有些心虚，试图转移话题。“你身为月霄门弟子，居然不知道月霄门和青苍派的过往？” ‘师尊没跟我详细讲过。他只跟我说过，两个门派之间有些私怨，若是碰到了青苍派的人，让我躲着点。‘ “那你师尊大概是懒得解释。”天禄想了想，“我也是听人说了个大概，你可以回头问问你师兄，他应当知道。” ‘嗯。‘叶惊鸿因着天禄那一句本来就是一家的，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四人来到一处空旷的高地，四周光秃秃的，只有几块巨大的石头。 “到了，这里就是白鹭殿。”方云鹤介绍道。 “白鹭殿？”叶惊鸿环顾四周，心道这么一个光秃秃的山头，连间平房都没有，哪里来的殿？ 方云鹤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这里原先有一座宫殿。你从这里往对面看，能看到什么？” 第19章 “一座山？” “白鹭崖。” 叶惊鸿和郁归年同时开口，答案却不相同。 “那里是白鹭崖？”叶惊鸿又是一惊。 白鹭崖是月霄门的后山，从青苍派的山头竟然能一眼就看到月霄门的后山？这个发现属实让叶惊鸿震惊不已。 但显然，郁归年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他也不会在知道方云鹤的身份后，开口寻求对方的帮助离开北境。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和青苍派，究竟有什么关联？”叶惊鸿瞥了眼方云鹤，见他一副‘来问我，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转头看向了郁归年。 “长老不曾与你提起过？” “师尊只说让我不要招惹青苍门之人，其他…没和我细说。”叶惊鸿摇了摇头。 “也是，以长老的性格，确实不大关心这些。”郁归年了然。“当初月霄门和青苍派原本师出同门，本就是同一个祖师带出来的，却把两门不同的功法分别传给了两个师兄弟。这二人天生不对付，总是想从各个方面一较高下，平日里更是动不动就相互大打出手。师祖被他二人吵的心烦，于是干脆一剑劈开了原本的山头，让他二人各自在自己的山上修行。” 郁归年指了指他们面前的那道深崖，“那里就是师祖当初留下来的剑痕，至于这上面的白鹭宫…” “白露宫不是师祖弄坏的！”方燕开口，“这个我听过，我知道！叶师兄我跟你说~” 方燕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立马凑到叶惊鸿面前。 “白鹭宫原本可好看了，是我们这山上最高房子，房顶上贴的都是白色的琉璃瓦。只可惜后来，乱月仙人在这儿跟小师叔打架，把整个白露宫都掀翻了。” 第11章 互认 “你说谁？在这里打架？”叶惊鸿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乱月仙人和我们小师叔呀。” 叶惊鸿将信将疑，转头看向郁归年，却得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师尊他…为什么会和青苍派的人打起来？” “这事的缘由你怕是要自己问乱月长老了。传闻多半不可信。”郁归年只是隐晦地摇了摇头。 叶惊鸿看了看周围剩下的那几块巨石上的剑痕，心中忍不住一颤。 ‘师尊看来是下了狠手…’ “咳，好了好了，这些故事以后有空再说。”方云鹤一步上前挡在了叶惊鸿和方燕中间。“燕儿，快点布阵吧。” “对哦！差点忘了正事。”方燕赶忙拿出罗盘和符纸又是一阵忙碌，很快摆好了一个新的传送阵。 “呼~搞定。”方燕转身看向叶惊鸿，“叶师兄，你们从这里就能直接回月霄门了。” “辛苦你了。”叶惊鸿微微抬了下嘴角，却惹得方燕又是一愣。下一秒就直接一个闪身蹿到了叶惊鸿面前。 “叶师兄，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么？我跟你讲，苍青派什么都有。你看我这包里，可都是小师叔给我的丹药，可以帮你修炼，还能…呜呜呜！” 方燕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方云鹤这次干脆给她施了道禁言术，让她短暂地安静了。 “叶师弟，郁师弟，传送阵已经好了，你们可以回月霄门复命了。” “多谢方师兄。”郁归年恭敬地行礼后便先一步踏入了传送阵。 叶惊鸿跟在他身后刚要进去，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方云鹤，你又做什么？”不用回头，叶惊鸿都知道是谁。 “叶师弟…”方云鹤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 “你怎么对我的口气就这么差？明明我看你同郁师弟和方燕说话时，都挺和和气气的…” “…你有事没事？”叶惊鸿转头，一把抽出了袖子。“没事我要走了。” “当然有事，正经事。”方云鹤说着抬起左手，“你不会忘了这个吧？” 手腕上的金线此刻正一闪一闪。 “…这个。”叶惊鸿皱了皱眉，这金线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暂时不清楚这金线的来历。之后我会好好研究，看看可有解开的办法。不过你放心，我已验证过了，其他人都看不见这金线。” “嗯。”这些，叶惊鸿自然也察觉到了。 “等回头我找到法子解开了再去找你。但既然我们之后要常联系，叶师弟你不打算跟我灵识互认一下么？” 方云鹤问完，笑盈盈地看着叶惊鸿，等着他的回答。 若真要算起来，方云鹤的长相属实不错，在叶惊鸿看来比他那位一表人才的大师兄还要多几分英挺，还逢人便笑。而瞧着他与方燕相处时融洽的气氛，应当也是好相处的性子。 但不知为何，叶惊鸿却总觉得这人的心思不简单，本能让他觉得，方云鹤很危险。 “好。”但他思考了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对方的提议，毕竟灵识互认后确实会方便不少。 “那我们回见。”说这话时，方云鹤向前贴近叶惊鸿的同时，却故意用灵识传音。他的声音本来就低哑，气息拍打着叶惊鸿的耳朵。 感官和识海同时受到刺激，叶惊鸿的耳朵刹那间红了，连心跳都不受控地漏了半拍。他下意识推开方云鹤，一个箭步冲进了传送阵。 “叶惊鸿…惊鸿呐…”方云鹤望着那道消失在白光里的身影，眼中带了一抹兴味儿。 “大师兄，你刚刚和叶师兄说了什么悄悄话？”方燕的禁言术刚解开便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 第20章 “想知道？” “嗯嗯。” “那这次小师叔就交给你应付了。”方云鹤笑。 “不行！”方燕果断拒绝，“这次我们私闯小师叔的地盘儿，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小师叔肯定很生气，你不能把这事儿都推我头上。”她可不傻。 “来来，燕儿。”方云鹤招了招手。 方燕一脸疑惑地凑了上去。 “你看，这传送阵是你设的吧？人也是你带回来的爸？你不去认错谁去？”方云鹤双手揣在胸前，一脸坦然地看向对方。 “但人明明是你要带回来的…”方燕明显不服气。 “我？我怎么了？”方云鹤挑了下眉，“燕儿啊，别忘了你这回是偷偷跟我下山。甚至还私自拿了师父那么多丹药，你还用丹药换零嘴儿…这些事…我可没做…” “师兄~我错了，我这就去找小师叔。”方燕狗腿地笑了笑。 “去吧去吧，小师叔疼你，不会罚你太多~”方云鹤伸手拍了拍方燕的脑袋，“正好我先去找师父汇报这次的情况了。” 方燕一脸的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照做。毕竟大师兄有句话说的没错，小师叔更疼她，相比起她师父，她宁愿去找小师叔。 ＊ 眼前就是传送阵的出口，叶惊鸿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天禄奇怪。“郁木头都已经出去了。” “。”叶惊鸿皱着眉，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将要面对的‘故人‘。 “你是害怕见到你师尊？”天禄察觉到了什么，“我就说你之前为何非要去那啥秘境，原来你是害怕见人！” “闭嘴。”叶惊鸿承认，他是有点杵。 那毕竟是他的师尊。 “我做事你放心，不会被人看出来的。”天禄安慰道，“你只管去见，没事的。” “再说了，臭媳妇也总要见公婆…哎！你又捏我尾巴！” “回识海呆着去。不准出来。”叶惊鸿不客气地一把捏住了天禄的尾巴。 这家伙明显比之前聒噪不少。 但天禄说的没错，有些事，有些人，总要面对。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一脚踏出了传送阵。 但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传送阵外乌泱泱挤满了人。 不远处，郁归年正被一众人围在中间。 “大师兄你们回来啦？” “大师兄这趟下山，肯定收获不少，快跟我们讲讲。” “师兄，你们这一趟去了这么久，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快跟我们说说。” “师兄师兄，黎山秘境里面都有些什么，快跟我们讲讲。” “大师兄…” 弟子们见到郁归年，都格外激动，里三圈外三圈把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惊鸿被拦在外面，跟郁归年隔了有好几米。 “小叶子，你这个师兄还真是受欢迎。”小天禄又不知怎的冒了出来，趴在了叶惊鸿的头顶。 ‘受欢迎有什么用，又不能提高修为。‘叶惊鸿神色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你这是嫉妒。” ‘我一个修无情道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虚物。‘在叶惊鸿看来，这些虚名他可以不在意。 郁归年这人真正让他不服气的，是对方总压他一截的修为。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却总是被对方撇在身后。 ‘天禄，你说这世上真的存在连天道都偏爱的人么？‘ “也许吧…天道那家伙…谁也摸不清它的喜恶。”天禄望向郁归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而不远处的郁归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朝叶惊鸿的方向看来。 “惊鸿。”郁归年穿过人群，有些废力地朝着叶惊鸿走了过来。 过分熟稔的称呼，叶惊鸿听得一愣，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反驳。 “惊鸿，可是伤口又疼了？”郁归年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道。 “我没事。师兄不用管我，师弟师妹们许久未见你，想来很想听听师兄这一路的见闻。我先去找师尊，师兄自便。”叶惊鸿偏头朝着郁归年微微笑了下，趁着对方愣神的片刻，转身想离开。 他喜静，受不了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尤其是在郁归年靠近后，周围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不少无法忽视的恶意。 “你受伤了，我送你过去。”郁归年主动开口。 “师兄，你要是跟我走了，师弟师妹们怕是会很失望吧？”叶惊鸿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冲郁归年眨了眨眼睛。 “惊鸿…你就当帮帮我，我是真的应付不来了…”郁归年压低了声音，凑到叶惊鸿耳边小声说道。 叶惊鸿勾了勾嘴角，“那就有劳师兄送我一程。” 郁归年生怕叶惊鸿反悔，拉上人便要走，谁知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大师兄。” 这下，郁归年走不了了。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看向来人。 “玉涟。”郁归年应道。 “大师兄这一趟，真是去了好久。可有受伤？我很担心你…还有叶师兄…”白玉涟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关切，他的目光在郁归年和叶惊鸿之间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郁归年微微一顿，转身朝向白玉涟的同时，下意识将叶惊鸿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玉涟，你不必担心，我和惊鸿都平安无事。”郁归年的声音总是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第21章 白玉涟听他这么说便乖巧地点了点头，但眼中仍旧带着一丝担忧，“那便好。大师兄离开月霄门的这一个多月，我总是会做噩梦，生怕你在秘境中遇上什么…如今见到你平安归来，也总算是能放下心…” 郁归年闻言，心中一动，上前一把握住白玉涟的肩膀问，“你方才说，我们离开了多久？” “一个多月阿。”白玉涟不懂他为何突然激动。 第12章 师尊 “怎么会这么久？”郁归年自然是不信。 他明明记得他和叶惊鸿进入秘境以后仅仅过去了一个昼夜。怎么如今从白玉涟口中，却成了他们离开已有月余。如此大的差异，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郁归年下意识转头看向叶惊鸿，想要求证一下，但对方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意思便是不要声张。 叶惊鸿的考虑没有错。他心里也十分疑惑，但眼下周围的弟子太多，但他担心说出来会引开不必要的恐慌。毕竟以众人对郁归年的关注程度，此时宜小不宜大。 叶惊鸿轻轻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冲郁归年使了个眼色，“师兄，你先前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掌门禀报么？我们还是先去面见掌门吧。” “对，见掌门要紧。”郁归年应和着点了点头：“玉涟，你先回去休息，等我见过掌门后再去找你。” 白玉涟看似乖巧地应了一声，但他的眼神中仍旧带着几分不舍。看着郁归年和叶惊鸿并肩而行，穿过了围观的人群，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师弟，我怎么感觉，大师兄这次回来后跟姓叶的那家伙关系亲近了不少？”人群中，有好事儿的冲白玉涟问道。 “亲近？”白玉涟听了这话，面上顺势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许是叶师兄在黎山秘境中为了救我而受伤，大师兄对他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叶惊鸿这人，明明有伤还非要跟大师兄一起，还害得我们被骂…”一旁立马有人接话，“一点不识好歹，他要不是得了大长老那么个厉害的师父，有他什么事…还想和小师弟强大师兄？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搞不好之前受伤都是装的！” “对， 他分明就是嫉妒小师弟。” “你别说这么大声，你是不是忘了，这月霄门如今谁说了算…那位你可惹不起…” “就是啊，以那位如今的地位，这话一旦传到他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 白玉涟眼见着身旁众人的议论了许久，方才开口，“大家别这么说。” “叶师兄他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怎么会存了别的心思。”白玉涟叹息着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他人见他这抚暗自神伤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对叶惊鸿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见自己的戏演够了，白玉涟这才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我知道大家是为我好，但我们毕竟都是师兄弟。不该无端非议同门，更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离了心。” “哼，小师弟你不用替他说话。姓叶的那家伙，我们还不知道他么？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师父，才敢那么嚣张，他那种修无情道的人，才不会有什么同门之情呢。” “说的没错，他现在赖着大师兄，还不知道是想图谋什么！小师弟，你可一定要提醒大师兄，离他远点。” “好的，等我见了师兄，会跟他说的…多谢大家。”白玉涟应道，随后又说，“今日大家都还要修炼，就别围在这里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 “小师弟保重。” “小师弟你别多想，大师兄在意的肯定是你。” 待身边的人都走了，白玉涟的身形一晃，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 这般身法若是有第二个人在场，怕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他仅仅有着筑基期修为。 ＊ 一路上，叶惊鸿和郁归年都没有说话。 叶惊鸿的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但面上却没有多少波澜。他此刻正忙着在识海中和小天禄争论。 ‘你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失踪了一个月？’ “本神君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经历的就是我看到的，要不是听你那个小白莲师弟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居然一走走了一个月。”天禄赶忙开口，试图证明自己不知情。 “当时我们去到秘境前，一路明明都没碰到什么奇怪事。若真有什么…那就只能是当时你们进入突然被密境‘吸进去‘的时候了！之前你们不就怀疑那个阵法有问题么？” ‘你说那个传送阵？’叶惊鸿努力回忆着，‘但一个阵法，能同时改变时间和空间么？’ 叶惊鸿对阵法了解有限。他印象中阵法的作用大多都十分单一。就像是方燕弄出来的那些，仅仅也只有一个转移空间的作用，让他们穿行千里，却无法在时间上起效用。 “嗯，低阶阵法确实只能有单一的功效。但是高阶阵法却不一样。”天禄解释道，“佛家说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凡人肉眼所能看见的，仅仅是其中之一。真正厉害的阵法是能够将有限空间进行无限扩展延伸。甚至形成自己独有的空间，划定自己的时间准则。这样的阵法也不是不存在。” ‘一个阵法竟能如此…’叶惊鸿有些吃惊，‘若真如此，修习阵法之人岂不是能自创一界？’ 第22章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实际却没有人会单独修习阵法，或者说，修习阵法之人是很难突破进阶的。” ‘为何？’ “因为灵气不够…”天禄飞着飞着有些累，又落回了叶惊鸿的肩膀上。“催动阵法需要强大的灵力支持，而修习阵法之人每落一次阵都要用自身修为去催动阵法，所以本质上来说，布下的法阵越多，损耗的修为也就越多，没有修为就没办法进阶，所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单独修习阵法之人，就像那个方燕，她也并非只修习符阵。” “青苍派和月霄门当年之所以会闹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月霄门当年的那位祖师认为‘业精于精’修一道便该专一道，所以月霄门只有剑修。而青苍派的那位则觉得，修行应当取万家所长融于己，凡有利者皆为其道。” “当年那二人就常常为了此事争论不休，以至于后来直接一拍两散，各立门户。” ‘原来如此。’叶惊鸿下意识点了下头，谁知却刚巧和郁归年望过来的目光，对上了。 “惊鸿你也觉得我说的对？” “啊？”叶惊鸿一愣，他刚刚压根儿没听见郁归年在说什么。“抱歉师兄，我刚刚在想其他的事，你说了什么？” 郁归年见状也没多问，又将自己方才说的复述了一遍，“惊鸿，我思来想去，觉得唯一可能存在问题的就是我们当初进入黎山秘境时碰到的那个阵法。我怀疑，是有人在阵法上做了手脚，不然我们当初也不会被传送到北境。” “嗯，师兄说的对。”叶惊鸿自然认同，“那个阵法确实有问题。但这件事我们该不该向掌门禀告？毕竟黎山秘境的阵法各门各派都有参与，也并非秘密。若对方在阵法上动手脚，究竟是随机的，还是刻意针对我们，这点并不好确定。” “你说的没错，我们暂时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意图。但你想想，若此番下山历练的是刚入门的弟子，他们一旦被传到呗境遇上妖兽，只怕就很难逃脱。还有一点，你可还记得，方师兄先前提到过的那件事…” “方云鹤？”叶惊鸿努力回想了半天突然想到，“是不是青苍派的弟子无故失踪的那件事？” “对。”郁归年点头，“方师兄说，他为了这件事彻查了门派内的所有传送阵法，这是不是也说明对方正是精通阵法之人？” “所以师兄是怀疑这个人，和那个在黎山秘境阵法上动手脚的，是同一个人？” “即便不是同一人，他们之间也定然存在某种关联。”郁归年眉头不由得皱紧，“惊鸿，此事必须尽快通知掌门…” 这边他二人还在商量，却不知有人已经在他们身后听了许久。 “通知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二人方才齐齐回头。 “师尊？” “乱月长老！” 一人惊喜，一人惊讶。 来人一袭青衫落拓，往那一站便衬着芝兰玉树，虽有几缕华发散在鬓边，但灌得两袖风流、祛得一瓢红尘，眼中沧桑尽显，若谪仙之姿。 正是叶惊鸿的师尊。 乱月仙人，严月山。 “怎么去了这么久？”严月山径直走到叶惊鸿身旁，拉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见过师尊。”叶惊鸿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躲开了对方的目光。 严月山有些许失落，转头看向了郁归年。 “此行下山历练，你作为大师兄，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秘境中的异样，害得门内弟子险些遇险，实在不该。”严月山沉声道。 郁归年低着头，有些愧疚地说：“长老教训的是，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师弟们受了伤。我……” 严月山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你既回了宗门，就自行去思过崖领罚吧。” “是，弟子自知有错。”郁归年点了点头。“但眼下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尽快通知掌门，待我禀明掌门后，便去领罚。” “你唤我什么？” “…大长老？” 第13章 掌门 “你方才喊我什么？”严月山没由来的一句，让余下两人都是一愣。 “大长老？”郁归年不解其意。 “不对。”严月山冷哼一声，“你该称呼我为掌门。” 郁归年又惊又疑，“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叶惊鸿又惊又喜，“师尊，你做了什么？” “严厉山太弱，跟我比试一场后输给了我，于是决定下山历练，临走前让我代行掌门之权。”严月山的解释十分简明要厄。但他却没有说明这其中真正的原因。 严月山此次出关，本想去看看自家徒弟的修行进度，却发现小徒弟不在他洞府。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被派下山带新入门的弟子历练。 这原本是件好事。虽然严月山偶尔也会觉得自家徒弟有点不合群，但合群不合群，那明显都不是他徒弟的问题。 谁知没几日，他就接到了郁归年的传信，说自家徒弟在秘境中受了伤，还是被某高阶妖兽所伤！ 这下严月山可是真的动了怒。他家小徒弟在他身边从没受过伤，还是被高阶妖兽所伤！这怎能行！ 于是他直接冲到了月霄门门主的洞府，将正在修炼的门主强行拉出来‘教育‘了一番。谁让对方是郁归年的师父，而他又不能去‘欺负后辈‘，遂只能把这笔账算在了无辜的门主头上。 第23章 而身为门主的严厉山，在遭受了自家兄长单方面的‘教育‘后，顿悟自己缺乏历练，于是便将掌门之位暂时交给了严月山，自己则下山一边修行，一边历练。 因着这件事，月霄门中对严月山不满的人日渐增多，严月山并不在意。毕竟以他大乘期的修为，没人敢轻易挑战他家的底线。 但流言蜚语仍有人传，话题绕着绕着就到了叶惊鸿的头上。说他被乱月仙人娇纵得厉害，目中无人。 刚刚回到月霄门的叶惊鸿显然并不知情，他家师尊在无意中替他树敌无数。 “所以你们此行究竟遇见了什么事，快些说与我听吧。” 严月山说完便等着郁归年回话。谁知对方还沉浸在自家师父被人揍了，还丢了掌门之位这个看上去十分荒谬的现实中，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严月山皱眉，下一秒，一道赤红色的雷光直直落在了郁归年脚边。毫无防备的他，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谁动的手，不用多说。 “嘶~这要是劈在身上，可不得皮开肉绽。”天禄神在雷光落下前就躲到了叶惊鸿身后。“小叶子，你师尊真狠。” ‘师尊向来赏罚分明。‘ 严月山原就是刑堂的长老，所以一众弟子才格外忌惮他。 “你也被他用雷劈过？”天禄一脸的怀疑。 ‘那倒没有。‘叶惊鸿果断否认。 天禄一脸的嫌弃，心道人家郁归年也没犯错，你师尊还不是照样拿雷劈他，这还能算是赏罚分明？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师徒俩是一脉相承的眼瞎护短。 “你还是帮郁木头说两句话吧，感觉你再不开口，你师尊那雷就真要劈他脑袋上了。” 叶惊鸿本不想帮忙，毕竟难得看到郁归年受罚。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还要靠着对方渡情劫，眼下明显是个提升好感的机会。 于是他思虑片刻后，主动开口，“师尊，我们这趟，真的开来了有一个多月？” “嗯。” 但严月山点了头，这事儿便是坐实了，叶惊鸿彻底信了。 严月山见对方皱着眉，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接到传信赶到黎山时，你和郁归年已经不在客栈。只看到郁归年的留信，说是去探查秘境。我猜测你应当是和他一路，便先带着余下的弟子回了月霄门。” “你们这趟前去查探黎山秘境，可是遇见了什么？”严月山问。 “是有一件事令弟子十分在意。”叶惊鸿叹了口气，“我和师兄进入秘境后，明明记得才过了一日，但回来月霄门后，才知道我们离开了这么久…” “只过了一日？”严月山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与我听。” 那边，在严月山的雷光震慑下，郁归年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已然意识到，无论心中的疑惑有多深，眼前严月山成为掌门已是事实。何况不论谁是掌门，他身为月霄门大师兄，就应当尽到自己的责任。郁归年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疑虑暂时压下，转而详细叙述他和叶惊鸿在黎山秘境的经历。 “掌门，此是还是由弟子向您说明吧。”郁归年正色道，“我们进入黎山秘境时便察觉到阵法有异样，我和师弟一时不查，刚刚触碰到阵法就被吸入其中，传送到了某处。并在那里遇到了两只高阶妖兽。” “高阶妖兽？你可认出是何种妖兽？” “应当是岩魈，但…”郁归年思来想去，那两只妖兽和他记忆中的岩魈似乎又有不同。 “是变异的岩魈。”叶惊鸿在一旁补充道。 “变异岩魈？”严月山眉头紧锁，显然这个回答出乎他的预料。 “是的。其中一只岩魈觉醒了新的能力，能够喷火，而且当那两只岩魈贴近时，它们的力量和速度都有大幅度的加成，我怀疑那两只岩魈之间应当存在某种连携关系。”叶惊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话音落下却没见严月山开口，那意思便是让他继续。于是叶惊鸿紧接着说道。 “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我和师兄便决定先将那两只妖兽分开，再逐一击破。我负责将其中一只引走，师兄去解决余下的那一只。” “后来呢？”严月山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关切。 “那岩魈的实力在我之上，我耗尽了所有修为却只是斩断了它一支胳膊。万幸偶然遇上了青苍派的师兄，在他的帮助下才得以击杀那只岩魈。” “青苍派？那人是谁？”听徒弟提起青苍派，严月山的口气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方云鹤。”叶惊鸿说出这个名字，就看严月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他啊…” “嗯，方云，方师兄和我一起杀了那只岩魈。”叶惊鸿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换了个称呼。“从方师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那里并非黎山秘境，而是北境惜春洲。” “你们被传去了北境？”严月山微微错愕，“你可确定？” “师兄…”叶惊鸿看向郁归年，意思是让他开口。 “回掌门，那里确实是北境。”郁归年将话接了过来。“方师兄说那里是靠近魔域的惜春洲，因此灵力稀薄，我在那里也发现了只在北境才有的血枯草。” “这么看来，是那个阵法有问题？将你们传到了北境？”严月山低头沉思，他并非不相信他们的话，只是黎山秘境的那个阵法是先辈大能设下的，寻常人哪里能轻易改动。即便是他，动了那阵法也定然会受到反噬。 第24章 “这种手法，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他沉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或者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二人齐齐摇头。 “我们在秘境中并未遇到其他人，但这阵法的改动显然不是偶然。方师兄送我们回来时曾提到过一件事，令弟子十分在意。” “何事？” “方师兄提到，最近许多门派内都有弟子无故失踪，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很可能是借助了设在门派中的传送阵法。”郁归年在一旁把他们之前的猜测也一并说了出来。“我和师弟怀疑，这个人可能跟那个在黎山秘境阵法上动手脚的人，有某种关联…” 严月山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显然也意识到这两件事并非偶然。 “这件事我会继续派人调查。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内不要轻举妄动，对方很有可能是针对你们其中的某一个人。也暂时不要将此事透露给其他人知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弄清楚这背后的关联，再做打算。” “是。” 严月山都开了口，叶惊鸿和郁归年只得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与不安。 “惊鸿，你留下，我有话交代你。”严月山说完，淡淡扫了眼郁归年，赶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郁归年也并非不知趣，行礼后便立马退了出去。 “师尊，你和掌门…”叶惊鸿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难不成要他喊‘前掌门’？ “私下无人时，你仍按你习惯的来就好，为师不在意这些…” “师尊既然无意，又为何要与掌门争这位置？”叶惊鸿不解。 “只是看他那几个徒弟都不是省心的，怕你与他们相处时被他们欺负。”严月山叹了口气。 严月山其实心里是格外疼惜自家徒弟的。因着师徒二人所修皆为无情道，平日里本就不常见面。 但叶惊鸿不知道的是，严月山每逢出关都会亲自去一趟他的洞府，不仅会亲自检查他的修炼进度，还会及时给他补上修炼所需的上品丹药和灵石。 在严月山的心中，自己小徒弟哪儿哪儿都好，无论是资质还是样貌，都值得最好的。所以月霄门弟子私下讨论的，说叶惊鸿的修为是被乱月长老生生‘宠‘出来的也并非都是谣传。 所幸叶惊鸿也并没有辜负严月山的期望，一路修行至飞升渡劫，都没让他这位师尊操心。 第14章 一剑 严月山看着并不苍老，他本就是天资聪颖之人，又心净无尘，筑基后仍保留着年轻的外貌。他一身天青色道袍，看着愈加翩然挺拔。身姿俊逸，面容状似三十余岁，甚至眼角都看不到细纹，只有那一双眼睛，沧桑极了，才会显得有些年纪。 他一心为道，心上真正在意的‘外物‘实在是没有几样。 叶惊鸿便是其中之一。 他看向自家徒弟，“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徒弟，总会担心。你虽天资聪慧，自幼便在修行一事上没让我多操心。但你不通人情，与旁人相处时常常会欠缺几分。为师在时，自然凡事都可替你兜着，但若哪一日…” 严月山话说一出口，叶惊鸿便觉心头一酸。前世种种经历一一浮现。 他自然知道师尊对自己的偏爱，但严月山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他竟有些不敢深想。 “师尊为何要这么说？可是您，您身有暗疾？还是说您的天劫将至？” 哪知他这话刚出口，就被严月山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额头。“瞎想什么。” 严月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为师是担心万一哪一日飞升去了上界，就没人管着你了。” “是这样啊。”叶惊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暗骂自己是不是最近被天禄神讲的话本子给荼毒了，不然为何会想出这么多不切实际的事情。 况且，他师尊那么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暗伤的。 “但我接管掌门一事也非是偶然。” “历山这些年，被宗门琐事束缚，于他的修行多少有些影响。他这次下山大半原因也是为了寻得突破的机缘…”面对徒弟的疑惑，严月山十分坦然地回道。 叶惊鸿点了点头，师尊定然是没有骗他的必要。 “说了这么多。这一趟出门，你可有所领悟？”严月山仍记得，叶惊鸿这次下山，也是因为他在金丹中期停滞许久，才特意下山历练。 “有劳师尊关心，此次下山历练我已有所悟，定能突破金丹中期。”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叶惊鸿在突破上还是有信心。 而且天禄也说了，他缺的仅仅是修为，并非顿悟的机缘，他如今要做的，仅仅只是将一个杯子装满水。 “既然如此你便早些回去修炼吧。”严月山点了点头，“其他事情有师尊在，你不必费心。” “嗯。”叶惊鸿刚要离开，却突然转身。 他心里仍记挂着一件事，想跟严月山求证。 “怎么去而复返？”严月山不解地看向他。 “师尊…我还有个问题…” “问吧。” “就是对面山上的那座白鹭宫，真的是您…” “是我劈的。”严月山没有否认。 “哦，知道了。”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叶惊鸿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至于师尊动手的理由，他可不在意。 ＊ “青苍派…那方云鹤去北境严是要做什么？”严月山在叶惊鸿走后沉思了许久，心里那股焦躁感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静心修炼。 第25章 思来想去，他干脆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灵犀石。 几乎是他刚刚催动灵犀石，对面立马有了回应。 “哥，你找我？”对面那人的嗓音低沉，充满疲惫却有一丝藏不住的欣喜。 “历山，你如今在哪里？” 此话一出，对面之人先是沉默，随即一道惨烈的吼声从灵犀石中传出。 “哥，你稍等一会儿，等我解决完这些。” 灵犀石的声音被掐断，严月山捏了捏手中冰凉的石头，眉头皱的更紧了。 过了许久，灵犀石再次亮起。 “你又去了镇魔塔。”不等对方开口，严月山便先开口，语气十分肯定。 “嗯。” “你如今心魔已成，本就是在强行压制。镇魔塔之内魔气汇集，于你有害而无利，我警告过你别轻易靠近那里。” “哥，我没事的，我可以控制。”严厉山的声音从灵犀石中传出，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你信我。” “你于剑道一途已小有所成，你的修行我也从不担心，但你如今可还记得，你为何而挥剑？”严月山质问道。 对面那人陷入沉默，没有回答严月山的意思。 严月山叹了口气，也没有再逼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历山，先去一趟惜春洲吧，北境那边有异动。” “好。” ＊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惊鸿表面上恢复到了最初的生活，一睁眼就是修炼。 唯一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郁归年会时不时来找他，并美其名曰带着他一起指导那些新入门的弟子。 郁归年似乎打定主意，想要改变门中其他弟子对叶惊鸿的印象。 但可惜，常常事与愿违。 就好比郁归年给弟子们讲课，总是耐着性子解释每一个问题，遇到一些弟子始终无法领会的，还会单独给对方示范。 可谓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而到了叶惊鸿，却是主打一个挨打多了总能记住，上来就从一对一讲学变成了一对一单挑。 尽管他已经压制了修为，但那些刚入门的小弟子在剑术上的造诣自然差他十万八千里，只有被揍得抱头鼠窜的份儿。偏生叶惊鸿还没啥耐性，遇上那些挨打无数次还是犯同样错的弟子，心里就越是窝火，出手的力道也就越来越大。以至于每每轮到他授课，弟子们都沮丧着一张脸。 但不得不说，在叶惊鸿的不断打压下，这些弟子们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 这一日，恰恰又轮到叶惊鸿授课。 偏偏这一次，他授课的对象有点特别。 “白师弟，我说了很多次，你这一招出剑的角度不对，重来。”叶惊鸿双手抱胸，脸上没多少表情。 白玉涟听了他的话，又默默将方才的剑招使了一遍。但他那一剑还没刺出，便感觉手背一痛，手中原本握着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你故意的！”白玉涟双目赤红，森森看向叶惊鸿。 “白师弟，我方才说了，你出招的角度和动作都不对。重来一遍。” “叶惊鸿你！”白玉涟刚要大吼，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攥紧了拳，默默低下头，有些委屈地从地上捡起了长剑。 白玉涟再次使出刚刚那一招，这一次还算成功，但就在他转身跃起之时，突然脚下一偏，整个人直直摔向了地面。 众人都是一惊，但以他们的距离想要救人显然不可能。一旁看着的叶惊鸿正要上前，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青色的身影从叶惊鸿身旁略过，直冲向白玉涟，将人稳稳地接在怀中，空中一个闪身，两人便一起稳稳落在了地上。 “大师兄…”白玉涟抬头，隐忍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玉涟，没事的。”郁归年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不愧是大师兄，刚刚那速度，我都没看清。” “是啊是啊，幸好大师兄来了，不然白师弟刚刚那一下指不定摔的有多惨。” “刚刚小师弟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从空中跌落？” “不知道啊，但你们看二师兄的脸色那么黑，不会是他…” “别瞎说，二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但你也看到了，就属他离着小师弟最近，但方才他居然没有动，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小师弟摔下去。” “小师弟好惨，今早就一直被二师兄揪着不放，你们说，是不是上次在秘境里二师兄因为救他受了伤，所以才故意…” “嘘！这件事提不得，你忘了现在掌门是谁了！” 四周嘈杂的声音不断，而处在风波正中间的三人，却彼此沉默。 白玉涟的手紧紧抓着郁归年的袖子，背对着叶惊鸿，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害怕。 郁归年的手掌在他的后背轻拍着，眼睛却看向叶惊鸿。 叶惊鸿的视线只在那两人身上淡淡的扫了一圈，随即转身作势要走，郁归年却在这时开口喊住了他。 “等等。” “师兄，有事？” “为何要故意为难玉涟？”郁归年来了很久，原先也并没有打算上前，若不是白玉涟意外这一摔，他也不会出手。 “我没有为难他，只是在教他练剑。他练的不对，我让他重练，在师兄看来这就是故意为难？”叶惊鸿微微蹙眉。 “玉涟的剑法是我教的，你若觉得我教的不对，可以直接来找我。”郁归年仰起头，与叶惊鸿的目光对上，却猛地心一颤。 第26章 叶惊鸿没有反驳他的话，直直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郁归年分明从中看到一丝落寞，只是一闪而过，快到令他不敢认。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见叶惊鸿朝他走来，弯腰捡起白玉涟落在地上的剑。蓦地将剑抛上，一跃而起，自半空持剑而立，旋身挥出一道剑气。 叶惊鸿身影快到几乎化为一道光影，所到之处，草叶飞旋，巨石粉碎，恍惚间似有飞瀑为之倒流，星轨为之坠落。 叶惊鸿招落，星光随之一同坠下。落地时他长身玉立，抬手一扬，那把长剑便从他手中飞出，倏地插在了郁归年面前，精准无比。 第15章 良缘 “师兄，我并非敢做不敢认之人。我扪心自问，对门内弟子从无丝毫偏袒，今日所做也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叶惊鸿淡然的声音既不像辩解，也听不出怨愤。 “这凌霄剑法是月霄门入门剑法，相信师兄也曾习过。这也是我初来月霄时师尊授予我的第一套剑法。师尊曾说，习剑者当知练剑便是练心。心正则剑正。如今我以剑为证，师兄若还对我有所怀疑，便拔剑与我一战，就用这凌霄剑法。师兄，你可愿？” 郁归年尚处在被对方的剑意震慑之中，却又被叶惊鸿的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他看着眼前少年，有一瞬间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历经岁月之后的沧桑。 郁归年觉得，对方仅靠着一眼，就洞悉了他心中所有明暗不定的想法。 “师弟的剑…我比不上。”郁归年坦然道。 “既然如此…”叶惊鸿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众弟子，“今日便课闭吧。之后你们若还想讨教剑法，便自行来我洞府。” 叶惊鸿的意思便是，他不会再来给这些弟子们授课了。说完这些，他没有理会身后的议论声，也没有再去看郁归年二人，转身离开。 叶惊鸿刚走，方才被他那一剑震慑住的弟子们却纷纷躁动起来。 “刚刚叶师兄使得那一剑，真是凌霄剑法？” “应当没错，我仔细看了，那身形和起手式，就是我们平日里练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这凌霄剑法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其中一人忍不住感叹道。 “就是就是！刚刚二师兄那最后一击太强了吧…他一使剑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怪不得叶师兄总是说我们不开窍，还总是生我们的气。原来是我们真的没练好…” “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达到叶师兄那种境界…” “但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故意欺负小师弟啊。你们刚刚难道没看到？他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儿。” 人群中，仍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声音。 “他也不过是仗着入门早，习剑的时间比我们长罢了，没什么了不起。” “小师弟才可怜，撞在他手里…”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久不开口的郁归年突然站了起来。 “玉涟，来。”他扶着白玉涟慢慢站了起来，眼神扫过围观的众人开口道，“今日之事责任在我，不该不问缘由便责怪叶师弟。” “也是我过往教导失误，才让小师弟的剑法久不见突破。” 白玉涟听了郁归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郁归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而深邃，他转向众人：“严格算来这些都是我郁归年的过失。我未能洞察真相，便草率地对叶师弟下了判断。就如叶师弟所说，剑为本心，道自本心。叶师弟剑意刚正，是我等模范。” “我希望，日后在修炼中大家能记得今日之事，不忘本心，切莫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传言便对旁人妄下定论。”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又起了一阵低语。 有的弟子感到惊讶，有的则是敬佩，还有的则是在反思自己的态度。 “师兄，我们相信你。”其中一人站了出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我们也会加倍努力，定然不辜负你的期望。” 郁归年转头，看向身旁的白玉涟，“玉涟…” 白玉涟不说话，低头看着被叶惊鸿插入地上的那把剑。 剑身没入地面足足六七寸，可见对方用了多大的力。 郁归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一把剑而已，等回去我赔你。” “你赔我？”白玉涟笑了笑，“叶师兄弄坏了我的剑，为何是你赔？” “…”郁归年无从接话。 “呵。”白玉涟轻笑了声，转身要走。却被郁归年一把拉住了胳膊。 “玉涟。”郁归年眉头紧蹙，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今日有些累了。大师兄若没有其他事，就请恕我失陪了。”白玉涟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旁的弟子们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相互看了眼都自觉的开始练起剑来不再说话。 一时间，周围只剩挥剑的声音。 郁归年不知何时离开的，就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 而另一边，刚出了风头的叶惊鸿一回到自己的洞府，便一脸疲惫地瘫坐在了石床上。 “啧，这么累啊？”天禄神飞到他身旁，一脸嫌弃，“刚刚那套剑法使得那么意气风发，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 “而且真不是我说你，都这样了你还非要去挑事儿，万一郁归年真的答应了，要跟你打一架你怎么办？你这个样子怕不是他还没动手，你就先倒了。” 第27章 叶惊鸿现在浑身无力，连抬手都费劲儿。 但他好歹眼睛还能动。于是甩了个白眼给对方后，又继续瘫在那里，集中精神恢复。 “这样不行啊，你这只是使了一套连招就累成这样，以后万一碰到个不好对付的敌人，一招打不败敌人，你不就完了？”天禄甩了甩尾巴，有些焦躁。 “那你说怎么办？我这样怨谁？”练了几周天吐纳，让灵力在身体循环几圈后，叶惊鸿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些。他坐直身子一把将小天禄扯进怀里。双手逮着机会捏脸揪尾巴。 “你干什么！大胆！不准拽本神君的尾巴！”天禄想反抗，但又确实有些心虚，怕自己动作大了伤着叶惊鸿。一时间便只能受制于人。 “我也不想啊…”天禄有些委屈，“这种事我也是头一回，控制不好有负面效果…我也没法提前预知…” “哎~”叶惊鸿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对方。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天禄救了自己命的。但眼下他这个状况确实很危险，更别说还有那些藏在暗处隐约露出点水花的阴谋。 “既然一时间想不出法子，就先修炼吧。”叶惊鸿在上一世养成的习惯，思考不出答案的时候，不如放空自己好好修炼。 毕竟在修真界，实力才是本钱。 天禄还是忍不住打击他，“不要光想着修炼，还有你的情劫，别忘了。” “啊~你能别提这茬儿么？”叶惊鸿伸手捂住耳朵。他宁愿去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妖魔，都不想面对那所谓的‘情劫‘。 “哼，你可是要飞升的，不渡情劫？难道你是不想飞升了么？” “为什么非要我渡情劫？我一个修无情道的，渡什么劫不行，非要渡情劫？这去哪儿说的通？”叶惊鸿反驳道。 “那你别问我，又不是我让你渡的。”天禄哼哼唧唧挂在叶惊鸿的脖子上，“我不管，你必须渡情劫，必须飞升。我浪费了一大半的修为来帮你回溯，你得对得起我。” 叶惊鸿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洞府的窗前，望着外面连绵起伏的山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的纷扰平息。 “渡情劫…郁归年…”叶惊鸿喃喃。 天禄神见状拽了拽他的头发，“还有哦，你今天那么对郁木头是不是有点过分？他肯定很生气！” 虽然叶惊鸿今日的所作所为算是在那群小弟子面前树立了威信，但天禄却不免担心。毕竟郁归年才是叶惊鸿渡情劫的关键。 “生气？他才不会生气。”叶惊鸿伸手把天禄从自己脖子上拽了下来。“你以为郁归年在旁边等那么久是做什么？单纯看热闹？” “什么意思？”天禄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向来自诩看过无数民间话本，但人类的情情爱爱，对他一个神君来说还是所知甚少。 “郁归年大概是我见过最耿直的人，但他又不够直率。他做不到长袖善舞，自然在面对我和白玉涟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逃避。”叶惊鸿摸了摸天禄的脑袋。 “若我同他只是最开始的关系，或者说，如果我在他心里只是单纯的师弟，那么他在面对我和白玉涟时，就不会有诸多为难了。”叶惊鸿半靠在窗边，抬头就能看到那些忽明忽暗的星。“在下山之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今天之前，郁归年只把我当成师弟，更甚者只是一个对手。那他在面对白玉涟时，便不会有所顾忌。但从北境回来后，白玉涟没变，他却变了，所以他心虚。今天这件事，不论我和白玉涟谁是故意的，那对他而言都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 “因为人心一旦有了偏爱便必然会生出偏见。他原先偏爱白玉涟，那么他便会事事以他角度去考虑。但如今又多了一个我，即便理智告诉他，应该护着白玉涟，但他动摇不定的心也足以证明，我在他心里有了一丝和旁人不一样的地位。” “郁归年不想承认，甚至逃避面对，那我干脆帮他做决定，‘帮他误会我‘，那么至少主动权落在了我手里，而他也会因为对我‘心怀愧疚‘，而觉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郁归年对你有一点点动心？”天禄眨了眨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动不动心的，我不在意。”叶惊鸿撑起身子，抱着天禄往外走去。“但用他渡情劫应该没问题。毕竟我也不想真去破坏别人的良缘。” “良缘？说不定白玉涟是他的孽缘呢？” “是孽缘还是良缘，那都是他们自己的缘，不论如何那个缘都不会是我。”叶惊鸿爬上一块大石头，决定用最质朴的方式修炼——吸收一下日月精华。 “情之一字旁人都无法评判，更别说缘了。那是上天给的，轻易逃脱不得。” “那你呢？” 第16章 牵情 “那你呢？” “我啊…我当然想要飞升得道，你不是一直知道么？世间情爱复杂，很多时候落入其中，就再难清醒了。” 天禄神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之人。“原来你不是不懂阿。那我之前让你渡情劫，你还那么抵触。你明明什么都懂！” “原先不懂只是不想懂，我又不是真的蠢笨之人。都已经修仙问道了，何必再用那些俗物来束缚住自己…”叶惊鸿闭起眼睛，感受着周身流动的灵气。“既然是避无可避，那主动一些，何尝不是给自己创造更多有利的先机？” 第28章 天禄看着眼前之人，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哼，等到了那天，你最好也能‘一心向道’。” “你这是在质疑我？”叶惊鸿吸收了足够的灵气，睁开眼，却发现天禄没了踪影。 “人呢？”叶惊鸿正奇怪，突然感觉耳畔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他立马抬手正要捏诀，便被人一把从身后捏住了手腕。那人的身体迅速贴上，一把薄刃贴在了叶惊鸿的脖颈。 “你是谁？”叶惊鸿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意。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他居然会被人从身后制住。而他甚至对来人毫无察觉。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对方仍不说话，原本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却逐渐下移。 ‘这人想做什么！’叶惊鸿又惊又怒，试图让自己保持着冷静。他暗自蓄力，口中默念咒法，倏地，一道雷光从空中落下，直直朝他所在的地方劈了下来。 身后那人显然也没料到，叶惊鸿竟不管不顾招了雷，这是狠起来连自己也要一起劈。 只是身后那人的速度竟比闪电还快。直接捞起叶惊鸿一个后撤，躲开了那道闪电。 ‘砰——’ 一声巨响过后，叶惊鸿方才所在的巨石硬生生被劈成了两半。 “还好还好，躲开了。”身后传来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 对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故意贴近叶惊鸿的耳畔，给原本平淡的对话硬生生揉进了几分暧昧。 “惊鸿师弟。这大晚上的，没必要弄出这么大动静吧？打扰了其他人休息就不好了。” “方云鹤——”叶惊鸿恨声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找你啊。”方云鹤回答的太过自然。 “…我是问，你这个外人是怎么进来的？”叶惊鸿想说的是，明明山下设了那么多禁制，为什么方云鹤这家伙能偷偷溜进来。 “跟你们一样，传送阵啊。”方云鹤笑着解释道，“方燕说你们月霄门的禁制太弱了，还特意让我转告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帮忙加固一下。” “不收费~” 方云鹤笑着松开叶惊鸿，甚至‘贴心地‘替他拢了拢鬓角的长发。 “不必！”叶惊鸿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怎么连私闯别人宗门这件事都做的这么一脸坦荡。 “你来找我有事？”叶惊鸿不打算跟他说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你！”叶惊鸿少有表情的脸上此刻倒是多了几分别样的生动。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继续留在这里跟他废话。 想通这点，叶惊鸿便要离开，却被眼疾手快的方云鹤一把拉住。 “等等！” 但叶惊鸿的动作极快，方云鹤这一抬手，只来得及触碰到他落在身后的长发。 不知是早上练剑时活动太多，还是方才在石台上修炼被反复磨蹭的缘故。叶惊鸿原本被一根发带高高扎起的长发突然散开来。那根发带则好巧不巧，飘到了身后的方云鹤手中。 叶惊鸿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他很快回过神，一把从方云鹤的手中夺过发带，随即闪身后撤了几步。 同一时间，几道闪电直直砸向了方云鹤。 这一次，方云鹤没来得及躲，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躲。毕竟以叶惊鸿如今的修为，招出来的闪电打在他身上，最多只是疼一下。 连落了四五道闪电，叶惊鸿才停手，一抬头就看到方云鹤微黑的脸颊和炸起的头发，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云鹤见状，不由得暗自感叹这人还算好哄。但开口却带了几分委屈，“惊鸿师弟真是一点不留情。” “说了让你别惹我。”叶惊鸿说着话，熟练地给自己重新绑好了头发便又要走，他直觉方云鹤这人是个大麻烦。 偏偏这麻烦也不知怎得就非要缠着自己。 “惊鸿师弟，别急着走嘛。”方云鹤再度开口，叶惊鸿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真停在了原地。手腕处微微发烫，他垂眸一看，是那根在北境时莫名缠在他和方云鹤手上的那根金线。 自从回来月霄门，他整日被郁归年拉着不是讲课就是练剑，竟一时间忘了这根金线的存在。 “你做了什么？”叶惊鸿又恢复了一脸警惕，他实在摸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云鹤轻咳了一声，“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和你商量。其一便是关于这根线…” “你知道这线是什么？” “嗯，我回去之后去书阁翻了不少典籍，总算是在一本书里发现了一些线索。” “什么书？”叶惊鸿不免好奇。 “……那书太旧了，封面也有不少损毁的地方，所以名字不清楚。”方云鹤含糊其辞，“我原先也只是半信半疑，想着找你来试试…” “试试？”叶惊鸿不解。“试什么？” “那本书上提到，这根线应当叫做‘牵情丝‘。是一位早已飞升的大能炼制的法宝。本是他为保护自己的道侣特地所炼。后来不知为何被那两只妖兽捡去戴在了身上。” “这‘牵情丝‘既是防御法器，也是一种…控制法器…”说到此，方云鹤顿了顿，看了眼叶惊鸿的表情。 叶惊鸿在听到‘控制‘二字时忍不住皱眉，“控制法器？是什么意思？” “若将‘牵情‘佩戴在身上的两人实力悬殊过大，那修为较高的一方便能通过这根丝线控制另一方的行动。就像…就像刚刚那样…” 第29章 果然，方云鹤刚解释完，叶惊鸿已然黑了脸。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被人操控的一天。 方云鹤见他沉默，心里满是忐忑。修真者本就多是天赋绝群之人，他们向来骄傲惯了，怎会轻易受制于人。 便是方云鹤自己，若是此刻处在弱势之人是他，他也断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现实。 所以在他来月霄门之前，方云鹤就已经做好了叶惊鸿会发怒会生气，甚至会和他大打出手。 但谁知道，在听他解释完‘牵情丝‘的作用后，叶惊鸿仅仅是低头站在一旁，但他周身隐隐跳动的雷光却昭示着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实际上，叶惊鸿确实怒了。正在识海中和天禄吵的不可开交，只是一时间还没功夫搭理方云鹤而已。 ‘天禄！出来！‘ “你，你找本神君有事嘛？”天禄的声音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心虚。 ‘之前你怎么说的，说这根线能让我借用方云鹤的修为，是我占便宜？你怎么没告诉我，这根破线还会让我受他摆布？‘ “我，我也不知道啊…” ‘别说你不知道！你好歹是个神君，连方云鹤都能认出来的东西你会不知道来历？‘叶惊鸿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是真的记不清了…”天禄小声说道，“这法宝又不是我的，我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啊。你不能什么错都往我头上赖！” ‘呵，是嘛？你真没认出来？‘叶惊鸿冷笑一声，明显不相信对方所说。‘那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我就是不认识那东西。”天禄一口咬定。 ‘你不认识那东西…这么说你认识这东西的主人？或者说…你认识方云鹤？‘ “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些人，本君可是堂堂天禄神君，怎么可能认识，认识这些下界的凡人！”天禄虽然再一次否认了，但显然叶惊鸿并不完全相信他所说。 他原先就对这天禄神的态度感到奇怪，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甘愿帮助自己。特别是在北境时，这家伙似乎就不愿见到方云鹤，每每有方云鹤在身旁时，天禄总会主动隐藏身形。但这家伙明明在他师尊面前都敢放肆乱飞，为何要躲着方云鹤？ 只是此刻的天禄一副打死不松口的架势，他也不能真逼他开口。但总归有一件事他得确认，‘这‘牵情丝‘可有办法解开？‘ “有，有的吧…” ‘说。你最好是原原本本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 “这法宝真的没啥危害…你带着其实挺有用的。”天禄赶忙解释道，“刚刚那个控制你也看到了，说白了只是能暂时干扰你的行动，但如果你是在心底特别抗拒某件事，对方是无法控制你的。” “这个东西也不是没有时效，因为本身催动这法宝也需要修为，所以如果没了修为，这东西也就是形同虚设一样。” 叶惊鸿不语，天禄有些心急，“真的，我没骗你，而且眼下你的实力是比方云鹤差了那么一点，但你别忘了，你可是曾竟差点渡劫飞升的人，以后的实力肯定远超方云鹤，说不定很快就能超过他，甚至让他为你所控么？” 第17章 意图 叶惊鸿沉默，似乎是听进去了天禄的话。他盯着手上的‘牵情丝’看了片刻，‘那这东西可以解开么？’ “应该是可以的，等你或者方云鹤哪一个达到合体期，就能自行把这个法宝脱下来了。” “真的！这回不骗你。”似乎是担心叶惊鸿不信自己的话，天禄赶忙又补充了一句。 ‘要到合体期…’叶惊鸿有些头疼。这条路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难不少。 这边叶惊鸿和天禄神在识海似乎争论了许久，但对现实中的方云鹤而言，时间仅仅过去了片刻。 但这片刻的沉默也令他备受煎熬。 方云鹤静静等待着，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叶惊鸿一顿臭骂亦或者是一顿揍。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回过神的叶锦鸿仅仅是瞪了他一眼，便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还有呢？”叶惊鸿开口，这下轮到方云鹤愣神了，他似乎有些跟不上叶惊鸿这跳动频率太快的说话方式。 “你不是说，这牵情丝只是你来找我么原因之一么。你来这里还有什么目的？” “嗯，没错没错，是还有一事。” 叶惊鸿都主动找了台阶来。方云鹤很是识趣地没再多提。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关于门派内弟子失踪的事么？” “嗯。”叶惊鸿抬起头，眉心微蹙：“失踪的弟子？这件事我知道，而且我们回来那天就已经把这件事禀报给了掌门。掌门让我们别多管，这件事他会去处理。” “你来找我，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没错。准确的来说，是发现了这件事和你们被传到北境这件事之间，似乎有些关联。” “果然如此…我先前也怀疑…你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我后来带着方燕又去了趟黎山。特地去查看了一下你们提到的那个秘境入口。在那里的传颂阵法上面发现了被改动的痕迹。可以肯定，阵法被人动了手脚。” “但那个人的手法很巧妙，没有破坏原本的阵法，仅仅是在阵法中加了几笔，便将原本的传送阵改变了传送的目的地。” “并且，这种改变是一次性的。等到我们去的时候，那个阵法又变成最开始的模样了。”方云鹤说完，看向叶惊鸿，“那个人的目的不简单，但有一点我尚未弄明白……” 第30章 “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在刻意针对你和郁师弟两人。如果是，对方又是怎么确认，你们会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针对我和郁归年的？”叶惊鸿皱着眉，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你可能不了解，其实各个门派之间有过约定，为了防止在试炼过程中产生不必要的冲突，所以对于黎山秘境这种所有人都能进的地方，是提前沟通好了时间，错开去的。” “你的意思是，当时整个黎山，就只有月霄门人在那里。”叶惊鸿若有所思。 “没错，如此一来，对方想要下手的对象便缩小了范围，就是月霄门的弟子。”方云鹤认真分析道。 “那照你这么说，对方的目标可能是月霄门中的任何一个人，为何你会觉得，他盯上的是我和师兄？” 不知想到了什么，方云鹤没有立刻接话。 “方云鹤？”叶惊鸿又喊了声，他才回过神。 “咳，其实更准确的说，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只有郁归年一人，而你不过是恰巧被他牵连其中。”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立马想到当初确实是他跟着郁归年跳进阵法的。但这件事只有他一人知道，方云鹤凭什么判断出来的？ 方云鹤看出了他的疑惑，立马主动解释，“入门时测试灵根的‘灵源石‘，你还记得么？” 叶惊鸿点了点头。 “在法阵上动手脚的人，在上面加了一道限制，能够筛选灵根，跟‘灵源石‘的效果有些相似。我记得你师兄…郁师弟是单水灵根，对吧？” “师兄是变异水灵根。”这种消息在修真界不是秘密，毕竟双灵根都很少见，更别说是单灵根。 而所有的单灵根在修炼一道上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包括叶惊鸿自己。 “那个阵法的触动条件之一，便是水灵根。” 听了方云鹤的解释，叶惊鸿豁然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在他们下山历练第一次进入黎山秘境的时，那个阵法应该是正常，所以当时他们那么多人进去的时候才会没有发现异样。但当时有人提前在黎山秘境中放进去了高阶妖兽，等他们在秘境中遇险，出来后定然会派人再去秘境中查看，那么身为门派大弟子的郁归年定然会是不二人选。 而对方只要在郁归年进入秘境前悄悄改动阵法，并让那个阵法只能被水灵根催动，就能确保将郁归年传到北境。 如此看来，他们在北境遇到那两只变异岩魈，也并非是意外。 “对方想要动手的目标是我师兄…那跟你所说的门派弟子失踪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叶惊鸿不免有些好奇。 方云鹤顿了顿，“简单来说，就跟画师在作画时总是有自己的小习惯一样，修习阵法的人在布阵之时也会留下自己的标记。一方面是方便辨认，另一种则是一种…一种炫耀的意图吧。” “那个被修改的阵法上，也有特殊印记？” “是的，惊鸿师弟真聪明。”方云鹤立马夸赞，可惜对象错了。 叶惊鸿不进不领情，还又瞪了他一眼。 “说重点。” “我们在法阵里发现了一片灰晶石。而这种灰晶石矿是魔域才有的…” 叶惊鸿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魔修扯上了关系。 “…这些，都是方燕发现的？” “嗯？”方云鹤抬头，有些奇怪他会突然提到方燕。 “方燕的修为只有筑基后期，虽然会些阵法，但我是看过她布阵的，灵力不够还需要外物辅助，显然是修行不久。她虽有天分但到底经验不足，像是这种在别人留下的阵法印记中找出共通点…她怕是还未修炼到那一步。” “所以…你也会符阵？这些东西都是你查到的吧？”叶惊鸿看似发问，语气和神态却十分笃定。 “呵，能被惊鸿师弟这般高看，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方云鹤笑着说道，平日就自带几分笑意的桃花眼此时更是弯成了一轮新月。 叶惊鸿看着他，不知为何耳尖有些发烫，下意识伸手在他手腕上捏了一把。 “认真回答我。” “难道我不够认真嘛？”方云鹤歪了歪脑袋，见叶惊鸿又要上手，赶忙正色道。“没想到惊鸿师弟这么敏锐…这些确实是我查到的。符阵我有学过但并不精通。我这人好学但不勤奋，什么是都喜欢图个新鲜，所以学的也杂，但都只是皮毛。” “能一眼看出阵法共通点的皮毛？”叶惊鸿挑眉，想了想却没有把话说完。毕竟符阵比练剑更看天分，修习剑道还有几分勤能补拙的可能，但符阵…起码叶惊鸿就很清楚自己没这天分。 只是人家不愿跟他这个外人透底儿，他也没就没有追问的必要。 “你来与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叶惊鸿只是想不通，方云鹤专门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我准备再去一趟北境。” “去北境？是为了调查失踪的弟子？” “嗯。”方云鹤点了点头，“这件事如果不解决，那些刚入门的弟子还都会有危险。而且，我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对方掳走了这么多人，必然是还有图谋。” “后来我再一想，这事儿多多少少跟郁师弟有关，所以我想问问惊鸿师弟，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 叶惊鸿抬头老向眼前之人，“既然这次事件跟我师兄有关，那你为何不直接去找他？我师兄可是元婴，有他帮你，不是更轻而易举？” 第31章 “我…我跟他不熟…” “我跟你很熟？”叶惊鸿翻了个白眼。 “自然熟。”方云鹤立马答道，“起码比他熟。” 叶惊鸿抿着嘴，一副‘我看你怎么扯‘的表情看着方云鹤。 “我可不记得跟你熟在哪儿。” “我们一起杀过妖兽，那就算是同生共死了。这交情，一般人可没有，不是么？” 叶惊鸿无语，心道这人的脸皮怕不是有城墙厚，再说，当时要不是因为这人在附近布下结界让自己想跑都没有退路，他何至于被那妖兽逼到绝境，连修为都耗尽了。 “惊鸿师弟~我记得，你已经许久不曾突破了吧？这也算是一次历练，说不定你这趟下山，就能有所顿悟呢？”方云鹤试图说服对方。 叶惊鸿并未立刻回应他。 但正如方云鹤所说，他确实需要尽快突破，若修为一直停在金丹期，他岂不是要一直被这姓方的‘控制‘？ 方云鹤从叶惊鸿的神情中看出他似乎有些心动，赶忙趁热打铁，“而且我听说，北境那边生长着一颗将要成熟的‘千年雷鸣草‘…” “雷鸣草！”一听这话，叶惊鸿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说单灵根在修真界比较罕见，那么单系雷灵根更是少之又少。叶惊鸿在修真一途上如此顺风顺水，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他的灵根。 而雷鸣草对于雷系属性的修真者极为重要。能大大提高他们进阶的成功率。关于‘千年雷鸣草‘的传闻，叶惊鸿在前世也曾听过。只是当时他正在闭关，错过了争夺的机会。 而此时听到方云鹤提起‘雷鸣草‘，还是‘千年雷鸣草‘，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第18章 交易 对于‘雷鸣草‘，叶惊鸿自然是在意的，但却努力表现得一脸淡定。殊不知他的所有情绪都被方云鹤看进了眼里。 “惊鸿师弟，你应当知道，像‘雷鸣草‘这种千载难逢的宝物，一旦现世便会引开诸多争斗，不光是修行之人，甚至是妖邪魔物。” “只要你同意陪我去一趟北境，我发誓，一定尽我所能帮你得到雷鸣草，你觉得如何如何？”方云鹤试探着问道。 叶惊鸿凝视着眼前之人，似乎在思考他的可信度。他其实心里也清楚，像雷鸣草这种宝贝，到时候定然会引来诸多修行之人甚至是妖兽的抢夺。凭他一人如今的修为，确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方云鹤的实力摆在那儿，多他一个，确实把握更大。 方云鹤心思转得快，抬手点了点额头。 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在叶惊鸿脑海中响起。 ‘叶师弟~你就当帮我个忙。等从北境回来，我再送你一样宝物，你绝对喜欢。好不好？‘ ‘有话说话，你站的那么近干嘛要用灵识传音？‘叶惊鸿不解。 他其实不大喜欢这种有人在自己脑袋里说话的感觉，所以平日也总是让天禄那家伙待在外面，方便交流。 ‘毕竟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方云鹤冲他眨了下眼睛。 叶惊鸿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他仍有所顾忌。毕竟他可没忘记，自己还有个最重要的任务——渡情劫。他这一走还不知要多久，他才刚在郁归年心里留下的一丁点好印象，这时间一长岂不是都会消失？ 毕竟雷鸣草可以没有，情劫不渡他可能就真没办法飞升了。 “没事，先答应他。”天禄的声音再次响起，帮他做了决定。“你尽管放心，郁归年跑不了。” ‘你这会儿又活了？不继续装死了？’叶惊鸿没好气的说道。 ‘总之先答应他，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天禄说完这句，声音又断了。 “好吧，我答应与你一起。” “太好了！”方云鹤立马就笑了，他本以为要劝说叶惊鸿答应他的提议会费不少功夫。谁知这还没谈两句，对方竟直接答应了，这个结果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此行北境路途遥远，我还有些东西要准备。三个月后，我们在山下集合。” “好，听你的。但还有件事。” “说…” 方云鹤又拉住了叶惊鸿的袖子，“这件事你要先保密…不能告诉月霄门的其他人。” “好。”叶惊鸿原本就没打算声张。毕竟如果之前那个被修改的传送阵是针对郁归年的，那么此人很有可能在月霄门中也有眼线，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他们下山历练的时间，并准确的找准他们离开秘境间隙，趁机修改阵法。 ＊ 月霄门的后山有一处禁地，门规上特意写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黑夜中，一抹白影格外的引人注目。 “明明白天看着天气挺好，怎么现在就要下雨了？”白衣人自言自语道。 “哼，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 “一个叶惊鸿而已，我还没放在眼里。” “你在怀疑我？秘境之事说了只是个意外，我们谁都没想到，叶惊鸿会偷偷跟过去…你不也没提醒我么！” “够了！你不用反反复复说一件事，我听的懂！”白袍人忍无可忍，声音中带了几分藏不住的怒意。 此时若是有人经过，定然感到古怪，这人一路说个不停，但身旁分明没有其他人。 偏偏黑夜很轻易的掩盖了他的踪迹。 “前面就是禁地了。”白袍人停下了脚步。他的面前是一片竹林，风吹动竹子不断摇晃，地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第32章 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丝声响。 月霄门的禁地起源于何时已不可考，只知道历代掌门都把私入禁地列为宗门重罪，一旦发现立刻废去全身灵力逐出宗门。传闻禁地中有一位大乘期的长老坐镇，历代掌门更是在禁地中下了层层禁制，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私入禁地。 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从白袍人的身上飘了出来。 “这里最起码有七道禁制…看来月霄掌门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黑影中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刺耳。 “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白袍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不好奇这里头藏着什么？”黑影问。 “我不好奇。”白袍人的话令黑影一时语塞。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禁地的主意，我带你来已经是破例，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你觉得以我目前的修为，能全身而退么？” “你不渴望力量么？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可是能帮你直接突破元婴，到时候月霄门可就能多一个‘天才‘。”黑影飘到了白袍人面前，试图蛊惑对方。 “我不需要那些。”白袍人一把捉住黑影，“做这种天才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只需要让天才为我所用就好。” “我事先跟你讲过，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你不要妄图利用我去做什么。而我愿意帮你的前提是，我能得到我想要的…” “…是，我知道。”黑影的声音听上去多少有些不甘心。若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他怎么会甘心附身在一个筑基期的三灵根废物身上。 “你让我带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白袍人问道。 不等黑影说话，白袍人紧接着开口，“你不会想让我进到里面帮你拿什么东西吧？先说好，这里随便一道禁制，都不是我能随意触碰的，你别指望我替你去送死。” “…我知道。但你进不去，不代表其他人进不去。”黑影说道，“以郁归年的实力，若能尽快突破到化神期，这些禁制对他而言都形同虚设。” “…你觉得进阶化神很容易？”白袍人愕然。 “对郁归年来说，定然比你容易。”黑影开口，略有些讥讽的意思。 “呵，那你当初怎么不选他？”白袍人不怒反笑。 “你！”黑影被堵的没话说，只能转而开口道，“原本按照我的计划，你要是能在北境和郁归年一起杀死那两只高阶妖兽，他会被牵情丝控制。到时候在牵情丝的作用下，你就能使用他的修为，让他为你所用。但如今，不仅牵情丝下落不明，连郁归年都对你心生隔阂，你若再不有所行动，那我们之前布下的所有计划都会落空。你别忘了当初我们约定好的，若最后魔主无法复活，那你也会魂飞魄散。” “我记着呢。”白袍人抬起手，无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后，被头发遮挡住的皮肤，细看便能瞧见上面有一块蛇形的印记。 “郁归年虽然有天分，但你难道不知道，如今修真界最富盛名，最有望突破飞升的人，却并不是他。” “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若郁归年不是最好的选择，那我又何必将就。你既然想早点破开这结界，那不如找个天赋更好，修为比郁归年更高的人来代替他…”白袍人望着眼前的禁地，缓缓说道。 “不可能，郁归年是天…”黑影欲言又止，“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青苍派大弟子，方云鹤。” “方云鹤？他不行！”刚一听到这个名字，黑影立马否定，甚至有些激动地直接跳到了白袍人的肩膀上。“你别去招惹他！他跟郁归年不同，你根本控制不了他！” “你之前明明说过，这世上没有人会拒绝我，为何他不行？”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黑影吼道。 白袍人刚想继续追问，黑影却有些慌乱地钻入了他的身体中，“快走！有人来了。” 白袍人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能够打探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可惜了…”白袍人又看了眼禁地，下一瞬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竹林中的竹影剧烈晃动，似乎是预感眼前的寂静将要被打破。就见蓝色的闪光自黑夜中亮起，随后便是剑破虚空，一道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立在了竹林上空。 来人身披一袭漆黑如夜的长袍，衣摆随风轻轻摆动，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的眼睛被一根黑色的丝带巧妙地遮掩，只留下深邃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虽然眼睛被蒙上，却不影响他对外界的感知。 “魔气？”来人抬起手，一道追踪诀甩了出去，却石沉大海。 思考了片刻后，他缓缓转身，又退回到了结界中。 竹林中的风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既然答应了方云鹤要去北境，叶惊鸿便打算闭关尽快将修为恢复。 他其实已经达到了冲击金丹后期的实力，只是先前想着再积累一段时间。如今既然要去北境，还知道了雷鸣草的存在，他便打算先将境界提升上，也多了几分底气。 天禄一听他要闭关，忍不住担忧，“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反正有方云鹤在，你不会有事的。” “你倒是很相信他。”叶惊鸿的口气有些酸，“怎么，我靠我自己就一定会出事？” “那，那倒没有，我知道你也很强~只是方云鹤他，他更厉害一点点…” 第33章 “哦？” “只是目前，目前比你厉害一点点。”天禄试图补救。 但还是被叶惊鸿一把揪到了面前。 “说吧。” “说什么？”天禄把头扭到一旁，用行动展示什么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认识方云鹤。” 第19章 成婴 “我认识他很奇怪嘛？你不也认识他嘛！”天禄还在试图狡辩。 “但你很怕他…或者说你害怕见到方云鹤，为什么？”叶惊鸿的目光如有实质，牢牢黏在天禄的身上，让对方无法忽视。 “我没有害怕见他，真的没有！”天禄嘴硬，是拿准了叶惊鸿不会真对他做什么。 “是嘛？我师尊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你在他面前都能毫不掩饰，为何每次方云鹤出现时，你就躲进我的识海，不肯显出真身？我记得方云鹤如今也只是元婴后期的境界吧？跟我师尊比，还差了一大截…” 天禄一边听他说，一边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在琢磨什么。 叶惊鸿摆弄着他的尾巴，在等着听他怎么编故事。 “我，我没有不敢见他，只是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什么意思？” “那家伙身上带着某样宝物，能够看到我的真身…如果我猜测不错，那样东西可能是某位神君遗落在人界的宝器，所以当他靠近的时候我才会有所保留。我不想让他察觉到我的存在，毕竟一旦我暴露，你说不定也会被这群家伙当成是什么‘夺舍’的精怪给抓起来。你说是不是？” “是这样啊…”叶惊鸿没说自己信了，也没说自己不信。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天禄愈发不安。 叶惊鸿将眼前的天禄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似乎想从这家伙一身厚厚的鳞甲下看出点什么。 但可惜，一无所获。 叶惊鸿认为自己的警惕性怎么都不算低，但是跟天禄这家伙相处这么久了，也多多少少了解了对方的性格。小家伙平日里一副别别扭扭的模样，但真的遇上事儿，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天禄其实不擅长隐藏情绪，即便身上长了一层厚厚的鳞甲，喜恶也是一眼就能看透。叶惊鸿心想，这要是真被他骗到了就只能怪自己眼瞎吧。 “好吧，暂时就相信了你。”叶惊鸿捏了捏天禄的大尾巴，“但是我现在也必须突破到金丹后期。” 天禄不解他为何这么着急要突破。 “去北境这件事，定然瞒不过我师尊。以我如今的修为师尊定然不会同意我去。我必须向师尊表明我的决心和实力，到时候他才不会再安排其他人跟我同行。”叶惊鸿了解他家师尊，到时候指不定会让郁归年跟着。 “你仨郁归年会跟你一起？但你带他一起不是方便培养感情嘛？” “你这小脑瓜子能不能动一动？”叶惊鸿忍不住伸手在天禄的额头敲了敲，“渡情劫最后的关键点是什么，是要让郁归年跟白玉涟在一起，他最后的选择只能是白玉涟。我算什么？我只能是那个注定要被他‘抛弃’的那一个。万一他和白玉涟真因为我而彻底分了，那我这情劫还渡不渡了？” “是是是，你怎么说都有理。”天禄一把将尾巴从某人手里抽了出来。“反正你别忘了，你还要渡情劫飞升这件事就行。” 叶惊鸿不再搭理他，盘膝而坐，感受着体内灵气的运转。渡劫这件事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可能是前世经历过的次数太多，他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门道。 随着他沉下心来，意识退回到了识海之中。叶惊鸿的面前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伴随着叶惊鸿的意识出现在这里，原本晴空一片的天开始出现了厚厚的云层。 只见那乌云密布，天空如同被泼洒了墨水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叶惊鸿继续前行，衣衫被吹起猎猎作响，他的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畏惧。 "轰隆隆——" 雷声滚滚，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天地间的能量在这一刻汇聚，形成了一道道紫色的雷电，它们在云层中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不为所动，仍旧坚定着往前走去。 眼前的景色再次变化，旷野消失了，雷声也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狂暴的风雪。刺骨的寒意从皮肤渗入骨缝。叶惊鸿赤足走在雪地，疼痛已经麻木了他的神经。越来越大的风雪也在阻挡他的步伐，叶惊鸿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和终点。叶惊鸿渐渐忘却了自己来时目的，心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那就是前行。目光逐渐变得浑浊，步伐也越来越缓慢。 识海之外，漫天的乌云裹夹着属于叶惊鸿的雷劫如期而至。 第一道雷劫终于降临，它如同一条紫色的巨龙，从天而降，直击叶惊鸿。而他不避不让，双手结印，一道道真气从体内涌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轰！" 雷电击中光罩，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光罩剧烈地摇晃起来，但终究没有破碎。叶惊鸿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抵挡了第一波攻击。 然而，雷劫并未就此结束，第二道、第三道……一道比一道更加强大，一道比一道更加凶猛。叶惊鸿的灵力在不断消耗，但他的意志却越来越坚定。 终于，在第七道雷劫降临时，叶惊鸿已经筋疲力尽，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他心底盘算着，这应当是最后的了… 第34章 "不慈，来吧。" 他从虚空中召出不慈剑握在手中，抬头看向眼前蓄势待发的雷劫。他将剩下的所有灵力凝聚在剑上，不慈剑‘嗡嗡’作响，暗紫色的雷光在剑身不断游动。 "轰——" 最后一道雷劫猛地落下，叶惊鸿长剑一挥，剑气如虹直直撞上了落雷，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雷声震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 烟尘散尽，叶惊鸿的周身是一片焦土，他的身上也满是伤痕。叶惊鸿抬头望着天，嘴角勾起一个略有些得意的笑。但紧接着响起的闷雷声，却又让他的脸色变得和这天一样，阴云密布。 “怎么回事…已经七道雷劫了…”天禄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慌乱地开口大喊道，“小叶子！叶惊鸿！那是，那是九天玄雷！你快跑！你扛不住的！” “跑？”叶惊鸿嗤笑，这既是他的雷劫，那他躲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叶惊鸿再次提剑，却眉头一皱，强忍着没有骂出声。“偏偏这个时候！” 是的，他的灵力在刚刚那一击中彻底消耗光了。他看着手中的‘不慈’，无奈地苦笑。这把原是他本命法器的灵剑，如今他用上一次便要耗光所有灵力，保命符仿佛变成了催命符。 “不慈啊不慈…看来我们又要生死与共了…”正说着，叶惊鸿却感觉手腕一热，一股熟悉的灵力自手腕处蔓延开。他一头，就看到那根栓在手腕上的金线此刻正光芒大作。 ‘方云鹤？’叶惊鸿眉间闪过一道喜色。他无从知道对方是否因为感知到了什么才从金线的另一头悄悄给他输送着修为，他此刻也分不出心去细想对方是怎么察觉到他灵力不支的。但眼下从金线上传来的修为正是他需要的。 ‘多谢。’叶惊鸿在心底说了声，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 他再次提剑指向苍穹，直面自己的雷劫。“来吧！我不惧你！”而这一次，有了强大的灵力支撑，叶惊鸿的剑光更加夺目，紫色的雷光甚至比雷劫更加声势浩大。雷光形如巨龙，张开巨大的龙口，竟生生吞下了最后两道雷劫。 再看识海中的叶惊鸿，周身的风雪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火海。前路依旧是无止境，他却仍在继续前行。火焰将他包围，焦灼的土地上响起一道苍凉的声音。 “回去吧。” “不。” “叶惊鸿，再往前一步，你便会被这火焰吞噬。” “我要去，我必须往前走。” “叶惊鸿，前面太危险，你不该再往前了…他们在担心你…”那个声音见他不为所动，干脆换了一种温柔的强调，试图蛊惑他。“你回头，回头看看他们，看他们一眼。” “惊鸿。听师尊的话。” “小叶子。危险！” “惊鸿师弟。快回来” “师弟…别过去。” “叶惊鸿。” 熟悉和不熟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但无一例外，都在试图劝他，回头是岸。 叶惊鸿的双眼在火光的映衬下亮的惊人。 “你别想骗我。师尊他们，才不会对我说这些让我放弃的话！你，不过是我的心魔罢了！”随着叶惊鸿话落，他一手掐诀，一手朝地一挥，在身侧划出一道圆圈。随着叶惊鸿手诀的变化，圆圈自下而上变幻出一层透明的屏障将他整个笼了起来。 只听叶惊鸿大喊一声，“千雷阵起！” 随着这一声阵起，地上面突然暴起无数道紫色的闪电，随即震撼天地的雷声响起，雷者,阴中之阳也,天地正气之所聚，最是阴邪之物的克星。阵中惊雷不断落下，那些靠近千雷阵的火焰在触碰上的一瞬间化作烟尘，期间不断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叶惊鸿赤足站在阵中，平静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雷声过后，便是倾盆大雨，彻底浇灭了最后一丝火星。 叶惊鸿的身影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紫色的雷光缓缓凝聚在了一起，最终雷光幻化成一个小婴儿的模样，在叶惊鸿的识海之中睁开了眼睛。 叶惊鸿，成婴了。 第20章 出行 “他居然直接突破至婴境了！”天禄在一旁看到了全过程，心中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叶惊鸿有回溯前的记忆，修炼起来肯定是事半功倍。但这些日子跟在叶惊鸿身边，见识到对方除了下山历练和指导弟子外，天天有空就修炼，每日更是重复着最基本的剑术练习，比刚入门的小弟子还要勤快。 天禄也终于明白除了天赋和灵根外，叶惊鸿身上单纯对于修炼的执着是其他人比不上的。更别说像他这样的先天灵物，从来不曾为修炼发过愁。 但叶惊鸿和所有人，都不同。 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执着而勤勉。 因此，这会儿见叶惊鸿直接突破至元婴，天禄心中诧异的同时却也觉得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应当的。 “小叶子…”天禄扑腾着翅膀刚要上前，却见身旁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随后就见一个高挑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惊鸿身旁。 此时的叶惊鸿，修为和力气全数耗尽，随之而来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直直往地上摔去。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一股熟悉的冷香却从鼻尖传入。 “…师尊…”叶惊鸿连仰头都有些费劲。“我…”他自然是迫切地想要和对方分享喜悦。 第35章 “为师知道，好好休息吧。”严月山抬手，一道安神咒落在了他的额头。 叶惊鸿眼眸微愣，随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好睡吧…” ＊ “小叶子…” “快醒醒…再不醒…” “叶惊鸿？” “叶惊鸿！” 叶惊鸿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毛绒绒的尾巴。脸颊有些痛，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那根尾巴的‘主人’。 “天禄神君这是做什么呢？”叶惊鸿察觉到微微发痛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声音听的小天禄身体一颤。 “我…我，本神君只是想喊你起来！”天禄不自觉地眼神乱晃。“你快松开本神君…不准捏我的尾巴！” 天禄一番挣扎想要从叶惊鸿的手里挣脱开，可惜无果。 叶惊鸿没有搭理他，他重新闭上眼睛，思绪缓缓回笼，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突破竟然直接晋升到了元婴。 这与他记忆中的时间并不相符。 “这和之前不一样…”叶惊鸿有些忧心，目光看向一旁的的天禄。 “什么不一样？” “时间…我明明记得，当初我入婴境的时间是两年后…”叶惊鸿皱眉，重来一次，一切不可控都让他不得不小心对待。 “这很正常，你已经改变了曾经发生过的很多事。所以很多事的结果定然会跟你上一世的有所偏差。”天禄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叶惊鸿没有再说话，虽说能进阶到达元婴令他十分意外，但他好歹曾经是半只脚就能飞升的人，区区一个婴境，在曾经的自己面前，还不够看。 而且修真界婴境之上的高手也大有人在，仍有他继续努力攀登的理由。 稍稍平复了心绪后，叶惊鸿这才有心思打量起了四周。 他正躺在一处洞府中，四周看似朴素，但光是他身下躺着的这张玉髓床，就足以看出这洞府的主人身份不简单。 “这里瞧着有些眼熟…” “你忘记了么？你昏迷后是你师尊把你带回来了…”天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间突然颤动起来，灵力突增，强大的威压伴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叶惊鸿的面前。 “醒了？” “师尊！”叶惊鸿又惊又喜。若非此刻的身体还没多少力气，他恐怕已经毫无形象地扑到对方身上。“师尊，我成婴了。” 叶惊鸿平日里没多少情绪，连他师尊严月山偶尔都会觉得小徒弟有些过于沉闷。 但今日不同，今日他瞧着叶惊鸿脸上藏不住的欣喜与得意。让严月山觉得意外。 这样生动且生机盎然的徒弟似乎是他更想看到的。 但他也并非说之前的叶惊鸿不好，而是在他看来，‘少不清欢老何为’…他不想看着徒弟走上自己的老路。 虽说当初让叶惊鸿修炼无情道的是他，但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真正的‘无情’，又如何看着徒弟一步步走上‘那条路’。 如今他却觉得，叶惊鸿变了。 自从小徒弟历练回来，严月山就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似乎多了几分‘人气儿’。 他无从得知这变化的原因从何而来，但如今看来，这并非坏事，起码他家徒弟是‘乐在其中’的。 “嗯，很厉害。”严月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毫不吝啬夸奖。“这次你能直接从金丹中期突破到元婴，跟你平日里的积累密不可分。” “你此番突破需要要花时间稳固，不然根基受损，恐会对你日后的修炼造成不可逆的恶果。”严月山一脸严肃，“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待在你的洞府。” “门派授课那些杂事，都先免了吧…” “师尊，我想去北境一趟。”叶惊鸿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严月山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打算去一趟北境，请师尊应允。”叶惊鸿又说了一遍。 “为何？”严月山皱眉。 “我要去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你告诉为师。为师替你寻来就是，何必自己跑一趟。”严月山显然并不同意他这会儿下山。 “…师尊，我自己去就行。我又不是小孩，不能事事都依仗师尊来帮我。” “不行。北境靠近魔域，那里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以你如今的修为不适合去那里。”严月山摇了摇头。“你将要寻的东西告诉我，为师替你寻来。” 见严月山丝毫没有松口的打算，叶惊鸿不经皱眉。如果他家师尊不同意，他怕是连这山门都出不去。 “师尊…”叶惊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他家师尊坦白。 “我此行去北境，其实是听闻有‘千年雷鸣草‘将要现世，准备去碰碰运气。” “雷鸣草？”严月山听后也是一惊。他是雷火双灵根，自然清楚雷鸣草的珍贵，但这种奇珍一旦出世，必然会引起众多势力的抢夺。不光是修真者，那些妖修甚至是魔修，也说不定会从中作梗。 “此事的真伪我会去派人调查…”严月山的意思便是让叶惊鸿不必再管。 但叶惊鸿怎会轻易放弃。“师尊，我这次去北境是还有另一件事要亲自调查。” 严月山凝视着他，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很明显，‘你尽管说，我怎么都不会答应‘。 叶惊鸿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师尊，之前我和师兄在黎山秘境中遇到的诡异事情，并非偶然。” 第36章 “方师兄后来传信与我，说那秘境入口的阵法被人动了手脚，而且对方似乎和最近不少宗门的弟子失踪一事有牵连。“” “我担心，对方既然对我和师兄下手，那定然还有后手，与其被动等着对方出手，不如我们先出手查明真相，将背后那人揪出来，以绝后患。” “方师兄？”严月山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是青苍派的方云鹤？” “…嗯。”叶惊鸿心下一沉，他竟忘了师尊向来不喜青苍派的人。 “你何时与他相熟？” “之前在北境…方师兄曾救过我。”叶惊鸿有些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向严月山坦白‘牵情丝‘的事。 “你最好不要说。”天禄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赶忙制止。“牵情丝这法器出现在那里，多半是有人刻意为之。若让旁人知道此物落在你手里，指不定会打什么主意。而且，你如今和方云鹤绑在一起，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说不定会用你来威胁他…” “方云鹤好歹之前救过你，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倒是挺向着他。‘ “我是为你好！”天禄立马反驳。 叶惊鸿没再搭理他，但也决定暂时将牵情丝的事瞒下来。 “这次北境之行，可是方云鹤与你提起的？”严月山问。 “是的。”严月山能猜到，他并不意外。 “…若是有他跟你一起，此行北境倒也稳妥。” 叶惊鸿惊讶地抬头看向严月山，师尊竟然同意了，而且听他这么说，似乎对方云鹤的评价颇高。 “师尊的意思是，同意我去了？” “嗯。”严月山点了点头。“但你毕竟刚刚突破…有人同行的话，也有个照应。” “师尊不介意？”叶惊鸿试探着问，“你之前不是让我离青苍派的人远点？” “之前让你离青苍派的人远点，是因为他们门派修行的路数不正，怕你被他们带歪。如今你道心已成，自然不会被轻易影响。而且方云鹤此子…算是他门中少有可靠之人。你若同他一路，兴许对你的修行也有益处。”能从严月山口中听到‘可靠‘二字，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毕竟就连郁归年在他眼中都是‘尚有不足‘。 “既然师尊同意了，那我收拾一下便下山去…” “等等。” “师尊还有什么吩咐？”叶惊鸿生怕他家师尊突然反悔。 “这件‘天水法衣‘你带上。”严月山取出一件墨色的披风，递到叶惊鸿手中。 “‘天水法衣‘！”这名字叶惊鸿自然知道。这可是件防御至宝，前世他就曾听闻过，无数人为了它抢破头，没想到竟在他师尊手中。 “嗯，此行凶险未知，这法衣可以帮你抵挡住合体期以下的攻击。但次数有限，若法衣上的符文消失了，便没了效用。危急关头，或可保命。” 第21章 灵舟 “走吧，既然准备好了，我便送你下山。”严月山开口道。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师尊跑一趟…” “我要见一见方云鹤。”严月山决定的事，向来不容置疑。 叶惊鸿只得跟在他身后，心里想着要不要提前跟方云鹤说一声。但他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他师尊说要‘见一见‘方云鹤？为什么要‘见‘？他记忆中的师尊难道不应该是目下无尘，对什么人都不感兴趣的么？怎么会突然想见方云鹤？ 难不成，是师尊觉得之前劈了人家一座宫殿不过瘾，还想换个人劈一劈？ 这样想着，叶惊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身旁人的表情。他试图从严月山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出点端倪。 可惜，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 他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严月山的眼睛。 “没，没事。”叶惊鸿摆了摆手，“就是想着之后要与师尊分开许久，便忍不住想多看看师尊。” “你…”严月山被他一句话给噎住。疑心小徒弟怎么越长大了反倒越粘人了？ 不过老实说，他还是盼着徒弟能粘他一些，最好别总想着往外跑。 严月山召出自己的佩剑煊雷，一跃而上，冲着叶惊鸿伸出手。 叶惊鸿没有推辞。 他们修习剑道之人自然爱剑。看到品相上乘的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严月山的修为已是大乘，平日里很少能见他出手，他也早已领悟到了人剑合一，即便出手，也无需用剑。所以叶惊鸿也不常见到他师尊这把煊雷剑出鞘，忍不住好奇地低头看了许久。 “喜欢？”严月山问。“你的不慈用着不趁手了？” “没，不慈很好。”叶惊鸿摇了摇头。“煊雷剑我之前没见过…” “你若想看，待你从北境回来后，与为师比试一场，不用灵力，单论剑术。让为师看看你平日练剑可有懈怠。” “是！”叶惊鸿听罢心头一喜。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山脚下。 彼时，山下一名黑衣男子神情冷凝，倚树而立正遥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细看这名男子，剑眉英目，身姿挺拔，整个人说不出的俊朗。 男子察觉到周围灵力的变化，转身朝山间望去，在见到叶惊鸿时，瞬间绽开一抹笑，如春回大地。 “惊鸿~” “咳，方师兄。”叶惊鸿对于这个称呼有些不大适应。 第37章 但显然有人比他更加不适应。 就见严月山在听到那一声亲昵异常的‘惊鸿‘时，忍不住挑了下眉。随即抬手打出一道剑气，直击方云鹤面门。 在场另外两人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 叶惊鸿神色一紧，想要出声提醒却为时已晚，那道剑光的速度太快。 反观方云鹤，却没多慌乱，就见他从容一跃，抬脚借力直接落在了一旁的树梢上。谁知那道剑光也似认准了他，一个折返，直接冲着他追了去。方云鹤几番闪躲却都被那道剑光追上，他心中若有所思，脚下步伐一晃，猛地回神身迎上那道剑光。 叶惊鸿在一旁看的心一紧，他自然是清楚严月山的实力，随手一道剑气也威力巨大，非常人能撼动。而方云鹤竟想正面迎击？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方云鹤看似寻常的移动却配合着脚下不断变换的步伐，看似毫无章法缺每一步都带着诀窍。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连那道剑光都逐渐跟不上他的节奏。 一时间似有日月星辰万千，在他的脚下变换。 看似漫长的交锋实际只过了瞬息，却见方云鹤猛地抬手，长刀一横挡在胸前，硬生生抗下了这道剑气。 两股力量猛地对冲，周围的树木有瞬间的晃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方云鹤。”严月山道。 “弟子青苍派方云鹤，见过严掌门。”方云鹤立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很好，与你那师父相比，好多了。”严月山有一说一，没有吝啬夸奖。 “多谢掌门赐教。”方云鹤没有抬头。“弟子所学只是皮毛，不及吾师。” “你所学之广，本太冗杂，你却能将它们融汇惯通，也算是费了心思。但你需知修行之人修的本心，术法其他皆为外物，若只求表象，断不能行得远。” “是，多谢严掌门指点。”方云鹤心下一惊。他自然听过对方的威名，但没想到仅仅是一招过后，对方就好似将他看了个透。这让方云鹤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严月山的实力。 “你与惊鸿此行北境，万不可逞强斗能。北境之中不乏一些隐姓埋名的世外高人，你们需得低调行事，暗中查访。”严月山吩咐道。 “是，弟子谨记。”方云鹤抬头，见严月山还在看他，赶忙又补充道，“我发誓，一定尽我所能照顾好惊，照顾好叶师弟。” “嗯。”严月山这才稍稍满意。 严月山这人也见过了，该交代该警告的都办完了，离开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留下叶惊鸿和方云鹤面面相觑。 “惊鸿师弟带着师父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我先前在师尊那里修养，想到与你的约定便直接下山了。师尊只是送我一程。”叶惊鸿飞快地解释道，想将此事一笔带过。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但方云鹤的关注点，显然并不在严月山。 “……”叶惊鸿抬头，神色有异常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自己在渡劫的时候，明明对方还给自己输送修为，才让他得以顺利渡过最后两道雷劫，但怎么还没过多久，对方反倒是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般。 “惊鸿师弟？” “惊鸿？” “师弟？” 方云鹤喊了几声，见对方没有反应，忍不住伸头往他耳边凑近了些。 谁知他刚一靠近，原本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叶惊鸿却猛地抬头。 “唔！”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一人捂着下巴一人揉着脑袋，倒是谁也不吃亏。 “你做什么靠我那么近！”叶惊鸿瞪了眼身旁那人。 虽说修士身体比寻常人强健不少，但该脆弱的地方还是很脆弱的。 “师弟阿，是你突然抬头才会这样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凑那么近。”叶惊鸿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和对方之间的距离。 “我不是关心你嘛，既然都受伤了，就该好好修养才是。”方云鹤捂着发红的下巴，却一脸关切地看向叶惊鸿。 “你…”对方的样子莫名有些可怜，叶惊鸿皱了皱眉，难得耐心解释道，“之前因为进阶元婴被天雷所伤，没什么大碍，师尊已经替我看过了。” “你已经突破元婴啦！”方云鹤眼中满是惊喜。 叶惊鸿身上带着严月山给的‘障息佩‘，他若不想，其他人根本无从探查到他的底细。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见对方仍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喜悦之情，不由得心底一暖。原本在他看来一个普普通通的进阶，此刻间却仿佛变得不一般了。 “惊鸿师弟果然天资卓越，此等年纪就已达元婴之境。”方云鹤笑眯眯地夸赞道。 那兴奋的模样好似是他自己突破境界一般。 “哼，说我天资卓越，那请问我眼前这位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天才，不到三十就已经是元婴期大圆满的方师兄，是不是更该好好夸一夸？”叶惊鸿说完，见对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方才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嗯，想听叶师弟也夸夸我。”方云鹤大大方方递承认。 “你这人…”叶惊鸿心脏一跳，有些别扭地转过头。 “不过在叶师弟说错了一点…” “什么？” “我已经不是元婴大圆满了。” “你的意思是…” “托叶师弟的福，我的境界也小有提升。” 第38章 叶惊鸿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之人。对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其中的深意却让他心惊。那可是化神期…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天赋异禀的，结果这人的出现却每每给他带来重重的打击。 叶惊鸿长叹了一口气，试图抹去心中那一点隐晦的妒意。 “化神而已，我迟早会追上你的。” “嗯，我等着。”方云鹤笑。 ＊ “这次去北境，还是用传送阵？” “这次不用。”方云鹤边说，边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纸船，冲着叶惊鸿笑道，“这次用它。” 随着方云鹤在口中默念咒文，小船瞬间涨大，紧接着化作一道流光飞向空中。 叶惊鸿只听得方云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 等他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安然躺在一个木制小船里… 呃，更准确的说法是，躺在方云鹤的怀里…… “方云鹤。”叶惊鸿一把推开身旁之人，往角落里挪了挪。 “抱歉，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所以角度有点没把握好。” 方云鹤虽然笑的一脸纯良，但叶惊鸿扫了眼小船里宽裕的，足够四五个人并排趟倒的空间，十分肯定这人就是故意的。 可惜如今他上了这人的‘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翻了个白眼并宽慰自己别和这无赖计较太多。 方云鹤用灵识操纵着小船，叶惊鸿在一旁有些无聊，干脆闭目打坐。谁知他这边刚刚入定，身旁的人却坐不住了。 “叶师弟。” “惊鸿师弟？” “叶…” “方云鹤，你能不能安静点！” 第22章 东帝 “叶师弟，你看我这么辛苦操纵这法宝，你就不能陪我聊聊天嘛？我一个人真的很容易累啊~”方云鹤撇了撇嘴，“这法宝可是很消耗修为的。” 叶惊鸿抬眸扫过，见他面色红润，丝毫不见疲态，不经皱了皱眉。 果然，从方云鹤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全信。 方云鹤见他不说话，长叹了口气，神色间说不清的落寞。就连落在叶惊鸿身上的目光，都让人莫名有种负罪感。 小船上只有两人，方云鹤一旦不说话，周围就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但这难得的寂静还没持续几秒，叶惊鸿就忍不住睁开了原本紧闭着的眼。 他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静心入定。 ‘天禄，出来。‘叶惊鸿本想喊天禄出来问问自己这是个什么情况，奈何喊了半天，对方就是没有回应。 这让叶惊鸿不由得更加心烦。 叶惊鸿紧皱着眉头又尝试了几次，确认此时的他真的无法静下心来后，他只能主动开口。 “那谁，为什么我们这次不用传送阵？” 落地有声，但无人回应。 方云鹤此时正背对着他，似乎正在专心致志的操纵着小船，以至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方师兄…这次来去北境，我们为什么不用传送阵？那样不是速度更快么？”叶惊鸿又问了一遍，这次他还特地绕到了方云鹤的面前。 “叶师弟想知道？”方云鹤问，眼波流转，看向叶惊鸿的目光莫名让他有些想要躲避。 只是这木船的空间到底有限，叶惊鸿便是想躲，也寻不到地方。 “方云鹤。” “哎，真就有事方师兄，无事方云鹤呗。” 嘴上虽然这么说，方云鹤却还是老老实实解释起了缘由。 “之前那些传送阵大部分都被毁了，若想去往北境，就要重新布阵。北境和苍月山之间相隔太远，若是真要重新布阵，必然要消耗大量的修为和灵石，那就得不偿失。” “传送阵毁了？是你干的？” 方云鹤摇了摇头，“这次可不是我。我之前核查的时候只是取走了那些阵法上供应能量的灵石，毕竟这传送阵不少都是前辈布下的，用起来也方便。而能被我轻易毁掉的那些，绝大多数都是方燕平日里贪玩瞎捣鼓的。” “这次按照原本的计划，我是准备用传送阵的，但在出发前我特地去检查时却发现，那些与北境相连的传送阵它们都被毁了。”方云鹤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那些阵法是自带防御性的，按理说不会轻易被人损毁的。但事实上等我发现异常前去查看的时候，那些阵法，甚至连同阵心都被彻彻底底的损坏，而且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是不是有人知道你要去北境？”叶惊鸿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方云鹤摇了摇头，“去北境的事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青苍门内，我也只说下山历练，并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北境的事。”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低头认真思考起来，“如果真的如你说的，那么对方毁了传送阵的目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为了阻拦你去北境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 “我只是隐约有个不太好的猜测…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吧。等到了北境，我们先去看一看那里的传送法阵吧。”叶惊鸿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是，对方可能想要彻底断开北境和外界之间的联系？”方云鹤顺着他的思路问道。 “我也只是怀疑，毕竟如果只是苍月山上的传送阵被毁，那只能说，青苍派中或许有人察觉到了你下山的目的想阻止你。但如果北境这边的传送阵也被毁了，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某个幕后之人想要阻止其他修士去北境。那么针对的，可能就并非你一人。” 第39章 叶惊鸿的分析不无道理。 方云鹤点了点头，他之前确实只以为对方是在试图阻止他调查下去。但如果对方针对的目标并非自己，那此行北境，恐怕就要更加小心了… “那个修改阵法的幕后之人，你可查到了什么？”叶惊鸿紧接着问，他们之前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暂时没有。”方云鹤说到这，不免有些失落，“我也跟其他宗门打探过，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失踪的都只是些刚入门的弟子，他们有些甚至连名牌都没登记上。” “宗门里没有记录，就以为只是受不了这修炼的艰辛，自己偷偷跑了。还有一些下山历练后许久未归的，是不是真的失踪都不好判断。” “这样看…怎么都说不通阿…”叶惊鸿皱眉。 “什么说不通？” “对方抓走的如果都是这种刚刚入门的小弟子，那就说明他肯定不想暴露自己正在做的事。那他为什么要带走郁归年？这和那个人其他的行动逻辑都不符合阿。”叶惊鸿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毕竟如果郁归年出了事，月霄门不可能不知道。”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方云鹤赞同道。“那就存在两种可能。” “其一，抓走门派小弟子和想要将郁归年带到北境的是两波人。其二就是，他们是同一波人，但是郁归年对他们有特殊意义，所以即便有暴露踪迹的风险他们也必须将人带走。”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实在不行，等到了北境，我们就先去琉霜宫一趟。”方云鹤道。 “琉霜宫？”叶惊鸿此前那不常下山，而他那总是闷头修炼的弊端就暴露出来。 方云鹤见他一脸懵懂，不由在心底闷笑，面上却仍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道，“琉霜宫是北境第一大宗。其门下弟子多精通音律。擅长用声音蛊惑人心。到时候叶师弟见了，可得稳住本心，别轻易着了他们的道。毕竟…他们宗主就喜欢如叶师弟这般，年轻俊俏又修为高深的少年郎。” “琉霜宫里都是魔修？”叶惊鸿总觉得，听方云鹤所说，这些人修炼的方法似乎不大正经… “现在这么问我可以，到时候去了琉霜宫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了。”方云鹤忙制止，“人家可是正经修仙的，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魔修。” “哦。”叶惊鸿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忍不住对这个琉霜宫多了几分好奇。 ＊ 再次来到北境，叶惊鸿只觉得周围一切都十分陌生，与他印象中那成片成片茂密的森林大相径庭。 望着眼前繁华喧嚣的街市，川流不息的人群，叶惊鸿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叶师弟？”方云鹤转身，就见叶惊鸿停在了身后几尺外。 “这里真的是北境？” “是啊。”方云鹤点了点头，很快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解释道，“这里是东帝城，与南大陆隔海而望，因着地理位置，交通便利，所以十分繁华。这里鱼龙混杂，所以说最适合我们打探消息。” “之前你们去到的惜春洲，在更北边，与魔域相连，那一片则多山地。” 叶惊鸿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方云鹤要选择飞舟作为代步。 行舟渡海，也算应景。 二人说话间来到城门处，叶惊鸿刚要进城，却被方云鹤开口拦了下来。 “叶师弟，穿这个。”方云鹤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套衣服。 他给叶惊鸿的是一件素白的雪缎长袍，外罩一件天水色的透明薄衫，搭配着腰间的玉带以及珠冠，再以翡翠麒麟压袍，衬得叶惊鸿整个人都清冷如水面色如霜。再加上那一双带着淡淡的寒意的眼睛，越发显得漠然无波。 叶惊鸿的长相本就出色，是那种任谁看到都要赞一声美男子，端的俊美不凡，只是看来觉得性子冷极了，不易接近。 方云鹤见他换上，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品味向来自信。 再看方云鹤自己，则换了一套天青色缎袍。与他平日里的一身黑衣相比明亮了不少。他这一身宽袖长襟，配着白玉冠和翡翠腰带，再以一枚银丝香囊压袍，便再无半分修道之人的模样。乍看之下倒像是凡人中的浊世佳公子。 偏偏方云鹤这人又披了一张温润如玉淡雅出尘的皮子，脱去道袍着上华衣，只觉得整个人都清俊卓然，乃是玉树兰芝般的无双人物。 连叶惊鸿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叶师弟，如何？”方云鹤笑着问道。 叶惊鸿偷看被抓包，赶忙岔开话题。“为何要穿成这幅模样？” “这东帝城乃是北境第一繁华之地，各种身份的人都云集在此交易，鱼龙混杂群魔乱舞。其中不乏一些散修也时常进去做点买卖，顺便打探点消息。甚至有一部分妖修也会出于好奇或是不可告人的缘由，乔装改扮，进城一游。” “何况这里离着魔域太近，所以偶尔也会混进来一些心怀不轨的魔修。他们专门挑着叶师弟这种细皮嫩肉的小道士下手，一抓一个准。” “因此我们若是想打探消息，还是稍稍伪装一下，这样不容易引起怀疑。”方云鹤一副‘我很懂，听我的准没错‘的模样，顺道还伸手捏了捏叶惊鸿的脸。 被叶惊鸿一巴掌打掉。 “你说的那个琉霜宫呢？这里这么乱，琉霜宫的人不管？” 第40章 第23章 鹤羽 “琉霜宫的人难道一点都不管？”叶惊鸿皱眉。 “管什么？”方云鹤冲他眨了眨眼睛。 叶惊鸿愕然，憋了半天后想出来四个字。“除魔卫道。” “哈。”方云鹤忍不住伸手，在叶惊鸿的头上揉了揉。 得到的回应又是一巴掌。 “说了，不要随便碰我。”叶惊鸿蹙眉，“你笑什么？” “觉得叶师弟可爱呗。”方云鹤脸上的笑意不减。“叶师弟可知除魔卫道，是何种道？” 一句话，让叶惊鸿陷入了沉思。 方云鹤见他不说话，片刻后缓缓说道，“这世间修行者万千，妖行妖道，魔行魔道。而人呢，亦有人间道，便是做了鬼，也有鬼门关要走。三界六道都有各自的规矩，坏了规矩，自然有人会来管。” “修道之人大多看重因果，随随便便出手便是参与进了别人的因果。叶师弟修无情道，难不成不明白这些？” 叶惊鸿站在原地，皱眉不语。不知是感叹这人世凉薄亦或是其他。 方云鹤知他自小在山中修行，少有时间在俗世中行走。自己这一番话对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他本想开口宽慰几句，谁知叶惊鸿周身泛起一层白光，灵力涌动，引得周围人齐齐看了过来。 方云鹤见状，当即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甩了出去，遮去了两人的气息。身旁过路之人皆是茫然看了看周围后又自顾自地继续赶路。 方云鹤随即用传送符，将他和叶惊鸿两人传到了东帝城中一处僻静的小院中。他看着眼前闭目打坐的叶惊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惊鸿啊叶惊鸿，该夸你一句天生就是个修仙的命，还是该说你这家伙不会挑时机呢？” 他也没想到，就因为听了自己几句话，这人竟是直接顿悟，隐隐有要突破的架势。 但平心而论，叶惊鸿刚刚突破元婴，此时若再有突破，只怕是根基不稳，之后若再想进阶，恐怕会很难…方云鹤心中隐隐担忧，但左右想了想还是认命地在院中布下法阵，替叶惊鸿护法。 ＊ 等叶惊鸿再睁眼，已是三日后。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周围陌生的景象，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直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惊鸿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方云鹤正座在一旁的石凳上，手握一把长刀，静静地看着他。 “你…”叶惊鸿起身，走到了方云鹤身旁。低头认真打量起了他手中的刀。“这是你的刀？” 叶惊鸿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把刀，上一次在惜春洲时，方燕带给方云鹤的就是这把刀。但那次之后，方云鹤便将这刀收了起来，他当时也未来得及看清。 这会儿离得近了，叶惊鸿才发现，这刀的刀身竟是黑白异色，半面似冰霜般透亮，另一面则是好似被沾了墨，界限分明。 “嗯。”方云鹤点了点头，伸手轻抚了一下刀面。 “这刀叫什么？它没有刀鞘么？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它？”叶惊鸿一连三个问题，让方云鹤有些意外。 “叶师弟，你感兴趣的是刀，还是我？”方云鹤忍不住问了句。 叶惊鸿一挑眉，冲他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 “你呀…”方云鹤摇了摇头，“就会冲我耍性子，我看你对那郁归年就和和气气的。果然亲，师兄就是不一样。” 见叶惊鸿扭头要走，方云鹤赶忙将人拦了下来。 “我说还不行嘛，这般脾气，也不知是谁给惯出来的。” 方云鹤先是拉过叶惊鸿的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见他内息平稳稍稍松了口气。 “我没事，这次只是突然顿悟，并非突破。”叶惊鸿似乎是猜到了他想问什么，主动说道，“我的修为刚刚突破至元婴，此时必须维稳。” “嗯。你明白便好。”方云鹤见状也没再说其他，毕竟修行之路没有捷径。那些轻而易举能够达成的其中必定隐藏着许许多多看不见的陷阱。 所谓的捷径。只会让贪婪之人失去道心，这也是天道对修行之人的一种测试。 确认了叶惊鸿无碍，方云鹤这才开始聊起了自己手中那把黑白异色的刀。 “他叫鹤羽。”方云鹤的手抚摸上鹤羽那半年荧色的刀身。“他的刀鞘…丢了。” “丢了？”叶惊鸿一脸怀疑，“刀鞘怎么会丢？没了刀鞘你要怎么戴着这刀？” “嗯，确实是丢了。”方云鹤低头看下手中的长刀。“是我不小心将他的刀鞘弄丢的…” “因为没了刀鞘，所以不方便佩戴，你平日才没怎么见我用过他。” 方云鹤几句话，看似将叶惊鸿的问题都给出了解释，但偏偏又给对方留下了一堆疑问。 既然刀鞘丢了为什么不去找？找不到的话为什么不重新配一副？一个修刀之人却不用刀？方云鹤这家伙真是奇怪透了。 叶惊鸿心里想了一大堆，脸上却仍是一脸的平静，瞧不出丝毫心情波动。毕竟方云鹤这人就是这样。所有他不想说的，不想回答的问题，总有千百句不相关的话来敷衍你。 而且，以自己和他的关系，再问下去就是交浅言深了。 叶惊鸿想了想，尝试着问了句，“我能摸摸你的刀么？” “给。”这次方云鹤倒是没推辞，直接将刀递给了他。 第41章 叶惊鸿接过鹤羽，才发现这刀竟比他想象中要重不少，看似薄如蝉翼，却分量十足。他想单手挥动都得费些力气。方才他见方云鹤一手拿着，一手轻轻擦拭，还以为这刀该是很轻。谁知真正拿到手才察觉，这刀比他的不慈剑不知重了多少倍。 ‘方云鹤这家伙…’叶惊鸿忍不住看向他的手臂。 可惜这人平日里一身黑衣捂得严实，袖口也扎得紧，一点皮肉都瞧不见。 叶惊鸿有些悻悻，将刀还给了对方。 “刀不错。” “只有刀不错？人难道不好么？”方云鹤又忍不住调侃他。 “人嘛…”叶惊鸿瞥了他一眼，“勉强信得过。” “……能得叶师弟一句夸赞，真是不容易。” “哼。” 叶惊鸿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问道，“这里是哪儿？我们还在东帝城？” “嗯。”方云鹤点了点头，“这里是东帝城南街。是我以前来这儿的时候，置办的一处小院。” “你的房子？”叶惊鸿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 院子很精致，内里假山池塘，一草一木，无一不透着精致。确实瞧着不像寻常旅店。 似乎看出了他心底的疑惑，方云鹤主动解释，“之前我来此地历练，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总是住在旅店也不方便，我也不喜宿在野外，干脆盘了间屋子，想着以后若是有事经过，有个落脚的地方总方便些。” “当时你在大街上突然入定，我也没空去找其他地方，所幸带你来了这儿，也方便我替你布阵护法，也不会惊扰到其他人。” “多谢。”叶惊鸿十分坦诚地道谢。他入定了三天，一睁眼就看到方云鹤，说明这人也在他身旁守了他三天。 方云鹤瞧着倒是没多在意，收起鹤羽刀后便起身朝屋子走去。“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叶惊鸿本没有多想，直到跟着方云鹤进了屋子，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这院子小，只有一间房，今夜就委屈叶师弟跟我一张床了。” “……刚刚来时我明明看到旁边还有一间。”叶惊鸿看向身前那人，脸上分明写着，‘你是不是当我瞎？‘ “那是杂物间，里面都是我用来画符布阵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方云鹤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么晚了，也来不及收拾。我自然不忍心让叶师弟在那里委屈一晚。” 叶惊鸿顿了顿，自觉他这话中的水分多了去。“那你去…” 但还不等叶惊鸿开口，方云鹤又把话头抢了去，“想必叶师弟也不会忍心让为兄去跟一堆杂物作伴。” “既然如此，叶师弟干脆就在这里和为兄将就一晚，我们也可促膝长谈…” “我去外面打坐。” 见叶惊鸿真就转身要走，方云鹤一个闪身将人拦住。 “好了，逗你的，你去屋里睡。” “那你呢？” “我去隔壁，刚好再画些符，之后用得上。”方云鹤笑了笑。 “我去院里打坐，这是你的屋子，你在这休息。”叶惊鸿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方云鹤对他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关照了。 “听话，好好休息。”方云鹤伸手揉了揉叶惊鸿的头。“方燕跟我出门可是向来都捡最好的。你可是乱月仙人托付让我照顾的人，我自然不会委屈你。” “等回了月霄门，万一仙人问起，你告状说我欺负你，那我不得被揍啊。” “我又不是你师妹。”叶惊鸿皱眉，“我也不会告状。” “嗯嗯，你是叶师弟，不是叶师妹。”方云鹤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想揍你我自己就可以。”叶惊鸿瞪了他一眼，“既然要画符就抓紧点，我要休息了。”说完也不等方云鹤反应，推人锁门，动作十分连贯。 方云鹤站在放门口，一脸无奈。 “挺好，有进步。起码这次没有直接打掉我的手。” 第24章 红尘 叶惊鸿回到屋子，才想起好久没有出过声的某神君。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不会有事，但难免担心。 ‘天禄，出来。‘没人回应。 ‘天禄…你再不出来，我就不渡情劫，不飞升了。‘ 这样的威胁显然更有效，下一秒，天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叶惊鸿面前。 “你怎么了…”叶惊鸿皱眉。 他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一身灰扑扑没有光泽的鳞片，有点心疼。 “没事没事。”天禄一副想要蒙混过关的态度。但则惊鸿却很肯定，这家伙肯定背着他偷偷做了什么。 叶惊鸿伸手一把将天禄拽进怀里，狠狠揉了揉对方的肚皮后，又在小家伙的下巴和背上来回揉捏。 可怜堂堂神君，硬是被叶惊鸿当成了猫崽子。 “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去找郁归年打一架。” 威逼利诱，自然要挑对方最在意的。 “你！”天禄气的直哼哼。但奈何被人捏住了软肋，也只能乖乖趴在叶惊鸿的怀里被他揉来揉去。 “还不是因为你！” 好不容易等叶惊鸿过足了手瘾，小天禄赶忙从他怀里飞了出来，义愤填膺地控诉道。“刚刚要不是我，你就出大事儿了。” “刚刚？是我入定的那段时间？” “没错，自你入定之后就有一缕魔气一直在附近盘旋，试图入侵你的识海，我跟那魔气交手了许久，才将其驱除。”天禄说着说着，声音逐渐消沉。 第42章 “要不是因为‘回溯‘后失去了几乎全部的法力，区区一缕魔气那用得着本神君亲自出马。放在以前，那就是挥挥手的事…” 天禄抬头看了眼叶惊鸿，有些委屈地甩了甩尾巴，“本神君好心救人，还要附带帮人护法，结果那人还不领情，还动不动就威胁我。果然话本子里说的没错，凡人都可坏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费劲救人，到头来修为修为没了，仙界仙界也回不去，现在就连一缕魔气都能欺负本神君…” “你…”叶惊鸿眼看着对方的眼睛里开始蓄水，已经到了即将要‘泄洪‘的程度，难免不忍。总觉得自己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 “这次是我不对，错怪你了。”对于自己的错误，叶惊鸿向来坦诚。 “你知道错了？” “嗯，知道错了。”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凶我？动不动就拿不渡情劫来威胁我？”天禄试探着问。 “不会了，我一定早日渡完情劫，让你能够恢复修为重归仙界。”叶惊鸿想了想又伸出两指，“我发誓。” 修真之人都重诺，一旦立下誓言，便不会轻易违背。 所以他们也不会轻易与人许诺。 天禄对此很是满意，忍不住凑上前用脑袋蹭了蹭对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你刚刚提到的魔气是怎么回事？”叶惊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这里是北境，偶尔有魔修越界混迹在附近也正常。”天禄说道，“但一般这种魔修都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方才你入定时候，虽然方云鹤及时隔绝了你们的气息，但仍有一缕魔气追踪上来了。并试图进入你的识海诱导你入魔。” “幸亏我发现及时。但那魔气属实是狡诈，我本想追踪到它的主人，但被对方察觉到了意图…”天禄有些懊恼。“我追了它很久还是被它溜了。” “魔气的事…要不要告诉方云鹤？”叶惊鸿转念一想，“既然你都察觉到了，为何方云鹤会没有察觉到？” “他…方云鹤他应当是察觉到了。”天禄动了动耳朵，“当时那魔气出现的时候方云鹤就在一旁，因为他布了阵，一定程度上阻挡了那一缕魔气的入侵，才让我有时间出手驱赶。” 天禄主动替方云鹤解释，使得叶惊鸿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若真如此，刚刚我醒来后，为何方云鹤他并未提起过这件事？”叶惊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猜他是怕你担心…你若真不放心，不如自己问问他。”天禄自然不知道方云鹤在想什么。 “你在哪里跟丢的？还记得具体位置么？”叶惊鸿想了想，他们来北境后，调查的线索就断了，但如今这魔气主动暴露，很可能有人在‘监视’他们。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在他们进入北境后才有所察觉，还是说早就清楚他们的意图，才能在叶惊鸿入定的一瞬间感受到异样。 ’“我记得…我记得那里很热闹，有特别多的人。是一间很大的房子，那个门上好像写了个什么…什么‘春庭’来着的。”天禄努力回忆道，“但当时我的注意力都用来搜寻那魔气的踪迹，就没大看清。” “嗯…我知道了，那就等明日一早，我再问问方云鹤，看看他有什么打算。” ＊ 第二天，还不等叶惊鸿开口，方云鹤便主动提起了关于那一缕魔气的事。 “魔气？”叶惊鸿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嗯。那魔气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但我们在进入东帝城前就已经遮挡了气息，照理说与普通人没有差别。所以我怀疑…那魔气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 “一开始就跟着我们？是在苍月山时？”叶惊鸿怔了怔，“难不成，那魔气的主人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它们之间应当有某种关联。” “那后来呢？你有没有追踪到那魔气去了哪儿？” “我当时担心对方是想调虎离山，并没有追过去。”方云鹤无声地叹了口气，“如今再想找怕是有些困难。” “唔…不如我们先去城里转一转，我觉得对方多半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说不定还会主动寻来？”叶惊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方云鹤思考了下，便同意了这个要求。 东帝城作为北境最繁华的城市，让‘初来乍到’的叶惊鸿颇为震惊。 毕竟他自小就被送到了月霄门跟着师尊修行。根本没功夫体会过山下‘普通人的生活’。 叶惊鸿的‘纯’，也是他能在修行一途上坦荡前行的原因之一。 都说红尘万丈迷人眼。 叶惊鸿望着人来人往，煊赫声接连不断的城镇，却也心有所念。 方云鹤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忍不住开口，“叶师弟觉得这红尘可好？” 叶惊鸿下意识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若红尘不好，又怎会招人欲求。仅仅是非我所求罢。” 叶惊鸿转头望向方云鹤，眼神澄澈，“方师兄心有红尘，却是难得的灵台清明，不陷于俗世尘硝，这点，我不及你。” “你怎知我心有红尘？”方云鹤眼神微暗。手指在衣袖的掩饰下蜷在一起。 叶惊鸿却只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先他一步踏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方云鹤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对方，却在触碰到那人的衣角时松开了手。最终只是默默跟在了对方的身后，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43章 叶惊鸿走在前方，根据昨晚天禄跟他提到的方向仔细地在街边寻找着带着‘春庭’二字的地方。 他看得仔细，脚下的步子也不见慢。等回过神来才察觉本该跟在身后的方云鹤竟不知所踪。 “方师兄。”叶惊鸿抬头朝四周张望。 “方云鹤？”他又喊了声，依旧无人回应。 ‘天禄，方云鹤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不是跟在你后面么？”天禄还是像之前似的，只要方云鹤在场，就只躲在叶惊鸿的识海中不肯现身，“本神君刚才在给你指路，你别问我。” 叶惊鸿就知道对方指望不上，问那一句也只是下意识的。 “方云鹤…”叶惊鸿皱眉，刚想回身去找人，谁知天禄却有些兴奋地嚷嚷起来。 “小叶子！你看你看，就是这里！我记得没错！” 叶惊鸿抬头，便见眼前高高挂着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五个字‘醉梦春庭晚’。 “这里…” “这就是那道魔气消失的地方！”天禄有些兴奋。 叶惊鸿皱了皱眉，下意识纠结，他应该自己先去调查，还是先去找方云鹤。但不等他思考完，就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随后一双手便缠上了他的胳膊。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站在门口做什么，快些进来啊。”声音甜软，勾人心弦。 叶惊鸿刚一转头，当即僵在了原地。 身旁女子薄纱微透，一片雪白的臂膀正勾着他的臂弯，触感一片绵软。 叶惊鸿不敢动，面上僵硬没有表情，但通红的耳朵却衬得他的面庞更加白净。 “小郎君害羞了？”女子巧笑，弯弯的眉眼似月牙。“放心，姐姐不吃人。” 说罢，拉着叶惊鸿朝里走去。叶惊鸿真就只是低着头，任由对方牵着。 进到楼里，一瞬间便隔绝了街上的那些喧闹。一片丝竹乐声缓缓响起。 叶惊鸿仿若大梦初醒般打量着四周。 从高处垂下的重重纱幔一直垂到了池中，曲水流觞蜿蜒流淌，却找不到源头。 阵阵幽香无孔不入，肆意飘散着暧昧的气息。 来往穿行的人或三或两，皆神色迷离，举止亲昵。 叶惊鸿垂在衣袍下的另一只手微微一动，一张清心符被他捏在手中，他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不少。 第25章 素衫 “小郎君觉得这里如何？”女子带着叶惊鸿上到二楼方才停下脚步。随即转头，一双笑眼直勾勾盯着叶惊鸿。 “这里很香。”叶惊鸿回身朝楼下看了看，“你也是。” “呵呵。小郎君这话真有趣。”女子朝他身前贴近了些。 瞬间，那股异香更浓了。 “那小郎君喜不喜欢这味道？喜不喜欢…我？” 叶惊鸿没有躲开，在女子靠近他的时候突然出手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随即反手一按死死捏住了她的命门。 女子一惊，立马反抗，却陡然感觉身子一沉，浑身修为皆被压制。 “你是修道之人！”女子又气又怒，自己刚刚竟是看走了眼，误把对方当做了普通的富贵公子哥儿。 叶惊鸿没有回答她，只默默将一道灵力打入进了对方体内，他看出女子也并非普通人，有些修为，却不如他。 “唔…你做了什么！放开我！”女子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修为被完全压制。 “小郎君，不不，小仙师，恕我眼拙，没看出你的来历。但我也并非有心害你，不过是见你生的俊俏，想与你共享一番乐趣。”那女子见叶惊鸿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双眼一转便收了先前撩拨的态度，反倒矜持了起来。 “仙师既无意于此，我也并非苦苦纠缠之人。又何必抓着我不放？ “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了你。” 女子听他这么说，却没有立马答应，反而沉思了片刻，才极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也是修真之人，师承哪个门派？”叶惊鸿问。 “我是琉霜宫的。”女子答道。 “撒谎！”叶惊鸿手上用力，惹得女子一声闷哼。 “我没有撒谎。”女子仍坚持，“我本就是琉霜宫弟子，你方才见到的那些，也都是我琉霜宫的门人，你若不信，喊他们来问问便是。” “琉霜宫乃北境修真第一大宗门。其门下弟子何至于如你这般…”叶惊鸿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像你这般形骸放浪。” “哈哈哈…”女子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少见多怪。”女子语含讥讽地说道，“世间修真者千千万，怎么，就非要都跟你们一般？禁欲寡欢？” 叶惊鸿听她这么说，还真就认真思考了起来。 但他的沉默反倒是让女子变得愈发不安。又试探着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叶惊鸿的束缚。 “别动。”叶惊鸿看出了她的意图，另一只手果断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定身符，直接拍在了女子身上。 这定身符是方云鹤出门前塞给他的。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女子被定身符控住，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一双看向叶惊鸿的美目中满是藏不住的怒意。 “我想了一下，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叶惊鸿一句话，让原本怒火中烧的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茫然。 “各人修各道，方才确实是我片面了。”叶惊鸿坦诚认错的模样大大超出了女子的预料。“我可以放开你，但我有一个请求，带我去见你们掌门。” 第44章 “你要见我们掌门？”叶惊鸿提出的要求就和他认错的速度一样，都令人措手不及。 “嗯，有事相商。”叶惊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与其在硕大的东帝城盲目寻找，不如先问问这附近能‘管事儿的’。 而琉霜宫既是北境第一大宗，想必得到消息的速度比他们要快，无论是关于魔气还是‘雷鸣草’。原先方云鹤也是打算带他去找琉霜宫帮忙。此刻偏巧让他在这里遇见，叶惊鸿心里便有了打算。 女子听完他的话，一脸戒备地打量起了眼前之人，“你有何图谋？” 叶惊鸿不想与她解释太多，“你若答应，我便放了你，你若是不答应也无妨，毕竟我也有其他办法让你‘听话’。” 女子此时心中万般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见色起意’，招惹了这么个‘煞神’回来。 “…掌门行踪不定，如今不在琉霜宫。眼下只有秋长老在…” “秋长老管事么？”叶惊鸿会这么问，纯粹是因为在月霄门中，长老也分很多种。 有些喜欢操心的，有些则只是挂个名，平日里啥事不管，甩手修炼的。 他师尊在这之前，就是那种一心修炼啥事不管的。 “秋长老掌管宫内大小事务。平日掌门不常在，都是秋长老在安排。”女子解释道。 叶惊鸿点了点头，虽然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抬手扯掉了对方身上的定身符。 没了定身符，女子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她本以为叶惊鸿好歹会扶她一把。谁料对方一脸淡然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女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感觉手腕一疼，下意识低头，就看见手腕处两道明显的紫红色掐痕。 她忍不住瞪了眼叶惊鸿，心里对这副皮囊的零星好感也彻底被掐灭。 “跟我来。”虽然心有不甘，但女子显然也清楚自己和叶惊鸿之间实力的悬殊。只得如约给对方带路。 女子带着叶惊鸿下课楼，又一次穿过那气氛暧昧的正堂，穿行而过，去到了后方。 与前头的富丽堂皇不同，这后院里用一个字‘雅’字便足够概括。 楼阁水榭，竹林小道，伴着传入耳中的琴声，颇有些心旷神怡的味道。 随着他们的靠近，原本悠扬的琴停止了。 扑面而来的威压让叶惊鸿瞬间警惕。他赶忙运功抵挡，转′头一看，身旁的女子已没了踪迹。 琴声再次响起，却和之前不同。 叶惊鸿只觉一瞬间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不慈。”叶惊鸿召出不慈剑我在手中，凝神闭气，试图驱散耳畔扰人心神的声音。但那琴音却无孔不入，试图击溃他内心的防御，找到他内心致命的弱点。 叶惊鸿回望四周，果真找不到来时那条路。干脆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他举起长剑，在心中默念清心咒。静息片刻后，叶惊鸿脑海中闪过一道青光，他同时提剑一挥，朝向那一点青光重重一刺。 ‘咔嚓——’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 琴音骤然消失，周遭只剩风声。 叶惊鸿的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怀抱长琴的紫衣女子。 叶惊鸿未动，紫衣女抬眼望向他，陡然出手。电光火石之间，琴弦变作透明的丝线已经到了叶惊鸿眼前。 叶惊鸿抬剑一挡，想要将丝线扫断，谁知对方洞悉了他的想法，那些丝线也似有生命一般往后一缩，硬生生拐了个弯，直接勒上他的手腕。 丝线入肉，皮肤立刻被勒出血痕。 叶惊鸿心一横，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反手用不慈搅住了那些丝线。雷光在不慈剑的剑身上不断闪动，顺着那丝线直奔紫衣女而去。 雷光游走间带起的火花将那些丝线一根根烧断。紫衣女赶忙收回丝线。 没了束缚，叶惊鸿想也不想用上平生最大的力气，挥剑而出！剑锋幻为白虹，伴着声势浩大的雷霆，汹涌无可匹敌。 ‘嗡——‘ 不慈剑被紫衣女的长琴拦了下来。剑锋与琴弦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但就在叶惊鸿靠近的瞬间，又有无数根丝线从四面八方涌出，直接缠上了他的身体。紫衣女双手一扬，将叶惊鸿连同双手紧紧束缚起来，丝线另一头则直接锁入一旁的假山上。 叶惊鸿整个人被固定在了假山上，不慈剑落地，雷光逐渐散去。 紫衣女收回琴，缓缓走到叶惊鸿面前。在叶惊鸿又惊又怒的目光中用手捏起了他的下巴。 “月霄门的剑修？你的师父是谁？” 对方竟一眼看出了他的来历。 “你这套凌霄剑法使得不错。年纪瞧着也不大…”紫衣女抬手直接一道灵力打入了叶惊鸿体内。“年纪轻轻已是元婴…难不成你是月霄门的郁归年？” 郁归年身为月霄门大师兄，亦被称为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天才，紫衣女将叶惊鸿认错，倒也情有可原。 紫衣女见他不说话，微微挑了下眉，突然收紧了丝线。叶惊鸿露在外的白皙脖颈上瞬间多了一道红痕。 “你不是郁归年？”紫衣女又开口。 “哼！”叶惊鸿偏不开口。他自认技不如人败下阵来，但这女子对待他的态度更让他觉得羞辱。 “精通雷法…单灵根…”紫衣女看了眼落在地上的不慈剑，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小子，你的师父，该不会是严月山吧？” 第45章 “是又如何？”叶惊鸿着才开口。他见女子竟然敢直呼他师尊的名讳，心中对她的身份也有了怀疑。 紫衣女听了这话，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突然皱成一团，下一刻，那些原本缠在叶惊鸿身上的丝线瞬间消失。 紫衣女从一旁捡起不慈剑，递到了叶惊鸿手中。并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主动开口道，“我叫沐秋岚。是这间‘春庭晚‘的老板。同时，也是琉霜宫的长老。” “你就是琉霜宫的长老？” “嗯。”紫衣女，木秋岚点了点头。见叶惊鸿一脸将信将疑，轻轻拍了拍手，“出来吧。” 她的话音落下，方才那名领着叶惊鸿进来的女子从一旁的假山后走了出来。 女子看了眼叶惊鸿，随即微微欠身，“素衫见过秋长老。” 第26章 琉霜 “素衫见过秋长老。”原来那女子叫素衫。 沐秋岚冲女子点了点头，“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与这位…这位小道友因何起了冲突？” “我…”素衫张了张嘴，当着叶惊鸿的面，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方才与我说，是他先无缘无故动的手，可是真的？”沐秋岚问。 “长老，我…”素衫脸色微白，却没有点头。 叶惊鸿听她这么问，心里便已将这其中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大概是这叫素衫的女子方才给这位秋长老传信时撒了谎，才有了秋长老和自己动手一事。 而沐秋岚见自家弟子迟疑，心里也有了答案。当即抬手甩出一根丝线，缠上素衫的手腕。 素衫猛地咳出一口血，脸色比方才又白了几分。 “我暂时封了你的灵脉，这三个月，你先去玉春堂。” 听到‘玉春堂‘三个字，素衫的身体猛地一颤，面上闪过一丝愤恨。 “你先退下吧。”沐秋岚却没有在意她的表情，摆了摆手让人离开。 素衫勉强支起身子，歪歪扭扭朝外走去。 院中只剩叶惊鸿二人。 叶惊鸿不说话，在等对方先开口。 “你真是严月山的徒弟？”沐秋岚皱着眉，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叶惊鸿抬头，见对方眉头紧锁，忍不住好奇，她为何如此在意自己是不是师尊的徒弟。 “是。”斟酌了片刻，叶惊鸿还是点了头。 他向来不撒谎。 就见沐秋岚低低叹了声气，“今日之事，是我琉霜宫的不是。我作为长老没有及时了解情况便贸然出手…” “素衫那丫头向来喜欢招惹相貌较好之人。想来也是看你生的俊俏，主动接近你的…”沐秋岚看了眼叶惊鸿，“只因你身上带着法宝，遮挡了修为，她一时间没有认清，徒生误会。” “她引我来此，是为何事？”叶惊鸿心中尚有疑惑。 “她…”沐秋岚斟酌了片刻缓缓道，“此事涉及琉霜宫修炼的法门，我不便与你详说，但她并非想害你…于你二人都有益处。” “于我有益？”叶惊鸿见她提及此事言语晦涩，本有意再问，但又听闻此事涉及人家的宗门秘法。想他一个外人确也没资格追究。 他心中原本因着对方出手而有所不平，但此时看她态度诚恳，叶惊鸿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心中那点不甘也就去了大半。 只是对方这态度转变之快的原因，他仍有些耿耿于怀。 “秋长老认得我师尊？”想来想去，这问题也只可能出在严月山的身上。 “嗯。”沐秋岚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希望小友能不与你师尊提及，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嗯。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告诉我，为何如此…害怕我师尊？”叶惊鸿算是看出来了，对方这般姿态，分明是畏惧自家师尊。 “当初乱月仙人入世之时，凭一把煊赫剑几乎挑遍了整个修真界。他本就是剑修，实力远高于和他同一水平的其他宗门修者。后来在挑衅，不，约战了所有宗门的门主后，他自知剑道无所精进，便独闯魔域，将那魔宗宗主又揍了一顿。” “众人都以为，以他那跋扈的性格说不定哪天便会因罡气过重而咎由自取。谁知突然传出他收徒的消息。”沐秋岚说道此，忍不住看了眼叶惊鸿。 “自从收了这个徒弟，乱月仙人便隐世而居没再下过山，这些足以看出乱月仙人对你的重视。所以你虽然不知情，但不少宗门都私下里对你十分关注，生怕你哪天出了意外，乱月仙人会爆发…” “这…”叶惊鸿在心里对自家师尊的‘丰功伟绩’很是佩服。他发现每次出门一趟，都能对自家师尊的强大，有新的认识。 沐秋岚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地说道，“你大概想不到，有些宗门里甚至偷偷拱了你的长生牌…生怕你出啥事。” “…”叶惊鸿这下算是明白，沐秋岚为何在听到自己师尊的名号时，态度会变那么多。 虽说这件事多少有些‘狐假虎威’，但叶惊鸿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窃喜，他家师尊果然是最厉害的。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了解情况后，叶惊鸿自然不会真的和对方计较，毕竟还有正事玩谈，如今既然琉霜宫的长老都主动来了，倒也免去了他四处找人的打算。 “我今日来是想与秋长老打听些事。” “你说。”沐秋岚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见叶惊鸿比他师尊好说话得多，心中对他的好感也不免添了几分。 第46章 叶惊鸿便向她说明了关于宗门弟子失踪一事，以及他们调查到的一些线索。 沐秋岚听他说完后，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这事，我们琉霜宫不曾发生。” “实不相瞒，能入琉霜宫，大多都是体质特殊之人，所以整个琉霜宫的弟子并不多。而且那些弟子平日里都是在门内活动，更是连这东帝城都很少离开。因此门中弟子我都认得，若真有人失踪，我自然知道。” 叶惊鸿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怀疑却没直接开口。他并非不相信对方的话，但他直觉这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叶惊鸿想了想，又将自己刚来东帝城时，被魔气跟踪，一路追到门口的事告诉给了对方。 谁知沐秋岚听他说了这事后，神情立马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要走。 “等等。”叶惊鸿将她拦了下来。“秋长老这是何意？” 沐秋岚回过神，转头看向叶惊鸿，“此事重大，需得尽快通知我们宫主，你随我一起吧。” “好。”叶惊鸿自然不会拒绝。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小道友如何称呼？” “叶惊鸿。” “叶道友。方才多有得罪，你别见怪。”沐秋岚瞧着仍不放心。 “秋长老不必如此。我与秋长老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日后若有机会，还想向长老讨教一二。”叶惊鸿道。 虽然明知道沐秋岚身为长老，境界恐怕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但方才的失败却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叶惊鸿在某些方面与他家师尊极为相似，向来遇见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想到的不是退避，对手的强大反而会勾起他们的胜负欲。 沐秋岚听他这么说，难得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好。” ＊ 沐秋岚说带他去找琉霜宫的宫主，转头就带着叶惊鸿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场所。 叶惊鸿抬头望，挂着的牌匾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努力辨认了半天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销金窟’还是‘销金阁’？ 但不论是哪个名字，总之听着都不像好地方。 “秋长老带我来这里是？”叶惊鸿心里有些怀疑。 “找人。” “难不成这里是…赌坊？”叶惊鸿虽不常下山，但也能猜到一二。 “嗯。”沐秋岚点头。 “这赌坊也是琉霜宫的？”见过‘春庭晚’后，叶惊鸿觉得，琉霜宫再多一处产业也不那么奇怪。 谁知听了他的话，沐秋岚的脸色却突然沉了几分。 “不是，这里不是琉霜宫的地盘。”沐秋岚否认道，随即率先走了进去。 沐秋岚的步子比刚刚快了几分。楼内人来人往，却好似完全干扰不到她。 则惊鸿跟在她身后，也默默加快了步伐，但他总是时不时会碰到身旁的人群，渐渐地和沐秋岚的距离越来越远。 果然，在他再一次和身旁的人撞到肩膀后，叶惊鸿一抬头，彻底失去了沐秋岚的踪迹。 “这…”叶惊鸿皱眉。 “你笨啊，用灵识找人不就好了。”天禄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么？’叶惊鸿瞪他一眼。‘沐秋岚起码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了，她若想瞒着我，岂是我轻易能察觉到的？’ “你说的也对。”天禄挥了挥爪子，“本神君才刚醒，有点迷糊。” ‘神君也要睡觉？’叶惊鸿毫不客气地拆台。 天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飞上去看看，从上面找找看她去了哪里。’ “你…”天禄更生气了，但还是乖乖飞到了半空中，找寻着沐秋岚的踪迹。很快便有了发现。 “在那边，她往人最多的地方去了。”天禄回到叶惊鸿身旁，抬手指了个方向。 叶惊鸿闻言，赶忙换方向挤了过去。在人群最为密集的那一片，他果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秋长老。” “你怎么才来。”沐秋岚似是在抱怨他动作慢。 叶惊鸿心道这难不成怪我？毕竟看沐秋岚的动作明显是对这里很熟。自己这初来乍到的，她不管不顾就得了，却反而埋怨起自己动作慢？ 但这不满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叶惊鸿也清楚，自己如今还指着对方帮忙，先忍忍再说。 叶惊鸿朝四周看了看，不经有些好奇地问道，“秋长老，我们来这里…真的能找到琉霜宫主？” 但还不等沐秋岚开口，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将她的声音直接盖了过去。 “好！” “漂亮！居然赢了！” “看看看看，我就说吧，跟着沐宫主押，绝对不会错。” “你瞧瞧那人，一看就是个新来的，有胆子挑衅沐宫主，这回怕是要光着从这里爬出去了。” “哈哈哈，我早就说嘛，沐宫主的本事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那可是天生的福星。” 第27章 魔气 一旁的人群都在讨论着所谓的‘沐宫主‘。这让叶惊鸿心中充满了好奇的同时也不经猜测，这位众人口中的‘沐宫主‘难不成就是琉霜宫的宫主？ 想着想着，叶惊鸿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沐秋岚。却发现女子正阴沉着脸，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即将要爆发的阴沉感。 叶惊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当人群再一次爆发出欢呼声时，沐秋岚动了。 第47章 就见她伸手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微微侧身，直接朝前走去。她身前那汉子被人打扰本是心怀不满，谁知刚一转头，就看到一张压抑着怒火的脸。汉子不由得心道美人虽美，但看着就不好惹，也就老老实实给沐秋岚让了道儿。 叶惊鸿见状，立马跟在她身后也挤进了人群。他刚靠近，就听到一个男人道，“我不服！你肯定出千了！” “出千？”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年纪尚小，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你有证据？” “我，我没有！但怎么可能，十把下来，把把都是大！我不服！”男人不服气道。 “既然你不服，那就再赌一局。”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次嘛，就换你来做庄。”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所吸引。原本一脸不服气的男人随即露出一丝狞笑，“好，我来做庄！赌大！” “和你赌可以…”年轻人的声音顿了顿，“但你还有什么可以做赌注的？” “我，我赌我的一只手！”叶惊鸿挤上前，就见男人那一双眼中爆满了血丝，红得像要流血，而嘴唇却乌青发白，仿佛许多天不见阳光，身影佝偻似鬼。那双凸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 叶惊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瞧见赌桌的对面坐着一名身着粉衫的少女，看着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气质却格外老成。 “你的手？”少女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这赌注的价值。“我要你的手有何用？还有没有别的？” “我…我还有！”男人的目光游移不定，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做出决定，“我还有一双儿女！我若是输了，就把他们交与你！” “哦？”少女似乎来了兴致，“那你可得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押我一双儿女！你若是赢了就把他们带走随你处置！”男人一拍桌子，便将自己一双儿女的命运交托了出去。 周围人群中传来三三两两的议论声，无不在可怜那一双无辜的稚儿。但那到底是别人的孩子，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来插手。 少女当即点了点用，伸手将桌上的赌盅推了过去。 “给，你来。” 那男人拿过赌盅便是一阵猛摇，双手死死地扒着赌盅生怕被旁人碰到。就在男人摇动的时候，大堂里总算安静了些。能清晰的听到骰子在赌盅里乱撞的声音。那声音敲打在男人的心上，让他整个后背被汗水浸湿。 良久，男人的动作停了，众人皆屏住呼吸，周围一片死寂。男人深吸几口气，很慢、很慢地一点点撬起了赌盅。先是一角，从缝里偷看了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一瞪。“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看来这次还是我赢。”少女扬起一抹明艳的笑。 “不可能！我不信！怎么会是小！这不可能！”男人叫嚷道。“是你出千！一定是你搞的鬼！” “赌桌上的规矩，愿赌服输。空口无凭的事，你却想污蔑我？”少女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另一边的男人，随后丢下一句，“记得回去给你家小娃娃们都收拾干净了，我回头让人去接。”转身便要走。 谁知，那男人突然爆起，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刀，直冲向少女。 围观之人皆瞪大了眼睛，叶惊鸿刚要抬手，却听耳边‘嗡——‘的一声。 男人不知被什么打中，直接被击飞出了好几米，落地的瞬间喷出了一地的鲜血。 少女缓缓转身，看向男人的眼中带着寒意。 “好一个不知悔改，还想出尔反尔。就你这样的人，怎配作人父？”少女的话音落下，男人又吐出了一口血。 ‘这个人…‘叶惊鸿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方才她那几句话中隐隐藏着极强的修为，是以那男人才会再次受创。而这周围的其他人却都毫无感觉。如此精准控制修为的能力，便是叶惊鸿看见也不由得对少女的实力有了忌惮。 “你…”男人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又突然咳出一口血，跌了回去。 “你们…你们这些人…”男人充满怨毒的眼神扫过周围围观的人去。最终落在了少女身上，“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杀了，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该死！” 一股黑气从男神的身体里冒了出来，速度极快地蹿向围观的人，下一秒，被那黑气碰到的人当即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是魔气！”天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叶惊鸿没有犹豫，长剑出鞘直冲那抹黑气。 但那黑气比他的反应要快，吸食了身旁人的生气后立马转向下一个目标。 人群开始尖叫，围观的人乱作一团。 叶惊鸿被人群推搡着差点挤了出去。 “抱歉。”他看了眼周围，直接凌空而起，脚踩上几人的肩膀，一路追着黑气而去。 那黑气像是挑衅一般，在空中来回游动，时不时落下吸走点人群中人的生气。但叶惊鸿在人群中明显受限，不仅速度上比不过，更不敢用尽全力，生怕伤了那些普通人。 熟悉的琴音再次响起，直冲那黑气而去。叶惊鸿见状，身形一闪，堵住了黑气的后路。 黑气被叶惊鸿和那琴声围攻，走投无路之下又再次飞回到了男人的身边，但它却忘了，男人的身边此时还站着一个人。 少女在黑气靠近的一瞬间扬起手，手中握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铃铛。铃铛比她的巴掌要略大一些，上面布满暗金色的纹路。 第48章 便见少女摇动了手中的铃铛，那铃铛发出了古钟一样沉重的声响，不若一般铃铛那样清脆。少女摇动铃铛的动作由慢及快，先是一下，一下，然后越来越快。随着她的动作，一道光墙升起将叶惊鸿他们几人连同男人和魔气一起，圈了起来。 “这是？”叶惊鸿打量着那一圈有些透明的光墙。 “那是音域。”沐秋岚抱着琴走了过来。“这回你可以放开手脚了。在这音域之中，外面的人看不见也听不到，随便你在这里怎么闹腾，他们都不会知道的。”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不敢松懈，提剑一脸警惕地望向男人。 那黑气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在音域形成时又一头扎进了男人身体中。 男神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便以一个诡异的动作站了起来。他的头始终垂着，先是动了动胳膊，紧接着猛地拔起身子，但仍弯着腰。好不容易双腿站直了，他才一节一节拔骨头似地将腰直了起来。 男人原本就凸出的眼球这会儿更加明显，血雾几乎霸占了整个眼球。 “嘻嘻…”男人阴涔地笑着，眼睛盯着前方的少女。 突然，男人动了，动作极快，几乎化作一道黑熊直冲少女而去。 “嗡——”一声琴鸣，几道音波被男人躲开，但也打乱了他的方向。 少女紧跟着又揺了揺铃铛。 “杀了你，杀了你们，今天你们都得是死！”男人抬起手，拿着刀子又一次冲向了少女。 少女面色如常，有节奏地摇晃着铃铛。 一声，两声…男人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变成了有些滑稽的慢动作。 “一起上，先灭魔气。”沐秋岚冲叶惊鸿开口道。 叶惊鸿懂了她的意思，将修为注到不慈剑中，雷光闪动时便一个飞身直直刺向男人。 男人来不及躲闪，被不慈一剑刺穿后背，当胸而出。男人瞪大了眼睛，黑血从他的五官中流出，越发显得他整个人可怖。 “你们…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魔主，魔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男人说完张大了嘴，那黑气从口中又冒了出来想要逃跑。殊不知下一秒，一道雷光从天而降，正中男人的同时，也将黑气整个劈散。 烟尘散尽，男人和黑气都没了踪迹，只剩下叶惊鸿三人。 沐秋岚抱着琴走了过来，经过叶惊鸿身旁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走到了少女面前。 “见过宫主。”沐秋岚开口。 叶惊鸿听她这么说，立马转头看向少女。 少女此时已经收起了铃铛，笑眯眯地看向沐秋岚。 “阿岚~”少女笑，声音婉转，透着股撒娇的味道。 “宫主可以解释一下，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我就是来巡查的…没错！巡查！”少女嘴硬。 “来赌坊巡查？宫主这想法，真是闻所未闻…”沐秋岚嘴角勾了勾，眼神冷冽。 “阿岚…我错了。”少女，应该说这位琉霜宫的宫主，绝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见沐秋岚脸色不对，立马认错没有一丝犹豫。 沐秋岚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少女见状，当即利落地跳上了桌子，才勉强和沐秋岚一般高。就见她熟练地捧住沐秋岚的脸，两人的额头紧紧贴在了一起。“阿岚~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第28章 庭月 “阿岚~”在少女的撒娇声中，饶是再硬心肠的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果然，沐秋岚很快便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春庭晚里什么都有，你若想玩，我找人陪你便是，你怎么就总喜欢往外跑？” “那不一样！”少女踢了踢脚下的桌子，“春庭晚里都是自己人，赚自己人的钱，我于心有愧。” 沐秋岚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句回复，不由得轻笑出声，“就这么自信你都能赢？” “那你见过有人比我手气好的么？”少女毫不客气地昂了昂脑袋，一脸的骄傲。 叶惊鸿站在一旁，看着二人间亲昵的互动，不禁有些愣神。毕竟沐秋岚从初见时就给人一种难以与人亲近的距离感，而如今这般柔和的一面，多少让人感到意外。 但更令叶惊鸿感到意外的是，传闻中的琉霜宫宫主，竟是个如此会撒娇的少女。然而，他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当前的局势尚未完全平息。 “秋长老，请问方才那人是被魔气控制了么？”叶惊鸿头回遇上这种事，只得向在场看上去‘最为靠得住‘的人寻求答案。 “嗯，他是…” “你怎么不问我啊，明明我才是最先发现的。”但不等沐秋岚开口，她身旁站着的少女就率先出了声。 叶惊鸿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沐秋岚，见对方并没有打断的意思，于是从善如流地侧过身，冲着少女躬身道，“晚辈叶惊鸿，见过琉霜宫主。” “叶惊鸿…你就是叶惊鸿啊！”少女从桌上蹦了下来。 “慢点。”沐秋岚在一旁想伸手，但少女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叶惊鸿面前。 “你…”少女将叶惊鸿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随后满意地笑了笑，“不错不错。天赋高，悟性强，关键长得也不错。” 叶惊鸿头回听到如此直白的夸赞，正想着该如何回复。 哪想到少女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彻底愣住。 “惊鸿小友，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琉霜宫？我来当你师父如何？”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第49章 “阿？”叶惊鸿明显一愣。 “怎么，不愿意么？我可是很强的哦！我可是连严月山都赢过的！”少女信誓旦旦地说道，一边伸手扯着叶惊鸿的袖子，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惊鸿小友~当我徒弟吧~绝对不吃亏哦~” “宫主。”沐秋岚上前，一把将少女拎到了一旁，成功解救下被控制住的叶惊鸿。 “阿岚，你放我下来，咱们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好苗子，别说你不心动。你看看他，长得又俊俏还这么强，他要是能来琉霜宫…” “沐庭月。”沐秋岚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捂住了少女喋喋不休的嘴。“你别忘了他师父是谁，你真想被严月山追着揍么？” “还有，你说你赢过严月山？是打赢的么？还是跟他摇骰子比大小，才勉勉强强压他一点？”沐秋岚毫不客气地将事情原委都抖了出来。 “摇骰子赢，也是赢啊…”沐庭月的模样看上去委屈极了。 明明知道这是对方惯用的手段。沐秋岚还是会于心不忍败下阵来。 “…总之，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吧。我们先说正事。”沐秋岚主动转移话题。“那个被魔气附身的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在半个月前，我就察觉到东帝城中有异样。但奈何对方太擅长隐匿行踪，所以我一直没有抓到他们的尾巴。”沐庭月谈到正事，便恢复了一本正经。“直到三天前，城里似乎有异动，应当是有人突破引起了周围灵力的波动，使得那些藏匿起来的魔气也跟着躁动起来。” 听沐庭月提到这事儿，叶惊鸿有些心虚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之后我便趁着昼夜交替之时，好不容易追踪到了这个男人，并一路跟着他来到了这里。”沐庭月接着说道，“我本想帮他驱除魔气，但却意外发现这人本性中的欲念过胜，跟寻常人被魔气诱导不同。这个人，竟是主动吸引了魔气。并借由魔气的帮助意图化魔长生。” “主动吸取魔气？”沐秋岚听她这么说也十分意外。 “嗯。”沐庭月点了点头，“我在来这里之前去了一趟他的家中，而他口中所说的一双儿女，其实早就被他亲手杀害，埋在了他家的院中，用以驱动‘招魔阵‘…” “这人…”叶惊鸿拧紧眉头，“该死。” “哎…我辈修道者，魔气可除，魔身可灭，偏偏这人心难测，连天道也管不了。”沐庭月忍不住感叹道。 “天道…”叶惊鸿想起那个不明不白死在‘天道法则‘之下的前世的自己，还有那莫名其妙加注在他身上的‘情劫‘，难免唏嘘。“该管的不管。” “你…”沐庭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抱歉，是我失言了。” “你果然对我胃口！惊鸿小友，你真的不考虑…呜呜呜！”这一次，沐秋岚没有再动手，而是直接一道禁言术彻底封住了沐庭月的嘴。 “咳，秋长老，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方才楼里那么多人，这件事只怕会被传开。我担心那个幕后之人一旦听到风声，会躲起来。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出手，不能让他们跑了。”叶惊鸿问道。 “赌场里的事那么多人看着，我们便是想瞒估计也瞒不住。”沐秋岚沉思片刻，“我记得，你来之前跟我提到过，你们宗门内有弟子失踪的事？” “是的。”叶惊鸿点了点头。“我们此行来北境就是为了追查是谁在这件事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人。” “我直觉这两件事之间说不定会有牵连，若真如此…”沐秋岚话说一半，便没再开口。 叶惊鸿却从她的沉默中听出了些什么。 “秋长老是怀疑琉霜宫之中有人被魔气附身？”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怀疑我门下的任何人。”沐秋岚沉声道，只是事到如今，其他线索都断了，若是琉霜宫内真的有叛徒…” 沐秋岚的话刚讲一半，就听见一道笛声传来，紧接着原本罩在他们头上的结界整个散开。 结界外，正站着两个人。 其一叶惊鸿认得，正是‘失踪’许久的方云鹤。 另一人眉眼温润，紫衣玉面，正手持一根玉笛立在方云鹤身旁。刚刚那道笛声应当就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 那人走进，先是恭敬地朝着沐庭月两人行了个礼。 “弟子梁辰，见过宫主和师父。” 这个叫梁辰的有一副足够吸引人的嗓子，一开口便若流水潺潺，让人不由得放缓了心思。 叶惊鸿也忍不住又瞥了他几眼。 但他的视线很快被挡住，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高大的身影。 叶惊鸿抬头，直撞入一双深瞳之中，他下意识转头想要避开什么，心底不知为何，也生出几分心虚。 “惊鸿师弟这是去哪儿了？”方云鹤面带笑意，明明眉眼弯弯，叶惊鸿却恍惚能感觉出，他在生气？ ‘生气？生谁的气？’叶惊鸿满肚子疑惑，找不到头绪。 “…我一直走在前面，是你没有跟上。” “惊鸿师弟这是在责怪我么？”方云鹤挑眉。 “……你不该一直跟在我后面么？说好了一起调查，你不跟着我却到处乱跑。我不仅追踪到了魔气，甚至刚刚还消灭了那道魔气，你怎么不老实交代刚刚你去哪儿了？现在反倒要怪我乱跑？”叶惊鸿说着说着，竟真带了几分脾气，一长串的话出口让方云鹤都瞪大了眼睛。 第50章 “你生气了？”方云鹤的表情有些错愕。 “…没有。”回过神的叶惊鸿也感觉刚刚的自己有些不正常。 “好好好，是我不对。”岂料方云鹤见他生气，转头就在第一时间把他自己给哄好了，再开口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方云鹤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叶惊鸿的脑袋。 “别碰我！”叶惊鸿厉声警告对方，但是这一次，他人却没有往后躲。 ‘不错，看来进步很大。’方云鹤在心底窃喜。 “惊鸿小友，你不与我们介绍一下么？”那边的沐庭月早就解了‘禁言咒’，眼睛不自觉地在叶惊鸿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他…” “宫主，师父。还没与你们介绍，这位是青苍派的方云鹤，方道友。”那名叫梁辰的人则主动走上前，“这次还好有方师兄相助，不然我怕是还要被困在那阵中，不知多久才能出来。” 梁辰说完看向方云鹤，眼中满是钦佩。“方道友不愧是如今修真界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若有机会，我很想和道友切磋一番…” “梁辰。”沐庭月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袍，“一会儿功夫不见，你怎么变得更啰嗦了。” “宫主，不可言行无状。师父曾说过的，让你不要来赌场，今日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哪知道这梁辰像是在等着沐庭月一般，这会儿见她开口，便直接将目标对准了她，一通说教持续了半天，连一旁听着的叶惊鸿都有些哑口无言。 心道这人应当也是琉霜宫的人吧？琉霜宫的人胆子都这么大，一个个训起宫主都是有模有样，沐秋岚是这样，这刚来的梁辰也是这样？ 所以说，琉霜宫到底谁当家？ 第29章 梁辰 “你身为宫主，更应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所代表的意义。你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影响到整个琉霜宫的人。今日是你一个人，那之后呢？所有宫人都有样学样，整日不知修炼只会寻欢作乐，之后世人会怎么看我琉霜宫？而且，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像是今天，你和我师父若是不在，宫里那些人如何自保？” 梁辰的声音婉转，语调悠扬，这一番斥责的话被他说得像是在唱歌一般。 奈何再好听的声音，说不来的话不讨人喜欢，也会让人心烦。 何况是一直被说教的沐庭月。 就见她低着头，将脚边的一块小石子踢来踢去，而那只被她用来对付魔气的铃铛，不知何时也出在了她的掌中。 沐庭月忍不住了，抬手就要摇铃，却被沐秋岚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姐姐。”这称呼一出，在场几人表情皆是一变。 沐庭月更是直接转身一扑，埋进了沐秋岚的怀中。 “阿岚~你管管他…你看看你收的什么徒弟！天天欺负我。我好歹也是琉霜宫的宫主，他就这么在外人面前一个劲儿地说我。” “好了好了，我帮你讲他。”沐秋岚轻轻推开她，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梁辰，回去后自己去静思堂，思过三日。” “是。”梁辰倒是冷静地没有争辩，直接应了罚。 沐秋岚点了点头，“说回正题吧。梁辰，你方才提到自己被困在阵中？可是遇见了什么？” “没错。今早我原本按着宫主的吩咐，去了那个男人家中。”梁辰答道，“就是那个被魔气附身的男人。” “在他的家中，我果真发现了异样。他家周围怨气冲天，显然不是死过一两个人能积攒出的状况。” “怨气…我记得方才沐宫主提到过，他杀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用来招魔…难不成，被他害死的不止这两人？” “没错。”梁辰点了点头，“我将那院子整个挖开，发现那里最起码埋了数十具尸体。并且，那些尸体全部被割去了头颅。” 在场几人听了，无不沉默。就连原本还一脸委屈的沐庭月此刻也紧绷着脸。 事情的危险性显然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被困的？” “都怪我一时大意，没有察觉到那个院子里早已提前布下了法阵。我挖开地面的同时也触碰到了法阵，瞬间便被困在阵中。” “那法阵显然是专门对付修真者的。我被困在里面的时候用不了灵力，面前除了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路之外，只剩一片漆黑。我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耳边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静的可怕。”梁辰回忆被困在阵中的情景，神色间多了几分慌乱，显然内心十分抗拒。 “我在里面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那个声音直接穿透我的身体，在识海中响起，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说…只要我愿意贡献出我的力量，他就能满足我的所有心愿，能带我离开那里。”梁辰皱着眉，“那个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好听，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但我直觉对方很危险，想要逃离。只是无论我走的多快，走到哪里，都还是能听到那个声音。” “我当时被他念得几乎崩溃，甚至想过干脆一了百了，想要一掌劈开自己的识海。” “就在我忍不住要动手的那一刻，方道友突然出现，说着让我站远点，随后我就见他手持长刀出现在了那条路上，一把将我从法阵中拽了出来。”梁辰说着看向方云鹤，面上满满都是崇敬，“若非有方道友相助，我多半是已经殒命在那法阵之中了。” 第51章 “举手之劳的事。”方云鹤没多在意，“其实那个法阵是专门针对修真之人设下得，实力越强反而越容易被控制。” “而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声音，应当是你自己的声音…或者说，是你的心魔，模仿你的声音。试图诱导你自杀。”方云鹤见对方一脸不解，只得更加详细地解释道，“想要开启那个法阵，首要一点就是灵力，而那个法阵本身没有驱动的阵石，所以一但有修行之人踏入，那个人的修为就会变成催动法阵的灵力，而修为越高深之人，法阵的力量也会越强。” “而等被困之人在法阵中身死，他全部的修为都会被那个设下阵法的人吸收，为他所用。” “好阴狠的法阵…”沐庭月评价道。“那被困其中便没有办法可解？” “有，自废修为，或者破除心魔。”方云鹤接着说道，“修炼不易，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有人轻易选择自废修为。” “是啊，那和杀了对方也没多少差别。”沐庭月听了直摇头。 “那心魔呢？”叶惊鸿在一旁，也在仔细听着。 “但凡是修行之人，便定然会生出心魔，心魔劫也是渡劫飞升路上定然会出现的一道坎儿。所以这心魔自然也不是那么好破的。即便只是被法阵诱导出的。” “那岂不是就无解了？” “孤身一人若是被落在阵法之中，确实很难单凭自己的力量出来，但这个阵法也有缺陷，只要从外部打破就容易得多。”方云鹤说着，看向一旁的梁辰“我也并没有帮上太多忙，若非梁道友心性坚定，能在幻境之中坚持那么久，恐怕我也没有机会出手相救了。” 梁辰显然没有料到，方云鹤竟一点没有居功的意思，反倒夸奖起了他，不由得对其又多了几分好感。 叶惊鸿在一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一抬头，正对上方云鹤的目光。 “怎么了？身体不适？”方云鹤边说边拉过他的手腕，探入一道灵力。“手上的伤哪来的？” 叶惊鸿的皮肤白皙，而他手腕上的红痕就格外显眼。 “在春庭晚和秋长老过招时，不小心伤到的。”叶惊鸿没在意，一把将手收了回来。 “过招？”方云鹤明显一愣，“你怎么会和秋长老打起来？” “又不是我先动的手。”叶惊鸿不悦道？ “之前是琉霜宫内的弟子冒犯了叶道友，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我已经罚过那人了。”沐秋岚解释道。 方云鹤听了这话却没急着开口，反而偷偷在识海中问叶惊鸿，‘她说的是真的？’ 叶惊鸿原本不乐意搭理他，谁知对方偷偷催动‘牵情丝’，一丝灵力透过丝线传到了叶惊鸿体内。这‘别样的关切’让叶惊鸿心中一热。 ‘真的，秋长老已经解决了。’ ‘那你不生气了？’ ‘没生气。’ ‘那我呢？’方云鹤转过身，尤带着几分委屈的目光看向叶惊鸿。 ‘…你怎么了？’ ‘你生我气了。’方云鹤道，‘总之，不论什么原因，我错了好不好？’ 叶惊鸿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方云鹤，神情复杂。 ‘…别拿哄小孩那一套跟我说话。’ ‘好，下次不会了。’ 二人在识海中斗了几句嘴，但在其他人看来只是瞬间的功夫。 “多谢。”方云鹤冲沐秋岚开口，“叶师弟第一次下山历练，难免少了些资历与见识，若是得罪了琉霜宫的弟子，让秋长老误会了他，我代他向长老道个歉。” “…方道友不必这样。”沐秋岚哪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那名犯错的弟子，等回去后，我会让她来和叶道友亲自道歉。” 方云鹤笑了笑，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梁辰看了看自家师父，又看了看对面的方云鹤，“师父，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这些魔气该如何处理吧？毕竟也不能让这些魔气的影响继续扩散了。否则后果怕是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 “在你们出来前，我和方道友查探了周围，便已经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不少的魔气残留。那些人身上沾染到的魔气虽然不多，但若是不能及时驱除，恐怕也是祸患。” “梁辰说得对。”沐庭月将话接了过去，此刻的她一脸严肃，已没了之前那副撒娇讨乖的小女儿模样。“而且听了你们的描述，相比起普通人，对方显然更乐意对修行之人下手。” “梁辰遇到的那个阵法，都是特意设来困住修行者的，显然对方的图谋不小。”沐庭月回想到，“还有就是，我记得那个男人临死之前，似乎提到了…魔主？你们还记得么？” “嗯，我记得。”叶惊鸿当时离得最近，听的自然也清楚。 “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是主动入魔，也不该知道那么多。但对方不仅在家中布了法阵来捕猎修行之人，甚至还懂得如何隐藏魔气。他在东帝城中隐藏了这么久，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引起旁人丝毫的怀疑…这些手段，必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他的身后还藏着某个人。”方云鹤看了眼叶惊鸿，见对方冲他点了点头，于是将自己先前调查到的事情挑了一部分说给其余人听。 在提到阵法只之时他又补充了句，“实不相瞒，这次在困住梁道友的那个阵法中，我也同样发现了灰晶石。” 第30章 灰晶 第52章 “灰晶石？”沐庭月若有所思，“看来对方的来头不小。” 她自然是听过灰晶石的？那东西只在魔域有，且产量稀少，但是对阵法有很强的加持作用。而且灰晶石对魔域的那些魔物有很强的吸引力，能帮助魔物们修行。所以大部分的灰晶石旁都有极为凶悍的魔物或者妖兽守着。 寻常修行之人想要得到灰晶石，必然要大费周章。 不过，现如今单修阵法的修行者很少，所以灰晶石固然珍贵，却也并非稀缺之物。若要布阵，大多数人会找其他东西代替。 “能想到用灰晶石来布阵…对方在法阵上的造诣只怕也不低。”沐庭月眉头紧锁。“当初我们和魔修之间虽然签订了休战条约，但这些年北境附近也并不太平。” “私下里日常的磕磕碰碰不少，但到底明面上有天魔宗镇着，那些个魔修、妖兽大多也不敢露头。但如今这些人却敢将手伸到北境…”沐庭月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当年为了和魔域签订休战条约，他们几大宗门的人可以说是损失惨重。而作为一直镇守在北境的琉霜宫，体会不可能不深刻。 “魔域那边的动作如此频繁，会不会是天魔宗出了什么状况？”方云鹤不经猜测。“难不成是天魔宗的宗主想要暗地里做些什么？” “这不好说，”沐庭月摇了摇头，“天魔宗宗主常年闭关，即便出了什么事，他可能都不知情。” 但沐庭月的话却惹来方云鹤怀疑的一眼。他听对方这么说，似乎是在有意替那魔宗宗主开脱…难不成，沐庭月认识那个宗主？ 但方云鹤并没有将怀疑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将这细节暗暗记了下来。 “我们如今尚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如果贸然行动，说不定会落入对方的圈套…”方云鹤说话时，余光一直落在沐庭月身上，仔细观察着。“其实我一直怀疑，那个幕后之人一直在刻意引导我们去追查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这是个圈套？”梁辰有些茫然，他修行的时间最短，对于他们口中的休战条约和天魔宗的事，并没有多少了解。 同样对此不解的还有叶惊鸿。纵然修行两世，但对于一心只在自己洞府中修行，向来不关心身外事的他来说，听方云鹤他们讨论什么魔域，休战，阴谋，圈套，比让他顿悟还难。 但叶惊鸿没有开口，是因为方云鹤早就知道他对如今的状况并不了解，偷偷将一只记录着关于修真界往事的玉简塞到了他手里。 若在以往，叶惊鸿并不会关心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但如今情况不同，他既已掺和进了这趟浑水，就必然要把这中间发生的事情都弄清楚。 何况今日听梁辰他们说到的，关于那个阵法的古怪和诡异程度，若是他再不警醒一些，很可能落个死的不明不白的程度。 “没错，我们如今能查探到的所有线索，只透露了两个消息。一是对方会摆阵，且在阵法上的造诣很强。其二便是对方和魔域有关系，但具体是哪一种关系，我们暂时没办法确定，更别说搞清楚对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对方如今给了我们一个似是而非的条件，引导我们去探查真相，很有可能是已经设好了圈套，就等着我们上钩。” 听完方云鹤的话，众人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 确实，如今那人一直隐藏在幕后，甚至在东帝城中犯下的命案也都是经由一个普通人之手。他们想要追查，都是死无对证。其心之恶，肯定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沐庭月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了决断，她知道，面对这样的局势，她身为琉霜宫的宫主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方道友。我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沐宫主请说。” “我认为，当下于我们而言其实最关键的便是把握时机。”沐庭月开口道，“近段时间，我也听闻各地不少宗门都有弟子失踪的事情发生，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扩大我们调查的范围。一旦这个范围变大，那么我们必然也会在追查幕后之人的过程中浪费更多的时间。” “对方故意想耗费我们的时间。”叶惊鸿听懂了沐庭月的意思。 “没错，惊鸿小友真聪明~” 叶惊鸿逐渐习惯了这个称呼，方云鹤却有些不乐意。 “沐宫主对叶师弟，当真是青眼相待。” “对啊对啊，惊鸿小友又聪明长得还好，原本我还打算把他抢来做徒弟的…” “宫主，说正事。”在场所有人中最了解沐庭月的，就要数沐秋岚了。眼见着对方越说越起劲，而方云鹤的脸却越来越黑，沐秋岚赶忙出声制止。 “可我…”沐庭月明显不甘心。 “听话，这个月多给你三天时间，随便你去哪里。”沐秋岚自然也懂得如何拿捏自家宫主。 果然，一听这话，沐庭月立刻两眼放光。 “不能反悔哦！” “嗯。” 沐庭月于是喜滋滋地接着说道，“我觉得擒贼先擒王，既然不能确定对方究竟要做什么，那不如干脆直接去问。” “直接问？问谁？”方云鹤等人都是一愣。 “天魔宗宗主阿。”沐庭月歪着头甜甜地笑道。“去问宗主本人，让他把他知道的通通都交代了，问问他手底下那群人究竟想做什么。” 第53章 “这…”方云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我们想要见天魔宗的宗主…怕是不大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难于登天。 北境和魔域之间其实是有结界的。他们想去到魔域，以他们目前的修为，那几乎是没可能。 “嗯，所以不是让你们去，是我去。”沐庭月道。 “不可！” “不行！” 沐秋岚和梁辰同时开口。 “这件事只有我去最适合。”沐庭月坚持道，“你们即便是能够穿过结界到达魔域，到时候也不一定能见到天魔宗的宗主。” “魔域之中太过危险，那里不仅有魔修，还有许许多多神智未开的魔物。那些魔物天性嗜血残暴，修真者对于它们而言是最美味的食物。以你们几人的修为来看，一旦遇上那些魔物，怕是会被整个吞掉。” 沐庭月的一番话虽然不乏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说的也都没错，他们的实力进去魔域，恐怕只会是送死去的。 “但是…”沐秋岚仍不放心。 “阿岚，我们必须有所行所行动。不能只会坐以待毙。”沐庭月转头，目光中带着坚定与安慰。“我去，是因为这件事只能我去。但同样你们也有要做的事。” “如今兹事体大，你要负责把这些消息告诉其他几个宗门的掌门，让他们知道如今的情况。并让他们派人来北境，加固北境一片区域的防御。琉霜宫势单力薄，光凭一己之力不足以应付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沐秋岚低下头，似在思考什么，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没有再出声反对。 沐庭月满意的点了点头。“其次，我们还是要接着调查灰晶石的来源，看看究竟是不是魔修在背后操纵。我总觉得，这里面的这些事，不仅仅是只有魔修参与其中…” “那调查的事就交给我和叶师弟，毕竟这一趟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方云鹤主动开口。 “嗯。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忙…” ＊ 夜晚，琉霜宫客房内。 叶惊鸿睁开眼，心里陡然升起的烦闷之感让他根本无法入睡，在尝试几次入定都无果后，他干脆推门走了出去。 与月霄门不同，琉霜宫的夜晚多了几分喧嚣。 不知是不是出于‘大隐隐于市‘的考虑，琉霜宫的位置就在东帝城。具体一点，琉霜宫就在春庭晚的后面。可以说是十分的接地气。 而春庭晚和琉霜宫之间，仅仅只有一道障眼法而已。寻常人即便不小心踏足，也只会被那障眼法迷惑。 而就是这么一道小小的障眼法，却将前头春庭晚的歌舞升平隔绝了去，只余零星的丝竹声，由远及近传到耳中。 那声音不是从春庭晚传来的。 循声而去，叶惊鸿果真在院中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月下。 叶惊鸿刚想上山，但脚步很快又收了回来。对方背对着自己，明明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叶惊鸿却能察觉到一丝悲切之意。 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时出现打扰。 但仅仅是在他犹豫的片刻，院中那人却突然转身。 叶惊鸿猝不及防闯入了对方的视线中。 “叶师弟。”方云鹤很意外叶惊鸿的出现。 “你刚刚在吹什么？”叶惊鸿想了想，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转而率先朝对方抛出了问题。 方云鹤一怔，随后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那是一片树叶。看着像是随手摘的，不知是什么树的叶子。 “叶子？”叶惊鸿凑近看了看，确认那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树叶。 “嗯。刚就地取材来的。”方云鹤指了指身后的那一片东青树。 “这东西能吹响？”叶惊鸿皱了皱，左右看不出手里的东西有一点能够发出声音的可能。 “呵，当然。”方云鹤冲他伸出手，将那树叶讨了回去。“我吹给你听。” 第31章 月下 清脆的声响犹如山谷中的回声，明亮而悠长。让叶惊鸿原本有些躁郁的心绪在这一刻突然宁静下来。 那片小小的树叶，在方云鹤的手中变化出如此柔和而细腻的声音。显然出乎了叶惊鸿的预料。连夜风都似乎带上了独特的温柔，抚摸上他的脸颊。 一曲结束，方云鹤睁开眼，对上了叶惊鸿略带好奇的目光。 “这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是我爹教的。”方云鹤笑着回答道，“叶师弟喜欢？” “嗯。”叶惊鸿答得飞快，也没有吝啬夸奖，“很好听。” “呵，能被叶师弟喜欢可真不容易。”方云鹤眨了眨眼睛，故意将‘喜欢‘二字咬得重了些，有意无意曲解着叶惊鸿的意思。 叶惊鸿习惯了他两句话总要夹一句调侃的说话方式，也就没在意。只是盯着方云鹤手中的叶子，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想学？”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算了…我向来在这些东西上不开窍。” 叶惊鸿没有夸张。除了在修行和练剑上，他几乎在其他所有东西上都没多少天赋。 连他师尊亲自教，都不行。 所以虽然心里有些羡慕，但叶惊鸿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于是断然拒绝了方云鹤。 “其实挺简单的。”方云鹤也没坚持，“等回了苍月山，我保证把你教会。” 第54章 见他十分自信，叶惊鸿却没多少信心。但他也没打算开口，打击对方的自信。 “叶师弟这么晚出门，是睡不着么？”方云鹤这时才想起问。“在想魔气的事？” “嗯。有些问题还没有想通。” “介意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析分析么？”方云鹤试探着问。 “我只是在想对方的目的。”叶惊鸿皱起眉头，思考着该如何表达，“我觉得，对方似乎总在做一些自相矛盾的事。” “何以见得？” “就比如那些阵法。你既然学过阵法，应该比我懂得多，明明可以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对方却用了最容易引人怀疑的灰晶石，这不是等于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他的来历和魔域有关？” “嗯，你接着说。” “还有今天在赌坊里死掉的那个男人，也处处透着诡异。”叶惊鸿回忆道，“按理说他在东帝城中杀了那么多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既然之前能掩藏的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在我们来到这里后会突然暴露？” “他既然能骗过琉霜宫和那些途径此地的修行之人，想来应当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但今日我在赌坊里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怎么了？”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不对…冲动，暴躁，所有情绪和心思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不像是能藏住事的人。还有…”叶惊鸿说到此，抬头看向方云鹤，“ 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去到那个男人家？又‘恰巧‘救下了梁辰？” 方云鹤的神情没多少变化，甚至在叶惊鸿看向他时回以一笑。 “叶师弟这是怀疑我？” “不，不是怀疑。”叶惊鸿摇了摇头，“而是我觉得，如果想要合作，那我们之间必须要保证最基本的坦诚。” “既然选择了相信你，那么在没有证据证明你有问题之前，我就不会怀疑你。但同时，我也希望你不会骗我。” 叶惊鸿的眼睛很漂亮。 眼尾略弯，带着几分朦胧感。只是他平日气质冷淡，又因为修炼无情道的缘故，无端让人觉得凛冽不可亲。但他偶尔放松下来时，浅棕色的眼瞳配上眼角淡淡的红，莫名就多了几分迷离的醉意。 但方云鹤知道，叶惊鸿不可能是喝醉了。 只是当他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却有些分不清自己有没有醉。 叶惊鸿见他久不说话，不由得心下奇怪。正当他准备再次询问之时，方云鹤动了。 就见他伸出手，并指指天，神情肃穆地说道，“青苍派弟子方云鹤在此立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对叶惊鸿说一句谎话，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你！”叶惊鸿显然没有料到，这人竟会这般郑重其事地立下誓言。“你不必如此…” “我总要对得起叶师弟的信任。”方云鹤微微一笑。“接下来我说的句句属实。” “我其实是被人故意引到那间院子的。”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叶师弟你的思路是对的，那个人确实刻意留下那些痕迹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引我上钩。”方云鹤解释道。 “对方想要针对你？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其实刚到东帝城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是我的一位故人。我本想去追但偏偏那时你突然顿悟，我不能放着你不管，就只能暂时压下了念头。” “在你入定那期间，有好几次魔气来袭，我担心你出事，便也暂时忘记了去寻找那人的踪迹。但后来你清醒之后，我们去寻找魔气时…那个人又出现了。于是我便一路追到了那间院子。” “然后呢？你找到那人的下落了？” 方云鹤摇了摇头，“没有，我看着他进了那间院子就消失了。虽然那间院子透着种种诡异，但我还是决定进去查探，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只看到被困在阵中的梁辰，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沉思了片刻后，终于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时，那个幕后之人有意引你来北境，想对你下手。如果你刚到东帝城的时候就追去了那间院子，那么很可能落入法阵的人就是你。但当时因为你和我一起，所以在时间上晚了很久才去到那间院子。但令对方没有想到的是，梁辰会先你一步去查探那间院子，以至于是他落入了阵法中。” “而那阵法根本无法靠自己从内部打破，只能等人从旁救助。所以晚去了几日的你，便成了破阵的关键，梁辰也因此才能脱困。” “不对。” “哪里不对？”叶惊鸿觉得自己的分析并没有错。 “破局的关键不是我，而是你啊，叶师弟。” 叶惊鸿一脸茫然。 “若在以往，我来北境定然不会带上其他人。但这次正是因为和叶师弟你同行，才让事情不一样。”方云鹤说着，忍不住伸手在头上轻轻拍了拍，“是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些。” 叶惊鸿呆愣了片刻，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把头转向一旁，悄悄红了耳尖。 方云鹤见好就收，明白这人不能再逗，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叶师弟还有什么疑虑？” “那么对方的目的呢？引你来北境，又抓了那么多门派的弟子，还让那个男人布下的阵法…对方费劲周折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叶惊鸿觉得，如果将这些串联起来看，对方的图谋绝对不小。但偏偏他们根本摸不清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第55章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对方隐藏的太好，那些他们追查到的所谓‘线索’，很有可能都是对方故意摆到他们眼前的，目的就是想引导他们主动上钩。 这种被动的感觉，令叶惊鸿很是焦躁。 方云鹤察觉到了他的心绪的波动，轻轻笑出声，成功换来叶惊鸿的一个白眼。 “好了好了叶师弟，这件事急是急不来的。”方云鹤的心态比他好很多，“好在我们来这一趟也是有收获的…” 叶惊鸿有些怀疑。“你差点中招被困，我们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哪里有收获？” “说了是差点儿，那就是差点。对方这一次的计划没有成功，那他必然还会有下一次。我们如今要的，就是他‘有所行动’。他有行动，我们才有机会。毕竟不管是谁，一但着急就容易失控，失控就会出现纰漏。” 叶惊鸿不清楚对方这一套歪理邪说从哪儿来的，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这话说服了。 “那我们之后该怎么做？还是等着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么？”叶惊鸿并非耐不住性子的人。只是太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要等，但不仅是等。”方云鹤摊开手，冲着叶惊鸿晃了晃。掌心空荡荡的。 叶惊鸿也不知他又在抽什么风，一巴掌挥了过去，谁知下一秒，原本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直接化成了一滩水。 惊恐，慌乱，痛苦，在一瞬间挤满了叶惊鸿的心房。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他刚想大喊出声，就被人从伸手一把捂住了嘴。 “别怕，我没事。”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让叶惊鸿的心瞬间安定。 “方云鹤！”叶惊鸿转身，那眼神恨不得咬死人。 “别气别气，我这不是在给你提前透露点我的计划嘛。” “什么意思？”叶惊鸿的眼神依旧十分不善。 “我这个计划需要叶师弟你的配合。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毕竟叶师弟你要是提前知道了，很可能会临场发挥不好，表现得不够逼真，到时候就骗不过对方了。”方云鹤解释道。 “但毕竟刚刚发了誓，我怕之后天道没降雷劈我…叶师弟会想招雷来劈我。所以我觉得，还是跟你提前说说我的计划吧。” 第32章 反常 “你的计划是什么？装死么？”叶惊鸿的脸色有些白。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 “不不不，这叫引蛇出洞。”方云鹤见他面色惨白，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愧疚。于是赶忙将自己的计划一股脑都交代了清楚。顺便叮嘱了其中需要注意的几点。 “你确定对方会上当？”叶惊鸿有些怀疑，毕竟以目前他们掌握的线索来看，对方心思缜密，显然不是那种会相信这些的人。 “我们要骗的自然不是那个谋划出这一切的人，而是对方手底下的人。”方云鹤笑了笑，“常言道，不怕敌人强，就怕队友蠢。一个猪队友足够拖垮一整个队伍。” “…你这种奇奇怪怪的形容词都是从哪儿学的？”叶惊鸿皱着眉。 “不要太在意细节啦，只要理解意思就好。” “哼。” “那你所指的那个什么‘猪队友’，是不是有人选了？”叶惊鸿问。 “对啊，不是正好有人要我们帮忙么？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自然不能放过。” “你是说…琉霜宫宫主拜托我们的事儿？”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便想到了沐庭月提到的那件事。 “没错，她怀疑琉霜宫里有内鬼。”方云鹤此时也不藏着了，直接点明。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并没有表露出多少意外，明显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那她让我们帮忙，是不是因为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 “嗯。”方云鹤点了点，“若我推断没错，这人你应当见过。” “我见过？”叶惊鸿不解。 “对，所以她才会特意托你帮忙。” 叶惊鸿皱了皱眉，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难道是…她？”毕竟自己来了这东帝城中见到过的人属实不多。 “你想到了？”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但我当时和她接触时，并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魔气…” “这就需要我们去亲自确认了…”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确认？”叶惊鸿好奇道。 “既然是琉霜宫出了内鬼，那就先让琉霜宫的人去试探一下。毕竟相比起我们，对方也更容易在熟悉的人面前露出马脚。” ＊ 玉春堂是琉霜宫内一座相对独立的院子，位置在琉霜宫的角落处，四周设了阵法，与外界完全隔开。 而推开玉春堂的门，首先闻到的便是浓浓的药味，紧接着传入耳中的便是一声声引人遐思的喘息声。若是寻常人听了，只怕是早就臊红了脸，不敢再往前一步。 但今日来的，显然不是寻常人。 梁辰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似乎自动隔绝了耳畔的那些声音。他直接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伸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丫鬟，瞧着年纪应当只有十来岁。 “梁少爷。” “素衫呢？我要见她。”梁辰直接表明来意。 “姑娘在里头，刚服下药。”丫鬟低着头，一副不敢看他的模样。 “嗯，我找她有事。”说完便要迈步进去，不想却被拦了下来。 第56章 “梁少爷，姑娘现在不方便见你…”小丫鬟不知是着急还是害羞，脸红成一片。 “我有事找她。”梁辰却不依不饶，“或者你去禀报，我在外头等她。” “但…”丫鬟还想说什么。就听房内传来一道女声。“让他进来吧。” 梁辰于是推门走了进去。谁知刚掀开帘子，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师兄怎么不进来？不是说要见我么？”屋内的女子笑着说道。 “你把衣裳穿好，像什么样子。”梁辰皱眉道。 过了一会儿，听到屋内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在确认那声响没了后，梁辰才又掀帘走了进去。 “秋长老罚你来的？”梁辰看向斜靠在榻上的女子。 薄衫微透，两鬓尤带着汗水，面色苍白却也掩藏不住其艳丽的模样。 “嗯。”女子正是之前被沐秋岚罚来此处的素衫。 “师兄怎么想到来看我了？”素衫微微抬头，眼中暗带横波，眸光里满是说不出的婉转。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梁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问道。 素衫倒像是习惯了他这般态度，没多在意。“让我想想啊…” “我记得…好像是因为我在春庭晚遇到了一位俊俏公子，忍不住就想拉着他寻些乐子。谁知那人不识好歹反倒出手伤了我…”素衫说着，有些费力地撑起身子，将一支胳膊伸到了梁辰面前。“你看我这手腕上，还留着印子呢。那小郎君下手真狠。” “后来呢？”梁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才又接着问道。 素衫瞧见他的动作，嘴角的笑里多了几分苦涩。 “后来我将他带去见了秋长老，长老与他打了一架。但他的来历似乎连长老都有几分忌惮，于是只能委屈我做了那替罪羊，被封了修为，罚到这玉春堂里头受罪来了。”素衫长叹一口气，“师兄，你说这事怎么能怪到我呢？” “哼，谎话张口就来，我不过一段时日不在，你倒是越过越回去了。”梁辰皱眉道。 “那师兄既然知道事情的经过，为何还要来问我？”素衫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 梁辰看着对方，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和淡淡的失望。 “当初师父带你回琉霜宫，是看中你在修行方面的天赋。你既是双灵根又悟性极佳，便是掌门，当初对你也寄予厚望。你又为何要走那旁门左道的路，自己毁了自己的道。” “旁门左道？”素衫心脏一抽。面上却仍带着笑，“也是，在师兄心里，我这种人修习的功法只会是些旁门左道。但如果可以选择…谁又会…”素衫的声音渐渐压低，低到梁辰根本听不清她最后说了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药效还没有过？”梁辰见她低着头，语气较方才软了几分，带上了一抹关切。 “没事，多谢师兄关心。”素衫一抬头却直直撞进了那双桃花眼中。 在素衫的心底，没有人的眼睛能比她师兄的眼睛更多情，但与这双眼睛不同，梁辰的心却比石头还要硬。 就好比现在。 时间，氛围，执手凝视的两个人。素衫那在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迫切需要倾斜之时，梁辰却先动手了。 就见他伸出手在素衫的后颈点了几下，随后将一根银针从她后背拔了出来开口道，“禁制我已替你解了，你看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素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这么做的意图。“师兄，你这是？” “秋长老吩咐我来的。”梁辰道，“掌门不日将要远行。门内无人，长老担心出事。于是便提前免了你的刑法，今日起，你便还是回去守着春庭晚。” 素衫细细回味着对方的话，忍不住在心中自嘲道，‘是了，若不是为了琉霜宫的事，梁辰又怎么可能主动来找自己。’ “师兄还是那么听秋长老的话。” “怎么了？你…”梁辰似乎听出了她语气不对，又将目光落回她身上。“你身上有伤。” 梁辰这才发现，她肩膀上缠着一圈纱布。 “嗯，我咎由自取，师兄还有问题？” “…你既然有伤，那比试就先暂时搁置吧。”梁辰原本打算直接带素衫去演武场，试试看她最近修行的成果，但这会儿见她肩膀还带着伤，便也不勉强了。 但他的话一开口，就见对面原本还能保持笑容的素衫彻底黑了脸。 “师兄来，原是为了找我比试？” “嗯。我许久未归，自然要关心下你的修习进度。”梁辰认真地点了点头，“虽说你当初非要选那双修的法门，但无论是何种修行方式，都不能懈怠，你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比你天赋好，修为深的人，万一哪天离开琉霜宫，遇见心怀不轨的人，你当如何自救？” “琉霜宫内尚有掌门和长老护着你们。但你也应知道，以你的体质一旦出了琉霜宫，在那些修行之人眼中代表着什么，如果你不够强大，那你将要面对的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梁辰说话时，根本没有看到对方越来越黑的脸色。 “师父让你潜心修炼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总是觉得她在刻意针对你…” “够了！”素衫突然用手在榻上重重一拍。 “你…” “我会好好修炼，不必师兄替我费心。师兄若是无事，便先回吧。”素衫说罢，也不管梁辰还在，转身背对着他躺回了软榻上。“我累了。” 第57章 梁辰微微皱眉，似乎想不通为何刚刚还能好好说话的人会突然变脸。 “…那你好好休息，明日便回春庭晚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目送梁辰离开玉堂春，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叶惊鸿二人也紧随其后离开了那里。 叶惊鸿望着梁辰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身旁的方云鹤开口唤他。 “叶师弟，发什么呆呢？”方云鹤问。 “这个梁辰…总觉得他刚刚那副模样，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能被叶师弟记着的人，想来对师弟很特殊。”方云鹤说这话时的口气多多少少有点不善，但叶惊鸿在想事情，也就没有察觉。 第33章 转变 “像…谁呢？”叶惊鸿将认识的人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很快就有了人选。“呵，别说，这两人还真是多多少少有几分像。” “叶师弟，你在那里自言自语说什么呢？不分享一下么？”方云鹤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叶惊鸿似乎有些习惯了对方动不动往他身旁凑近乎的小动作，已经不会下意识的避开了。 “我就是觉得梁辰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啊？” “我师兄。” “郁归年？”方云鹤听他这么说，不由得认真想了想，“哪里像？”他只见过郁归年几次，对方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多。 “往那一杵，根个木头似的，嘴上明明是在关心人，但说出来的话总会让人有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叶惊鸿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词语。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方云鹤点了点头。 叶惊鸿有些意外地看了身旁之人，却见他正难得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方云鹤随即猛地转身，自顾自朝外走去。 叶惊鸿对他突然的冷淡有些无所适从，赶忙跟了上去。“方云鹤？你怎么…” “走吧，先去找梁辰，跟他商量下之后的事情。” “你有主意了？”叶惊鸿问。 “嗯。”方云鹤点了点头，“不过，要看梁辰会不会配合我们了。” ＊ 方云鹤和叶惊鸿快步穿行过了一条曲折的回廊。在一间格外朴素的木屋前停了下来。木屋前种满了一片绿油油的植物，叶子细细小小，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梁辰正坐在院子里，见他二人来了，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方师兄，叶道友，你们来啦。”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三个茶杯，显然对方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 方云鹤回以一笑，领着叶惊鸿走了过去。 “方师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切磋比试一番？”梁辰还对之前切磋的事念念不忘，刚一见面，就忍不住和方云鹤提起。 “切磋的事不急。”方云鹤直接岔开话题，“你去见过素衫了？” “嗯。” “可看出她有什么异样了？”方云鹤紧接着问道。 梁辰静静思考了片刻后，才谨慎地摇了摇头，“并没有，素衫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我实在是想不到，她会和魔物有牵连。” “我知道你和素衫姑娘是同门，定然是不忍心怀疑到她的头上。但以沐宫主的身份，也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往冤枉她…” 梁辰眉头微皱，他知道方云鹤说的没错，只是他心里一时半刻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方云鹤见他不说话，只能接着说道，“沐宫主让我们想办法抓住她的把柄，对于这点，你有什么想法？” 梁辰摇了摇头，他本就不善思考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如今听说了素衫的事后，大脑更是乱成一片，无瑕细想。 “既然梁道友暂时想不出法子，不如听听我的计划？” “方师兄请说。” “梁道友可知道，素衫姑娘平日里在意什么？”方云鹤试探着问道。 梁辰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与她往来不多，她平日多在春庭晚守着，与那里的弟子们的关系更亲近些。按理说她们同为女子，应当聊得更多一些，方师兄去问她们的话，兴许会有线索。” “容我多问一句…这琉霜宫内，不会只有你一个男弟子吧？”方云鹤立马想到了什么。 “嗯，确实只有我一人。”梁辰点了点头。 “怪不得。”方云鹤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就连叶惊鸿听了这话，也神色古怪地看向梁辰。 “怎么了？”梁辰一脸茫然。 “能冒昧的问一下，当初你师父，秋长老她为何会收你为徒的？”方云鹤终究没忍住，问了句看似不想干的话。 “师父说我父母原是流亡的难民。当年北境这边战争频发，又天寒地冻，饿殍遍野。”梁辰回忆自己儿时的情况，“我太过年幼，眼看着也要死了。后来遇见师父和宫主来收徒，但她们只挑女孩子。我当时实在太难受了，于是仗着自己长相秀气也跟着混了进去。” “难道就没被发现？” “发现了，带回去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宫主说我长得太好看，像我这种美男子，留在宫里看着也会让人心旷神怡，说不定还能让宫里的弟子多一些修行的动力。”梁辰一板一眼地说道。 这种乍听之下十分‘自恋‘的话，被梁辰说出来，倒也不会令人反感。毕竟清楚他品性的人也都知道，这人不仅不会说谎自夸，还十分耿直。 第58章 “后来宫主她们给我做了灵根测试，发现我的灵根十分适合修习琉霜宫的术法。于是师父便破例收我做了亲传弟子。”梁辰没有丝毫遮掩，坦然说出了自己会拜师的原因。 “那之后呢？你与素衫又是如何相识的？”方云鹤问的很细，毕竟这些都可能是突破对方心理防线的关键。 “素衫其实比我早入门，在我来琉霜宫之前，她就已经在此修行了。不过当时的她资质一般，所以跟大多数‘春庭晚‘的女子一样，都只是记名弟子。” “那后来呢？若我记得不错，她如今的地位恐怕不止是记名弟子那么简单了吧？” “嗯。”梁辰点了点头，“她后来被我师父发现是纯阴之体，于是将她收入自己名下，成了我的师妹。” “纯阴之体…那岂不是…”叶惊鸿皱眉，拥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人，大多在修炼上很有天赋，但… “若她的身份被人察觉，便很可能会被心怀恶念之人抓去做炉鼎。”方云鹤一语点破。“秋长老是为了保护她，才特意收她为徒的。” “没错。”梁辰点了点头，“虽然琉霜宫之中不乏有专门修习双修之法的人，但纯阴之体毕竟太过特殊，一旦暴露的话，对素衫，甚至是整个琉霜宫都并非好事。所以师父在收下素衫后还特地去了趟青苍门，找符疏仙师求了一颗丹药，用来帮她隐藏纯阴之体。” “我师叔？”方云鹤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事竟还牵扯上了青苍派。 “符疏前辈的炼丹术非常人可比，整个修真界怕是再难寻到第二人与其相提并论。”梁辰脸上的钦佩溢于言表。 方云鹤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毕竟他家师叔他自然了解。与其高超的炼丹术能有的一比得怕是只有他那臭脾气了。 “ 听你这么说来，这素衫一直长在琉霜宫，又自幼有师长护着，你师父待她也算不错了。那她为何会与魔域沾上关系？”方云鹤原本怀疑素衫是在进入琉霜宫后发生了才会有所改变，但如今听梁辰所说，却找不出这中间有能影响到她，以至于让她性情大变的可能。 “那后来呢？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叶惊鸿思考片刻不经怀疑，若这成长经历没什么问题，那最有可能影响到她的，就只有人了。 “素衫和我？”梁辰眨了眨眼睛，明显没预料这话题怎么又转回到了自己身上。“我…我和素衫以往见面，聊的也大多是琉霜宫的事情或者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我记得最开始我来琉霜宫时，素衫她还经常会来我这里讨教修炼的法门，问我一些修行上需要注意的问题。”梁辰又仔细想了想，“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常与我说话了，也不来找我讨教问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还记得么？” 叶惊鸿和方云鹤对视一眼，‘看来关键就是这里了。’ “我想想啊…”梁辰有些为难，毕竟这事真说起来也是很久之前发生的，“若我没有记错…应当是有一次我外出游历归来后，素衫特意来找我，说是有话要同我讲。” “我以为又是有关修炼的事，于是便和她约在演武场比试一番。她那段时间的进步不小，与我对战时能在我手下坚持挺长一段时间。” “后来呢？你们那场比斗的结果如何？” “自然还是我赢。”梁辰从容一笑，“于是我便叮嘱她，要继续勤加修炼，但她…” “她怎么？” “她好像…好像神色不大对。”梁辰皱了皱眉，“对了，当时她问我，心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 “你怎么回她的？” “当然是修仙得成大道。”梁辰的回答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她是不是还问了你，怎么看她的，将她看做谁之类的话？” “嗯。方师兄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回的？” “同门师妹阿。”梁辰说完，就见方云鹤二人都沉默地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怎么了嘛？” “……没事。”方云鹤捏了捏眉心，转头看向叶惊鸿，“叶师弟，你怎么看？” 叶惊鸿看了眼梁辰，突然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梁道友，你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同修习无情道。” “什么？”梁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呵。”方云鹤忍不住笑了，“叶师弟这般自作主张替乱月仙人收徒，仙人能同意？” 叶惊鸿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梁辰，“那之后，素衫姑娘还常来找你么？” “自从那件事后，她就不常与我说话了，而且我觉得，她似乎在故意避着我。” 第34章 桃杏 “素衫之后倒是不常来找我了，只是偶尔会让她身边侍奉的人给我送些东西，但我都没收。” 梁辰说完，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努力想要回忆起更多关于素衫的事。但可惜，他脑袋里装的最多的无外乎功法和修炼，其他的对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给你送东西的人，你还记得么？”方云鹤似是联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那人叫桃杏，跟在素衫身旁有些年头了。” “是今日给你开门的那个小丫鬟？” “你们怎么知道？”梁辰一脸惊讶。 “自然是跟…”叶惊鸿刚要开口，就被方云鹤就拦了下来。 “自然是因为担心你，怕你出意外，所以我和叶师弟才特意随你一起去了玉春堂。” 第59章 ‘你和我说的有什么不同？‘叶惊鸿丢了个眼神给对方。 ‘关心和尾随跟踪，意思就是不一样呀~‘方云鹤回了他一个笑脸。 ‘有嘛？‘ ‘信我，叶师弟。‘ “多谢。”果然，听了这话的梁辰正一脸感激地看着二人。“方师兄果然细心。” ‘看吧，我就说不一样。‘ 对于某人的无耻，叶惊鸿沉默地回了个大大的白眼。 “梁道友方才提到的，那叫桃杏的丫鬟跟在素衫姑娘身边已有许多年？”方云鹤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嗯，若我记得不错，从素衫入我师父门下后她就在了，少说也有十好几年了。” “那桃杏是多大来到春庭晚的？” “具体我不清楚，但她来的时候估摸着也就十一二岁吧，春庭晚收人有标准，太大的不行，定了性子的养不成。太小的，听不懂话儿，不能干事。” “你们琉霜宫，不会连个侍奉的丫头都懂修行法门吧？”方云鹤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惹得一旁的叶惊鸿别有深意地看向了他。 “方师兄说笑了，修行大道讲究天赋，哪里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参悟的。” “如此…我明白了。”方云鹤点了点头，“那明日便按照之前说好的，我与梁道友先去见见素衫姑娘。至于叶师弟…” “我有些私事。”叶惊鸿直言。 “那叶师弟先去处理自己的‘私事‘，咱们晚一点再回梁道友这儿汇合。” “好。” 对于方云鹤的决定，另外两人都没反对。 于是叶惊鸿先一步离开。 方云鹤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虽然心里是想追上去的，但毕竟理智大于情感，他自己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方师兄…”梁辰的脸上带着些迫切。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方云鹤摆了摆手，“走吧，择日不如撞日，带我去演武场。” “好！” 方云鹤不得不佩服梁辰的执着，他也是头回遇见这种喜欢上赶着‘找揍‘的人。既然躲都躲不掉，那不如干脆满足他的愿望。 二人这一进演武场，直接从黑夜打到了白天。最开始的时候，梁辰偶尔还能还还手。但随着时间越拉越长，他的修为体力都渐渐不支。到最后，就只剩他单方面被方云鹤揍。 晨光熹微，眼见着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梁辰那一身白锦缎袍早已破烂不堪，胳膊、腿上还有看不见的地方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方云鹤自认‘心善‘，特意避开了良辰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但谁能想到，被揍得越狠，梁辰看向方云鹤的眼神就越发炽热。 以至于到最后，是方云鹤主动喊停，才停止了这一场完全单方面的殴打。 “我说梁道友阿…”方云鹤于心不忍，伸手将梁辰从地上扶了起来。“平日里，没人跟你切磋么？” “有是有，但琉霜宫的那些弟子修为都没我高，师父偶尔会与我过上两招，但也就是两招…之后她就会叹着气离开。至于宫主…”梁辰皱了皱眉，“宫主每次见到我就跑，基本上逮不到人。” 方云鹤抽了抽嘴角，突然有些明白这家伙为何如此‘欠揍‘了。 “我这里有颗上清丹，你先服用后打坐调息一下，等会儿我们还要去找素衫姑娘，你这一身伤，瞧着可不大好。”方云鹤算是见识过了，作为琉霜宫唯一的男弟子。梁辰在琉霜宫的地位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这要是一身伤从演武场走出去被其他人看见了，指不定后面会有人偷偷对自己下黑手。 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方云鹤难得大方地拿出了一颗上清丹给对方。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方师兄出手把握了力度的，我这点儿小伤还用不上。”梁辰赶忙摆摆手。 上清丹是疗伤圣药，在整个修真界数量极为稀少，可以说是有价无市。梁辰自然不敢收。 但方云鹤却很坚持。 “你先收着吧，以后兴许能用上。”方云鹤笑了笑，“我与梁道友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梁道友只管收着便是。” 这上清丹确实领珍贵，但在方云鹤这里却并非稀罕物。谁让他家师叔，就是这天底下最会炼丹的人。 “那就多谢方师兄了！”梁辰没再推辞。“待我把这身衣裳换了，我便带你去见素衫师妹。” ＊ 另一边，叶惊鸿匆匆离开琉霜宫后，又悄无声息潜了回来。 他随身戴着‘障息佩‘，要想不被人发现，自然是轻而易举。 “我们怎么又回来这里了？”天禄突然出声，让原本正在专心致志观察着目标的叶惊鸿抖了下肩膀。 ‘你动不动消失那么久，这会儿又突然冒出来，是不是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天、禄、神、君大人？‘叶惊鸿毫不留情地一把捉过某神君，按在怀里好一顿揉搓。 叶惊鸿发现，自己逐渐开始沉迷这个毛绒绒的手感。 “我一直在阿，哪里有消失，我明明就在你的识海里。”天禄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抵抗。 ‘又是在躲着某人？‘ “才没有！我堂堂天禄神，不需要躲着任何人！”天禄‘理不直气也壮。‘ “哼。”叶惊鸿懒得和它计较，只趁机捏了捏他的尾巴。 第60章 “你先跟我解释下，你这是在盯谁啊？”天禄探了探脑袋。 不远处有个人，从背影上看是个女人，个头不太高，打扮也很朴素。 “桃杏。” “桃杏是谁？” “…你不是说一直在我识海待着么？怎么会不知道桃杏是谁？”叶惊鸿问。 天禄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地说道，“那，那我不能不小心睡着了嘛？” “是，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叶惊鸿放弃争论。 “所以，桃杏是谁？” “她是伺候素衫的丫鬟。”叶惊鸿言简意赅。 “你们怀疑她有问题？” “嗯。”叶惊鸿解释道，“从梁辰的话来看，素衫平日里都是在琉霜宫或者春庭晚，很少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 “那么她接触最多的人，除了琉霜宫的人，就只能是来春庭晚的客人了。”叶惊鸿边说，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不远处的小丫鬟身上。“梁辰在提到素衫时也曾说，那人原本的性情和现在的样子有较大差异。” “但你这么说，都只是怀疑吧。” “所以才要找到证据。”叶惊鸿敲了敲天禄的脑袋。“而且你要知道，即便是魔气也会有取舍。毕竟想要蛊惑一个普通人的代价可比控制一个修真者的代价要小的多。” “…你是怀疑，被魔气控制的人并非素衫，而是她身边的人？” “嗯…等等！”叶惊鸿下意识地伸手一拽，带着天禄藏身到一旁的围墙后面。 “你躲什么？是忘了她看不到你么？”天禄有些无语。 “…小心为上。”叶惊鸿直觉眼前的人身上透着种种古怪。 就见那小丫鬟匆匆叶惊鸿身边走过，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但许是这一下离得近，让叶惊鸿从对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有些熟悉。 “这个味道…好臭好臭！”天禄更是夸张地捂着鼻子，蹿到了叶惊鸿身后。 “跟上，她要走了。”叶惊鸿没顾得上细想，就见桃杏神色紧张地四处张望，突然加快步子朝一条偏僻的小巷走去。 “她这是要去哪儿啊？” “大白天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问题。”天禄趴在叶惊鸿的肩膀上，语气悠闲的仿佛在出游。“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有问题，那些琉霜宫的人都瞎么？这都看不出来。” “小叶子，快跟上，她推门进那间院子了。”天禄眨了眨眼睛，“这里是哪里…好重的血腥味啊…我快受不了了！” “闭嘴，太吵了。”叶惊鸿终于受不了某只神君一个劲儿在自己耳边嚷嚷，一把揪住对方的尾巴威胁道，“要么闭嘴，要么你就回识海去。” 天禄赶忙捂住嘴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会安静。 叶惊鸿跟着桃杏进了那间院子。很快，他就从那满是血污和尸骸的地面认出了这是哪里。 ‘这里…应该是梁辰之前被困的那间院子。‘叶惊鸿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但桃杏来这里要做什么？‘ 他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就见那女子快步走到一棵大树旁，弯腰从树下挖出了一样东西。 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将那东西小心翼翼收进了衣袋里。 第35章 魔核 叶惊鸿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桃杏的一举一动。见她从树下挖出了某样东西后，便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奈何对方一直背对着他，一时间也没能看清她挖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桃杏将那东西藏好后，便立马转身离开离开了小院。 “那是一颗魔核。”天禄探出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魔核？那是什么？”叶惊鸿不解。 “大部分魔物是没有实体的，而魔核则是凝聚了魔物的全部力量。严格来说，只要魔核不毁，魔物就不会死。而能形成魔核的魔物，最起码都是地魔级别以上的。”天禄难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叶惊鸿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他对魔物知之甚少，但多少也听过一些。普通的欲魔便是元婴期的修士都很难对付。更别说是比欲魔还高上一阶的地魔… "地魔级别..."他喃喃自语，"这桃杏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与如此危险的魔物有所牵连？" 天禄见叶惊鸿陷入沉思，便继续解释道，“魔核不毁，则妖魔不灭。魔核中蕴含着强大的能量虽然只能被魔物吸收，但却可以用来造出强大的法器。” “普通修士无法吸收魔核？”叶惊鸿不经好奇。 “你想什么呢？那魔核可是魔物的化身。里面有无数的魔气和魔念，一但被修行之人吸收，那人说不定就会被魔物控制。没人会蠢到冒这个险。” “那如果对方能够压制魔气呢？” “你这么说的话…” “就像之前我们在赌场见到的那个男人一样，主动入魔。那有没有可能，会有修行之人主动成魔？”叶惊鸿越想越觉得，这中间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将要被他窥破。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有人修行之人主动想要成魔…”天禄说着说着，话音逐渐低了下去。“不，不会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存在…不应该，不应该的…” 叶惊鸿见对方反应如此之大，隐约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眼下这院子主人酿下的惨况正摆在面前，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第61章 一个普通人主动入魔便尚能造出这么多的杀戮，甚至能诱杀数名修真者。若是有修真者主动入魔… 叶惊鸿不敢细想。 “走吧，先跟上桃杏。当务之急我们先要查清楚素衫她们的真正目的。不论她们想做什么，我们都必须要想办法破坏她们的计划。” “你要不要把这里的事告诉你师尊？”天禄提醒道，“万一真的在这里遇见什么不得了的魔物，即便是方云鹤也不一定应付得来。” 叶惊鸿想了想，觉得天禄所说确实有理，便拿出一张传讯符捏碎，将东帝城内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他师尊。 做完这一切，来不及等严月山的回应，叶惊鸿便又急忙去追桃杏的踪迹。 兴许是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桃杏比来时的速度慢了许多，甚至有兴致逛起了街边的水粉铺子。 那铺子里的脂粉味十分浓烈，在天禄的大声抗议下，叶惊鸿便只站在了店外。 “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天禄安慰道，“魔核毕竟是妖魔的本体，虽然其中的能量强大，但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使用的。毕竟大部分的魔物是看不上人类的躯体的。即便是被迫化为魔核，它们也宁愿等待时机再次修成魔身。所以想要使用魔核中的力量，就必须要通过特殊的手段，大量的珍贵材料才能催动里面的力量。” “这绝不是普通人或者说普通修士能够办成的。”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心里越发觉得这背后恐怕有更大的阴谋。毕竟魔核这东西，按照天禄的说法本就不是轻易能得到的。对方却将如此珍贵的东西堂而皇之的放在一个普通人的家中。可见对这魔核也并不在乎。 “你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 “赌坊那个男人死了之后，埋在他家院子里的魔核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取走，这是为什么？” “这…”天禄被问道，他确实没有注意到这点。 叶惊鸿显然也没指望天禄能回答自己，他望着眼前的脂粉铺子微微出神。直到一阵风吹过，扑面而来的香气瞬间唤回了他的心神。 “不对。” “怎么？你又发现了什么？” “她进去太久了。”叶惊鸿一把拽过天禄，“回识海去。”随即抬脚直接迈进了一旁的铺子。 此时时辰尚早，水粉铺里的人还不大多。 叶惊鸿在店中张望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桃杏的身影。 “你先用神识探一探。”天禄赶忙提醒。 叶惊鸿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在神识的帮助下，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的大致位置“从这边走。” 因为带着‘障息佩’，叶惊鸿一脸坦然地路过了正招呼着客人的脂粉店老板，快步走进了那人身后的一扇门。 门后，又是令一处天地。 周遭突然变暗，看不到一点光。 叶惊鸿下意识闭上了双眼。过了片刻，才总算是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睁眼勉强能看到些东西。 “这里…”叶惊鸿的眉头紧皱，目光所至，令他头皮一麻。 周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扇紧闭的木门。一条漆黑的长廊不知通向何处。身侧是褐色的墙壁，墙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神秘的字符。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试图拂去心上的不安。 长廊里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一点风声。 “这屋子是怎么回事，看上去有些古怪，你小心点。”天禄忍不住冒了出来，趴在了叶惊鸿的头顶。“别怕别怕，有本神君陪着你呢。” 不知是不是对方真有什么神力护体的缘故，被天禄小爪子拍过后，叶惊鸿心上那点不安竟真的被对方‘拍走‘了。 黑暗中，叶惊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周遭太过安静，叶惊鸿遂放缓了呼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因为担心打草惊蛇，他也不敢滥用术法，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一间间寻找着桃杏的身影。 就在他看到第五扇门时，终于发现了桃杏的身影。 但桃杏并非一人，她的面前还站着一人。 那人一身斗篷打扮，分不清男女，更看不清模样。 房间不大，却格外空旷，两人的面前仅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盏烛台，细长落地，古朴雅致。 桃杏面对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叶惊鸿却完全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那个烛台是阵法。有人在这里设了隔音阵。”天禄也凑了过来。只是他没有看桃杏，目光一直停留在斗篷人的身上，那架势恨不得要钻进屋子一探究竟似的。 屋内的桃杏说话间又从衣袋里拿出一颗隐隐发光的晶石，放到了桌上。 斗篷人低头看了眼那晶石，却没有伸手去碰。 桃杏看了看晶石，又抬头看了看斗篷人，露出一脸无措的表情。突然，她一把抓起晶石，想要塞给斗篷人。斗篷人后退半步，试图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偏偏桃杏十分执着，越过石桌想要扑向那斗篷人。 这一次，斗篷人没了耐性，抬手便直接将桃杏甩到了地上。 斗篷人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就见原本一脸落寞的桃杏突然两眼放光地抬起头。慌慌张张直起身子，冲着斗篷人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斗篷人弯下腰，伸出的手掌上托着一团黑色的火焰。下一秒，火焰冲着桃杏飞去，瞬间没入了她的额头。 第62章 桃杏的脸上浮现一丝狂喜。 斗篷人蹲下身子，贴近桃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惊鸿一直在等着斗篷人转身，心里有股冲动，想要弄清楚那斗篷下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但无论他怎么看，那帽子宽大得几乎将整个脑袋都罩住，旁人谁都窥不见一丝一毫。 叶惊鸿只得屏住呼吸，静等着斗篷人转身。 一寸，两寸，三寸…叶惊鸿眼看着对方就要转头面向自己。偏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斗篷蓦地膨胀，一阵狂风从里面吹来，刮开斗篷的同时，一抹苍白从斗篷中掠出，朝他迎面扑来！ 就在这迅若闪电的瞬间，叶惊鸿心头猛地一揪，随之感觉有人在身后狠狠一拉。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叶惊鸿！” 声音似潮水般涌来，他像是从寂静无声的世界归来，饶是那音量并不大，也足以让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叶惊鸿慢慢睁开眼。 对上了天禄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叶惊鸿！你想死是嘛！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差一点你就被留在那里了！我喊了你那么久你都不醒！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天禄气呼呼地冲他吼道。 叶惊鸿茫茫然，刚醒来的他只感觉浑身疲惫，完全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禄？”叶惊鸿揉了揉微微发涨的脑袋，随即就感觉脖子那里凉嗖嗖的。他伸手一摸，却是满手的红色。 “怎么流血了！”天禄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惊，慌慌张张凑了过来。“天呐，你这脖子上的伤到底是什么时候弄的？你先止血，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第36章 幻境 “可恶，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在本神君的眼皮子底下伤了你。”天禄一脸愤愤。 叶惊鸿见小家伙一脸愤愤，暗道有趣的同时也不经心头一热。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伤药，有些敷衍地在脖子上随意一抹。“天禄，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不行！” 叶惊鸿明显一愣，“什么不行？” “你这随随便便抹一把药，肯定不行。你脖子上这伤口太深了，纱布呢？”天禄对他处理伤口的方式很是不满。 “没事，这点小伤很快就能好。”叶惊鸿本想拒绝，却架不住对方不依不饶，只得又从乾坤袋里翻出卷纱布。 天禄扯住纱布的一头，身形利落地绕着叶惊鸿飞了几圈。在确认看不到伤口后，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吧，现在可以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么？”叶惊鸿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么？你刚刚突然陷入了幻境。我在一旁喊了你好久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差点都以为你醒不来了！”天禄此刻恨不得再给叶惊鸿来上一口，以确认眼前这个人完全清醒。 “幻境？什么时候？”叶惊鸿蹙眉沉思，很快便想到了什么，“是那家脂粉店…那里面的香气有问题。” “没错！问题应该就是那个香气。”天禄点了点头。“那个香气应该是幻境的引子，你在踏进脂粉店的时候就已经落入对方的圈套了。” “那我刚刚看到的…都是假的？”叶惊鸿皱眉。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条很长廊，还一排房间。房间里…我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了桃杏和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叶惊鸿努力回忆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 但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自己的记忆却在一点点变得模糊。 “不对，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好像只有桃杏一个？”叶惊鸿的眉头越拧越紧。“但我明明也看到了你，你就在我身边，还跟我说那屋子里有隔音阵…” 叶惊鸿的脑中一片混乱，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禄，“你说那是幻境？怎么证明！你…是不是在骗我？” “怎么了？”天禄见他神色不对，担心的想要上前。谁知寒光一闪，一柄长剑便横在了眼前。 “你是谁？”叶惊鸿手握不慈，一脸冷漠。 “叶惊鸿！你到底怎么了？”天禄看着面前的不慈，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叶惊鸿，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 那幻境对叶惊鸿的影响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说话，回答我。” “本尊乃天禄神君，曾于雷劫之下救你一命。又以回溯之法助你重活一世，以得成大道。叶惊鸿，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着本尊一条命。” “叶惊鸿，你说说看，本君究竟是谁？”天禄还是那一副小小的身躯，此刻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转头再看叶惊鸿，神色却逐渐软了几分。他的目光在天禄的身上反复确认了几次后，终于收回了‘不慈’。 “抱歉。”叶惊鸿叹了口气。 天禄沉默着飞至叶惊鸿的面前，直接一爪子按在了他的额头。 “净。” 只一个字，落在叶惊鸿的耳边却犹如晨钟暮鼓一般，梵音洗净了尘硝。他体内的浊气被扫荡一空，神智也终于从混沌之中归于清明。 “多谢。”叶惊鸿知道，眼前的小家伙又救了自己一次。 做完这一切，天禄奄奄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方才的一切似乎耗空了他的力量。 “那个幻境不简单…”天禄道。“你不能再去了，那里太危险。再有一次，怕是连我也…” 第63章 叶惊鸿自然知道那幻境非同一般，但让他就此放弃好不容易追查到的线索，他又属实不甘心。 “我有办法。”叶惊鸿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又再次召出‘不慈’剑，“不慈能助我保持神智清明，不受邪物影响。应当能暂时压制住那幻境的功效。” 毕竟雷法在所有术法中对魔物的压制力最强。 “这是个办法，你虽然已经成婴，但你应当知道，以你如今的修为还是支撑不了多久。你若要去，必须抓紧时间，切不可在哪里停留太久。” “嗯，我明白。实在不行…”叶惊鸿抬了抬手，露出胳膊上那条细细的金线，“找方云鹤借点修为，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对，他应该不会介意。” 于是叶惊鸿再次来到了那家脂粉铺。 傍晚的街市逐渐沉寂下来，没了白天时的热闹。 做了一天生意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脂粉铺里没了客人，老板伏案算账，伙计忙前忙后清点着货物。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柜台后的门。 ‘吱呀——’老板下意识回头望向身后那扇门。但那里空空如也，只能当做是风吹过。 叶惊鸿成功潜入，这一次因为有了‘不慈’，果然他看到的都跟之前大不一样。 入目的没有漆黑一片的走廊，而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后院。 叶惊鸿找到了那间唯一亮着灯的屋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用剑尖挑开一点窗缝，顺着缝隙往里看去，瞧见了他要找的人，桃杏正在屋内。 此时周围只有她一人，没有什么斗篷人，更没有奇怪的烛台和香气。 桃杏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块玉石，有些眼熟…是之前叶惊鸿外幻境中看到的那块。 桃杏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玉石。 叶惊鸿注意到，玉石上刻着一些奇异的纹路，隐隐有一丝淡淡的光芒从纹路中透出来，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 “那就是‘魔核‘。”天禄的探头朝窗户里望去。 叶惊鸿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挪开了目光。 ‘那东西有股邪气…总觉得看多了，心底会克制不住想要靠近…‘ “毕竟是魔物，普通人抵挡不住，就很容易被里面的魔气激发出欲念。就像你看的这家伙一样。”天禄指了指桃杏，“这个人已经被魔气侵蚀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被魔气同化…” ‘那她会变成像赌场那个男人一样？‘ “暂时不好判断，我暂时感知不到她体内的魔气，如果能再靠近一些…”天禄说着说着，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谁知一个不小心，竟一头栽从窗户缝栽了进去。 ‘天禄！‘叶惊鸿心中一紧，但他并没有动，因为他知道障息佩的力量足以让他避开桃杏的感知。 窗户发出一声‘吱呀‘。 原本正聚精会神观察着‘魔核‘的桃杏突然抬起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眼前空无一物，而那一声响动似乎是被一阵风带起来的。 桃杏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叶惊鸿趁机将一道灵识打入了她的体内，然而可惜的是，桃杏的身上并没有魔气。这让叶惊鸿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再看桃杏，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转身又回到了桌子前。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将那‘魔核‘收了起来。口中念叨着，“算了，还是把东西交给小姐处置吧。” 说完，便推开门离开了屋子。 叶惊鸿在她推门的瞬间，身形一动，直接进到屋内。 他来回扫了一圈，才看到站在架子上的天禄。 “你下来。”叶惊鸿皱眉。 “你过来。”天禄昂了昂脑袋。 叶惊鸿眯了眯眼。 天禄下意识收紧了尾巴。 “这里有问题，真的。你快过来看。”天禄解释道。 叶惊鸿无奈走上前。 那架子很空，上头什么都没放，只摆着两个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瓶子。 “你发现了什么？”叶惊鸿皱眉，看不出异样。 “你没闻到么？一股臭臭的气味！”天禄剁剁腿，“是魔气！魔气的味道！” “有么？”叶惊鸿确实什么都闻到。 “哼！真没用！”天禄气呼呼，随后煽着翅膀飞了起来，又猛地落在了架子上。 叶惊鸿正疑惑他在做什么，眼前的架子像是承受不住这一击，从中间整个裂开。 “天禄。”叶惊鸿正要发火，却见那木质架子裂开后，竟露出了藏在底下的铁箱子。 “这是…” “魔气就是从这里面冒出来的。” 叶惊鸿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铁箱子上，没了那层伪装，他终于能感受到从箱子中透出的丝丝寒意，那是魔气特有的冰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准备打开箱子。 "等等。"天禄提醒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里头不知藏了什么，还是用你的剑先试试吧。” 叶惊鸿点头，他明白天禄的意思。于是抽出‘不慈‘握在手里，雷光在剑身上闪动。 铁箱的盖子被打开，一团黑气的魔气迎面扑来。 亏得叶惊鸿有所防备，在黑气向他扑来的瞬间动手，一剑便将其击散。 第64章 同一时间，叶惊鸿他们的耳畔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可恶！本君的耳朵！”天禄因着爪子太短，根本捂不住耳朵。 所幸那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太久。 等声音停了，叶惊鸿这才靠近往箱子里看去。箱子里的空间比他想象中的要大，杂七杂八放了许多东西。 小到一支毛笔，一片枯萎的叶子，一根青色的发带。还有几本琴谱，一些灵石，甚至是一些玉瓶装着的不清楚有何作用的丹药。 叶惊鸿将东西拿出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关联。 第37章 情思 “那个女人藏这么多破烂在这里做什么？”天禄很是不理解。 但显然，他问错了对象，叶惊鸿也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于是只能摇了摇头，继续在箱子里翻来翻去。 终于，在箱子的底部，他看到了一块红色的晶石。与之前桃杏手里的玉石截然不同，这块晶石周围环绕着复杂的纹路，仿佛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叶惊鸿的手指触碰上那些纹路，红色晶石仿佛在回应他一般，亮起暗红色的光芒。 "这东西…是用来封印魔核的晶石。"天禄终于认出了晶石的来历。 叶惊鸿眉头紧锁，低头思考着什么。 “这么说来，那男人院子里的魔核，应当就是桃杏放在那儿的。”叶惊鸿放下手中的晶石，又拿起箱子里的几个玉瓶。打开后，倒了几颗丹药在手里。 “天禄，来。” “做什么？”天禄眨了眨眼睛，表示不解。 “来闻闻看，这是什么药…你鼻子灵。”叶惊鸿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 “叶惊鸿！你当本神君是什么！”天禄气不打一处来，凶狠地冲着对方吼道。 “你别多想阿。毕竟我不懂这些，你身为神君，自然见多识广。我这是虚心请教。”叶惊鸿的眼神有些飘。 天禄直哼哼，却还是听话地探头闻了闻他手上的药。 “不是毒药。”天禄敷衍道。 “你认真点，这是很重要的线索。” “…好吧好吧，这些都是好东西！这个用来疗伤，这个用来修复识海，这个可以补充修为，还有这个，这个是能帮助修行者进阶的。”天禄说完一脸骄傲地看向叶惊鸿，“说吧，还有什么不知道要求教本神君的。” “这个呢？这个盒子里的又是什么？”叶惊鸿紧接着从另一个木盒中拿出了一朵形状似火焰般的植物，看向天禄。 “咦~”天禄瞪大了眼睛，“这是…凤焰花阿，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 “凤焰花？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东西和雷鸣草一样，不仅能帮火灵根的修行之人提高修为，同时也能帮助他们渡过雷劫。”天禄挑了个对方容易理解的东西来类比。“这凤焰花起码也得百年才能长成，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火灵根…”叶惊鸿喃喃，“桃杏只是个普通侍女，也没有修为，她哪里来的这么多丹药和奇物？” “那谁知道啊。”天禄翻了个白眼。 叶惊鸿看着手中的凤焰花微微出神。 “琴谱、丹药…还有凤焰花…火灵根…”这些词在他的脑海中逐一闪现。渐渐交织在了一个点。 “是他！” “谁？你说什么？”天禄十分茫然。 “走，我们回琉霜宫。”叶惊鸿转身要走，但突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 “不是要走么，回来做什么？” “差点忘了，得把这些东西都带上。”叶惊鸿说罢，将那铁箱整个收进了乾坤袋。 “那个叫桃杏的呢？我们不继续跟着她了？” “放心，她跑不掉。” ＊ 另一边，方云鹤跟梁辰一同去了春庭晚。 刚进门，就被一群少女围了起来。 “大师兄怎么来了？” “师兄今日没修炼？” “师兄，你都好久，好久没回东帝城了吧？师兄也太薄情了，莫不是都忘了我们？” “梁师兄~这回出门，可遇上什么有趣事了？” 这些姑娘瞧着年岁都不大，叽叽喳喳围着梁辰，活脱脱一群欢快的麻雀。 梁辰倒也是有耐性，竟是一个个将她们的问题都听了，再一一答复。 方云鹤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暗赞其耐心非凡。 “师兄，你身旁这位哥哥是谁啊？长得…可真俊俏。” 梁辰听有人问起，伸手将方云鹤拉到身旁。 “这位是方云鹤，方师兄。乃是青苍派的弟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谈不上，梁道友过誉了，举手之劳而已。”方云鹤一笑，月朗风清，自有一番气度。惹得一旁不少小姑娘都悄悄红了脸。 “这位道长也是个善心人。”为首一名青衣女子看向方云鹤，“方道长既是我们师兄的恩人，便也是我们的恩人。螺黛在这里替各位姐妹们谢过道长。”随即冲着方云鹤盈盈一拜。 “姑娘这话倒是有趣。说得我像是做了天大的好事，这我可当不得。” 方云鹤话音刚落，螺黛便感觉有道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托起。她抬头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那犹如三月暖春般的笑容，让少女忍不住红了脸颊。 “方道长…”螺黛还想说什么，却被梁辰开口打断。 “螺黛，方师兄与我还有事，你们各自去忙吧，别都围在这里了。” 第65章 螺黛看了眼梁辰，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但等对上梁辰一脸严肃的神情，便也识趣地领着身后的一群小姑娘给二人让开了路。 还没等他二人走远。年纪稍小的几个少女便又忍不住挤在一起讲小话。 “那方道长可真俊俏啊。不愧是大师兄带来的人。” “大师兄可很少带人回来，这一带就带了个顶好的。我瞧着那道长身姿挺拔，比师兄还要高上一头，这身材，便是穿着衣服也…若能与他双修…” “你想什么呢？能得师兄青眼的人，岂是凡俗。师兄说这方道长是他的救命恩人，定然是修为高深。这人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那…那就算不能双修，露水姻缘也是好的嘛…” “你们啊，就别想了。”螺黛见几个丫头越说越没谱，只得开口制止。“师兄那般好颜色的人，那方道长都没放在眼里。你们觉得，凭你们这般，他能瞧上？” “什么？你说那家伙瞧不上我们师兄？” “他居然看不上师兄？真没眼光。” “就是！亏我刚刚还觉得他有几分顺眼。哼！” “这种人我才不稀罕。” “就是说，真没眼光。” 眼见着几个小丫头说变就变得态度，螺黛在一旁无奈地笑了笑，“这会儿不觉得人家长得俊，身材好了？” “长得俊有啥用，没眼光！” “就是，他哪有大师兄好看，哪有大师兄貌美。” “哪有大师兄修为高，哪有大师兄聪明？” “你们…他的境界可比大师兄高多了，不然怎么能成大师兄的救命恩人？”螺黛摇了摇头。 “不管，就是大师兄厉害，大师兄最好。” “就是就是！”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被方云鹤二人听了去。 “哈哈，梁道友的师妹们，一个个天真可爱的紧。”方云鹤笑道。 “……方师兄见笑了。”梁辰扶额，自家这群师妹，打小也不知被谁带的，事事都以他为先，每次他回琉霜宫，这群小姑娘对他总是格外热情。 这让本就不擅与女子打交道的梁辰很是无奈。只得常常外出，以历练的名义躲到别处修炼。 奈何他越躲，这群小姑娘的热情反倒越是高。后来只要梁辰一回到琉霜宫，就会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 “她们都很…很爱重你。”方云鹤想了半天，找了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些姑娘们心思单纯，想与你亲近，也只是崇敬为多。你总躲着她们，是会伤了她们的心。” “但我嘴笨，怕说的多了，会惹她们不高兴。”梁辰叹了口气。“我也并非不关心她们，只是…只是我怕她们会和素衫一样…” “原来梁道友不是不知‘情’…”方云鹤听他这么说，突然意识到，眼前这根看上去并非是十足的木头。 “我…”梁辰目光闪烁，似有挣扎。 方云鹤没再多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你先带我去见她吧。” “嗯。” 春庭晚共有三层，一层是片开阔的空地儿，中间修了个池子。二层是单独的小间，以中心池子为界限，一半给客人住，一半则是楼里姑娘们的房间。 而一整个三层只住了一人，正是素衫。 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设了结界，除了琉霜宫的人，普通人都轻易见不到。寻常人来了，也只当春庭晚只有二层。 梁辰带着方云鹤上了楼，一打眼便瞧出了不同。这三楼里面堆满了织锦毯，香云缦。香气迎面扑来，惹得方云鹤迈步的动作顿了顿。 梁辰察觉出他的异样，有些尴尬地解释道，“素衫平日里喜好享乐，向来不会拘着自己。”他自然是知道，寻常修者大多克制，如方云鹤这般的高门弟子，更是不染凡俗，没多少欲念。 方云鹤点点头没有多说，各人修各身。别人亲师兄都插不上话，他一个外人，怎好对别人的喜好指指点点。 三楼只有一间房，便只靠着从房顶上垂下的重重纱幔遮一遮屋内的风光。 方云鹤跟着梁辰朝屋里走，一眼便看到素衫正靠在窗边朝外张望。 “素衫。”梁辰先开口。 素衫听到声音转头看来，“师兄来了。” 女子脸上的惊喜不假，眼中的情真，连头回见他的方云鹤都一眼就能看懂。 “嗯。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方云鹤，方师兄。是我这外出历练时遇见的。”梁辰侧身，将跟在身后的方云鹤让了出来。 “方云鹤。”素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将视线落在了他身后那人。 素衫的瞳孔瞬间一张一缩，速度极快，但这细微的变化都方云鹤纳入眼中。 第38章 难解 “素衫道友。”方云鹤笑，眉眼舒朗，清风自在。 “方师兄来此，倒是令我这小处都蓬荜生辉了。”素衫眉眼弯弯。她刚一张口，便能酥人骨头。 “素衫道友才是。”方云鹤说话间，转头看向梁辰，“无怪阿辰总与我提起你。当真是行如朝晨娇花，容姿俏然。” “哦？我师兄还会这么夸人？”素衫抬手，勾了勾自己鬓边的发丝。“但我听着这话可不像师兄说出口的。他这人啊，惯常只会责难我不好好修炼。” “是嘛？阿辰对待同门师妹，这么严苛的么？”方云鹤说话时，那目光落处一直在梁辰一人身上。 第66章 “素衫若能有方师兄你半分勤勉，我也不会训诫她。”梁辰一脸无奈，“方师兄有所不知，素衫的修行自入门后都是由我监督。她这人性子松懈得很，常常是练着练着，便没了正行。以至于到了今日，也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能被秋长老选中的，想来资质不差，素衫姑娘只是年岁小，玩性重些也不过分。阿辰不必太过忧虑。”方云鹤安慰道，“我也有个师妹，自进了师门后便是我带着的。每回我下山前，她都要特意嘱咐我一句，让我别忘了给她带些山下的零嘴儿，平日也总爱摆弄阵法，没点正行。” “跟她一比，素衫道友看着便十分听话乖巧，你该欣慰才是。” “我知道方师兄是在安慰我。” “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苍月山见见方燕那丫头，阿辰便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好。”梁辰配合着笑了笑。 素衫在一旁听着却始终没找到插话的机会，只静静看着。 面前的男人明明俊朗非凡，若是放在平时，她怕是也要起了招惹的心思。但此刻，这样的男人出现在这里，却让她觉得有些多余… ‘太碍眼了…‘ ‘从他出现，师兄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要是能消失就好了…‘ 素衫的脸上仍挂着艳丽的笑容，眼中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方师兄不是说，有事要找素衫么？” “方师兄找我？”听到这声，素衫瞬间便收回了目光。眼中揣上了七分疑惑三分懵懂，直勾勾地看向方云鹤。 “是的，今日特意前来，是有一事想同素衫道友打听。”方云鹤道，“不知道友可知晓，最近东帝城中发生的几桩失踪案？” “失踪案？这人丢了，方师兄该去找衙门。”素衫微微昂头。“这种事情我怎会知道？” “实不相瞒，三个月前，我青苍派一名弟子失踪。根据卜算推演，他最后便是出现在了东帝城。而在进入东帝城后，他的踪迹就彻底断了…”方云鹤一边回答，一边仔细观察着素衫的神情。 但对方的反应过于平淡，令方云鹤都不经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弄错了人。 “人在东帝城失了踪，但这东帝城里光是普通百姓就有上万，方师兄缘何只向我一人打听？”素衫用一指托起自己的下巴。“方师兄…莫不是要针对我？” “素衫，不可乱说。”梁辰斥责道。 “乱说？”素衫挑眉，“方师兄张口便来质问我，我不过回他一句，师兄便要训我？” “师兄这心，偏得有些过分了吧？” “素衫，不得无礼。”梁辰皱眉道，“方师兄只是向你问询情况，并非是要针对你。你既然没做，便将事情讲明白便是，为何要闹脾气。不好好回答。” “师兄觉得是我在闹脾气？” 梁辰没说话，但他的沉默亦是一种回答。 素衫冷笑一声，“看来在师兄心里，一个认识不过十多天的人，竟是比我们认识十几年的情分还要重。” “素衫，你…”梁辰刚想解释，却见一旁的方云鹤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攥紧拳头，狠下心转过了头，“你既不愿好好说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你还有伤，就不要送了。” 说着，便要带着方云鹤离开。 眼看着二人转身将走，素衫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猛地伸出手朝他们抓过来。 方云鹤早有心理准备，一个旋身将梁辰扯到一边，并飞快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符箓往素衫额头上一贴。 符纸与素衫的皮肤刚一接触，霎时便无火自燃，素衫大叫一声，原本娇艳的脸上，青筋根根浮起！符箓很快烧尽，素衫的表情也越发狰狞。 “想走？”素衫朝他们露出阴森的笑容，“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呗…” “素衫…不对！你不是素衫！”梁辰又惊又怒，“大胆魔物！你将我师妹怎么了？” 素衫听了他的话咯咯笑道，声音听上去比方才要嘶哑低沉，绝不是她之前发出来的腔调。 “师兄，我就是你师妹素衫啊…师兄不记得我了么？”素衫抬起头，原本那一脸的狰狞此刻却又被娇艳委屈所取代，让人瞧着便心生不忍。 “素衫！”梁辰大吼一声。“素衫！你若真的遇上了什么事，为何不与我讲！我是你师兄，自然会全心全意帮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体里藏有魔气，一但你完全被魔气控制，就会彻底失去自我，不要相信那些魔物的话，它都是骗你的！” “骗我？”素衫眨了眨眼睛，眼中透出着不安与恐惧。“师兄，救救我，我不想被魔物控制！救救我！” “师兄，是他，是那家伙逼我这么做的！都是那家伙的错…师兄，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师兄，救救我啊…” 梁辰有些动摇，忍不住朝素衫伸出手。 “别！”方云鹤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素衫一把抓住梁辰的手腕，五指死死陷入他的皮肉之中！力气之大，竟让身为男子的梁辰都一时无法挣脱开。 手腕上的疼痛愈发明显，梁辰每每想要出手时，却又因为不忍伤了对方而收了回来。 但好在还有方云鹤。 说时迟，那时快，方云鹤口中念咒，凌空而起，跃至素衫身后，捏住对方后颈狠狠一抓，迫使对方抬起头。他的另一支手同一时间捏起一张符。那符箓挟着风雷之火印，直冲素衫的眉心！ 第67章 梁辰只见轰然一声，雷火骤起，素衫惨叫一声，软软倒地。原本死死抓着梁辰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你没事吧。”方云鹤看向梁辰的右手。手腕上赫然是五条猩红的指印，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 “我没事。”梁辰摇了摇头，伤口不大，只是瞧着有些唬人罢了。 “小心，别再中计。”方云鹤提醒道。“对方可能还有后手。” 像是要迫不及待印证方云鹤猜测的没错，刚刚还在不断哀嚎的素衫终于安静下来。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 在触碰到一脸的黏腻血迹和翻起的皮肉时，女人又再次痛苦地喊到，“阿阿你！你竟敢伤了我的脸！我要杀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瞬间，女人冲到了方云鹤的面前。 此时的素衫再没了往日的魅惑之姿。披散着长发，行动间宛若厉鬼。 她死死盯着方云鹤的一举一动，伸手努力想要抓住对方，她要把对方刚刚对自己做的一切，全都十倍百倍地还给他！只是她低估了方云鹤的速度。 尽管楼内的空间有限，素衫却愣是追了好几十圈都没能碰到方云鹤的衣角。 “你，该死！”素衫被彻底激怒。 下一秒，狂风挟着雾气从方云鹤刚才耳边掠过。若非方云鹤反应快，那恐怕刚刚飘下的就不止是几根头发那么简单。 而方云鹤先前经过地方，地面多出五道深痕，看上去像是被野兽利爪挠过。但也是这一击，让方云鹤察觉到了诡异。 “梁辰，这里不对劲。”方云鹤一边躲避着素衫的攻击，一边看向梁辰。“过来帮忙。” “嗯。”梁辰说完 ，手中多了一支笛子。他抬手将笛子送到嘴边想要吹响，谁知笛声却没有响起。 梁辰一愣，又再次尝试吹响笛子，但仍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梁辰的眉头紧蹙。他见自己的笛子没用，果断又幻化出了一把剑。提剑飞身，直直地朝着素衫刺去。 可还等他碰到素衫的衣角，后者便抬手一挥，将他整个人直接被掀翻后仰，连手中握着的长剑也掉落在地。 “不好意思啊师兄…”素衫见梁辰倒地，像是突然瞧见了稀罕事儿，忍不住停下来仔细看一看。“看来师兄这段日子有些懈怠了。连你这剑，都有些拿不稳了。” 梁辰没有说话，转过头和方云鹤对视一眼，心中对如今的状况有了大致的猜想。 ‘想办法拖住她。’方云鹤用眼神示意。 梁辰点了点头。 “素衫，你确实进步很大。”梁辰主动开口。“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跟那魔物扯上关系？” “师兄一口一个魔物，喊的我十分伤心呢…”素衫面露伤心。 “……那你说我该如何称呼？” “师兄没尝试过，自然不知道这宝贝的好…”素衫说话时，手中的攻击却没有停止。她始终没忘，是谁毁了她的脸。 “修行之路枯燥，师兄又何必执念于修己身，不如和我一起。我可是天生的炉鼎，若是与我双修，师兄想必很快便能进阶。如此你我皆能大有益处。师兄，你难道不想早日飞升么？” 第39章 为情 “素衫，你明明可以不走这条路，为何要自甘堕落？”梁辰收起剑，起身看向眼前的女子。 “自甘堕落？”素衫睁大了眼睛，随后便笑出声，“哈哈哈，师兄当真是，天真可爱得紧。你不会真就以为，我们能一样？” 梁辰看她状若疯魔，知道不能再刺激对方。他深吸一口气，放软了声音，试图安抚住眼前之人。“素衫，我是你师兄，你若心里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说。” “师兄…”素衫的眸光闪动，眼神之中的伤痛越发明显。“若我们真能一样，这世上又何故有这琉霜宫与春庭晚？你身为男子，又怎么能知晓我们的痛苦…” 梁辰沉默，因为他猜到对方将要告诉他的，或许是一个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师兄不知道吧，女子修炼有多不易，特别是像我们这种，体质特殊之人。在这个修真界，弱者只能为鱼肉。即便我们不去主动招惹，也总有人会‘恃强凌弱‘。” “当初是宫主和师父救了我，我感念她们的恩情，所以愿意留在这里。但说到底像我们这样的人，或者我说的更简单一些，师兄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可以外出游历，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走你想走的路。但我们…其他琉霜宫的弟子们，还有春庭晚的这些女子们，留给我们的选择太少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素衫转过头，望向窗外。 “这里，既是保护我们的围墙，也是囚禁我们的牢笼。出不去的…” 梁辰望向眼前的女子，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更可悲的是他明明知晓这一切，却也终是无能为力。 梁辰一边平复自己心中的波澜，一边缓缓开口，“素衫，我知道你的难处和痛苦，但请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师妹，我不能眼看着你被魔物吞噬。你知不知道，被魔物吞噬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一旦你被魔物完全吞噬了，那你死后便入不了轮回。你的魂魄最终只会归于虚无。” “那又如何？”素衫猛地转过头，她的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你总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总是自以为是地，说出那些对我好的话。” 第68章 “我恨透你了梁辰！是你的存在，让我误以为我能触碰到光，是你让我觉得，我这烂透了的人生还有一丝希望。哈哈哈哈，但结果呢？” “我满心期待地以为，我是不是能有一丝可能，能够去改变如今的一切…但最终呢，那个最后推我跌入深渊的也是你。”素衫声音悲切，看向梁辰的眼中半是依恋半是仇怨。 ‘梁辰，注意脚下。‘ 梁辰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方云鹤的声音。他这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团黑色的影子。 这些影子像是从墙壁中长出来一样，逐渐朝着他们蔓延来。 素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那些影子从地面爬了出来，爬上她的身体，试图一点点地将她吞噬。 “素衫！”梁辰大喝一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这才低头朝下一看，便见自己的脚边不知什么时候，也爬满了黑影。 那些黑影从底下伸出无数只手，死死抓住了梁辰的双腿，导致他无法动弹。 梁辰头回见到这魔物，一时无措，提剑便朝那些黑影刺去。但黑影并非实体，他连出几剑都刺了个空。 ‘怎么办！‘梁辰已然没了方寸，若再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了，就连他自己恐怕都要被这些黑影所吞噬。想及此，他不由心急如焚，抬头望向方云鹤。 而被他当做救命稻草的方云鹤，此时也被那些黑影缠住，无暇顾及他。 “方…”梁辰刚要开口，天空却嘶啦一声巨响，仿佛什么被撕裂。狂风呼啸而来，伴随着雷光直冲进来。 梁辰来不及回头，就感觉肩上一沉，被人从身后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抱歉，落地点没有选好。”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是叶惊鸿。 “叶道友！”梁辰眼中满满都是惊喜。 “快起来。”叶惊鸿冲梁辰伸出手。 那看似纤细的胳膊竟一把将梁辰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叶道友，你怎么进来的？” “等会儿再解释，我先去帮忙。”叶惊鸿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往梁辰怀里塞了几张符箓。“姓方的给的，这些应该够你撑一阵了。” 说完这些，叶惊鸿便不再犹豫，剑光直冲向方云鹤。 那些黑影似乎对叶惊鸿十分忌惮，在他接近的瞬间便争先恐后缩回了地下。 但仍有些试图钻进方云鹤的身体。 叶惊鸿的剑气再次挥出。而这一次，剑气附上了雷光，直接将那些缠上方云鹤脚腕的黑影全部打散。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黑影化作了黑烟，彻底消散。 “我说惊鸿阿…你是故意的吧？”方云鹤低头扯了扯自己被烧了好几个洞的衣摆，一脸无奈。 叶惊鸿淡定地收回剑，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得！说不得也气不得。 遇上叶惊鸿，方云鹤就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素衫。”叶惊鸿上前，对着面前的女子道。 “这不是小郎君嘛~好久不见呢。”素衫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 但她显然忘了，如今她那张被符火烧毁的脸，无论配上怎样的表情，都只会让人望而生怯。 “你还没装够么？”叶惊鸿的话一出，那些附在素衫身旁，一直剧烈摇晃的黑影，猛地顿住了。 “或者说，我该喊你，桃杏？” ‘素衫‘的表情来不及收回，冷不防被叶惊鸿唬住，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那一瞬也足够了。 在场的几人都不傻，只言片语便足以让他们拼凑出真相。 梁辰忍不住怒道：“你是桃杏！是你占了我师妹的身体！” ‘素衫‘仍想争辩，“我没有！我就是素衫！师兄，连你都不认我了么！” “哼，你若真是素衫，那她又是谁？”叶惊鸿一抬手，一团灰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灰影一现身，就朝着‘素衫‘的方向拼命挣扎，试图去到她的身边。 却被叶惊鸿钳住。 “呵，我怎会知道，你从哪里得了这东西。”‘素衫’仍在嘴硬。 叶惊鸿见她这般，便不再与她争论，直接松开那团灰影。 而没了束缚的灰影，直接越过叶惊鸿，速度极快地冲向了‘素衫’，将她整个身体裹住。 ‘素衫’发出一声惨叫。 “救救我！师兄！救救我，你快离开！”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骗我！你该死！”灰影能出声，声音有几分耳熟。 “你放过我！不要，不要再缠着我了！” “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这是我的身体！你这个贱人！我那般待你，你竟想害我！” “不是的，我没想害你的，真的，我没有。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小姐，呜呜呜…” 一旁的梁辰彻底蒙了，有些弄不清此时的状况。 叶惊鸿站在一旁，暂时也没有打算上前阻止。 灰影似乎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一个劲地攻击‘素衫’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梁辰急忙问道。 他看向灰影，轻声唤，“你是素衫？” “师兄！”灰影凄凄切切地喊。 “发生了什么？你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师兄，师兄…”灰影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信了那女人的话。” 第69章 “她与我说，若是跟她换了身体，我便能用她的身体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灰影说着说着，声音颤抖了起来，“谁知道，谁知道我与她刚换了身体，她便用不知哪儿学来的邪术控制了我，她让我从东帝城附近骗了几人去到了一间院子。我不知道院子里究竟是什么。但…但那些人去了院子的，都没有再出来。” 灰影颤颤巍巍，想要靠近梁辰，却被叶惊鸿一剑拦了下来。 “别乱动，把话说清楚。” “我，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师兄，我只是想跟你一起，我不想一生都被困在这里。” “你知道么，每次看你离开的背影，我都很痛苦，我真的只是一时被人蒙蔽，我真的从没有想过要去害人。师兄，你要相信我，救救我…” 梁辰握着剑的手抬起又放下，他看了看灰影，又看了看一旁的女人。 “哼！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装什么无辜？”‘素衫’ 轻嗤一声，“我就是骗了你又如何？但路是你自己选的，这身体也是你自己自愿换的，如今又怎好意思来这里与我争论。” “桃杏，我自问平日待你不薄。我怜你年纪小便跟了我，样样给与你的都跟我无二，到头来却养出你这么只白眼狼。”灰影说着说着，再难控制情绪，极速膨胀将‘素衫’整个人包裹住。 “我要你死！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师兄，救救我…师兄你救救我…”‘素衫’挣脱不开灰影，只能伸手朝着一旁梁辰不断呼救。 “师兄！别信她，她在骗你！师兄，快杀了她，用你的剑把她从我身体里赶出去！” “这…”梁辰被吵的头疼。 “没那么麻烦。”一只手拍了拍梁辰的肩膀。“既然选不好…那就都杀了吧。” 第40章 殊途 “既然你做不出选择，那便我来。”叶惊鸿将梁辰一把推开，持剑而立。他的目光牢牢锁在眼前的灰影和女人身上。似乎在等一个契机。 “怎么？想杀了我？”‘素衫‘恶狠狠的看向叶惊鸿。“小郎君真是好狠的心呐。” “不，不行！这是我的身体！把我的身体还给我！”灰影则在一旁不断吼叫着。 叶惊鸿不再犹豫，一剑挥去，正中灰影和‘素衫‘中间。灰影被长剑带得跌向一旁，从‘素衫‘身上被整个剥了下来。叶惊鸿毫不犹豫地上前，提剑直直插入影子之中。 “啊！！！” 惨叫声响起，梁辰下意识捂住耳朵。 而看到这一幕的‘素衫‘，笑意再难掩饰，几乎迫不及待地伸手朝着叶惊鸿抓去。 而叶惊鸿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出手，一个反身便将早已备好的符纸贴在了‘素衫‘的额头。 “你！”‘素衫‘被镇在了原地。 “方云鹤！” 叶惊鸿喊了声。 就见一直落在后方的方云鹤闪身上前，将手在不慈剑上抹了一下。 血水顺着剑身落在了地上。 方云鹤随即将带血的指尖点在了‘素衫‘额头的符箓上。 同一时间，叶惊鸿一把抽回‘不慈‘，扯住方云鹤的后领，借力一甩，便将人整个扔到了梁辰面前。他自己则纵身一跃，紧跟着落在了一旁。 他俩离开原地的瞬间，明红火焰从地上燃起，将灰影和‘素衫‘圈在中间。 梁辰只觉得眼前骤然大亮，燃烧着的火焰带起一道道流光，充斥着他的视线。 耳边传来尖利的惨叫，极具穿透力，凄厉中带着不甘以及怨恨，让人禁不住浑身发抖。 “商量一下惊鸿师弟，下次能不能换个方式？被你这样丢来丢去，真的很没面子。”方云鹤起身，拍了拍衣袍。 “面子？”叶惊鸿微微仰头，“那下次你被困就别找我，传送阵都能画歪要你何用？” 方云鹤算是见识到叶惊鸿这有仇必报的性子。自己刚刚不过是心急将传送法阵的落点选错，才让他摔在了梁辰身上，这会儿就被对方拽着领子甩到梁辰面前。 如此说来，连番被砸的梁辰属实有些无辜。 “方师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辰此时完全乱了方寸，“素衫她究竟怎么了。她…和她，究竟谁才是我师妹？” “人在那，你自己问。”叶惊鸿的脸色有些苍白。方才他修为透支严重，若非有方云鹤的修为勉强填补，只刚刚破开结界那一击，就够他受得。 “惊鸿。”方云鹤似乎看出了什么，伸手扶了他一把。 叶惊鸿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梁辰看着被禁锢在火圈中的灰影和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找了，这两个都不是你师妹。”叶惊鸿缓过劲，终于舍得开口。 “叶道友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你去跟这块木头解释。”叶惊鸿边说，边从怀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了方云鹤。 “好，你先打坐休息。”方云鹤又渡了些修为给他，这才转身看向梁辰。 “抱歉，梁师弟。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将事情与你解释清楚。”方云鹤将那布袋打开，又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放在了梁辰面前。 “这些东西…”梁辰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是一些琴谱，伤药之类的杂物。他越看越眼熟，直到方云鹤拿出那根青色的发带，他才反应过来，这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曾属于他。 第70章 “眼熟吧？” “嗯。”梁辰指了指琴谱和其中几瓶丹药，“这些，还有这个…这都是我送给素衫的。” “还有这发带…原是师父送我的生辰礼，后不慎丢了，没想到在这里…” “我们原本怀疑，东帝城之前发生的那些怪事，包括那些魔气，都和素衫姑娘有关，是素衫姑娘指使桃杏做了那些事。于是便兵分两路，惊鸿去负责跟踪调查桃杏，我们两人则从素衫姑娘这边着手调查。” “但惊鸿在跟踪桃杏时却发现了异样。并在城中一间脂粉铺里发现了被‘桃杏‘藏起来的这些东西。”方云鹤随手拿起一瓶丹药，“这里头大多数应当都是你给素衫姑娘的吧？” “嗯。” “素衫姑娘重情。既是你给的，她自然都舍不得丢掉。即便换了身体，也要时时带在身旁。”方云鹤看了眼梁辰，“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终究是错付了一片真心阿。” “方师兄，我…” “这错不在你，我也只是感慨罢了。”方云鹤见一旁的叶惊鸿瞪了自己一眼，赶忙又转回了正题。“但不巧的是，素衫姑娘一片真心落在旁人眼中，却只剩愚钝和痴情盲目，于是有人便以‘换命‘之说诓骗了她，在占了她的身子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害死。” “毕竟…像她这种整日里都只沉溺在情情爱爱中的人，不过是仗着自己体质特殊，才得了宫主青睐的人都能长生，都能永葆青春。而自己一心修行却被天赋所限。凭什么只能一辈子服侍她，一辈子居于她之下？”方云鹤的目光看向那个在火海中挣扎的影子。“桃杏姑娘，你便是这么想的吧？” “住口！你住口！” 灰影和‘素衫‘同时开口。那声音凄厉中带着不甘和怨愤，听得人直皱眉。 “骗人！是你在骗人！我就是素衫！我就是素衫！” “是嘛？你还要欺骗自己到几时？”方云鹤面无表情，不复平时。他的脸不时被火光映亮，如同玉雕。 “不，没有，我没有骗人…没有！” “那你不妨看看，这又是什么？”方云鹤一挥手，面前赫然多了一具白骨。 “啊！”一声尖叫再次响起。 ‘素衫’在看到白骨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理智。 “那是，那是什么？那是我的…是我的！还给我！把它还给我！”‘素衫’挣扎着，想要冲出火海，但刚刚靠近火焰些许，手臂就整个被烧成焦黑。 “看来，你认得。”方云鹤到，“那你可否解释一下，为何桃杏的尸体，会和刚刚那些东西，藏在同一处？”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素衫’，又偏偏为何会对着不属于你的尸骨如此执着？” 火海中的女人和灰影彻底沉寂下来。 女人望着那白骨，面上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我本来没想杀她…我真的不想她起死的…”‘素衫’幽幽开口。“一开始，是她主动开口，提出要和我交换身体的。她说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受够了一辈子只能待在这小小的琉霜宫。她想出去看一看，她想陪着最爱的师兄一起…” “我知她待我好，于是当她主动开口要与我交换时，我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我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等她玩够了，会再与我换回来。谁知道她…” 女子，或者说是顶着素衫皮囊的桃杏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但我没曾想，她骗了我。她想要的就是我的身体，我的命，我的自由。我拼命求她，她却怎么都不肯答应，还与我说，以后我就要代替她，永远留在这琉霜宫中。” “我太生气了…我没有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她早就算计好的！我和她在争执时没有控制好力量，我不熟悉这身体的力量…她死了…被我杀死了。” “我，我那时真的慌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究竟死了的人是谁…” “那是我么？那明明是我的身体。但我死了…我死了！那活着的这个人又是谁！站在这里的又是谁！”桃杏捂着脑袋，一脸痛苦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究竟是谁死了，是谁？我是谁？她又是谁？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桃杏大喊道。 但在场无一人能够回答她。 火越烧越大，火圈也越收越紧。 “梁公子救我…师兄，救救我。我不想死。好痛，真的好痛…” 但最终，随着火焰的熄灭，只剩一堆灰色的余烬。 惨叫声没了，灰影和‘素衫‘都消失了。 “死了？”叶惊鸿上前，皱眉看着面前的白骨和灰烬。 “那可是三昧真火，这世上的一切都能被焚烧殆尽。”方云鹤挑眉道。 “是不是素衫她早就死了…刚刚那个人是桃杏？被烧死的是桃杏？”梁辰还没缓过劲。他将头转向方云鹤，在等一个答案早已知晓的答案。 “梁道友，节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素衫她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和人换命？此等逆天之事究竟她是怎么想的？”梁辰一脸自责，“是我没有将她教好…是我给她关心太少，甚至连她存了这种可怕的念想都没有察觉到分毫。若我能在多关心她一点，若是我我能早点察觉到她的心意，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她是因为我…” “梁道友！”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梁辰肩膀上。 梁辰感觉身心一震，犹如溺水之人突然踩到了地上。 第71章 “方师兄…我…” “错不在你，莫要因此乱了自己的道心。”方云鹤从怀中拿出一张清心符，递给了他。“素衫道友之事，你也不必太介怀。她此生坎坷，如今魂魄已得解脱重入轮回，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第41章 珍视 “多谢方师兄。”梁辰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绪很快便平复了下来。毕竟他也是修行多年，该懂该悟的他都明白。 “此次事件多亏两位的帮忙，梁辰在这谢过方师兄和叶师弟。”梁辰恭敬地朝着二人行了礼。“我还需将这里的情况尽快汇报给师父，便先失陪了。方师兄，还请二位自便。若有需要，只管传信与我。” “嗯，你先去忙吧。”方云鹤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 梁辰离开的步伐仓促，想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颇大。 方云鹤转头看向叶惊鸿，就见叶惊鸿正凝视着那堆灰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惊鸿，你在想什么？”方云鹤轻声问道。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说来我帮你一起想想？” “我在离开那间脂粉铺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跟对方打了一架。可惜没有打过，还让他当着我的面抢走了‘魔核’。” “刚刚你怎么没说？有没有哪里受伤？”方云鹤一听这话，立马不淡定了。 “没事。”叶惊鸿摇了摇头。“对方的目标只是魔核，所以没打算与我硬拼，我能感觉到他刻意隐藏了实力。” “我本想阻止，但与他过了几招后便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他一直没有使出全力，而我却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叶惊鸿好看的眉头高高隆起。“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魔核…抱歉。” “你跟我道什么歉？”方云鹤笑，“你没受伤就行。” “…我没事。那人杀了‘假桃杏’后，还跟我说他杀死的人既不是素衫，也不是桃杏，甚至提醒我，让我再回那间屋子去查一查。我因此又回去确认了一遍，才在那个箱子底下发现了我带来的那具尸骨。” “如此说来倒是奇怪…那个人为何要帮你？”方云鹤听他这么说，不免也有些疑惑。 “我也不清楚，但他身上有一股很危险的气息…我感觉他不像‘人’。” “不像人？难不成是魔物？”方云鹤说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但我完全探查不出他修为的深浅。”叶惊鸿不由感叹。 “没事。总会再遇见的。”方云鹤只安慰道，“对方若真的是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定然还会再次行动，等他下次出现。惊鸿跟我联手，必定能将那人活捉，到时候再问个明白。” 叶惊鸿没再说话，转而问了一句跟之前不想干的话。 “你说，用那副身躯入魔的，究竟是素衫还是桃杏？”叶惊鸿皱了皱眉，“桃杏既然已经得到了素衫的身体，为何又要杀了素衫？” “她又为何会哭？她是后悔了么？”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然叶惊鸿也憋了许久。 “想不通？”方云鹤抬手想要碰一碰眼前人的头发，却又突然收回了手。 “爱欲切人骨，憎恶念其身。惊鸿你修的是‘无情道‘。不懂这些，倒也不奇怪。你也没必要懂这些，徒增妄念罢了。” “若我偏要知道呢？”叶惊鸿转身，抬头看向身旁之人，眼眸澄澈。 “惊鸿想知道什么？” “何为情深？何为妄念？何为心甘情愿？何为虽死不悔？” “你…”方云鹤还是没忍住，手指轻抚上对方的脸颊。 叶惊鸿站在原地，看着方云鹤越来越靠近自己，却没有动。他突然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周围的空气似乎升了温，连带着他的体温也开始逐渐升高。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仅仅差一毫厘的距离，方云鹤停了下来。 眼前人是少年模样。 眸光清澈，就那么直直望着自己，问自己‘何为情‘。 纯真与诱惑，坦然与忐忑。 方云鹤有些分不清，耳边咚咚作响的，是他过分频繁的心跳，还是属于叶惊鸿的。 但他明明清楚，修无情道之人，又怎会为旁人心动。因为一旦心动对叶惊鸿而言，便是道行尽毁。 方云鹤舍不得。 他宁愿对方什么也不懂，也不愿为了自己的一时之快，看少年折翼。 叶惊鸿在方云鹤这里是特殊的。从初见一面的惊艳，到此时藏于心底的眷恋。他心中无法表露的爱意，藏在心底，宛若陈年的酒，只需裂开一个口子，便足以让他沉醉。 “小孩子家家。”方云鹤一抬手，在叶惊鸿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 “方云鹤！”叶惊鸿怒。 “要喊师兄。”方云鹤笑了笑，又抬手又在他的脸颊上捏了捏。“怎么感觉瘦了？” “你！”叶惊鸿刚要伸手揍人，就被方云鹤一把按住了手腕。 “走吧，惊鸿师弟，师兄带你去城里转转，吃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我不去。你放开我！” “走走走~一起嘛，你就当陪陪师兄我。” 叶惊鸿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被方云鹤一路牵着朝外走去。 ＊ “惊鸿阿，看上什么跟师兄说，你师兄有钱。”方云鹤拍了拍自己空无一物的腰间。 第72章 “是嘛？方师兄这身无一物的模样，我倒是真没瞧出来…”叶惊鸿冲他翻了个白眼。 谁知原本走在前面的方云鹤却突然停了下来，。 “停下做什么？”叶惊鸿不解地看向身旁之人。 “惊鸿似乎对我很有误解…” “什么意思？” 方云鹤一把拉过叶惊鸿的手，探向自己腰间。 “你！”。 “摸到了么？是不是很有实力？”方云鹤笑眼弯弯，凑到叶惊鸿耳边轻声说道。 “你、有、病。”叶惊鸿一把挣开他的手，转头往前走去。 “别生气嘛，惊鸿。跟你开玩笑呢~”方云鹤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谁没事干把钱袋子缝在内衫里面！方云鹤，你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大庭广众的，你拉着我的手往你衣服里面摸…”叶惊鸿恨不得一剑敲开这人的脑袋，好好观察下他脑袋究竟怎么长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俗话说，财不可外露。出门在外就是得防着点。”方云鹤又眨了眨眼睛，“所以惊鸿呐，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师兄我的银子管够。” 叶惊鸿被他闹得没办法，随手一指。 “抚仙阁？惊鸿好眼光。” “这家店有问题？”叶惊鸿好奇。 “没问题，就是觉得惊鸿果然识货，随随便便选的，就是这东帝城中最好最贵的。” 叶惊鸿听他这么一说，便有些犹豫。毕竟跟方云鹤比起来，自己才真的是‘身无一物‘。他本就不常下山，好不容易出趟门，根本就没考虑过银子的问题。 “那不然换一家？” “就这家。”方云鹤没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一把牵着人走了进去。 “客官，两位么？”小二瞧见来人，便笑着迎了上来。 他观察到叶惊鸿二人穿着打扮皆是上品，又生的俊美非凡，心下好感陡增，连带着笑容都多了几分真。 “嗯，劳烦伙计给我们安排个清净些的位置。”方云鹤抬手塞了点碎银给对方。 小二得了赏，心里自然欢喜，话语间又更热络了些。 “二位公子是第一来东帝城么？可有四处逛逛？” “是第一次来。来了几日但没怎么逛，伙计可有推荐的地方？”方云鹤问。 “那公子是问对人了。这东帝城里外就没有我不熟的。”小二笑眯眯好说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地方？风景秀丽的，还是人多热闹的？” “我…我都行的，就是吧…”方云鹤说着看了眼叶惊鸿，“就是我这位朋友，他的喜好比较特殊…” “特殊？”小二不由得好奇看了眼叶惊鸿，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冻得一激灵，吓得慌忙把头又转回到了方云鹤这边。 心道这小公子虽说俊美非凡…但这性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是啊。”方云鹤小声道，“他啊，平日里就喜欢一些奇闻怪事，喜欢刺激一点的。伙计可知道，最近这东帝城中，有没有什么诡谲之事发生？诸如一些未解的奇案，或者是什么奇珍异宝出世？” “这…”小二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方云鹤挑眉，又悄悄往他手里塞了点银子。 “伙计只管放心。我们就是好奇打听打听，绝不和其他人说。” 小二得了银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您别说。我这儿还真有件奇闻，也是我刚得的消息。公子可要听听？”小二低声道。“听说是城南那陆家出了大事了。” “哦？什么大事？” “公子您信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够死而复生？” “……你详细说说。” “我跟公子您讲啊，这件事吧，诡异的很。”小二一脸神秘地说道。 “具体的，还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东帝城中，原本有一人家姓厉。这厉家十六年前那可是响当当的富户。厉老爷为人心善，经常接济那些流民百姓。遇上灾年还常有开仓放粮的时候。” “只可惜…” “好人不长命？”叶惊鸿在一旁接了句。 “呃…没错，还真被小公子猜中了。”小二有一丝尴尬。 “惊鸿。”方云鹤在桌下扯了扯叶惊鸿的袖子。“别打岔，你不是爱、听这些么？” “哼。” “伙计，麻烦说重点。” “好好，好的。”小二点了点头。 “十六年前，厉老爷在雨天救了一个姓陆的年轻人。本是件好事。哪曾想，那陆姓之人见厉家富庶竟生了歹念。” 第42章 偶遇 “那陆姓之人本就是流匪出身，表面上对厉老爷一家感恩戴德，实则暗中策划着夺取厉家的财产。” “甚至于，他见那陆夫人生的貌美，心里便是生了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念头。于是他先同厉老爷称兄道弟骗取了对方的信任，然后一步步地渗透进厉家。在一次宴会上，他趁着厉家主人不注意，给厉家人的饭食里投了毒。随后大开府门将山上那群流匪放了进来。整个厉家上下三十余口人，一夜之间全数遇害。除了那厉夫人。” “厉夫人没死？”方云鹤有些意外。 “没错，那姓陆的偷偷将厉夫人藏了起来，使尽了花言巧语想要骗得厉夫人欢心，却不知厉夫人是个贞烈的女子，她宁死不从，之后更是趁着那群匪徒疏忽之时从府中逃了出去。” 第73章 “厉夫人逃跑很快被发现，那姓陆的跟着追到了城西的落平山。后来厉夫人以死相逼他都不肯罢手，激愤之下便从山顶上跳了下去。可惜那时的厉夫人已经怀有身孕。那孩子便一起跟着没了…” “…可惜了。”方云鹤叹息道。 “但这和你说开头说的离奇之事有何牵连？”叶惊鸿显然也被勾起了性子。 “小公子别急，容我说这后来的事。”小儿应道，“这十六年前的事只称的上是一桩惨案。但十六年后，一个自称厉羽的少年出现在了东帝城。他先是找到了当年那伙流匪，将那一山的匪窝尽数捣毁之后，还将那几个匪首的头悬在了陆府的大门上。姓陆的看到那些人头后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陆家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在整个北境都能排得上名号。所以他家这事儿在东帝城内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都对这厉羽的身世和动机感到好奇。但那少年却像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找到那些流匪的。” “从那之后，整个陆府就彻底没了安宁。开始是有仆人疯疯癫癫喊着，说是看到了厉老爷的鬼魂。后来有人大白天摔进了井中，整个陆府里的水都变成了血水。那陆家小姐也突然像是被鬼附了身，整日里吵着要喝人血。陆家的生意做不成了，整个陆府也逐渐衰败了。不知从哪一日起，再没有人见过那府上有人进出，整个陆府便成了个无人敢靠近的凶宅。” 方云鹤和叶惊鸿对视一眼，这个故事中透着种种诡异，委实让人难以心安。 “后来呢？陆家人都死了？”方云鹤问。 小二摇了摇头。 “还有活着的？” “没人知道，自从陆府出了事，便是青天白日的都没人敢靠近。百姓们都不知道里头还有没有活人…至于那陆老爷一家，究竟是搬走还是死了，就更没人敢打听，城里人都怕惹祸上身，谁都不愿意提。” “这么看来，那厉羽应当是那厉家后人，他是来报仇的？”方云鹤猜测。 那小二双眼往两边瞧了瞧，做贼似地将头朝近凑了凑。“公子，我偷偷跟你讲啊。我有个朋友见过那姓厉老爷，听他说那叫厉羽的少年，长得和厉老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难道说，厉羽是厉老爷的儿子？厉夫人没死？”方云鹤说完这话，便感觉背后一凉。他下意识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这可不敢说。”小儿摆了摆手，“总之这事儿吧，诡异的很。之前城里有人常拿这事儿讨论，后头跟着都大大小小病了一场。我这也是见两位公子感兴趣，才多说了几句。再有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 “如此还要多谢小哥。”方云鹤见状也不勉强，又拿出几两银子塞给小二，便将人打发走了。 “惊鸿，你怎么看？”方云鹤看向叶惊鸿，见对方没有说话而是伸手点了点额头。 ‘有鬼。‘下一瞬，叶惊鸿便以灵识传音。 ‘鬼？你是说厉家鬼魂作祟？‘方云鹤问。 ‘不，我是说那店小二，心里有鬼。‘ ‘你也看出来了？他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方云鹤冲着叶惊鸿勾了勾嘴角，‘不愧是惊鸿师弟，就是聪明。‘ 叶惊鸿白了他一眼，‘你打算如何？‘ ‘既然对方连唱戏的台子都搭好了，还给我们发了邀请函。我们不去捧场，岂不是很不礼貌…‘ ‘……那什么时候去？‘ ‘择日不如撞日。‘ ‘那就今晚？‘ ‘不，三日后。‘ ‘为什么等三日后？‘叶惊鸿不解。 ‘这戏得唱，自然得有人捧场。但唱戏的若是见这台下没有观众，那他就该心急了…‘ 叶惊鸿皱了皱眉，本想再问几句，却听有人从身后喊他。 “叶师弟。”声音有几分耳熟。 “师兄？”叶惊鸿见到来人，很是意外。 来人竟是郁归年。 他身后还跟着两人，其一便是白玉涟。另一人看打扮应当也是月霄门弟子，只是叶惊鸿对那人不算熟悉，一时也记不起名字。 “ 叶师弟怎会在此？先前听掌门说你下山历练，不曾想是来了北境。”郁归年问，看他的反应便知，严月山并没有告诉他太多关于叶惊鸿的事。 但叶惊鸿仍有些意外，对方竟会主动打听他的事。 “嗯，这次走得急，便没有和师尊…” “叶师兄真是长本事了，出门一趟竟是连礼数都忘了干净。见到咱们大师兄也不行礼，果然是身份不一样了，这架子倒是端得正。”不等叶惊鸿说完，郁归年身旁的那个月霄门弟子便自顾自开口。 话中满满都是讽刺的意味。看向叶惊鸿的眼神也充满不善。 “你…” “赵师兄，你别这么说。”白玉涟目光扫过几人，先叶惊鸿一步主动开口，“叶师兄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他不是故意的。”一句话，说得倒像是叶惊鸿真做错了事一般。 这要是搁在前世，叶惊鸿可能早就一剑刺过去了。但就在刚刚，一直在他识海里沉寂许久的天禄神突然嚷嚷着让他先别动手。 ‘你别这么冲动，郁归年还在呢。‘ ‘他在又如何？难不成我揍人要跟他报备？还是说，他要跟我动手？‘叶惊鸿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以他的修为境界，断然是没有让自己吃亏的可能。 第74章 ‘你听我的，先忍一忍。放心，这口气有人帮你出。‘天禄赶忙安抚道。 果然如天禄预料的一样。一旁站着的郁归年见叶惊鸿面色微沉，忙伸手将白玉涟二人拽到了身后，口中还不忘训斥，“玉涟、赵寅。你们怎么和师兄说话的？” “叶师弟再怎么都是你们师兄，究竟是谁不懂礼数，心里不清楚么？” “师兄···”白玉涟一脸的委屈。 “大师兄，我···”那赵寅更是被训得不敢抬头。 “在外头我就先不罚你们，等回月宵门后，你们自行去刑堂领罚。”郁归年自然是听出了这二人刚刚一唱一和是在故意找茬。但眼见着在场的不止月宵门的人，他身为大师兄也只能先一步息事宁人，想着等回去宗门后再对这二人另行教诲。 叶惊鸿能看得出，郁归年是真的生气了。若非如此，以他往日对白玉涟的纵容，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场斥责。所以叶惊鸿虽然心里有气，却也没再多言。 但他们显然忘了，在场的还有个‘不知内情’的青苍派弟子。 ”不愧是月宵门的大师兄，处理起这门内弟子的争端也是得心应手。只是我瞧着，郁师弟这说的话似乎有失偏颇了吧？“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方云鹤总算是舍得开口了。 “方师兄…”郁归年皱了皱眉，望向方云鹤，“今日不过是门内弟子的一些私话，月霄门能自行处理。方师兄身为青苍派人，便不劳烦你替我管教师弟了。” “郁师弟说的没错，但我本就没打算管教你的，师弟们。”方云鹤笑了笑，“我只是刚刚听这位，这位赵师弟说话，觉得很有道理罢了。” “…郁师兄何意？” 方云鹤站起身，走到郁归年的面前，“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郁师弟身为他们几人的师兄，怎么见到我这个‘师兄’都没有先招呼行礼？难道郁师弟自己，就不该罚么？” “你…”郁归年抬头看去，双拳在袖袍下死死攥紧。 方云鹤此时正朝他散发出化神期的威压，境界的压制让郁归年根本无法反抗。 ‘这个人…’郁归年瞥了眼身旁几人，看面色似乎都无从察觉到，这让他意识到方云鹤释放出的威压只针对他一人。 相比起境界上的压制，对方这可怕的控制力更是让郁归年心惊不已。 “方师兄教训的是…身为他们的大师兄，我确实也有错。”郁归年主动低头，让一旁看着的几人很是意外。 “大师兄，你为什么要跟这个家伙认错！”赵寅没见过方云鹤，自然不知道他的来历。 而以方云鹤的修为，想要隐瞒自然是轻而易举。所以在赵寅看来，他的大师兄居然会对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言听计从，实在令他不解。 “赵师兄。”白玉涟赶忙制止。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方云鹤看了眼，又飞快低下头，“大师兄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当初说好的，出门在外一切听师兄做主。” “可是——”赵寅仍不满。 “莫要让师兄难做。”白玉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43章 试探 赵寅默默退到了一边。 方云鹤微笑着俯身，贴近郁归年的耳畔低声道，“郁师弟身为师兄，可一定要记得言而有信。” “是，方师兄的话，我记下了。” 话音落下，郁归年便感觉周身的威压瞬间消失，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一片潮湿。 叶惊鸿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同样没有说话。 几人间的沉默与酒楼内的热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最终还是郁归年硬着头皮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叶师弟，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叶惊鸿以为对方是为着刚刚的事，想私下跟他道歉。于是没多想便痛快地答应了。 郁归年先一步离开了抚仙阁，叶惊鸿正要跟出去，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做什么？”叶惊鸿一头雾水地看向方云鹤。 “…还回来么？” “。”叶惊鸿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但谁知一抬头，便对上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中倒映着的，只有一个他而已。 叶惊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你在这儿等我。” “好。” 待叶惊鸿走了，留在抚仙阁中的三人就更显生分。 方云鹤自顾自的坐了回去，目光没有在那二人身上停留分毫。白玉涟和赵寅对视一眼，瞧着都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白玉涟小心翼翼地上前，试图缓和三人间的尴尬。 “方才听大师兄的称呼…想来您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青苍派首席弟子，方师兄吧？”白玉涟一边问，一边时不时抬头打量着方云鹤的表情。 见方云鹤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他便逐渐大胆了起来。 “方师兄，刚刚是我们不对。赵师兄他无意冒犯你的，他只是性格比较直。方师兄您大人有大量便不要与他计较了…” 白玉涟说完，一脸期待地看向方云鹤，但对方却仍未开口。 赵寅见白玉涟被方云鹤无视，心下气不过。虽然心里忌惮方云鹤的实力却仍开口维护道，“你这人，小师弟都与你赔礼道歉了，你怎得还这般不识好歹！就算你是青苍派首席又如何？有本事与我较量一番！” 第75章 “赵师兄！不得无礼！”白玉涟一惊，赶忙拉住赵寅想要拔剑的手。 他倒并非怕这两人真的打起来，毕竟以赵寅的实力根本不是方云鹤的对手。他更担心会因为此事在方云鹤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眼前这人可是当今修真界的佼佼者。其实力和天赋甚至远在郁归年之上。若是能与之交好…于自己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白玉涟这般想着，望向方云鹤的眼神更为热切。 再看方云鹤，他一直望向窗外，始终未将目光转向两人。他不开口，一是未曾将二人放进眼里，二是不想让叶惊鸿为难。 毕竟这二人怎么都是月霄门的弟子，他若真就随随便便动手，说不定会给叶惊鸿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但明显有些‘麻烦‘是会主动找上门的。 就好比白玉涟。 方云鹤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会是个麻烦。 果不其然，尽管他努力无视了对方，对方依旧能毫无自觉地凑了上来。 “方师兄，我是叶师兄的师弟…”白玉涟自以为通晓人心，便主动挑着旁人感兴趣的话题。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原本对其视而不见的方云鹤便转头看了过来。“哦？你是叶惊鸿的师弟？” “是的，方师兄，我跟叶师兄他…”白玉涟还想解释，却被方云鹤打断。 “你说你是惊鸿的师弟…但我怎么记得，乱月仙人只有一个徒弟？” 白玉涟的面上刹那间浮起一抹尴尬的炙热。 赵寅早就看方云鹤不爽，这会儿见他出声为难白玉涟便立马开口道，“白师弟跟大师兄师出同门，喊叶惊鸿一声师兄那是看得起他！” “哦~原来是严掌门的高徒。”方云鹤认真思考了片刻，转而一脸疑惑地问，“哎！不对不对，我怎么给忘了。月霄门如今的掌门是换了人的。叶惊鸿才是掌门唯一的徒弟。”方云鹤笑意盈盈，话却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抱歉啊，我给记茬了。”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赵寅怒，作势又要拔剑。 “赵师兄，你别冲动。”白玉涟一手拉住赵寅的袖子，一边有些委屈的看向方云鹤，“叶师兄他素来与我有些隔阂，想来方师兄与他亲近，怕是对我有所误会…” “误会？”方云鹤眯起眼睛，“那是你多想了。惊鸿他可从未与我提起过你。我都不知阁下姓甚名谁，何来误会之说？” 听了这话的白玉涟，面色刹那间一片惨白。只是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方师兄真是爱开玩笑。叶师兄他是掌门亲传，身份自然与我等不一样。想来他要操心的事多，也无暇提及我们。”白玉涟明面上是在顺着方云鹤的话往下说，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我们同叶师兄毕竟都是出自月霄门。而方师兄身为‘外人‘，不了解内情也是正常。许是叶师兄与你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能将所有事情全部告知的地步。” 方云鹤微微挑眉，看向白玉涟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心道此人瞧着年纪不大，心思倒真不简单，竟还想趁机挑拨他和叶惊鸿的关系。 “是吗？那倒真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我与惊鸿之间的事，似乎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评头论足。” 一旁憋了许久的赵寅，在听完方云鹤听的话后，脸色阴沉的厉害，顾不得白玉涟的阻拦直接拔剑刺向了方云鹤。 然而不等他靠近，一道蓝光飞速闪过，直冲向赵寅的胸前。下一刻，赵寅只觉得头顶天灵处传来了剧烈的痛感，一股他根本无法抵抗的力量瞬间入侵了他的识海。 “噗——”同一时间，赵寅被整个人击飞在了墙上。而方云鹤别说是动手了，甚至头都没有抬。 “你！”赵寅眼中是赤裸裸带下恨意的凶光。若他还能动，只怕早已和方云鹤拼命。 但可惜的是，方云鹤那一击，就足以让他连站都站不稳。 赵寅抬头望去，就见正方云鹤端起茶杯，嘴角边扬起的弧度带着明显讽刺与不屑。 “赵师兄！”白玉涟一惊，方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赵师兄，你怎么样？”白玉涟面上一片焦急，担忧之色尽显。 赵寅见他这般，心下一暖，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赵师兄，你怎可这般冲动…”白玉涟摇了摇头，“大师兄刚刚才告诫过我们，不可失了礼数。方师兄再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师兄，你怎可无状出手？” “我…”赵寅皱眉想要辩解，却也知晓此事上面自己并不占理。一时间心生愤懑，无从发泄。 “你先调理内息，我代你去给方师兄赔礼道歉。”白玉涟安慰道。 “白师弟，此事错在我。不该委屈你替我道歉…”赵寅心中一暖。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白玉涟冲他摇了摇头，便又转身看向方云鹤。 “方师兄，我们绝无冒犯之意。赵师兄他性子直，绝对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方才也只是一时情急才…期望你看到叶师兄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方云鹤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我暂且不与你们计较。” 方云鹤转过头，目光看向一旁的白玉涟。 第76章 “这回，我确实是看在惊鸿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但还是奉劝你们一句…既然是下山历练，那便应该知道这山下的规矩。莫要将无知当做自己可以任性的借口。”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好心，会对你们‘网开一面’的。”方云鹤的眼神透着倨傲与冷漠。 那才是属于化神期修士的孤高。 “是。多谢方师兄教诲。”白玉涟低着头，拱手行礼。他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不敢再直视方云鹤。 这时，叶惊鸿总算是和郁归年谈完话，回到了抚仙阁。他刚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了？”叶惊鸿问，目光看向方云鹤。 “惊鸿，你回来啦。”仅仅是在一瞬间，方云鹤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刚发生了什么？”叶惊鸿目光看向摔在墙边的赵寅。见对方一脸苍白，不由得皱了皱眉。 “惊鸿，我和赵师弟方才有点误会，我们刚刚只是切磋，切磋而已。”方云鹤道，他不想叶惊鸿责怪自己，更不想让叶惊鸿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自己的议论，所以主动开口‘认了错‘。“怪我没有控制好力度，因此不小心伤了人。” 叶惊鸿顺势瞥了他一样，又看向赵寅，“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那意思是质问白玉涟跟赵寅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叶师兄，你怎么…”白玉涟也很意外。 叶惊鸿却连看都未曾看对方一眼，便直接转头朝着身后的郁归年吩咐道，“师兄，劳烦你将这两位师弟尽早带走。该教该立的规矩，你总得教给他们。毕竟你也不能时时都盯着他们。如今他们是跟着你一起下山，身旁有你照顾着。但万一哪天只剩他们自己，真要惹上不该惹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吐口血这么简单的了。” 第44章 体谅 “师弟说的对，回去我便与他们立好规矩。” 令在场几人都很意外，郁归年听了叶惊鸿这话竟然没有反驳，反倒接受了他的‘建议‘。 “嗯，那师兄就先带他们离开吧。等三日后，我们再一同前往陆府。”叶惊鸿开口时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此行凶险难辨，师兄确定要带上他们一起？” “叶师弟放心，他们的安危有我负责。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我这个大师兄的责任。”郁归年说完，上前一把将赵寅从地上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玉涟，赵师弟，我们走吧。” 白玉涟的目光在叶惊鸿和郁归年的身上来回打转，他心中不免好奇刚刚二人出去都说了什么，以至于郁归年回来后对叶惊鸿如此‘言听计从‘。 但他并非不知进退之人，自然清楚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机会。 刚刚的情况是赵寅先动了手，于情于理错都在他们。若自己此时再开口逼问，郁归年即便如实相告，也多半会影响自己在他心中的评价。于是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与不甘，上前扶过赵寅，沉默地跟在郁归年身后离开了扶仙阁。 等三人走后，叶惊鸿才有些疑惑地看向方云鹤，“你方才怎么会对姓赵的出手？那家伙惹到你了？” “我也不想的，但别人主动挑衅，我也不能不‘回礼‘。”方云鹤一脸无辜，“那我要是受伤了，惊鸿是会心疼赵师弟，还是心疼我？” 叶惊鸿冲他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你刚刚跟郁归年…” “我刚刚跟郁归年说了陆府的事，他说要跟我们一起去。” 没等郁归年开口，叶惊鸿便主动解释了方才自己和郁归年都说了什么。 方云鹤微微一怔，对于叶惊鸿的‘坦诚‘十分意外。 “…惊鸿为何要跟我解释这些？” “我不说，你刚刚不是也要问。”叶惊鸿皱了皱眉，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郁归年他们来此是为了赤心果。” “赤心果？”方云鹤又是一愣。他自然是听过赤心果的。那东西虽说是个宝贝，但唯一的作用便只是能帮人洗灵根而已。但他明明记得… “我记得郁归年是单灵根吧？他要赤心果做什么？”别人看了兴许眼红，但这赤心果对郁归年而言实在是没啥用处。 “…于他，自然无用。但对他身边人却大有用处。”叶惊鸿冷哼一声。 这赤心果，想来是给白玉涟用的。他依稀记得白玉涟就是个三系杂灵根。 “你是说刚刚那个姓白的师弟？”方云鹤摸了摸下巴，“那人和郁归年关系很好？” “他们…关系是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比你我都好？”说话间，方云鹤不知何时凑到了叶惊鸿耳畔，轻声问道。 叶惊鸿头也不回，直接一掌推开某人探过来的脑袋，“说话就说话，别凑那么近。” “哦~”方云鹤紧接着又问，“那你们还聊了什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就只说了这些？” “还有…”叶惊鸿回想起方才在院中和郁归年说的话，不经皱眉。并非他想隐瞒，只是他跟郁归年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存了几分私心… 关于渡情劫飞升一事，他自然不敢轻易透露给其他人。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要瞒着方云鹤这些事，总让他有一丝莫名的‘愧疚‘？ 但真要论起，自己和郁归年刚刚究竟说了什么都不重要。毕竟对叶惊鸿来说，全都是些没啥分量的‘闲话‘罢。 第77章 ＊ 虽说是郁归年主动将人单独约出来的，但他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多言之人。遂带着叶惊鸿下楼后，两人便沉默地站在抚仙阁的小院中。 这平日里客人来去匆匆的小院，今日倒是意外有些沉寂。 安静到最后，是郁归年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下山前去了一趟师弟你的洞府，却没见到人。后来问过长老…问过掌门后，才知道你早一步下山历练了。” “嗯。此次突破至元婴，师尊担心我的心性不稳跟不上修为的提升，于是同意我下山游历一番，也好打磨打磨心性。”叶惊鸿解释道。 “师弟已经是元婴了！”郁归年很是意外，看向叶惊鸿的眼中满是钦佩，这事若是传开，不到三十的元婴期修者…只怕整个修真界又有一番震荡。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机缘到了而已。” “那师兄去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郁归年心一横，直接开口，“我是找你道歉去的。” “道歉？”叶惊鸿不解。 “师弟忘了？之前你给门中弟子授课那次…你和玉涟…和白师弟差点打了起来？”郁归年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对面叶惊鸿的神色。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也只能认真回忆了片刻后，才点了点头。但实话说，在叶惊鸿压根儿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毕竟他从不记着那些不值得在意问题，还有人。 但既然郁归年这会儿提了，他也只能配合着点头。 “有点印象。师兄找我做什么？可是那次授课时的弟子出了什么意外？” “是…”郁归年有一丝局促。“不是。不是授课有问题，我说了，去找你是想与你道歉的。” “道歉？”叶惊鸿这下更疑惑了。 “那次是我不对。我没有问清楚究竟事情的经过，便将责任推到你的身上，误会你是在故意为难玉涟，害他差点受伤，实在不该。”郁归年一口气说完，整个人都放松了。 叶惊鸿回忆起他说的那件事，原本只打算回个没事，但想了想自己还要‘渡情劫‘，那么眼下岂不是一个跟郁归年拉进距离的好机会。 于是叶惊鸿微微垂下头，尽量轻声道，“这不怪师兄的。”边说，边配合着摇了摇头。“那次本就是轮到我授课，我便有责任教好师弟们。只是我这人一向有啥说啥，遇到弟子们有练的不对的地方只想着尽快帮忙改正，口气上许是没注意，让他们误会了…” “我也并非针对白师弟…” “我知道，是我意气用事了。”郁归年发现，第一句道歉说出口后，之后再开口似乎都变得轻松许多。“哎…玉涟他这些年，越发有些任性了。平日里小事上我可以纵着他，但万一哪天真要碰到什么大事…” 郁归年心中忐忑，面上却一片隐忍，突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一抬头，他便明晃晃撞进了一道光里。 叶惊鸿安慰道，“师兄，这些年辛苦你了。” “叶师弟…” “之前我闭关修炼，不曾与门中其他弟子们接触。一心也只想着自己。但上次从北境回去后，我见师兄不仅日日都要处理月霄门内的各种闲杂事宜，还要帮着师弟师妹们修习解惑。这要是放在我身上，恐怕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但师兄不仅将门内的杂事安排的妥帖不说，还能照顾到其他弟子们，实在是令人钦佩。我平素帮不上师兄忙，那一日的事情不过是个小误会，更怪不到师兄头上。凭我对师兄的了解，相信师兄说那些话，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师弟懂我…”郁归年眼中的惊讶不似作假，他有些意外叶惊鸿的体贴。他原以为叶惊鸿因着所修功法的缘故会不通人情，但自从有过一次和对方一起下山历练的经历，才让他发现叶惊鸿其实心思通透，考虑甚多。 甚至比起相识多年之人，叶惊鸿反而更能体谅他的难处。这让郁归年对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师兄，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师兄可方便回答…” “你问吧。” “师兄和白师弟的关系…”叶惊鸿有心打听清楚他和白玉涟的关系。 毕竟按眼下来看，他若是拿郁归年来渡情劫，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他就得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才更容易下手。若是郁归年当真和那白玉涟有点儿什么，岂不是更加方便了自己？他就不用再想着去哪里找个人来出演郁归年的‘真爱‘，让自己能够一劳永逸，‘为情所伤‘。 但不曾想，他刚问完，郁归年便突然陷入了沉默。 “师兄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有不方便。”郁归年摇了摇头，“玉涟的父母曾于我有恩。后来他们因一些旧怨被仇人盯上，自知难逃一死，于是托人将他们的孩子送来了月霄门。” “但玉涟的资质本一般，还因为年幼时受了苦，身上带着旧疾。因此平日在门中我对他总是会多照顾一些，一来二去他就比较依赖我，事事都以我为先…”郁归年三言两语便交代清楚了他和白玉涟的过往，这让叶惊鸿多少有些意外。 ‘这么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叶惊鸿心下奇怪。 “这还简单？”天禄趁机蹦了出来，“不然你想要多惊心动魄？像山下话本子里写的一样，那白玉涟是什么精怪变得专门来找郁木头报恩？还是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几世情缘？”天禄神用爪子拍了拍叶惊鸿的脑袋。 第78章 ‘天天话本子话本子，你到底看过多少？身为神君，你一天天的脑袋里都装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是从哪儿看到的？‘叶惊鸿总觉得，这个自称天禄神的小家伙在他眼里越发显得不靠谱了。 第45章 同行 “我堂堂天禄神君，活得岁数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博览群书那对本神君来说岂不是小意思。”天禄趴在叶惊鸿的肩头，晃着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 自从有一次他在叶惊鸿脑袋上不小心睡着了后，就被明令警告不许再往对方的脑袋顶上趴。据说是因为他在睡觉时不仅磨牙打呼，还把口水滴在了叶惊鸿的头发上。 天禄承认当时自己确实睡着了，但是磨牙打呼流口水他可不认。他堂堂神君，怎么可能会做！ ‘所以，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里都写了什么？‘叶惊鸿有些好奇。 天禄沉思了片刻后，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那些不适合你。” 叶惊鸿深吸了口气，趁着郁归年没看自己，猛地伸手一把将肩上的小兽拍了下去。 “叶惊鸿！”天禄大吼。 刚刚那一击力道十足，天禄整个兽直直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郁归年听见声音，立马转头过来，“叶师弟可有听到了什么声音？” “好像是楼上传来的。”叶惊鸿没有说谎，刚刚楼上也确实传来‘砰——‘的声响，听着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到了墙面。 “我们上去看看。”一想到白玉涟他们还在上面，郁归年不免担心。然而他正要上楼，就被叶惊鸿喊住。 “叶师弟还有事？” “师兄，凡事有因皆有果，总归是白师弟的父母对你有恩，那你对他的照顾也是理所应当。”叶惊鸿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记得，我们修真之人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修炼和心性。你若管的太多，只会让白师弟更加的依赖你，长久以往不论是对你，还是对他而言，都未必是好事。” 郁归年听了这话后微微点头，他自然也明白叶惊鸿话中的意思。 “师弟说得没错，这也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这些年我对他的关注确实是多了些。玉涟他迫切需要学会独立，即便是我，也不能无时无刻护着他。” 叶惊鸿见郁归年有所触动，于是趁机打听道：“师兄，你们这次来北境，究竟是为何事？” 他自然有他的计较，万一郁归年他们和自己的目的相同，是为了雷鸣草，那他就需要重新计划之后的行动。但若他们此行并非为了雷鸣草。那自己和方云鹤正在调查的事说不定他们还能帮上忙。 郁归年倒是没多想，直接告知了叶惊鸿关于赤心果的事。 “师兄是想替小师弟洗灵根？” “嗯。”郁归年没有否认，“此番过后，我也算是还净了当年的因果，这之后玉涟要走哪条路，便由他自己做主了。” “…还是师兄考虑的周到。”叶惊鸿点了点头，“但赤心果这种宝物出世，想必会引来不少修者的争抢，师兄你们此行怕是不易…” “我知道，但总要去尝试一下。”郁归年叹息道。“你和方师兄来北境难道也是为了寻什么宝物？” 叶惊鸿听他问起，故作沉思地长叹一声，“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被那黎山秘境传到北境。” “嗯，那回还要多亏有方师兄的帮忙。”郁归年点了点头。 “没错，当时方师兄就在调查弟子失踪一案，后来查到了些头绪，便一路追到了北境。” “这一次也是，我们二人刚到北境就发现了一些异常，这背后似乎有人在操纵魔气，暗中捣鬼。”叶惊鸿将他们来北境后遭遇的事情，挑了一部分告诉给了对方。 果然，郁归年听他说完后，表情凝重了许多，“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告知宗门？” “嗯，我已传书给了师尊。” “你做的没错。魔气一事恐还有内情，背后之人所谋为何尚且不明。但他既能残害如此多无辜之人，想来也绝非善类，你和方师兄两人单独调查此事，万一遇上危险…”郁归年略一思考便道，“赤心果的消息尚不明确，我先同你们一路，将此事调查清楚。” 叶惊鸿没有推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点头道：“如此甚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有师兄帮忙，我们也能多几分把握。” “你不常下山，关于魔气一事恐知之甚少。我听你方才所言，你之前在调查时碰到的那个幻境太过危险。之后若是再遇上这种，切不可独自贸然前往…”郁归年皱眉道，他这会儿端出师兄的架子也是因为关心叶惊鸿。 叶惊鸿点了点头，他心里知道郁归年的担心没有错，他冷静下来后再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也是一阵后怕。若当时他的身旁没有天禄跟着，恐怕就会彻底被困幻境。“师兄放心，之后我会更加小心。” 郁归年见状，也没再多言。“既然要调查，不如这样，三日后我们与你一同前往陆府，到时候我带上玉涟他们，让他也多见识见识世面，想来对他和赵师弟也都是一种历练。” “但关于那陆府的情况，我和方师兄皆是所知甚少，万一里面真的有魔物…那带上白师弟他们会不会不大好？”叶惊鸿仍有顾虑。 郁归年想了想开口道，“他二人的安危有我照看。修行之人，岂是畏手畏脚之辈。你放心，我稍后便会将此行的凶险告诉他二人，由他们自己决定去留，我自不会勉强他们。” 第79章 “还是师兄考虑的周到。”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便也没了顾虑。 两人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郁归年和叶惊鸿对视一眼，立刻飞身上楼。便见赵寅被击倒在了墙边，白玉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显然没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 楼上这三人中，最淡定的要数方云鹤了。 ＊ “刚刚真的是赵寅先动的手？”叶惊鸿问。 “惊鸿信不过我的话？”方云鹤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 “只是好奇你说了什么，才惹得他这么不管不顾地对你动手。”叶惊鸿问。 “他那是有眼无珠，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关于白玉涟的实话，他就听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出言冒犯了他。但我发誓，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提到那姓赵的半个字。”方云鹤摊手，“谁知道那家伙会突然冲我动手，我只是正当防御罢了。” “呵，正当防御？这词儿听着倒新鲜。”叶惊鸿轻笑了声。方云鹤这时不时冒出的奇奇怪怪的形容词，感觉倒是和天禄那家伙有点相似。 一想到天禄，叶惊鸿又被迫想起了自己还要‘渡情劫‘。而他之所以主动邀请郁归年，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这该死的‘情劫‘。 ‘哎…这情劫就真的非渡不可么？‘叶惊鸿在心中长叹一声。 “除非你不想得道飞升。”天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期盼。“机会难得，这一趟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和郁归年拉进距离。” ‘怎么拉进距离？这种事你不是很懂么？堂堂天禄神君，活过的岁数比我吃过的米还多…‘ 天禄躲在叶惊鸿的识海中，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气的牙痒痒却无法反驳。 “总之…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天禄哪里有什么办法拉进距离，再说了，他看过的话本子里也没写过这些啊。 人家主角都是水到渠成，偏偏叶惊鸿这儿是油盐不进，这能怪他么？ ＊ 三日后，几人按照约定在抚仙阁碰了面。 不出所料，白玉涟和赵寅都选择留了下来。 “方师兄，叶师弟。”但是这回二人倒是学乖了，老老实实跟在郁归年的身后，没有多言。 方云鹤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几张符纸递给了郁归年，“这陆府内的情况暂且无从知晓。以防万一，郁师弟你们将这些符箓贴身收好，若是碰到妖邪一类，或可拖延一二。” “多谢方师兄。”郁归年刚一触碰到这些符纸，便心惊于这其中上暗含的修为。 若是寻常符修，定然不会将符纸随意赠与他人。 “这符箓珍贵，师兄不必破费…” “你们是惊鸿的同门，与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了，郁师弟特意来帮忙，你又称我一句师兄，我总要表示一二。” 方云鹤一句话，让一旁的赵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此人三天前在抚仙阁时，对他们还是咄咄逼人，甚至出手伤了自己。这会儿又装出一副亲厚大度的模样，看着着实虚伪。 于是当郁归年将符箓转手递到赵寅面前时，他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 “方师兄一片好意，赵寅你这是作甚？”郁归年皱眉。 “大师兄，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修行多年，难道不记得师父叮嘱过我们，别人给的东西轻易拿不得。”赵寅瞥了眼方云鹤，“大师兄你心思纯正，但谁知道有些人是不是藏了其他的心思。方师兄给的东西，我可不敢用。” “你…”郁归年听出他是在故意挑衅，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白玉涟拦了下来。 “师兄，符箓给我吧，我来替赵师兄拿着。”白玉涟主动上前接过郁归年递来的符纸。“还要多谢方师兄想的周到。” 白玉涟一句话，暂且缓和住了几人的尴尬。 方云鹤笑着瞥了白玉涟一眼，也没再多说。 叶惊鸿倒像是早就知道白玉涟会主动开口，在一旁沉默着欣赏了一出好戏后才悠悠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陆府吧。” 第46章 陆府 陆府位于东帝城南面的城郊处，并不难找。但叶惊鸿几人需要穿过一整个东帝城。途径的百姓见他们一个个容姿卓绝，都忍不住猜测他们的身份与来意，只是无人敢上前搭话。 等到了陆府门前，便见那处大门紧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入了。 “一会儿进去后，大家都小心着。这里头不知藏着什么。”方云鹤提醒道。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 “玉涟，你和赵寅跟在我后面，千万不要走散了。”郁归年叮嘱道。 “好的，师兄放心。” 便见方云鹤上前一步正要破门，却突然停了下来。思索片刻后，他转推为敲，伸手轻轻扣响了门环。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过后，门内却没有回应。 “你在想什么？不会以为真的能有人来给你开门…”赵寅一脸嘲讽，谁知他话音未落，那大门竟真的吱呀一声，打开了。 “怎么会…”赵寅神色复杂地看向郁归年。 “赵师弟，我记得前几日你师兄应当教过你的，这出门在外要懂礼，去别人家里做客，先敲门的规矩便不用我再教你了吧？”方云鹤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叶惊鸿轻声道，“走吧，我们进去。” 第80章 “嗯。”叶惊鸿从方云鹤身旁经过时小声说道，“别胡闹。” “我哪有？”方云鹤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郁归年看了赵寅一眼，皱眉摇了摇头，却没说其他。 “赵师兄，我们也进去吧。”最后剩下白玉涟一人，冲赵寅安慰一笑。 “白师弟…”赵寅满心感动，暗自发誓此行一定要保护好白玉涟。 待几人踏进陆府，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和他们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就见这陆府的屋前满满的曲水明堂，池子里是锦鲤正在戏水，院中的佳木良草，茵茵茂茂，外墙处是一颗颗枇杷树，一派兴致雅然之景。 “怎么会这样…”赵寅最后一个进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 “都先别动。”方云鹤慌忙抬手，拦下了正要往前的叶惊鸿，“是幻阵。” “幻阵？难道是…之前那个人？”叶惊鸿指的自然是他们一直在调查的那个幕后之人。 “还不确定，等一等再看。这幻阵之中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改变整个阵法的走向，你们切记按我的脚步走，千万别踩错。”方云鹤吩咐道。 几人听了这话，立马都警惕起来，认真观察着方云鹤的动作，生怕走错一步。 “等等。”突然，方云鹤抬手示意身后几人停下。 “怎么了？”叶惊鸿不解，毕竟在幻阵中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来人了。” 果真，方云鹤刚说完，周围的景象突变，整片天突然黑了下来。大雨骤降，将庭院中的枇杷树枝，打得声声作响。 “什，什么人？你在乱说什么？哪里有人？”赵寅头回见这阵仗，心下隐隐不安。 “那边。”方云鹤主动伸手，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里，来人了。”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陆府的大门前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 那人浑身脏污，身形有些佝偻，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像是在呼救。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救我…”那人说完这句，便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直直朝地上载去。 众人便觉眼前一黑一明，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小院中落了雪，银装新裹。 梅花开了，一点点的红，坠在一片素静中显得格外扎眼。三人的身影悄无声息立在了院中。 一对男女相拥站在树下。女子慈目，低头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男人的面上也是一派喜色。而在不远处，回廊下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年轻人乍一看生得面容英俊，再多一眼便会觉得他邪性的厉害。尤其是那双眼，满满的嫉恨与恶意，正死死盯着院中的男女。 “厉大哥。”年轻的那人在一旁喊了声，院中两人听见了纷纷朝他看来。 “陆贤弟，你怎么来了？伤都大好了？”院中的男人语气中透着一股担心。 “是的，还要多谢厉大哥的照顾。”年轻人走上前，冲着男人抱拳行礼。“我来是为了和厉大哥辞行的。我在贵府上叨扰许久，如今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贤弟也不用急着走，如今正是冬寒，外头哪儿哪儿都在下雪，你这一走可有落脚的地方？”男人问。 “我…”年轻人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掌，“其实我也没有想好，之前家中遭巨变，只剩我一人…眼下怕是只能四海为家，便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这样说来…”男人上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贤弟你若是暂时没有去处，便留在厉府吧。我这府上那么多人，也不差你这一口。” “这怎么好意思呢。”年轻人低下头，装作一副羞涩感激的模样，实则却在试图掩盖眼底快要压抑不住的贪婪。 “夫君既然说了，陆公子留下来便是。”女人这时也走了过来。“有你常常陪在他身边，也能帮他分担一些。” “夫人这是不信我？”男人赶忙伸手，小心地扶住，“院子路滑，夫人下回切忌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嗯，我记得了，我哪里需要你次次提醒。”女子抱怨归抱怨，脸上的笑容却分毫未减，望向男人的神色间也都是爱意绵绵。 “那夫人听话些，我便能少说些。”男人亲昵地伸手，在女人的鼻尖捏了捏。 “夫君！还有人呢！” “哈哈哈，害羞什么，陆贤弟又不是外人。” 但眼前温馨的场景没有持续多久，又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的景象变了… 此时是黑夜，整个院子张灯结彩，处处悬挂着的灯笼红绸，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但就在众人欢声笑语地庆祝年节时，府中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来的不再是什么少年，而是一场噩梦，一所吃人的梦魇。 仅仅一夜间，院中原本灰白的地面被血水染成了红色。惨叫声被震天的锣鼓湮灭，竟无一人察觉到这府中的异样。 朝岁更迭，小院被再次翻新，住进了新人。 原本的厉府变成了陆府。 为恶者享着前人留下来的福报，却再也挣脱不开午夜梦回之时那一双双想要将他拖往地狱的血手。 直到数十载后，又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家仆匆匆跑去开门，随后竟像是魔怔了一般，一脸痴然地将门外那人领进了府。 当陆老爷看到来人时，瞬间脸色苍白的可怕。整个人仿佛一念间苍老了数十岁。 第81章 “你...你是...”陆老爷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中惊恐交加，身体也不由得跟着颤抖起来。 来人利落地摘下兜帽，藏在斗篷下的那张脸像极了曾经的故人。 “打扰了，在下厉羽，是一位游历四方的画师。”来人的声音清冽，“途径此处不少恰逢雷雨，想来贵府借宿一宿，不知这位老爷可否答应？” 陆老爷的身子一震，“你说，你叫厉羽？” “是的。”自称厉羽的少年笑了笑，眸光清澈。“不知陆老爷可否好心收留在下一晚。等明日一早，我便离开。” “可，可以。”陆老爷听罢赶忙喊来下人将少年带去了客房，并特意嘱托不可怠慢客人。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说好的借宿变成了久住，陆老爷更是将厉羽奉为上宾，整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但凡是厉羽想要的，他都会尽力给他寻来。 日子久了，下人们难免议论。众人对这少年的来历更是诸多猜测。但毕竟是主人家的闲话，纵使胆子再大，也绝没人敢当面议论的。 但就在某一日，厉羽却突然同陆老爷辞行。 他来时衣袖空空，这会儿要走，也没多收拾。陆老爷送给他的那些奇珍异宝更是一件都没带上，全被留了下来。 但是他要走，陆老爷却不愿放人了。 “你...厉羽，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找来，只要你留下来，求求你，求求你留下来…”陆老爷恳求着，几乎要跪在他的面前。 “我想要什么？”厉羽的笑容逐渐阴沉，“我想要的，你怕是给不起…” “你说！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寻来！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陆老爷的神色多了几分癫狂。 “那若我说，我想要东郊外那匪首的脑袋呢？你也会给我么？”厉羽蹲下身子，正对上陆老爷的眼睛，“你会替我取来么？” “我…”陆老爷的神色变得凝重，他先是点了点头，后又使劲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行，那些人不会放过我，当年，当年他们已经很生气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求了他们放过我，我不能！我做不到！他们会杀了我，会杀了我！” “那好吧，我不勉强你…”厉羽轻蔑一笑，“但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我就只能走了。” “不，别走！你别走！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了，留下来，留在我身边！”陆老爷死死抓住厉羽的袖子，怎么都不愿放手。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呢？我真正在意的，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厉羽猛地一甩手，转身要走，却忽然感到后背一痛，像是皮肉骨血被生生剜开，痛彻心扉。 第47章 厉羽 厉羽低下头。 他看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凸出了一块，一把刀从他后背穿入，将心脏贯穿。鲜血从后背喷涌而出，染红了整片衣裳。 厉羽努力想要转动身子，但最终坚持不住，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而在杀死厉羽后，陆老爷整个人仿若疯魔一般，抱起地上的尸体先是失声痛哭，随后又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明明说过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本该属于我的都夺走！那些是我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包括你！是我的！就该都是我的！” 闻声匆匆赶来的仆从，在看到眼前这血腥恐怖的场景后，惊叫一声扭头就朝外跑去。但陆老爷的速度却快的不似寻常人，一个闪身在对方没来得及反应前之间一刀，斩下了那人的头颅。他一脚踢开那颗滚到脚边的头颅，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没过多久，陆老爷提着一个布包神色匆匆又走了进来。他来到厉羽的尸体旁，将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人头，小心地放在地上。 他口中喃喃道，“厉羽你看！我替你拿来了。你不是说想要那家伙的脑袋么？我把他的脑袋带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看看啊！” 任凭他怎么呼喊，都不可能叫醒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 “厉羽，你把眼睛睁开，你看看我，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醒醒，醒醒啊…只要你肯醒来，我就什么都答应你，都给你，只要是你要的。”陆老爷见自己苦苦哀求没有效果，突然发疯似地摇晃起了怀中的尸体。 “你醒来啊！你醒来！你再不醒…你再不醒我就杀了他们所有人！你听到没有？” “是你不听话，都怪你，全都怪你！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 几人耳边回荡着陆老爷凄厉的吼声，但眼前的画面一闪，那些尸体，头颅，以及流了一地的血水全都消失不见。 眼前的院子变成了格外寂静且破败的样子。 而叶惊鸿几人看着眼前的院子，一个个都心惊不已。 “方师兄，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阵？”郁归年问，“我们现在呢？还在幻阵之中？” 方云鹤摇了摇头道，“幻阵已经破了。” “真的！”赵寅面上浮现出一丝期待。“那是不是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待在这诡异的府邸了。 “这地方真是够阴森的。”赵寅小声嘀咕。 “可惜…”方云鹤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院子。如今这副模样倒像是传闻中陆府该有的模样。“幻阵虽破，我们却被困在了这陆府…对方显然不想让我们这么轻易的离开。” 第82章 “什么意思，既然幻阵破了，想离开还不是轻而易举。”赵寅不信他所说，转身便朝着来时的大门走去。 而他话音刚落，一阵冷风从回廊深处吹来，穿过镂空的花窗响起诡异的哨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环境像是突然降了温。 只是一阵诡异的声响，却也让本就提心吊胆的几人变得更加警觉，潜在的危机感让几人隐约察觉到，似乎还有更大的危险正在朝他们悄悄靠近。 “小心！”方云鹤大喊一声，他第一个察觉到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从背后袭来。 叶惊鸿当即迅速转身，只见到一个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速度极快地朝着他们靠近，几个呼吸间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师弟小心！”就见一道蓝色的光芒在几人面前一闪而过，以更快的速度拦下了那道身影。 ‘叮——‘刀剑在空中交汇的瞬间，冰蓝色的火光在黑夜中亮起。周围的温度也在同一时间极速下降。 是郁归年，他手中的便是他的本命灵剑‘断沧海‘。 郁归年是冰灵根。每每出手，四周都会结出一层冰霜。 而眼下与他交手之人，握刀的双手已然被冰冻住。只是对方却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来人双眼赤红，熟悉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扭曲而诡异的笑容，正是他们之前在幻阵中见过的那个陆老爷。 “你们...你们都该死！”陆老爷的声音嘶哑，他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疯狂地向他们冲来。“不听话，都要死！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惊鸿，你先保护好自…”郁归年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却早就拔剑迎了上去，并迅速加入了战斗。 “惊鸿你…你真是…”郁归年无奈地笑了笑，暗嘲自己怎么就忘了，叶惊鸿可从来都是主动出击的那一个。他看了眼交战中的三人，随即转头冲一旁的白玉涟吩咐道，“你带那姓赵的躲好了，别被对方发现。” 另一边的三人，战斗异常激烈。陆老爷虽然看似癫狂，但他的刀法却十分凌厉，每一刀挥下都带着致命的杀意。 叶惊鸿他们却有意要‘留活口‘，反倒是在出手时处处收着，一时间三人的战斗竟有了几分势均力敌的架势。 再看方云鹤，他趁着那三人交手的空挡，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虽说方才那个幻阵已经解了，但他直觉此地怕是不仅仅只是被设下一个幻阵那么简单。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但对方引他们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却直到现在都毫无头绪。 他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放了出去，一寸寸探查着整个院子，生怕错过什么。 再看叶惊鸿这边，那陆老爷的刀法角度刁钻，但不知为何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与之交手数十招，逐渐发现了异样。 “师兄！”叶惊鸿喊了声。 郁归年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他的刀法，一直都在重复相同的招式！”叶惊鸿道。“你仔细看！” 郁归年听他这么说，凝神仔细观察了片刻，果真发现了异样。 “他…”郁归年同叶惊鸿对视一眼，立马领会了对方的意图。就在陆老爷的刀再次挥向他时，郁归年猛地压低身子从他的右侧穿行而过。陆老爷紧跟着转身，又是一刀却再次劈空。 而这一次，郁归年则借力一跃跳到了他的左侧，几个旋转的脚步，引得那陆老爷跟着他转了好几圈。 叶惊鸿持剑立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二人战斗试图寻找突破点。从刚刚几次交手的经历来看，对方的‘兴趣‘始终不在自己身上。即便他出手，打着打着，对方也会把攻击的重点落在郁归年那儿。 这不由得让叶惊鸿产生一丝疑惑。 ‘难道对方的目标只是郁归年？‘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叶惊鸿自己否定了。别的不说，来陆府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郁归年会来陆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开口提的。若对方下手的目标是郁归年，那个人又是如何断定郁归年一定会来陆府？除非… 叶惊鸿想到一种可能，看向郁归年的目光变得复杂。尽管内心疑点重重，叶惊鸿却没有丝毫忽视眼前的战局，他努力寻找陆老爷出手时的破绽。终于，在陆老爷又一次猛烈的攻击后，叶惊鸿找到了机会。 “师兄！躲！” 郁归年闻言没有丝毫停顿，一个翻身便跃上了一旁的屋檐。再看叶惊鸿，不慈剑出鞘，直直落在了陆老爷的身侧，却只刺穿了他的衣袖。 在场的几乎都以为，叶惊鸿的剑刺偏了。 但下一秒，陆老爷手中的长刀便应声落地。而陆老爷则痛苦地捂住手腕，口中不断发出‘嚯嚯‘的声音。 几人都没有上前，都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失去武器的陆老爷。便见他的右手如断了一般垂在身侧，原本疯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拼命想要扭转自己的头，但他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固定在了原地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在尝试无果后，他放弃了挣扎，他低声不断呢喃着，但因为声音太轻太密，让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陆老爷…”郁归年从房檐上跳了下来，谨慎地走上前。 “厉羽...厉羽…是你赢了，你赢了...放过我…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郁归年这才听清，对方口中在说些什么。 “陆老爷，你清醒一点，我们…”郁归年试图让他恢复理智。 第83章 但谁知那陆老爷突然仰头发出一阵狂笑，整个身体突然燃烧了起来。 “不对。师兄！”叶惊鸿上前一把拽过郁归年的腰带，将他往后扯去。 “惊鸿。别晃。”身后的方云鹤站了出来，直接甩出几张符纸。 下一秒，陆老爷的身体整个炸开。所幸方云鹤提前布了阵，他们几人才都没有被爆炸波及。 “师兄！你没事吧！”白玉涟冲上前，心急查看着郁归年的情况。刚刚那一幕，郁归年离的最近，他生怕对方会受伤。 “我没事，刚刚多亏了叶师弟。”郁归年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拍了拍白玉涟的肩膀安慰道。 叶惊鸿听他提起自己的名字，有些不自然撇了撇脑袋。但这一转却正对上方云鹤笑眯眯的眼睛。 ‘你这是什么表情？‘叶惊鸿学着他，也眯起眼睛看人。 ‘郁归年都知道感谢你出手相救，惊鸿难道不应该也感谢感谢我？毕竟我可是救了咱们一群人呢？‘ ‘哼！多事。‘叶惊鸿朝他甩了个白眼。‘没有你我照样能躲过。‘ 第48章 因果 叶惊鸿说的是实话。 之前他的境界突破至元婴的同时，也领悟了本源技能‘千雷阵‘。虽然没有实质的攻击性，但‘千雷阵‘作为一个防御性极强的术法，寻常的攻击根本伤害不到他。即便对方的境界远高自己，叶惊鸿仍有能力抵御片刻。 ‘哎~可怜我一心一意替惊鸿你着想，生怕你在我面前出事。到头来惊鸿居然嫌我烦。‘方云鹤表面神色不动，却在识海中对着叶惊鸿卖起惨来。 ‘方云鹤。‘叶惊鸿冷冷一笑。不慈剑隐隐有出鞘的冲动。 ‘在了。‘ ‘…你若下次再贫，罚你三天不许跟我说话。‘说完这句，叶惊鸿直接在识海中屏蔽了对方。 “这...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寅惊魂未定，他还是头回遇上这么邪乎的事情。无论是刚刚的幻阵，还是突然自爆的‘陆老爷‘。 “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死了？”赵寅问，“既然人都死了，这事情就没必要再查下去了吧？” “死了？你说谁死了？”方云鹤瞥了眼一旁的赵寅。 “刚刚那个姓陆的阿。你不是也看到了么？那姓陆的害死了厉家全家，最后还杀了厉羽和那么多人，既然凶手都死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赵寅的意思明显是不想再调查这陆府的事。 在他看来，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多待上片刻说不定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呵。”方云鹤轻蔑一笑，“你若怕了，自然是可以先行离开。” 方云鹤的意思是，他们还要留在此处。 “你！”赵寅说不憋屈是假的，自从见面起，这姓方的就总处处针对自己，但谁让对方的境界压了自己好几头，他有怒却也不敢言。 想了想，赵寅决定先劝白玉涟离开。“师弟，这里处处都是古怪，你修为尚浅，不如和我一道…” “不，我要留在这里，跟大师兄一起。”白玉涟直接拒绝了他。“赵师兄，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什么意思？”赵寅皱眉。 “哎~”方云鹤在一旁叹了口气。“你要是真不懂，不如去问问你们的大师兄。做人嘛，该谦逊的时候就要懂得谦逊。” “你！” “赵寅。”郁归年起身，冲赵寅摇了摇头。“刚刚在幻阵中，我们看到的那些既是真实，也是虚妄。” “大师兄…我，我不大懂。”赵寅在郁归年面前自然不敢造次。 “我们看到的既是真实，也只是片面的，是布下幻阵之人想让我们看到的那一部分。”郁归年解释道，“厉家的悲剧是真实存在的，陆老爷这个人或许真的曾经做过恶，但那是他与厉家之间的因果， 天行有常，不见得会为了他而落下恶果。” “至于那个幻阵的真正目的，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些更为重要的秘密。”郁归年沉声道，“这陆府深处，一定还藏着什么东西…对方不想被人发现。” “那，那我们还要继续往下查？”赵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自然要查，”郁归年点点头，“你还没发现？方师兄刚刚骗了你。” “什么？骗了我什么？” “我们出不去了是吧，方师兄？”郁归年看向方云鹤，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有人在这里早早设下了禁制，如果我们找不到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恐怕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没错。”方云鹤笑道，“看到院中的那条路了么？” “这里的禁制其实早就存在了，我们在幻阵中看到的，当年的陆府一家就是被困在了禁制中，而想要破开禁制大概只有两种办法，一种便是直接杀了那个布下禁制的人，还有一种…便是血祭。” “血祭？”叶惊鸿听到这个词，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没错，血祭。要理解也很简单，就是用足够的鲜血为媒介，打开与外界的通道。你们还记得幻阵中看到的最后那一幕么？陆府院子里那条，被铺满鲜血的路。” “这么说…那姓陆的是为了离开这里，才杀了一整个陆府的人？”叶惊鸿有些意外。 方才在幻阵中，他们只注意到陆老爷苦苦哀求厉羽留下来，却没有发现原因竟然是整个陆府都被困在了禁制中，无法脱困。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何陆府夜夜惨叫声不断，却始终没有外人察觉到异样。 第84章 “对，所以最终他能离开陆府，也是这个原因。”方云鹤朝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但最后他还是回来了…”叶惊鸿疑惑道“既然好不容易离开，他又为何还要回来？” “因为真正的陆老爷没有离开过陆府。”郁归年也想到了什么，“那个离开陆府的只是陆老爷的‘身体‘而已。他被人操控了，甚至有可能，他早就死了…” “所以师兄才说，陆老爷背后，还藏着真正的凶手？”白玉涟也终于理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 “既然你们都说背后的凶手不是陆老爷，那会是谁？”赵寅听他们说完，便彻底打消了立马离开这里的想法，有些焦急地询问道。 “那人你都已经见过了…赵师弟，凡事多用用脑子，别总想着让别人替你想。”方云鹤说话时却没有看赵寅一眼。 “你这人！” “好了。”叶惊鸿直接上手，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偷偷捏了下方云鹤的胳膊。“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厉羽。” “你说什么？厉羽？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赵寅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没错，幻阵中我们看到他被陆老爷杀死了，但都说了那个幻阵中的景象是布阵之人想让我们看到的。”叶惊鸿解释道，“但若陆老爷早早就被厉羽控制了，那么我们看到的一切，就应当都是厉羽故意让我们看到的‘假的真相‘。” “但是…”赵寅仍有些怀疑。 谁知这时，‘咔哒‘一声响从几人身侧传来。 就见原本一直上了锁，通往后院的小门，突然间自己打开了。 一阵风从门后传来，同时带来了一抹浓郁的檀木香味。 “看来，我们猜对了。”方云鹤笑道。 “走吧，过去看看。”叶惊鸿说罢，率先走了过去。 但还不等他上前，就被方云鹤一把拽到了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 “此地危险，在我身后跟着。”方云鹤道。 叶惊鸿下意识想拒绝，但低头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时，他皱了皱眉，却没再反驳。 于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那道小门。门后是一条蜿蜒的回廊，不时有风吹过，发出诡异的声响。 回廊很长，几人不知走了多久，在他们转了一个又一个弯后，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尽头处的一扇大门。 “都小心着，对方可能不止一人。”方云鹤一脸严肃。 “嗯。” 当他们走到大门前时，原本紧闭着的那道门便缓缓打开了，出现在门后的则是一道长长的楼梯，盘旋而下，通向漆黑一片的地底。 方云鹤环顾众人一眼，道：“一会儿我走前面，惊鸿在我后面，你们跟着，郁师弟殿后。” 几人点了点头，顺着台阶依次而下，越往下，周围的光亮也越来越少。 “到了，就是这里，先停一下。”没过多久，走在最前面的方云鹤便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是最后一阶台阶，他俯身看去，发现台阶和石板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界线，仔细看才能看清，那其实是无数细若蚊蝇的符箓文字组成的。 几人中只有方云鹤都精于符箓，他辨认了许久才道，“这应该是镇邪驱魔的符箓。” “这里镇压着魔物？”叶惊鸿心下一惊。 方云鹤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继续走吧。”他此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断定，之后他们将会遇见什么。 当最后的郁归年也踏上石板后，四周突然涌起一层热浪，转瞬间，四周墙壁上的火把一齐被点亮。将几人所在的地方彻底照亮。 他们这才发现，来到了一个巨大而开阔的厅堂。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古老的木盒。木盒上刻满了奇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是什么？”白玉涟好奇地问道。 “小心，先别靠近，那可能是陷阱。”方云鹤警告道。 “呵呵，白公子别害怕阿，那里面的东西可是宝贝。”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笑声从阴影中传来，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来人一身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样貌。 “我们既已来了，阁下又何必遮遮掩掩？”郁归年上前一步，挡在白玉涟身前。 “诸位道长皆是神仙般的人物，我这种形容粗鄙之人，怎可在道长面前自取其辱？” “皮囊表象，空壳而已。”郁归年皱眉道，“我只问你一句，这陆家的禁制是不是你设下的，陆老爷是不是被你所害，你究竟所图为何？” “我图什么阿…郁道长真想知道？”斗篷人笑着问道。“那道长不如上前来，我只说给你一人听，好不好？” “你…” “师兄何必与他废话，等他败了，自然什么都会说。”叶惊鸿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斗篷人，便是当初在那脂粉铺的幻境中对他下手的人。 本着有仇必报的原则，叶惊鸿向来奉行能动手的绝不动嘴，话音落下，便一剑刺向了对方。 第49章 千尸 叶惊鸿的剑快如残虹闪电般刺向面前的斗篷人，剑尖带着凌厉的剑气，直指对方的要害。然而对方早有准备，身形一晃，便轻松躲过了这一击。 “呵呵，叶道长何必如此急躁。”斗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丝戏谑与轻快。 叶惊鸿见状冷哼一声，剑势不减，又连出几剑直攻向斗篷人。奈何斗篷人身法灵活，但面对叶惊鸿的进攻时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第85章 “叶道长似乎有些瞧不起我。”斗篷人叹息道，“还是说我高估了你，你的实力也仅止于此了…” “哼！”叶惊鸿神色冷然，刚刚那几剑他确实只在试探，并未使出全力，然而对方显然也保留了实力。他心里清楚，此战拖不得，毕竟以他目前的修为，催动不慈剑能坚持多久，连他自己都无法预计。 “可惜阿…我原本还想和叶道长再多过几招。”斗篷人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对手，道长可要小心了…”斗篷人的身影一晃，突然便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叶惊鸿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他在那！”白玉涟指向身后的高台。 几人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去到了那里。 “惊鸿，小心！”方云鹤突然大喊一声，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从斗篷人身上散发出来。 就见那斗篷人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黑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迅速朝着几人的方向涌来。 “这些是魔气！不要被它碰到！”方云鹤提醒道。 郁归年几人纷纷拔剑，警惕地观察着那些魔气的动向。 然而那些魔气却并未主动攻击他们，反倒是齐齐冲向了地面。随着魔气越聚越多，地上竟逐渐形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水潭。 “师兄，那是什么？”白玉涟是几人中修为最低的，见此情形不由得慌了神。 郁归年眉心紧皱，凝视着眼前的黑水潭，“玉涟，来我身后。” 渐渐的，水潭里的那些黑水开始沸腾，不断有热气向上涌动。突然，一只苍白的大手从潭水中猛地伸出，在那之后，更有接二连三的手臂从水手挣扎着伸了出来。 在场的几人都有预感，什么可怕的东西将要从底下钻上来。很快，一具起码有两个人高的身体从水潭中爬了上来。那东西的身上顶着密密麻麻十几个头颅，堆在一起且表情各异。有一些的脸上还挂着腐烂的皮肉，双眼冒着青紫色的幽光，獠牙狰狞，像是随时要将人吞噬一般。 “居然是‘千尸魇‘！”天禄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叶惊鸿敢忙问，‘千尸魇？那是什么？‘ 天禄沉默了片刻后道，“普通人类死后尸体会自然腐化。但是一部分枉死的尸体却不会。如果有人将这些枉死的尸体都聚集在了一起，并且寻到一处风水绝阴之地，用来滋养这些尸体中的怨气，那么随着怨气的不断堆砌，这些尸体会逐渐变成魔尸。这些初成的魔尸会毫无理智的互相吞噬，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几百上千的魔尸最终会聚在一起缠绕不休，在经由旁人之手以魔气炼化最终变成千尸魇。这东西体内承载了无数的魔气与怨念，算的上是人间至阴至毒之物，极难对付。” 天禄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斗篷人能炼化出千尸魇，必然也是个大麻烦，你们此行若想脱身，恐怕只能合力杀了他就…不然，此人留在人间便是祸患。” ‘这千尸魇可有什么弱点？‘叶惊鸿问道。 “脑袋，他身上的那些脑袋都相当于他的一个分身，没了脑袋他的力量就会变弱。”天禄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还有，你们要想办法封住地上那个口子，不然会有更多的魔气被吸引过来。” ‘方云鹤，你可听过千尸魇？‘叶惊鸿准备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方云鹤。 ‘嗯，我知道。这家伙不好对付，光凭郁归年一个人恐怕压制不住他。你去帮忙，那个斗篷人交给我，我来想办法对付他。‘方云鹤的回答显然早已明白了如今的状况，并迅速做出了最适合的决断。 ‘千尸魇不好对付，但你的雷系功法对魔物天生有压制。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别魔气所伤。‘ ‘…嗯。‘ 叶惊鸿飞剑出鞘, 直接跃至千尸魇面前, 挡下扑向白玉涟的其中一个头。他手中长剑挥出去时, 速度极快, 紫光带电, 在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之前，那只千尸魇肩膀上的脑袋就已经被削去五六个。 霎时几人眼前人头乱飞，那些被叶惊鸿斩下的脑袋在半空中还张开血盆大口作咬人状。 “师兄！攻击他们的脑袋！”叶惊鸿吼道。 郁归年顺势而动，紧随其后，抬手一道剑气挥出，断沧海的剑刃下又多了几个脑袋。 叶惊鸿则分毫未停，紧接着又旋身到赵寅面前, 一剑破开了那千尸魇的胸膛。随后便见浓浓黑气从里面溢了出来。叶惊鸿飞身一踹，那魔物后退几步踉跄倒在地上，郁归年趁机上前配合，长剑一扫又斩下好几十颗的脑袋。 那千尸魇显然没有预料到，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接连斩去这么多颗头。这令他异常的愤怒。直接大吼出声。连同他身上的脑袋一起，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振聋发聩的声响让叶惊鸿下意识松开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谁知那千尸魇竟格外机敏，竟趁着这片刻的功夫直接挣扎起身，又再次朝着叶惊鸿扑了过来。 “叶师弟！”郁归年惊呼，但他刚要上前帮忙却被千尸魇的手臂拦了下来。 叶惊鸿咬咬牙心一横，他并指在剑锋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随即涌出，顺着剑身滑下剑尖，他口念符咒，一手握剑，一手捏剑诀，飞身上前，剑锋红光一闪，没入千尸魇的心口。 若是寻常兵刃，对上这千尸魇怕是也不足够伤到他。但叶惊鸿手中的不慈并非俗物。当年严月山为了自家徒弟这把本命法器，物色了许久的原胚。后来更是四处打探天材地宝的消息，不仅掏空了自己的家底，还连带严厉山珍藏多年的宝贝也被他搜刮一空。千锤百炼之后才有了这把不慈剑。 第86章 因此在上一世，叶惊鸿渡劫飞升之时，不慈才能替叶惊鸿挡住了最后一道雷劫。 再加上叶惊鸿是雷灵根，对这些魔物天生克制。所以他的剑，才能轻易地伤到千尸魇。 不慈剑穿透了千尸魇的身体，对方的手臂瞬间垂了下去，整个身体一动不动。 ‘死了？‘叶惊鸿喘息着，小心翼翼观察着，突然，从黑水谭中猛地蹿出几道黑气，朝叶惊鸿的方向直直飞了过来。 “叶惊鸿！背后！”赵寅惊呼。 叶惊鸿抽出不慈，往侧边一个闪身，才惊险地躲过了那几道黑气。 那几道黑气直蹿入千尸魇的身体，就见原本被叶惊鸿他们斩掉不少脑袋的身体上竟然又重新长出了新的头颅。而原本一动不动的千尸魇则猛地伸手一抓，直接抓向了一旁的白玉涟。 “啊！”白玉涟来不及反应，那千尸魇的速度极快，以他的修为根本躲闪不开。 眼看着千尸魇的爪子已经近在咫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般掠过，挡在了白玉涟的面前。 “啊！”下一秒，千尸魇的爪子直接穿透了赵寅的心脏。无数只手臂从千尸魇胸前的破口处伸了出来，死死抓住赵寅。更多的黑气也直接将赵寅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救我，救唔…我，师弟…”魔气钻入了赵寅的口中，他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千尸魇就这么当着几人的面，一点一点将赵寅整个吞噬。 “赵师兄！”白玉涟的眼圈通红，怎么也不敢相信，上一刻还好好的人，这一瞬却连尸骨都不齐全了。 “赵寅。”这个结果让郁归年也顾不上反应。 “师兄，必须想办法封住那个水潭，不然我们杀不死这千尸魇！”叶惊鸿的话听得郁归年皱眉不已。 他自然知道叶惊鸿所言非虚，但他一时间还没从赵寅死亡的打击中走出来，根本想不出办法来封印这水潭。 “是那个斗篷人在操控水潭！”叶惊鸿又道，“师兄，你能再坚持一下么？” “你要做什么？”郁归年不解。 “方云鹤那边不大对劲，我去帮忙，先一起解决那个斗篷人。”叶惊鸿时不时望一眼高台的方向。 “嗯，你去吧。我暂时还撑得住。”郁归年朝他点了点头，“千万小心。” “好，你也是。” 再看方云鹤这边。 就见他抬手拿出几张符纸掷于空中，瞬间化为一道白芒飞向斗篷人后背。 斗篷人却丝毫不见慌张，几道黑气从斗篷下直直飞出，和几道符光在空中相遇。碰撞后直接炸掉。 斗篷人飘上半空，一人在空，一人在地。 符光与黑雾之间的对决，势均力敌，不分上下！但他们的气息却以两人为圆心无限蔓延开去，挟裹巨大音波，轰然爆开！ 轰的一声，地面一寸寸地裂开，剧烈的震颤所有人大惊失色。 第50章 拔刀 但身处巨浪旋涡的方云鹤与斗篷人，却没有因此停下来。白芒愈盛，黑雾便愈浓。就见那黑雾不断地膨胀变大，云海一般在斗篷人周身翻腾。再看白芒，虽然越缩越小，但光芒却越来越亮。 在不断翻滚着的黑雾之中，斗篷人的笑声里面传了出来。那声线与之前比似乎是有几分不同的，听上去妖异阴冷，低沉中透着一种能轻易蛊惑人心的味道。 “方云鹤，若我记得没错，你之前的旧伤都还没有好彻底吧？这个时候你来找我，岂不是送上门找死？”与对待其他人不同，斗篷人这回是直接喊的方云鹤的名字。 而听他的口气，似乎对方云鹤颇为了解。 方云鹤眸光变得冷冽，神情异样严峻。他似乎不愿与斗篷人有太多交流，无论对方如何开口挑衅，他都沉默不语。 但他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片刻的功夫便又连掷几张符箓，很快，一个小型的阵法便已布好。 “明光阵？”斗篷人语气轻蔑，“方云鹤，区区一个明光阵，就妄想镇住我？我劝你不要作无谓的挣扎了…我好心再劝你一句，这人间太平关你什么事，强大的力量才是永恒！倒不如彻底入魔，与我一起来享受尽情吧！” “废话太多。”方云鹤未与他多言，手中白光化作刀刃，一刀斩向向了对方。 “方云鹤，没用的，你连自己的刀都…”斗篷人刚想再开口嘲讽，谁知下一秒，刀锋便从他眼前直直落了下来。 若非他后退及时，说不定他整个人已经被斩两半。即便如此，他那件原本紧紧罩在头上的斗篷也被彻底一分为二，露出了底下的真容。 果不其然，斗篷下的人正是厉羽。 “呵，有意思。”厉羽笑了笑，模样跟几人在幻阵中看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上那股妖异之气更甚。他的双眸漆黑一片，隐隐透着些红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对眼前的情形感到一丝意外。 而在那一击后，方云鹤的攻击逐渐变得凌厉无比，手中明明没有刀，但每一次挥动时产生的刀气却蕴含着破天之力，白色刀光所过之处，黑雾被劈开，露出一道道裂痕。但厉羽身旁的黑雾似乎无穷无尽，每当被劈开，便又迅速合拢，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方云鹤紧紧包裹。 “方云鹤，你别再挣扎了。就凭你是杀不死我的。”厉羽的声音在黑雾中回荡，带着一丝嘲讽。 第87章 方云鹤依旧不为所动，他的身影变得更加迅猛，每一刀都带着决绝之意。 而厉羽的身形则开始变得模糊，仿佛与黑雾融为一体。下一刻，他的周身便全部被黑雾所包围。黑雾模糊了方云鹤的视线，连带着隐藏了厉羽每一次的攻击。 方云鹤的脸色依旧冷峻，他手中的刀光不断，每一次挥刀都准确无误地挡住了厉羽的攻击。两人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两人的力量产生碰撞与摩擦，爆出点点火光。 终于，二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方云鹤一个回身将一张符纸贴在了厉羽的后背。厉羽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这一瞬间足以让方云鹤找准时机，一刀刺穿了他的肩膀。 同一时间，方云鹤的身影也似乎停顿了一下，脸色较刚刚也多了几分苍白。 “方云鹤，你想杀了我？你什么？”厉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捂着肩膀转向他，“你甚至连你的刀都不敢碰，一个连自己的刀都不能用的废物，你根本杀不死我！我赌你根本不敢对我动手。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方云鹤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他的刀法依旧坚定。他心里清楚，对方试图攻击自己的心理防线，这是魔物擅用的手段，此时任何的松懈都可能导致失败。 “四象光明，阵启！”随着方云鹤一声低喝，他之前布下的阵法突然亮起，一道道白色的光芒从阵法中射出，如同利剑一般刺入黑雾之中。黑雾被光芒所照，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被灼烧一般。 厉羽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知是低估了明光阵的威力，还是没有想到方云鹤竟真的会对他动手。“方云鹤，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天真！” “来吧，方云鹤，拔刀吧！将你的刀往这里捅！你敢么！你做得到么！方云鹤！”厉羽恶狠狠地说道，看向方云鹤的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恨意。 “他不敢，我敢！”声音从厉羽的背后传来，他下意识地转头，却只看到一道紫色的雷光。 叶惊鸿的速递极快，身体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与不慈剑周身的紫色雷光融为一体，直冲厉羽而去。 厉羽想躲开，但失去了黑雾的庇护一时间竟无处可避。 “噗嗤”一声，不慈剑没入了厉羽的胸膛，黑血四溅。 厉羽身躯一颤，变得更加狂躁难安, 双手抓住不慈剑想要将叶惊鸿往自己这边拖拽，意欲将叶惊鸿拖过来撕成粉碎。 而叶惊鸿一手捏诀一手引剑, 飞快默念引雷咒，神情丝毫不显慌乱。很快，众人的头顶传来一声闷响，渐渐的，响声变大，不慈剑的剑光陡然大盛，夹杂着白光的紫色雷电直直落在了下来。 叶惊鸿抽出不慈，对着厉羽当胸一剑，接着一个旋身，落在了方云鹤身边。 一旁的厉羽被明光阵止住，只能生生接下这落雷。 片刻后，雷声停了，高台上厉羽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 ‘死了？’叶惊鸿望向厉羽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一片焦黑的石台。 “惊鸿。”方云鹤还没来得及询问，就感觉身体蓦地一沉，他不由自主倒在地上，胸口血气翻涌，难受之极，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方云鹤！”叶惊鸿吃了一惊，赶忙弯腰查看身旁人的状况。 方云鹤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冲他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我没事…” “还说没事？没事你吐什么血？”叶惊鸿可不信他的鬼话，一把拽过他的手，用灵力仔细探查了一番后，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心。 “你究竟怎么回事？刚刚那个厉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叶惊鸿刚刚隐约听见，那厉羽似乎说了句，‘方云鹤不敢冲他拔刀？’ 难不成方云鹤认识那人？ “咳咳…惊鸿呐，我好歹也是个伤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审问我？就不能多关心我一下么？”方云鹤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看向叶惊鸿。 对于他的‘撒娇’，叶惊鸿的做法——无视就好，意义不大。 而另一边，因为厉羽的突然消失，原本还在沸腾的黑水潭开始逐渐变小。千尸魇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那些刚刚长出来的头颅似乎也因为痛苦而扭曲。 郁归年见状没有停下，他知道这是千尸魇最脆弱的时刻。他迅速地挥剑，剑光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千尸魇的身体，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斩向千尸魇的头颅。在郁归年的剑下，千尸魇的头颅如同熟透的果实一般纷纷落地。 然而就在郁归年将要斩下最后一剑时，那千尸魇的身上竟又长出了一颗新的脑袋，脑袋上的脸赫然是赵寅的模样。 “赵师兄！”白玉涟在一旁，惊呼一声后赶忙捂住了嘴巴。 “赵寅？”郁归年的剑停了下来，看着出现在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回想起对方身死时的惨状，一时间竟有些下不去手。 然而此时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披着皮囊的魔物。千尸魇见郁归年停了手，立马一脸狰狞地扑了过来。但就在旁人都以为它是冲着郁归年去的时候，那千尸魇竟突然转了方向，朝白玉涟咬去。 “师兄！”白玉涟下意识呼救。 郁归年来不及多想，一个甩手将断沧海掷向了千尸魇。 一剑穿胸的同时，断沧海那独特的冰系法器的属性还顺带将那千尸魇整个冻在了原地。只留下那最后一颗新长出的脑袋还在不断挣扎。 第88章 “吼——”那颗脑袋死死盯着白玉涟，那架势像是对他恨极了。 “师，师兄…”白玉涟无措地站在原地，求助般地看向郁归年。 但此时的郁归年早已力竭。 “后退！”就在这时，远处紫光一闪，一支闪动着紫雷的飞箭朝白玉涟的方向飞来。 只一箭，便直接将那颗长在千尸魇头上的脑袋射了下来。 白玉涟看着那颗滚向自己的脑袋，有些慌乱地缩了缩肩膀，低头的同时掩饰去自己眼中的厌恶。 “玉涟！没事吧！”郁归年喘息着走了过来。方才那一击，让他的修为耗尽一空。 “没事的，我没事师兄…但赵师兄他…”白玉涟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赵师兄他也不会，不会被那魔物杀害…” “都过去了…”郁归年扶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赵师弟他…天命如此…” 叶惊鸿在高台上，将底下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他看向白玉涟的眼中带了丝疑惑。 “怎么了？惊鸿看什么这么入迷？”方云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瞧见台下相拥而立的两人时忍不住开口道，“惊鸿看的这么认真，可是羡慕了？” “。”叶惊鸿没有说话，用白眼和一个肘击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很烦很无语’。 方云鹤这人，正经起来的时间太有限了。 第51章 赤心 “咳咳咳…惊鸿阿，我好歹也是个伤患，你对我出手的时候就没想过下手轻点么？”方云鹤捂着心口，一副好不哀怨地模样。 叶惊鸿瞥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道，“我刚刚捶的是腰，你捂错地方了。” “是嘛？”方云鹤立马将手换了位置。“你刚刚看什么呢？那么认真。难道是看见你大师兄跟白玉涟一起，所以不高兴了？” “跟他无关。”叶惊鸿否认道。 “跟他无关？既然不是他们…那就是说，跟其中一个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关系？我猜的对么？”方云鹤一脸期待地看向叶惊鸿，等着他公布答案。 “你…”叶惊鸿瞪了他一眼，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是太过敏锐还是误打误撞猜中了自己的想法。 “说说呗，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是白玉涟，那个家伙有点不对劲…”叶惊鸿皱了皱眉，“刚刚那魔物，为何会莫名奇妙冲向他，你不觉得奇怪么？” “也许是那魔物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想找个垫背的？”方云鹤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你这位白师弟可是我们几人中修为最低的。” “……我觉得那只魔物还没进化出这么高的心智。”叶惊鸿摇了摇头。“刚刚那只千尸魇明明一直在和郁归年缠斗，按理说那东西对郁归年的怨气最重，不应该会突然攻击别人，更不要说白玉涟当时站的地方还很远。它更不可能会无故舍近求远。” “所以你觉得，那只千尸魇会突然攻击白玉涟，是因为有人在暗中操控了它？”方云鹤听到这儿，也有些怀疑。 “嗯。但是厉羽已经死了，会是谁在控制这只千尸魇？”叶惊鸿很是不解。 “谁说厉羽死了？” “他没死！”叶惊鸿有些意外。 “嗯，刚刚你的那一击确实重伤了他，但他并没有死，多半是逃了吧。” “逃走了？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叶惊鸿很难想象，对方被在那般攻击下竟然都没有死。 “那家伙心思重，从这几次我们追查到的结果不难看出，他有多擅长伪装。之前他就能在东帝城中找来桃杏这这人当工具挡箭牌，那这一次再自己亲手弄来一个替身也不奇怪。”方云鹤说道。 “刚刚那个不是厉羽？”叶惊鸿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 “一开始在这里应当是他本人，但后来跟我交手时，他可能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所以便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了傀儡术，将自己的真身换走了。” “傀儡术？你凭什么那么确定，死的那个不是厉羽？”叶惊鸿转头很是疑惑。 “我…”方云鹤明白，叶惊鸿可不是能随便搪塞的人，而他之前也确实发过誓，不会说谎骗他。这让方云鹤一时间很难开口解释。 叶惊鸿等了会儿，却始终没听到方云鹤的解释，心中不经生起一抹烦闷。他不喜方云鹤的隐瞒，这会让他莫名焦躁。 “…你不说便算了，当我没问。”叶惊鸿皱了皱眉，心道他一个修无情道的，何时开始对别人的事那么关注？ 但如果这些事是跟方云鹤有关…他好像很难让自己不在意。 ‘可恶…那家伙的事我干嘛这么在意！’ “惊鸿…”方云鹤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想要拉住叶惊鸿的胳膊。 却被叶惊鸿先一步躲了过去。 方云鹤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他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 “惊鸿，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但有些事情关乎生死，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发过誓，不会对你谎的，所以我能保证，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不会骗你。”方云鹤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他的眼神坚定，似乎在告诉叶惊鸿，他有自己的苦衷。 叶惊鸿的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如剑一般锐利，似乎想要看穿方云鹤的内心。他明白方云鹤不会无缘无故地隐瞒，但就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第89章 “算了吧，你不愿说，只不过是觉得多我不值得信任罢了。倒也是，你我之前交情泛泛，确实也没到什么可以交心的地步。”叶惊鸿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是我多想了。毕竟，你是你，我是我。” 方云鹤听他这么说，开口便否认了之前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他心里难免苦涩却无法开口。他知道叶惊鸿性子冷，而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对方心防上凿出那么一点口子，刚伸了只手往里探，谁知这回，却又自己把那道缝儿给堵上了… 偏偏叶惊鸿的性格便是如此。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改变。 方云鹤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再试一试。 “惊鸿，我说过不会欺骗你的话都是真的。关于厉羽…我跟他之间确实有这牵连，但我不愿跟你提起这些…是因为，因为那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无法确认，真相究竟是什么…”方云鹤的声音带着一丝悔恨，“我很清楚，未来我将要面对的敌人会有多强大，而我之所以隐瞒，是真的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 叶惊鸿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方云鹤。“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知道有危险便会退缩的人？” 方云鹤赶忙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是！是我害怕！” 方云鹤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我害怕你知后会受伤，我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因为我而受伤。” 叶惊鸿沉默了，他无法理解方云鹤口中有些别扭的解释，更无法体会对方心中充斥着的矛盾。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自己想要知道真相，却又不想让方云鹤为难。 “好吧，我不逼你。”叶惊鸿最终叹了口气，“但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可以知道真相了，请告诉我。” 方云鹤点了点头，看向叶惊鸿的眼神中一片柔软。“我会的，惊鸿，我向你保证。” “你刚刚说厉羽没死，意思是说，最后是厉羽操纵了千尸魇去攻击白玉涟？”叶惊鸿被他一直盯着有些不自在。试图将话题的中心从新引回那千尸魇身上。 “这我也不能确定。”方云鹤摇了摇头，“厉羽刚刚被你重伤，他若再回来，我应当有所察觉。但我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 “如果不是厉羽，会是谁？”叶惊鸿皱眉，他想不到会有谁千方百计想杀了白玉涟。 “……若刚刚我没有出手，你觉得结果会如何？”叶惊鸿问。 这个问题并不难猜，以郁归年对白玉涟的在意程度，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替他挡下千尸魇。 “郁归年大概率会被千尸魇重伤。”方云鹤给出了答案。 “但如果假设千尸魇不去攻击白玉涟的话，那么以方云鹤的实力，想要直接杀了千尸魇并不是难事。”叶惊鸿接着道。“这么看来…对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白玉涟，而是郁归年。” “是了，从进到这陆府时我就隐隐察觉到，背后那人似乎特别针对郁归年，看来并不是我的错觉。” “但是…”方云鹤也不由得将目光转向郁归年，“还有一点，若陆府是对方给郁归年专门设下的局，又凭什么会断定郁归年一定会来？” “赤心果。”叶惊鸿道，“郁归年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赤心果，如果陆府有赤心果，那么郁归年就定然会来。” 方云鹤听了这话，神色大变，起身朝高台四周看去。 “四象开明，五行相生，六爻变化，八卦相随，阴阳和合，吉凶自明。”就见方云鹤口中念念有词，将三枚铜钱抛向了空中。 铜钱落地，三枚叠在一处。 “…你还会卜卦？”叶惊鸿好奇地看向身旁这人，方云鹤这家伙，还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皮毛而已，我有个旧识，他精通此道。我之前与他打赌赢了，便让他教了我一些。”方云鹤讪讪一笑。 “不愧是方师兄，不仅天资卓绝，还交友广泛。”叶惊鸿这话，带着几分嘲讽，听得方云鹤心里一慌。 “哪有的事，我认识的人也不多，不算多。” “哼。”叶惊鸿懒得与他扯些没用的，“你既卜了卦，结果如何？” “结果不太妙啊…”方云鹤皱眉，“是大凶。” “大凶？你算的什么？”叶惊鸿不太信，毕竟眼下千尸魇死了，厉羽也因重伤逃走了。这里如今就只剩他们几人，大凶…到底是为何？ “你可知道赤心果的来历？”方云鹤问。 “不知。” “我曾听过一个传闻，赤心果是凤凰涅槃后留下的赤焰所化。凤凰涅槃重生，其体内蕴含的无穷灵力会化作赤焰灼烧尽方圆百里内所有草木生物。若这陆府真的存在赤心果，有一种可能是…这下面镇压着或许是一只将要涅槃的凤凰。”方云鹤面色凝重。“若真的是凤凰，那就糟糕了…我们怕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心下也暗道不妙。 但说到凤凰… ‘天禄，方云鹤刚刚说的可是真的？’叶惊鸿突然想起，自己识海里还藏着个‘见多识广’的天禄星君。 “赤心果确实跟凤凰有关，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 “但凤凰已经消失很久了…” 第52章 凤凰 “凤凰已经失踪许久了…”天禄的声音在叶惊鸿识海中响起，带了一丝落寞，轻易便能让人察觉到他心绪的变化。 第90章 ‘你认识凤凰？‘叶惊鸿问。 “…我与凤凰也算旧识。凤凰曾是先天神邸，比天上星宿的存在还要早。只是后来…那家伙不愿再受天规束缚便选择了堕天…一别千载，当我再听到关于凤凰的消息时，便已是那家伙失踪多年，妖族群龙无首，纷争不断的时候了。”天禄反常地再次陷入沉默，似乎不愿多提及这件事。 ‘凤凰失踪…妖族动乱…那你知道凤凰为何会失踪么？’叶惊鸿听天禄这么说，心中不免奇怪。 “具体原因恐怕只有那家伙本人才知道吧…凤凰每千年涅槃一次，涅槃后会失去之前的记忆。对凤凰来说涅槃大概相当于重生一次。我不清楚当初凤凰失踪的原因，但我听说那家伙是在即将涅槃前失踪的，所以我猜测，凤凰失踪的原因很可能是跟涅槃有关…”天禄说着自己的看法。 叶惊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点。若天禄说的没错，那这凤凰的失踪听上去并不像是一种被迫无奈，反倒像是凤凰自己想要‘消失’？ “惊鸿？”方云鹤见他一直低头不语，以为他是在担心凤凰涅槃之事。 “怎么了？”叶惊鸿听到这声音，才察觉自己刚刚和天禄聊的太投入，一时竟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人在。 此刻，高台上只剩方云鹤和叶惊鸿二人。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错时，四周的风似乎都静止了，只剩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叶惊鸿的眉头紧锁，正在苦恼着天禄说得那些话。但一时间没有头绪。他转而将目光紧紧看向方云鹤，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惊鸿，你还记得我说之前说的，关于的凤凰传闻虽然已消失多年，但赤心果的传说却从未断绝这件事嘛？”方云鹤的声音低沉，每每听到他开口，总能让叶惊鸿的心也跟着沉寂了下来。 “嗯，关于赤心果的传闻，我确实也听过一二。”叶惊鸿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假设之前的传闻都是真的，而这陆府里真的藏有赤心果，那么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陆府这片地方曾经是凤凰涅槃的遗留之地。”方云鹤分析道。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心中仍有忧虑，“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赤心果若是凤凰涅槃时留下的，那它的力量必然非同小可。若真让我们遇上凤凰涅槃，别说是我们，就是东帝城中的所有人恐怕都难以逃脱。” 并非叶惊鸿想说丧气话，而是他们心里都清楚，无论哪一种假设成真，对他们而言都必须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毕竟就连方云鹤刚刚起的褂，结果都是大凶。 “现在还不是我们放弃的时候。惊鸿，你信不信我？”方云鹤问。 叶惊鸿打量着面前之人，心中那一丝慌乱与不安，似乎都在与他的对视间被安抚了。 他点了点头。 方云鹤微微一笑，对他而言只要叶惊鸿信他便足够了，他便不会放弃，不会放弃让叶惊鸿活下去。 “惊鸿，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方云鹤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既然凤凰已经失踪许久，相信我，这里最多只是凤凰涅槃时残留下来的一个遗迹，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找到那个封印，看看有没有办法加固封印。” 叶惊鸿点了点头，他立马反应过来方云鹤的方法。“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叶惊鸿问。 方云鹤环顾四周，然后指向高台的中心：“你看这里。这是整个陆府的中心，也是风水最好的地方。如果封印的法阵真的存在，那么它很可能就藏在附近。” 两人走到高台的中心，方云鹤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地面。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地面的石板，似乎在寻找什么机关。 “惊鸿，你来看这里。”方云鹤指着一块石板的缝隙，那里似乎有些不寻常。 叶惊鸿蹲下身，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一看。果然，在石板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划痕，这些划痕看起来像是被故意刻上去的。但仔细瞧了瞧，却又隐约存在某种规律。 “这是法阵？”叶惊鸿疑惑地看向方云鹤。 “不全是。”方云鹤微微蹙眉，“这上面记录的应当是开启法阵的线索。”方云鹤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小心翼翼的按照划痕的形状方位，将它们都记录下来。 “上面说了什么？”叶惊鸿并不精通这些法阵符文，只能在一旁等着方云鹤解释。 “这上面提到了，破解阵法的关键是一面铜镜，将铜镜放入这个石台的凹槽处…”方云鹤说了一半下意识朝身后看去。 叶惊鸿比他的反应更快，直接甩出一道剑气。 剑气撞上黑气，直接在半空中炸出火光。 “什么人！出来！别躲躲藏藏！”叶惊鸿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方云鹤前面。 方云鹤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方才叶惊鸿的反应，竟让他瞬间生出些此生无憾的错觉。 “呵，我该谢谢你们的，帮我找到了破解法阵的关键。”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厉羽…你果然没死…” “死？”听到这话的厉羽忍不住笑出来声。“叶道长怕不是忘了，我不是人…我怎么会死呢？” “叶道长既是修行之人，难道不曾见识过心魔的厉害？你看这人间爱恨情仇就从未断绝过。所以怨恨之力时有滋生，这些可都是滋生魔气的必需品。所以人心不灭，欲念不亡。那么魔气也从未真正消亡过。即便你能数次消灭我，但只要这世上还残留一些魔气，那我就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能量，重新回到这里。”厉羽的声音听上去嚣张又挑衅，“但是你呢？叶道长…你若是死了，可就真的不存在了…” 第91章 “所以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这里吧。有些事本就与你无甚的瓜葛，你何必要将自己牵连进这其中，来做这池中鱼呢？”厉羽低沉的嗓音，说话时总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是魔物惯用的伎俩。 “叶道长，我知你是修的无情道的，更不该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白白毁了自己的道行，不是么？” “不相干的人…”叶惊鸿轻叹一声。 “没错，叶道长，你大可不必…” 岂料，厉羽的话还未说完，叶惊鸿的不慈便已经出鞘。 一切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厉羽双手一扬，生生接住了叶惊鸿这刺到眼前的一剑。 “我倒是小看了你。”叶惊鸿回身又是一剑荡去，剑气有雷霆之势，便是厉羽也不由得心生三分畏惧。 就见厉羽掌中幻化出一把黑色长刀，直接迎上了上去。不过转瞬间，剑影和刀光在空中已交汇了数十次。剑起剑落，光影纵横。 厉羽的刀法明显比不上叶惊鸿，交手中被叶惊鸿的剑刺中了数剑，但他好像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一般，明明浑身满是鲜血，他却仍挂着一副满不在意的笑容，迎上叶惊鸿的剑锋。 “你…”叶惊鸿终于发现了端倪，厉羽身上的伤正在自行修复，就连他的修为也好似无底洞一般，循环无息。 再看叶惊鸿，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修为已经明显跟不上，此时若不是有方云鹤在支撑着… 方云鹤！ 叶惊鸿猛然想起什么，他慌忙转头看去，就见方云鹤面色白得吓人。唯有嘴角被他自己生生咬出了一丝血痕。 ‘方云鹤的状态不对劲！难道他受伤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叶惊鸿挥剑的动作多了几分迫切。 ‘不能再拖下去了…‘叶惊鸿皱眉，他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厉羽… ‘天禄！‘ “在！怎么了？”天禄正在识海里观察着动向，就听叶惊鸿正巧呼唤自己，于是赶忙应声。他有些搞不清楚不这人怎么打着打着架，突然想起来喊自己。 ‘你刚刚说，凤凰是先天神邸？‘ “没错，在堕天之前，那家伙的的神力在整个上界都是能排上号的。” ‘很好。‘ “什么很好？你说清楚！叶惊鸿，你要做什么？” ‘我想到一个办法，彻底毁掉那个聚集魔气的池子，令魔气停止再生。”叶惊鸿解释道。 “你想怎么毁了？那池子别说你了，就是你师尊来都不一定能毁得掉。”天禄不解。 叶惊鸿不再应声，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厉羽身上。他一边挥剑，一边缓缓朝对方靠近。他发现每当他的剑尖靠近厉羽时，对方总会抬手护住侧腰。 认准这一点后，叶惊鸿当即又是一剑，直刺向厉羽的肩膀。对方闪身躲避，却不想叶惊鸿的目标正是他的侧腰。 朝下的剑锋直接在他的衣服上带出一道口子。 叶惊鸿伸手一探，抓住一样物件便直接后撤，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你！”厉羽也完全没有预料到，叶惊鸿竟会从他这里将东西‘偷走‘。 而被叶惊鸿拿走的正是一面小巧的铜镜。他方才听厉羽开口，便猜测他应当是将这东西带在身上。 此时，叶惊鸿拿着那面从厉羽手里抢来的青铜镜，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把铜镜按入地面的凹槽处。 “叶惊鸿！”厉羽呵斥一声想要冲上来，但却为时已晚。 第53章 火鸟 叶惊鸿的行动迅速而果断，他将铜镜放入凹槽的瞬间，整个高台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地面上的石板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那些之前被方云鹤发现的划痕，此刻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逐渐亮起，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法阵图案。 厉羽见状，形色大变，他意识到自己被叶惊鸿的计谋所欺骗，急忙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高台开始摇晃，震颤，碎裂，法阵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叶惊鸿，你在做什么！”天禄在识海里急的大喊。 叶惊鸿却来不及解释，一把拽过方云鹤跳下高台，“方云鹤，布阵！师兄，快把修为借给方云鹤。” 二人没有多问，互看一眼后一人开始布阵，一人则给符阵注入修为。叶惊鸿没多犹豫，从乾坤袋中拿出天水法衣将四人一起罩住。 待符阵刚刚布好，地面就跟着摇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地上裂痕迅速延伸到了高台上。红光从地面的裂缝中涌出，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厉羽弹开，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扭曲，发出痛苦的嘶吼。 “可恶！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双目赤红看向叶惊鸿的方向，最终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了原地。 红光朝着叶惊鸿他们的方向扑来，带着灼热的气息，防御法阵抵挡住了红光，但谁也不知道，这法阵能坚持多久。 四人的心也随着法阵上逐渐消失的符纹越来越慌。 “惊鸿，没事的，我还有符纸。这法阵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方云鹤试图安慰对方。 但叶惊鸿的双眼却死死盯着高台上的一处。 方云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之前厉羽召唤出来的那个用来聚集魔气的池子。此时那一池黑水变得更加沸腾，像是在竭力抵挡着红光的入侵。然而最终的结果，是无法抵挡红光力量的黑水池开始逐渐缩小，直到再看不到一丝痕迹。 第92章 “那些魔气是被封印住了？”方云鹤有些不确信，看了看一旁的叶惊鸿。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神情却丝毫没有放松。 “那些红光的力量…似乎也变弱了？”郁归年将白玉涟护在怀中，此时也抬头往符阵外看去。 叶惊鸿没有再应声，他的心底隐隐有一丝预感，在那红光之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但随着红光一点点褪去，周围的晃动也渐渐停止，没再发生什么，几人的心也逐渐放平。 “师兄…结束了么？”白玉涟小声问道。 郁归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呼吸间所有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咚，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大，四人察觉到了异样，抬头互相看去。 只因这心跳声，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这里还有其他人！ 空气开始升温，几人的额头不知何时被汗水浸湿。 ‘来找我吧。‘叶惊鸿恍惚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故人…‘ ‘来我这里…‘ ‘来吧，找到我，快找到我…’ 叶惊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道声音缓缓走向地面的缝隙。 “惊鸿！”方云鹤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拉住叶惊鸿的胳膊。 但下一秒，缝隙中瞬间喷涌而出的火焰便瞬间将二人一起吞没。 “叶师弟！”郁归年惊呼一声刚要上前，眼前的火焰突然剧烈燃烧起来，转瞬间化作火海将他和白玉涟包围。 “师兄！”白玉涟哪曾见过这般阵仗，慌乱间只得紧紧拽住郁归年的衣摆。 周围的火焰越烧越旺，郁归年心中担忧叶惊鸿，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先应付眼前的大火。 就见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他先是将叶惊鸿留下的天水法衣裹在了白玉涟身上，“玉涟，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动，这里的阵法还能够撑一段时间。” “那你呢？”白玉涟的手始终拽着郁归年的袖子不愿松开。 “这火烧得不对劲，我必须去看一看。”郁归皱眉道，“还有叶师弟，我不能不管他。”说着，他用力想要掰开白玉涟的手指，却没能成功。 白玉涟攥得太紧。 “玉涟，听话。”郁归年厉声道。 “不去不行么？你非要留我一个人么？”白玉涟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郁归年沉默着没再开口，默默用力，一把拽出了袖子。他清楚，余下的法阵撑不了太久，即便是这天水法衣也不知能护住白玉涟多长时间，他若不去，那他两人都可能被困死在这火海中。 与其在这里坐着等死，不如让他去拼一拼… 郁归年想通了这些，当即抽出断沧海，走出了法阵。那些火焰立马便扑向了他。 “断！”郁归年挥出一剑，生生在火海中劈出了一道缝隙。 白玉涟望着他只身走进那一片火海，面上的惊恐逐渐被狰狞的恨意所取代。 他忘不了当年，他的父母也是这般决绝地将他丢在身后。这些人口中的‘在乎’和‘爱意’从来都是自私的，他们从来都不曾问过他的想法。被留下的那个，永远都是他。 ‘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郁归年？’ ‘凭什么你们都觉得，是在为我好？’ ‘就因为我太弱小，所以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么？’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不会。’ ＊ 另一边。郁归年手握断沧海，奋力朝着高台上走去。周围的温度愈发灼热，一些火苗蹿上了他的衣袍。 但此时的郁归年无心搭理这些，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这火焰的源头，但他也不清楚以他剩下的修为还能往前走多久。 突然，他眼前的火势有了变化。 一簇簇火苗开始聚集，逐渐在空中幻化出一只火鸟的形态。 “这是什么…”郁归年仰头，望向眼前的庞然巨物。“凤凰？”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词。 那火鸟发出刺耳的鸣叫，随即俯身冲向了郁归年。 “分江倒海！”郁归年奋力一击，剑锋带着寒气将火鸟羽翼斩去一半。 又一声凄厉的鸟鸣，周围的火焰再一次复燃，火鸟那被斩断的翅膀，也恢复了原样，再次攻向了郁归年。 但郁归年已是强弩之末，方才那一击抽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修为。令他的灵府都在隐隐作痛。 他眼睁睁地看着火焰朝他扑来，手上，胳膊上，哪儿哪儿都开始感受到灼烧的痛苦。 ‘就只能到这里了么？’ ‘玉涟，玉涟他还在等我…’ ‘还有叶师弟，叶师弟是不是还活着…’ 就在此时，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空中。 “决云斩。”一剑出鞘，霎时间便见那剑气破空，周遭出现无数水浪化作千万利刃当空刺下，硬生生挡住了火鸟的攻击。 “是…师父！”郁归年的声音中满是欣喜。 他望着突然出现在此处的男人，激动的难以言喻。 严厉山转过身，看向郁归年的神色中带着审视，“不自量力。” “师父教训的是。”郁归年在男人面前不敢造次。 严厉山看了看郁归年浑身焦黑的惨状，原本还想开口的训斥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第93章 他心里有气，转而将怒火发泄到了身后的火鸟身上。 “一丝残魂邪念罢了，也敢造次。” 火鸟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后双翼一展，无数火星如同雨点般向严厉山袭来。 严厉山身形一动，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星轨的痕迹，剑气带着无数水波荡漾开来，将那些火星一一弹开。 严厉山的剑气凌厉而霸道，所过之处蓝光乍现。剑气直逼火鸟的本体。火鸟发出一声惊恐的鸣叫，它的身影在火焰中变得模糊，试图逃避剑气的追击。 但严厉山的身影迅捷如鬼魅一般，在火焰中穿梭的每一次，挥动的每一剑，都精准地击中火鸟的要害。火鸟的鸣叫声越来越凄厉，它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周围火焰的力量也在逐渐减弱。 最后一击，严厉山的长剑直接穿透了火鸟的胸膛，剑尖上凝聚的剑气如同爆炸般释放，将火鸟的身体彻底撕裂。火鸟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它的身体在火焰中消散，化作了无数火星，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随着火鸟的消失，周围的火焰也开始一点点熄灭，最终全部缩回到了高台上那面铜镜中。 严厉山跃上高台，伸手旋转铜镜，就听‘咔哒—’声响，凹槽里竟还有机关。打开后，便发现了藏在里面的木盒。 盒子上原本有禁制，但严厉山不过轻轻一抹，便将其除去。他打开盒子后，一眼就认出了盒子里的东西。随后将那木盒收入乾坤袋，转身回到了郁归年身旁。 “如何？”严厉山问。 “多谢师父关心，弟子恐怕暂时…行动不便。”郁归年全身被火烧伤严重，不仅修为全无，就连眼睛看东西如今也是模糊一片，见不得强光。 严厉山见他这幅模样，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把将人扛在了肩膀上。 “师，师父，弟子无碍，不必如此！”郁归年记忆中，自从他六岁之后，就再没有被人扛着走的经历。 “废话太多，闭眼调息。”严厉山见他挣扎，直接一道定身咒将人控住。心道小时候也不是没扛过。 当年郁归年刚上山那会儿，常常练剑练到腿软，每每都是严厉山去山顶将人扛回住处。 哪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徒弟越长越回去了，心眼儿实得还不如小时候，怪不得他哥一提到郁归年就直摇头。 第54章 长煊 “师父！”白玉涟怎么也想不到，好不容易盼着周遭的火全都熄灭了，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严厉山。 而朝他走来的严厉山，肩上似乎还扛着一个人。 ‘那是…’白玉涟猛地站了起来，显然是认出了那人。 “师兄…”白玉涟不敢置信，看着被严厉山扛回来的郁归年，瞬间红了眼眶。 他何曾见过郁归年这般狼狈的模样。 “玉涟？”郁归年下意识想安慰，却发现自己身上还有定身咒，一时间难以动弹。 严厉山将郁归年放到了白玉涟身旁，这才不急不慢地解开他身上的定身咒。 “他没事，暂时死不了。”只是严厉山的话实在是没起到多少安慰的效果。 就见白玉涟晕红着双眼，轻轻扯了扯郁归年的衣袍，“师兄，你一身的伤怎么回事？究竟遇到了什么？” 白玉涟不敢上手，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郁归年的伤口。 “没事的，玉涟…这些都是皮外伤，没什么…”郁归年想安慰他，却没能触碰到他的手。 这一下，立马让白玉涟发出了端倪。 ”师兄！你的眼睛！”白玉涟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伸手在郁归年眼前晃了晃，对方却没有反应。 “不，不可能…师兄你怎么会，你的眼睛…”白玉涟甚至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人没瞎呢，你哭什么。”严厉山在一旁忍不住了，瞪了白玉涟一眼后，直接上前掰开郁归年的下巴，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上清丹，吃完抓紧调息恢复。” “多谢师父。”郁归年显然早就习惯了他师父这态度。 见大徒弟还算听话，严厉山便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更不让他省心的。但谁知就一眼，他先认出了白玉涟身上那件法衣。 “天水法衣？这法宝为何在你这儿？” “是叶师兄给的。”白玉涟在严厉山的面前，紧张地不敢抬头。 “叶惊鸿也在？他人呢？”严厉山皱眉道。 “叶师兄他…” “他怎么了？”严厉山有些急躁。 那可是他大哥的宝贝徒弟，真要出了什么事，以他大哥那脾气，指不定又要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刚刚那地缝里突然冒出大火，叶师兄和方师兄突然就不见了。大师兄要去找他们的，结果，结果师兄也被火烧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叶师兄他们去哪儿了…”白玉涟紧张地捏着袖口，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严厉山心下一沉，赶忙拿出灵犀石。 灵犀石在他手中闪了两下，很快便有声音传出。 “厉山，你找我？”严月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哥，你那边怎么了？”严厉山先是开口关心起了对方。 “没事，方才在修炼而已。” “抱歉，哥，我打扰到你了。”严厉山十分自责。 “……快说，到底怎么了？”严月山的口气有些不耐。 第94章 严厉山本想了想，自己在严月山这儿根本藏不住事，于是干脆将遇见郁归年以及叶惊鸿失踪的事儿全部跟他哥交代清楚。 说完这些，他本想开口安慰，让他哥别太担心。谁知严月山反倒比他更沉得住气。 “…惊鸿的魂灯还在，说明人暂时没有事。”严月山沉声道，“北境那边最近不太平，如今看来对方的图谋只大不小。之前惊鸿便已经传音给我，将他调查到的情况大致都与我说了。琉霜宫宫主已经去魔域打探情况了，你便暂时先留在北境，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好。”对于自家哥哥的安排，严厉山自然不会有异。但他心里仍有一丝不安，“哥，长煊那边…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我前几日刚去看过他。那东西暂时安全。”严月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过几日我打算去一趟黎山秘境。” “…你是不是也怀疑，对方的目的是想要解开那东西的封印？” “封印已经松动了。”严月山叹了口气，“我也是刚从玄天宗得到的消息，这次对方来势汹汹，若我们再不有所行动，只怕会重蹈覆辙。当年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才换来这世间百年的太平，若是再出意外，到时候只能…”严月山的话音带着一丝沉重。 “是天算子嘛？他算出了什么？”严厉山追问道。 “他说有些事需要当面交代，这次刚好你在北境，便去一趟玄天宗吧。还有归年的伤，也让他们帮忙治治。” “好，等我调查完东帝城的事，便赶去那边。” 断了灵犀石的通话后，严厉山转过头来，看着白玉涟和郁归年。 “玉涟，你先照顾好你师兄，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惊鸿他们的下落。”严厉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等三日后，我们便动身去玄天宗。” “是，师父。”白玉涟一直低着头，方才灵犀石里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只听了个大概。但他听到严月山提起黎山秘境，不由得上了心。 ‘这个时候，严月山去黎山秘境做什么？以他的修为，不应该如此关注那种低阶秘境…除非…‘白玉涟心里有了猜测。又听严厉山交代让他单独照顾郁归年，心中一喜。 眼下郁归年目不能视，又身受重伤，他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去验证下自己的猜测。 ＊ 另一边，严月山确认灵犀石的通信已经断了后，终于再难压制胸口的疼痛，猛地咳出一口血。 “小心。”一旁的男人伸出手，将他的身子扶稳。 男子一身黑衣，一条长长的黑纱遮挡住了眼睛。 “你故意瞒着严厉山，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受伤？”男人拉过严月山的手，不动声色地渡了些修为过去。 “多谢。”严月山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他迟早会知道。”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格外低沉，开口便宛若钟鸣。 “他若现在知道，定然会回来。”严月山摇了摇头，“北境那边情况复杂，各个心怀鬼胎虎视眈眈，没一个好对付的。沐庭月如今去了魔域，光靠沐秋岚一人，镇不住那些东西。” “厉山若是在北境，他们还会忌惮几分。”严月山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好了，你不用与我解释，我都明白。”男人似是不忍心看到严月山这幅模样，掌心凝聚出一团金光，贴上了严月山的胸口。 刹那间，严月山便感觉一道温暖的气息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连他受伤的识海都好似被一池温水整个包裹住。 “长煊你！”严月山一脸震惊。“你做什么，快将它收回去。” “先暂放在你这儿吧。”被唤作长煊的男人拒绝道，“你是知道的，那些人多是冲着‘它’来的。这一次他们没有得逞，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行动。后山禁地的封印已经被他们破坏了，我留在那儿也无用。” “这么多年了，我没想到还有人在打‘它’的主意。”长煊叹了口气，“有些事既然躲不掉，不如先一步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更安稳。” “你要离开月霄门？”严月山有些意外，他记忆中，长煊几乎没有踏出过后山禁地。 “嗯，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长煊笑了下，“那群家伙自以为是在帮他，却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不会让这群臭虫打扰到他的。” “但是…”严月山却仍有顾虑。 “月霄门的禁地被破坏，方华那边应当察觉到了。你去找他，替我带句话给他，就说他青苍派躲懒了这么多年，总得出一出力了。”长煊接着道，“黎山秘境那边我会帮忙去看，你记住，你只需守好月霄门。” “…好。”严月山知道这是对方的好意，便没再拒绝。“还有我徒弟，惊鸿他…” “他是有机缘的人，用不着你操心。但福兮祸兮…我如今也看不透。” ＊ 睁开眼睛的瞬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叶惊鸿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耳边充斥着各种哭喊声，吵得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想象着如果能昏过去就不用再听这些令人心烦的声音了。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 叶惊鸿试探着想要抬起手，活动四肢，却发现无论他怎么摆弄，都看不到自己‘身体’。 ‘难道我死了？变成鬼了？’这个认知让叶惊鸿心下一慌。 第95章 ‘天禄？天禄！你在么？’叶惊鸿下意识呼唤道，但结果可想而知，丝毫没有回应。 ‘我…怎么会在这…我明明记得我在陆府，我们在陆府遇上了千尸魇，还有厉羽…还有，还有大火！难道我是被烧死了？’叶惊鸿逐渐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不对，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方云鹤，方云鹤他明明跟着我一起，他在哪儿？这里究竟是哪里？’ ‘难道又是幻境？’叶惊鸿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从未遇到过如今这种状况，又怎么可能不慌张。 就在这时，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周围的哭喊声变得更大，叶惊鸿再难忍受，大声呵斥道，“够了！给我安静！” 四周刹那间恢复了宁静，却又静得可怕。 突然，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在奋力奔跑。脚步声越来越大，叶惊鸿忍不住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直到一抹鲜红，闯进了他的视线中。 是方云鹤。 “方云鹤！” 叶惊鸿激动地喊出那个名字，却没有回应。 方云鹤看不到他。 第55章 梦魇 眼前那一抹鲜红，红的刺眼。若非亲眼所见，叶惊鸿绝不能相信，原来一个人的身上能流出这么多血。 然而，眼前这个被鲜血侵染的人是方云鹤。 熟悉的眉眼，陌生的打扮，叶惊鸿还是能一眼断定，这人就是方云鹤。 但是这个方云鹤看不到他。 他正在被无数‘人‘追赶着。确切来讲，那些已经不能算在人的范畴了。它们的皮肤苍白腐烂，眼神空洞灰白，残留的只有对新鲜血肉的渴望。 这种渴望驱使着它们前进并不断追赶着‘方云鹤‘，它们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那是死亡的召唤。 再看‘方云鹤‘，他的腿像灌了铅一般，呼吸越来越急促，奔跑中的他没有回头，也不敢放慢脚步。 突然，他的脚被一块松动的砖块绊了一下，几乎摔倒，幸亏他及时稳住了身体，继续往前跑去。 叶惊鸿看着‘方云鹤‘向自己的方向跑来，下意识朝对方伸出手。但他显然忘了，如今的他没有躯壳，只是一抹缥缈的意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方云鹤从他的‘身上‘穿过，看着他一点点奔向远处。 叶惊鸿怔楞了片刻，又飞快地转身追了上去，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弄清楚在‘方云鹤‘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惊鸿就这么跟在‘方云鹤‘的身后，看着他从那群怪物堆中一点点挣扎着爬出，看着他跌跌撞撞地穿过了一片片废墟。即便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但他的眼中却依然闪烁着光。 耀眼而璀璨，如他记忆中的方云鹤一般模样。 终于，在一个雨天，‘方云鹤‘在夜色中看到了一抹光。那是他久违同伴。他再难克制的激动情绪，朝着灯光闪烁的方向直奔而去。重逢的喜悦让他忘了忽略了身旁围着的笑脸中潜藏的虚伪与恶念。 一直注视着‘方云鹤‘的叶惊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但他开不了口。从始至终，他只能围观这一场荒诞而又可悲的闹剧。 他从支离破碎的片段中拼凑出了一点真相。 眼前这个混乱的时代，人类与那些怪物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年。而‘方云鹤‘明明该是那个带着希望出现，给绝境中的人类带来一点光明的存在，却因为人性的猜忌与对未知的恐惧，让这道光最终陨落。 背叛，出卖，欺骗，深渊。 那些人们请求他，希望‘方云鹤‘能帮他们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躲避那些怪物的追击。‘方云鹤‘没有怀疑，他孤身前往，却不知道自己被他们抛弃，成了用来吸引那些怪物的‘诱饵‘。 他又一次被留在了怪物堆中，他还记得那些怪物的嘶吼，记得它们贪婪的目光，记得那些锋利的牙齿是如何撕裂他的皮肤。 他记得痛苦，记得恐惧，记得绝望。 ‘方云鹤’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但他确实做到了。可当‘方云鹤‘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周围是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 如果可以，‘方云鹤‘宁愿自己没有活下来，宁愿已经死在了那群怪物口中。 但他又确实活着，活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 那些人想要从他身上找到抵御那些怪物异化的秘密。他们对‘方云鹤‘进行了无数的实验。在他们眼中，‘方云鹤‘不是同伴，只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一个工具。 他们抽取他的血液，解剖他的身体，研究着关于他的一切。无视‘方云鹤‘的痛苦与绝望，将他一点点推进更深的地狱。 叶惊鸿看着这一切，最初的愤怒尽数化为心疼。他无数次地想要靠近‘方云鹤‘，想要将他从这人间地狱中解救出来，却只是徒劳。 他看着‘方云鹤‘眼中的最后一点星光彻底熄灭。看着对方亲手杀死那些曾经‘同伴‘，看着所谓人类最后一处‘文明‘彻底泯灭，看着‘方云鹤‘独自一人走进火海。结束了痛苦的一生。 三千世界，终究枕梦一场。 梦也终有醒的一日。 ＊ “惊鸿！惊鸿，你怎么样？” “醒醒啊，惊鸿…” 耳畔的呼唤声逐渐清晰，熟悉的声音让叶惊鸿下意识挥动手掌。 这一次，他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第96章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叶惊鸿终于彻底的‘醒了‘。 他刚一睁眼，又下意识想要闭上眼睛。 偏偏身旁人不让他如愿，伸手一把捧住了他的脸颊。 “惊鸿呐，请问你这是动手打了人还想不认账么？”方云鹤开口，语气听上去好不可怜，让叶惊鸿的心猛地一颤。 “方云鹤，把手松开！”叶惊鸿被他按在怀里，感受着脸颊被人狠狠揉搓着。 但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叶惊鸿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推开方云鹤。 好不容易等方云鹤捏够了，叶惊鸿也终于能够从地上起身。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方云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庆幸和愤怒。 叶惊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里是哪儿？”叶惊鸿有些刻意地把头转开，打量着周围，努力将自己的注意从方云鹤的身上移开。他发现，自己只要一看到方云鹤的脸就会克制不住回想起在‘梦中‘看到的一切。 “不知道。”方云鹤能察觉到眼前人故意躲闪的目光，却没有主动开口问他原因。 他总是过分体贴，特别是在对待叶惊鸿时。 “你还记得在叶府地底发生的事么？”方云鹤问。 “…嗯，是我解开的那个封印，但当时我并不知道，封印解除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确定，不确定我们能不能活下来。”叶惊鸿叹了口气。 当时的他也在赌，赌他们活下来的契机。 “之后呢？你还记得你突然冲进大火时发生的事么？”方云鹤接着问道。 “……记不清了，但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那个声音在喊我过去…之后的事情就都没有印象了。”叶惊鸿努力回想了片刻，却只能失望地摇了摇头。 方云鹤知道他没有说谎。 “你说的那个声音，我好像也听到了，但你突然往火里冲，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你一起。”方云鹤说起之后的事，“之后我隐约看到了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叶惊鸿有些紧张，他以为方云鹤同他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是关于，关于凤凰的。”方云鹤回忆道。 “凤凰？”叶惊鸿有些意外。 “小辈…” 声音再次响起，二人对望一眼，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听。 “方云鹤…” “嗯，你没听错。” “你们身上带着故人的气息，来见一面吧。”那个声音说完，叶惊鸿便感觉被什么力量从身后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再一抬头，周围的景象便彻底变了。 华丽缤纷的虹光围绕在他的身旁，还能看到一些飘散在空中火焰一般的羽毛。 “小心。”方云鹤在一旁，握住了叶惊鸿的手。“别再丢了。” 叶惊鸿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没有拒绝。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那个声音问。 “既是你想见我，为何不现身，这般躲闪着故弄玄虚…”方云鹤回道。 “大胆。小儿狂妄，竟敢这般同吾说话。” 然后话音落下，就见一团火焰在空中燃起，紧接着从火焰中走出了一个人。 红袍赤发，张扬而明艳。 “你是…凤凰？”叶惊鸿看些架势，便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嗯。”那人点了点头，“若吾没看错，汝修的，是无情道？” 叶惊鸿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之人，没有回应。 “不必如此紧张。以你二人的修为，吾若想杀了你们，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那人开口说出的话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不知凤凰大人唤我们前来所为何事？”方云鹤主动问。 那人皱了皱眉，“听着别扭，吾准许你们，唤吾前辈即可。” “多谢，不知前辈召我们前来，是因为封印的事？”方云鹤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当年吾不想再涅槃，便找上一位故人。与他约定，用涅槃之力帮他封印一样东西，而吾则要帮他守着这处封印。” “这听上去对前辈并不公平？”方云鹤有些意外。他知道凤凰没有说谎的必要，但那听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公平的交易’。 “吾既是天地间唯一的凤凰。这涅槃重生便是天道法则下无法逃脱的定律。那种力量即便是吾也没有办法抗衡。但是吾已经不想再涅槃了。” “吾必须记着一个人…一但涅槃，那些记忆，都将不复存在。”凤凰的眼眸间带着伤痛与怀恋。 方云鹤与叶惊鸿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到了意外。 “吾的那位故人，便是修的无情道…”凤凰见他们不说话，又自顾自地开口，“吾召你前来，便是因为在你身上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是你破坏了封印？”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必须要封印住那个魔气产生的入口。情急之下，便想到利用封印的力量…” 第56章 较量 “你很聪明。”凤凰看向叶惊鸿。“那些人聚集魔气是想要用魔念控制吾。当真可笑。” “控制？前辈的意思是…” “他们想要用魔气侵染吾的意志，却不知那封印中只有涅槃之力和吾的一抹残魂。实际上，你们若再晚一步，让残魂彻底被魔气污染，那么涅槃之力和残魂魔念就会彻底失控。到时候整个北境都将会变成一片火海。”凤凰突然笑了，“这点倒是被他算了个准。” 第97章 而叶惊鸿二人听到这里，都不免有些心惊。若真如眼前之人所说的，他们当时若是行错一步，没有及时阻止厉羽的计划，那么北境将要面临的便会是灭顶之灾。 “前辈可是早就知道有人想要破坏封印？”方云鹤问。 “吾并不知晓。”凤凰漫不经心地转过身。 一旁不知何时多了张镶嵌着无数宝石的软榻，而凤凰的身影下一瞬便已落在了软榻上，一派慵懒地斜靠在上面。 “你们应当听过关于吾的不少传闻。” “想当初，吾在上界是先天神邸，即便后来到了这人间也是妖皇。区区几个凡人的生死，吾又怎会在意。”凤凰说罢，冲着叶惊鸿抬了抬手指，“吾愿意跟汝讲这些，也不过是为着故人的一点情分罢了。”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不禁心下一沉。他显然从未想过，传闻中的‘凤凰‘竟是这般漠然众生的性子。毕竟他唯一认识的上界神邸只有‘天禄‘，而那家伙在他面前表现得可是比叶惊鸿自己还要‘多愁善感‘。 凤凰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仿佛一眼就洞察了叶惊鸿心中所想。就见他轻轻挥动着手指，周围的空间似乎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波动起来。 “汝等可知，这人间界的平衡，脆弱如薄冰。”凤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无论是哪种存在，想要在这世间存在就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不然，失衡的后果便是被天道抹除。凤凰涅槃并非不死，而是天道对我的钳制。” “我不在意众生，是因为万千法相在我眼中不过一色。而你们又怎知自己修仙得道，不是在抢夺他人的气运？”凤凰说完，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叶惊鸿。“你既然修的是无情道，可知如何得道？” “我…”叶惊鸿一时语塞。 “泯人之心，循天之道，至无量之境，得成无情道。”凤凰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无心无情，你与我，倒也相衬。” “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方云鹤在一旁见叶惊鸿面色有异，轻轻一扯，便将人带到身后。“前辈的意思是说，这人间的气运有限，非你我之力可以强行更改，无为而有治，便是天道。而现如今百年的安稳，便是注定要生出动乱来平衡这人间气运，对不对？” “不错，你这道悟得不错。”凤凰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再夸一夸方云鹤，便被他开口打断。 “但我觉得前辈说的不对。” 凤凰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示意方云鹤继续说下去。 “前辈所说的所谓平衡，我承认确实存在，毕竟因果轮回更迭无尽，有万物生便有万物落。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应该完全顺从于它，”方云鹤缓缓说道，“天道可以无情，但人却生而有情。前辈您方才提到，修仙得道是在抢夺他人的气运，但我认为，修仙得道，其实是在与天道争夺气运。” 方云鹤说完，微微抬头看了眼凤凰，见对方仍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修行之人通过提升自己的修为，增强自己的能力。我们努力在天道的规则下，替自己争取到更多的生存的可能性，这与前辈所说的并不冲突。在我看来，‘无为’不是完全的不作为。” “相反，在我看来，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但逆天，并不意味着要与天道为敌，而是要在天道的规则下，找到自己的道路。前辈您不也是在走自己的路么？” 方云鹤的一番话如投石入水，瞬间在叶惊鸿的心中荡起一层波涛。 是啊，自己要走的路，应当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若是因着旁人一句话，便舍弃本心，终是求不到自己的道。 “呵。你倒当真是…狂妄至极。”谁知，听完方云鹤这番话的凤凰却突然发难，抬手一挥，一道真火便直冲方云鹤飞去。 方云鹤想要躲闪，却还是被那火焰捉住，刹那间点燃了胸前的衣襟。 “方云鹤！”叶惊鸿刚要上前，就被方云鹤用眼神制止。 只见方云鹤双手指尖结印，一道水幕自他身前浮现。扑灭了火焰的同时在他身前铸起了一道屏障。几道水柱冲天而起，随着方云鹤脚步轻点，在他身下逐渐幻化成一条龙形。巨大的水龙长啸一声，直接扑向了凤凰。 但是它的对手显然更强大。 那只水龙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凤凰甩出的一道灵力击溃，在空中散做颗颗水珠。 “雕虫小技。”凤凰原本轻蔑一笑，转瞬间却脸色一变。 原来是那些飞散的水珠迅速凝结，形成了一片片锋利的冰刃。刹那间，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冰刃突破了凤凰的防御。 此时的凤凰猛地起身，从他的背后出现浮现一道红色的虚影。巨大的火凤煽动起了翅膀。而被那翅膀扫过的地方，所有冰刃都化作了雾气，消散于空中。 然而等他回神看去，才发现周围没了方云鹤的身影，“人呢？” “糟糕！”凤凰仿佛后背长了眼睛，在方云鹤出现的一刹那猛地回身，一手准确地掐上了方云鹤的脖颈。 “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吾…”凤凰收紧手指，看着方云鹤的脸颊因为窒息而逐渐变成通红，凤凰的眼中涌现一抹激动与兴奋。 偏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方云鹤被烧坏的衣襟里滑了出来。而看到那东西的凤凰，则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第98章 “咳咳咳…”方云鹤从他手中滑下，跌坐在了地上。 “…告诉吾，你这护身符是从哪儿得来的？”凤凰急切地问道。 “咳咳…”方云鹤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咳嗽着。 “你！”凤凰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方云鹤多半是故意的。“快说，不然吾让你们一起消失。” “前辈是想问什么？”方云鹤缓缓地从地上站起，看向凤凰的眼中带着怀疑与警惕。 “这护身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是谁给你的？那个人如今在哪里？”凤凰极力耐住性子，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不能说。”方云鹤摇了摇头。 “你这家伙！”凤凰刚要发火，就听方云鹤轻咳几声后方才断断续续的说道。 “咳咳……”方云鹤的声音有些沙哑，“给我这个护身符的人，是我一个朋友，前辈若想对他不利…只管冲我来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扯上别人。” 凤凰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退后了几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努力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若是告诉吾，吾便答应你，绝不会去找那人麻烦。至于你们…吾本就没打算杀了你们。” 方云鹤听了这话，脸上仍带着一丝怀疑。“前辈的话 ，恕我不敢轻易相信。”说话间，他的手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脖颈，虽然他自己看不见脖子上的青痕，但此刻的痛感却十分清晰。 凤凰见状，面色铁青得厉害，他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方云鹤的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再问你一次，这护身符的主人究竟是谁？” 方云鹤感受到凤凰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但他的心中却异常平静。他的眸光微微下垂，却不急着回答。 方云鹤很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反客为主。 果然，眼前之人见他久不开口，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方云鹤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前辈，您既然想知道这护身符的主人，那么晚辈有一个请求。” 凤凰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显然对方云鹤的拖延感到不悦。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冷冷地说道：“说，什么要求？” 方云鹤果断开口道，“晚辈想求前辈立个誓，无论护身符的主人是谁，您都不会对他不利。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告诉您真相。” 凤凰有一丝惊讶，他显然没有料到方云鹤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以为，对方会趁机替自己或者叶惊鸿求些什么… 凤凰看向方云鹤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仿佛要看穿方云鹤的内心。片刻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发誓，无论这护身符的主人是谁，我都不会对他不利。” 方云鹤的心中一喜，稍稍松了口气，他方才真担心对方会一口拒绝。他微微躬身，表示对凤凰的敬意：“多谢前辈。”但眼下看来，这位高傲的妖皇大人，似乎很看重这护身符的‘主人‘。 凤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挥了挥手，打断了方云鹤的感谢：“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 方云鹤点了点头，“是的前辈，实不相瞒，这护身符是我师妹给的。” 第57章 沙砾 “这护身符，是我下山前我师妹给的，说是能保平安。”方云鹤开口道。 “保平安…” 三个字，仿佛一把钥匙，触动到了凤凰尘封已久的记忆。 ［王，北境冬寒，带一件氅衣吧。］ ［王，六部那些妖族投鼠忌器，他们这般挑衅于您，让我去吧。］ ［王，此刻南方正是大暑，您向来体热，解暑丹已经备好了。］ ［王，此行凶险，这护身符是我亲手所制，您带上，保平安。］ ［王。］ 凤凰只觉得耳畔似有余音，待他仓惶转头时，身后却空无一人。 世人传闻，妖皇姬寰宇目下无尘，一身赤羽华贵无双。却不知他的羽翼下也曾停留过一颗灰色的沙砾。 但可惜沙砾太轻，风吹一吹，便什么都不剩了。 于是向来高傲的妖皇，也终是舍得长跪天地，求一个转生，求一次再遇见。 然天道，终究才是最无情的那个。 于是姬寰宇同‘友人‘做了场交易，堂而皇之的躲过了天道的责罚，代价便是替‘那位友人‘镇守封印百年。思及百年于他不过弹指间，这场交易在姬寰宇看来并不亏。 可偏偏他求了那人转世，求了自己能记得，却独独忘了问一句，他们该如何相认。于是被困在封印里的妖皇等了一年又一年，越等火气越旺。好不容易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谁知见到的偏不是故人。 失望与愤恨一瞬间涌上心头，才有了他和方云鹤之间毫无缘由的一场对决。 ＊ 姬寰宇也没想到，在大失所望之后会有突如其来的惊喜。 而不等方云鹤的话说完，姬寰宇便直接打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欣喜中透着小心翼翼。“你说什么？你的师妹？她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方云鹤看着对方激动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猜疑，方燕那丫头这是从哪儿招惹的人，看上去就十分难对付，真是个大麻烦。于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努力思考了许久后缓缓开了口，“关于我师妹的事情，请恕我不便透露。” 第99章 “为何？”姬寰宇皱眉。 “实不相瞒，这位师妹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与我打小便感情深厚。她心思单纯善良，师长们也疼惜她，对她向来宠爱。若前辈家中也有亲人，应当能体会我的心情。”方云鹤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说，害怕自家师妹会被‘坏人‘骗走，不放心。 “而且前辈瞧着不像是太好相处的性格，师妹她年纪小不懂事，万一哪里冲撞了前辈，您这一生气，动静可不小。她毕竟不像我这般皮糙肉厚，怕是连您一成的法力都受不住。” ‘冲动，易怒，脾气爆，还爱打人。‘ 连一旁听着叶惊鸿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方云鹤这就是在暗戳戳的骂人。他说了一堆妖皇的缺点，试图在精神和言语方面对其进行打击。 很明显，方云鹤成功了。 姬寰宇被他说的，连脑袋顶上原本翘着那根头发都耷拉在了一旁。 “哦对了，我师妹她还胆子特别小，十分害怕见除了我们师门以外的，任何男性。”方云鹤接着道。 叶惊鸿边听边怀疑，‘难道方云鹤这家伙口中的师妹不是指的方燕？他还有其他师妹？‘ “害怕…男人？”姬寰宇歪了歪脑袋，片刻后打了个响指，明黄色的火焰便瞬间将他包裹。 很快，火焰熄灭，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俨然是一位明艳高挑，容貌倾城的美艳女子。 “这…”方云鹤呆愣住，不知如何开口。 “妖族向来不拘于性别，不过是在化形时随性而致。”姬寰宇解释道。“令师妹还要怎样才肯见吾？” “在我们青苍派里，除了师父外，师妹最听我的话。若我提前传信给她，想来她也是愿意见一见前辈的，只是…”方云鹤有些为难地摸了摸下巴。 “只是什么，快说。” “我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替师妹师弟寻找几样东西。之前他们突破境界之时便不大顺利，这次下山我本意是给他们寻着宝物能帮忙突破用的，谁知会被无端牵扯进这陆府的怪事，还被困在此处无法脱身。若这事儿被师妹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姬寰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请求，“你需要什么？只要吾能办到的，吾一定帮你。”她总算是听出了方云鹤的意图。 方云鹤的心中一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方云鹤抬头，做出一副期待的模样，“真的么？多谢前辈。” “吾向来说话算话，”姬寰宇点了点头，“你只管开口。” 方云鹤微微低头，掩盖住嘴角的丝丝笑容，“是这样的，晚辈下山前听到传闻，说北境将会有雷鸣草现身，还是极为珍惜的千年雷鸣草。此等灵物想来对修行进阶大有帮助。” “而我看过的古籍中曾提起，雷鸣草常常会生长天雷落下之地，再借由天雷之力使其成熟。不知前辈可知晓，关于这雷鸣草的一些消息…”方云鹤说完，静等着对方开口。 姬寰宇打量着眼前的方云鹤，即便心里有些怀疑他的意图，但迫切想要和那人见面的心最终还是压倒了一切。 那是姬寰宇等了数百年，一直都不曾放下的人。 “给。”姬寰宇一抬手，掌心多了个木盒。随后她将木盒递给了方云鹤道，“千年雷鸣草，只多不少，你可以打开看看。” 方云鹤笑着将木盒收了起来，“不用看了，我信妖皇大人不会骗我。”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师妹姓甚名谁，人在何处了么？” “我师妹名唤方燕，如今正在苍月山随师父修行。”方云鹤开口道，“前辈若是去了青苍派，不去先去找我师父，也就是掌门谈一谈。” “最好是能提前跟我师父见一面，解释清楚您的意图，就能避免之后不必要的误会，你说是不是？妖皇前辈。” 姬寰宇听出了方云鹤的意思，是让他不要私下里先偷偷去见人。 “……吾答应你。”姬寰宇点了点头。她一刻也不愿多等，这会儿得了准信儿便要去青苍派寻人。 方云鹤见她要走，赶忙将人叫住。 “前辈等等。” “还有何事？”姬寰宇有些不耐。 “前辈将这些带上。”方云鹤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大大的盒子。 姬寰宇不解。 “下山之前答应过师妹，给她带的糕点果子，前辈将这些一并带去给她，想来师妹见到，会很高兴。”方云鹤回答道。 “…多谢。”姬寰宇有些窘迫，为方才自己动手打了人的事感到一丝丝的愧疚。 方云鹤笑着看向眼前的妖皇，心道这凤凰虽然活得久，但还真是心思全写在脸上。就是不知道，她这性子遇上方燕那小丫头，究竟是谁能降得住谁了。 ＊ 姬寰宇将二人带出了幻境后正要走，却被叶惊鸿喊住。 “妖皇前辈。” “还有何事？”姬寰宇如今知道了自己要找之人的下落，面对叶惊鸿时也多了几分耐性。 “我想请问，之前您将我们召至身边时，是用了什么术法？”叶惊鸿回想起之前那个梦境，就觉得心底跟针扎似的，隐隐作痛。 “术法？”姬寰宇微微挑眉，“那不是术法，而是醒情符。” “何为醒情符？”叶惊鸿不解。 “之前一位故友给的，说是能让人想起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甚至是前世种种因果。”姬寰宇开口道。 第100章 “前世记忆？”叶惊鸿皱眉，但他在之前梦境中见到的，明明都是关于‘方云鹤‘的事情，跟他自己毫不相干。“前辈这符箓…真的没问题？”叶惊鸿有些怀疑。 “哦？你看到了什么？”姬寰宇听他这么说，突然来了兴趣。 “我…”叶惊鸿刚要开口，下意识抬头看向方云鹤，却正撞上那人探究的目光。 叶惊鸿转过头，躲开了对方的目光。他尚且弄不清那个梦境的真假…但无论真假，他都不愿再同方云鹤提起那些过往，他不想见到梦中那个绝望而痛苦的‘方云鹤‘。 “我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叶惊鸿顿了顿，“但我可以确定，那些不是我的记忆。更跟我的前世无关。” 别人对‘前世‘可能毫不知情，但叶惊鸿有回溯一世的‘经验‘，他对自己的前世，甚至说是‘记忆深刻‘都不为过。 “是嘛…”姬寰宇饶有兴致地看向叶惊鸿，目光在他和方云鹤之间来回扫了扫。“你若真看到了些不属于你的记忆，那只能说，你和那个人之间存在的牵绊比你想象中的要深…” 姬寰宇说完这些，见叶惊鸿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那些记忆并非完全与你无关。三千世界三千梦，有些因果循环是会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即然是前世的记忆，就有可能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以某种方式显现出来。不论想或不想…你都逃不开因果。” 叶惊鸿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这位妖皇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只是他不说罢了。 “多谢前辈指点。”叶惊鸿躬身行礼，是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他明白对方之所以保持沉默，多半是‘时机未到‘。 “我喜欢聪明的孩子，就像你我之间能遇见，也绝非偶然。” 第58章 玉佩 姬寰宇走的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眨眼间的功夫，周围就只剩下方云鹤跟叶惊鸿两人。 叶惊鸿低头思考着姬寰宇走前说的那些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方云鹤是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跟前的。 直到一个木盒被递到他眼前，他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面前那人。 “惊鸿，不打开看看？”方云鹤笑着问道。 是方才姬寰宇给的那个盒子。里面放着什么，叶惊鸿是知道的，但令他想不通的事，方云鹤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这雷鸣草给了自己。 “你…”叶惊鸿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方云鹤的胸前。 之前因和凤凰斗法，方云鹤的衣襟被火烧了大半，而他胸前放着的护身符才会被姬寰宇发现。但此时叶惊鸿的视线却被方云鹤胸前挂着的那块玉佩所吸引。 并非是因为那玉佩雕工有多精美，或者用料有多名贵。叶惊鸿看得认真，是因为在上一世他就曾见过这块玉。 叶惊鸿的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他试图抑制自己上前一步的冲动，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块玉，声音微颤地问道，“方云鹤，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什么？”方云鹤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玉佩，随即笑着说道，“这块玉阿…这玉是我爹留给我的。” 方云鹤说着将那玉佩从脖子上取了下来。“这可是我们方家家传的宝贝，我爹说了，是要留给儿媳妇的。” 叶惊鸿明知这是对方的贴身之物，但当方云鹤将玉佩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接了过来。他将那玉小心翼翼地捧到眼前，仔细端看了几遍后又将玉还了回去。 “惊鸿喜欢这玉佩？”方云鹤笑着问道。“虽说这是家传宝，但若是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 “不必，你自己收好。”叶惊鸿的神色恢复如初，“既然是家传的宝贝，就别总拿出来在人前招摇。” 叶惊鸿表面看似坦然，心底却堆满了疑问。 他自然认得那玉佩，无论是造型，纹路，重量，手感他都无一不熟。因为前世的他，曾将这玉佩挂在他的不慈剑上。这玉佩，作为他最珍贵的记忆之一。最终也和不慈剑一样，被天雷击成粉碎。但如今，它却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叶惊鸿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将目光挪到了方云鹤的身上。 ‘这个人…究竟和自己有怎样的牵连？‘ ‘方才凤凰的那些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云鹤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只是这诸多疑问，眼下根本无人可以替他解答。 “惊鸿？”方云鹤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靠近了些，“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方云鹤以为叶惊鸿的反常是身体不舒服。干脆拉过他的手，默不作声地给他渡了些修为。 “我没事，你别浪费修为。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叶惊鸿将胳膊抽了出来，顺势后退了一步，和方云鹤拉开了距离。 “惊鸿？”方云鹤感受到他的态度突然的转变，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但叶惊鸿此时心里实在乱的很，抬手直接将那木盒又塞回给了对方。 “是我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方云鹤不解地问道。 叶惊鸿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冷静下来，有些事情若不能及时理清就很容易滋生心魔。 “方才见你和凤凰对决，我似有所感，需要找个地方尽快闭关。”叶惊鸿绞尽脑汁，才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你是打算？” 第101章 “在附近找个地方闭关。”叶惊鸿直接回道。 方云鹤显然并不相信这个借口，但也没打算拆穿对方。他沉默了片刻，将一把钥匙递了过去。“这是我在东帝城那间小院的钥匙，你不是要找地方闭关么？那院子周围有我布下的阵法，你去那里我也放心。” 这一次，叶惊鸿没再拒绝。“我师兄那边…” “放心吧。之后我会先去与他们汇合，你安心闭关，剩下的交给我。” “好。” ＊ 而另一边，姬寰宇在东帝城外被人拦了下来。 “区区一抹残魂和一副死人身体…便敢在吾面前放肆。吾该说你大胆，还是夸你不怕死？”姬寰宇看着眼前之人，唇边的笑容略显讽刺。 “妖皇大人。”来人并不在意姬寰宇的态度，“大人既然已经重获自由，那也该践行当初的约定了吧？” “哦？吾怎么不记得，同谁有过什么约定？”姬寰宇一脸的漫不经心。 “……妖皇大人想来是贵人多忘事，但您别忘了，您要找之人的下落，只有我们‘大人‘才知道。您想再见到那个人，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将之前答应的事情做完…” “吾说了，吾不喜欢被人威胁。”姬寰宇说罢，抬手看似随意地一挥，将那人直直甩出，撞在了一旁的树上。 “碰——”的一声，沉闷而巨大。 姬寰宇走上前，低头俯视着那人。 “吾今日心情不错，便不与你计较那么多。”姬寰宇说着，掌心凝结出了一颗灰白色的珠子。“吾向来守信。说到底，这东西留着吾这儿也没什么大用。今日便算是物归原主了。日后，你们与吾之间，再无瓜葛。” 姬寰宇说罢，便将那颗散发着荧光的灰白色珠子放到了那人的手边。做完这些他便转身离去。 而那人则默默捡起了珠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知道这是姬寰宇的警告，但对方想要划清界限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若是叶惊鸿他们在此，定然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人便是先前从叶府失踪的厉羽。他伸手擦掉嘴角边的血迹，半边脸上面无表情，另外半边则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呵，想要毫无瓜葛？这可由不得你…” ＊ 叶惊鸿原本不打算再去方云鹤的那间院子。谁知等他回过神，不知为何便已经鬼使神差地站在了院子门口。 “算了，还是这里方便。”叶惊鸿转念一想，直接跨步进了院子。 正如方云鹤所言，院子四周设有符阵，在他进来的一瞬间便能感觉到熟悉的力量在小院周围涌动。 叶惊鸿直接来到后院，一眼便看到了石桌上放着的那个熟悉的木盒。 叶惊鸿上前打开木盒，看着里面的雷鸣草微微有些出神。 “为什么？”叶惊鸿用手指轻轻触碰着木盒的表面，心中思绪万千。 他有些想不通，方云鹤为何会对他这般好？是因为方云鹤太会照顾人，将他当做‘师弟‘？就像他照顾方燕一样？但显然，这种特殊的照顾太过与众不同。甚至连叶惊鸿自己，都没办法骗自己说那家伙对谁都一样。 叶惊鸿盯着雷鸣草出神，脑中不断回忆起凤凰临走前的那些话。 ‘你们之间的牵绊，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 牵绊、前世、还有那块玉佩… 叶惊鸿觉得脑海里有无数条密密麻麻看似毫无关联的线头。他此刻迫切地需要一个关键点将这些线头都串联在一起。 终于，灵光一闪间他想到了一个人。 “天禄！出来！”叶惊鸿道。 谁知他这一喊，却半天没有回应。 “天、禄。你要是再给我装死，我就不渡那破情劫了，你就永远都呆在人界好了。” “来了来了，年纪轻轻的着什么急嘛！”天禄从叶惊鸿背后钻了出来。 “你，认识方云鹤。”叶惊鸿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那家伙身上带着可以看破我术法的宝贝，所以我才不能在他面前现身。” “你认识方云鹤，对嘛？”叶惊鸿深吸一口气，试图疏解掉心里的烦闷。“天禄，我要听实话，你认识方云鹤对不对？在我之前，你就见过他。” “…我…”天禄下意识甩了甩大尾巴。 “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叶惊鸿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天禄这家伙从出现就透着种种诡异。 “都说了，我是来帮你飞升得道的。”天禄眨了眨眼睛，“本神君的目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重回上界嘛。” “是嘛？”叶惊鸿挑了挑眉，“当初你说要帮我渡情劫，说最合适的人选是郁归年，说他修为高，天赋好，人还‘单纯好拿捏‘。真的是这样么？” “难道不是么？郁归年明明就很合适！”天禄一口咬定。 “为什么明明有那么一个人，他的存在样样比郁归年更出众，你却总是对他避而不谈？”叶惊鸿质问道，“方云鹤他明明才是最适合的那个不是么？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让我利用他来渡情劫？” “天禄，你在担心什么？逃避什么？”叶惊鸿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兽，“或者说，你都欺瞒了我什么？” “我…”天禄耷拉着耳朵，大眼睛转来转去半天没有说话。 这一次，叶惊鸿显然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第102章 他总觉得，有些潜藏在地下的真相，似乎有了将要破土的冲动。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之前知道方云鹤这么个人，但仅限于我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而已。” 第59章 传闻 “我只是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有些可怜他罢了。”天禄抖了抖耳朵。 “传闻？什么传闻？”叶惊鸿皱眉。 “那家伙的前世，死得很惨。” “…什么意思？”叶惊鸿心脏一揪。 “你以前光知道在山上修炼，别人的事情你也不在意，自然不知道。”天禄小心翼翼观察着叶惊鸿的神情。 “前世这个时候，方云鹤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他明明…”叶惊鸿想说他明明还活着，但又想到天禄说的，那是关于方云鹤的‘前世‘。 “你应该也听到过一些传闻。其中一点你说的没错，方云鹤这家伙前世就很强，在同一辈的修行之人里绝对是佼佼者的存在。” “但你要知道，人性的存在有多复杂，你不知道哪一天，那些推崇你，歌颂你的人会成为将你拖入地狱的手。” 天禄的话，让叶惊鸿又控制不住回想起了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些场景。他的手指在衣袖下偷偷攥紧。 “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方云鹤那家化，似乎很不受天道待见，总是被处处找茬。别人下山历练顶多碰上一两只作乱的妖兽，他遇上的却是一整个尸变的村子。” “人家渡劫，来的都是普普通通几道雷，轮到他呢，就赶上九天雷劫聚会一样，九次不够还要超级加倍。” “机缘从来不用抢，因为抢了他也留不住。常常是费劲千辛万苦，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天道从来没有偏爱过那家伙，甚至处处为难他。”天禄感叹道。 “但他依旧很优秀，甚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化神期修士…”叶惊鸿喃喃道。 “也许就是因为他要承受的磨难比寻常人多吧。那些没能杀死他劫难最终也成就了他。”天禄说着说着，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偏题，赶忙看了眼叶惊鸿。见他眉头紧皱却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便努力将话头扯了回来。 “但那些人只能看到他的成就，会觉得他这样的人是占尽了天恩娇宠。无数嫉恨的心将那些人捆绑在了一起。” “……是谁害了他？”叶惊鸿沉声道。 “没有加害者…这是最可怕的…他们只是无视了他的呼救，或者说那些人觉得，方云鹤这种人就该强大，就该挡在所有人的前面，连他都应付不了的事，那其他人去了不过是白白送死。” “所以他们只是无视了他的求救…但明明那个时候的他还活着。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族抛弃了自己，而他也最终落了个被妖魔分尸食的下场。” 叶惊鸿听到此处，便立马想到了什么，“是镇魔塔出事的时候？” “嗯。”天禄点了点头。 “怪不得…”叶惊鸿自然知道这件事，前世镇魔塔出事的那段时间他正在闭关。等他闭关出来后，便得知镇魔塔封印松动，大量妖魔出逃的事情，他师尊也因为此事受了伤。于是他出关后便一心在照顾他家师尊，他记得当时确实听师尊说过什么天妒英才之类的话。没想到原来那人说的就是方云鹤。 “所以你是听了这些传闻才说认识方云鹤的？”叶惊鸿问。 “嗯，方云鹤那家伙好歹也挺出名的，只有你这种天天在山上自闭的人才没听过他吧。”天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只是听过传闻？”叶惊鸿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天禄有些懊恼地甩了下尾巴，“好吧，其实一开始，我本来是指着他能飞升，想要帮他一把，蹭点功德。谁知我刚动了心思，他就出了意外，于是我只能…只能换了个目标。谁知道你也…” 天禄心虚地低下头，不好看叶惊鸿的神情。 “原来我是备选的。”叶惊鸿走上前，一把将天禄提到了眼前。 “没有没有，你是我千挑万选一眼看中的！”天禄不断挥舞着小爪子，试图给自己辩解。 “哼。”叶惊鸿将手里毛绒绒的一团反复揉搓了几遍后，才勉强觉得心里平衡了一些。只是他心里的疑惑仍旧没有解开。 关于那块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他手里…若他的记忆没有差错，他前世的那块玉佩是在月霄门的后山无意中发现的。虽然时间上那时的方云鹤已经‘死了’。但，镇魔塔在北境，而那块方云鹤从不离身的玉佩又是如何出现在月霄门后山的？ 叶惊鸿摸着天禄软乎乎的皮毛在心里思考着，这家伙到底还对他藏了多少话… “再说了，又不是，又不是我的原因…”天禄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不是？”叶惊鸿没听清。 “不是我不提关于渡情劫的事，你该问问你自己的…”天禄逮着机会，从叶惊鸿的手里挣脱开来。 “你自己想想看，明明是你不愿意欺骗方云鹤，不想把他当做‘渡情劫’的幌子，才压根没将他纳入过考虑范围的，而不是我。”天禄说完，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叶惊鸿的反应。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叶惊鸿便愣在了原地。 ‘是我…不愿意…’叶惊鸿低着头，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我不想骗他…’ ‘不想，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不想拖累他…’ 第103章 ‘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受伤…’ ‘万一方云鹤知道真相后，他肯定会生气，他不想方云鹤误会自己…’ 但为什么？为什么会害怕？害怕方云鹤对自己露出梦境中那个般‘冷漠疏离’的表情… 叶惊鸿伸出手，将木盒里放着的雷鸣草轻轻拿了起来。 他看向手中的雷鸣草，心思百转千回。 ‘所以他会将雷鸣草送给我…是因为知道，自己守不住这宝物，还是因为…我？’思考间，叶惊鸿周身的空气开始变得躁动，别在腰间的不慈剑突然一个劲给地嗡鸣晃动。 “叶惊鸿，你怎么了！”天禄有些担心地开口唤道。 “…我要闭关突破了。” “这个时候突破？”天禄有些着急，“我以为你是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故意找的理由骗一骗方云鹤呢。” “想静静？”叶惊鸿瞥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我就能静静。” “我必须要尽快突破。凤凰临走前私下与我说，‘封印已经破了’。”叶惊鸿解释道，“我不知道他说的封印到底是什么，但算算时间，前世这个时候应当是镇魔塔快要出事了。我必须抓紧时间，不然…” 叶惊鸿没有说出口，他怕自己会成为方云鹤的拖累。如果说镇魔塔真的是方云鹤的‘死劫’，那他偏要试试，能不能‘逆天而行’。 “但你突破至元婴才不久，这么短的时间…”天禄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还有这千年雷鸣草。”叶惊鸿握紧手中的雷鸣草。 ‘就当…是还他的人情吧。’ ＊ 这边，方云鹤刚刚赶在叶惊鸿去到小院前，将雷鸣草送到。谁知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就迎面碰上了叶惊鸿。 “惊鸿！”方云鹤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粲然一笑跟对方打招呼。 然而叶惊鸿却像是没有瞧见他一般，直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惊鸿你…”方云鹤察觉到了不对。周围的景色瞬间变了样。街边错落的房屋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幻境？‘方云鹤立马警觉，转身下意识寻找着刚刚从他身边经过的‘叶惊鸿‘。 好在，人没走远。 ‘叶惊鸿‘怀里抱着剑，正跪坐在一片小小的雪堆前。 方云鹤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叶惊鸿‘面容稚嫩，通红的眼眶中隐隐带着泪花，跟他印象中的那人不大相似。 方云鹤不自觉走了过去，蹲下身子，陪着‘叶惊鸿‘一起望着眼前小小的雪堆。 日出跟着月落，冬逝伴随着春来。 积雪融化后带来的生机，在眼前小小的方寸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叶惊鸿‘望着从地里长出来的那朵淡蓝色的小花，眼中刹那闪过的流光，仿若天空中的星辰一般。 一旁的方云鹤看到这一幕，心也随之变得柔软。 ‘叶惊鸿‘伸出手指，小心翼翼触碰着柔嫩的花瓣，感受着生命绽放的温暖与力量。下一瞬，‘叶惊鸿‘周身的灵气加速运转，通通被他纳入体内。少年再睁眼时，眸中万千星辰归于寂静，万象归一。 ‘叶惊鸿‘将那朵小花摘下，准备回去求一求师尊，让他帮忙封存短暂的生命。但刚刚起身就听到草丛里传来了模糊的声响。 ‘叶惊鸿‘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很快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的泥泞，身上的血腥味让‘叶惊鸿‘望而却步。他不清楚这人的身份，也不敢贸然上前。 “你还活着么？”‘叶惊鸿‘开口，对方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叶惊鸿‘又问，对方仍没有回应。 “你需不需要帮忙？”‘叶惊鸿‘思考了片刻，又换了个问题。 这一次，那人终于动了，脑袋轻轻摇了摇。 “不要帮忙？”‘叶惊鸿‘眨了眨眼睛，“那好吧。” ‘叶惊鸿‘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想了想后又折了回来。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瓶放在地上，纠结了片刻后，又将手里那朵淡蓝色的小花插在了瓷瓶上。 那在‘叶惊鸿‘看来，代表着‘新生‘的喜悦。而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比他更需要体会这份喜悦。 留下些后，‘叶惊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其实心里明白，对方不让他帮忙，是不想让他牵扯进自己的因果。 但‘叶惊鸿‘却觉得，顺手而为的事，算不上‘帮忙‘。 第60章 猜忌 方云鹤望着‘叶惊鸿‘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这一次他没有再跟上去，而是观察起了那个靠在树下的人。 许久之后，那人像是才缓过了劲儿，撑着背后的树，用尽全力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到‘叶惊鸿‘驻足过的地方，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瓷瓶。 他没有将瓷瓶打开，反而拿起那朵小花，放到鼻间闻了闻。 方云鹤的双脚像是生了根，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果不其然，当那人抬起头，正是和方云鹤如出一辙的模样。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接的瞬间，方云鹤只觉得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一股力量，将他不断地往那人的方向推去。 再睁眼时，周围变成了一片血海，身旁是无数妖兽的残肢。方云鹤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地痛着。 第104章 事实也是如此。 若此时眼前有一面镜子，方云鹤就能看清如今的他是一副怎样的惨状。血肉模糊的身躯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有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过于真实的痛感让方云鹤几乎崩溃。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终究还是输了么…”陌生又熟悉。 “不甘心呐…凭什么这种事儿都让我方云鹤遇见了？” “天道…天道何存？于我何意？” “枉我活了两世，却还是看不清着人心…” “哈哈哈…两世为人，却都落得同样的下场。方云鹤阿方云鹤，你当真是，荒唐至极…” 方云鹤终于听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改变。天不可逆，人不可变…既然是如此…”方云鹤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朵小小的蓝色花朵。 他将那花放在鼻间轻嗅，上面依稀还有些淡淡的香味。 “既是守不住，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方云鹤此时却突然笑了。 “青苍派弟子方云鹤，一生斩尽妖邪无数，救人无数，不求天道垂怜，余生圆满，唯有一愿，便是能守一人之愿，用我此生功德，换他，得偿所愿。”方云鹤说完这些，看着手中那朵小蓝花，露出一抹浅笑。 “只要你顺遂…无忧…”星星点点的光从方云鹤的身体中不断涌出，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团金光朝他飞来，大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方云鹤——” ＊ “叮——叮叮——” “快醒醒！” “方师兄，你快醒来啊…” “方云鹤！” 意识在一瞬间被抽回体内，方云鹤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先朝四周望去。 熟悉的街景，是东帝城没错。 “太好了！方师兄，你终于醒了。” 方云鹤转过头，看到了一旁一脸担心的梁辰。 “梁辰？是你…你怎么来了？”方云鹤轻声问道。 梁辰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本来打算和严前辈一起赶去陆府，调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我们经过此地时，突然发现许多魔气朝一个方向不断涌去。于是我们便顺着魔气的方向找来，然后就看到你倒在这里。”梁辰解释道，“刚刚你怎么了？我喊了半天都不见你有反应。后来还是用了掌门留给我的金铃将你唤醒的。” 梁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方师兄，现在感觉如何？” 方云鹤缓缓坐起，此刻，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但方才那股刻在灵魂上的疼痛与疲惫感让他久久无法抽离。 方云鹤不经回忆起刚才的幻境，那股强烈的情感和痛楚仍然在他的心中回荡。他清醒地意识到，那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梦，而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甘。 但是为什么，这些记忆究竟是从何而来。 方云鹤分明记得自己的‘前世‘。是活在那个可怖的，磨灭人性的末世。无数的丧尸和崩塌的废墟。人类文明被迫走向了毁灭。他在一次次的背叛中彻底绝望并最终走上复仇之路。 他成功了，也解脱了。 再睁眼时，他换了个身份，成了青苍派大弟子方云鹤。一个同名同姓，存在于‘书中‘的人物。 而作为一个‘书中的配角‘，方云鹤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他只是在书中被几笔带过，用来凸显主角的一个垫脚石罢了。 但方云鹤怎会甘心。好不容易重新开局，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想活下去。 从末世开始，到如今成为‘书中人‘，方云鹤倾尽全力也不过是为了能活下去。 但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他所经历的那些，却又让方云鹤感到恍惚。他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属于他的记忆，还是书中那个‘方云鹤‘的… 方云鹤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对着梁辰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恍惚。” 梁辰见他这反应，反而更加担心。他皱了皱眉，“方师兄，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不对劲，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方云鹤有些意外，心道梁辰这根‘木头‘居然也会有这般心细的时候？ “真的没事，只是刚刚在幻境中看到了一点东西…”方云鹤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将自己遇见的告诉对方。 他和梁辰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泛泛… “手给我。”一道冷冽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方云鹤偏头看去，便见一俊郎高大的黑衣男人正站在身旁。 他有些心惊，自己方才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说明，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能够轻易隐藏自己。 “前辈是…” “严厉山。”男人冲着方云鹤伸出手。 “严掌门！”方云鹤下意识挺直了身子。 “手。”严厉山板着脸，没等方云鹤同意，直接一把将他的胳膊拉了过来。 严厉山将灵识在对方体内探查了一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是魔气。” “果然，我们刚刚没有看错。”梁辰若有所思。 “严掌门的意思是，我的体内有魔气？”方云鹤问。 “不是。”严厉山摇了摇头。 “不是魔气？”方云鹤听不懂了。 “不是掌门。月霄掌门如今是兄长，不是我。”严厉山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第105章 “……那，严前辈？”方云鹤有些无奈，严厉山居然会在这种方面这么认真… “嗯。”严厉山点了点头。“你体内的魔气有些奇怪，我推断不出这些魔气的来源。” “这些魔气不是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些？”梁辰也感到奇怪。 “是又不是。”严厉山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们看到的那些魔气，被他体内的这些，吞噬了。” 严厉山说着，看向方云鹤的眼中不经带了些怀疑，“你能控制那些魔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前辈，我不是…” 方云鹤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耳边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额角下滑。随即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严厉山的佩剑，赫唳。 赫唳剑是一把暗金色的重剑，平日里严厉山背着它就很是惹眼。 此刻这大家伙堪堪停在了方云鹤肩上半寸的地方，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严前辈…”梁辰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他有些受不住严厉山周身的威压。 再看方云鹤，脸侧贴着赫唳剑，看向严厉山的目光中一片坦然。 “青苍派弟子方云鹤。前辈应也许听过我的名字。” “你就是方云鹤？”严厉山挑了下眉。 “嗯。”方云鹤既没有退缩，也没有躲闪。 下一刻，巨大的威压翻江倒海般向他袭来。严厉山是实打实大乘期的修士。平日里除了他哥严月山外，便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连他自己的徒弟郁归年，都时常被他嫌弃。 但此刻面对方云鹤，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在他面前仍能竭力坚持的模样。严厉山难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严厉山难得夸人。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方云鹤的掌心一片潮湿。心道这群‘老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强的可怕。特别是月霄门这两位严前辈。 剑修果然都不好惹！ “你身上虽有魔气，但我探查过你的识海，并没有被魔气侵染，也未曾发现魔念。”严厉山道，“但这些魔气留在体内始终是祸患，需得想办法尽快剔除。” “是，弟子明白。”方云鹤点了点头。“方才听梁辰提起，前辈也要去陆府？” “嗯。叶惊鸿失踪了，找琉霜宫的人帮忙，顺便告知妖皇出世的消息。”严厉山的解释十分简略。 “对了，方师兄！你在这里，那叶师弟呢？你们不该是一直在一起的么？”梁辰问。 “一起的？”严厉山挑眉，“之前小白确实说过，叶惊鸿是和一个姓方的一起失踪的。那个人就是你？” “是的，正是弟子。” 严厉羽又将方云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既然你没事，那叶惊鸿人在哪里？” “他与我说，预感自己将要突破，便先行找了个地方闭关。”方云鹤解释道。 “闭关？”严厉山沉思了片刻，“也好，没事就好。他既然去闭关了，那就先不打扰他了。” 确认哥哥的爱徒没事，严厉山的心也稍稍松快了些。 “如此的话…你就随我一路吧。” 第61章 本我 “前辈让我与你一起？”方云鹤明显一愣。 “嗯，你们不是也在追查那个背后操纵这些魔气的人么？”严厉山道，“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那干脆你就跟我一路。你看上去比小郁更靠谱一些，跟在我身边应当比他有用。” ‘小郁？是说郁归年？‘方云鹤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严厉山。刚刚他就隐约听到‘小白‘这么个称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前辈这么说郁师弟，他怕是会不好受吧…”方云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会么？”严厉山皱眉，“小郁他常听我这么说，我也没听他说过，他不好受。” “…是这样嘛。那郁师弟倒是心胸开阔。”方云鹤心道，‘这种事情，郁归年怕是也不敢开口吧。‘ 严厉山见方云鹤半天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走吧，我们先去陆府，小郁他们还在那边等着。” ＊ 叶惊鸿盘坐在方云鹤那座小院中，手握千年雷鸣草，准备冲击元婴中期。他闭关不过短短几日，因着雷鸣草的缘故，叶惊鸿原本空虚的灵府也逐渐被填满。这还只是吸纳了极少数雷鸣草的力量。 叶惊鸿有自己的顾虑，他清楚修士身体的孱弱，只能一点点控制着雷鸣草中的雷源力游走于自己的体内。他感受着那些力量逐渐深入骨血，一点点改变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叶惊鸿只觉体内灵气充沛，随着雷源力一遍遍的游走全身，原先体内隐约的一层凝滞之处竟开始逐渐变得通畅，不知不觉间，雷源力开始重塑他体内的灵力脉络，一点点填充着他体内原本缺失的力量。 闭关中的叶惊鸿并不知道，就在刚刚，小院的上空却是平地一声惊雷。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瞬间已经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这突然变化的天象也让城中百姓加快了步伐，纷纷往家赶去。 而在小院的另一处，天禄神望着阵法内的叶惊鸿，焦躁地甩了甩尾巴。 修真之人俱知，筑基被视为只是基础，那么金丹境可称为长生的开始，直到元婴，却是真正踏上了长生。这一说法固然是因为晋入婴境后生命悠长，却也是因为一旦晋入婴境之时，那么体内的灵气就不再如之前那般，是游走于体内经脉，而是渗入体内骨髓。也正因此，修真者却是再不用担忧伤残断臂，只要体内的修为和灵力足够，身体便自会新生。甚至只要是灵府内的‘元婴’不毁，都尚存一线生机。 第106章 但也正因为这点，在进入元婴后的每一步，每一次进阶，都是极为慎重之事。修真之人必会准备良久，然后再寻个灵气充裕之地闭关数年，已期水到渠成地再次进阶。 然叶惊鸿此时的心里多了分记挂。 他知道方云鹤还在等他。 于是叶惊鸿拼着那千年雷鸣草内的雷源力，强行缩短了进阶的时日。 原本，让灵气渗入骨髓本就是极为疼痛之事，若时间宽裕，一丝一毫慢慢渗入却还能忍的过去，叶惊鸿却是强行将灵气一股脑灌入骨髓，此间剧痛更是无法言及。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眼见着叶惊鸿身形微晃，一直被其握在手中的雷鸣草却是光华大涨，竟是直接脱离了叶惊鸿，漂浮到了半空中。 “咔擦！” 一道惊雷劈过，雷鸣草瞬间消融，刹那间化为无数的光点，包拢住了叶惊鸿的全身。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这些光点却是逐渐融入到了叶惊鸿的体内。而叶惊鸿原本苍白的脸色也逐渐多了几分温度。 “咔擦！”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东帝城上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影，众人纷纷惊呼，不少人停下脚步，驻足观看这漫天的异象。 ＊ 琉霜宫内，沐秋岚的琴声停了，闭眼感受着周遭灵气的涌动。 ‘这个时候…是谁在进阶？‘思考了片刻，她传信给了梁辰。 “师父。”梁辰来的很快。 “是叶惊鸿嘛？”数月前，梁辰从陆府回来后，将严厉山交代的事转达给了沐秋岚，同时提了句叶惊鸿在附近闭关的事。 “嗯，应当是叶师弟。”梁辰点了点头。 “婴境想要再进阶，修为的储备和机缘缺一不可…这叶惊鸿，想来是得了大机缘…”沐秋岚点了点头。 “叶师弟的修为确实高深，若有机会，真想与他比试一番。”梁辰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打不过他，只有挨揍的份。”沐秋岚看了他一眼，“我劝你还是不要主动找他。” “为什么？师父就这么不看好我？”梁辰有些沮丧。“虽说我的修为确实比不上叶师弟，但如果单论剑术，说不定…” “说不定你会被揍得更惨。” “师父！”梁辰无奈，自家师父有时说话，真的一点不客气。 “你与他不同。他是修无情道的。”沐秋岚与梁辰走到屋外，抬头看向天空那处虚影。“寻常修士修本心，无情道，修的是‘本我‘。” “本心，本我…这其中有何不同？”梁辰不解。 “道心正，则本心正。本我者，见天地后则见我。本心是人性，本我则更似‘神性‘。他们能观因果，却不辨对错。” “所以你向他们拔剑，他们会与你对峙。你能留有余地，但他们只会将对面之人当做敌人，不论生死。”沐秋岚转身，微微抬头看向身旁之人，“你会将每一次比试都当做生死较量么？” “…比试而已，点到为止吧。若说生死较量…有些过了。”梁辰摇了摇头。 “所以，你若对他挥剑，他可不会像方云鹤那般对你手下留情。”沐秋岚伸出手，在轻轻捏了捏梁辰的脸颊。“到时候万一伤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你那些师妹们怕不是又要来找我闹了。” “师父…”梁辰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叶惊鸿出关，你便随他一路吧。”沐秋岚突然开口道。 “为何？” “你同他一起，也能多些历练。”沐秋岚解释道，“自从素衫那件事情后，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没解开。但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你什么。” “但经此一事你也应当察觉到了。自己的历练和心境都有所欠缺，你如果想再走得远，那么这些历练都是必不可少的。” “但眼下宫主不在，若我走了，琉霜宫就只剩师父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梁辰有些为难。 “怎么，你这是不相信为师的实力？”沐秋岚佯装生气。 “师父…”梁辰的双手微微攥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去吧，梁辰。”沐秋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琉霜宫不是你的枷锁，更不会是困住你的牢笼。” “这里是你的归处也是你的后盾，有师父在呢。”沐秋岚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只有你变得强大，才能保护那些一直想要‘保护你‘的师妹们，你可不能辜负了她们。”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 整整七日，东帝城上的那团虚影才逐渐消散，而随着虚影的消散，原先围绕在东帝城四周的电闪雷鸣和团团乌云也俱都散去。 许久未见的阳光下，众人心上的阴霾也都一扫而空，相见时皆是笑脸盈盈，一派和气。 小院内，叶惊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眸中片刻间雷霆闪烁，再一个呼吸间，又被他尽数收敛。 “叶惊鸿！”天禄飞扑了上去，准确无误地撞进了叶惊鸿怀里。 ‘这家伙…‘叶惊鸿被他这一下突袭，直接岔了气。 他伸手一把提起天禄的后颈，“你是不是吃胖了？”叶惊鸿问。 “胡说！本神君怎么可能吃胖！本神君是标准身材！”天禄大声辩解道。 “是嘛？”叶惊鸿挑眉，直接上手将眼前的小兽从头到爪子到尾巴都捏了一遍。“就是胖了，脖子都没了。” 第107章 “绝不可能！本神君才不会乱吃东西，不对！本神君根本不用吃东西，怎么可能胖！”天禄愤愤道。 “呵。那就是我记错了。”叶惊鸿嘴角抬了抬。 “…你故意的！”天禄一下子从叶惊鸿手里挣脱出来，直接跳到了他的脑袋上，“信不信我咬死你。”边说还边张大了嘴。 “你要是再敢在我头上滴口水…信不信我…”叶惊鸿威胁道。 “哼！”天禄斟酌了一下，最终老老实实趴回到了叶惊鸿的肩膀上。 “你现在是元婴中期了？”天禄问。 “嗯。”叶惊鸿点了点头。 “……就算你有雷鸣草，但这一次，你还是有些冒险了。”天禄自然知道，从元婴初期到元婴中期，看似跨度不大。但婴境以后的每一次进阶，都极其凶险。 “自从进阶元婴之后，我心里便隐隐有了预感。我直觉将有大事发生。在那之前，我必须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那些事…” “但是…”天禄虽然欣喜于叶惊鸿的进阶，毕竟叶惊鸿每进阶一次，就表示离自己回归天界的日子又进了一步。但他依旧有些不放心…叶惊鸿可是他好不容易挑选中的，可不能折在半路。 “我心里有数。”叶惊鸿边说边捏了捏他的爪子。 “那你别忘了，还有情劫，你还要渡情劫！” “……是，忘不了。” 第62章 阿昊 “既然出关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天禄问道。 “…先去找方云鹤吧，我闭关这几个月，也不知他都调查到了什么。”叶惊鸿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和方云鹤汇合。 “那你准备去哪儿找他？”天禄好奇地问。“难不成你觉得他会在那陆府等你大半年？” “这…”叶惊鸿皱了皱眉，他确实还没考虑到这一步，毕竟之前是他主动提出闭关，且走得又急，根本没和对方有过什么在哪儿相见的约定。 叶惊鸿想了想，通过神识试探着问了几句，都没有回应。这就可以确认，对方离自己应当很远。 “…我这里还有传讯符，我试试看…”叶惊鸿走出小院，刚准备掏出符纸，就看到街对角站着一个人。 “梁辰师兄？你怎么来了？”叶惊鸿有些意外。 “叶师弟，恭喜你进阶。”梁辰笑着走上前，“师弟果真天资卓绝，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和境界。” “梁师兄过誉了。”叶惊鸿拱手道，“梁师兄特意来寻我，所为何事？” “叶师弟出关后，可是打算去找方师兄？”梁辰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嗯。”叶惊鸿听他这么问，便也猜到了些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知道他在哪儿？” “半年前，方师兄离开时曾特意叮嘱我。等你出关后，将此玉鉴交给你。”梁辰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块玉鉴递到叶惊鸿手中。 叶惊鸿用神识探查后，才知晓他竟和严厉山一起去了玄天宗。 “多谢梁师兄专门跑这一趟。师兄可还有其他事？”叶惊鸿觉得梁辰来此多半还有事。 “没错。之前东帝城中那些陌生的来源尚不明晰，害死素衫的真凶也还没有找到。这件事于我而言还未结束。所以，我有个请求。”梁辰看着叶惊鸿，语气诚恳，“我想与叶师弟同行，一起去玄天宗找方师兄，探明真相。” “一来希望我也能帮上点忙，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历练一番。”梁辰表明了来意。 “…这事，你可考虑清楚了？眼下北境不太平，万一与魔域那边发生冲突，东帝城必将受到牵连。若到时城中只有秋长老一人…” “此行我已经和师父商量过了，叶师弟不必担心。”梁辰先一步开口。 “那便一起吧。”叶惊鸿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们何时出发？” 梁辰看了看天色，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吧。玄天宗在东陵城附近，与我们所在的东帝城隔了好几座山。玄天宗附近没有设传送阵，我们要想去到那里，还要费些功夫。” “玄天宗附近为何没有传送阵？”叶惊鸿有些意外。 “玄天宗…有些特殊。具体原因我路上与你解释。”梁辰道，“叶师弟先随我出城，有人在等我们了。” “还有人与我们一起？” “……算是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人来到城外，梁辰拿出笛子，在叶惊鸿不解的目光中，吹了一段欢快的小调。 很快，叶惊鸿感觉一阵剧烈的震动由远及近。下一瞬，他们面前就多了一只体格巨大的，毛绒绒的，大猫？ “这是？老虎？”叶惊鸿眨了眨眼睛，想要认真看一看眼前这只白色巨兽。但因为对方体型过大，又离的太近，一时间他真没看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阿昊不是老虎，是驺吾。”梁辰伸出手，亲昵地摸了摸巨兽的大脑袋。 对方十分配合，甚至在梁辰收回手时，又追着在他胸前蹭了蹭。 “驺吾！”这个名字叶惊鸿是听过的。 传闻中的妖兽驺吾，形似虎，身有五色花纹。尾长于身，善疾驰，可日行千里。叶惊鸿原本也只是在古籍中有所观。今日是第一次见到。 “梁师兄，这就是你所说的‘有人在等’吗？”叶惊鸿问道，好奇的目光一个劲在巨兽身上打量着。 梁辰笑着点了点头，“没错，阿昊会带我们去玄天宗。它的速度很快，而且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感知，有它在，我们一路上也会安全许多。” 第108章 叶惊鸿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眼前这只妖兽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而且，不知为何，叶惊鸿隐约觉得这只名为‘阿昊‘的妖兽，看向自己的眼神带了些‘不善？‘ “那我们就别耽搁了，出发吧。”叶惊鸿说着，便准备跃上阿昊的背。 梁辰却拦住了他，“不可！” “怎么了？” “叶师弟，阿昊瞧着温顺，但对陌生人还是有些戒备，让我先来。”梁辰说完轻轻拍了拍阿昊的背。 阿昊立刻蹲下了身子，让梁辰轻松地跳了上去。梁辰上去后，先是温柔地环住巨兽的脖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俯身说道，“阿昊，我和叶师弟要一起去东陵城，这次就要拜托你了。” “吼~” “答应了就不许闹脾气了哦。”梁辰说完冲着叶惊鸿招呼道，“叶师弟，上来吧。” 叶惊鸿见状，也学着梁辰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阿昊的背。谁知不等他坐稳，阿昊就突然站起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幸亏叶惊鸿反应快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阿昊甩了甩脑袋，然后迈开步伐，开始奔跑起来。 叶惊鸿只觉得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周围的景物迅速向后退去，这般速度之快，让他很是惊叹。 “不愧是驺吾…速度果然名不虚传。”叶惊鸿忍不住赞叹。“梁师兄能得此灵兽，委实令人羡慕。” “阿昊他不是我的灵兽，他是很好的朋友。”梁辰坐在前面，回头对叶惊鸿说：“抓紧了，我们要穿越几座山脉，路途可能会有些颠簸。” 叶惊鸿点了点头，紧紧抓住阿昊背上的鬃毛。 而阿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们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 ＊ “叶师弟你看，前面就是东陵城了。”梁辰指着前方说道。 叶惊鸿顺着梁辰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雄伟的城市出现在地平线上，城池周围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 叶惊鸿认出，那是护城大阵。若是拿眼前的东陵城跟东帝城相比较。那东帝城最多只能算是个稍大一些的镇子。 “终于到了。”叶惊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一路比他想象中的要顺利。 阿昊在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叶惊鸿和梁辰跳了下来。 梁辰拍了拍阿昊的头，“阿昊，这次谢啦，等下次我带好吃的去看你。” 阿昊轻轻咬住梁辰的袖子，一副不愿意放他走的架势。 “好啦，别撒娇。等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很快去找你。”梁辰笑着将袖子从对方嘴里拽了出来。 “吼~”阿昊冲着他吼了一声，转头就飞奔了出去。 “阿昊是…生气了？”叶惊鸿感到一丝奇怪，他竟然能读懂一只妖兽的情绪。 “哎…下次见面，估计这家伙又得拽坏我一件衣裳。”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叶师弟，剩下的路要我们自己走了。” 说完，梁辰便带着叶惊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不去东陵城？”叶惊鸿问。 “玄天宗跟琉霜宫不一样，不在城内。”梁辰解释道。 “梁师兄，你之前说玄天宗附近没有传送阵，是为什么？”叶惊鸿问道。 梁辰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道，“我也是听师父说的。据说玄天宗是北境最古老的宗门之一，他们有着自己的规矩和秘密。玄天宗一脉多是丹修及药修，而且宗门内存有大量的古籍和秘法。” “所以一方面为了防止这些古籍秘法被人偷盗，另一方面也是玄天宗的创始人认为，传送阵会破坏宗门的灵气流动，所以他们禁止在宗门附近设立传送阵。” “这样啊…”叶惊鸿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因为宗门里没一个能打的，怕被人偷袭才… “你可别小了他们。”天禄憋了好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什么意思？‘ 天禄难得现身，愿意用他那‘精贵的‘翅膀飞在叶惊鸿身旁。 “那群药修们都又闷又坏，一个个都心黑很。虽然没啥攻击力，但自保的手段千千万。你要是不小心招惹了他们，那下场可比死都惨。”天禄一板一眼地说道。“而且，玄天宗里有一个地位很特殊的人，你千万记得别去招惹。” “什么人？他们宗主？”叶惊鸿有些好奇。能让向来狂妄的‘天禄神君‘都忌惮的，会有怎样强大的实力… “玄天宗的圣子，天算子。” ‘天算子？他很强么？‘叶惊鸿一听这话，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不，天算子没有修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与你们不同，并不算修道之人。” ‘什么意思？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叶惊鸿听着有些迷糊。 “是的，但他可不是普通人。”天禄昂了昂脑袋，一副‘想知道就快求我‘的表情，看向叶惊鸿。 但谁知，叶惊鸿却并未如他所愿那般‘求知若渴‘。甚至颇为冷淡地瞥了天禄一眼，便跟着梁辰走远了，留下天禄一人在原地。 “喂！你这家伙什么态度！叶惊鸿！你不想知道了么？” “你求我一句，我就告诉你！” “真的。不然…不然你说句好听的，喊声天禄神君大人我就告诉你？” “叶惊鸿？叶惊鸿！你就这么走了！” 第63章 星斗 第109章 “叶师弟，前面就是玄天宗了。”梁辰指着眼前的山崖说道。 “你确定是这里？”不是叶惊鸿想怀疑，而是眼前这悬崖峭壁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建宗门的地方。 “没错，就是这里。半年前还是严前辈带我们来的。”梁辰信誓旦旦，“我不会认错的。” 梁辰说完，伸手在叶惊鸿肩膀上拍了拍。“叶师弟记得跟紧我，千万别闭眼。” “什么意思？” “跟我来。”梁辰说完，直接一步跨向了悬崖。 “梁师兄！”叶惊鸿伸手想要拉他，整个人向前一扑，随后只觉耳畔响起一阵嗡鸣，下意识闭眼晃了晃脑袋。 “叶师弟…叶师弟，你感觉如何？”梁辰的声音逐渐清晰。 叶惊鸿逐渐回过神来，谁知一抬头，便被四周的景象所震惊。就见他和梁辰此时仿佛处在一片星河之中，身旁是万千星辰在缓缓流动。 “很神奇吧？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大为震惊。”梁辰抬手在空中晃了晃。“这种感觉，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星星一样。” “这里是玄天宗？”叶惊鸿好奇地四处打量。 “嗯，我们已经在玄天宗的地界了。”梁辰回应道，“这是太玄星斗阵。是玄天宗和外界连接的唯一通路。” “太玄星斗阵？”叶惊鸿来回张望着，“这是迷踪阵？” “这可不是普通的迷踪阵。”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身旁响起。随后就见一个身形健硕之人朝他们缓缓走来。 由远及近，直到看清来人，才发现此人之所以看着健壮，是因为身后背着一把体量巨大的重剑。 叶惊鸿认得那把剑，更认得那把剑的主人。 “师叔。”看清来人后，叶惊鸿便立马俯身，恭敬地朝对方行了个礼。 “来了。”严厉山双手抱在胸前，将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叶惊鸿的状态看上去不错，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这下他大哥应该不会责怪自己没把人看好了。 “师叔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叶惊鸿见严厉山没说话，只得主动开口问了句。 “嗯，知道你们要来，但是时辰没定。我担心你们走错路，被困在这里。到时候想捞你们恐怕得费不少功夫。所以便干脆进来等你们。”严厉山解释道。 ‘捞？‘叶惊鸿听着这奇怪的用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价。但说到底，严厉山就是担心他们。 “有劳师叔特意跑一趟。” “嗯，跟着我走，抬头，别看脚下。”严厉山说完，转身朝前走去。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赶忙抬头看向天空。 果然，随着他们一路往前，空中的星轨开始不断变化，原本缓缓运行着的一颗颗星辰加快了速度。 叶惊鸿看着不断闪烁变动着的星星，感觉十分晃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看出了点不同。 “师叔，这天上的星谱…是北斗阵么？”叶惊鸿忍不住去印证自己的猜测。 “是。”严厉山回答道，“我们脚下的星河一直在变化，如果你只低着头，那就会迷失在星辰的光辉中失去方向。太玄星斗阵真正的解法在天上，当你进入阵中的时候，便会有一颗代表你自己的星辰进入此星海。只要认好了它，你就不会迷失方向。” “…看到了！在那边。”叶惊鸿很快找到了严厉山口中那颗代表他自己的那颗星。 一闪一闪，似乎同步着心脏跳动的频率。 “嗯，那颗代表你的星星，你仔细它观察活动的轨迹…有没有看出什么？”严厉山问。 叶惊鸿听了这话，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看出了关键所在。“我的那颗星星在那里…这个方位的星星，是摇光？” “嗯，那是摇光。你看好它的走向。”严厉山道。“那边那颗是小梁的，开阳。” “嗯！我也看到了。”梁辰睁大了眼睛，认真看着自己头顶上的那颗发量的星星。 “北斗阵还算容易，你们二人运气不错。”严厉山带着他们出了阵，转身说道。 “这里，就是玄天宗？”叶惊鸿抬头看向四周，微微有些吃惊。 眼前的玄天宗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天空。周围灯火通明，却不见月亮与太阳的踪迹。“我们在那个法阵里走了一天？” 他明明记得进入阵法时才天将明，此时却成了黑夜。 “并非如此。”严厉山解释道，“玄天宗在地下，所以这里见不到太阳和月亮，也就没有昼夜之分。” “地下…难不成我们是在东陵城下面？” “没错。”严厉山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护城大阵既能保护东陵城，对玄天宗来说，也多了一层防御。” 叶惊鸿了然。 “但东陵城的百姓并不知情，这件事也只有他们城主知道。” “师叔，怎么不见大师兄他们？而是你来亲自接我们？”叶惊鸿本想开口询问方云鹤的消息，但想了想，还是先打听打听郁归年的。毕竟同门一场，总不能太‘生分‘。 “小郁…”提到郁归年，严厉山下意识皱了皱眉。“那小子跑了。长大后真是一点不如小时候听话。” “跑了？”叶惊鸿实在无法将这个词很郁归年搭边。 在他的记忆里，就数郁归年最‘听话‘。克己守礼这个词简直是为那家伙量身打造的。 第110章 “嗯，半年前他在东帝城受伤，眼睛被阳焰烧伤一直没好，我便带他来玄天宗治伤。谁知那小子居然趁着我没注意，带着小白溜走了。”严厉山愤愤道，“肯定又是小白怂恿他的，不然以小郁的性格，不可能照顾都不打一声的，便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大师兄的眼睛…难道是在陆府时？”叶惊鸿心下一顿。 “嗯，那封印里面的是凤凰残魂，已经被魔气所侵染。严格来说，他的眼睛是被魔气所伤。必须要先拔出留在他眼睛里的魔气后，才能给他治眼睛。”严厉山显然是憋了挺久的气，“那魔气处理不好，极有可能留在体内滋生心魔，我好不容易跟玄天宗的人一起，找了个万无一失的法子给他治眼睛。谁知…他居然跑了！” 严厉山捏了捏拳头，“等我抓住小郁，这次绝对好好揍他一顿。这家伙真是年纪越大越过回去了。” “…师叔消消气。”叶惊鸿主动安慰道。 “师兄他这么做，应当也是有原因的，不然以师兄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不告而别的。” 但叶惊鸿隐隐有种预感，严厉山估计没猜错，郁归年离开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白玉涟。但说到这又不得不提，白玉涟又是为了什么要急着离开玄天宗呢… “师叔可知他们去了哪里？”叶惊鸿随即问道。 “小顾前几日耗费了不少心神，等他缓几日后，我再让他给卜一卦。算算你师兄他们入了哪儿。”严厉山带着叶惊鸿他们走过长长的回廊，停在一扇石门前。 说来也奇怪，他们这一路，愣是没有遇见一个玄天宗的弟子。 “这玄天宗的弟子…是不是不大多？”叶惊鸿问。 “叶师弟有所不知，玄天宗的弟子平日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炼药。”梁辰凑到叶惊鸿身旁小声说道，“他们与我们不同，不用炼体。我之前来的时候遇上过几个，性格都很沉闷，如非必要也不怎么见人。” 叶惊鸿点了点头，心道这既是人家门派的‘传统‘，他也没必要再多问。但令他好奇的是，严厉山提到的‘小顾‘是又是什么人。 “进去吧，他们在里面等着了。”不等叶惊鸿开口，严厉山便先一步推开了门。 叶惊鸿有些意外，这石门上竟也有阵法。穿过石门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浑身一颤。叶惊鸿反应过来，慌忙运转体内的修为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寒冷。 梁辰在一旁，已经控制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三人中只有严厉山毫无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突变的温度。 “严前辈，这里这么冷，呼呼~真的能住人？”梁辰适应了半天，才终于止住了喷嚏。 “嗯。忘了提醒你们，小郁体质特殊，住的地方有点冷，你们克服一下。”严厉山道。 这是‘有点冷‘的程度？叶惊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试图确认自己的鼻子是不是还在。 梁辰和叶惊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无奈。 三人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前方屏风后面有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声音，叶惊鸿十分熟悉。 “凝宇，我听他们说，你今日的药还没有吃。” “我又没生病，吃什么药？” “我知道你没生病…但前几日你卜卦耗费了太多心神。这药是宗主特意配来给你补身体的，必须要吃。”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乔姨她们就是爱小题大做。” “乔宗主也是为你好。你别总是任性，不听话。来，把这碗药喝了，看在我都亲自帮你端来的份儿上…” 一阵瓷器碰撞的声响过后，似乎是屏风后的那人终于听话喝了药。 “这才对，也不看看你这里有多冷，我这端了半天的药，还要用修为给你捂着…下次听话点，早早喝了不就完事了。给，奖励你的蜜饯，张嘴…” “方云鹤，你在做什么？” 第64章 凝宇 叶惊鸿在屏风前越着，眉头不经越皱越紧。 终于，他按捺不住心底的烦躁，直接走了进去。 而屏风后的二人对于他们几人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惊鸿，你来啦。” 半年未见，方云鹤却还是跟先前一样，瞧见叶惊鸿便忍不住凑了过来。叶惊鸿后退半步，低头瞥了眼他手里纸包。 那是一袋刚刚拆封的蜜饯。 方云鹤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随即问道，“惊鸿是想吃蜜饯？” “我没有。”叶惊鸿攥紧手掌。“你刚刚在做什么？” 叶惊鸿问完这句便后悔了，这般明知故问显得多余而刻意。 “刚刚？我在给凝宇喂药呢。他不肯吃药，乔宗主让我来劝劝他。”方云鹤大大方方地说道，“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 “这位是玄天宗天算子——顾凝宇。”方云鹤拉着叶惊鸿走了过去，“凝宇，这是叶惊鸿。另外两个你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这人就是天算子？‘叶惊鸿打量起了坐在桌边之人。 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模样平平无奇，属于放进人堆便找不出的类型。唯一要说不同，那该是他明明看着不大，却两鬓斑白，眉目间有种别样的沧桑感，与他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恰恰是这份沉积的沧桑，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带着一股宁静致远的感觉，会让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静下了心。 第111章 “叶惊鸿？月霄门的那位？”桌旁那人抬起头，面向叶惊鸿。 叶惊鸿这才发现，此人双目混沌，竟好像是… “你的眼睛…”叶惊鸿皱了皱眉。 “嗯，眼盲而已。”那人淡然一笑，“凝宇貌丑，惊扰到诸位了。” “顾先生多虑了。”叶惊鸿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人时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心里原本那把无名火也在对方格外干净的笑容里，彻底散了。“皮囊表象而已，先生不必如此在意。” “外在一切皆是红尘之子的虚妄念头，先生生来不是红尘客，又何必在乎红尘事？”叶惊鸿想了想，又特地多说了句，像是生怕顾凝宇误会自己对他有偏见。 “呵，叶道长真是有趣，怪不得云鹤三句话就离不开你，总与我说起。”顾凝宇忍俊不禁。 方云鹤站在一旁，听到顾凝宇提起自己，赶忙主动上前挡在了二人之间。他刚刚就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不经有一丝吃味。他也没想到，叶惊鸿和顾凝宇明明都是性格独特的人，但怎么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能如此…投缘？ “好了，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抓紧说正事吧。”方云鹤笑道。 “之前我也没见你这般心急。”顾凝宇转过头，明知他看不见，但被他那双灰色的眼眸扫过，却总让人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那是因为惊鸿没来，我便是着急也没什么用。”方云鹤的回答听上去十分理直气壮。 “是嘛。”顾凝宇浅浅一笑，没再多问。 叶惊鸿皱了皱眉，他感觉这两人在当着他的面在‘打哑谜’。 “关于你们之前在调查的事情，已经大致有了些眉目。不知严道长在来时可否和你们提过？”顾凝宇问。 “时间仓促，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我怕解释不清。”严厉山道。 “嗯，那既然如此，你们听我解释也好，若有什么疑问，你们便直接问。”顾凝宇指了指身旁的凳子，“道长们都别站着了，你们都站着而我一个人坐着，倒是让我过意不去。” 待几人落座后，顾凝宇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道，“之前云鹤你在追查的事情，想必在场的都清楚吧？” “那些失踪的弟子我去查了，大部分人的魂灯都已灭了，想来是凶多吉少了。”严厉山道。 “嗯，北境这边也有不少弟子失踪。但之前因为失踪的人大多分布在各个小门派之中，所以追查起来并不容易。”梁辰紧接着说道，“半年前从玄天宗离开后，我便特意去打探了一下，才发现有此类状况发生的门派，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但因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一些记名弟子，所以那些门派对他们的关注也不是很多。” “如此，倒也说的通了。”顾凝固点了点头。“半年前，在你们来玄天宗前之前，我便曾卜过卦，便知晓天地大劫将至，却不知这劫难因何而起，后来听云鹤说起他在调查的那件事，以及东帝城中的异象，我便隐隐有了猜测…” “天地大劫？”叶惊鸿皱了皱眉，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此般劫难并非偶然，严道长应当有所耳闻。”顾凝宇道。 “嗯，千年前的人界并不像今日这般。”严厉山想了想，又觉得以自己的表达方式，怕是解释不清，于是将目光看向顾凝宇。 顾凝宇似有所感，便接着说道，“没错，那个时代妖魔霍乱，四处战争不断，而天地人三界之间各有各的规矩。那时候各个宗门之间，也已经习惯了泾渭分明，各扫门前雪。说得含糊一点，就是各有各自天定的命数和任务。原本各自相安无事。” “但随着人界改朝换代，使得原本的秩序被打破，大量的妖魔趁机作乱。而随着横死的人类和妖魔越来越多，大量的怨念无法被净化，便盘旋在了人间，滋养了更多的魔念，人间彻底陷入了混乱。”顾凝宇继续说道，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那是整个人间的劫难，不光是对人类而言。” 叶惊鸿的眉头紧锁，他开始回想起，在他刚刚入道修行之时，确实曾经听师尊讲述过那段历史。那是一段被血与火染红的记忆，是所有修道者不愿提及的痛。 “魔气是世间邪念的具象化，也仅仅是魔物的最低等级。魔物的等级想必你们也了解过，从最低等级的欲魔，到拥有魔核生出心智的地魔，地魔之上则还有人，帝两魔，以及，统治世间所有魔物的天魔。” “千年前的那场战争，最终的结果便是各大宗门一起封印了天魔。而剩下的魔物以及魔修，则被迫退回魔域并以北境惜春洲和珈蓝山为界，不得踏足人间。” “封印？天魔没有被彻底消灭？”叶惊鸿感到奇怪。 “天魔是无法被彻底消灭的。”顾凝宇叹了口气。“人间的妄念不断，则魔气不灭。只要还存在一丝魔气，天魔就不可能被彻底灭绝。甚至说，一切魔物的存在都是天道平衡下的产物，所以天魔可以被镇压，却不能被消灭。” 叶惊鸿皱了皱眉，顾凝宇的解释足够清楚，“那你刚刚提到的‘人间劫难‘，是不是和这天魔有关？” “惊鸿真聪明，一猜就中。”方云鹤大为夸赞，并成功得到叶惊鸿的一个白眼。 “没错，有某些人，或者说那些伺机而动的魔念在试图破坏当年的封印，释放天魔。”顾凝宇边说，边从一旁的茶壶中倒了一点水在桌子上。 第112章 众人不清楚他这是要做什么。 就见顾凝宇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纸，贴在了桌子的四角，一手飞快地在空中挥动，几笔过后。他的指尖泛起的一点蓝光在空中化出几道虚影。 “是太玄星斗图。”天禄这会儿难得积极，在叶惊鸿的识海中解释道，“没想到啊，这家伙看着平平无奇，居然还会这个。” ‘太玄星斗图是什么？‘ “这是一门近乎失传的法术。是一种能够纵观一片区域内，生死变化，因果变数，并将这些因果串联在一起。” “你看他手中勾勒出来的形状…眼不眼熟？” 叶惊鸿看的仔细，‘那是…苍月山？还有…东帝城、天玄宗？那个位置…还有这里，这几个地方又是哪里？‘ 叶惊鸿看了半天，有些地方他确实不熟悉，一时间也认不出。 方云鹤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他皱眉，便笑着指道，“这个，靠近苍月山西边的是黎山秘境的方向。这里，还记得么？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惜春洲。”方云鹤指了指距离东帝城不远处的一块地方。 叶惊鸿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顾凝宇将最后一点落在了玄天宗的北面。随后他双手合十并快速结印，桌上那一摊水中开始浮现出一幕幕不断闪动的画面。 “好了。咳咳，我们直接说结果。”做完这一切的顾凝宇，脸色瞬间苍白了不少。 “凝宇，你真的没事么？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下。”方云鹤担心顾凝宇会坚持不住。 “时间紧迫，太玄星斗图的有时限。”顾凝宇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坚持。 “你们看图上这几点，应当都知道，分别代表什么地方吧？”顾凝宇问。 在场的几人，只有严厉山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 顾凝宇见状便开始解释，“这几处分别是，苍月山，黎山，东帝城，惜春洲，以及珈蓝山。” “至于将这几处标记出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地方，便是当年封印天魔的法阵所在。” “封印天魔的法阵！”几人听罢皆是一惊。 第65章 禁忌 顾凝宇的脸色虽然苍白，但他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质感。 他听见几人的反应，随后继续说道，“这几处地点所对应的法阵，是千百年前各大宗门联手布下的，它们相互连接，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封印符阵，这几处阵法分别镇压着天魔几片残魂。但可惜的是，这些地方的封印并不是永久的，它们都需要定期的维护和加固。” “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异样，于是通过卜卦和天星轨迹的观察，发现这几处封印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顾凝宇的手指轻轻划过桌面上的水迹，那些水迹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着他的指尖流动，形成了一幅幅复杂的图案。 “这些点代表了封印的分布，你们看，这几处的颜色已经开始变淡了，而这里，还有这里。”顾凝宇的手指划过代表着东帝城和惜春洲的两处。“这几处的颜色已经变灰，就说明，这两个地方的封印已经被破…” “封印破了…也就是说，天魔残魂被释放了？”方云鹤眉心紧皱。 “没错，天魔残魂已经逃离封印，且下落不明。”顾凝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帝城…难道是陆府？”叶惊鸿很快想到了什么，“但陆府下面封印的，不是妖皇凤凰么？” “不，确切来说，妖皇之所以会留在那里就是为了守护那个的封印。”顾凝宇紧接着又说道，“当年为了确保封印的安全，这几处地方都有守护封印的存在，大多是实力强悍的修行之人或者妖兽。而东帝城的那位，应当就是妖皇。” “守护封印的…”叶惊鸿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他下意识看向方云鹤，就见对方冲他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他的想法。 “是之前遇见的那两只变异岩魈？”叶惊鸿问。 当初他被不知名的传送阵送到了惜春洲，并在那里遭遇到了两只高阶妖兽的袭击。原本他们还在惊讶于那两只变异妖兽的实力强悍，如今看来，当初的那两只妖兽，应当也是为了守护封印而特意留在那里的。 “若真是这样，那当初我和师兄被法阵传送到惜春洲并不是偶然，而是真的有人刻意为之。”叶惊鸿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太多的牵连。之前没有认真去思考，如今将所有的线索都放在一起，赫然能察觉，对方的目的很明确。 就是为了破坏封印。 “这里呢？”方云鹤抬手，指向星图中的另一处。 叶惊鸿等人凑近了看，只见那些水迹中，方云鹤所指的那一点显得比其他部分要淡，附近的地方已经接近透明。 “那个颜色代表那一块的法阵已经松动了，再过不久也将要破除。”顾凝宇虽然‘看’不见，却很清楚地感知到他们所说的是哪个地点。 “这意味着什么？”严厉山紧皱着眉头，他的声音中也同样透露出一丝不安。 顾凝宇叹了口气，“这意味，封印天魔的力量正在一点点被削弱，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过不了多久，天魔可能会找到机会冲破封印，再次为祸人间。” “那我们该怎么办？”梁辰急切地问道，他的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显然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顾凝宇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们需要找到那些封印，并尽快修复，加固它们。同时，我们还要找出那个幕后主使这一切的人，阻止并破坏他的计划。” 第113章 “可是，按照这图上显示的，这些封印法阵分布在如此广阔的地域，我们该从哪里下手？”叶惊鸿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顾凝宇听他问起便干脆地回答道，“按照星斗图所示，我们先去这里。”顾凝宇手指的正是方云鹤刚刚提到的那个点。“这个地方的封印力量如今最弱，应当就是对方下一个目标。” “你还没说，这个地方代表的封印地点是在哪里？”叶惊鸿问。 “镇魔塔。” ＊ 叶惊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起身想打坐，却发现根本静不下心。于是干脆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 “叶惊鸿，你怎么了？”天禄似乎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在他的识海里也待不安分。 “没事，就是有些烦闷。”叶惊鸿其实清楚，他的烦闷是因为什么。 自从听顾凝宇提到镇魔塔，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想起关于方云鹤的那些传闻。 “烦闷？这不像你，按理说你不是向来有烦心事就先修炼么？怎么的？这回连修炼都没法令你专心了么？”天禄对他这难得一见的状况充满了好奇心。“说说看呗，既然你自己都解决不了，不如把让你烦心的事说出来，说不定本神君能帮你解决呐？” “……关于镇魔塔，你知道多少？”叶惊鸿沉思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问。 “镇魔塔？关于那座塔的传闻倒是不少…” “就像那座塔的名字一样，镇魔塔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那些入了魔的妖邪和魔物的。里面关押的妖兽魔物少说也有千八百只。而且不论哪一只，放出来都是能祸患一方的存在。”天禄说道。 “其实最初在建造这座塔的时候，它不叫镇魔塔，也并没有打算将它用做镇压魔物。但后来在修炼这塔的时候出了不少事故，在建造初期便倒过一次，压死了不少人，再之后每每想要动工之时，便总会遭逢雷雨。当地的百姓觉得邪乎，原本是想推了这塔，但当年一个路过的大能却一眼看出，这塔可做大用。之所以在修塔时总是不顺，便是因为附近的魔物感知到了潜在的危险，于是出手阻拦。” “那后来呢？镇魔塔是怎么修建成的？”叶惊鸿好奇。 “那位大能亲自动手，抓了数百只高阶妖兽和魔物，用妖兽的血和魔物的魂魄作为材料，将它们封印在塔基之下，以此来镇压那些试图破坏塔的魔物。之后他还布下了强大的法阵，确保这些妖兽魔物无法逃脱。从那以后，镇魔塔便成为了一个专门用来镇压和囚禁那些无法被驯服的妖邪和魔物的地方。” “原来如此…这位大能是什么人？居然仅凭一人之力抓来这么多妖邪？”叶惊鸿听天禄说起，越发感到好奇。 “不好说…”天禄晃了晃脑袋。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叶惊鸿一愣。 “…那个人的名字，是个禁忌。”天禄皱着眉头，有些为难。 “禁忌？”但他越是这样，叶惊鸿反倒越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是禁忌？” “那个人很危险，他的存在对于三界来说，都是极其可怕的…我不能说。”天禄飞到叶惊鸿的肩膀上，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也不要出去打听，这件事，你在心里想一想都不行！”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也只能暂时压制住了打探真相的欲望，但心底仍是克制不住在好奇。 能让天上的神君感到害怕，甚至连提都不敢提起的那个名字… “那关于方云鹤…前世的那个方云鹤…是不是真的死在了镇魔塔？”不知为何，叶惊鸿在说出‘方云鹤死了‘这句话时，就感觉心脏传来一阵抽痛。 “没错，上一世的方云鹤，就是死在镇魔塔中，被塔中的妖魔分食…”天禄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叶惊鸿的神情。 就见对方在听完他的话之后，许久没有开口，原本漆黑的双瞳之中，竟然隐隐浮现一道道雷光。不慈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情的波动，在叶惊鸿的腰间不安地嗡鸣震动。 “叶惊鸿！”天禄见状，直接跳到了他的面前，一尾巴甩在了叶惊鸿的脸上。 瞬间，倾斜而出的威压消失了。 叶惊鸿的神色恢复如常，抬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的不慈剑，以做安慰。 “叶惊鸿，你很在意方云鹤的生死？”天禄问。 叶惊鸿沉默。 “你不想让他死…对么？”天禄又问了一遍。 这次，叶惊鸿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点了下头。 天禄看着面前之人，眼中闪过几许复杂，“叶惊鸿，你为什么不想他死？为什么那么在意方云鹤？” “我…”叶惊鸿张了张嘴，却并未给出回答。他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不同寻常的律动在一次次扰乱他的心绪。叶惊鸿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所有的不安，都来自于对那个人的担忧。 “叶惊鸿，你不想他死的话，他就不会死。”天禄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不想方云鹤死…他便不会死么？”叶惊鸿有些怀疑。 “嗯。当初我用回溯之法让你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你改变曾经发生的一切，让你能够渡劫飞升。如今你已经在逐步改变着你的未来，那么关于你，关于方云鹤的那些结局就还是有可能改变。你要相信你自己。只要有你在，方云鹤就不会死。”天禄难得正经认真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第114章 “我的存在？可以改变这个结局？”叶惊鸿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另一个人的命运如此紧密相连。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内心深处的波澜却难以平息。 “天禄，你真的相信我能够改变一切吗？”叶惊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天禄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我会陪你一起。” 第66章 偷袭 镇魔塔中，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光。 郁归年提着剑，一直在往前走。 他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眼睛看不见这个现实，所以此时的黑暗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听着声音，靠着灵识对周围的感知，一步步，坚定的朝前走去。 他脚下的空间无限延伸，但如无意外，不管他怎么走，往何处走，永远都走不出这里。 但郁归年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知道，一旦停步驻足，他可能会彻底被身后的‘东西‘追上，会被彻底留在这里。 ‘玉涟还在等我。‘ 郁归年没有发现，他所在的空间开始一点点扭曲，拉伸碎裂成了无数个镜像，而每一个镜像空间之内的景象都大致相同，站着一个‘白玉涟‘。 里面每一个‘白玉涟‘都在展现着不同的表情，或焦灼，或惶急，或微笑，甚至带着开心快意，喜怒哀乐，七情上面，令人很难分辨到底哪个白玉涟才是真的。 郁归年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听到了‘白玉涟‘的呼唤。 “师兄！救我，我在这里！” “大师兄，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归年，归年，我好怕，这里好黑，这里是哪里？” “师兄，你为什么不理我？” 郁归年看似不停向前，实则在用灵识飞速地勘察着每一个白玉涟。 他相信，这里面必定有一个是真的。 “玉涟。”郁归年沉声道，“继续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声音不要停下来。” “师兄！”无数个白玉涟在镜像空间里回应，声音有先有后，就像伴随无数回响。但不管是哪个白玉涟，语气都很虚弱，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师兄，如果我出不去了，你就自己离开吧，离开这里。”白玉涟的眸光逐渐暗淡，望向郁归年的眼中满是不舍，“师兄，我真的，真的很舍不得你。”白玉涟说到伤心处，眼中泛起盈盈泪光。“其实我是知道的，你并不喜欢我，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人，我不想再被抛弃了。但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师兄，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么？” 郁归年的灵识在无数个镜像中一扫而过，那些‘白玉涟‘在镜像之中面露痛苦。但大多数镜像里的白玉涟，痛苦却是迟滞的，麻木的，这种痛苦就像被刻板模仿的傀儡，拙劣演技根本无法令人动容，反而觉得诡异。 只有一个。 唯一的那一个，脸上真切流露出痛苦与恐惧，微微颤抖的身体，是无法克制的崩溃。 郁归年感受到了这份真切，他不再犹豫，当即一道剑光疾驰而出，目标直指他心中所想那人。 镜面被打碎！ 白玉涟看着转瞬即至的剑光，微微一愣之后下意识就要闪避，但他此时受了伤，对方又是郁归年，根本避无可避。森然凌厉的剑气直抵额前，肌肤刺痛的感觉传来，他的胳膊已经被人牢牢钳制住。 “跟我走，快。” 郁归年一语既出，身形未停，白玉涟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景物无数往后飞掠，镜像层层破碎，碎片在空间内散开来，划破衣服和皮肤，竟然还有痛感。 两人不停地奔跑着，但前途的黑暗却丝毫没有散去。 郁归来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他感觉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被抽空，但他仍坚持着往前走去。 “玉涟，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很快就能到了。”便是此时，他也没有忘记安慰白玉涟两句。 “师兄，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明明你一个人更容易脱困？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救我？”白玉涟问。 “你是我师弟。”郁归年正色道，“当初答应过你爹娘会一直照顾你，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只是因为与旁人的约定么？”白玉涟的声音带着几分沮丧。“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意师兄难道一丁点都未曾察觉？” “……玉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郁归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还年轻，与其思考这些，不如将心思用在修炼上。” “但从这里出去，你又要逃了，不是么？”白玉涟突然停下了脚步。 “玉涟？你做什么？”郁归年不解地转身。 “我以为只要在你身边足够久，你就能接受我…我以为这么多年的陪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对你来说起码是不同的。但到头来，你还是把我当师弟…”白玉涟看向郁归年，眼神变得阴翳。 但郁归年看不见，只听得到对方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有多好。为了我不惜顶撞师父，为我破例，为我千方百计找赤心果洗灵根，为了保护我而受伤。” “但可惜阿，师兄你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甩开我，不是么？”白玉涟走上前，轻柔地抚摸上郁归年的脸颊。“你想偿还这份恩情与因果，想要摆脱我这个麻烦，是不是？” 第115章 “我…”郁归年不知所措，但白玉涟说的，的的确确是他心里曾有过的念头。 “师兄，不要挣扎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白玉涟伸出手，一把抱住郁归年的脖颈。 “我是你的…”郁归的神色变得麻木。“唔！” 下一瞬，一点银光从后背处直刺入他的心脏。 郁归年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要挣扎却根本没有用，他竟然无法摆脱白玉涟的桎梏。渐渐的，郁归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歪倒在了白玉涟身上。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看着倒在地上的郁归年，嗤笑一声，“人家对你这么好，你都下得去手，当真是无情呐…” “彼此彼此。”白玉涟俯下身子，掌心凝聚出一团黑色的雾气。“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完全全属于我…” 说话间，白玉涟掌心的那团黑雾缓缓飘向郁归年，直直没入了他的额头。 “万一他哪天清醒了，说不定会杀了你。”来人笑道。 “杀了我？”白玉涟伸手，想要抚平郁归年紧皱的眉头，“若是真能死在他的剑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毕竟那样，他就永远都会记得我了，不是么？” “呵。论发疯，我是比不上你。” ＊ 尽管顾凝宇拼命压制着咳嗽的欲望，却仍克制不住。 “咳咳咳…” 声音传到身旁几人的耳朵里，更是担心不已。 “凝宇，休息一下吧。”方云鹤道。 “没事，咳咳…不用管我，我还好…咳咳咳…”顾凝宇说着说着，又咳出了声。 “…休息。”叶惊鸿当即停了下来。 “叶道长，我真的没事…” “我累了，想休息。”叶惊鸿瞥了眼身旁之人。 方云鹤立马应和道，“惊鸿既然累了就先休息吧，反正这里离镇魔塔也没有多远了。我们刚好再此修整一晚，养精蓄锐，明日直接进塔。” 其余几人都没有反对。 “…多谢。”顾凝宇自然明白，这是为了照顾他。不然以方云鹤他们的修为，这一趟去镇魔塔，根本不用花费小半月的时间。 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都是考虑到顾凝宇的身体。 几人找了处山洞，方云鹤顺手拿出几张符箓，在周围布了个简单的防御阵法。考虑到顾凝宇的特殊状况，梁辰没有点火，而是从乾坤袋中拿了几颗夜明珠用来照亮。 严厉山似乎对方云鹤布阵的手法很感兴趣，将他拉到一旁仔细询问。叶惊鸿这一路似有心事，进来山洞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顾凝宇则靠在洞壁上，闭目调息，试图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气血。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显然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过了许久，顾凝宇总算缓过劲儿。 许是叶惊鸿的目光太专注，顾凝宇即便看不见，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于是他微微一笑，问道，“叶道长有心事？” “你怎么样？”叶惊鸿没有提到自己，转而开口先问起顾凝宇。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顾凝宇摇了摇头，“你们真的不必太担心，反正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也撑不过几年。但如今大限还未至，我便是想死也难…”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自己，不经皱眉，“怎得这般咒自己？” “呵，我可不是瞎说的，叶道长莫不是不知道，这就是天算子的命数。”顾凝宇往后靠了靠，勉强坐直了身体看向叶惊鸿。“叶道长想算命么？包准的。” 叶惊鸿没有说话。 顾凝宇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又接着说道，“叶道长看来是对自己的命数与未来不太在意？” “并非不在意，只是命数二字，我不全信罢了。”叶惊鸿摇了摇头。 若他真的信命，那他重活一次就不需要努力了，毕竟按照‘命数‘来说，他是注定要死在雷劫之下的。 “不全信…”顾凝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不信也好，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太较真。命数这东西，知道的多了，反而会活得不自在。” “不自在…就像你一样么？”叶惊鸿问。 顾凝宇先是一愣，随后突然低下了头，身子不停颤抖着。 叶惊鸿以为他又难受了，赶忙上前想要渡点修为给他。谁知他的手刚搭上对方的手腕，才察觉这人根本不是难受的，分明是在拼命忍着笑。 第67章 尸鬼 “你…”叶惊鸿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主动凑上前。 “咳咳…都说了，我真的没事。”顾凝宇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叶惊鸿的头。 “你做什么？”叶惊鸿本想躲开，但考虑到对方身子不好，犹豫之下，竟也放任了对方看似‘无礼‘的动作。 “怪不得云鹤总说你很有趣。惊鸿，我能这么喊你么？” 叶惊鸿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惊鸿你可知，这世上有无数人想见我，想从我这里知晓自己的命运。”顾凝宇缓缓说道，“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在见过我之后，便想杀死我…” “为什么？”叶惊鸿不解。 “因为我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命运。”顾凝宇笑了笑，“这些人很可笑吧，千方百计求一个结果，但等他们知道了结果却又不愿意承认。甚至因此憎恶提前告知他们结果的我…” 叶惊鸿沉默片刻，学着顾凝宇的动作，也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第116章 “那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太贪心。不应该怪你的。”叶惊鸿平静地说道。 顾凝宇混浊的灰瞳微微睁大，似乎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但显然…这对他一个目盲之人来说，只可能是痴心妄想。 顾凝宇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想要掩饰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惊鸿，你过来点儿。” 叶惊鸿微微一怔，随后往顾凝宇的方向靠了靠。“什么事？” “虽然你对自己的命运不感兴趣。但是你想不想知道其他人的，比如说…关于方云鹤的？”顾凝宇低声问道。 “他…”听他提起方云鹤，叶惊鸿有些迟疑。 顾凝宇听出了他的犹豫，主动开口道，“这不算你主动问的。你就当是我在这儿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吧。我跟你讲讲云鹤之前的事？想不想听？” “好。” 顾凝宇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叶惊鸿自然没道理再拒绝。 “方云鹤阿…他的命属实不大好，你之前应该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吧？”顾凝宇问。 “嗯。”叶惊鸿没好说，那些传闻他几乎都是从天禄口中东拼西凑出来的。“我知道的并不多。” 这句话是实话，毕竟相比起那些传闻，叶惊鸿更相信所谓的‘眼见为实‘。 “我跟你说，当初我刚遇见他那会儿，他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他的周围就像是有某种特殊的气场存在，跟谁都格格不入。也不爱说话，我跟他相处出了得有一个多月，每天除了固定问我一句饿不饿，累不累之外，我就没再听他说过其他的话。”顾凝宇回忆道。 叶惊鸿皱了皱眉，从顾凝宇口中听到的关于方云鹤的描述，几乎让他怀疑他们遇见的是两个人。毕竟从他第一次见到方云鹤起，那个人不仅自己说个不停，时不时还非要逗着他开口。 “但他到底是救过我的命。虽然当时的我挺怕他的，却也只能想着办法赖在他身边，让他带我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 “他救过你？”叶惊鸿多少有些意外。 “嗯。大概二十多年前吧，北境有一处镇子遭了祸，里面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死后还被人下了咒，整个镇子的人都变成了尸鬼。” “将一整个镇子的人炼化成了尸鬼？”叶惊鸿有些吃惊。努力回想了半天，才隐约想起当年他师尊好像提到过这件事。 当时严月山因为这事儿，原本打算亲自去一趟北境，但还未等他动身，便有消息传来，说是这件事被解决了。他师尊当时还有些好奇是哪位大能出手，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跟方云鹤有关。 “嗯。虽然听上去很残忍，但其实，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吧。”顾凝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一群愚民而已，整日里光想着不劳而获的春秋大梦。谁知这一次却惹上了硬茬儿，结果主意没打成，反倒是赔了一整个镇子的人。” 顾凝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 叶惊鸿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条横着的伤口，看上去像极了整个手掌被横刀断开一般。 “你的手…” “当年被困在镇子上时，被那里的镇民用刀砍得。”顾凝宇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当时那个状况，只是这点小伤，我已经算幸运的了。” ‘小伤？‘叶惊鸿皱了皱眉，这伤口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一点小伤。‘他的目光落在顾凝宇手背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脆弱的人，竟然经历过如此残酷的事情。 “你是怎么从那个镇子里逃出来的？”叶惊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平静。 顾凝宇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几乎已经绝望了。镇上的那些尸鬼疯狂而残忍。他们不仅攻击每一个活着的人，甚至会啃食同类…你能想象么？我当时几乎已经绝望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后能走的安稳，而不是变成尸鬼被永远困在那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方云鹤出现了。他单枪匹马闯进了镇子，用了足足七天七夜的时间，将那些尸鬼全部屠尽。当时那个场景…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顾凝宇抬起头，灰瞳准确地看向了方云鹤所在的位置。 “他在完成了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后，就坐在那一堆尸骨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手里那把刀。我当时真的有被他那副模样吓到，我在他的身旁隐约看到了一团黑气，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但方云鹤却表现的很平静。每当黑气快要将他包裹住的时候，他便一刀斩出一道口子，将那些黑气全部打散。就这么重复数十次后，那些黑气终于消停了。”顾凝宇回忆道。 “黑气？”叶惊鸿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在心底怀疑，‘他口中的黑气难道是指魔气？‘ “后来他发现了我，将我从一堆死人里扒拉出来，原本他是不打算带上我的。但谁让我脸皮厚呢。当时我就想着，就算这个人再可怕，他好歹是个‘人‘，好歹能带我离开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抓紧了，不能让他溜走。” “但可惜…我的眼睛自从出了镇子后，便越来越差，逐渐看不清东西。我心里也清楚，继续留在方云鹤的身边也只会是拖累，于是便拜托他将我送到了玄天宗。” “你的眼睛…是什么都看不见么？”叶惊鸿觉得奇怪，虽然顾凝宇自己说，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但他偶尔却能准确的捕捉到他们几人的位置。而且，每当有人靠近他时，即便那人不出声，他也不会认错人。 第117章 “我的眼睛不能算是瞎了吧，只是我看到的东西和你们不一样…”顾凝宇尝试解释，“我能看到属于你们每个人的‘气‘以及你们之间牵扯在一起的因果。每个人身上的因果和‘气‘都是不一样的。简单来说就是，我能‘看‘到你们每个人的位置，但却不知道你们在我面前做什么。” “因果？”叶惊鸿有些吃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看见‘？” “我可是天算子，你若想知道你和方云鹤之间的因果牵绊，我是可以告诉你的。”顾凝宇摸索着贴到了叶惊鸿耳边，“惊鸿，不如我帮你算一卦吧，不收你钱，其他人来我这儿求我算卦，我可是要价很高的。” “真的不用，就像你说的，我也怕自己知道的多了，反而影响道心。”叶惊鸿再次拒绝了他。 顾凝宇见状也没再勉强，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调笑几句，“你这反应还真是跟方云鹤猜的一模一样。当初他就跟我说，你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什么？”方云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凝宇，身体不好就多休息，说这么多话对你不好。”说完，他一把拉起顾凝宇搭在叶惊鸿肩膀上的胳膊。 “我给你传些修为，你能好受一些。”方云鹤笑着说道。 “不用…唔！”顾凝宇的脸色突然一变，额头立马出了一层薄汗。 “抱歉阿，一下子没控制住，修为给的有点多。”方云鹤一脸担忧地说道，“你快休息休息吧。” “呵呵，辛苦你了…但下次真的不用。”顾凝宇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把抽回了胳膊。心道方云鹤这人，心眼儿小的跟针尖儿似的。 叶惊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有些弄不清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凝宇，你真的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镇魔塔吗？”方云鹤倒也不客气，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叶惊鸿和顾凝宇的中间。 顾凝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必须去。镇魔塔里的封印有些古怪，我必须去亲自看看。” 叶惊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定会保护你周全。不过，你也要保证，到时候跟紧梁辰，一旦情况不妙，让梁辰带你先离开。” 顾凝宇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但他的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打算。“你放心，我可是很惜命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千方百计活下来。” 第68章 天命 “惊鸿，”顾凝宇突然严肃起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坚持和态度，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有些时候，某样东西的存在是不可抗拒的。无论是你，还是方云鹤，当你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那一刻，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你们都无法逃避。” “你的意思是指…”叶惊鸿看了眼身旁之人，忍不住低头看向那条最初将他二人捆绑在一起的‘牵情丝‘。 方云鹤似有所感，偏头看向叶惊鸿，冲他张了下嘴。 叶惊鸿认出，他说的是，‘别怕。‘ 叶惊鸿的回应则是转过头。他可以装作没有看见，却忽视不了心底的悸动。他不懂自己在刻意逃避些什么，也许是因为突然察觉到自己并不了解真正的方云鹤，无论是在梦境中看到的，还是从顾凝宇口中听到的，都跟眼前这个方云鹤大相径庭。他无法判断究竟哪一面才是属于方云鹤的‘真实‘。 方云鹤看着叶惊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跟猫抓似的，但眼下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于是他只得转而开口询问起了顾凝宇。 “你想好怎么加固封印了么？” “没有。”顾凝宇答得飞快。 “……”方云鹤抬手揉了揉额头。“那你打算带我们去镇魔塔做什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么？天算子大人。” “迫在眉睫的事情，哪里来得及去想什么万全之策？”顾凝宇反问道，“再说了，那封印也不是我设的，我当然要亲眼‘看看‘才好判断究竟用什么办法加固最合适，不是么？” “亲眼？你确定？”方云鹤挑眉。 “放心，我能‘看‘到的东西比你想的多。”顾凝宇伸手在方云鹤的肩膀上拍了拍，冲他抬了抬下巴。 方云鹤眉头微皱，明白他这是让自己支开叶惊鸿。他叹了口气，转而对叶惊鸿说：“惊鸿，不然你去问问严前辈，关于封印的事他可能知道的比我们要多…他或许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好。”叶惊鸿没有迟疑，他站起身来，便准备去找严厉山商讨对策。 “…你故意让我支开惊鸿是因为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方云鹤问。 “我在临行前卜了一卦。” “卜卦？”方云鹤听罢直摇头，“乔宫主交代的话你是一点不听阿，你是真嫌自己命长么？还敢卜卦。” “呵。哪有人会嫌命长…我能活多久我可比你们都清楚。”顾凝宇笑道，“没到大限将至那一天，我总得让自己起点作用不是么？” 方云鹤清楚，顾凝宇这人，大概是我行我素惯了，仗着在玄天宗没人管得住他，从来听不得旁人一句劝。 “那你算到了什么？”方云鹤问。 “我替某人算了一卦，求的姻缘。”顾凝宇轻声道。 “什么卦象？” “桃花煞。”顾凝宇歪了歪头，“不问问我替谁算的？” “哼。”方云鹤淡漠地开口道，“不想知道。” 第118章 “总归不会是我，毕竟当年你天算子算的第一卦便是替我算的你忘了么？”方云鹤沉声道，“孤星入命，不得善终。” “……你倒是记性好。”顾凝宇笑着叹了口气，“说不定是当年我学艺不精给你算错了呢？” “错不错的，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因着你一句批言就能改变什么。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你信奉的那些东西是不足以左右我的。”方云鹤的声音便如他开口说出的这些话一样。 平静而不容置疑。 顾凝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随后幽幽对方云鹤说，“所以，你同样不必担心我，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云鹤见状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那不顾一切的性子，你会为了达到目的选择牺牲在你看来‘不重要‘的东西。顾凝宇，你这般在意‘天命‘的人，又怎么会顾惜人命。” 顾凝宇轻笑一声，没有反驳。他知道方云鹤说的是实话，但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理由。他如今活着，也为了追求那些他所坚信的东西。 “云鹤，天命能改么？”顾凝宇轻抚手背上的那道伤痕。 “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何必来问我？就像有些事情，即使再危险，也必须有人去做。”方云鹤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的叶惊鸿身上，“我可以认命，但他不能…” “若我方才说的‘桃花煞‘跟他有关呢？” “你说什么？”方云鹤神色一紧。 “本是无意惹惊鸿，偏偏惊鸿入谁心…”顾凝宇喃喃道，“云鹤阿云鹤，人心难测这一点，你是比我清楚的…” 顾凝宇越是这么说，方云鹤的脸色便越是阴沉。 “哼。谁都不能从我手底下把人抢走。便是天道也不行。” ＊ 几人休整了一晚后，便又继续上路，目标直指镇魔塔。 “前面就是镇魔塔了吧？”梁辰有些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白塔。 从远处看，那白塔除了高一些之外，倒是瞧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没错，那个就是镇魔塔。”顾凝宇今日的气色瞧着比之前好了不少，他跟在梁辰身后，来到塔前。“严前辈应当对这里很熟吧？” “嗯。”严厉山没有否认。“来过几次。” “那镇魔塔里，真的有很多妖魔么？”梁辰好奇道，“之前我听师父说，这塔里光是地魔级别的便有上百只…” “确实挺多的。”严厉山点了点头，“这些被关进去的妖魔会互相吞噬，等级太低的，活不下来。” “师叔经常来？”叶惊鸿好奇。 “嗯…以前…未至化神前常来。斩杀妖邪，淬炼剑意。化神期后，便不常来了。”严厉山沉声道。 “为何？” “太弱，杀不尽兴。” 乍一听这个回答，叶惊鸿觉得又合理又意外。 “那师叔可知道，关于这镇魔塔的封印？”叶惊鸿又问道。 “略知一二。”严厉山抬手，指了指塔的最高处。“就在那最高处的金顶上，封印着某只强大的魔物。但通向塔顶的楼梯上有四十九道封印。每年，北境的几大宗门掌门都会特地来此加固封印。” “那里面封印的…难道就是天魔残魂？”梁辰猜测道。 “既然不确定，就先去看看吧。”严厉山没多少耐性，抬腿便打算直接进塔。 “等等严前辈。”方云鹤赶忙上前一步，将人拦了下来。 “若那封印里面真的是天魔残魂，我们这般硬闯进去，岂不是会破坏封印，让旁人钻了空子？” “那你觉得该如何？”严厉山皱眉。在他以往的经历中，实在是没有多少这种和人周旋的经验。在他看来，凡事能够动手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我们不如…” ＊ 叶惊鸿看了眼身旁的方云鹤，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惊鸿可是有话要与我说？‘为了防止被旁人听见，方云鹤选择了灵识对话的方式。 ‘封印的事情…你有几分把握？‘叶惊鸿问。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你再说废话试试？‘叶惊鸿一个眼神看过去，方云鹤立马老实了。 ‘好好好，我说，我都说。‘方云鹤摊开手，‘封印肯定会破，我们去早还是去晚都没有用。‘ “什么意思？”叶惊鸿心下一惊。连灵识传音的事也忘了。 方云鹤见状也不继续说什么悄悄话了，快走几步到了叶惊鸿的身旁。“顾凝宇没有出口，但你应当有所察觉，这几处封印都是相互关联的。只要有一处的封印被破坏，那么余下的几处也定然无法留存。” “对方的目的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为了唤醒天魔。”方云鹤道，“封印的力量会随着时间不断被削弱，这是无法避免的。” “…你的意思是，天魔注定要复活？”叶惊鸿握紧了腰间的不慈。 “不仅仅是天魔。”方云鹤迟疑了片刻，又接着道，“你还记得妖皇说过的那些话么？天道对三界的制衡。” “嗯。所以你想说…天魔的存在和复活，也是天道制衡下的结果？”叶惊鸿停下了脚步。 “盛极而衰，盈满则亏。万事万物，都逃不开的。”方云鹤摇了摇头。 “那我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既然封印保不住，我们来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 第119章 “还记得东帝城发生的一切么？”方云鹤拉过叶惊鸿的手，轻轻捏了捏。 “嗯。” “当初如果不是你，提前识破了那些人的意图，在凤凰残魂和涅槃之力被魔气侵染前破开了封印。那结果可能是整个东帝城都将不复存在。这不就是意义么？”方云鹤安慰道。“修道先修心。问心无愧，便是意义。” “问心无愧…”叶惊鸿的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周遭突然震荡的灵力波动让方云鹤也大为吃惊。 “惊鸿你…又来一次么？”这熟悉的感觉，让方云鹤不由得苦笑一声。“拜托你下次顿悟的时候，挑个好地方吧。” 方云鹤无奈，但见叶惊鸿盘膝而坐，他也只得赶忙拿出一堆符纸，在地上摆出个简单的防御阵法。 “幸好咱地主家余粮多。”方云鹤布好了阵，起身看向黑漆漆的前方，“看来，不用我费事去找了，有些‘麻烦‘是会自己上门的。” 第69章 魔纹 叶惊鸿的顿悟来得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方云鹤惊叹于他的天赋，同时也不得不头疼眼下的状况。 但正是因为叶惊鸿的顿悟，引起周遭灵力的震荡，使得潜藏在黑暗中那双一直在窥探他们的眼睛，藏不住了。 “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躲藏藏？”方云鹤一边开口询问，一边防备着四周的情况。 不知何时，周围汇聚了无数似曾相识的黑气。这些黑气越聚越多，渐渐地将方云鹤二人包围在了其中。 “厉羽？”方云鹤喊了声。 但无人回应。 “猜错了？”方云鹤皱了皱眉，将几张符纸捏在手中。 黑气聚集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带着周围的温度也开始下降。 ‘咔嚓——‘一个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方云鹤脚尖一点，直接凌空而起。刹那间，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突现几根冰刺。若非他躲闪及时，此刻怕是已经被那些冰刺刺穿。 还不等他松口气，天空中又突然落下无数冰箭，朝他齐齐射来。 方云鹤抬手一挥，手中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为一道道火光，向四周的冰箭飞去。 火光与冰箭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嗤嗤”的声音，冰箭被火光灼烧，在空中全部消融。余下的那些火光则朝着周围的黑气四散去。 但那些没入黑气的火光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星星点点，瞬间便被黑气吞噬。 方云鹤眉头紧锁，他意识到如果只是在原地等待，那他就只会不断被对方消耗，此刻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这场对战的主动权。他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围的灵气开始向他汇聚，形成一个小型的灵力漩涡。 黑气之中不断有冰箭朝他射来，方云鹤闪身躲避，一边算计着自己脚下的落点。每落到一片空地，他便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张符纸。看似毫无章法的落点，却渐渐形成一道道错落有致的线条，一点点勾连在一起。 当最后一张符纸落下，方云鹤站定，“乾三连，坤六断，九转循环，六合阵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道白光连接在了一起，宛若一张巨大的织网将黑气整个收拢在了一起。 那张‘网’越收越小，黑气的范围也越收越小，渐渐的，竟然在‘网’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抓到你了。”方云鹤心下一下喜。 但下一瞬，数道蓝色的剑光自黑暗中飞出，直直扫向了方云鹤布下的符阵。将空中那些错落交汇的‘织网’尽数斩断。 方云鹤皱了皱眉，还不等他惋惜自己布下的符阵就这么被毁了，就感觉身后一阵寒意。 “刺啦——” 刀剑相接的声音好不刺耳。 方云鹤的手中幻化而成的水刃堪堪挡住了来人的长剑。 黑袍，黑雾，黑漆漆的一片。短暂的一次交锋，方云鹤只看到了这些。一击之后，对方又再次退回到了黑暗中。 “我观阁下剑法了得，又何必处处躲藏？”方云鹤问。 然而等了半天，对方却仍旧没有回应。 ‘这人的剑法…看着有些熟悉…还得再试试！’拿定了主意后，方云鹤又再次开口道。“请问阁下是来自这镇魔塔？还是说…专程赶来，为了杀我？” “但无论哪一种…阁下躲藏的手法都实在是有够拙劣…”方云鹤眸光闪动，数根巨大的水柱从天而降，直直涌向同一个地方。 黑暗中的身影再藏不住，那些水柱仿佛长了眼一样，追逐在他的身后。 方云鹤看着对方被追击逃窜的模样微微一笑，“我的定位符可是很准的，现在也该你尝尝‘被人追’的滋味了。” 黑影听他这么说，意识到是刚刚贴身那一击，反而是让方云鹤得了空子，在自己身上种下来了定位符。 “可恶。”黑影恨声道。他见躲避不成，转身便拔出长剑。他挥出的剑气带着寒意，直撞向那几根水柱。只一剑，便将那几根水柱冻结成冰，留在了原地。 黑影显然也明白，如今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会被方云鹤找到。他干脆长剑一挥，正面对上了方云鹤。 方云鹤自是不惧他，凝水化成的长刀和那人的剑刚一交锋便使得周围的空气蹦出火花。大地颤抖了几下，方云鹤的长刀与黑影的长剑在夜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方云鹤的刀法凌厉，满满的肃杀之气，每一刀都带着破空之声，与他平日里的气质，判若两人。 第120章 而黑影的剑法则是更为灵动多变，剑光闪烁间，仿佛能撕裂空间。 须臾之间，二人已交手数招。但就在他们激战正酣之时，方云鹤的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心中一紧，立马警惕起来。果不其然，上一秒方云鹤刚刚冲着黑影挥刀，下一秒就感觉浑身的修为一滞，灵府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那把水做的长刀也因为没有修为的加持直接化成了一滩水。 “噗——” 黑影的剑直直刺进了方云鹤的肩膀。 方云鹤奋力一跃，摔在了地上。而地上不知何时长出来的绿色藤蔓迅速缠绕上了他的手臂。方云鹤本想要摆脱这些藤蔓。但他越是挣扎，那些藤蔓反而缠得越紧。 眼看着黑影持剑直冲他而来，方云鹤单手结印，自虚空中召出那把他许久未用过的黑白长刀。横刀，挡住了黑影的攻击。 方云鹤倾力一刀，夺目耀眼，截断了黑影攻击的同时斩断了那些缠在他手臂上的藤蔓。再看手握‘鹤羽‘的方云鹤，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刀身化为流影，逼得对手连连后退。 但不知何时，黑色的细纹从方云鹤的眼角冒了出来，随着他挥刀的动作越来越快，那些纹路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渐渐的，方云鹤发现自己的刀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与此同时，巨大的反作用力从对面传来，将他一点点往后推。 方云鹤周身的罡气与四面八方的魔气相撞，迸发出冲天气流，粉尘凌乱四起，木屑石块漫天狂舞。来不及躲闪的他，脸上身上多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厉羽！”只这一声，方云鹤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好久不见，方云鹤。”来人自黑影身后走了出来，熟悉的黑色斗篷，一脸苍白之色。 “真是，好久不见。”厉羽的目光落在方云鹤手握的那把刀，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方云鹤没有和他多啰嗦的打算，刀锋凝聚出重重杀气，只一刀便瞬间破开了厉羽周身的黑雾。 但那显然不是厉羽的真身。 “方云鹤，这么久没用过你的刀，用起来还顺手么？”厉羽忽然对方云鹤笑道。他的腔调有些生硬，开口时的语气轻轻柔柔。 “厉羽，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方云鹤厉声道。 “但是可惜呐…你好像并不能阻止我。若我猜的不错，你已经无法再挥刀了吧？”厉羽笑道，“你真该好好看看现在的你。方云鹤，你原比你自己臆想中的要低劣的多。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不会有人感激你的。” “你是为了什么？拯救苍生？还是为你自己的过往赎罪？”厉羽的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方云鹤，承认吧，你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人都有私心，你为何要抗拒自己的欲念…抗拒我呢？” 说到这里，厉羽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情不自禁，面上还有点儿遗憾，“入魔不好么？入了魔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同我一起，我们才是最该走在一条路上的。” 方云鹤的刀尖一颤。 厉羽笑起来，像是就在等他这一颤。 他一把握住方云鹤的刀，无视刀身将自己的手绞住，在自己手腕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铺天盖地的魔气顺着刀身朝着方云鹤席卷过来。 “你！”方云鹤想要抽手却为时已晚。魔气侵入体内的瞬间他猛地瞪大了双眼。眼角的暗纹疯长，很快爬满了他大半张脸。 方云鹤一把将刀插入地面，才勉强支撑住了快要倒地的身体。 “哈哈哈哈…”厉羽一笑，伸手掐住方云鹤的脖子。 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越收越紧，方云鹤面色发青，一手拼命想要拔出地上的鹤羽刀。 但此时的鹤羽刀却变得沉重无比，连方云鹤都无法拿起。 但就在此时，厉羽身后的黑雾忽然起了变化，呼啸的风突然涌入。 轰然巨响之中，旋风骤然降临。天际雷云翻涌，电光照亮了周遭。黑雾在雷霆声中化作无数光点，而在光点之中，一个人影自虚空浮现，手持长剑，宛若神邸降临。 是叶惊鸿！ 方云鹤睁大眼,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此时正身处绝境, 死死盯住那道忽然出现的身影。 叶惊鸿高高举起剑，从厉羽背后劈下！ 剑光自天际直直劈下, 紫电遮日, 带着惊涛骇浪的势头，仿佛以天道之名, 将要对眼前魔念缠身之人进行审判，审判他们的罪行。 第70章 控制 此时的方云鹤，脖子已经被厉羽双手紧紧掐住, 动弹不得。他一边感觉自己的气息在逐渐溃散, 一边又被无数的魔气侵入识海中。他的神智在阴阳交界徘徊游离, 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叶惊鸿，是真正的他，抑或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但是这个幻觉如此美好, 他甚至舍不得眨眼。 他望着眼前的雷光与剑光融合，炫目到极致的白，又夹杂着一丝丝的紫，云从四面八方聚来，层层叠叠，将天都变得低了，重云积攒天雷之威，将他们所有人全都包裹进去。 方云鹤咬咬牙, 手腕一振, 罡气涤荡刀身，他费力地抬起于自己而言变得千万斤重的鹤羽刀，一字一顿念出他早已倒背如流召雨诀。 “天地为常, 泽待万物。紫气乘天，丹霞赫冲，一声风雨令，万里波涛聚！” 顷刻间，大雨和闪电接踵而至。 第121章 叶惊鸿的剑锋没有丝毫偏斜，直直刺向厉羽的后心处。 但就在不慈的剑尖距离厉羽仅差毫厘之时，一道黑影自白光中闪现，将这压迫感十足的一剑挡住了。 ‘碰——‘的一声，两把长剑碰撞在了一起。 “你…”叶惊鸿抬眸。刚刚突破境界的他还没来得及控住外泄的威压。 眼中闪烁着细密的紫色雷电。 叶惊鸿方才劈下的一剑威力极大，掀起巨大气浪，杀气扑面而来，但对方竟丝毫不受影响，他的身形几乎化为一道黑色魔气，而魔气之中，又夹杂隐隐白雾。 黑影挡下叶惊鸿的剑后，翻身又是一剑，对方的速度很快，在叶惊鸿尚未反应前，对方的剑便已经刺向了他的脖颈。脖子旋即传来一阵剧痛，叶惊鸿飞身后撤。对方的剑光转而落在他的肩膀上，直接划破了肩膀衣衫，连带下面的皮肉。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袍，肩上湿了一大片。 叶惊鸿看了眼肩膀上的伤，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剑，神色微动。 他心里清楚，这个黑影比他以往遇上的所有敌人都要棘手。对方似乎对他的招式套路极为熟悉。 说时迟，那时快，叶惊鸿猛地飞起，一剑刺向对方的胸腹。黑影往后闪避，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脚踝，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长剑则趁机朝他刺来。叶惊鸿抬腿一踢，正中对方胸口，旋身挣开，对方那一剑落空。 这两人完全是人形杀器的级别，剑气与剑气交锋，罡气与魔气对撞，打斗之时分外凶狠。 渐渐的，叶惊鸿似乎有些坚持不住, 手中剑光蓦地黯淡下来。对方似乎窥见了空子，立马不由分说将魔气经由交汇的剑身送入不慈剑中。 无数魔气蹿入了叶惊鸿的剑光,中，并循着剑身迅速往上, 缠绕住他的手腕, 手臂，肩膀, 脖颈, 直至他整个人都被黑气包围。 然而，就在黑影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看见黑气之中，紫色的雷光陡生, 虽然只有一点光亮, 亮度却几与星辰媲美, 夺目耀眼，令他无法直视。 黑影忍不住眨了眨眼。 就是是这眨眼的一瞬，雷光飞速暴涨，由一点扩散为一片，破开茫茫浓郁的魔气，当头冲向黑影。雷光所到之处，魔气已经被绞碎四散，化为齑粉！ 纵然黑影已后退躲避，却仍然被雷光打散了附着在周身的魔气。这一击，也终于让叶惊鸿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师兄…为什么？” 眼前的黑影正是失踪许久的郁归年。 郁归年沉默地抬头看向叶惊鸿。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睛，此刻布满黑气，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显阴沉。 “师兄…”叶惊鸿还想说什么，然而郁归年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手中的‘断沧海‘被魔气侵染，原本冰蓝色的剑身同样爬满了黑色的纹路，煞气逼人。 郁归年与叶惊鸿交手，他们彼此了解对方的弱点。即便修行者远比普通人强悍，但也并非金刚不败之身，脏腑，头颅，脖颈，这些都是致命之处。 数百招后，二人浑身上下各有各的狼狈，周围的地面墙壁，也都布满了剑痕，但他们仍然没有停手的打算。 另一边的方云鹤，因着方才的落雷，替他冲散了体内的魔气，总算是有了还击的力量，他猛地抬手奋力一击，鹤羽刀的刀锋如同一道闪电，斩向了面前的厉羽。 厉羽为了躲避这一刀，不得不松开了钳制着方云鹤的手。 尽管身体还未完全从魔气的侵袭中恢复，但方云鹤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大半。 厉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料到方云鹤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起如此凌厉的攻击。他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转身的瞬间便想要再次召唤魔气。 毕竟这里是镇魔塔，是最不缺妖邪与魔气的地方。 方云鹤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打算，他心下一狠，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刀身上。 这血是舌尖血，舌既通心，威力不亚于人的心头血，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动用。红光一闪而逝，方云鹤高举长刀，跃身而起，口念九字真言，红光划破空气，从上往下狠狠劈向前方！ 罡气凛冽而出，须臾之间猛地暴涨，从一点到一道，再扩散成片，将厉羽和郁归年都压在了其中，暂时控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然而，方云鹤的攻击只是一个幌子。在那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叶惊鸿的左手迅速结印，口中低吟：“风驰云涌，雷动九天！”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震动，云层中电光闪烁，一道道雷电从天而降，直击向郁归年二人。 郁归年脸色大变，他能感受到这些雷电中蕴含的力量，远非寻常雷电可比。他的身体在雷电即将击中他的瞬间，化为一道黑影，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和角度，避开了雷电的直接打击。一旁的厉羽显然没有那么好运，雷光劈向他的同时，在四周形成一道光圈，将他禁锢在了其中。 但叶惊鸿他们的攻击也并未结束，方云鹤手持鹤羽刀，在雷电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接近郁归年。刀锋上的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在郁归年的胸口处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华。 郁归年闷哼一声，身体被刀锋上的力量击飞，重重地撞在了远处的墙壁上。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中的黑气却更加浓郁，他缓缓站起身，手中的‘断沧海’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在响应他的情绪。 第122章 叶惊鸿趁机来到方云鹤的身边，“怎么样？”他有些担心方云鹤的状况。 “没事，不用担心我。”方云鹤明显是在强撑，他不仅修为几乎耗空，更是损耗了不少心头血，脸上一片惨白。 “郁归年…是怎么回事？”方云鹤问。“他是入魔了？” “…不，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简单的入魔…”叶惊鸿摇了摇头。“师兄他向来心性坚定，普通心魔邪气根本奈何不了他。我感觉…他这个样子，像是被什么人控制了。” “被人控制了…难道是厉羽干的？”方云鹤问。 “若控制他的人是厉羽，那刚刚的一瞬间，他应当配合厉羽直接杀了你，但他却没有动手。而当我出现之后，他的攻击目标始终都是我，就是刚刚，他也没有去管厉羽的死活…”叶惊鸿回忆道。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表明操控他的人，是想要借着他的手，杀了你？”方云鹤猜测道。 “想杀我的人？”叶惊鸿转念便想到了一人。“呵，那倒是真有这么个人。”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像我们惊鸿这般讨喜的人可不多见，怎么会有人舍得对你动手？”果然，一遇上叶惊鸿，方云鹤这家伙就不能正经说话。 叶惊鸿现在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无视掉方云鹤的‘废话‘，选择听取话中有用的关键词。 “这世上有喜欢就有厌恶，谁也不能保证让所有人都满意，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偏偏有些人就很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所有人都‘爱慕他‘的快乐，更不能容许别人忽视他，将目光转向别处…”叶惊鸿将不慈横在胸前，缓缓转身。“甚至不惜控制对方做自己的傀儡，以满足内心的虚荣。” “你说是不是，白玉涟。” 叶惊鸿的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不远处郁归年的身形微微一颤，那双被黑气笼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被更深的黑暗所吞噬。 “白玉涟，你费尽心思控制郁归年，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的剑下么？”叶惊鸿环视一圈，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轻微的响声从身后传来，方云鹤立马察觉，一把拽过叶惊鸿。 下一秒，就见几根绿色的藤蔓从刚刚叶惊鸿站着的地方破土而出。 叶惊鸿冲方云鹤点了下头，甩手一道雷诀，正中藤蔓。雷光变作火焰，顺着藤蔓的方向一直燃烧到了黑暗中，逐渐没了踪影。 叶惊鸿和方云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了然。 ‘就是那里！‘ 第71章 龙骨 方云鹤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纸，刚要出手就被叶惊鸿一把按住。 “就那么点心头血也敢滥用，你是嫌命长么！”叶惊鸿瞪了他一眼，举起不慈剑挡在了方云鹤的身前。 ‘对方的目标是我，你看准时机，去找师叔他们来。‘叶惊鸿灵识传音给方云鹤。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方云鹤只回了这么一句。 叶惊鸿还想再传音，却发现对方竟然单方面屏蔽了自己。 眼见说不动对方，叶惊鸿也只能默默在心里盘算起了别的应对方法。 黑暗中，一道红色的光芒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 “千雷阵！” 雷光在二人周围落下，挡住对方的攻击，但红光不依不饶，当即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又绕向了叶惊鸿的背后。因着千雷阵的防御，叶惊鸿并没有太在意那道红光。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黑暗处。 空气中飘散来一阵香味，下一瞬，无数花瓣伴随着飓风从黑暗中吹来。那些花瓣挟着凌厉劲风，裹着森森魔气转瞬即至。叶惊鸿一剑挥出，破开了大部分花瓣，但依旧有漏网之鱼的花瓣急速掠来。 第一波未了，第二波又至，肉眼所见，数之不尽，叶惊鸿能抵挡住大部分，却无法抵挡所有。 身后红光闪动，叶惊鸿分神的瞬间，手中剑光疾射而出，但终究晚了半步，花瓣半途化为汹涌魔气，不过稍稍迟疑，他的半边脸颊旋即被魔气侵蚀，刺痛难忍，一摸就是一手鲜血。 “惊鸿！”方云鹤见状震怒，提起鹤羽刀飞身便冲出了千雷阵，他的身影如同闪电，属于化神期的威压在瞬间震慑住了周遭几人。他一刀劈开了黑雾，直取隐藏在暗处的白玉涟。 白玉涟显然没有预料到方云鹤的突然出击，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攻势逼得现出了身形。 “到了这一步，你还要躲躲藏藏么？”方云鹤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冷冽。 “呵，方师兄这话就不对了。”白玉涟手中的长鞭一甩，绞上了方云鹤的刀刃。“我不过是伺机而动罢了…莽夫才会选择有勇无谋的硬上。不是么？”说话间，白玉涟的眼神飘向一旁的叶惊鸿。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将所有人都玩弄于手掌中？”方云鹤冷笑一声。 白玉涟没有回答，眼神中充斥着挑衅的意味。 “不，你只是无能罢了。因为自己的无能，所以只能做一株依附于强者的菟丝花。没了他们，你什么都不是。”方云鹤趁机抬手一拽，猛地将白玉涟带到跟前，“你这样的人，不配跟我的惊鸿比。” “你找死！”白玉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愤怒，手中长鞭化成花瓣，他的身形在花瓣的掩护下快速后退，试图拉开与方云鹤的距离。 第123章 但方云鹤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鹤羽刀舞动的速度极快，每一刀都带着破空之声，逼得白玉涟节节后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插入了两人之间的战斗，是郁归年。 断沧海抵挡住了鹤羽的攻击。 “方云鹤，小心！”叶惊鸿的声音在方云鹤的耳边响起。 郁归年即便是被控制，但他的力量依旧强悍，没了往日端方姿态的他出手异常狠辣，每一招都直指要害。 叶惊鸿加入了战斗后，状况愈发激烈，他们几人的力量在空气中碰撞，产生了强大的气流，原本拴在地上的铁链开始剧烈的晃动，地面也被震出了一道道裂痕。 厉羽在一旁静默地看着却没有再动手，然而随着地面的颤动越来越剧烈，他嘴角的笑容也再难克制。“呵呵呵…很好，还差一点点…再多一点，很快，很快就够了…” 地面的颤动越来越剧烈，四周那几根巨大的锁链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突然，这些锁链一起绷紧，下一秒，这些锁链便开始一根一根，逐条断开… 一根，两根，三根… “不好！”方云鹤很快察觉到了异样。 “那是封印么？”叶惊鸿显然也猜到了什么。“是我们刚刚和他们交手时被……” “呵呵，打啊，为什么不继续了？”厉羽笑道。 “你利用我们？”叶惊鸿皱眉。 “什么利用不利用，别说的这么难听。”厉羽此时的心情大好，“毕竟是你们主动要来这镇魔塔的，可不是我逼着你们来的。” “原本我还在想，这塔内的四十九道封印想要全部破除会有点难度。但只能说，天意如此，让你们在这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厉羽缓缓上前，手中亮起一团黑色的火焰。 白玉涟他们此刻也停了手，不约而同看向了厉羽。 就见他掌心的那团火焰突然爆起，化作一簇簇小的火团朝四面八方的铁链飞去。 在那些黑色火焰的作用下，铁链断裂的速度加快了，连带着他们站着的地面也开始碎裂下沉。 镇魔塔内原本用来封印邪物的封印即将全部破坏。 叶惊鸿他们很清楚，如果封印被完全破坏，那么塔内原本封印着的妖邪魔气将会在一瞬间全部释放，而周围百里之内都将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叶惊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阻止封印的破坏。他开始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修为，准备蓄力一击。而方云鹤也感受到了叶惊鸿的意图，开始配合他的动作，试图找到战斗的突破口。 只是地面的晃动越来越狠，无数裂纹蔓延到了他们的脚下！ “惊鸿！”方云鹤一转头，就眼睁睁地看着叶惊鸿从塌陷的地面掉了下去。他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跳了下去。 随着他二人的下落，连接着地面的上的所有锁链都尽数断开。而此时，几人才发现，那些锁链是将地面撑起的唯一支柱。 最终的结果便是所有人都落入了漆黑的深渊。 黑暗中叶惊鸿感觉到一双手将紧紧抱住了他。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我在呢。” ‘怕？‘叶惊鸿的心颤了颤。 不是因为真的害怕，而是第一次有人会担心他怕不怕。叶惊鸿下意识回应了这个拥抱。他并不害怕黑暗，也同样不畏惧死亡。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只浮现一个念头。 如果是这个人在身边，那么之后不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不会退缩。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黑暗中伴随着重物落水的声音，叶惊鸿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鼻腔里猛地灌进了不少水。他刚想挣扎，就被人从水中一把带了起来。 “惊鸿，没事吧？”方云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没事。”叶惊鸿抬头便四周望去，才发现自己竟然落在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中。 而洞穴的中央，有一副巨大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骨架。那副骨架呈蛇形盘旋，却没有头骨。周围弥漫着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不远处，同样落水的厉羽眼中闪动着狂热的光芒，他知道，显然眼前的这副骨架，就是他寻觅已久的东西。而他只要破除这最后一道封印，就能得到他期盼已久的力量。 “就是现在。”厉羽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掌中的黑色火焰再次燃起，许是因为离得近了，火焰变得更加炽烈。 叶惊鸿迅速反应过来，他能感受到到这副骨架中藏匿的邪气，也清楚这东西一旦被释放，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刚要上前，却发现身旁的方云鹤有些不对劲。 “方云鹤？你怎么了？”叶惊鸿感受到身旁人的身体在不断颤抖着。任凭他呼喊了半天，方云鹤都没有回应。 “方云鹤！你到底怎么了！抬头看着我！说话阿！”叶惊鸿有些慌，伸手一把拽过方云鹤的衣领，这才发现，对方眼角布满了黑色的细纹，正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克制着什么。 ‘入魔？‘在这之前，叶惊鸿怎么也无法把这个词跟方云鹤联系到一起。 “方云鹤，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状况的？不是第一次了对不对？方云鹤！你说话啊！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叶惊鸿质问道。 然而，此时的方云鹤根本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叶惊鸿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副正在发光的骨架，心里猜测或许方云鹤的失控便与之有关。 第124章 ‘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必须阻止厉羽他们。‘ “不要让方云鹤靠近龙骨。”天禄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是龙骨？‘叶惊鸿问。‘你知道方云鹤怎么了？‘ “回头跟你解释，总之不能让方云鹤离龙骨太近，也绝对不能让厉羽得到龙骨！” 叶惊鸿皱了皱眉，猛地拽起方云鹤的领子，飞身出水，将人送回到了岸上。又在方云鹤周身设下一圈千雷阵，甚至特意将天禄从识海里赶了出来。 “把人给我看好。”叶惊鸿吩咐道。 “不行，他能看到本神君，万一他醒来…”天禄却仍有顾忌。 “醒了你就把人敲晕，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叶惊鸿说完，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提剑直直冲向了不远处的厉羽。 眼看着自己距离龙骨越来越近，厉羽眼中堆满了兴奋，“终于…终于是我的了…” 谁知，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中窜出一抹紫色，速度极快朝他靠近。 厉羽慌忙躲闪，高举着手中黑色的火焰，堪堪躲过叶惊鸿的一剑。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火花四溅。 第72章 自爆 “叶惊鸿！又是你，你别想阻止我！”厉羽怒道。 叶惊鸿懒得与他废话，将不慈握在胸前，右手捏诀，“万箭齐发。” 刹那间，闪动着紫光的箭雨齐齐射向厉羽。 “你！”厉羽狼狈地躲闪着，生怕手中的黑焰被对方碰到。 叶惊鸿也看出了他的弱点，之后的攻击全都指向了他掌心的火焰。 在数以万计的箭雨之中，厉羽根本无法前行，他狠狠地看了眼叶惊鸿，突然不顾一切地往侧面冲去。叶惊鸿紧随其后，被他引到了岸边。 眼看着前方没了道路，厉羽一个转身，突然笑了。 叶惊鸿直觉不妙，猛地转头，便见白玉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龙骨边。 “白玉涟！你住手！你难道不知道，一但封印被破坏，别说镇魔塔，方圆百里内的生灵或许都将不复存在！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惊鸿吼道。 “叶师兄，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玉涟冲他微微一笑，瞧着天真烂漫。“这镇魔塔毁不毁与我何干？其他人的死活又何须我操心。” “叶师兄，你既然修的是无情道，又何必要为了这些凡俗之事，舍了自己的性命？那不值得…”白玉涟的眼神逐渐变得癫狂，“你难道不想要力量么？你难道想一辈子任人欺凌，让别人决定你的人生？只要拥有了这份力量，我就可以掌控一切。再没有人能随意决定我的人生。”白玉涟狂笑，赤裸裸地在众人面前表露着他的渴望。 说话间，白玉涟一甩长鞭，黑色的火焰在鞭子上重新燃起。白玉涟抬手再抽一鞭，伴随着‘咔嚓‘声响。最后的封印，也被破坏了。 龙骨上的蓝光瞬间爆发，一股强大的邪气从龙骨中涌出，整个洞穴都开始震动。 ‘还是迟了么！‘叶惊鸿心中一紧。 然而，就在白玉涟激动地伸手准备取走龙骨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后脑勺一股凉风吹来。 一片阴影从头顶罩下。 危险的感应潜意识升起，白玉涟猛地回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但紧随其后的是对方手中的剑光。 白玉涟瞪大了眼睛，他根本躲不开这一剑。 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想要对他下死手的人，竟然是郁归年！ “你！”白玉涟惊怒交加，他没想到郁归年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出手。但下一刻，剧痛才迟钝地从手臂处传来，让他再难思考其他。 断沧海直直落下，将白玉涟的右臂直接砍了下来。 “为什么？”白玉涟不敢置信，望向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至极的人。 郁归年抬起头，眼中的黑气逐渐褪去，混浊的双目渗出了一行血泪。 若非心痛至急，如何以血代泪。 “为什么？玉涟？”郁归年的声音带着悔恨与不解。他想不通，为何这个他亲手养大的人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他是何时变的，或者说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郁归年有些不敢想。 “师兄…”白玉涟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靠近郁归年。 “你我之间，两清罢了。”郁归年说完这句，转身走向了龙骨。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似要和那蓝光融为一体。 “不！郁归年！你不能！”白玉涟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挣扎着想要上前阻止。 厉羽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拽住了他，“快走！” “不，我不能走，郁归年他…” “除非你想死在这！”厉羽说完，又看了眼龙骨，眼中带着些许不甘。 白玉涟想到郁归年的那句‘两清罢了’，便觉心脏传来的痛感竟是盖过了被斩断的手臂。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厉羽伸过来的手，二人的身影化作黑雾，转瞬便消失了。 叶惊鸿在岸边看着郁归年走向那具龙骨，“师兄！郁归年！”叶惊鸿的声音急切又悲痛。 他已然知道郁归年要做什么。 当初他借由涅槃之力封印了那个厉羽千方百计构建出的魔气源头，将封印解除后可能暴动的妖邪之力抵消掉了大半。 而此刻，郁归年显然也想到了用同样的办法。但如今没有涅槃之力，郁归年唯有孤注一掷，自爆元婴。这大概是唯一可以和那些被封印的妖邪之力相抗衡的。 第125章 郁归年站在龙骨前，他的身影在蓝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独。他知道，自己一旦自爆元婴将是无法逆转的，但他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和决绝。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混浊的双眼中透露出一种超脱的平静。他清醒的意识到，这将是他最后的解脱，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白玉涟。 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最后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几乎要将整个洞穴吞噬。 “都结束了。”郁归年低声呢喃，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那能量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整个洞穴。龙骨上的蓝光被这股能量所压制，原本将要爆发的妖邪之气气被强行封印回龙骨之中。 洞穴中的一切都被这股能量所摧毁，岩石崩裂，地面震动。 叶惊鸿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飞了出去，整个人重重摔在了石壁上。他咳出一口血，强撑着不慈想要站起来。 “师兄！”叶惊鸿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愿相信，郁归年竟然为了压制封印而选择牺牲了自己。 “不…不会的！师兄他不会…”叶惊鸿站起身，蹒跚着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然而浑身是伤的他没走两步，便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郁归年…我不相信…我不信你就这么死了…”血水顺着额头缓缓流下，混合着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模糊了叶惊鸿的眼睛。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下沉，下沉到一个无尽的黑暗中。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失去了平衡向前倾倒。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从坍塌的废墟中缓缓走出。 ＊ “啧啧，还真是惨呐…”男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摇头。 “你来这儿如果只是为了说风凉话，就快滚吧。”严厉山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你刚从地里扒拉出来的这是谁呀？我看看…”男人走上前，弯腰打量着严厉山背上的人。 这般凑近，才发现男人竟比严厉山还要高出些许。 “好惨呐…元婴都没了，这还能活么？”男人好奇道。 “闭嘴。”严厉山转头瞪了男人一眼。 “唐宗主放心，能活的。”顾凝宇走上前，“严前辈，先把郁道长放地上吧，我来看看。” “好。”严厉山说完，小心翼翼的将背上的人平放在了地上。 此人正是之前在镇魔塔中自爆元婴的郁归年。 严厉山赶来时，被埋在镇魔塔下的郁归年还剩一口气，也仅仅只剩一口气。 顾凝宇蹲下身子，摸索着探上了郁归年的脉搏。 许久后，他从怀中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颗丹药，想要喂给郁归年。但此时的郁归年却根本吞不下东西。 “我来。”严厉山皱着眉，上前一把捂住郁归年的嘴，用灵力包裹住了他口中的丹药，强行将药给喂了进去。 “虽说命是保住了，但郁道长这伤，估计得养很久。而且他的元婴已碎，原先的道行也都废了…日后若想再修炼，怕是…”顾凝宇叹了口气，不忍将话说完。 “修仙不行，可以跟我修魔阿。”男人又凑了上来，“姓严的，这是你徒弟嘛？” “可惜了，跟着你这么个榆木脑袋，就只学了一根筋干傻事。”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唐淮歌，你再废话我就揍你了。之前是因为我哥在，我才没对你动手。”严厉山猛地将重剑砸在了男人面前。 “说两句都不行，年纪越大，气量倒是越发小了。”唐淮歌毫不费力地将赫唳剑拔了出来，拿在手中掂了掂。“就会拿你哥当借口，有本事就跟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场阿。” “堂堂正正？”严厉山轻嗤道，“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讽刺么？” “我难道不是堂堂正正么？”唐淮歌不服气。 “哦？那麻烦‘堂堂正正‘的天魔宗唐宗主，把你当年从月霄门偷走的那三千九百八十六颗灵石，以及八百七十七株莹晖草先还给我，我才好昧着良心同意你对自己的评价。”严厉山强压怒火道。 “…那灵石是月山送我的！怎么能说是偷呢？”唐淮歌狡辩道，“至于莹晖草…那东西又不值钱，再说了，月霄宗都是剑修，要来也没用。” “我哥送你的？”严厉山一脸阴沉地夺过赫唳剑，“今日我就让你好好回忆回忆，到底是偷是送！” “严前辈。”顾凝宇虽然看不见，也感受到了周围灵力剧烈的波动。眼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镇魔塔内的封印之力。这两人要真的打起来，动真格的，怕是方圆百里，又要寸草不生。 “前辈，郁道长如今元婴有损，但所幸灵府还能修复，需要你给他渡些修为，等我们赶回玄天宗，让乔姨亲自替他看看，兴许还有修复的可能…”顾凝宇道。 严厉山听他这么说，自然没了心情再和唐淮歌打架的，沉默地抓过郁归年的手给他不断输送着修为。 “呵，严厉山你果然还是关心你徒弟…”唐淮歌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凝宇打断。 “唐宗主若是闲着，不妨帮在下一个忙。” 第73章 难猜 “帮忙？”唐淮歌挑眉，“小娃娃，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让我帮忙？” “唐宗主不正是为了‘帮忙‘，才特意从魔域来到此地么？”顾凝宇笑了笑，“既然如此，何不顺道也帮我个小忙？” 第126章 “你这小娃娃倒是有趣…不仅不怕我，还想让我帮忙？”唐淮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眼前之人。 “唐宗主都说了自己是‘堂堂正正‘，我又为何要怕？” “我可是魔修，我说的堂堂正正…包括随便按死一只如你一般的蚂蚁…”唐淮歌上前，捏起顾凝宇的下巴看了看，“是个小瞎子？哦~玄天宗的那位，怪不得如此大胆。” “能让唐宗主记得，是顾某的荣幸。”顾凝宇微微抬头，明明充满浊气的灰瞳，却仿佛能洞穿人心。“举手之劳而已，唐宗主不妨先听听我的请求，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好，给你个机会说说看。” “我想请唐宗主帮我护送一个人。” “送人？” “嗯。我要带郁道长他们回玄天宗治疗，严前辈也需得同行，分不开身，如今只能仰仗唐宗主了。”顾凝宇坦然道。 “呵，我可是魔修。向来只有我杀人的份儿，你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小瞎子。”唐淮歌问道。 顾凝宇笑着扶去唐淮歌掐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唐宗主应该对这个人感兴趣。毕竟当初，他可是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徒弟。” “你是说…” “没错，我想拜托唐宗主，将乱月仙人的徒弟——叶惊鸿，平安送回月霄门。” ＊ 方云鹤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往自己心口处摸了摸。在触碰到胸前戴着的玉佩时，他的神色终于清明了。 他缓缓坐起身，看了眼周围，似乎是在思考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咚咚咚——”敲门声恰好在此时响起。 “进来。”方云鹤微微后仰，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墙上。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来人笑道。 方云鹤没有回答，神色漠然地揉了揉额角。直到感觉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探向自己，他才猛地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做什么？”方云鹤警觉。 “看看你体内的魔气是不是彻底清干净了。”来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听得方云鹤直皱眉。 “够了，顾凝宇。”方云鹤抬头，“郁归年怎么样了？” “呵，我以为你更关心的应该是叶惊鸿怎样了…”顾凝宇笑了笑，转身又回到了桌边。 他没急着回答方云鹤的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十分泰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人还活着，没死成。”顾凝宇慢悠悠地说道，“那个家伙还是厉害阿，那种情况下，都能把郁归年保下来。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你主动提出帮忙，厉羽他们没有怀疑？”方云鹤紧接着问。 “一点推波助澜的小把戏，白玉涟大概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是我帮了他。所以说，不是他们没有怀疑我，是他们压根儿不知道，有人帮助过他们。”顾凝宇伸手在茶杯上点了点。“他们也许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天衣无缝计划中的一环吧。” “白玉涟太自负了…”方云鹤回想着自己和白玉涟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印象中的白玉涟很擅长伪装成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极度自负往往因为极度的自卑感。”顾凝宇解释道，“也可以理解。毕竟身边有个气运极佳的大师兄，还有个天赋极好的二师兄。而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压力大点也是正常。” “你倒是挺能跟他‘共情’…”方云鹤的口吻略显讽刺。 “那倒不会。毕竟如果是我，大概会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照顾。毕竟身边有这么一位强大的庇护者，干嘛还要自己找不痛快，去费脑子谋划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顾凝宇不客气的说道，“聪明人是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 “所以你就‘不怕麻烦’地在郁归年的药里下了毒？”方云鹤问。 “你又猜错了，我没有给他下毒。”顾凝宇摇了摇头。 “…若不是你下了毒，以郁归年的心性，怎么可能轻易就被白玉涟蛊惑，跟他一起悄悄离开玄天宗？”方云鹤皱眉道，“郁归年他不傻，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白玉涟有问题。” “但他没有说哦。”顾凝宇的指尖摩挲着茶杯，“他也许在等白玉涟主动跟他交代清楚一切…这种性格，要不是那家伙选中的人是他，怕不是早都投胎好几回了。” “所以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让他能乖乖听白玉涟的话？”方云鹤有些好奇。 “一点暗示罢了。”顾凝宇用手支着下巴，‘看‘向方云鹤。“我让他充分相信我，相信我告诉他的真相，相信我能让他真正了解白玉涟。但如果不是他本身就对白玉涟心生怀疑，即便我再怎么引导也是没用的。” “所以白玉涟以为他控制了郁归年，到头来自始至终，都是你在‘操控‘着郁归年？”方云鹤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让郁归年看到了‘真相‘。”顾凝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继续被白玉涟蒙在鼓里。最终，他选择了我。” 方云鹤眉头紧锁，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顾凝宇，试图从那双看似无神的灰瞳里面看到些隐藏在深处的情绪。他知道顾凝宇的话中没有半点虚假。他总是能洞察人心，且善于利用那些人性的弱点。从来不做无用之事，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无比。 这样的顾凝宇让人感到害怕。 “但是可惜，最后棋差一招，郁归年没有死，白玉涟也还好好活着。”顾凝宇端起茶杯，带着些许不甘，喝掉了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 第127章 “…如今的结果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故事的走向已然偏离了正轨，现在是‘那家伙‘应该要着急了。”方云鹤安慰道。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顾凝宇一把攥紧手中的杯子。“算上两世，仅仅是夜洄镇六百余口人，那么多无辜枉死的冤魂…区区郁归年一条命，可赔不起。” “凝宇。”方云鹤上前，一手按在了顾凝宇的肩膀上，“那些是宿命…” “宿命？呵，方云鹤，你若真信那是宿命，又怎么会找上我？”顾凝宇冷笑一声。“你难道忘了，当初这计划可是你自己定下的。眼下你与我说这些，难不成是退缩了？” “我…”方云鹤皱眉道，“计划出了点意外。” “是叶惊鸿吧？”顾凝宇反问道。 方云鹤沉默了，许久未再开口。 顾凝宇也并未着急催促他。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牵扯进来，他跟这些都没有关联。他本应该一直待在月霄门，安安静静地闭关修炼。他不该参与进这些事…”方云鹤有些懊恼地说道。 “但这其中出了意外。我们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惜春洲。”顾凝宇紧接着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或许叶惊鸿是那个人故意安排到你身边的？为的就是破坏我们原本的计划。” “不会是他。”方云鹤坚定地摇了摇头，“惊鸿…叶惊鸿他从一开始就不知情。他并不清楚我们的计划，更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但你要怎么解释，他每次都‘恰巧‘出现在这几处封印地，又‘恰巧‘打断了我们原本的计划？”顾凝宇边思考，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方云鹤沉默了片刻，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在思考顾凝宇的话。他也知道，叶惊鸿每一次的出现确实太过巧合，“不，”方云鹤终于开口，声音坚定，“惊鸿他不会是那个人的棋子。我信他。” “顾凝宇，你想逼我承认什么？”方云鹤双手撑在桌上，属于化神期修士的威压顿时让顾凝宇有些喘不上气。“你不用试探我，也不要试图用对付郁归年的那一套来对付我。” 顾凝宇微微一笑，他显然早就知道方云鹤的回答。“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只是想提醒你，过分的信任别人，会毁了你。” “那我更应该小心的人，是你才对。天算子大人，算无遗策，连鬼神都敢诓骗。”方云鹤勾起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 “也许吧，你说的没错。”顾凝宇十分赞同他的话，“你该对所有人保持警觉，毕竟，你的存在才是‘那个人‘最想抹杀的。兴许哪天，我就会出卖你。毕竟我说过的，聪明人从来不会自找麻烦，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大麻烦。” “真心话？”方云鹤挑眉。 “真的不能再真。我可是随时做好了反水的准备，等到哪天势头不对，说不定我会是第一个” “呵呵，想听你一句真心话，可是不容易。”方云鹤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笑，周身的威压也尽数消失了。 “那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如今封印只剩下两处，你觉得他们会先选择哪里？” “东陵城。”顾凝宇直接开口道。 “这么自信他们一定会来？”方云鹤有些意外。 “龙骨和最后一缕残魂都在东陵城，他们不可能不行动。”顾凝宇解释道，“就像你说的，关心则乱。他们此刻比我们更着急，所以一旦给了机会，他们肯定会主动凑上来，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好。” 第74章 师徒 听完顾凝宇的话，方云鹤许久没有开口。他心里明白顾凝宇的安排没错。但同时他也清楚，这位天算子大人的心思比任何人都难以捉摸。 “东陵城的确是关键。”方云鹤赞同道，“但龙骨和封印地的残魂对我们来说同样重要。我们不能让‘那个人’得逞。” “你将他们引来之后，可有万全的把握，不让他们破坏封印？”方云鹤问道。 “说实话，没有。” “你！”方云鹤险些没有忍住，手掌高高举起后，又轻轻落回了桌子上。 他看着对方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就有些牙痒痒。只是考虑到这姓顾的不仅毫无修为，还体弱多病。自己这一巴掌下去，所有的计划都得泡汤。 ‘不能打，打完赔不起。‘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呼…”方云鹤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总算能心平气和地继续跟顾凝宇说话。 “说说看吧，你到底怎么想的？”方云鹤问。 “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那个人‘想要破坏封印，借此来释放天魔不假。但是当初封印天魔的人，又是怎么想的呢？”顾凝宇开口道。 “什么意思？”方云鹤显然没有跟上他过分跳跃的思维。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到底是谁设下这些封印的？”顾凝宇的指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能同时找到这么多强大的妖兽替他守护封印，甚至连妖皇都心甘情愿被困在其中。” “你难道不好奇，这几个封印到底是谁设下的？” “能够设下这种贯通南北境的封印，此人的实力想来非同一般。”方云鹤忍不住分析起来，“但这个人却从未被人提起过…” “不是没有提起，而是有关布阵之人的所有记录，都被抹除了。”顾凝宇道。 第128章 “……难道这些也是‘那个人’做的？”方云鹤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不是‘那个人’。”顾凝宇一口否认。“‘那个人’可是比谁都更为迫切地想要释放天魔。若真是‘那个人’自己设下的封印，也就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演上这么一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之所以安排厉羽他们在南北境之间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恰恰说明了一点，对方同样不清楚封印的具体内容甚至是地点。”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方云鹤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 “所以你猜，当初封印天魔的，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顾凝宇的话一出，便惹来方云鹤的一记白眼。 “天魔是有多想不开，要封印自己？” “都说了，我就是猜测而已。”顾凝宇笑了笑，没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真要像你猜的这般，那我们也就不用费力气阻止厉羽他们了，因为即便封印全部被破坏，他们也召唤不出天魔。天魔自己就不想出来不是么？”方云鹤摇了摇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我们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万一真的封印全都守不住，那你就只能祈祷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天魔自己不想离开封印，不想醒来，这样也就不会有这一场人间浩劫了。” “是啊…连天魔都不想人间浩劫…”顾凝宇低下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方云鹤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把自己刚说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沉溺在自己的思考中。 “总之，先按照你之前的办法，将他们诱来玄天宗。之前几处封印被破坏，我们都是晚了一步，让他们抢占了先机。但这次，是我们守着封印，总不至于再被他们轻易拿下。”方云鹤道。“另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凝宇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让唐淮歌送叶惊鸿回月霄门了。以严月山对他的重视程度，不会再让他下山冒险，他不会来的，你就放心吧。” “唐淮歌？天魔宗宗主？”乍一听这名字，方云鹤又是一惊。“你让他送惊鸿回去？他肯乖乖照做？外界传闻他一向喜怒不定，惊鸿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你想多了，就冲叶惊鸿是严月山徒弟这一点，唐淮歌就不可能对他动手。”顾凝宇笑道，“你不知道吧，当初还是唐淮歌在苍月山脚下第一个捡到叶惊鸿的。” “唐淮歌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叶惊鸿打算收做徒弟，谁知把人带着去了趟月霄门后，就被严月山给拐走了。为这事儿，他还跟严厉山打了一架。连他们山下那块祖师爷亲题的，写着‘月霄‘二字的大石头都给打了个粉碎。” “唐淮歌…为什么要跟严厉山打架？”方云鹤有些听不懂了。“抢他徒弟的不是严月山么？” “这…就得问他本人了。” ＊ 至于唐淮歌本人，此刻正一脸好奇地站在床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之人。那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在那人的背上挖个洞。 “呼…”被他盯着的人终于忍不住，猛地起身走出了屋子。没过多久，那人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严月山。 “唐淮歌，你够了。”严月山进屋后，一把拽过姓唐的衣领，将人拖到了门外。“去墙边站着。” 唐淮歌居然真就听话的去到了墙边。 “符疏在里面给惊鸿看诊，你一直盯着他，想干什么？”严月山皱眉道。 “好奇阿。”唐淮歌明明人高马大，比严月山还要高出一个头。这会儿低着头挨训的模样，却莫名有些可怜兮兮。“我好不容易来你这里一趟，你都不理我，还不让我自己下山找乐子。那我一个人，就只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我不让你下山是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严月山无奈道，“你回回来找我都能跟人打起来，每次都是我替你打掩护才蒙混过关。你是真的不怕身份暴露被正道修士追杀么？你有没有一点身为魔修的意识？” 严月山难得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 “又不是我主动招惹他们的，都是那群家伙先动手的…”唐淮歌小声道，“我都没认真跟他们打…” “哼！”严月山一个眼神甩过去，唐淮歌立马捂住了嘴。 “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下次你再敢不打招呼就从魔域跑出来，信不信我让方华把整个苍月山外都布下九天玄火阵，让你半步都靠不近。”严月山威胁道。 唐淮歌抬头看了眼严月山，一副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的受气包模样。“我错了…小月山…我就是关心一下小徒弟罢了，你别这么激动…” “那是我徒弟，用不着你关心。”严月山冷漠道。 “那还是我捡回来的呢。”唐淮歌不服气，“连你都是我养大的。要不是你师父那个糟老头子非要跟我抢…” “打住。”严月山直接动手，一把捂住了唐淮歌喋喋不休的嘴。“当初是谁大冷天把我扔在雪地里，要不是师父出现将我带回去，我那时候就已经冻死了。” “我不是…”唐淮歌想解释，他当初真的不是有意丢下严月山。毕竟他有天罚在身，自己皮糙肉厚被雷霹几下没什么事，但万一上头不小心霹错了人，严月山那么小，怎么受得住？他也是万不得已才把人‘暂时‘留在了雪山上。 他记得自己走前还特地落了结界，防止有心怀不轨的邪物靠近。但他偏偏忘了，十来岁的小娃娃不仅受不住雷劈，也扛不住饿。在空等了几天后，实在熬不住的严月山便主动离开了结界。 第129章 大雪天，深山，幼小的少年。 当初若不是前任月霄门掌门恰巧路过，修真界怕是从此少了位剑修大能。而等多年后，唐淮歌与严月山再遇见，一个成了天魔宗宗主，令一个则成了传闻中冰冷无情的正道剑修，‘乱月仙人‘。 “当年之时，我并未怪过你…”严月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让你来月霄门，你也应当知道原因。” “你的天罚始终未消，在魔域外滞留的越久，你会越痛苦。”严月山拉过唐淮歌的手，挽起袖子，看着手臂上那一道道纵横开裂的伤口，忍不住皱眉。 唐淮歌手臂上的伤口很深，像是经年累月，好了又重新裂开，不断加深。有一些皮肉还很嫩，却又再次被撑开，隐隐还渗着血。 “没事的，你别担心。”唐淮歌见不得他露出这幅担忧的神情。“这次只是因为闭关被迫中断，所以出现了反噬罢了，不碍事。” “是沐庭月去找的你？”严月山问。 “是啊，我都快被她那个破铃铛烦死了。”唐淮歌一想起那催命的铃铛声，就忍不住直摇头。“她就不能换个方式来喊我，回回摇铃，还回回都要踹我的床。我那群手下每次见她从我洞府里出去，都误会我跟她有点啥…” “就因为她，动不动总有些心思不纯的想往我洞府里塞女人，问题是我又不好女色…”唐淮歌苦恼道，“我还得想办法处理那些女人，留着太占地方。” “那你怎么处理那些人的…”严月山有些担心，唐淮歌身上的业障已经太多了，若是再填些人命… “魔域这些年环境不行，植被太少，于是我圈了块地，让那些女人帮我种莹晖草。就是之前从你这里带走的那些！”唐淮歌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模样。 严月山听他这么说，感觉很难对此做出评价。不过幸好，人都还活着，那就问题不大。 唐淮歌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说道，“你放心，当初答应你的，我不会再乱造杀戮了。” 第75章 剔骨 唐淮歌见严月山仍皱着眉，不经心头一暖。 世人都道‘乱月仙人‘心中无物，剑下无情。却不知他无情非绝情，冷情非冷心。修的是无情道，心中亦有惦念。 “小月山，你可别小看我。我好歹也是天魔宗的宗主，小小天罚，算不了什么。”唐淮歌故作轻松地说道，试图缓解严月山的担忧。 严月山叹了口气，他知道唐淮歌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说得再多，对方也只会一意孤行。 唐淮歌见他不开口，只得想办法找个其他话题搪塞过去。 “屋里那人，不…屋里那个不是人吧？”唐淮歌问道。 “你说符疏？” “嗯，白头发那个，长得妖里妖气，一看就不像人。”唐淮歌点了点头。 “你评价别人的时候就不能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到么？”严月山皱眉。 “我又没说谎…为什么要背着人…嘶！痛痛痛，你别拽我辫子！”唐淮歌疼的龇牙咧嘴。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总能跟人打起来。”严月山还是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月山师兄。”屋内传出了符疏的呼喊声，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 “先进去看看。”严月山说完，正准备进门时又想到什么，转身冲着身后的唐淮歌叮嘱道，“进去之后你不许说话。不然你就待在屋外。” “我保证！不乱说了。” ＊ 屋内，符疏收了银针，将手贴在了叶惊鸿的心口。片刻后，就见他的手指变成几根弯折的树枝，飞速地覆盖住叶惊鸿的胸膛。树枝上先是长出绿芽，随后又冒出了几颗白色的花骨朵。 “锁！”符疏猛地抬起手臂，那一截树枝被留在了叶惊鸿的心口处。 “你果然不是人！” 严月山二人进门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唐淮歌没忍住，一嗓子喊出声，被严月山重重地踩了一脚。饶是唐淮歌修魔的身体千锤百炼，也有脆弱的地方，比如他的脚指头。 “唔！”挣扎一番之后，唐淮歌选择了先捂住嘴。 “符疏。怎么样？”严月山上前，一把托住了符疏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没事，好久没用这秘术，有些不适应。”符疏摇了摇头。 “你如今妖丹已毁。这些妖族秘术不能常用，你这般做法，就是在损耗自己的寿元。若是方华知道，他定然不会同意你这么做。”严月山皱眉道。 “你不告诉他，他便不会知道了。”符疏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严月山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想到他这么做的原因还是因为叶惊鸿。而身为叶惊鸿的师尊，他确实是没有立场去责怪他。 “好了，先不说这些。我们先说你徒弟的事。”符疏赶忙转移话题。 “惊鸿他到底怎么了？为何从北境回来后，便一直昏睡不醒？”严月山问。 “我用灵力查探过了，他的身体没有异样，除了修为亏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暗伤。”符疏道，“他如今就像是单纯的…睡着了？” “就算是睡着，也不可能怎么喊都喊不醒吧？”唐淮歌好奇地凑了过来，“我这一路试了不少法子，他都没醒…小月山你别这么看我，我可真没对他做什么。人更不是我弄晕的，我接手的时候你家小徒弟已经是这样了，我真没对他做过什么…” 第130章 唐淮歌在严月山的注视下，越说声音越小。 “你再与我详细说说，你们在北境都遇到了什么？”严月山总觉得，问题的关键应该还是在北境。 “我从沐庭月那里听说东帝城有大量魔气聚集一事。在此之前，虽然偶尔也曾听闻过此类事情，但并非常态。” “随后我便与她一起，先是去了趟东帝城。那里汇集的魔气比我预想中的还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吸引和聚集这些魔气。”唐淮歌继续说道，“城中的百姓虽然暂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在东帝城附近的山林中，我发现了很多被魔气侵蚀的妖兽，这些妖兽已经失去了理智，变得异常凶猛。我打算先查清楚这些魔气的来源，跟了一路，便追到了镇魔塔附近。在那里遇上了严厉山。从他们口中才得知，有人想要破坏封印，释放天魔。” “果然，对方的目的是天魔…”严月山的眉头紧锁，他之前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可惜我去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镇魔塔被毁了，塔下原本封印着的东西也失踪了。”唐淮歌沉声道。“幸亏有个傻子，自爆元婴挡下了封印中藏着的妖邪之气，不然那附近方圆百里内，怕是再难见到活人。就是可惜那姓郁的小子，一身修为算是彻底废了，这下严厉山可得心疼了。” “郁归年自爆元婴！”严月山一惊，“你为何之前没说？” “我跟他又不熟…”唐淮歌有些心虚，“再说了，他做都做了，我告诉你你又救不了他。不过你放心，玄天宗的小瞎子也在呢，人应该是死不了。” 严月山看向唐淮歌，眼神微微闪烁。唐淮歌这个人，对待旁的人或事，有些巨大的反差。他只对自己在乎的少数人存有‘人性‘，对其他的却又极为冷漠。他可以为了严月山的一句话，克制自己杀人的冲动。也能袖手旁观，看着别人在他面前死去。 唐淮歌见严月山情绪不佳，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两句，“像他这种情况自爆元婴的，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你想想过往那些人，基本都是尸骨无存。” 然而他的话，显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反而让严月山的脸色越发的黑。 “咳，月山。唐宗主说的没错，只要还有一口气，玄天宗总能把人给治好。至于修为…郁归年心性坚韧，重修之事也不是再无可能。”符疏开口道。 “对的对的，实在不行就跟我修魔，我保证让他在魔域也能开拓出一番新天地。” “唐、淮、歌。” “我闭嘴，不说了！月山你别拽我辫子！” 符疏有些头疼，这位唐宗主似乎总能精准戳到严月山的爆发点。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一个人，怎么遇上唐淮歌却完全淡定不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上前无奈地将二人分开。 “月山，我检查过惊鸿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如果按照唐宗主的说法，那很可能是他的神识受到了某种冲击。”符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毕竟郁归年自爆元婴时他也在场。” 严月山的眉头紧锁，他知道神识的损伤远比肉体的伤势更加棘手。“可有办法恢复？” “神识若是受损，只能慢慢养着…至于他什么时候能醒来，这不好说…”符疏叹了口气，“我可以试着配些药浴的方子，能帮助他修复神识。” “…那就麻烦你了。”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符华很快便拟好了方子。他将方子递给严月山后，又特意叮嘱道，“你先将方子拿去给方华，上头有几种灵株是养在禁地的，需要他亲自去取。” “好。”严月山不疑有他，接过方子便立马离开了屋子。唐淮歌紧随其后，一同离开了房间。 待严月山他们离开后，符疏看向床上躺着的叶惊鸿，陷入了沉思。 “是‘织梦‘阿…”直到身后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 “妖皇大人。”符疏微微颔首。 “你也察觉到了吧？所以才用‘锁灵‘固定住了他的三魂七魄。”姬寰宇看向叶惊鸿胸口，那是符疏用他本体设下的锁灵咒。 “你方才是故意支走严月山的…为什么不和他说实话？”姬寰宇好奇道。“‘织梦‘看似无害，却是一种伤害性极强的术法，他会让人沉溺其中，一点点消耗掉那个人的精魄。用法不对，便很有可能导致那人的三魂七魄就此消散。” 符疏没有说话，低头保持着沉默。 就在姬寰宇的耐性将要耗尽之时，符疏才终于开口，“我知道是谁给他种的‘织梦‘…妖皇大人已经猜到了吧。” “没错，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才特意来找你的。”姬寰宇点了点头。“他担心你会不同意，所以特地让我来说服你。但目前看来，是他多虑了。” “顾凝宇没有算错，原本我不打算同意他的计划。那太冒险了…”符疏始终低着头。 “但后来你又为何同意了？”姬寰宇问，见符疏没开口，她又接着说道，“是权衡利弊，还是因为你的私心？” “我…” “呵，真是可笑呐。到头来，是妖是人都一样，心都是偏的。”姬寰宇伸出手指，贴在了符疏的心口处，“当初你可以为了一个人舍弃自己修炼百年的内丹与道行，心甘情愿受那一剑以求剔妖骨。如今你同样可以为了那个人，放弃另一个人的性命。我该说你的绝情，还是深情呢？” 第131章 符疏抬头，一把按住姬寰宇的手，“要论无情，我自认比不上妖皇大人。您当年可是为了某个人，屠尽了一整个夜洄镇。甚至用冥火囚禁了那些亡魂，将那些人都变作尸鬼，游荡于世间。大人的丰功伟绩，岂是我区区一个小妖比得上的。” 第76章 偏心 “所以，如今您为了顾凝宇的计划能成功，亲自跑这一趟，不光是想劝我吧？”符疏冷笑一声，“他让你来做什么？是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能够万无一失，特地派您来监视我的？” 姬寰宇皱着眉没开口，看样子是默认了。 “果然…他比谁都懂得人心易变…妖也不例外。”符疏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何偏偏要选他？叶惊鸿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姬寰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也许是因为他修的是无情道吧…” 但姬寰宇显然并不相信自己的回答，毕竟她也没有天算子那般本事，有那么一双能看透因果循环的眼。 “我只希望天算子真能算无遗策…他是月山的徒弟，他若真出了事。月山怕是永远不会原谅我了。”符疏叹气道。 “放心，真到了那一天，我们都是共犯。人做不成了，你还能继续回来做妖。”姬寰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是妖，皮肉伤而已，养养就好。你要是真被打回原形，我会记得定时帮你浇水的。” “…那真是多谢妖皇大人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的事。” ＊ 叶惊鸿神情恍惚，走在一条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上。他的身旁俱是灰蒙蒙的雾气。 那些雾气看似轻忽飘荡,，却又沉沉压在心头，令人喘不过气。并且无论他的脚步快或慢，这些雾气永远跟随着他。 一开始，叶惊鸿以为那是魔气，后来发现不是的。如果非要形容， 大概像是游走在魔气边缘的气息，还够不上魔气的标准，却又充满着沉郁。像极了寻常人常有的，最为消极的情绪具象化。它们看似无害无害，却同样会悄无声息地侵袭渗入，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让那个人逐渐失去斗志，变得茫然无措，最终沦陷溺毙在这里。 这种感觉令叶惊鸿有些惶恐。他想起之前在东帝城的那间脂粉铺子。当时他被人设计落在了幻境中，周围的情况和现在十分相似。 他差点就走不出去——如果后来没有天禄救他的话… 天禄！ 想到对方，叶惊鸿呼吸微微一滞。张了张嘴想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惊鸿的脑海中传来阵阵嗡响，那些残留在意识中对于某个人的印象逐渐淡去。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记忆。 “是谁…那个名字…谁救过我…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是雾，一片灰蒙蒙中，一点微光遥遥出现。 叶惊鸿心下微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虽然清楚，这种地方有任何动静都不会是好事，但一静不如一动，有了动静，才有突破的可能。 然而当他离光芒越来越近后，就发现光芒并非一点，而是由一串灯笼连起来的。 再靠近一些，就能看清那些灯笼是被人拿在手中的。 突然出现的这些人，一部分提着灯笼，而另外一些人则戴着镣铐，缓缓前行。 ‘这里怎么会有官差和囚犯？‘叶惊鸿茫然。 再看那群人，一个个神情麻木，目光呆滞，见叶惊鸿“闯入”，似乎被这突然出现的突兀气息所激荡，都齐刷刷朝他望过来。 这群人的眼神带着死气，骤然一接触，叶惊鸿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这些人…真的是活人么？‘ ‘不行，不能被他们抓住！‘ 谁知他这念头刚起，手执灯笼的那些人已经举起鞭子朝他抽过来。 但叶惊鸿从来不是只能被别人保护的那种人。他想也未想，抽出腰间的不慈剑，离鞘入手便是人随剑光一闪而动，直接掠向对方。在那些执鞭人震惊恐惧的目光中，剑光已经向他们当头罩下，所到之处，队伍尽数化为乌有，在哀嚎中灰飞烟灭。 随着那些灰影被剑光消灭，叶惊鸿手中的剑光非但没有黯淡下去，反而越发炽盛。眼睛被刺得有点生疼，叶惊鸿忍不住闭了一下眼，只有短短一瞬，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白光其实来自身旁之人。 天算子顾凝宇。 此刻他正摆弄着掌心的一面镜子。 刚刚那道白光，也是镜面的反光，无意间刺到了叶惊鸿的眼睛。 也许是叶惊鸿直愣愣盯住他的眼神过于专注，对方明明看不见，却也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关切地问道，“惊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么？” 叶惊鸿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往腰上一摸，却摸了个空。 没有东西，他的腰间空落落的。 顾凝宇等了片刻，仍没得到他的回应，有些担心地伸出手，摸索着贴上了他的额头。 “还好，热度退了…”顾凝宇轻声道，“惊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咳咳…”叶惊鸿刚要开口，却感觉嗓子干涩得厉害。 “别急，你别急着开口。”顾凝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中了那蝶妖的毒粉，烧了好几日。眼下刚醒来…我去给你弄些水来。” 第132章 顾凝宇摸索着起身要离开，就被叶惊鸿拽住。 “不必…”叶惊鸿发出的声音异常嘶哑，“我自己去。” “好吧。那你出了山洞右拐，大概百来步的地方就能见到一口泉水。”顾凝宇并未阻拦，“这水袋你拿上，记得千万别走远，这附近很多妖兽，太危险。” “嗯。”叶惊鸿接过水袋，起身便往山洞外走去。 他现在脑子有点乱，迫切地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出了山洞，按照顾凝宇的提示走了没多久，果然见到了一处泉水。 泉水是从山上淌下来的，旁边还有一圈用竹子围起来的矮篱笆，应当是先前有人来过。 叶惊鸿上前，先是用手接了一捧泉水，送入口中。带着清甜的泉水瞬间滋润了他的口腔。 原本火燎一般的嗓子总算不再那么疼了。 等喝够了，他又将水袋盛满，准备带回去给顾凝宇。 做完这一切，叶惊鸿没有急着回去。他将手伸到泉水中，带着凉意的泉水流淌过掌心，触感冰冷又真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顾凝宇说我中毒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中毒？’ ‘总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叶惊鸿想的入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 “吼！”伴随着吼声响起，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叶惊鸿的身后。 他下意识再次摸向腰间，突兀一怔。自己腰上原本有什么东西么？他为何不记得… 就是这恍惚的一刹那，那黑影已经扑了上来。叶惊鸿只来得及看到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他心知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刚准备拿手里的水袋砸向对方。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随后便传来妖兽凄厉的惨叫。 身后那人松开手，叶惊鸿皱眉，看着地上被从中劈开的妖兽尸体，心里的震惊多过恐慌。 “说了不要乱跑，怎么还一个人出来。不怕再遇到那妖怪么！”来人声音低沉，语气冰冷却透着一股关心。喘息声有些重，像是刚从远处赶来。 “方云鹤？”叶惊鸿恍惚道。 “嗯。”方云鹤点点头，收刀走向了刚刚被他杀死的那具妖兽尸体旁。随后徒手从那具尸体中挖出一颗泛着荧光的珠子。 “这是妖兽的内丹？”叶惊鸿探着身子看了看。 “想要？”方云鹤问。 叶惊鸿点了点头，他不知何时习惯了方云鹤的存在，同样也习惯了在方云鹤面前表露真正的想法。 “拿着吧。”方云鹤转手，将妖丹抛给了叶惊鸿。“之前不还嫌这东西味道大，不愿碰么，现在不怕脏了？” 叶惊鸿没有回答他，低头默默地把妖丹收回了自己的乾坤袋。 这东西虽然味道大，但却是上好的材料，可以用来给剑锋抛光。他之前…他之前是用在哪里来着？ 叶惊鸿觉得，自己这次醒来之后，似乎很多记忆都搭不上线了。好多东西都模模糊糊，像是在他脑袋里罩了一层纱。 方云鹤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弯腰从地上捡起方才掉落的水袋，塞回到他手里，“走吧，我先送你回去。顾凝宇该着急了。” “好。”叶惊鸿正跟在方云鹤身后要走，前面那人却突然转身朝他伸出手。 叶惊鸿一脸疑惑。就见方云鹤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 “刚刚沾了妖兽的血，我手脏，你自己再擦擦。”方云鹤的声音比刚刚轻快了几分，听上去似乎心情很好。 “知道了。”叶惊鸿下意识低头，总感觉被对方手背碰到的地方，热度正在持续上升。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叶惊鸿跟在后面，总是‘不经意‘用余光瞥向前头的方云鹤。他心里有种说不上的别扭劲儿，总觉得他记忆中的这人，不该是这幅沉默寡言的模样。 “前面就到了，你回去吧。”方云鹤指着不远处的山洞。“我在这儿看着你进去再走。” “你不和我一起么？”叶惊鸿皱了皱眉。 “顾凝宇不会乐意见到我的…”方云鹤叹了口气。“你回去后。记得也千万别跟他说，遇上我了。” “为何？”叶惊鸿不解。 “对你不好。”方云鹤微微侧目，“今日怎得比往日问题还多？” “我平时什么样？”叶惊鸿问。 “……”方云鹤似是认真思考了许久，“没有，跟之前差不多。” 第77章 夜洄 叶惊鸿见他不愿说，想了想，怕自己问多了反而暴露，便点了点头朝山洞走去。他忍不住回头瞧了瞧，见方云鹤仍站在树下，不由得松了口气。 ‘果然没走…‘ 风他快要走到山洞时，就见顾凝宇正摸索着山壁往外走，看架势是要去找人。 “顾凝宇，小心！”叶惊鸿看到他一脚踩空，就要摔倒。 于是迅速向前，伸手扶住了顾凝宇，避免了他摔倒的危险。 顾凝宇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吓了一跳，他稳住身形后，感激地对叶惊鸿点了点头。 “顾凝宇，你做什么要乱跑？”叶惊鸿皱眉道。 “我没事，只是刚刚没注意脚下。”顾凝宇笑着拍了拍叶惊鸿的脑袋，“看给你气的，连师兄都不喊了。” “…师兄？”叶惊鸿一脸震惊。 第133章 “怎么？出门一趟就心大了。连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都不认了？”顾凝宇没有收回手，转而顺道捏了捏叶惊鸿的脸。 “我不是…”叶惊鸿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转念想了想后，还是开口老老实实喊了声师兄。他眼下虽说忘了很多事，但出于一种直觉，他本能地不想惹顾凝宇生气。 总感觉对方一旦生气，就会有人要倒霉。 顾凝宇这人就是典型的笑面虎，表面跟谁都和和气气，背地里却最是记仇。且他不仅报仇的时间不定，方式也是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 “师兄，我错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叶惊鸿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他选择了先道歉。 “乖~”顾凝宇笑着问道，“嗓子好些了么？我听着像是好多了。” “嗯。那泉水很甜，我还给你带了些。”叶惊鸿将水袋递给了对方。 顾凝宇接过水袋，却没急着喝。“方才在林子里，可是遇上了什么人了？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没有。”叶惊鸿不知怎得，下意识便隐瞒了方云鹤存在。 “真的？”顾凝宇有些怀疑。 “没遇上人。遇到一只妖兽，已经被我解决了。”叶惊鸿正色道，“身上的味道…多半是沾到那妖兽的血。” “遇到妖兽了？可有受伤？”顾凝宇神色一紧。 “没有，我没受伤。” “你啊…不要仗着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手段，整天想着斩妖除魔。”顾凝宇皱眉道，“离开玄天宗前我便叮嘱过你，万一遇上妖兽或者其他凶险的事。第一想法是考虑怎么跑，硬碰硬你是要吃亏的。” “…我知道了，下次，下次不会了。”叶惊鸿低着头，总觉得顾凝宇的话虽有理，但为何自己会如此反感。 为什么要逃？这不该是他的反应…为什么，为什么这次醒来后，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无论是顾凝宇，还是方云鹤…甚至是他自己，他都觉得陌生。他们不该是这样，自己本不该是这样… 顾凝宇似乎感觉到叶惊鸿心绪不宁，拉过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画了个符号。 “静心，惊鸿…” 一阵冰凉的感觉席卷全身，叶惊鸿便觉灵台一清，之前困扰他的种种烦扰似乎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师兄…多谢。”叶惊鸿轻声道。 “惊鸿，当年师父就曾说过，你性子中正，容易被外事外物影响本心。他在世时便叮嘱过我，让我一定要护好你。”顾凝宇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体质特殊，这些年身旁总有些蛇鬼牛神围着。我有心护你，却不能时时陪着。你要学会自己辨清是非，什么可信什么不可信。别到时候白白交托了自己的真心，不值当。” “嗯。”叶惊鸿垂下头，思考着顾凝宇的话。对方虽未言明，叶惊鸿却觉得，他话中的‘牛鬼蛇神‘应当是有所指。 顾凝宇自然是明白，自家师弟性子执拗，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轻易改变想法。“惊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与回玄天宗？” “回玄天宗？” “嗯，之前你与我说，等调查清楚夜洄镇的事，就与我回去。”顾凝宇道，“如今那蝶妖已死，你该履行答应过我的事了。” ‘夜洄镇…蝶妖…‘叶惊鸿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 成片的蝶蛹，无数被吊起的人，猩红的血水，以及一张张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叶惊鸿感到一阵眩晕。 他闭上眼睛，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但那些画面却越发清晰，仿佛要将他吞噬。 “惊鸿，你怎么了？”顾凝宇注意到叶惊鸿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些，“我……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关于夜洄镇的事…” “你想起了什么？”顾凝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抓着叶惊鸿的手微微用力。 叶惊鸿沉默着没有回答。那些记忆太零碎了，所有画面都像是蒙着一层雾，他想要看清时总会被某种力量打断。他仿佛被一双手控制住了身体，强迫着将他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顾凝宇深吸了一口气，异常坚决地说道。“跟我回玄天宗，现在就走。” 叶惊鸿的状况令他十分担忧。 但这一次，叶惊鸿却很坚持，“我还不能走，师兄。” “夜洄镇的事情太古怪了。那只蝶妖死了，并不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必须要调查清楚，不然…不然我心不安。” 叶惊鸿皱眉，不仅是因为那些失去的记忆。他总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个念头，在提醒他要继续留在这里。 “…别查了，惊鸿。你就听师兄一回好不好？不要留在这里了，会很危险。”顾凝宇的声音几近哀求。“我们这一趟下山，只是为了长长见识，没必要为了旁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不是么？” 顾凝宇的态度让叶惊鸿感到意外。 “但当初…明明是师兄你先要调查这件事的…”叶惊鸿不解。 “我后悔了。我不想查了。”顾凝宇扭过头，躲避着叶惊鸿的目光。 “…师兄，你在害怕什么？”叶惊鸿上前一步，“还是说你害怕被我查不些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你在瞒着我什么？” “你不要瞎猜，我有什么可隐瞒你的？”顾凝宇否认道。 第134章 “…还是说，师兄算到了什么？是关于我的未来？”叶惊鸿一把拉住顾凝宇的胳膊，“师兄，你给我卜卦了，是不是？” “我没有。”顾凝宇一把甩开叶惊鸿的手，厉声道。“师父都算不出你的命途，你觉得我能算到什么？你跟我回去，我们回玄天宗安安稳稳地修炼不好么？” “惊鸿…跟师兄回去吧，好不好？”顾凝宇特意放缓了声音，让语气听上去更加‘可怜‘一些。 毕竟叶惊鸿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果然，在他的连番攻击下，叶惊鸿原本戒备冷漠的神色逐渐松了下来。 然而此刻叶惊鸿的心绪仍旧难以平复，仿若一团乱麻。他能感受到顾凝宇的担忧和急切，但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他，夜洄镇的事情远没有结束，而且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他无法忽视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也无法忽视自己心中的不安。 “如果你坚持要留下，那我也不会离开。”最终，还是顾凝宇先松口。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对叶惊鸿的关心。“我们是师兄弟，有难同当，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叶惊鸿看着顾凝宇，心下一暖，但就在刚刚，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要一个人去。 “师兄，对不起了。” 话音落下，叶惊鸿轻轻一推，将顾凝宇推回到了山洞中，自己则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纸，贴在了山洞外，一个简单而牢固的阵法，封住了唯一的出口。 “惊鸿！你做什么？”顾凝宇不敢置信。 “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我只能自己去。你是天算子，玄天宗需要你，你不该为了我而冒险。”叶惊鸿道，他的声音柔和但坚定。“这个法阵三天之后便会自行解开。三天后你回玄天宗，不必再管我。若我还能活着回来，到时再来师兄这里领罚。若回不去…你便权当没有我这个师弟吧。” “惊鸿！叶惊鸿！你疯了么？快把法阵解开！”顾凝宇焦急地拍打着结界。 然而，叶惊鸿只是看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山洞。 循着记忆，叶惊鸿再次回到了夜洄镇。他先是闻到了风里的血腥味。 他继续往前走去，接近镇口时看到了夜洄镇的牌坊。此时天色已晚，圆月高悬，而那牌匾上竟然绑着一人，远看不知是死是活。 浓重的血味传来，熏得叶惊鸿甚至有些恶心。他仔细瞧了瞧，那被绑得人，从身形上看似乎还是个孩子，只是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纵横交错着鞭痕与洞眼。 叶惊鸿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刚准备伸手，身后风里传来一丝响动。他猛地转身，抬起的左手被人握住。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云鹤？你怎么来了？”叶惊鸿有些诧异。 方云鹤没有回答，皱着眉头，似乎在想该如何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没走？对不对？”叶惊鸿试探着问道，“从把我送回山洞后，你其实一直没走？” 方云鹤没有反驳，便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第78章 非妖 见方云鹤没有否认，叶惊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之前你也在的，是不是？我去打水，那个时候你也跟在我身后？” “嗯。”方云鹤终于点头承认了。 “你不愿现身，是因为我师兄？”叶惊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听上去最为合理。 “顾凝宇警告过我，他说我与你命里犯冲…说我在，会害了你。”方云鹤沉声道，“我不敢靠你太近，只能一路跟着，之前你总和顾凝宇待在一起，我不方便现身。” 说完，还看了眼叶惊鸿，神色似有些委屈。 “我…我不知道你在。”叶惊鸿皱了皱眉，“师兄他故意骗你的，他的话不可全信。” “骗我？”方云鹤一愣。 “嗯。当年师父收徒时，曾替我和师兄算过一卦，但没成功。”叶惊鸿解释道，“师父都算不出我的命数，师兄他自然也算不出。他与你说的那些，多半是诓骗你的。” “他…”方云鹤瞪着眼，不知是在生气顾凝宇竟然骗他，还是在气自己居然会信了一个谎话这么多年。 “别气了。”叶惊鸿回握住方云鹤，圈在掌心捏了捏他的手指。“师兄他没有恶意的，他只是比较关心我的事。毕竟我也算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都看不见，怎么带你？”方云鹤明显不服气。 “师兄他之前是能看见的，他的眼睛…”叶惊鸿摇了摇头，没再多说。“总之，你别生他气，好不好？” 方云鹤低下头，凝视着眼前的叶惊鸿。他从那双褐色的眼眸中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他想珍藏的，独一份的美景。 叶惊鸿见他久不回应，以为他仍在生气。 “…云鹤？”叶惊鸿试探着喊了声。先前他从未这般亲昵地唤过对方的名字。一喊完，反倒是叶惊鸿自己不自在了。 他刚想抽回手，却被方云鹤一把拉住。 “做什么？” “惊鸿，我…”方云鹤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响。 “小心！”方云鹤一把将叶惊鸿揽入怀中，警惕地看向四周。 “是那上面。”叶惊鸿看向上方的牌匾。 方云鹤会意，突然纵身一跃。叶惊鸿只看到一扇月影划过，牌匾上的绳索断成了两截，原本吊着的小孩儿头朝下地栽倒，被方云鹤长臂一提，拎了起来。 第135章 方云鹤面沉如水，轻轻拨开了小孩儿的额发。叶惊鸿凑近一看才发现，那发上居然都是已经结块的血水，散出一股腥臭味。 “他还活着。”叶惊鸿试了试鼻息，声音有些冷。 方云鹤朝着镇口望了一眼，淡淡道：“我曾听闻，在远古先民中流传着一种血祭之法。将天选之人献祭给上天，用那人的鲜血祈求一方安稳无灾。这是个法子大多是在荒年或者大灾之后。这里的人是想用这孩子的血保佑整个镇子的人。”顿了顿，他似乎嗤了一声，“不，或许也不能称他们是人了。” “血祭…”乍一听这个词，叶惊鸿便直觉不对。“夜洄镇之前刚刚遭了蝶妖的祸患，这血祭的法子是谁告诉他们的？” “或许是他们自己…”方云鹤道，“不论是何人所为，方才那些动静，对方应该发现这血祭的法阵被我破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神色渐渐复杂，“这家伙不大对劲，寻常孩童遭受这般折磨，早就死了…我们不该这么救他。”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低头看了看地上浑身是血的小孩，许久后才开口道，“即便不是人，也不该是被这般对待的理由。” 方云鹤没有说话，看向叶惊鸿的眼中带着一丝难明的情绪。“你若今日救了他，往后便是添了业障，你又该怎么办？” 叶惊鸿先是一愣，随后坚定地说道，“那也是我的业障，不会牵连到你。” “你…”方云鹤叹了口气，“我又没说不救，你这气性怎得说来就来。” 叶惊鸿不再理他，拿出早先从玄天宗带来的金贵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这救人的法子是顾凝宇教你的？”方云鹤问。 叶惊鸿仍不开口，方云鹤无奈，一把将那小孩截了过来。“你这般塞，是要出事的。”方云鹤道，“他如今虚不受补，你这不像是在救人，反倒是在催他上路。” “哼。”叶惊鸿轻嗤一声。 “别不服气，不信回去问问你师兄，他平日里药吃的多，自然懂的。”方云鹤淡淡地挑了下眉。 “…你才药吃的多呢，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叶惊鸿小声道。 “嗯。我故意的，不然某人都不愿搭理我。”方云鹤抬手，在小孩的额头上画了个符咒，又输了些修为给对方。 但在他们耽误的这段时间，夜洄镇的人也发现了阵法的异常找了过来。方云鹤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朝着叶惊鸿使了个眼色。 叶惊鸿会意，将那孩童护到身后，又在四周布了个坚固的防御阵，随后立在了方云鹤身旁。 浩浩汤汤的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何方高人在此。”为首那人是一名中年人，生得剽悍魁梧，却一脸灰白之色。“原是两位道长。二位为何无故要坏人法阵？” 方云鹤回过身，长刀在他手里挽了个花儿，刀尖指地，孤霜若鸿，横断了残月。 “既然要打，就别废话了。”方云鹤说着，长刀横在了胸前。 叶惊鸿在身后望着，有些出神。他并非什么耽于颜色之人，皮囊表象也不曾在意过。 如今瞧着方云鹤持刀而立，就似一棵瑞雪青松，锋芒盖月，劈开了这无边夜色。 然而对方显然看出方云鹤的修为高深，拱手道，“这位道长，不知来我们这夜洄镇所为何事？我们这种小地方，怕是没有什么奇珍异宝能供养二位。” 这人一开口，便将叶惊鸿二人，看做是那四处搜刮奇珍，逼迫上供的‘恶道人‘。 “你倒是懂得恶人先告状。”方云鹤冷笑一声。“那你怎得不先解释解释，你这法阵又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假笑一声，“道长可千万别被这家伙骗了，他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只作恶多端的妖！” “他是妖？我怎么没有看出，他哪里像妖？”叶惊鸿沉声道。 “道长恐怕不知道，之前夜洄镇外不知何出现了一只蝶妖，那蝶妖凶性异常，每逢月圆便要抓了镇上的孩童去吃。时至今日，已经丢了四十多个孩童。”那男人愤愤道，“镇上的人们为此，都不敢让自家孩子轻易出门。” ‘蝶妖？‘叶惊鸿皱了皱眉，他明明记得，蝶妖已死，为何这镇上的人还会说有蝶妖作乱。 “你继续说。”方云鹤背在身后的手，拍了拍叶惊鸿的背，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长此以往这镇子怕是再住不得人。但这毕竟是祖上的地，轻易挪不得。于是我们只得到处寻访高人，期望有仙家来此能解了这祸患。”男人的思虑清晰，说出的话也句句在理。“后来，终于求得上天垂怜，仙人更是赠了我们法宝用来除妖。然而那蝶妖太过狡诈，竟然用妖法蛊惑人心，让围剿他的人打了起来，更是趁乱伤人逃跑。” “我们在那蝶妖的洞穴里搜了个遍，然后就发现了那个家伙。”男人伸手，指向叶惊鸿身后的那名孩童。“我们将他带回之后，发现这家伙根本不是普通人，身上受的伤不论大小都能自动愈合，不用吃东西也能一直活着。” “后来我们又去找了仙人，仙人说这家伙是那蝶妖的同伙，也是个妖怪。还说用他的血来献祭，就能抚慰那些无辜枉死之人的灵魂，更能守护这镇子上的其他人。让别的妖怪不敢靠近镇子。”男人说完看向方云鹤，“道长可别被这妖怪的外表欺骗了，这可是妖！救不得！” 第136章 “你说他是妖便是了么？”方云鹤目光冰冷，“为何我看他却是个人？” 方云鹤的话一出口，叶惊鸿瞥见法阵里那孩童的身体猛地一抖。 “道长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男人讪笑一声。 “你说蝶妖害人，而你们却妄图用妖灵的血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是你们将那妖血灌注到这孩童的体内，活生生将人换血剔骨，造了只非人非妖之物出来。如今却又因为害怕遭天谴，用此人的妖血来做法阵用以祭天。怎么？敢做不敢认，还是觉得，你们的所作所为可以瞒得过所有人？”方云鹤质问道。 “你！你怎么会？”男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方云鹤。 古往今来，用妖灵之血养阵的邪术不算稀奇，但向来被正道修者所不齿。无论人或妖，出生之时皆为无垢。一旦被有心之人抓去炼阵，便是造孽业果，往后数年，妖灵不死，注定邪祟入魔，生灵涂炭。这个寻常人或许不懂，但正经修道之人不可能不懂。但人的欲望无穷，心魔难消便是这个道理。 如今这夜洄镇的百姓，便是为人所蛊惑，在欲念的趋势下竟然生出了残害同类的念头。 更是因这一念之差，将一整个镇子的生机彻底断送。 第79章 诅咒 叶惊鸿站在在一旁，在听闻这些镇民竟然为了满足私欲而将活生生的人抽骨换血时，心上不由得跟着一颤。 若方云鹤所说时真的，那眼前这群，真的还能称之为人么？对自己的同类尚能残忍至此，更不要说其他… 叶惊鸿转头瞥了眼那个被他们救下的孩童。此时正蜷缩着身子，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而另一边，那个带头的男人在方云鹤一连串的质问中面色越发的狰狞，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是杀意尽显。他们见方云鹤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摆明了是要插手这事儿。 然而这些镇民邪欲作祟，又怎可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肥肉‘。 “惊鸿，你带着他先走。”方云鹤低声说道。 “我留下，他们人太多，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叶惊鸿道。 方云鹤看了他一眼，心知他一旦做了决定，旁人劝再多也无用。于是只能开口道，“尽量留在法阵里。保护好自己。” 说完，方云鹤便持刀迎上了那些人。 他们面前一眼看去，起码有上百来人，这些人呈扇形缓缓上前，人群中木棍菜刀森然林立，每张脸上都闪动着冷漠和警惕，四面八方的目光充满恶意，牢牢盯住了处在中心的方云鹤他们。 然而对方虽然说是人数上占据了优势，但底真正能和方云鹤对上的也就那么几人。方云鹤本没有杀心，但几次交手后，却察觉出了异样。 这些人似乎不仅仅是普通人，他们仿佛不知疼痛，即便受了伤，也会再次扑向自己。 眼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方云鹤也不再留手，刀气一挥便将先头围上来的一群人全部击飞，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们跟那妖怪是一伙的！他想杀了我们！为了活命！杀了他们！” “把他们杀了，供奉给仙人！让仙人处决他们！” “大家不要怕！我们受了仙人的恩典，他们杀不死我们！” 方才那领头的男人，此刻则站在了人群的最后方。高声呼喊着，鼓动着周围的镇民不断朝方云鹤攻来。 “方云鹤！要先解决那个男的！”叶惊鸿看出了关键。“我来帮你。” 说完，便见叶惊鸿从怀中拿出数张符纸，纵身一跃到了方云鹤的身旁。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群人的动向，很快便发现这些人的移动似有固定的轨迹。 有几人绕到了他的背后，伺机偷袭。叶惊鸿头也没回，下腰后仰，便躲了过去。 “借你的刀一用。”叶惊鸿对方云鹤道。随后便见他的手指自对方的刀刃上滑过，将血珠抹在符纸上，避开那群人的攻势，借着转身的空挡将手中沾了血的符纸齐齐丢了出去。 符纸化火，朝着四方散去，在空中立住，形成了一个法阵，将一大半人都圈再了其中。“方云鹤！”叶惊鸿喊道。 “擒贼先擒王，我懂。”方云鹤猛地突进到了那领头的男人面前。 “当——”的一声，那男人竟拿出一对铜斧，迎面敲在方云鹤的刀刃上时，甚至擦出了火花来。 方云鹤两指扶着刀身，跃开两步后，足下借力再度欺身而上。他刀尖一晃，目标却换成了另一人。就听身旁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竟被方云鹤当场斩首，血淋淋的脑袋掉在地上。 男人怒目，瞪着方云鹤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我要你偿命！”男人说完，便挥舞着斧子冲向方云鹤。 方云鹤左右横档，旋身一跳，将身后偷袭他的人一脚踹飞出去。就这一晃神，对方的斧子又朝着他脑袋上劈来，方云鹤贴地后仰，脚尖踢开了斧柄。 这时，风中突然传来一股异香。 方云鹤直觉不对，赶忙闭气，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已不见踪影。 “惊鸿！”方云鹤仓惶转身，就见不知从哪儿吹来的迷雾，层层叠叠遮住了视野。 “方云鹤？你在么？”叶惊鸿的声音穿过迷雾，传到方云鹤的耳中。 耳鸣声越来越响，方云鹤晃了晃脑袋，白光一闪，他下意识的躲闪，却仍被那白光刺破了肩膀。 “……”方云鹤捂着肩膀，轻轻皱了眉。 第137章 “你先别动，也别出声，就站在原地。”叶惊鸿道。他察觉到这迷雾的异样，在雾气渐起时便先一步吞下了避毒丹。 但被困在雾中的方云鹤，显然逃脱不了。 叶惊鸿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里原本…应该绑着什么？‘但眼下来不及让他细想。 方云鹤还被困在雾中，得想办法尽快救他出来。 “我知道，阵眼。”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 叶惊鸿闻声看去，竟是他们救下的那个小孩。 “我带你去，跟我走。”小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叶惊鸿又迅速低下了头。 “你…”叶惊鸿并没有立刻答应，他并不信任眼前之人。 小孩见叶惊鸿没有动，似有些心急地搓了搓手指，“阿宇。名字。不骗你。” 妖灵的真名，是控制他们的命脉之一，从不轻易告诉别人。小孩这意思，是将自己的半条命递到了叶惊鸿手中。 见叶惊鸿仍有迟疑，小孩上前，一把抓过他的手，一口咬破的他的指尖。 指尖冒出的血珠被小孩舔舐，叶惊鸿感觉周身一轻，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特殊的纽带将他和那小孩系在了一起。 “你！” “雾气有毒，那个人在里面待久了，会死。”小孩解释道，“这种毒的毒性很强，之前我见他们用过。在你们之前，镇子上来了很多，修道者。他们好多都中了毒，七窍流血，都死了。” “我们不是第一个来这儿的？”叶惊鸿乍一听他这么说，仍有些意外。 自称阿宇的小孩摇了摇头。“你们被骗了。” “什么意思？” “无论是蝶妖还是我，都是用来诱骗你们上当的。那些人真正的猎物，是你们这些修行者。”阿宇扯了扯叶惊鸿的衣袖，“要快一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带着叶惊鸿往镇子里走去。 “很多年以前，镇上确实有妖怪。但是已经死了，和镇上的那些百姓一起，全都死了。”阿宇解释道，“你看到那些，都是尸鬼。” “尸鬼？”叶惊鸿皱眉。他印象中的尸鬼应当都是行尸走肉的模样，甚至绝大部分没有神智，更不可能开口说话。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镇上的那些确实都是尸鬼。而他们之所以还能保持意识，维持人的模样，都是因为那个诅咒，或者说阵法的存在。” “诅咒？什么诅咒？” “简单来说，就是夜洄镇上的人杀了蝶妖，而遭到了报复。一夜之间整个镇子的人都被杀了。所有人都以为是蝶妖的报复，但其实是有人从中作梗骗了镇上的人。那个人为了自己的修行，将这些怨念聚集到了一起，给那些枉死的镇民们下了咒，用妖邪和怨气作幌子，吸引来更多的修行者。借此杀害他们，夺取对方的修为。而那些被残害的修行者，将会作为新的‘养料‘，用来让这镇里的百姓继续‘活下去‘。”阿宇有些吃力地解释道。试图让叶惊鸿理解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叶惊鸿似懂非懂，“这么说，这镇上的人，都以为自己还‘活着‘？” “嗯。”阿宇点了点头。“原本你们在杀了蝶妖后便离开，就只会损耗一些修为，大不了再修炼个几年便能恢复。但你们回来了，还意图破坏法阵。所以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们，他们已经用这办法不知杀了多少人。”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叶惊鸿边问，边将几张雷火符捏在了指尖。 “因为你们是唯一愿意救我的…”阿宇小声道。 “你…”叶惊鸿有些迟疑，“之前那些人，难不成都…” “他们也跟镇上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并非人类，认为只要杀了我，就能活着离开这里…”阿宇眸中闪过怨恨，“所以他们该死。” 叶惊鸿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狠戾。心里忍不住想，如此看来，之前那些死去的修行之人，多多少少也跟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叶惊鸿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隐隐有些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叶惊鸿皱眉。 “不要去触碰他们，也不要去打扰他们。”阿宇说道。 然而一个一闪而过的面容，还是吸引了叶惊鸿的注意。刚刚那个与他擦身而过的男人，分明就是之前和方云鹤交手的那个人。 不同的是，方才路过他的男人不再是先前那副苍白的模样，反而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跟之前比，更像是一个‘人，。 “那个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叶惊鸿不解。 “这些都是不同时间线上的夜洄镇，是这些镇上百姓活着的证据。”阿宇道。“所以只要不去打扰‘他们‘，这些东西就会认为，他们还活着。” 叶惊鸿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只是虚影么？”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一旦有东西出现打扰这些‘人‘做梦，它们就会醒来，然后吞噬掉那个出现在这里的异象。所以切记，不要去轻易触碰到他们。” 第80章 佛像 阿宇带着叶惊鸿穿过狭窄的巷弄，避开了那些看似平静却充满危险的“镇民”，来到了一处寺庙。 “这里是法阵的中心？”叶惊鸿皱眉，看着眼前破败的房子。 “阵眼就在这里。”阿宇点了点头，却没有进去。 第138章 叶惊鸿见他不动，心里更加疑惑，“你不随我一起进去？” 阿宇先是一愣，随后解释道，“我已经不算是完整的人了…这里我进不去的。” 叶惊鸿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贴到了对方背后，“走吧，可以进去了。” 阿宇有些犹豫，但抬头看了眼叶惊鸿后，神色紧张地闭上眼，抬脚迈过了那道门槛儿。 四周无事发生。阿宇睁开眼，“我，我真的进来了！”，眉眼间的愉悦不似作假。 “嗯。”叶惊鸿走到他身旁，“你是人，只要你自己认定了，那便不会错。谁都无法定义你，谁说了都不算。” 叶惊鸿的话似乎触动了小孩的内心。阿宇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他，又慌忙低下了头。 “阵眼在哪里？”叶惊鸿此刻的心思全在被困的方云鹤身上，抽不出空去多想其他。 “就在那里。”阿宇转过身，指着前方殿中的佛像。 叶惊鸿在看到他手指的那座佛像时，不由得心中一颤。就见那佛像上布满了奇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佛像原本慈祥的笑容，在蓝光的映衬下变得诡异。 叶惊鸿凝视着佛像，他能感受到从佛像上散发出的强烈邪气。阿宇没有说谎，这就是控制法阵的中心。 “要破坏这个法阵，需要用到一样东西…”阿宇犹豫着，没有继续开口。 “什么东西？” “你的血…”阿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确定？破阵需要我的血？”叶惊鸿上前一步质问道。 “…嗯，这是血祭阵法，要想破阵就必须要有人心甘情愿献祭。但我的血被妖族的血污染了，对阵法没用。如果你选择破阵，很有可能…会死。”阿宇说完，看了眼叶惊鸿，“你确定要救那个人么？如果…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趁着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我会死？” “是的，你…”阿宇刚想再劝他考虑考虑，叶惊鸿却直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手腕。 鲜血滴落在佛像上，发出“嗞嗞”的声音，那些诡异符文在一瞬间灼烧起来。 符文在火焰中越来越亮，光芒刹那间变得刺眼，地面跟着震起来。 “你！”阿宇一脸震惊，显然没有料到叶惊鸿会这么做。 他不信眼前这人竟然会没有丝毫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因为失血过多，叶惊鸿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佛像上，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小孩，正冲他露出了獠牙。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自己逃走，你明明有机会的？”阿宇问。 “你想知道为什么？”失血过多让叶惊鸿的声音变得虚弱。一阵阵眩晕感袭来，他下意识扶住了一旁的佛台。 “嗯。”阿宇点了点头。 “你过来，我告诉你。”叶惊鸿费力地撑起身子，努力想要抬起头。 阿宇本有些犹豫，但实在难以克制内心的好奇，缓缓走了过去。 “为什么甘愿牺牲自己也要救那个人？他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阿宇问。 “当然，重要啊…”叶惊鸿小声道，“因为他…” “你说什么？”叶惊鸿的声音太过虚弱，以至于阿宇不得不又往他身旁靠了靠。 “因为我确信能活着离开。”叶惊鸿突然抬起手，一刀捅进了阿宇的心脏。 男孩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喉头涌上腥甜，鲜血瞬间喷吐出来。他身旁的泥土染上血色，顺着土地的脉络丝丝流淌，深入野草根部。 阿宇一掌推开叶惊鸿，摸向自己的心脏，那里破了个大洞，从前胸到后背。若是常人，恐怕早就断气了，而他犹能挣扎着喘息。 “你…为什么？”阿宇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惊鸿。 “尽管你极力掩藏，但你眼底的恨却藏不住…”叶惊鸿解下发带当做绷带，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你憎恨那些将你变为半妖的人，也憎恨那些因为你半妖的身份而选择放弃你的修道者。你也同样憎恨着那些妖族，更厌恶如今这样的自己。非人非妖，苟活于世…” “所以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让任何人活着，你想看所有人痛苦，甚至如果可能，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叶惊鸿从袖中取出几颗丹药丢进嘴里。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看向倒在地上的男孩。 “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帮我，我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去相信你，不是么？” “哈哈哈哈，居然，居然被你看出了…”阿宇笑了笑，脸色比最初叶惊鸿见到他时更加的苍白，形如鬼魅。 “无论我选择救人还是逃跑，最终你都会想办法杀了我。因为只有这样，这个法阵才能持续下去。而你，就是想看那些镇上的人不断地欺骗自己，又一次次地被告知真相后，崩溃痛苦的瞬间吧？” 阿宇听他说完，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并非伤感，反而感觉解脱。 一只手托起他的后脑勺，阿宇其实已经看不大见了，但仍旧朝对方微微一笑。 “我就要死了，对嘛？”阿宇问。“这一次，是真的可以离开了，对不对？” “对。”他听见叶惊鸿这样答道。 “非人非妖，六道不容…我究竟，算什么呢？” 沉默了片刻，叶惊鸿开口道，“你是人。” 第139章 “你的血，能解开法阵，所以你是人，我们是同类。” “原来，我跟你们…是一样的阿…那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宇伸出小手，握住叶惊鸿的一根手指。 “是人都会犯错。那是他们的犯下的罪孽，错不在你。”叶惊鸿轻声道。 “如果可以有下辈子，我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开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阿宇的脸上漂浮着淡淡的笑，还有点恍惚。他的意识已经渐渐脱离躯壳，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叶惊鸿看着男孩的身体渐渐透明，须臾化为光点，流萤一般散落在空气中，不留半点痕迹。 随着最后一滴血的落下，周围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然后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四散飞溅。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落，将笼罩在夜洄镇上的雾气冲散了。 法阵被彻底破坏。 叶惊鸿半晌未动。面上凉凉的，他伸手摸了摸，血水和雨水瞬间混作一片。 “得快点回去找方云鹤，他还在等我。”叶惊鸿收回情绪，强撑着站起身。 他凭着来时的记忆穿过镇子往回走。却发现沿途的街道变得破败不堪，已然是多年未有人居住的模样。原本挤满人群的长街，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好不凄凉。 叶惊鸿返回之前的地方，没了迷雾的阻拦，隔着很远就看到方云鹤正与几个‘人‘缠斗。 而在失去法阵的影响后，那些镇上的百姓也彻底撕掉了光鲜的皮囊，变成一具具腐败的尸体。 方云鹤中了毒，一边屏息凝神试图将毒逼出来，一边还要防备着周围随时可能扑上来的尸鬼。 但因为中毒，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视线也变得模糊。一晃神，没有瞧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黑影。 “方云鹤！小心！”叶惊鸿大声喊道，抽出一张符纸掷了过去。 “吼！”那意图偷袭的尸鬼被符火所伤，嘶吼着朝叶惊鸿扑了过去。 这一下，给了方云鹤片刻喘息。就见他直接回身折腰，刀锋一扫，划过周围尸鬼的喉咙。 方云鹤从哪一张张腐朽的脸上看出了惊骇与恐惧。 兴许是听到叶惊鸿的声音，方云鹤精神一振，原本迟缓的动作动作再次变得凌冽。逼退了周围的尸鬼，去到了叶惊鸿的身旁。 “方云鹤，你怎么样？”叶惊鸿问。 方云鹤刚要开口安慰两句，然而喉咙口的血再压不住，“哇”地一声被他吐了个干净。 “方云鹤！”叶惊鸿的声音带着一次颤意。 “我没事…你的手怎么回事？”方云鹤一眼就看到了叶惊鸿手腕上藏着的发带。 血水从发带里渗了出来，可以想象那底下的伤口有多深。 “我还好。”叶惊鸿回答，尽管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法阵已经被破坏了，这些尸鬼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只要撑到天亮，尸鬼见不了太阳…” 方云鹤摇了摇头，“这些尸鬼受到阵法的影响，与寻常不同，仅仅靠太阳的光亮不足以杀死他们。” “那该怎么办？”叶惊鸿皱眉。 “布阵，引天雷。雷法罡气才能彻底消除这些邪物。”方云鹤道，“惊鸿，恐怕还要再劳烦你…” “你说，我配合你。”叶惊鸿没有迟疑。 “你听我说…” ＊ 叶惊鸿再次回到了那座寺庙前，按照方云鹤交代的，在周围几处贴下了符纸。贴完最后一处，他已浑身湿透。周围的风开始鼓动，叶惊鸿手里捏着最后一张，站在阵旁，凝神等待着什么。 第81章 告白 叶惊鸿放缓了呼吸，闭上眼睛的同时集中精神，感受着周围空气中微妙的变化。 汗水混合着周围潮湿的水气从他的发梢滴落。恍惚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惊鸿，记好了哦。画符的时候一定要专心，要将你的修为一点点注入符纸，想象着你想使用的力量，它们来自这世间万物，让这份力量成为你意志的延伸。” ‘是谁在说话…谁曾经教过我这些？‘ ‘是师尊？还是…师兄？‘ ‘不对。师尊没教过我这些，我究竟是在哪里，是跟谁学的？‘ 叶惊鸿的思绪越来越乱，脑海里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什么我记不得过往，却能记得方云鹤。我真的会画符么？我真的是玄天宗的弟子么？‘ 这些想法只是刚刚出现在叶惊鸿的脑海中，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惊鸿！就是现在！”方云鹤大喊。他的身后，乌泱泱跟着数不清的尸鬼。 方云鹤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一整个镇子的尸鬼全都聚集到了一起。 叶惊鸿见状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攥着的符纸高举过头。他摒除杂念，将全部修为注入到了符纸之中。符纸上的符文开始发光，天空中的云层变得厚重，沉闷的雷声自天际响起。 随着叶惊鸿睁开眼睛，就见此刻他的眼中雷光不断涌动。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符纸上，抬手便将那沾了血的符纸猛地掷向天空。符纸上的符文明暗交替，下一秒，符纸便燃烧起来，在天空中化为一道金色的光束，直冲云霄。 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电光闪烁，雷声轰鸣。叶惊鸿能感受到天地间的力量在汇聚，而他的心跳也似乎是和雷电的节奏同步，达到了共鸣。 第140章 “恳请天地各方神明，来！”叶惊鸿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在风暴中回荡。 雷声轰鸣中，叶惊鸿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手背上的疼痛，到底是被风刮的，还是碎石划擦，即使紧闭嘴巴，风沙还是想尽办法从鼻子耳朵钻进来，整个人像要被砂石淹没，一切变得麻木，连生死都仿佛不再重要。 随着叶惊鸿话音落下，一道道耀眼的闪电从天而降，击中了叶惊鸿所在的位置。因为叶惊鸿所用的，乃是禁咒。此咒以血祭天，招风引雷，比寻常的五雷之法更容易召唤出天雷，然而这种咒法对持咒人而言却是风险极大的。因为稍有不慎，便会导致气血逆流。那么天雷不会去劈该劈的人，却会劈死持咒者。 万幸，叶惊鸿成功了。不仅召来了天雷，还用阵法将天雷引导，分散到了整个夜洄镇。 天雷的威力是巨大的。眨眼间的功夫就击中了成片的尸鬼。在此等罡气威慑下，被天雷击中的尸鬼化作粉末，形神俱灭。 闪电击中房屋草垛，火焰从被雷电击中的地方燃起，迅速蔓延开来。整个镇子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 叶惊鸿在火海中勉力保持清醒，可身体内修为被抽干了，骤然使得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连带视线也变得模糊。 ‘结束了么…‘ 就在叶惊鸿脱力将要倒地的瞬间，方云鹤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拦腰将人横抱起来。 “方云鹤…”叶惊鸿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异常沉重。 “我带你出去。”方云鹤轻声道。 远处的天光渐明，所有阴暗也都偃旗息鼓，将希望送入人间。 ‘等出去后，要问问方云鹤，他们最初究竟是在哪里遇见的。‘ 叶惊鸿想着，终于沉沉入梦。 ＊ 叶惊鸿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 他刚要起身，却惊动了床边一直守着的人。叶惊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似乎还被某人拉着。 “方云鹤，你…”叶惊鸿刚要抽出手，就被对方轻轻一扯，整个抱进怀里。 “方…”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方云鹤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到底怎么了？”对方的力气有些大，叶惊鸿试了下竟然没有一把将人推开。 “你昏迷了整整两个月，你知道么？我真的害怕了，惊鸿，我怕你再也醒不来了。”方云鹤低着头，叶惊鸿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 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我…”叶惊鸿听他这么说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惊鸿，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下一次，不没有下一次了。”方云鹤沉声道，“我不会再让你以身犯险了。只要有我在，哪怕一根头发丝都不会让你再掉了。” “说什么傻话呢，方云鹤，我不用你保护，我可以…”叶惊鸿刚要开口，忽然，对方松开了手，紧接着他的眼前被一小块阴影笼罩，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便是一暖。 方云鹤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 叶惊鸿的身体瞬间僵硬石化，无法作出任何回应时，对方的唇已离开。 “惊鸿，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对么？”方云鹤的声音带着一丝恳切。 叶惊鸿定了定神，他还在试图说服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而这幻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连唇上的温度都还依稀残留着。 叶惊鸿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旋即又加剧，他忍不住按上胸膛，想要将那颗即将冲破胸膛的心脏一起按回原处。 “方云鹤，你刚才在做什么？”叶惊鸿的声音有点飘。 但如果刚刚都不是幻觉，那么可能是方云鹤故意戏弄自己？他开始为方云鹤想借口。 然而对方下一句说的却是，“我在吻你。” “为什么？”叶惊鸿觉得，自己大概还没有醒，依旧在梦中。 梦中的方云鹤，清醒又陌生。 叶惊鸿一动不敢动，连眼神都不愿和对方接触，生怕泄露自己并不淡定的情绪。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方云鹤问。 “方云鹤，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你就算要疯也不该找上我，你明知道我…”叶惊鸿刚想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 ‘是啊，我为什么会觉得，方云鹤是疯了才会对我说这些…‘ ‘不是方云鹤也还会有别人…‘ ‘不，不会再有其他人了。他们都不是方云鹤。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却是拒绝？‘ 想不起来，通通都想不起来…但为何心底有个声音在反复提醒自己，这么做是错的… “惊鸿…我从来不会勉强别人或自己去做不愿意的事情。”方云鹤捏住叶惊鸿的下巴，又在对方嘴唇啄了一下。 这样的含义足够明确。 叶惊鸿没有在拒绝，沉沦在了这个吻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在本能抗拒着什么，但理智却早已消散。矛盾与纠结让这个吻多了几分苦涩。直到方云鹤的手指抚摸过他的眼角。 “不哭，惊鸿。给我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好不好？留在我身边，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方云鹤又低下头，这次吻得更深了些，叶惊鸿的下巴被捏出一个红印子，睫毛乱颤，眼神飘移，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 “我不求别的，只要你。”方云鹤道。“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惊鸿，你是第一个，可能也会是唯一的一个，令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的人。” 第141章 “在我过往的人生里，一直都是一个人。如果没有你，我也许会继续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走下去。”方云鹤微微侧着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叶惊鸿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近在咫尺。 “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明白人生在世，无非得与失。你与我一样，我们都在经历着同样得到与失去的过程。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只能释然。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私心，是我即便舍弃生命也无法舍弃的存在。失去你，那这个世上便再没有方云鹤了。” 叶惊鸿眨了眨眼，似是要眨去那里头氤氲着的雾气。 方云鹤等了许久，都不见怀中人给他答复。他松开手，意欲起身时，叶惊鸿却突然伸手揽下了他的脖子。 “惊唔…” 下一秒，叶惊鸿便主动贴上去，在那薄凉的唇上轻轻啄一下，又飞快分开。 “方云鹤，你真狡猾。”叶惊鸿攥紧他的衣领，“你明明知道，我从未爱过人，更没有想过怎样去爱一个人。你明明可以装作不知道，却非要说戳破，非要拉我同你一起。逼着我承认，非你不可，不是你…谁都不可以。方云鹤，你哪里来的自信？” “嗯，没错，谁让你就是喜欢我呢。”方云鹤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若是以往，叶惊鸿断然不会去在意谁人的皮囊表象。但他却觉得此刻的方云鹤好看极了。 朗艳独绝，再无其二。 积压的雾气在叶惊鸿的眼睛里徘徊半晌，最终还是流出来，他颤抖着将头埋入对方颈窝里。 明明自己多少次生死徘徊都没哭过，但在所爱之人的面前，世人却总显得软弱。 “惊鸿，告诉我，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对么？” “嗯，我答应你。” 第82章 真相 “我以心魔立誓，爱叶惊鸿直到永远，他将会是我唯一的伴侣，爱人，我将爱护他，珍惜他，忠于他，直到生命的尽头…”方云鹤并指立誓。“若有违背誓言，必遭天打雷劈，魂飞破唔…” “你这是做什么？”叶惊鸿一把捂住了方云鹤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们家乡的传统，告白之后要立誓。才有仪式感。”方云鹤解释道。 “不用立誓…”叶惊鸿皱眉。“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方云鹤一怔。 “你若变了，我自然能发现。不需要等着天打雷劈，我自己就能引雷。”叶惊鸿一脸严肃地说道。他话音落下，便轮到方云鹤沉默了。 片刻后，方云鹤伸手捧住了叶惊鸿的脸，用力揉了揉。 “我说惊鸿呐，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点好听的哄哄我么？而不是这么一本正经说着吓人的话。”方云鹤低头道，“真凶阿。” 叶惊鸿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推开他。 “算了，凶点就凶点吧，谁让我喜欢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惊鸿的身体逐渐恢复，他开始重新修炼，以弥补使用禁咒所消耗的修为。方云鹤则在一旁默默陪着他，总会时不时折腾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他。 不为别的，就只想逗叶惊鸿开心。 这样的生活，平淡而幸福，就当叶惊鸿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去时，他们所在的小镇却发生了诡异的事。有许多人无缘无故陷入沉睡，然后在睡梦中死去。 若只是一两个人，定然不会引起骚动。但随着‘沉睡‘的人越来越多，镇上开始有了传闻，说这些人都是被妖邪附身。 叶惊鸿听闻这些消息时，当即想去查明真相，却被方云鹤拦了下来。 方云鹤让他不要管这事，并告诉他自己早有安排。果不其然，三天后，方云鹤便带着一颗妖丹回来，说是那只作乱的妖兽已经被他消灭了。 叶惊鸿相信他的实力，自然也不会怀疑他的话。于是那天之后，镇上也真就没了那些奇怪的传闻。 但也是从那天之后，方云鹤开始经常外出，短则半日，长则三四天。他与叶惊鸿的解释是，自己的修炼遇到了瓶颈，需要时不时出去历练一番，斩杀妖兽。 叶惊鸿自然知道大部分突破瓶颈期的修者都需要特定的机缘，便没多问，只叮嘱他不要过于心急，不要因此生出心魔。 直到一日，叶惊鸿深夜独自在家画符，却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响动。他本以为是方云鹤深夜归来，但迟迟没有推门声，让他起了疑。 叶惊鸿将几张符纸捏在手里，缓缓拉开了门。 屋外站着一个他预料之外的人。 “师兄？”叶惊鸿一惊。 顾凝宇原本站在院子中间，听见叶惊鸿的声音，摸索着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在触碰到叶惊鸿的瞬间，激动地一把将人抱住。 “师兄？” “惊鸿！我终于找到你了！”顾凝宇颤抖着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几乎找遍了北境的所有地方，都不见你的任何踪迹，我都要疯了。” “师兄，你冷静点，你说我失踪了？怎么可能？”叶惊鸿皱了皱眉，他明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往玄天宗寄去一份传讯符。 “长老他们说你用了禁咒，说你要是活着肯定不会三年都毫无音讯。但我不信，你明明答应过我，调查完真相就回玄天宗。”顾凝宇伸出手，抚摸上叶惊鸿的脸颊，像是要确认叶惊鸿真的还活着。 “我去了所有我们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几乎将整个北境都翻遍了。我甚至去找了方云鹤，连他都说没有见过你…” 第142章 “你说什么？你去找了方云鹤？”叶惊鸿心下一惊。 这三年方云鹤几乎与自己形影不离，却从未跟自己提过，顾凝宇曾找过他。 “嗯。我在离开玄天宗前卜了一卦，但你知道的，一但牵扯上你，卜卦的结果总是含糊其辞。”顾凝宇解释道，“卦象上说你没死，但很奇怪…” “什么奇怪？” “那上面还提到什么非人非妖，非生非死…”顾凝宇摇了摇头，“我始终没有读懂那卦上的意思。” 叶惊鸿在听到‘非人非妖，非生非死‘这几个字时，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刹那间，他回想起了三年前在夜洄镇发生的一切。 他推开顾凝宇，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说你去找了方云鹤，你为什么会找他？” “我给他批过命的，是月煞之召。当年他总喜欢跟在你身后跑，我便一直在极力阻止。你失踪后，我便隐隐有种预感，此事定然跟他有关。但我去找他质问，他却只说不知道。”顾凝宇道。 ‘批命？‘这件事叶惊鸿也曾听方云鹤提过。 难道说方云鹤故意瞒着顾凝宇是担心他知道二人的事后，会竭力阻止？ 直到这时，叶惊鸿仍旧不愿怀疑方云鹤。他竭力说服自己，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师兄，你说你去找过方云鹤。但实不相瞒，这三年方云鹤一直同我住在这里。但他却从未提及过你来找过他，这是怎么回事？” 顾凝宇被叶惊鸿的严肃态度所震慑，“你说…这三年你一直跟他在一起？原来如此…我就猜到了，他果然在骗我！” 顾凝宇的情绪很是激动，死死握住叶惊鸿的肩膀，“惊鸿，现在立刻跟我走，你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方云鹤他一直都在骗你！你继续留在他身边会有危险！” “师兄，你先冷静下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说他骗了我，他骗了我什么？”叶惊鸿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维持着平静的表象。 如今的状况，不是单单听谁的三两句话，就能判定的。毕竟顾凝宇的出现，在他看来也过于‘巧合‘。他不能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师兄‘，而误会一个朝夕相处了三年的‘爱人‘。 “惊鸿，你不相信我？”顾凝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三年我为了找你，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你却怀疑我？你觉得我会骗你？我能骗你什么？我是你师兄阿…” “师兄，我知道…但是…”叶惊鸿有些迟疑，但顾凝宇说的一点没错，无论是他或者方云鹤，都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顾凝宇虽然看不见，却也听出了他的犹豫。此刻他已经平静了不少，缓缓松开了手。“惊鸿，我知道一面之词很难让你相信，你跟我去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好。”叶惊鸿明白，有些东西他迟早需要面对。 ＊ 顾凝宇带着叶惊鸿穿过镇子，来到一处荒山。周围杂草遍布，一眼甚至没有路。 “这里…”叶惊鸿皱眉，不知道顾凝宇为何要带他来这里。 “有人在这附近布了阵，你跟好我。”顾凝宇说着，从怀中拿出几枚铜钱往地上一扔。 几枚铜钱散落在地，顾凝宇听着声音，仔细辨认后几下了位置。随后走精准地走过那几处，将手中的符纸贴在了几棵树上。 “破！”随着符纸燃烧，被阵法掩盖住的真实便展露在了二人面前。 叶惊鸿望着眼前巨大的山洞，心头一阵恍惚。 “好了，我们进去。”顾凝宇说罢，先一步踏进了山洞。 叶惊鸿略显迟疑，但眼看着顾凝宇走远，他也只能跟了进去。 山洞内远比他们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大，而洞里也并非叶惊鸿预测的那般一片漆黑，反而周围的石壁上不知沾了什么粉末，泛起淡淡的蓝光。 越往里走，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叶惊鸿环顾四周，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时来过这里。 “师兄…这里是哪儿？你现在能说了么？”叶惊鸿问道。 “嘘！不要出声，就在前面，我听到了…”顾凝宇冲他摇了摇头。 叶惊鸿听罢，立马警觉起来。他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意外。但如今要想回头，也绝无可能。所以即便心底抗拒着再往前走，叶惊鸿却仍要前进。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与真相。 “我们到了。”在最后一次转弯后，顾凝宇停了下来。 叶惊鸿顺势抬头望去，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无数杂乱的画面。这些闪动的画面里有方云鹤，有夜洄镇，有顾凝宇，有那些被天雷劈死的尸鬼，还有大火，山洞和蝶妖… 突然涌现的记忆冲击着叶惊鸿的大脑，令他痛苦不堪。 “惊鸿。”顾凝宇刚要伸手触碰他，却惊觉一道红光闪过。他慌忙躲避，后退了几步。 “惊鸿…”方云鹤不知何时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山洞，就见他一个闪身便到了叶惊鸿的身旁，动作轻柔地将人搂住。 他察觉叶惊鸿状况不对，先是拉过他的手给他传了些修为。 “顾凝宇，你究竟要做什么？我警告过你的，不许靠近他。”方云鹤抬头看向顾凝宇，眼中涌动着杀意。 “方云鹤，你还要装下去么？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将他困在你身边？你以为你的谎言能持续多久？”顾凝宇质问道。“你忘了当初的夜洄镇百姓都是因何而死？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如今你又想故技重施，用那些无辜之人来替自己续命？” 第143章 第83章 梦醒 “顾凝宇，我做这一切，问心无愧。”方云鹤怀抱着叶惊鸿，看向顾凝的目光中带着森然的杀意。“与其来质问我，你为何不把你的意图交代清楚。你以为换了身皮囊，就真能干干净净了么？” “方云鹤，看来你是真想把所有人都拉进水，自己不清白，就想让别人也同你一样。”顾凝宇厉声道，“你就是为此，才固执地要把叶惊鸿困在你身边吧。” 方云鹤同顾凝宇僵持着，一旁叶惊鸿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努力地想要理清脑海中的混乱记忆。但有些画面他越是想看清，就越觉得难受。 眼下方云鹤的突然出现，以及顾凝宇的指控，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一时间更不知道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唔！”叶惊鸿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坠入深海，在记忆的潮汐中被海浪冲刷。另一半则落在火焰中，一点点被火焰焚烧掉那些他自以为真实的自己。 “今日起，你便入我门下，为我亲传弟子。你会是我唯一的徒弟。” “剑修需要自己锻造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剑，你也一样。” “惊鸿，你的剑已成，你想唤他什么？” “记住，从今往后，这把剑便是你的道心。道心不死，剑心不灭。你这一生当追求极致的剑意，你当有自己的路。你切记一点，吾辈剑修，却并非修剑。剑者为心，是为修心。天命仁，则顺心而为，天不仁，则敢为天下先，当斩则斩。” “天命…”叶惊鸿轻抚手中长剑，聆听着剑身上传来的嗡鸣声。“我记住了，师尊。” “从今日是，我便唤你，‘不慈‘。” 怀中紫色的剑光在瞬间迸发，叶惊鸿刹那间清醒了过来。 回忆如潮涌。 叶惊鸿自方云鹤的怀中醒来。 只一眼，方云鹤便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叶惊鸿的目光平静而冷冽地扫过在场的两人，他已经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找到了一线光明。 “惊鸿…你都想起来了。”没有疑问，方云鹤直接开口道。 “嗯。”叶惊鸿的神色过于平静。反倒让另外两人感到不安。 “惊鸿，我不是故意隐瞒你这些，我只是…”方云鹤急着想要解释，但叶惊鸿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抬手一道禁言符拍在了他的身上。想了想，又加了张定身符。 这下，方云鹤彻彻底底老实了。 解决完这一个，叶惊鸿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顾凝宇。 “惊鸿，你怎么了？怎么不出声？方云鹤呢？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的安静让顾凝宇慌了神。他看不见，下意识往前探了两步，谁知却因为心急，被脚边的碎石绊倒，整个人摔倒了地上。 “嘶！”顾凝宇疼得直皱眉。 片刻后，一双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替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惊鸿。”顾凝宇一把拉过叶惊鸿的手。“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叶惊鸿挣扎了片刻，那声‘师兄‘还是再难以喊出口。 “说说看吧顾凝宇。这主意是你俩谁想出来的？主谋是你，还是方云鹤？” “惊鸿，你在说什么？你不要相信方云鹤，那家伙说的话全都是骗你的。我是你师兄，我是不会害你的。”顾凝宇急切地说道。 “郁归年才是我师兄。”叶惊鸿开口，“我给你机会，让你先说。这一切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方云鹤，告诉我。” “你…”在听到‘郁归年‘三个字时，顾凝宇明显一怔。随后低沉着笑出声，“呵呵，我还以为能让我多装一会儿，多听你喊我几声师兄呢。” “惊鸿这么聪明，你不是都猜到了么？”顾凝宇笑着抬起头。 “但我想不通，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将我困在这里，又为何要告诉我如今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叶惊鸿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呵，很简单。我后悔了。”顾凝宇起身松开手。 “当初一开始，我和方云鹤就约定好了，将你暂时留在月霄门，让你不要参与进这一切。但后来，我偷偷用‘织梦‘代替了‘清欢蛊‘。准备看着你沉溺在‘美梦‘中一点点死去…也算是我成全了方云鹤的一厢情愿，他该感谢我的。” “但可惜…我突然不想你死了。我很期待你从‘织梦‘中醒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我想亲眼看一看，你知道真相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顾凝宇伸出手，准确无误的抚摸上了叶惊鸿的脸颊。“我期待你能来找我…” “你！”叶惊鸿一把抓住他的手，却发现眼前人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顾凝宇！不许走，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从这里离开！” “离开的路我早就告诉你了。但你真的舍得么？抛开如今的一切，你真的愿意从这场‘美梦‘中醒来么？”顾凝宇浅笑道，“叶惊鸿，可千万要看清楚自己的心，好梦一场，真心难求。”说完这些，顾凝宇便彻底消失在了叶惊鸿的面前。 叶惊鸿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双手从背后将他拥入怀中。 叶惊鸿知道是谁，没有躲开。 “惊鸿…”方云鹤将头埋在了叶惊鸿的脖颈间，“留下来好不好，留在我身边…” 叶惊鸿叹了口气，一点点将他的手掰开，离开了那个怀抱。 第144章 “我原本还在想，你和他，和真正的方云鹤有什么不同…但其实我错了。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人。”叶惊鸿转身，看向身后那人，“梦里的一切终究只是虚幻。你可以伪装出他的深情，却无法理解真正的爱意。你并不爱我，因为你不是方云鹤。” “惊鸿，我明明就是方云鹤阿，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否定我的存在？留在这里，让我陪着你，不好么？”男人一脸不解。 叶惊鸿见他这般，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因为真正爱我的那个方云鹤，不会用爱困住我。” ‘方云鹤‘的神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看着叶惊鸿头也不回地转身要走，却没有再阻拦。 叶惊鸿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耳边似有无数声音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留下来…‘ ‘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 ‘叶惊鸿，你不爱他么？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么？‘ ‘叶惊鸿，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头看看么？‘ 叶惊鸿被这些声音吵得心烦，手下意识摸上腰间。而这一次，他终于感受到了熟悉的触感。 是不慈剑。 不慈出鞘，剑气扫过，周遭瞬间安静了。叶惊鸿也终于能继续朝前走去。 地底深处，叶惊鸿看着眼前一颗颗巨大的白色茧蛹，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但心底有个声音，却在不断催促他往前走。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悬挂在周围的那些茧蛹，他的目标是中间最大的，正泛着光的那颗。 在他靠近那颗茧蛹时，心跳不自然地开始加快跳动，一种迫切想要解开谜底的心，驱使着他将手伸向了那颗茧蛹。 在他的手触碰到表面的那一瞬，茧蛹中瞬间冒出一道强光。随后那颗巨大的茧蛹在他的面前，自己裂开了。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俯身看去。就见那颗巨大的茧中赫然沉睡着一个人。但令叶惊鸿感到吃惊的事，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竟然生了一张和方云鹤一模一样的脸。 刹那间，三年前的那些模糊的回忆开始变得清晰。从这一场‘梦‘开始时，从他们的初遇，到后来发生的种种。叶惊鸿惊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尽的轮回。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他就该属于这里… 但下一瞬，不慈剑自叶惊鸿的手中滑落，他下意识去捡，却被突然调转的剑刃划破了掌心。 叶惊鸿仿若从溺水中挣扎出来，他再抬头看时，那茧蛹中的人，分明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 这一刻，叶惊鸿不再犹豫。他手握不慈，一剑刺向了茧蛹中的那个人。 刺耳的悲鸣声在刹那间响彻了整个洞穴。 茧蛹中的那个‘叶惊鸿‘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外面的人。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试图拔出插在心口的那把长剑。随着悲鸣声越来越大，周围的茧蛹都纷纷开始发光。光芒过后，成片的，泛着蓝色荧光的蝴蝶从蛹中破茧而出，齐齐扑向了叶惊鸿。 那些蝴蝶将叶惊鸿和白色茧蛹整个包裹了起来。而蝴蝶身上的荧粉落皮肤上，宛若火烧一半，刺痛难忍。叶惊鸿仍不管不顾，死命将手中的剑又往那人心脏处捅得更深。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茧蛹中的人质问道，赫然是叶惊鸿自己的声音。 “你因我的欲念而生，却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杀你，是为赎罪。”叶惊鸿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捅向蝶妖的不慈，也同样刺穿了叶惊鸿自己的心脏。 “不！我没错！我爱他！我要和他就在这里！你不能这么做！不能磨灭我的存在！”蝶妖还想挣扎。 叶惊鸿一把抽出长剑，猛地将蝶妖抱紧。 “你做什么！”蝶妖不解。 “千雷引！” 话音落，万千紫色雷光从天空中落下。 婆娑梦醒，化神已成。 第84章 化神 “醒了就起来，别躺床上赖着了。” 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刹那间，四周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叶惊鸿的耳朵里。 他像是在水下闭气了很久，终于浮出了水面。耳朵比他的大脑先一步清醒。 叶惊鸿勉强睁开眼睛，朝身旁看了眼。 熟悉的房间，陌生的男人。 许是受到梦境的影响，他一时间没有搞清楚如今是真是幻。 “我就说你醒了嘛~”男人笑着凑了过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关切的语气令叶惊鸿有些意外。 紧接着男人又开口道，“乖孙，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讲，我去帮你喊人！” “你！”男人的称呼让叶惊鸿一愣，紧接着是手比大脑快一步，一巴掌直冲向男人的脸。 然而对方似乎早就窥探到了叶惊鸿的意图，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乖孙，这是做什么？怎么一醒来就要打人？” “你喊我什么？”男人的力气很大，叶惊鸿尝试着挣扎了下，但没什么作用。 “啊？喊什么？”男人明知故问，“乖孙怎么了？你不喜欢么？”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如此戏弄我？”叶惊鸿感受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没有轻举妄动。 “乖孙你不记得我了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男人体格健硕，身量极高，麦色皮肤配上一把扎在耳后的长生辫，造型属实与众不同。 叶惊鸿在脑海里回忆了许久，都没有一丁点儿关于男人的记忆。于是他只能摇了摇头。 第145章 男人见他摇头，立马换了一副委屈的神情，“乖孙，你这是撞坏了脑子么？怎么瞧着傻了不少？一看就是在月霄门过得不好！这样，你跟我回魔域，我保证…” 然而男人的话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拽住了辫子，直接一甩扔了出去。 “师，师尊？”叶惊鸿呆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严月山。 “嗯。”严月山冲他点了下头，随后一道定身咒直接甩到了方才那男人的身上。 解决好了最大的‘麻烦‘，严月山转身走到了叶惊鸿身旁。 见对方正要起身，于是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慢点，你才刚醒。”严月山轻声道。 “师尊…我…我这是怎么了？”叶惊鸿皱眉道。 “你被种了‘织梦‘，魂魄受损。不过好在你扛过去了。如今你已晋升‘化神‘，也算是因祸得福。”严月山的回答十分简略。 “化神？”叶惊鸿有些意外。“为什么没有雷劫？” “有雷劫的。”提到这事，严月山的神情便多了几分不自然。 “难道是师尊替我挡了雷劫！”叶惊鸿紧张地坐起身，“师尊可有受伤？” “放心，不是我。”严月山见徒弟这么关心自己，心中很是慰藉。他伸手摸了摸叶惊鸿的脑袋。“雷劫原本已经落下来了，但是发生了些意外…” 严月山伸手指了指刚刚被他扔到角落的男人，“原本是你的雷劫，都劈到他头上了。” “…为什么？师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惊鸿一脸茫然。 “…你认个人吧。”严月山向来没多少表情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了几分无奈。“唐淮歌，天魔宗宗主。九天雷劫大概觉得，劈死一个魔头的使命更艰巨吧…所以原本应当落在你身上的雷劫，都转头去找他了。” “没错没错，所以乖孙阿，你该感谢我的。”唐淮歌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行动，或者说他方才那副被定身咒控制住的模样，完全是装出来骗人的。 “乖孙阿，这次可都多亏了我，不然这天雷要是劈在你身上，或者是小月山身上，我都会心疼的。”唐淮歌笑道。轻飘飘的一句话，倒不像是在说什么雷劫，反而轻松的像是在讨论今天早起吃了什么。 叶惊鸿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回答。而且，唐淮歌这一口一个‘乖孙‘，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占谁的便宜…想着，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严月山。 严月山一眼就看出了自家徒弟的为难，“唐淮歌，谁是你乖孙？” “那小月山你是我乖徒，小惊鸿我喊一声乖孙怎么了？徒孙不也是孙嘛？”唐淮歌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我师父，惊鸿更不是你徒孙。”严月山厉声道。 他话一出口，就见原本一脸笑容的唐淮歌，表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 “我就知道…小月山你还在怪我当年扔下你。”唐淮歌低下头，神色间满是落寞，“当年之事你一直不肯原谅我，你心里一直过不去，所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弥补。我回回来见你，你却不愿见我…果然，果然是人心易变，覆水难收…” “…”叶惊鸿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对着两人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难免有些一言难尽。他忍不住传信给严月山，‘师尊…他真的是天魔宗宗主？‘ ‘如假包换。‘严月山伸手按了按额头。 “唐淮歌，演够了么？”严月山问。 “小月山，我…”唐淮歌还要开口，就在严月山一个眼神看向他时，将之后的话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惊鸿的药熬好了，你去符疏那里把药端来。”严月山吩咐道。 “可我还没…” “快去。” “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 唐淮歌走后，叶惊鸿皱着眉思考了许久，不知该从哪里开口。 “哎…”严月山轻轻拉过他的手，将一缕神识探入叶惊鸿的体内。确认对方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师尊…”叶惊鸿心里憋了很多话，理不出一点头绪。 “为师知道你想问什么。”严月山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是谁给你种下的‘织梦‘对么？” “嗯，是顾凝宇。”除了他，叶惊鸿再想不出其他人。 “天算子究竟心里在想什么，我们都不清楚。我先给你讲讲眼下的情况吧。” “好。” “自从半年前唐淮歌将你从北境带回来后，你便一直没有醒。最开始时，我们都以为，你是神识受损才陷入昏睡，但时间一长，我便隐约察觉到了这其中有些蹊跷。”严月山道，“你留在宗门内的魂灯受到‘织梦‘的影响变得暗淡。方华也说，你的气息在一点点衰退。印堂黑气凝聚，显然不是普通的昏迷不醒。” “中间又发生了一些意外，唐淮歌先一步察觉到了符疏的异样，逼问之下我们才得知是天算子在你身上种了‘织梦‘。” “方华很生气，为此已经罚过符疏了…这件事是他知情不报，错在于他。方华也让我给你带话，你若觉得心里不痛快，青苍派的密宝丹药随你挑选。”严月山道，“至于符疏，他亏欠你的，也总会还的。” 叶惊鸿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严月山的意思。 “那这半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比起自己，叶惊鸿有更关心的事，“那几处的封印如何了？” 第146章 “我正要与你讲。”严月山皱眉道，“东陵城消失了。” “什么！”叶惊鸿明显一愣。“消失是什么意思？” “其实，整个玄天宗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器，包括在玄天宗上建成的东陵城在内。你可以理解成，整个东陵城就是阵眼。东陵城本身便曾是仙人留下来的仙宫法器。” “天算子将龙骨带回了玄天宗，以此为诱饵将那些想要破坏天魔封印的人都诱骗了去。他在那些人踏入玄天宗的时候启动了传送阵，将东陵城内的百姓全部转移了。之后又用太玄星斗阵将那些人和整个玄天宗关在了一起，并封闭了整个玄天宗，让这座‘仙宫法器‘彻底从北境消失了。” 叶惊鸿听罢沉默了许久，此事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玄天宗被封印了…”叶惊鸿很快想到了什么，“那师叔他们不会也…” “嗯，厉山他们都失踪了。”严月山皱眉道，“三个月前，厉山和郁归年他们的魂灯都在那个时间变得暗淡，想来是在一起…” “那白玉涟的魂灯呢？”叶惊鸿突然想到了什么。 “白玉涟？”严月山似乎有些意外，叶惊鸿为何会突然提到白玉涟。“他的魂灯…说来也奇怪。之前那魂灯似乎有要熄灭的趋势，但是三个月前却突然又亮了。” “白玉涟在镇魔塔时，被大师兄砍断了一只胳膊。后来被厉羽，也就是那个一心想要破坏封印的幕后之人给带走了。”叶惊鸿道，“这么看来，白玉涟果然也没有死，甚至很可能，他也去了玄天宗。” “但是知道他去了玄天宗，又如何？”严月山不解。 “师尊你忘了，当年祖师爷怕剑宗弟子在外遭难，尸骨无归不得往生，特意留下一法，用来寻觅失踪的月霄门弟子。但这必须要同时用三人的精魂引路定位。” “如今若是算上白玉涟，那被困在玄天宗里的，就正好是三名月霄门的人。” “搜魂引！我竟忘了还有这法子。”严月山经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门中还有此秘术。 “嗯。师尊，事不宜迟，我们先用搜魂引找到师叔他们所在的方位，若我猜的不错。顾凝宇应当还留了后路。” 第85章 转变 “师尊，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定位到师叔他们的位置。我担心拖得越久，师叔他们越多一分危险。” 叶惊鸿话音落下，却不见严月山有所行动。叶惊鸿抬头，就见对方正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 “师尊？” “…你变了，惊鸿。”严月山皱眉道，“这之前，你定然不会太过关心这一切。” “师尊的意思我明白。但在我看来，有情或是无情，都不足以影响我自己的道心。我观天地见众生，尝苦难知兴衰。” “唯固本心，为众生之先，便是我要寻的道。”叶惊鸿抬头看向一旁的严月山，“无情本就不是绝情，修道本是我道。” 严月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叶惊鸿心性的成长让他感到诧异。 “为师很欣慰，你能领悟这些。”严月山的面上难得多了几分笑。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叶惊鸿的变化。 “你便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严月山紧接着问道。 “我…”叶惊鸿皱了皱眉，他心底其实想问关于方云鹤的状况，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然而很快，有人便把机会主动递了上来。 严月山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这群人。 沉默了片刻后，他看向唐淮歌，“说吧，为什么让你拿个药，你能带回来这么多人？” 方华，符疏，方燕，还有方燕头上顶着的那只五彩斑斓的鸟… “月山前辈，我是来看望叶师兄的。”方燕笑眯眯的主动上前，很是自来熟。说完话还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位。 心道，怪不得旁人都称严前辈为‘乱月仙人‘。果真是一派仙人之姿，好看的紧。跟叶师兄一样好看！ “…惊鸿他刚醒。”严月山点了点头，面对方燕这小姑娘，显得有些拘谨。 “那我能去看看他么？”方燕一脸期待。 “嗯。”严月山微微侧身，没有拒绝。 见方燕进屋后，他看向余下几人的脸色骤然冷了几分。 “你们来作甚？” “月山，我听闻叶师侄醒了，便带着符疏来负荆请罪了。”青苍派掌门方华，笑着回答道。 “…此事我已同惊鸿交代过了，他没打算与你们计较。”严月山道。 “叶师侄胸襟宽广，但这事千算万算，都是符疏的错。他该当面给叶师侄道个歉的。”方华说着，又从乾坤袋中拿出几支白玉瓶，“这些丹药，都是符疏亲手炼制的。” 但严月山没有接。 “方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会让我徒弟去冒险的。他的道心已成，只要安安稳稳的在月霄门修行，便可得道飞升。俗世种种，他不必再参与其中。” 方华听他这般说却神色不变，依旧笑着回应道，“月山，我知你是担心他。但你并未问过他的意见不是么？” “惊鸿不是雏鸟，鸿雁终有穿山越海的那一天。你不能永远替他做决定。” 严月山看着方华，想从对方的神情中瞧出点什么。然而除了百年不变的笑容外，他再看不到其他。 他心里清楚，方华说的没错，最终他能做的只剩让步和放手。 第147章 严月山没有跟着方华他们进屋，默默守在了屋子外。 “不进去么？”唐淮歌问。 “不了。”严月山低着头，声音有些闷。 “怕自己会后悔？” “我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严月山摇了摇头，“方华说的没错，这个决定应该由惊鸿自己做，我没资格代替他。” 严月山顿了顿，又道，“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你是问我会不会眼睁睁看你去送死？还是问我会不会自己去送死？”唐淮歌眨了眨眼睛。 “好好说话。”嘴上说着不做后悔的事，但严月山此刻却有点后悔向唐淮歌问出这个问题。 “我明明就在好好说话啊。”唐淮歌撇嘴。“但在我看来，不论你怎么做，都是对的。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对错。判断对错的不是别人，也不是天道或者其他什么，而是你自己。我想做的就会去做。就像如果你哪天突然为了什么事想去送死，我是不会拦着你的。但同样，你也拦不住我救你。我只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这就是我的道。” 唐淮歌说完，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严月山的下巴。“但是你要记住，我不想让他死的人，便是阎王来了，也不能从我这里把人带走，即便代价是血流成河…” 唐淮歌凑到严月山耳畔，笑着低语道，“所以小月山，为了守护这苍生，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 屋内几人的交流则意外的融洽。 当然，这份表面的‘融洽‘是方燕努力维持的结果。 “叶师兄，我来看你了…我方便进来么？”最开始方燕还有模有样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叶惊鸿的回答。 “叶师兄，你恢复的如何了？我从小师叔那儿拿了好多丹药！你快看看有没有…”方燕突然没了声音。 叶惊鸿疑惑地转过头，就见方燕正一脸通红地站在原地。 “怎么？”叶惊鸿不解。 “叶，叶师兄你在换衣裳啊…”方燕呆愣愣地问。 “嗯，师尊给我做了新的法衣。”叶惊鸿手下的动作没停。 方燕猛地转过身，然而她脑袋上顶着的那只鸟儿却突然开口，“啧，也就不过尔尔，若本尊恢复男身，比他…呜呜呜！” 下一秒，方燕就一把将那只鸟从自己头顶扯了下来，捂在胸前按住了嘴，“不许瞎说！来之前我们明明说好的，你今天要安安静静的，不然我就拔你尾巴上的毛了。” 显然方燕的威胁起到了效果，原本还在挣扎的鸟儿不再使劲扑腾翅膀了。 叶惊鸿自然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迅速换好衣服后，朝着方燕走了过来。 “这是妖皇？”叶惊鸿一脸怀疑。 “嗯，是她。”方燕点了点头。“她犯了错，所以我罚她变成这样。” “你…”叶惊鸿很意外，眼前这只五颜六色的长尾巴鸟儿，实在和他印象中那个倨傲的妖皇姬寰宇大相径庭。 “叶师兄，之前‘织梦‘的事，我都听师父他们说了…小师叔和姬寰宇确实做的过分了。害得月山前辈他们担心了这么久。还害你差点就…”方燕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我这么说，你也许会觉得我是在替他们开脱，但我知道真相的时候，确实也很生气。你明明是师兄他那般千辛万苦都要护着的人，却因为我…” “这事与你无关。”叶惊鸿不会安慰人。见方燕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所以叶师兄，我偷偷去了师父和小师叔的密室，把他们值钱的灵石，灵宝还有丹药，都带来了！你看上哪个随便拿！都拿走也行！”方燕边说，边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来一堆东西。 眼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宝物堆，叶惊鸿觉得有点刺眼。 “这也太多了…”叶惊鸿伸手揉了揉额头，感觉脑袋晕晕的。 “不多不多，你快装好，我帮你一起。一会儿我师父他们就要进来了。”方燕催促道，“叶师兄你快收好，要是被师父发现，肯定要揍我的。” 兴许是被宝物晃晕了头，叶惊鸿真就配合着方燕把这成堆的丹药灵石都给搬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等方华他们进屋时，二人一鸟，都作无事发生。 “叶师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方华脸上满是关切。 “多谢方掌门关系，无大碍。”冲着对方是方云鹤的师父，叶惊鸿的态度还算客气。 “嗯，那便好。”方华点了点头，“想必玄天宗的事，月山已经与你提过了。” “嗯，师尊说，整个东陵城都下落不明…”叶惊鸿想了想，便直接问道，“方云鹤也在玄天宗？” “嗯，云鹤也失踪了，这几个月我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都无法与他联系上。”提到自己的徒弟，方华的表情变得凝重。“云鹤那孩子自小便懂事。他心思重，考虑的事情也多。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方华皱眉，“他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洒脱。” “为何这么说？”叶惊鸿不解。 “他太要强了。方方面面都想赢，赢过别人，赢过自己，赢过命运。”方华感叹道，“他活得很累，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我不知道他何时成了那般性子，只是他在我面前，或者说，在所有人面前都伪装的近乎完美，以至于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心魔早生。” 第148章 “心魔…”叶惊鸿听他这么一说，陡然想到了什么。之前在镇魔塔时，方云鹤在见到龙骨时的反应，确实令人不得不在意。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也并未因此联想到心魔一说。 “是啊，就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出他的异样。”方华摇了摇头，“后来当我有所察觉，便找云鹤询问了此事，他也大大方方承认了，并表明自己有办法抑制心魔。只是心魔不除…终究是个祸患。若这次你寻到他时发现他有异样，那就务必…不要留情。” 方华说这些时，叶惊鸿始终皱着眉。方华说到‘不必留情’时，叶惊鸿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 “方掌门倒是比我师尊更像是修习无情道的人。是能为了‘苍生大义’便毫不犹豫放弃自己徒弟的人，属实令人钦佩不已。” 第86章 搜魂 方华先是一愣，紧跟着笑了笑，“牙尖嘴利，倒是跟你师尊口中提到的不一样。” 叶惊鸿没打算回应他。 方华见他这般，便知道他这是在生气自己不顾及方云鹤的死活。 “我并非不关心云鹤，更不是要放弃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若再见他，他可能已不是原来那个他。你要时刻保持警觉，别让现在的他做出伤害你的事，更不能因为他害得自己受伤。”方华见叶惊鸿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云鹤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几乎将他看做自己的亲生子。但孩子大了，要走的路便是他自己选的，我们做不了主。就像你一旦认定的事情，会因着你师尊的三两句话。就轻易改变么？” 方华的话让叶惊鸿无法反驳。 于是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默。 直到方燕开口，“师父，你不是来道歉的么？怎么开始教训人了？” “我有教训人么？为师只是在关心叶师侄。”方华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怎么没有，进来就讲了一堆大道理。平时总教育我和师兄你还嫌不够么？这会儿连叶师兄被你逮着了都想说两句。真是年纪越大越啰嗦！”方燕一脸愤愤地说道。 “……燕儿啊，你还记得谁是你师父么？有哪个徒弟敢像你这样，没大没小。”方华抬手在方燕的脑门儿上戳了戳，有时候他真搞不清这丫头脑袋是怎么长的。 “哼，师兄不在，我肯定得替他护着叶师兄，不能让旁人欺负他。就是师父也不行！”方燕一把拉过叶惊鸿的胳膊，挡在了对方的面前。 “小丫头挺偏心。”方华摇了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 “那是，谁让你当初把我丢给师兄的，你要是能负点责，我就考虑考虑分点心给你。”方燕昂着头，很是坦荡荡。“赔礼呢？”方燕朝自家师父伸出手。 方华叹了口气，将原本准备好的乾坤袋拿了出来，递给了叶惊鸿。并说道，“叶师侄，这乾坤袋里的东西你拿好，里面有几枚保命的丹药，还有些法宝和符纸。你此行一路凶险，这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这…”叶惊鸿想到刚刚被方燕塞满的乾坤袋，不知该不该接。 方燕却很是爽快地替他接了下来，“叶师兄，收好收好，都是我师父的一片心，你可不要辜负了。” “好。” “咳咳，既然礼也送了，那可否问问，叶师侄接下来打算如何？”方华问道。 “我需要做些准备，三日后用‘搜魂引‘寻找师叔他们的位置。只要确定了大概的方位，应当就能追查到玄天宗的下落。” ＊ 三日后，叶惊鸿几人来到了月霄门后山的禁地，这里灵气充沛，是施展“搜魂引”的最佳地点。 “长煊还没有回来？”方华看了眼面前的禁地，有些好奇地问。 “没有，他自从离开月霄门后便一直没与我联系。”严月山摇了摇头。 “他性子古怪，不是轻易能被人控制的，你也不必太操心。”方华安慰道。 “不，我是担心他又在半路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严月山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符疏。 符疏则下意识退到了方华的身后，意图掩盖自己的存在。 叶惊鸿不知这几人间的纠葛，他此刻更担心的是，‘搜魂引‘能否成功。 “师尊，请将师叔他们几人的魂灯交给我吧。”叶惊鸿道。 严月山却冲他摇了摇头。 “师尊…魂灯？” “你身体刚刚恢复，使用‘搜魂引‘需要损耗大量的修为，此事还是为师来吧。”严月山显然早就打定了主意。 “但是！” “找人的事还要你出力，这之后我会坐镇月霄门。其他的事，为师怕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严月山伸手，轻轻拍了拍叶惊鸿的肩膀，“这次就放心交给为师。” “好，多谢师尊。” 严月山走上前，深吸一口气，随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这便是“搜魂引”。随后用光刃划破手指，以鲜血作为媒介在白玉石台上画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符阵。紧接着又将严厉山三人的魂灯拿了出来，分别放置在了符阵边缘。 随后严月山便将玉石置于掌心，闭上眼睛，开始念动咒语。 随着咒语被念动，严月山手中的玉石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他的神识也随之延伸出去，穿越了重重山峦，寻找着严厉山几人的灵魂波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严月山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将自己神识的搜寻范围一点点扩大，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蔓延到了方圆数百里。突然，他的心中一动，一股熟悉的波动从某处传来。 第149章 严月山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师尊，有结果了？”叶惊鸿有些忐忑地问道。 “嗯，找到了。”严月山点了点头，他此刻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搜魂引是一种极为损耗修为的术法，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即使强大如严月山，也不能长时间维持。 “月华丹，你先服下。调息好再同我们说。”唐淮歌抢在几人前头，率先将人扶住。 “嗯。”严月山听话地吃下了丹药，静坐调息后，缓缓睁开眼。此刻他的脸色比之前多了几分血色，只是目光中的疲惫一时半刻缓不过劲儿。 “师尊，你怎么样？”叶惊鸿知道他师尊是替他遭了罪，心里愧疚一半，心疼一半。 “无碍。”严月山沉声道，“我知道寻得厉山他们的魂引方位。东南方向七百里处。” “东南方向…七百里…那不就是…”唐淮歌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黎山秘境。”方华皱眉道。 “竟然是黎山秘境…”叶惊鸿 “竟是那里…是了，我竟然忘了，他们的目标是封印地…”严月山叹了口气。 “师尊，之前在玄天宗时，天算子曾说过，封印天魔的其中一处，就是黎山秘境。那秘境中是不是也封印着天魔残魂？”叶惊鸿觉得他师尊应当知道些什么。 “…那里确实是一处封印，但里面并没有天魔残魂，而是…咳咳咳…”严月山刚要开口，便觉察胸口处很是闷痛。 “我来说吧，你伤势未恢复还强行使用‘搜魂引‘，先休息下吧。”方华拉过严月山的手，渡了些修为给他。 “你们去过镇魔塔了？”方华问。 “嗯。”叶惊鸿。 “镇魔塔下封印的并非天魔残魂…那东西你也应当是见过了。” “是龙骨…”叶惊鸿听天禄讲过。 “呦，不错嘛，乖孙你还认得那是龙骨~”唐淮歌原本笑眯眯，下一秒就被身旁的严月山一把扯住了辫子。“我闭嘴，我闭嘴！” “没错，那是龙骨。”方华点了点头，“因为天魔的原身其实是万古之初，天地间诞生的远古龙尊。” “远古龙尊？”听到这个答案，叶惊鸿有些意外。 “龙尊为什么会成为天魔？”方燕也有同样的疑惑。 “啾啾啾~”原本安安静静趴在她脑袋上的小凤凰突然激动地拍打起了翅膀。有些不安分地在方燕脑袋上蹦来蹦去。 “姬寰宇，你别闹。”方燕一把将小凤凰从脑袋上扒拉下来。 “啾啾啾~（我知道，我知道！）”姬寰宇试图用鸟类的方式跟方燕交流。 交流无果，被方燕一把捏住了嘴巴。 “师父！你继续说！”方燕道。 方华看了看被方燕捏在手里的‘妖皇‘，有些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 “龙尊会成为天魔，有些传言说是因为渡劫失败，但真正原因恐怕只有龙尊自己知晓。”方华道，“但随着龙尊入魔，人间的怨念也随之越积越多，无法消散。在怨念长久积累之下，天地间催生了最初的魔气，这些魔气使得天魔的力量与日俱增，最终导致了那场天地浩劫。这些你们应当是知道的。” 叶惊鸿眉头紧锁，在场的众人都知晓，当初那场浩劫给人间带来了多大的灾难，无数生灵遭到涂炭，修真界也遭受重创。 叶惊鸿问道，“那黎山秘境中的镇魔封印里，到底封印着什么？” 方华叹了口气，道：“是龙尊的头。” “妖族与人不同，他们只有三魂，且三魂各自独立。便是只剩一魂，也足以再生。更别说是成为天魔的龙尊。” “所以当初为了镇压天魔，将他的三魂分别镇压在了三处，并将龙骨一分为二。其中龙骨乃是龙尊的遗骸，蕴含着龙尊大部分的力量。龙尊化为天魔后力量更加强大，而一旦拥有了龙骨，就能得到天魔大部分的力量。” “所以当初在镇魔塔，白玉涟他们才千方百计都要得到龙骨…”叶惊鸿回想起当时的状况，若不是郁归年自爆元婴阻止了对方的计划，恐怕当时龙骨已经被他们抢走了。 “嗯，若我猜测的不错，最开始他们的计划应当是想要复活天魔，但那代价太大了，远不如将天魔的力量据为己用…” “但是后来他们意外错失了龙骨，所以才会在明知道玄天宗是顾凝宇设下的圈套的情况下，他们也要冒险前去。”方华沉声道，“三魂齐聚，加上顾凝宇手里的龙骨，几乎可以解除天魔的封印。当这些东西齐聚到一起后，被黎山秘境中的天魔头颅所吸引，于是便将‘消失‘的玄天宗带到了黎山秘境附近。” 第87章 真身 “这样看来倒也合理。”叶惊鸿点了点头，“既然已经知道了大致方位，那我们便即刻出发，前往黎山秘境吧。” “不可。此行多半凶险，还需筹谋一番。你的伤才刚好，贸然行动是大忌。”严月山不赞同。 叶惊鸿刚想开口反驳，见严月山的面色不善，只得作罢。 “没错，月山说的在理，此行还需谨慎一些。等明日我们商量好之后，再做打算。”方华开口打了圆场。 叶惊鸿表面答应，却已经做好了单独行动的打算。 于是趁着夜色正浓，他离开了月霄门。 到了山脚下，叶惊鸿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身望去，但见皓月凌空，记忆中也曾有过同样的场景。只是那时有人在山下等着，而今日却只有他一人。 第150章 叶惊鸿冲着来时的路深深地磕了三下头，随后便召出不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月霄门。 叶惊鸿不知道的是，有个人一直在远处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 “不去阻止？”唐淮歌斜靠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辫子。 “。”严月山没有说话，始终盯着叶惊鸿离开的方向。 “你说，当初我让他随我一同修炼无情道，究竟是对是错？”严月山突然问了句。 唐淮歌笑了笑，“对或者错真的重要么？再说了，世上哪有那么对对错。就是天道，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严月山转头，正对上唐淮歌黑漆漆的眼睛。“唐淮歌，这件事你究竟参与了多少？” “什么事？” “复活天魔。” “如今魔域可是我说了算。我放着好好的老大不当，非要叫醒个老不死的来管着我。你觉得我是脑子不好么？”唐淮歌站起身，朝向严月山贴近了些。“还是说，你其实一直都在怀疑我？” 身高上的差异使得严月山不得不仰头看向对方，“你脑子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如果能给别人，特别是上头那位制造点麻烦，我相信你一定十分乐意趟这个浑水。” “你…”唐淮歌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你觉得你很了解我？”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伸向了严月山的脖颈。 见此情形，严月山则不再开口，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眼前之人。 唐淮歌的手越掐越紧，严月山的脖子上肉眼可见地多了一圈青紫，呼吸也越发困难。然而就在严月山的气息渐渐变弱时，唐淮歌突然松开了手。 “小月山，你足够聪明也足够大胆，但是你没必要一次次试探我。” “咳咳…”严月山攥紧双手，努力克制着心中那一丝恐惧。方才那一瞬，他真觉得会死在唐淮歌的手中。“我只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你说你与这件事无关，我才能放心将东西交给你…” 严月山说着，将手覆在胸前，片刻后，一片散发着金光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这是？”唐淮歌有些吃惊。“这东西原来在你这里。怪不得他们去月霄门的禁地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是长煊走前交给我的，让我代为保管。”严月山开口道，“我想拜托你将这东西带给惊鸿，这东西很重要，你必须亲手交给他…” “为何会拜托我？”唐淮歌感到奇怪，“你当面给他，或者让那青苍派的几人帮你，不是更好？” “以方华他们的修为，不足以压制这东西的气息。若是交给他们，兴许在半路就暴露了。惊鸿更不行，他若带着这东西上路，很快便会被对方察觉，还不知道这一路会遇上多少牛鬼蛇神。”严月山沉声道。 “好啊，所以你是早就算计好，让我帮你这个忙了是吧？”唐淮歌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会儿的功夫，又忍不住凑到严月山的身旁。 “是，除了你。其他人都不行。”严月山点了点头，“我眼下还不能离开苍月山，所以只能托你跑这一趟了。” “放心~你难得要我帮忙，我怎么可能让你失望。” ＊ 叶惊鸿本以为，他到了黎山秘境后还要再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玄天宗的位置。 然而结果恰恰相反，他刚刚踏进黎山的地界，他的不慈便开始不断嗡鸣。叶惊鸿尝试了几次之后，才发觉他的‘不慈‘似乎是在给他指路，一旦走错了方向，这剑的嗡鸣声就会变大。 而有了不慈剑的指引，叶惊鸿很轻易便找到了正确的方位。 眼前是一片被雾气笼罩的水潭，叶惊鸿想回头，却发现来时那条路已然没了踪影。他只得继续朝前走去。终于，他在水潭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天禄。 “你怎么在这里？”叶惊鸿的态度是不想废话。 “惊鸿！呜呜呜~你总算来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小天禄刚想上前，却被叶惊伸手一把拦了下来。甚至后退了半步，有意和他拉开距离。 “惊鸿，你这是怎么了？”天禄很是茫然。 “说说看吧，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天禄神君。”叶惊鸿凌厉的目光落在天禄的身上。 眼神透露着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惊鸿…”天禄心下一慌。除了最开始，他何时见过叶惊鸿用这般陌生的眼神看自己。 叶惊鸿是打定主意要等对方开口。 天禄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徘徊着在叶惊鸿面前飞来飞去。 “我，本神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不知道？”叶惊鸿突然伸手，一把拽住天禄的尾巴，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不准动。”见他仍想挣扎，一道定身咒直接拍在了天禄身上。 天禄显然没想到，叶惊鸿居然境阶到了化神，一个不留神，堂堂神君竟真就被一道定身咒控在了原地。 叶惊鸿伸出手，在天禄的脖颈处摸索了半天，终于在那一层厚厚的皮毛下，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那是一块小巧的玉佩。一块叶惊鸿绝对不会认错的玉佩。 “说说看吧，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惊鸿，你别逼我…好不好？”天禄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叶惊鸿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决绝，“我要知道一切的真相。包括我为什么会重活一世，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为什么会遇上方云鹤，我通通都要知道。” 第151章 天禄却低着头，一副想要逃避的模样。 叶惊鸿攥紧手中的玉佩，“好，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能重生，是因为方云鹤对吧。是不是他使用了某种禁术让时间倒流。而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为什么，让我猜猜…”叶惊鸿沉声道。“你早就与他相识，知道他才是想要破除封印得到天魔之力的人。他想借由我的手，杀了郁归年对不对？” “方云鹤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让我跟大师兄之间出现隔阂，让我们相互误会，最好是能够自相残杀。这样他就能坐享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想要的。” “而你口中的所谓渡情劫，飞升，其实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叶惊鸿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他紧紧握着那块玉佩，仿佛要将其捏碎。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落进天禄的耳中，宛如重锤。 “还有这块玉佩。天禄，这块玉佩明明是方云鹤的贴身之物，前世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你比谁都要清楚。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当着你的面将这玉佩毁去！”叶惊鸿威胁道，“想来这玉佩也是你们妄图控制我的幌子吧。” 天禄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原本因为定身咒而无法动弹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逐渐变得耀眼。他的身躯开始不停地颤抖，原本金灿灿的绒毛开始变作坚硬璀璨的金色鳞片。身形瞬间膨胀，尾巴变得修长，额头上更是长出了金色的角。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化作原形的高大神兽猛地朝前一扑，将叶惊鸿整个按倒在了地上。 “吼！”天禄张大嘴怒吼道，“他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不许你这么说他！方云鹤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始至终一直在保护你的人是他！这世上谁都可以误会他！但是你不行…你不行…” 天禄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声音颤抖着，某种他抑制不住的冲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你不能这么说他，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方云鹤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事，是我，都是我的错。”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天禄巨大的眼睛里流出来。只是如今这么一副威武的形象配上这样的表情，属实有些违和。 若非时机不对，叶惊鸿真想狠狠拽一拽这大家伙的尾巴。 “若一切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倒是说说，是哪样？”叶惊鸿依旧冷着一张脸，“你将一切的经过都与我交代清楚。若有半句欺瞒…” 天禄抽了抽鼻子，用爪子抹掉了眼睛里的泪水。“这一切，一切要从很早很早说起，是一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长话短说，讲重点。”叶惊鸿皱眉道，“在那之前，先从我身上下去。” 第88章 气运 天禄赶忙将身子缩了回去，四爪并立，坐的笔直。 “好了，现在可以讲了。”叶惊鸿站起身。天禄赶忙伸出爪子，有些讨好地替他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说了讲重点，你要是多说一句废话…” 天禄咽了下口水，大脑袋一个劲地直点。 “事情的起因要从千年前的神魔之战说起。在天魔被封印之后，人间变得太平安盛。但上界的天神星君们，都是要受凡人香火供奉才能拥有神力的。而自从战争结束后，那些象征杀戮，主灾祸的神祇便失去了信众，往日光鲜不在，自然会心生妒忌。” “于是他们暗中策划，设计囚禁了仙尊后，篡改了天规，在人界引动战争，借此吸收更多的信众来供养自己。” “怎么会…”叶惊鸿一脸震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 “我没有骗你，如今的‘天道‘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那家伙捏造出来的谎言。仙尊被囚后，不论人间或是上界，都被虚假的天规与天道束缚，只能按照他们的意志运转。而他们想要彻底取代‘天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除掉真正的天道之子。” “但真正的天道之子受天道气运庇佑，他们尝试了许多种方式，都没能杀死他。于是后来，他们将一颗‘魔种‘送入了人间，并让‘魔种‘偷取了‘天道之子‘的气运，加注在自己身上，扭曲了整个世界的发展趋势。”天禄说着说着，忍不住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他们把真正的‘天道之子‘驱逐到了异界。并试图用魔念污染他的意识，将他驯化成傀儡。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在三千小世界中寻找到了真正的‘天道之子‘并将他带回到了这里。” “你口中说的真正的‘天道之子‘…是方云鹤？”看似疑问，但其实叶惊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他。”天禄点了点头。“我将他的魂魄从小世界中带回后，放进了他真正的身体中。” “我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但他并不相信我…”说到这，天禄显得有些失落。 叶惊鸿对此并不意外。如今想来，当初他因为姬寰宇的‘醒情符‘的影响，看到的有关‘方云鹤‘的一切，想来就是他曾经历过的一切。而在遭遇亲人，挚友的背叛后，对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神君‘，怀疑是肯定会有的。 “那后来呢？” “我见他不信我，于是骗他说，只要他能完成杀死魔种，救出天尊的任务，我就能将他送回原来的世界，还能满足他一个愿望。”天禄说着说着，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叶惊鸿。 第152章 “是嘛，原来你也骗过他…”叶惊鸿挑眉，心道天禄这家伙原来还是个说谎的惯犯。 “我，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天禄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人。 “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方云鹤的身份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于是那个假的天道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除掉方云鹤，在‘假天道‘的影响下，方云鹤的每一次渡劫都惊险无比，他经历过的磨难，我比谁都清楚…但每一次，他都努力活了下来。然而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们，让他们趁机钻了空子。” “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忽视了一点…方云鹤的心魔…” “心魔！”再次听到这个词，叶惊鸿的心不由得一沉。“方云鹤是何时生出的心魔？” “我也不知道，他隐藏的太好了，以至于连一直在他身边的我都分毫没有察觉到心魔的存在。”天禄长叹了口气，眼睛里全是悔恨，“若我能在细心一点就好了，就不会让他们得逞。用卑劣的手段将他诱骗到了镇魔塔，让他被自己的心魔控制以至于最终死在了那里。” “方云鹤…是真的死在了镇魔塔？”叶惊鸿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没错。前一世的他确实死在了镇魔塔。在临死前，他用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功德，换了一人的一世顺遂，得偿所愿…”天禄说完，缓缓抬头望向叶惊鸿。 “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认为是我骗了你…我确实，一开始也对你隐瞒了真相。但方云鹤他从始至终，都在努力护着你。你手里那块玉佩就是证据。” “前世方云鹤身死后，我失落了很久，甚至开始说服自己不要再去管什么三界苍生。于是我将这玉佩偷偷带去了月霄门给你，并打算就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也算是全了方云鹤最后的心愿。”天禄小心翼翼打量着叶惊鸿的神情。 “但他们也没打算放过你。你是方云鹤在乎的人，他们害怕你飞升后一旦发现真相，会报复他们。于是强行修改了你渡劫时的契机，强行加入了‘情劫‘。但你修的本就是无情道，又怎么可能会有情劫？这是摆明了要让你死在雷劫下。” “好在你将方云鹤送的那块玉佩一直挂在不慈剑上，靠着功德和你修为的滋养让不慈剑生出了灵智，替你挡下了最重的一道雷劫。也替我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后来的事情，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我用回溯之法让你重活一世。并寄希望你能成功飞升，因为那是方云鹤…最后的心愿。” “真的只是这样？”然而，叶惊鸿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漠。 “我都说了，没有骗你。”天禄在他的注视下，心里有些发慌。 “你还没说完吧，如果你只是打算完成方云鹤的心愿，那以你能动用回溯之力来看。你完全可以拦下我飞升时的雷劫。但你没有，你想借由我的死亡，来让回溯之法可以实现。而这一切计划的达成条件便是我的‘死亡‘和‘重生‘。你其实仍然没有放弃吧，放弃那个杀死魔种，替方云鹤夺回‘天道气运‘的想法，对不对。”叶惊鸿问。 天禄愣住了，隐秘的心思被当众拆穿，让他很是无所适从。 一人一兽又僵持了片刻。最终，先低头的仍是天禄。 “是，没错。我不甘心…”天禄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并非愤怒，反倒一种释然。就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有了私心，我看着方云鹤的牺牲，看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轻易被旁人夺走。看到三界动荡，人间霍乱。看到无数像你，像方云鹤一样的人，挣扎却无力改变一切的困顿。我看到了太多的不公和苦难，我无法忍受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继续玩弄众生的命运。我想要改变这一切，我想要恢复真正的天道，便是上神，也该有跌落云端的一日。人世间的因果，也该让他们尝一尝。” “为此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以眼还眼。既然他们可以创造‘魔种‘来窃取天道之子的气运，那我也可以找另外一个人，将气运转移到他的身上。这样既可以隐藏方云鹤的身份，也能阻止‘魔种‘得到更多的气运…” “所以你选上了我？将本该属于方云鹤的气运都转到了我的身上？”叶惊鸿知道，这一次对方总算没有再隐瞒什么，如此也就能说得通，他重生一世后机缘不断，就连修为也提升飞速的原因。 “惊鸿…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在你看来可能都是别有用心。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去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你想走哪条路都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天禄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救救方云鹤…看在他一心护你的份上，救救他吧…” “我确实无法原谅你对我的欺瞒和利用。”叶惊鸿走到天禄跟前，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只巨大的金色神兽。心道怪不得自己当初会看走眼，感情这家伙真身这么大，怪不得能藏那么多心思。 “但我无法对方云鹤坐视不管。既然他是我的因果，那我就绝对不会让旁人来替我愚弄他。”叶惊鸿抬手，在摸了摸天禄肚子上的毛。 “真的！你愿意帮我们！” 叶惊鸿点了点头，“带我去见顾凝宇吧。” “……你怎么猜到我会知道顾凝宇的下落？”天禄很意外，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第153章 “天算子的能耐我已经见识过了…”叶惊鸿回想起之前对方在自己身上种下的‘织梦‘，神色微冷。“若说你还有什么底牌，那就只可能是他了。” 天禄的爪子不安分地在地上抓了抓，挠出好几条印子。 “是顾凝宇主动找上我的…” “有差别么？”叶惊鸿问，“你若没这想法，他会找上门？据我所知，顾凝宇他可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和意义的事。” 天禄发现，他即使变回了原型，在叶惊鸿面前也没有分毫地位可言。 可恶！ “我带你去找他。”天禄转身正要走，却被叶惊鸿喊住。 “等等。” “怎么了？”天禄生怕他会突然反悔。 “你变回原来那样，现在的毛又硬又长的，摸起来不舒服。”叶惊鸿很是嫌弃。 “你！”天禄气的直哼哼，但还是老老实实变回了之前小兽的模样。 第89章 碎片 天禄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变回了之前小兽的形态。叶惊鸿见他还算听话，于是稍微消了些气。他伸手使劲地揉了揉天禄脑袋，对于手中这份真实的触感，总算是满意了。 “走吧，带路。”叶惊鸿道。 “好。”天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飞到了水潭旁。 “开！”随着天禄声音落下，整个水潭从中一分为二，一条水路出现在了叶惊鸿的面前。 天禄扭头看了眼叶惊鸿，示意他跟上自己。 一人一兽不知走了很久，久到叶惊鸿隐约生出一丝错觉，天禄这家伙是不是又在骗他，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 “到了，就是这里了。”天禄停得措不及防，以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叶惊鸿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天禄。”叶惊鸿眯起眼睛，十分怀疑这家伙就是蓄意报复。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怪我。”天禄甩了甩尾巴。 “哼。”叶惊鸿没心情跟他扯些其他的，看着眼前巨大的水镜，“你确定是这里？” 叶惊鸿伸出手，尝试触碰眼前的镜子，他能感受到镜子中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不是寻常灵气，也不像是魔气… “顾凝宇真的就在这里？”叶惊鸿环顾四周问道。 天禄点了点头，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他就在这里，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见你。” 叶惊鸿冷笑一声，“呵，是他自己千方百计诱我来此，见或不见，可不是他说了算。” 天禄看了眼身旁之人，没敢应声。毕竟真要算起来，‘欺骗‘叶惊鸿这件事，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眼下怎么说，都是他们不占理。 叶惊鸿直接抽出不慈，抬手一挥，一道紫电便正中水镜。 然而，被电光击中的水镜在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形成了许许多多单独的镜面。而这些碎裂的镜面上，竟都出现了同一个人的身影。 正是顾凝宇。 或静或动，或立或坐，仿若一幅幅画卷般在叶惊鸿面前铺开。 叶惊鸿则皱了皱眉，凝神观察着每一块水镜。 这些镜子中的画面看似杂乱无章，叶惊鸿却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 叶惊鸿将不慈剑归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他抬起双臂，做拉弓之姿。 “万箭齐发。” 刹那间，无数紫色的箭矢从天而落，直直射中了面前的每一面水镜。 “你做什么！你疯了么叶惊鸿！万一顾凝宇就在这某一面镜子里…”天禄一把拽住叶惊鸿的胳膊，慌张地说道。 “他不在。”叶惊鸿信誓旦旦。 随后，便见那些水镜纷纷化作碎片。而叶惊鸿所站的地方则开始泛起涟漪，地面上的波纹越来越大，朝着四周围的墙壁不断撞击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叶惊鸿只觉得耳畔一阵嗡鸣，一瞬间的头晕目眩让他下意识闭起眼睛。 再睁眼时，他便出现在一片星海之中。叶惊鸿眨了眨眼睛，试图更快地适应周围的环境。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天禄的影子。 叶惊鸿站在原地没有动。眼下的情况他显然是被传进了阵法中，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但叶惊鸿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来接他… 果不其然，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头顶的星海中突然有一颗星星落到了他的面前，一闪一闪，像是在与他打招呼。 “让我跟你走？”叶惊鸿问完，那颗星星立马有了回应，光芒闪动的更快。随后便朝着前方飞了出去。 叶惊鸿追着星星走了没多远，就见那颗星星骤然加速，飞到了一个人的身旁，绕了几圈后便一头撞进了那人的身体中，彻底消失了。 叶惊鸿看着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并未感到意外。 “阿宇…”叶惊鸿开口喊了声。“或者你更习惯听我喊你，顾凝宇。” 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被你发现了…”男孩沉静的面庞突然浮现一抹熟悉的笑容。 原本黑黢黢的眼睛逐渐变作灰蔼蔼的一片，没了原本的光亮。身形一点点抽高，变成了叶惊鸿记忆中顾凝宇的模样。 “好久不见，惊鸿。”顾凝宇浅笑着招呼道，“真的，好久不见…” “方云鹤在哪儿？”叶惊鸿显然并不打算与他废话。 第154章 “好歹师兄弟一场，你不先与我叙叙旧么？”顾凝宇问。 “叙旧？我可不记得，我与你有什么旧好叙的。”叶惊鸿说罢，直接抽出不慈，架在了顾凝宇的脖子旁。 面对叶惊鸿的剑锋，顾凝宇却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推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不慈，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惊鸿，你何必这么急躁。”顾凝宇轻声说道，“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我都会告诉你。但在那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惊鸿眉头紧锁，“什么问题？”叶惊鸿冷冷地问。 “你觉得，天命何为？何又为道？”顾凝宇的问题，意料之外的中正。 沉默了片刻后，叶惊鸿方才开口，“道者，乃人之所蹈。天命有归，道有所终。” “所以你相信天命？”顾凝宇又问。 “天命之于我辈修行者，多是雾里看花。尽人之事，便成天命。而如你一般参透天命之人，在我看来，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可怜罢。”叶惊鸿沉声道。 “所以你当初也是可怜我？才会与我说那些？”顾凝宇把玩着手中的镜子，“那你可知道，原本我给你种下‘织梦‘是真的想杀死你。” “我知道。”叶惊鸿点了点头，“但你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你后悔了。” 这一次，顾凝宇却并没有立马再开口，他沉默着低下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你今日与其来质问我，不如先问问自己，当初为何会后悔，为何选择放过我。”叶惊鸿的声音太过平静，说完后，他便仔细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顾凝宇。 “无论是阿宇还是顾凝宇，留给他们，都并非是唯一的选择。” “不是唯一的选择…活着带来的痛苦，和痛苦地死去，这在我看来，没有区别。”顾凝宇嗤笑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未曾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又怎知这些痛苦带给我的是什么？它们对我有怎样的意义。” “你说的没错，我永远不会成为你，感受你经历过的一切。因为你是顾凝宇。也许这个名字对其他人来说，有什么其他特殊的意义。但对我来说，顾凝宇是你，你是顾凝宇，仅此而已。”叶惊鸿说完这些，目光坚定地看向顾凝宇，而他手中的不慈剑微微抖动，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顾凝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叶惊鸿察觉到，他的呼吸间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喘息。 “我承认，你说得对…惊鸿。”顾凝宇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和你，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在织梦中我曾试图改变你，但最终却发现，我改变不了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中浮现出一面小巧的镜子，正是之前被叶惊鸿击碎的水镜的残片之一。 “方云鹤他们，就在这面镜子里。”顾凝宇将镜子递给叶惊鸿，“这是开启东帝城秘境的钥匙。” 叶惊鸿接过镜子的瞬间，就感受到从镜子中泄露出的强大力量。 “当你见到他后，可千万不要太吃惊，记得你方才回答我的那些话…希望你能把真正的他带回来。”顾凝宇微微一笑，“你之于他，同样也是最特别的那个存在。” 说完这些，顾凝宇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这片星海之中。 “再见了，惊鸿。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再见了…”顾凝宇的声音在星海中回荡，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叶惊鸿的视线中。 叶惊鸿握紧手中的镜子，注视着顾凝宇消失的方向，良久之后，他将镜子放在了地上，随后用尽全力将不慈剑狠狠刺向了镜面。 随着镜面碎裂，叶惊鸿便感觉周围的地面剧烈晃动起来，原本高玄在空中的星辰则一颗接着一颗开始坠落。 而在无数星辰汇集之地，一座石门拔地而起，叶惊鸿没有犹豫，一跃而入，进到了石门之中。 短暂的黑暗过后，出现在叶惊鸿面前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东帝城。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街道上满是龟裂的地缝，其中涌动着红色的岩浆，似乎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四周随处可见是飘荡着的黑色魔气。 叶惊鸿紧握不慈剑，周身紫电激荡，将那些意图靠近他的魔气通通挡在了数十尺外。 ‘这东帝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叶惊鸿不敢想。他握紧手中的不慈剑，警惕地环顾四周，‘必须尽快找到方云鹤……‘自从进到这东帝城，叶惊鸿便感觉心口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直乡下坠着。 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行之时，一阵若有似无的呼救声传入了他的耳中。叶惊鸿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接近声源。终于，在一处半坍塌的房子下，叶惊鸿瞥见了一件熟悉的蓝白色道袍。 “师兄！” 第90章 不该 “师兄！”叶惊鸿没想到，自己最先遇见的会是郁归年。 “惊鸿！”郁归年闻声看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被警惕所取代。 “惊鸿，你怎么在这里？”郁归年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真的是叶惊鸿？” 叶惊鸿听他这么问，便猜测到多半是之前他曾遇到过魔物幻化成相熟之人。 “师兄，我不是幻觉。”叶惊鸿有些无奈道。 “你怎么证明？” “…”叶惊鸿略一思索，“当初你与我几乎同时入门，但因着你年岁稍长，师尊他们便让你当了师兄。我初时不服气，于是与你约战。更是三更半夜去偷看你修炼，谁知当时你恰好筑基，引得天降暴雪，我在山中冻了一夜，连着烧了三天才有所好转。是你亲自照顾了我三天，还将实情瞒了下来，并跟师尊他们说，是你主动拒绝与我交手。这件事的实情，只有你我知道…” 第155章 郁归年听他说完，神色缓和了不少。“没错…当初这件事，错在我，若是早早预料到自己将要筑基，便该果断推了你的约战…” “师兄，这事便就此揭过吧…”提到儿时的糗事，叶惊鸿也有点挂不住，面前闪过一抹热意。 “都是过去的事，确实没必要多提。”郁归年也很通情达理。 叶惊鸿这才察觉，郁归年浑身都湿透了，衣服全贴着皮肤，露出肌肉匀称的身材，像是刚从水下出来的，之前离的远，他没看清。此时方才觉得对方这幅形容狼狈的模样，并不多见。 “惊鸿，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确认了叶惊鸿的身份后，郁归年神色也没那般紧绷了。 “此事说来话长。”叶惊鸿随即问道，“师兄，你刚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师叔呢？他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叶惊鸿刻意回避了白玉涟的名字。 听他提到严厉山，郁归年神色突变，“顾凝宇将厉羽他们诱骗到玄天宗后，便利用法阵将大部分的魔气也一并吸收到了这里。于是一整个玄天宗都变成了魔气的巢穴。我们遭遇了一群魔物的袭击，差点没能逃出来。师父他为了救我…” 郁归年话没有说完，声音带着些哽咽。 叶惊鸿呼吸一滞，显然没有预料到，严厉山会遭遇不测。 郁归年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稍稍平复了心绪。 “师父将修为渡给了我，还在最后关头给我留下了一道剑意。之后他便进到了太玄星斗阵中，以身祭阵…将追杀我们的魔物都围杀在了阵中。” “师叔他…”叶惊鸿本想开口安慰几句，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别说当时的严厉山已经没了修为，就算是他还有修为，一旦强行启动太玄星斗阵，他也会永远被困其中，甚至连魂魄都入不了轮回。 “我会找到他的。”郁归年开口，很是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师父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会将他带回月霄门…不论是何种方式。” “师兄…”叶惊鸿心下动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我们去解决…”叶惊鸿说完，猛地回身，不慈剑瞬间出鞘，挡下了正要刺向他们的黑气。 “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郁归年显然对这些黑气并不陌生。 “这些是魔气？”叶惊鸿问。 “不是普通的魔气。”郁归年摇了摇头，“这些魔气已经生出了心智，知道通过吞噬来使自己进化。它们会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东西，包括其他的魔气。” 郁归年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团体型更大，像是无数个小气团纠缠在一起的魔气道，“这些魔气通过吞噬活物和其他同类，不断使自己变得强大。但我发现这些魔气似乎有些…怕水？” “怕水？”叶惊鸿有些意外。 “对，就在方才，我被几团魔气围堵的时候，不慎跌入了城中的暗渠，原本那追逐我的魔气却似乎有意识地避开搜索暗渠。后来在交汇时，那些魔气更是互相吞噬争夺起来，而我则趁机顺着暗渠离开了那里。”郁归年解释道。 “魔气为何会怕水…”叶惊鸿不解。 郁归年同样想不明白，但眼下他们面前有更急手的家伙要应付。 “师兄，你方才说已经甩掉他们了，那这些魔气呢？为什么我觉得，这些魔气都是冲着你来的？” “我也不清楚。”郁归年摇了摇头。 “看来，我们要先解决这些。” “嗯。”郁归年点了点头，“这次，你来我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瞬间便理解了彼此的意图。 “我来吧，师兄来助我。”叶惊鸿道。 “好，那我先上。”便见郁归年凌空一跃，进到了几团魔气中间。 他这一动作宛如羊入虎口，那些魔气疯了般朝他涌入，全然不顾一旁的叶惊鸿。 “破！”断沧海出鞘，刹那间周围的温度骤降，剑光带着寒气在郁归年的周围建起高墙。所有魔气被隔断在了冰墙外。 那些魔气见状，开始不断撞向冰墙。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郁归年凌空而起，自空中回身又是几剑，地面刹那间冒出无数根冰柱，彻底封住了那些魔气的行动。 与此同时，叶惊鸿也当空跃起，自腰间抽出不慈。一边催动咒文，一边反手将剑插入残破的地面。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庞大的气流以不慈剑与地面的连接处为圆心往外循序扩散！ 叶惊鸿这一剑无分敌我，周围的房屋地面以及那些魔气，都身不由己被掀翻出去，唯独叶惊鸿一人紧紧抓住剑柄毫不动摇。郁归年人在空中，也未受到影响。 那些看似没有实体的魔气，被震荡飞起后撞上一旁的房屋又落下来，连番的撞击将原本成团的魔气一点点击碎开。随后整个空间被强光硬生生撕碎，以叶惊鸿脚下为起点，一道深痕迅速延伸出去，宛若一只巨大无形的手，把余下的魔气直接撕开。 ‘惊鸿这是…化神期？‘郁归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叶惊鸿，你为什么还活着！” 裂痕的尽头，一道身影出现在二人视线之内，原是一直隐居魔气之后的白玉涟，终于露出真容。他以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怨愤的视线，在叶惊鸿的身上仔仔细细来回梭巡。 第156章 “白玉涟，果然是你。”叶惊鸿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是你操纵这些魔气追捕郁归年？为什么？你便这么想要他的命？” “我没…”白玉涟的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 “玉涟，为什么？”郁归年上前半步，挡在了叶惊鸿的面前。 白玉涟神色一暗，面上露出一抹略显讽刺的笑容。“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白玉涟微微侧身，空荡荡的衣袖赫然少了一条胳膊。“你砍断我一只胳膊，害得我差点丧命不说。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魔气修为，因为你差点毁于一旦。我要你一条命，不为过吧！” “…玉涟。我可以赔你一条命。” “师兄！你…”叶惊鸿刚要开口，就被郁归年用眼神制止。 “但你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何，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郁归年沉声道。“当年你的父母皆是身怀大义之人，为了天下苍生甘愿舍弃性命。但如今你却要亲手毁了这一切么？你以身入魔，究竟是为何？” “自你入得月霄门后，我引你拜师，教你练剑，自认没曾对你有过丝毫苛待。师父，同门师兄弟们，对你也是关怀有加。究竟你还有什么不满？”郁归年说着说着，情绪上涌，刚要上前却被叶惊鸿一把抓住。 “师兄，小心。” 白玉涟含笑，“不满？你问我有何不满？你不知我为何怨愤？既是与我朝夕相处几十载，你却仍旧什么都不懂…” 郁归年见他仍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态度，也彻底断了劝他回头的念想，“罢了。既然如此，过往的种种便做阴差阳错，非谁人所愿，我欠你的，都已经还给你了。” “还？” 白玉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笑意从脸上消失无踪，露出一种近似嘲讽的表情。 “你拿什么还！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爹娘就不会修为受损，如果他们没有修为受损，后来生我时也不至于令我先天有亏，只能当个三灵根的废物！我也不会遭人白眼，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靠着你郁归年才拥有一切。明明我也努力了，我也不想一辈子只能修为停留在筑基期，一辈人被人瞧不起！”白玉涟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发泄不出，只有化为怨毒，才能继续留存意识，他咬牙切齿道，“凭、什、么！” 三个字，字字含恨，既是诘问郁归年，诘问自己，更是诘问天地不公。 下一瞬，白玉涟身后的魔气若有感应，剧烈扭动起来。原本因为缺了一条胳膊而空荡荡的衣袖下突然长出一条粗壮的藤蔓。紧接着那些魔气也幻化做了藤蔓，带着赤|裸裸的杀机直奔郁归年而来。 叶惊鸿反应极快，拽住郁归年就往后退，但白玉涟的动作更快，那些藤蔓在半空中倏然一顿，随后齐齐朝他们激射而来，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第91章 谎言 那些藤蔓挟着凌厉劲风，裹着森森魔气转瞬即至，叶惊鸿一剑下去，剑气横扫挡住了一大部分的藤蔓，但依旧有漏网之鱼急速朝二人掠来。 郁归年微微一震后，手中剑光紧跟着疾射而出，但终究还是晚了半步。他眼看着那些藤蔓在半途化为汹涌魔气，不过稍稍迟疑，他的半边脸颊旋即被魔气侵蚀，刺痛难忍，一摸就是一手鲜血。 “师兄！”叶惊鸿心知不妙想要提醒，白玉涟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果然，就在郁归年的身后，魔气须臾已至，半空变幻出白玉涟的身形。他五指并屈成爪，五股魔气朝着郁归年当头抓下。 郁归年刚刚屏退正面袭来的藤蔓，再要转身已经是来不及，叶惊鸿同样是左支右绌，见状也只能抓住郁归年往侧面一个旋身。于是白玉涟的五指硬生生从叶惊鸿的肩膀上抓下一大块血肉！ 叶惊鸿闷哼一声，提剑一刺正要反击。但这时从地面又伸出无数藤蔓，将二人的双腿缠住。这些藤蔓迅速蔓延而上，很快缠住他们执剑的手腕。 郁归年见叶惊鸿受伤，没再犹豫。剑光起落间便将藤蔓纷纷斩断。但此时不知受了何种力量的影响，白玉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许多，虽然对方断了一只手臂，却比之前在镇魔塔遇上时更难对付。 或许因为周遭聚集的魔气太多，环境为白玉涟提供源源不断的魔气，而叶惊鸿他们却无法将魔气化为己用… 随着白玉涟抬手一挥，四周魔气澎湃，立刻将两人团团裹住，动弹不得。 巨大魔压之下，郁归年禁不住吐出一大口血，双膝一软想要跪倒，但他前后被魔气压迫，四肢俱受束缚。 但此时的白玉涟却不再看他，汹涌杀机直奔叶惊鸿而去。 叶惊鸿凌厉剑光也被对方拦腰截断，他回身又是一剑，身形已是极快，仍然扑了个空。只闻半空中传来一声冷笑，脑后森冷，魔气扑来！ 幸好此时郁归年已经脱离了束缚，借着叶惊鸿吸引了白玉涟的注意，当机立断一跃而起，手中剑光大盛，以夺目之势斩向白玉涟！ 魔气与剑光在半空相遇，白玉涟面无表情，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得剑光凝固。 两人咫尺之距，白玉涟原本清俊而略显稚气的脸在魔气笼罩下微微发黑，诡异莫名。 眼前之人熟悉而又陌生，令郁归年一时恍惚，分不清真实与否，连带着周身剑意也消退了几分。 ［师兄，你教我练剑，好不好？师父他太凶了，我有些怕他…］ 第157章 ［我以后也要像师兄一样！当个厉害的剑修！］ ［师兄师兄，这趟下山我也想跟你一起。］ ［有师兄在，我不怕的。］ ［师兄…师父是不是不喜欢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只是个三灵根的普通人…不能像你一样，我是不是一辈子也不能像师兄这般，成为个厉害的剑修？］ ［师兄，你会讨厌我么？如果我犯了什么错，你会离开我么？］ “郁归年！”叶惊鸿的声音传来，将郁归年从迷梦中硬生生扯回来。 周围的魔气已经缠绕上郁归年的脖颈和四肢，将他整个人固定在半空，随着越收越紧，郁归年渐渐窒息。 “玉涟，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察觉到，早一点跟你说清楚…”他似要望入白玉涟的眼睛深处，将从未透露过的心声与遗憾说出来。“我答应过你的，要带你一起回月霄门，我会保护你。有师兄在，你不需要害怕。” 魔气之后，白玉涟似乎面露惊愕。 郁归年手腕一震，剑光将魔气震碎，断沧海蓝色的剑刃直直戳进了对方的胸膛。 漫天剑光搅碎了魔气，挥舞着的藤蔓也在空中散做绿色的荧光。 眼看着白玉涟的身体将要跌落地面，却被郁归年一把托住，揽进了怀里。 “师兄…”白玉涟痛苦地呢喃着。 “我在，师兄在，师兄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郁归年轻声道。 “师兄…我做错了事，我知道…但，我不，不后悔…”白玉涟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拽住了郁归年的衣领。 “玉涟…”郁归年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后，缓缓握住了他的手。 “我，我骗过了所有人。我骗他们相信，相信你是爱我的…到头来，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你是爱我的，连我自己都信了…”白玉涟努力勾起了嘴角，“但只有你不信。” “你不爱我啊，师兄…我怎能甘心？明明只要谎言说上一千遍，一万遍，就会成真。但为何，为何信以为真的只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像我爱你一样，一样爱我呢？”白玉涟扯着郁归年的衣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是徒劳。 郁归年见状，托着他的后背，将人整个抱进怀里。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从白玉涟的爹娘中，第一次接过那个孩童一般。 “玉涟…” 言语在这一刻变得贫瘠。郁归年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无望的爱才会伤人最深。 被他抱紧的白玉涟露出一抹熟悉的微笑。他松开手，拿出一颗血色的珠子悄悄塞进了郁归年的胸口。 “赫唳剑…我对不起，师父…” “我累了，师兄…我想回月霄门…” “好，师兄答应你，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白玉涟的身影在郁归年的怀里彻底消失，点点白光混杂在四散的魔气之中，如同他毕生未解的憾恨。 “他其实应该不想杀你的，不然我们刚才很难逃过。”叶惊鸿在一旁，想要解释。 “我知道。”郁归年闭了闭眼，眼泪无声落下。 叶惊鸿瞥见了，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白玉涟和郁归年，这两人之间的纠葛绝不仅仅是造化弄人几字可以囊括。 叶惊鸿轻轻叹了口气。 “师兄，我还要去找方云鹤。接下来你打算…”叶惊鸿问。 “你要找方云鹤？”郁归年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略有些迟疑，思考了片刻后紧接着开口道，“我同你一起吧。” “师兄可是知道方云鹤的下落？”叶惊鸿察觉到了他那一丝不自然。 “方云鹤他…”郁归年又是一个停顿，“不，我也不清楚他的下落。” “师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我什么？”叶惊鸿皱眉道。郁归年这个人实在不适合说谎，也不会说谎。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郁归年叹了口气，“当初从镇魔塔回到玄天宗后，我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的意识断断续续的，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我无意间听到了方云鹤跟顾凝宇的计划，猜到他们是想用龙骨和残魂引诱对方上钩，将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主使之人引出来。才有了之后封印整个东陵城的事。”郁归年回忆道。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会在开启传送法阵之时，将城内的所有人都转移出去。但是不知为何，法阵出了意外，我和师父被留在了城中。” “只有你二人么？” “嗯。这个计划风险很大，因为怕对方察觉出端倪，所以知情的人并不多。当时负责开启传送阵的是玄天宗的乔宗主。因为情况突然，她只来得及给师父留了道传讯符讲明原因。然而等阵法开启后，我和师父却被留在了东陵城。” “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叶惊鸿有些着急，想要知道这些跟方云鹤之间有何种联系。 “东陵城被封印之后，城内的魔气越来越多。师父一个人应付那些魔气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当时带着我，就只能四处躲避，尽量避免与那些魔气遇上。没过多久，我们在躲避魔气的路上遇上了一个人。”郁归年皱了皱眉，“我们原本以为那人是方云鹤。但谁知对方一见到我们，便开始攻击我们。” “我并不清楚方云鹤的实力，但当他和师父交手时，他很快便败了…师父原本打算将人抓住问清楚情况。谁曾想那个人却转身跑了。但当时东陵城被封印后，怕是只有方云鹤他们知道该如何从这里出去。于是迫不得已，师父便只能带着我追了上去。结果却被对方骗进了一群地魔之中…后来，师父为了救我更是…”郁归年没再继续往下说，后面发生了什么叶惊鸿也都大致猜到了。 第158章 “你确定，与你们交手之人，真的是方云鹤？”叶惊鸿心里始终有这个疑问。 “不，那人不是方云鹤。”郁归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虽然我与方师兄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但那人绝对不是方云鹤。” “尽管他伪装的很像…但也许是之前当了一段时间‘瞎子‘，所以我对别人说话的情绪和方式，会很敏感。那人说话的语调太过刻意…” 叶惊鸿有些意外郁归年的敏锐，但对方的话也确实给了他不少安慰。 “既然如此，那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方云鹤…我猜测他可能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叶惊鸿看了眼郁归年。“师兄，刚刚白玉涟偷偷传音给我，说我们要想离开这里，就必须要先去深渊核心，我猜，方云鹤或许就在那里。” “深渊核心？”郁归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一脸不解。 “嗯，白玉涟说，深渊核心是他们用来安置天魔残魂的地方。顾凝宇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通向深渊核心的通路，那里或许也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契机。” 第92章 骨雕 “但我们要怎么打开通道？”郁归年的问题让叶惊鸿也有些头疼。 毕竟白玉涟也没来得及告知他进入深渊核心的方式。他对那些魔物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 “想打开通道，只要引来天雷就好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什么人？”郁归年回头，下意识抽出断沧海，却被对方一只手按了回去。“你！” “唐宗主？你怎么会在这里？”叶惊鸿认出来了唐淮歌。 “惊鸿，你认识他？” “…嗯，他是天魔宗宗主唐淮歌。”叶惊鸿的语气十分平静。 但听了他的话的郁归年显然并不能平静。 “什么！”郁归年作势又要拔剑，却再次被唐淮歌轻轻松松给按了回去。 “这位小友，年轻人做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要懂得知进退么？”唐淮歌笑着问道。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郁归年听他提起自己师父，心中更是愤懑。 “师兄等等。”叶惊鸿见状赶忙制止，“唐宗主不是我们的敌人。” “惊鸿，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可是天魔宗的宗主。”郁归年不明所以。 叶惊鸿将郁归年拉到身后，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唐宗主来此，是来帮忙的？”叶惊鸿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来帮忙，而不是来杀人的？”唐淮歌好奇，“而且，你难道不怕，我是假的么？方才你师兄可是很谨慎的。” “唐宗主想杀人只需要动动手，我想你也没那个心情在杀人之前还要跟对方打个招呼。”叶惊鸿坦然道，“而且，就算是魔物用来迷惑我们的，也该是我和师兄都熟悉的人，不是么？” 唐淮歌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亏是我乖孙，跟小月山一样聪明。” “…”他这话，叶惊鸿是真接不下去。 郁归年听着二人对话，有种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年的状态。 ‘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但唐宗主并非传闻中那样，他与师尊是旧识，应当不是来找麻烦的。‘叶惊鸿传信给郁归年简单解释了一下。 “不知唐宗主说的引天雷，是什么意思？”叶惊鸿这时，也不得不主动把话题引向正轨。 “就是把天雷引来，然后把你说的那条通道，炸出来就好。我能感觉到，这里是深渊的分支点，只要能在这里炸开一道口子，就能抵达深渊核心。”唐淮歌解释道。 “但东陵城外的封印，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我恐怕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引来天雷。”叶惊鸿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有我嘛。”唐淮歌说罢伸出手臂。待他挽起袖子，叶惊鸿才看到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满是黑色的咒纹。 随后，就见唐淮歌手臂上的咒纹像是‘活了‘一般，诡异地动了起来，迅速缩回到了他的手背上，成了一颗小小的黑点。而随着咒纹的消失，唐淮歌的眼角逐渐燃上了一层黑气，原本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邪性与不羁。 “看着吧…” 没等唐淮歌说完话，四周便已经电闪雷鸣，雷声在耳畔炸开，连带他的身体似乎也微微一麻。眼前刹那亮若白昼。 自入东陵城被封印之后，郁归年许久未见过如此亮的景象，不由惊呼，“真的是天雷！” 天雷破开黑暗，也破开黑暗中的迷雾。 “准备好。”唐淮歌道。 叶惊鸿二人下意识照办，下一刻，就见一道巨大的紫色电光直接劈在了他们面前，地面瞬间出现一道裂缝。 “跳！”唐淮歌一声令下，直接上手，从后面推了二人一把。 叶惊鸿来不及反应，眼前漆黑一片的深渊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的心高高地悬起，耳边的风声似乎越吹越大。就在他做好了撞击到地面的准备，就感觉身上一轻，像是被人从上空拽住了领子，下落的速度逐渐降了下来，直至平稳落地。 “到了。”唐淮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惊鸿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什么。 唐淮歌体贴地一抬手，一道掌心焰便被托到了叶惊鸿面前。 “乖孙，给。”唐淮歌笑眯眯地盯着他。 叶惊鸿瞥见，他手臂这会儿又爬满了咒纹。 第159章 “多谢。” “别急着谢我，先看看怎么应付那些家伙吧。”唐淮歌指了指他身后。 叶惊鸿于是转过头，就看见一只巨大鸟兽朝他们飞了过来。那鸟兽样子像雕，但头上长角，发出的叫声犹如婴儿的哭啼声。巨大的翅膀有一半是裸露在外的骨头。近看更为可怖。 “那是骨雕。”唐淮歌道，“这东西在魔域很常见。攻击力不强，口感也不大好。” “…”叶惊鸿沉默了片刻。毕竟唐淮歌没有骗他，这东西看上去不仅仅是‘口感不佳‘，分明是‘很倒胃口‘。 “但是…”唐淮歌皱了皱眉。 那只骨雕此时已经飞到几人面前，不等叶惊鸿他们动手，唐淮歌便已经甩手打出一道红光，瞬间将那骨雕拦腰斩断。 然后伴随着骨雕的哀鸣，它竟然在半空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分四个方向将叶惊鸿三人团团围住，令他们动弹不得，无法突围。 “唐宗主，这骨雕是杀不死么？”叶惊鸿问。 黑气随着那些骨雕翅膀的舞动飞旋而出，将三人周围全部晕染成黑色气海，黑暗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叶惊鸿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平时不这样。”唐淮歌摸了摸下巴，“要是都这样，整个魔域都得给它们占完了。” “那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被深渊核心里藏着的东西影响了吧。这里的魔气实在是太多了…”唐淮歌判断的没错，这里的魔压比刚才还要浓郁百倍。“看来要想办法解决它们，不然很难再往前走。 “我来。”郁归年顾不上自己胸口闷痛，拔出断沧海就朝对方飞身而入。 “破！” 剑光带出的冰霜在半空封住其中一只骨雕的翅膀。骨雕被激怒，立刻用另一边翅膀朝郁归年扇来，阴风带起令人几欲窒息的魔气，丝丝缕缕被吸入体内，郁归年更觉四肢百骸火烧似的发疼。 郁归年感觉自己拿剑的手指都在发疼。随后就见另外几只骨雕双翅一振，带起的狂风一起向郁归年狠狠拍去。 眼看着飓风迎面，一道黑影挡在了郁归年身前，随后一条红色的鞭子缠上骨雕的脖子，来人借力跃上骨雕后背，收紧长鞭，令骨雕吃痛从而引颈怒吼。然而骨雕的力量在分散后大不如前，根本无法抵抗住来人的攻击，红色的长鞭越收越紧，生生扼断了骨雕的脖颈。转瞬间，那只骨雕便化作了一团黑气，被红色的长鞭吸收。 ‘这就是天魔宗宗主的实力么…‘叶惊鸿将目光落在唐淮歌手中的长鞭，心里不由得对这人生出几位警惕。若唐淮歌真要对自己动手，他又能在他手下扛过几招。 然而，没有给叶惊鸿细想的功夫，他们周身还有三只骨雕。这些骨雕借着深渊中的魔气，力量被无限放大的同时，也生出几分智慧。在看唐淮歌轻轻松松便杀了那只骨雕后，它们扇动翅膀转头扑向了叶惊鸿，黑色气旋将叶惊鸿禁锢在中间，令他进退不得。 叶惊鸿的身体被魔压刮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这些魔气对肌肤的腐蚀性，使得伤口很快发黑，连带流出来的血也都变成黑色的。 骨雕突然一声哀鸣，身体被剑光破开，原是郁归年从后方赶至，一剑斩下，斩断了骨雕的翅膀。红色长鞭紧随其后，穿过那三只骨雕的包围，一把缠在了叶惊鸿的腰上。 “抓稳。”唐淮歌说了声，随即猛地抬手，直接将叶惊鸿整个人带飞了起来。 “你往前走，这里我们顶着！”唐淮歌喊道。 叶惊鸿咬咬牙，看了眼和骨雕缠斗的郁归年他们，决然动身，继续朝着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乖孙！你师尊托我带给你的，东西收好！”唐淮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惊鸿转身，就见一团白光迅速冲向了自己。他赶忙伸手要接，白光却直直撞进了他的身体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什么东西…‘叶惊鸿皱了皱眉。 唐淮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来，“快走！”伴随传来的是一声闷哼，血腥味从黑暗里飘来。叶惊鸿能察觉到战况之惨烈。 叶惊鸿攥紧双手，强忍着不再回头。越往前他的脚步就越来越慢，却始终没有停下。 叶惊鸿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越来越沉重，喘息声越来越大，连自己都能听见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个声音再叶惊鸿的心底不断催促着。‘他还在等我。‘ 叶惊鸿这般想着，周遭的黑暗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火光取代，他立足的地面变成只容一只脚踩在上面的铁链，链子剧烈摇晃，下面则是熊熊燃烧的火海，尖刀在火焰中刀锋闪烁。 哀嚎声在四周响起，无数表情麻木的人从铁链上掉下去，又被尖刀刺穿身体，鲜血四溅，但他们又挣扎着爬起来，努力伸手想要来够铁链。 刀山火海，地狱之景，一切仿佛幻梦，又近在咫尺。 第93章 业火 叶惊鸿看似稳稳地站在铁链之上，任凭周围的铁链如何摇晃，也能维持身形不落，但实际上，他却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有些糊涂了。 ‘难道这又是幻境？‘ 但眼前的一切又都太过真实。 他看着远处的一个人，已经被尖刀戳出三四个血洞，却依旧没有断气，还在垂死挣扎。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叶惊鸿的目光，原本呆滞麻木的神情突然转变成了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随即拖着残破的身体朝叶惊鸿的方向爬来。而在那人之后，更多在火海中挣扎的人发现了叶惊鸿的存在，都拼命朝他伸出来手。 第160章 有些仍挂在铁链上的人，因为距离近的缘故，只一伸手便抓住了叶惊鸿的衣摆。下一瞬，那人突然大力一扯，似要将叶惊鸿生生拽下铁链。 ‘不是幻境！是真实存在的！‘叶惊鸿惊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看来当初在东帝城时厉羽操控幻境的能力便是这里得来的…” 这是属于深渊地狱的力量。然而厉羽只得了皮毛。 但他眼下所在的却是深渊核心，是一切黑暗的本源，属于心魔的力量，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所有的刀山火海全都是真的。而自己看见的这些人，其实就是世间万千生灵的种种恶念欲望。这里就红尘是欲望的深渊，人人都在其中打滚，这里就是真实的镜像世界。 叶惊鸿一边思考，一边挥舞着不慈剑将那些妄图抓住他的‘人‘扫落回了火海中。如此看来，这深渊地狱与人间，其实一直是有关联的。厉羽他们将天魔残魂封藏在此处，究竟意欲为何？若这里已经是深渊核心，方云鹤又身在何处？ ＊ 与此同时，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处，魔气就像人间的空气，在这里孕育出最纯粹的黑暗生命。那里是诸天尽头，永无光明照拂。 任何除了深渊魔气之外的生灵一旦来到这里，都只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极致的黑暗中，那些魔气缓缓凝聚着，渐渐汇成一个男人的身形轮廓。如果叶惊鸿在此，他一定能够一眼认出对方来。 男人有着俊美的面容，高大的身形，放在人间，足以吸引任何一位异性的目光，但他身上澎湃纷涌的魔气，却是不可能出现在人间的强大，一旦出现的世间，必然招致天雷降世。 随着他慢慢睁开眼，才发现那竟是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眼珠完全被黑色所占据，宛如世间最浓稠的墨水，又好似黑火一般，燃烧不休。 “你说，若是让他看到如今这幅模样的你，他是会毫不犹豫地一剑杀死你这个魔物，还是会选择同我一起沉沦…” 男人露出慵懒笑意，低下头，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掌，黑色魔气在掌中流转，蕴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大可以试试。”过了片刻，他的嘴角微微抽搐，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而原本俊美的面容在此时仿佛分裂为两半，一半愤怒，一半邪恶。 而听到男人所说的话后，那半边邪异的面容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怒色。紧接着鲜血从眼角流下，殊为可怖，连周身魔气似乎都有些恐惧，怯生生不敢靠近。 但男人另外一半面容却依旧安静平和，闭目无言。 男人的手指轻轻一划，随意就点起一朵黑色的火苗，那火苗在空中逐渐放大，霎时爆开，如烟花点点里落下，幻化出一副绚丽的景象。 “那就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这场早已结局注定的游戏…”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的恶念冤魂却分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叶惊鸿清楚地认识到，他一旦摔下锁链可不是玩的。那下面的火海里可都是业火。但那可不是洗刷罪过的红莲业火，而是能够令人魂飞魄散的无间业火，就算是真正的铜皮铁骨，也抵受不住。 然而这里是深渊核心，拥有永无止息恶的魔气欲念。即便叶惊鸿已经是化神期，也有修为耗尽的时候。 那些恶念欲望像是知道这一点，这边刚被清干净，那边又从业火中复生爬出。 无止尽的循环。 “可恶，不能再被他们耗下去了！”叶惊鸿朝前方看去，长长的铁链尽头，是一处石台。 ‘有了！‘叶惊鸿看了眼身后的那些‘人‘，总算想到了个办法。就见他从铁链上一跃而起，几个纵身跳到了火海上方，踩在那些意图爬出火海的‘人‘身上攀到了半空中。 叶惊鸿一手持符，一手握剑。 “太一玄冥，万象唯真。紫冲天地，丹霞赫赫。八方召令，吞魔食鬼。一声雷火令，万里妖邪尽！” 轰然巨响之中，一道亮光划破雾蒙蒙的天际，惊动了一整个火海。霎时间地动山摇，神鬼皆震！万千雷光若一道巨刃，直接劈在了火海上。魔气四散逃窜，那些魔念欲望则恐惧地发出哀嚎，天雷涤荡，万古长夜亦能变成白昼！ 雷光扫荡之下，连接着几处的铁链也应声断裂，原本在铁链上挣扎着往上爬的魔物也都纷纷落入了无间业火之中，再无上岸的可能。 叶惊鸿回身一跃，正正好落在石台的边缘。但没曾想，那石台因着方才天雷的威力，竟震出了一道裂缝。原本已经安稳落地的叶惊鸿，脚下踩着的石台突然整个碎裂。毫无防备之下，他整个人眼看着就要跌入火海。 千钧一发之际，石台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人，一把拉住了叶惊鸿的手。 “抓住我！” 是方云鹤。 “方云鹤。”叶惊鸿瞪大了眼睛，想要确认眼前这人的身份。 “惊鸿，别怕！我拉你上来。”说罢，方云鹤一手支地，一手使力将叶惊鸿从石台下拽了上来。 然而刚刚被拉上来的叶惊鸿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对方却先他一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来？” “方云鹤…”叶惊鸿一愣。他没想到二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我已经让顾凝宇想办法拖住你，不让你参与进来，你为什么还会来？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置于险境？”方云鹤的脸上犹带着些许惊怒。 第161章 说完这些，方云鹤看向叶惊鸿，似是在等着他的回复。 若是在之前，依着叶惊鸿的性格，听到这话或许会直接反驳，或许会嘴硬一走了之，更甚者可能直接召来天雷给方云鹤一下让他清醒清醒。 但偏偏这一次，叶惊鸿却突然笑了。 之前的叶惊鸿可能不明白，但在经历过生死，得到又失去，拥有再放手后。叶惊鸿已然明白了方云鹤的心。他的一切无所适从，口不择言，担忧与牵挂，都是因为爱意的存在。 而他也一样。 情之所起，顾念心安。 刚才在无间深渊里召来天雷破开火海，叶惊鸿的修为消耗了大半，连说话也带着喘息。但他的语气神情却十分的平静,，甚至比进入深渊核心时要冷静得多。所有的担忧与恐惧，在最终见到方云鹤的这一刻而彻底消失了。 “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 方云鹤半天没有说话，直到叶惊鸿上前一步，双臂一伸，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 “你别想甩开我。” 在叶惊鸿的怀里，方云鹤突然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 他回抱住叶惊鸿，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一起下地狱吧…” 方云鹤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白色的骨刀，高高举起猛地扎向叶惊鸿的后背。 然而，在那把骨刀将要触碰到叶惊鸿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了下来，刹那间刺眼的白光在二人身上亮起。 “镇！” 方云鹤脑海中像是有声浪震荡，整个人仿佛跌入一片迷雾之中，待他回过神来，手中的骨刃已经出现在了叶惊鸿的手里，而他则被不知从而的锁链束缚在了原地。 “惊鸿！你这是要做什么？”方云鹤一脸震惊。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叶惊鸿俯下身子，目光看向眼前之人，“厉羽，你究竟想用方云鹤的身体做什么？” “你！” “你是想用他的身体亲手杀了我？还是想在我面前，用‘方云鹤‘的身份死去？”叶惊鸿边说，手中的骨刃从面前人的脸上缓缓划过。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怎么，不打算再装了？”叶惊鸿略显嘲讽地笑了笑。 “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还有什么装下去的必要么？”‘方云鹤‘，或者应该称他为厉羽，神情略有些遗憾地看向叶惊鸿道，“我还以为能多演一段时间，能从你的脸上欣赏到更多有意思的表情呢。” 叶惊鸿沉默不语，异常平静地观察着眼前之人。 反倒是厉羽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开口，“怎么？你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方云鹤的下落？” “我可以告诉你…方云鹤已经死了。你不用妄想找到他了。”厉羽本以为，他会从叶惊鸿的脸上看到痛苦或是伤心绝望的神情。 但是，都没有… 叶惊鸿神色平静，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厉羽见状仍不死心，阴沉着脸再次开口道，“喂，叶惊鸿，你没有听到我的话么？我说方云鹤死了！被这无间深渊里的魔物撕碎了！彻彻底底的死了！你永远不可能再见到他了！你听懂了么！” “嗯。”但这一次，叶惊鸿的反应却依旧十分平静。 第94章 器灵 叶惊鸿的平静让厉羽感到了一丝不安。 “叶惊鸿，我说方云鹤死了，你难道不伤心吗？看来他在你心里也并没有多重要。”厉羽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他竭力想要掩饰那一丝不自然，却反而弄巧成拙，暴露了他的心虚。 “我为何要伤心？”叶惊鸿缓缓站起身，骨刃在他手中轻轻一转便贴上了厉羽的脖颈。他的目光如炬，直视着厉羽的双眼，那是一种穿透灵魂的凝视，让厉羽不由自主地想要回避。“毕竟，若方云鹤真的死了，你又怎么可能好好地活着呢…” 厉羽的身体不由自主抖动了下，“你，难道说你都知道了？” “我应该知道什么？”叶惊鸿俯下身，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脸，看着对方露出一副震惊又惶恐的模样。 “不，你不会知道的…” “厉羽这名字你应该也听腻了吧？毕竟那是个死人的名字，你应该更希望我喊你，鹤羽吧？”叶惊鸿说完，就见面前的人像是失了魂，再无任何回应。 “器物修出灵智本就不易，我想不通，你为何会选择入魔？为何要附身在一个已死之人身上，又甚至想要杀死自己的主人…”叶惊鸿收回骨刃，眼中带着不解与疑惑。 “呵，若我说这条路非我所选呢？若我说这一切都是方云鹤他的所作所为呢？”厉羽抬起头，直视叶惊鸿的目光。“你想知道原因就要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身份的？” “我提出来的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我换一种方式让你回答，不是讨价还价让你从我嘴里套话。”叶惊鸿皱眉道，随后收回骨刃退到一旁。在确认对方不是方云鹤后，叶惊鸿自然不会再客气。 “你！”厉羽自然是不服气，但不知为何，他此时根本无法反抗叶惊鸿。 “说说吧，趁着我还有耐心，毕竟我想你应当也不会想知道，我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开口。” 短暂的沉默过后，厉羽终于决定开口。 “你猜的没错，我是器灵…我的本体是鹤羽刀，是方云鹤的那把鹤羽刀。器灵能够化形原本该是邀天之幸，但对我而言，那只是命运捉弄我的开始而已。” 第162章 “我的不幸都来自我的‘主人‘，方云鹤。”厉羽说着，目光看向了叶惊鸿腰间挂着的不慈。“那是你的本命武器，你应该很爱重它吧？” 叶惊鸿顺势摸上不慈，没有回答。 “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可能在你看来，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本命武器。因为那对修士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半身一样，是最为特殊的存在。”厉羽说话间，目光始终停留在不慈剑上。 “但我显然并不幸运，我…我的主人并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他惧怕我，厌恶我。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个错误。” “我第一次拥有自我意识时，看到的便是尸山血海。我仍记得当时的情景。方云鹤站在雨里，身后是堆砌的尸骨，而鹤羽刀则被他丢弃在一旁。我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化成刀灵，迎接我的会是主人欣喜若狂的目光。但方云鹤看向‘我‘的眼里只有恐惧和厌恶。” “那一瞬间的目光足以让我退缩，我装作没有‘醒来‘，以为这样就能继续欺骗方云鹤，欺骗自己。然而…当雷劫到来时，我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本能，替他挡下了最后一道落雷…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出事，当时我一心只想着，如果就此彻底消失也挺好的。”厉羽笑道，但嘴角却扯出一丝痛苦与无奈。 “但事实却是我不仅没被天雷击散，还因此脱离了本体。也是在这一天，我被我的主人彻底抛弃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方云鹤抛弃了你？”叶惊鸿有些想不通。 “当我循着对本体的感应找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被丢弃在石堆里的刀鞘。从那之后，方云鹤也再没有用过那把刀。你也知道不是么？他甚至乐于去用那些没什么大用的破符箓，也不再用刀…”厉羽说话间，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看向叶惊鸿的眼中也带着不甘和委屈。“他怕我！怕他自己的刀！他厌恶我的存在！” 叶惊鸿愣住了，看向眼前之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无奈。“之后呢，你又为何会成为‘厉羽’？” “自从我从本体中脱离后，便一直游荡在这世间，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更不想回到方云鹤的身边。后来我无意间经过某处断崖，看到了姓厉的她娘被人追赶逼迫着跳崖的情形。母亲的怨念未消，未出生的婴儿吸收了这些怨念，直接化作魔身。刚刚成型的魔婴没有灵智，在那一瞬间疯狂吸收着周围生灵的气息。我也没能逃脱，没曾想那刚刚成型的魔婴却让我占据了主导，将我的灵智保留了下来。” “所以，我是鹤羽刀的刀灵，也是厉羽。你问我为什么会杀了姓陆的一家，那是因为他们该死。”厉羽边说，边有黑纹缓缓自眼角边长了出来。 叶惊鸿对这些黑色的纹路并不陌生。 “你说这天道，何时公平过。有些人拼命想活下来，到头来却只能成为不知名的尸骨。有些人心心念念求死，却被强留在了人间。有人不劳而获，做尽恶事却能享着泼天的富贵。有些人甚至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念，就能毫无顾忌地践踏人命。你觉得，这世间有公道么？”厉羽问。 “你觉得不公…但这些与你又有何关？”叶惊鸿属实难以理解这家伙的想法。“你觉得天道不公，当生者不生，当死者不死。但你又做了什么？除了不断地给世间带来魔念和怨气，让更多人枉死不得安宁，你还做了什么？” “我从未强迫过他们任何人，所有的结果也都是那些人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厉羽仍不知悔改。 叶惊鸿不知当如何开口。人心所在，心魔便起，但有心魔便也有信仰。一念之间的善恶，无人可辨别。 你说厉羽错了么？人一旦在绝境中，又有多少人能分辨出那根落在眼前的绳索是通向哪里的呢？ “够了叶惊鸿。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一切的？难道是方云鹤向你透露过什么？”厉羽仍不甘心。明明就是方云鹤的皮囊，叶惊鸿又是如何知道真相的。“不，他不可能跟任何人提关于我的事。他不会的。” “其实，在你开口之前，都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叶惊鸿平静地说道，“方云鹤确实没有说过，在没见到你之前，我心里始终有这个疑问。我也确实曾经对方云鹤有过一些怀疑，怀疑是他暗中谋划的这一切。毕竟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 “但直到刚刚，我才确信那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你…”厉羽瞪大了眼睛，“所以方才，你是在…” “我是在诈你。”叶惊鸿大方承认，“你若死不承认，我也确实没办法证明。” “你！”厉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想要站起身，却忘了身上的禁锢，刚一挣扎便整个人跌回到了地上。 “叶惊鸿！”厉羽怒。 “按照你的思维，我是给过你选择机会的。要不要开口，是你自己选的。”叶惊鸿活学活用，将对方刚刚说过的话都还了回去。 厉羽看向叶惊鸿的目光，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砸出个洞。 “而且，有一点你错了。”叶惊鸿叹了口气，“虽然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方云鹤他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也没有厌恶过，怨恨过你。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片面的猜测罢了。” “你说什么…”厉羽的神情明显变得慌乱。“我不信！我不相信你说的！你在骗我，我不会信的！” 第163章 叶惊鸿无声地叹了口气，厉羽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方云鹤厌恶的，其实是那个生出心魔的自己。他的恐惧与害怕，皆是来源于他自己本身，并不是你。”叶惊鸿缓缓开口道。 然而，厉羽的眼中在闪过一丝迷茫后，随即被愤怒所取代。“你胡说！”厉羽低声吼道，“方云鹤若是不厌恶我，为何从来不肯正视我？为何在我化形后，他连一眼都不肯多看？” “我说了，他的恐惧来自于他自己的心魔。方云鹤他害怕自己无法控制的恐惧和厌恶会伤害到你，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他不是厌恶你，而是厌恶那个失控的自己。”叶惊鸿蹲下身子，直视眼前之人。 目光坦荡而坚定。 “那你告诉我，他既然没有抛弃我，为何没有找我？为何任由我一个人在这世间游荡，受尽折磨？”厉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在叶惊鸿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脆弱。 叶惊鸿见他这般反应，便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不由松了口气。 “因为你是他的刀灵，若他真的害怕你，恐惧，那方云鹤就有无数种方式能够除掉你。但他深知器物想要开灵智有多不容易。所以即便你做了再多的错事，他也从未想过要抹除你。方云鹤那个傻子大概一直想的都是，将你带回来，而他身为你的主人，你犯下的错，都该由他一力承担。” “他一直很珍视你的存在。” 第95章 青莲 “方云鹤从未放弃过你，也从未放弃过反抗命运。”叶惊鸿的话让厉羽逐渐动摇。 就见对方低着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方云鹤他，真的这样想吗…” 叶惊鸿见状，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随即坚定地回答道，“没错，没有主人会不珍惜自己的器灵。你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方云鹤他该死！他该死！” “他没有放弃过我，他一直，一直都在等我…” “那只是姓叶的一面之词而已，不能相信他！他们人类都不可信！” 厉羽的眼中满是挣扎，叶惊鸿甚至能看到黑气在他的眼眶中忽隐忽现。于是他看准时机，双手结印，咬破指尖的同时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枚血印。 随后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木塞，放在厉羽的鼻下，瓶口依稀有轻烟袅袅升起，很快溜入厉羽的鼻腔之内。 厉羽的神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睁开眼。”叶惊鸿说道。 下一秒，厉羽竟真的慢慢睁眼，而他周围的不再是黑暗和无间火海。变成了一片波光粼粼，宛若海天镜面的空旷之境。周围安静到可怕。以至于厉羽不由得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 “往前走。”叶惊鸿的声音响起，厉羽浑身一颤，明明心底抗拒着，却仍不由自主抬起了脚，迈步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厉羽身体越来越疲惫，然而脑海中那个催促他前进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下。 ‘够了！我不能…不能再往前了！‘厉羽抗拒着。“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 “为什么？为何要止步不前…前面有什么？什么东西让你这般在意，这般恐惧？”叶惊鸿的声音变成冰冷冷的，不带一丝人气，仿佛冬夜原始森林深处覆盖腐烂尸体的冰雪当头浇下，直刺入骨。 厉羽感到自己的“耳膜”一震一震地疼，“身体”也像是被什么挡住，再也无法向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 “你知道的，厉羽…方云鹤他为了将你推上岸，自己被留在了那里，只有你知道他在哪里，只能你能找到他，你是他的刀灵，你为保护主人而生，你不该将他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厉羽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方云鹤…主人，他是为了我…为了救我…‘ “鹤羽，请帮我找到他。” 厉羽眼中的黑气在刹那间消退，脑海里关于方云鹤的回忆一起涌入脑海。 是方云鹤从山巅带来冰雪，从空中接来雨水，又从林中引来山岚，从地底抽取玉髓，将所有东西放入熔炉之中，如此反复若干次，将熔炉内的金水倒入模具之后，开始一次又一次的锤炼。 随后又见方云鹤划破手腕，将血滴落到熔炉之中，金水瞬间变为红色，翻滚不休，云雾蒸腾。 待刀身铸成，方云鹤欣喜万分，“我叫方云鹤，认识一下吧。 今日起，你将会是我唯一的刀。就叫你鹤羽吧。” “鹤羽，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自那之后，一人一刀，曾在高山之巅，在渺无人烟之境，一起见证过旭日的升起，看到长庚化为启明，行走过大漠深处，见证过驼铃声声被黄沙掩埋… 过往种种，无一难平。 “鹤羽，你是方云鹤以自己鲜血铸成的宝刀，你能找到他的，我们一起把他带回来，好不好？” “主人…”厉羽闭上眼，身形渐渐消散成金色的光点。跳动往前飞去。 石台之上，原本环抱着方云鹤身体的叶惊鸿突然消失了踪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厉羽拉进了无边的梦魇溺海之中。 刹那间周围变做白昼，刺目的白光让叶惊鸿下意识闭起眼睛。好不容易等他适应了强光，睁眼环顾一圈后却不知该往哪儿走。 正当他茫然无措之时，点点金光围了上来，在他的身旁不断跳动着。 第164章 “鹤羽？” 金光闪了一下，回应着叶惊鸿。 “这是哪里？”叶惊鸿张口问完，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这团金光显然没法告诉他答案。 金光围着他转了几圈，随后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叶惊鸿原本有些犹豫，但随着金光的远离，周围的光亮也被一并带走。叶惊鸿看了眼身后逐渐朝他逼近的黑暗，不得已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终于，在无数的金光汇聚倒了一起事，不远处的水面上出现了一盏青莲，含苞待放。 青莲未开，叶惊鸿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但他隐隐有种预感，他想知道的答案就在里面。 叶惊鸿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着那朵青莲的方向奔去。然而就在他伸手将要触碰上青莲的那一瞬，业火自水中燃起，瞬间包裹住了青莲。 “不！”叶惊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扑了上去。 然而他的双脚却被无数青色的根茎缠绕，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朵青莲被业火一点点吞噬。 “放开我！放开！让我过去！我要去救他！”叶惊鸿奋力挣扎着，然而他越是挣扎，那些根茎就缠得越紧。 “松开！再不松开！我就召天雷了！”叶惊鸿厉声道。 ‘回去吧，惊鸿。‘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然而叶惊鸿就像是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似的，还在拼命想要靠近那朵青莲。 ‘回去，惊鸿，离开这里。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我不！方云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叶惊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想甩开我，想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你问过我了么！” ‘惊鸿，别任性，回去吧…‘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叶惊鸿却听得怒火中烧。 “方云鹤！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凭什么要我离开？” “当初在黎山秘境是你连累我，害我差点死在妖兽手里。后来在东帝城，也是因为你我们才会留下来帮忙。镇魔塔里也是你非要与我走一路。明明每一次都是你主动找招惹我的。但如今你却要阻止我去找你？” “方云鹤，你当我是什么人？” ‘惊鸿，我…‘ “好，你总有你的理由，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告诉我。”叶惊鸿的话音落下，周围却变得静悄悄。 叶惊鸿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那朵将要被业火吞噬的青莲，心中的焦虑与愤怒交织成一团。他能感受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中透出的无奈与决绝，但他无法接受就这样放弃。 “方云鹤，你听着，我叶惊鸿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我没放弃你之前，也绝不允许你放弃。”叶惊鸿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眼神中跳动着点点光芒，像是火焰又像是雷霆。 “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岂是你一句话就能了结的。不论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我们还没算清楚。” 听他说完这话，那些原本紧紧缠绕在他脚上的青色根茎竟然开始松动，仿佛被他的决心所打动。 叶惊鸿有所感应，立马趁机使劲，猛地挣脱束缚，随后便不顾一切地向青莲冲去。他的掌心开始凝聚起雷光，闪动的紫色雷电表明了他准备与业火抗衡的决心。 “惊鸿，停下！快停下！”方云鹤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不再平静，多了几分急切。 然而叶惊鸿并没有停下，机会只有一次，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他大喝一声，手中的雷光在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光，直冲业火而去。业火与雷光的触碰的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光芒四射，热浪翻滚着朝外扩散开。 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叶惊鸿的身影出现在了业火之中。 他用尽全力保护着那朵青莲，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也在承受着业火的灼烧。从最开始，他就能感受到方云鹤的气息存在于这青莲之中，他不能让这一切化为灰烬。 他不允许。 渐渐的，紫色的雷光占据了上风，连业火都被一点点压制下去，逐渐熄灭。到了最后，那朵青莲虽然受损，但依然顽强地浮在水面上。 叶惊鸿看向怀中的青莲，不住地喘着粗气。尽管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烧伤，但他的眼中却有不灭的火光。 而当业火熄灭后，青莲终于缓缓绽放，从中走出一个半大的孩童。 那孩童生得一副钟灵毓秀的好模样。额上落着一朵莲花印，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空洞异常。 “方云鹤？”尽管孩童的年纪尚小，叶惊鸿却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方云鹤，是你么？”叶惊鸿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男孩缓缓抬起头，金色的双眸凝视着眼前之人。 “方云鹤，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叶惊鸿一肚子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想要冲上去质问，又怕自己的冲动会伤害对方。 “没有人…”男孩的声音很轻，风一吹便散开了。 “什么？” “没有人告过我，我该去怎么做…”男孩抬起头，目光最终落在了叶惊鸿的脸上。“一直都是一个人…” 第96章 破心魔·上 “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人。”男孩重复着这句话。 叶惊鸿的心猛地一紧，他看着眼前这个孩童模样的方云鹤，心中的怒火和不解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深深的担忧。他有些局促地伸出手，刚想要触摸方云鹤又缩了回来。 第165章 他害怕自己的动作会吓到对方。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他从没有哄过孩子。若此刻的方云鹤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他断然不会犹豫，说不定直接上手开揍。毕竟有些人在钻牛角尖时，就是缺了一顿打。 但偏偏此刻出现在叶惊鸿面前的是个孩童，那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看向自己。任是叶惊鸿再‘无情‘，也不可能对个小孩下狠手。 打不得，骂不得，那就只有哄了。 “方云鹤，你不是一个人。”叶惊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温和，试图安抚眼前这个孩子，“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方云鹤的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似乎在努力理解叶惊鸿的话。 “不是我一个…” “嗯，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们约好了。”叶惊鸿想了想后，轻轻拉过小家伙的手。 他学着记忆中曾在山下看到的，那群小孩子常用的约定方法，勾住小家伙的手指，“不骗你，我们约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直陪着我…不会再丢下我？”方云鹤回握住叶惊鸿的手。 “嗯。”叶惊鸿说完，还是没有忍住，一把将小小的方云鹤拥进怀中。 方云鹤也不自觉地伸出手，回抱住眼前之人。须臾之间，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不稳定，地面开始抖动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叶惊鸿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却下意识地紧紧护住怀中的孩童。 下一刻，天昏月明，海潮澎湃。叶惊鸿感觉自己在摇晃，随着波涛起伏摇荡。 无数金光将叶惊鸿二人团团围住。是鹤羽！鹤羽的意识还留在这里。金光闪烁，似乎在回应他。 随后一道更为刺眼的光芒自金光中射出，逐渐变成一双巨大的手掌将叶惊鸿他们从波涛中托了起来。 叶惊鸿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于是更加用力抱紧了对方。 “别怕，我在的。”叶惊鸿坚定地说。 随着光芒一闪，周围的环境迅速变化。当叶惊鸿再次睁开眼时，便察觉周遭的一切又变了模样。他们站在一片荒芜的山巅之上，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是苍月山！ 他面前那座空荡荡的山崖，正是白鹭崖。 心里的异样感越发明显，叶惊鸿低头看去，才察觉怀中的孩童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方云鹤！”叶惊鸿有些慌张地四处寻找。转身时，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望着对面的山崖，白衣烈烈，瞧着便是独一份的挺拔。 叶惊鸿从没有见过方云鹤穿白衣的样子。 他不由得迅速转身，走到了那人身旁。 “惊鸿，你真的来了。”方云鹤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弱，但却和他记忆中一样，带着一股浓浓的缱眷之感。 叶惊鸿伸出手，刚打算握住对方的手，却被方云鹤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方云鹤甚至刻意地转过身子，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不该来的。”似乎只有这样，方云鹤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不该来？呵。”叶惊鸿冷笑一声，“我不该来，那你觉得谁该来？” 方云鹤摇了摇头，许久都没有开口。 “这里很危险，快回去吧，回去月霄门，修你的无情道，然后飞升，这才是你该走的路。”方云鹤又一次开口。 “方云鹤，又是这样…”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总是做些自以为是对我好的决定。”面对着长大了的方云鹤，叶惊鸿自然不再客气。“你凭什么决定我要走的路？凭什么就断定我应该做什么？凭什么一次次推开我？” 方云鹤下意识转过头，瞥了眼叶惊鸿又立马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 “我真的…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方云鹤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无奈。 “惊鸿，我只是害怕，害怕失去我所在意的一切…”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没有人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我还能够做什么？” “…既然明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不如就用我一人的性命来赌…若是输了，至少不会连累到你，至少我知道你能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方云鹤说着，还是没有忍住，又一次转头看了眼叶惊鸿。 他眼中带着决绝，像是最后一次，要将叶惊鸿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中。 “方云鹤，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叶惊鸿话没说完，就看到面前那人突然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叶惊鸿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金光，生怕错过。 就见那金光落在了对面的白鹭崖，再次化成了方云鹤的模样。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金色双瞳，却让叶惊鸿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人，已经不是方云鹤了。 “你是谁？”叶惊鸿抬头，望着那个欣长的人影。 那人不说话，默默抬起手，掌中燃起一团火焰。 “方云鹤，不服管教，逆天而行，有罪之人。” “你说什么？” “方云鹤，罪者，当诛。”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占着方云鹤的身体要做什么！”叶惊鸿怒道。 “叶惊鸿，天恩宽厚，可饶你一命，你若现在回头，方可成大道…”那人再次开口，声音若鸿，却没有丝毫情绪。 第166章 “你是…天道？”叶惊鸿抬头，目光直直看向对方，似要穿透那一层皮囊。 “既知吾名，便当知晓，顺兴天命，方可成道。” “成道？成谁的道？”叶惊鸿眼中满是嘲讽。“你的道便是天道？” “天地不仁，故成我道。我道之艰，虽死则犹不悔。我要走的路，永远不是旁人能够决定的！”叶惊鸿拔出不慈，指向山崖上那个高不可攀的影子。 “狂妄至极。”崖上那人一抬手，掌心的火焰直冲向叶惊鸿。 叶惊鸿刚要闪躲，却发现双脚被钉在了原地，挪动不了半分。于是他果断将不慈挡在面前，硬生生抗下了那道火光。 烟尘逐渐散去，就见叶惊鸿有些狼狈地站在原地，蓝白色的长袍被火焰烧毁了大半，露出了里衣。 “叶惊鸿，你知不知错？”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我有何错？”刚刚那一击，已经让叶惊鸿意识到对方和自己实力的悬殊。然而他的心中却丝毫没有畏惧。 他清楚自己不能退缩，不能将方云鹤一个人留在这里。 “叶惊鸿，你若仍是这般执迷不悟，便修要怪我无情。” “无情？哈哈哈哈…”叶惊鸿放声大笑，“你自诩‘天道’，何时有情过？你所期望看到的，不就是将云云众生玩弄于自己的掌中，看着世人臣服于你。” “我本是修行无情道，当是世间最‘无情‘之人，然而不知何为‘情‘又怎会知晓何为‘无情‘？有情方知无情苦。你既从不曾有情，又怎知苍生苦楚？” 那自称天道之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对叶惊鸿的狂妄和坚定感到意外。就见他冷哼一声，掌中的火焰再次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热，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焚烧殆尽。 “既然你执意要与天为敌，那我便成全你。”那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冷漠而威严，他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情感。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对凡人的生死不屑一顾。 叶惊鸿紧握着不慈剑，他能感受到剑身微微颤动。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面对强大的敌人时，近乎兴奋的颤栗。 不慈在响应着主人的决心。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将修为再次灌注于剑身，剑尖指向前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击。 “哼！天道若是无情，那我叶惊鸿便要逆天而行，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我所爱之人周全！”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人不再多言，抬手一挥，火焰和飓风同时袭向叶惊鸿。 无处可退的叶惊鸿只能硬生生抗下对方的所有攻击。 天空中不断有带着火光的大手落下，一掌又一掌不断拍向叶惊鸿。叶惊鸿咳出几口血，硬生生被对方按到在了地上。 “服是不服？”那人又问道。 “呵。”叶惊鸿费力挪动着手指，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握紧不慈。“区区伪神，妄想让我信奉你？可笑。我只会信我所行之道。” “冥顽不灵。”那人出手越来越重，眼见着叶惊鸿被死死按在了地上，当即又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握，似要将叶惊鸿掐死一般。 “我不会，我不会放弃…” “我跟他约定好的，要一起…” 火光再次燃起。这一次，对方想要毁掉的对象成了不慈。 “不！”叶惊鸿眼睁睁看着火焰中，不慈一点点消失。 “身为剑修却没了剑。叶惊鸿，你还要怎么坚持你的道？” “不慈…”叶惊鸿双目欲裂，嘴角生生咬出了血。 “你不该…” “不该毁了他…” 叶惊鸿脑中闪过无数次与不慈剑并肩而战的场景，想起前世不慈曾替自己抗下雷劫时的情形。如今却又再一次让他体会看着自己的本命剑被焚毁。 叶惊鸿心随意动，突然冲破了身下的禁锢。 第97章 破心魔·下 “我的道…自在我心…”叶惊鸿缓缓站起身。紫色的雷光从他的身体中不断迸发。 雷光冲破他周身的火焰，向着天空炸开。 对面山崖上的人显然没料到，他竟还有反抗的力气。于是带着些许恼怒，又接连按下几掌。 然而那些火焰在还未触碰到叶惊鸿时便被他周身的雷光挡了下来。 此刻的叶惊鸿不再压抑心中所念。一道紫气从他的身后直冲云霄，瞬间将大半天空笼罩。 “道心不死，万法如一。”叶惊鸿抬起手，无数闪着紫电的箭矢出现在他的身旁。“万箭齐发！” 刹那间，天空被染成了紫色。 山崖上的人见状没有慌张，双手结印，一团金色圆光自他双手中出现，金光越来越大，挡在了那人面前，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都吞了进去。 “班门弄斧。”那人嗤笑一声，手掌一翻，原本消失的箭矢再次出现，但这次却是朝向叶惊鸿。 “这才是，万箭齐发。”那人话音落，那些箭矢齐齐射向一处。 叶惊鸿等的便是这一刻。 在万箭将要落地的瞬间，叶惊鸿自虚空中抽出一把长刀，黑白异色的刀刃在一片金光中格外醒目。 “鹤羽！替我开路。” 黑白色的长刀速度惊人，从叶惊鸿身侧猛地蹿出，在无数箭矢中来回穿梭，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影。山崖上，那人的目光不由得被鹤羽刀吸引，全然忽略了叶惊鸿。 直到剑光临近，才察觉叶惊鸿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第167章 “你！”那人微微皱眉，轻轻一挥手，掌中的火焰瞬间化为一道火墙，挡在了叶惊鸿的面前。 “不慈！来吧！”叶惊鸿大喝一声。 “哼！你的剑已经被我毁了，不可能…”然而那人话未说完，就见叶惊鸿的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闪着紫光的长剑。 “不可能！你的剑怎么会？” “道心不死，剑心不灭，人剑合一，吾心既剑！” 叶惊鸿身形如电，率先发起了攻击。不慈剑随他而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紫色的光芒，每一道都蕴含着破天之力，直指眼前人的要害。 火焰与剑光在空中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山巅都在颤抖。 叶惊鸿将此生所学都用在了此处，然而对方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叶惊鸿此刻看上去尚处在上风，然而每一次交手，他都感到自己的修为在迅速消耗。 他知道，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力竭而败。 ＊ 山崖上的人居高临下，近乎冷漠地看着，内心波动在强大的魔气侵蚀下，正渐渐减少，趋近消失。 他的身体僵立不动，眼角却慢慢渗出鲜血。以血代泪，非心头至痛无法为之。 血泪从方云鹤半边眼角缓缓流下，自英俊的面容蜿蜒向下，在颌骨线条凝为血珠，悬而未落，凄艳惨烈。 而另外半边，无喜无悲，邪异诡谲，漠然看着众生沉沦，挣扎无用，生不如死。 不远处，剑光却越来越盛。 ＊ “方云鹤，你真的要放弃吗？”叶惊鸿在激战中大声呼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不甘，“你努力抗争到了现在，我们明明一起走过了那么多风雨，难道你真的要在这里放弃吗？” 那双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被冷漠所取代。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情感，“方云鹤已死，罪者当诛，天罚将至，你们，都会是同样的下场。” 叶惊鸿的心中涌起一股悲愤。他不相信，方云鹤会彻底消失！然而冰冷的气息从他的嘴巴里呼出，带着清晰可闻的血腥味，腥甜涌上喉头，甚至来不及吐出，带着死亡的绝望讯号，这里与尘世隔离，千万年不沾红尘烟火，让人看不见一点希望。 叶惊鸿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痛苦万分，精疲力竭的他只靠着本能再不断挥舞着不慈剑，眼前逐渐变作黑暗。 就在这时，戴在他胸前的白玉开始发出光亮，如一盏灯，照亮他的目光，照入他迟钝的心间，带来微弱的温暖。 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胸前的白玉上，神色露出一丝迷惑。叶惊鸿的背上又被火焰烧灼，他的身体却似已感觉不到剧痛，只反射性微微一颤。 这块玉是谁给他的？叶惊鸿的记忆有些模糊。 ［我守不住这太平世间，那便用我这一生的功德与福报，换一人得偿所愿吧。］ ［他一人，小小的心愿。］ 是方云鹤！ 叶惊鸿猛地清醒过来！他还没有放弃！他一直陪着我！ “道本无情，人间有情，长守正心，存念诚德，若这是你所愿，那我会守住这人间太平，涤荡天地正气。” “而这人间，应该也包括你！方云鹤！我守得住人间太平，也守住得你！” 叶惊鸿怒吼一声，全身的内力爆发，不慈剑的光芒瞬间暴涨，将整个山巅都照亮。 “你说我的结局只会是死路一条，但我明明还有一条路可以选。”叶惊鸿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他的身影在剑光中变得模糊，与不慈剑合为一体，化为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直冲高崖而去。 “我会带你一起走！” 山崖上的人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他似乎没有预料到叶惊鸿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迅速后退，双手结印，一道道金色的光纹在空中浮现，再次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试图抵挡叶惊鸿的攻击。 剑气与光罩相撞，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山巅都被爆炸的余波所覆盖，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当烟尘散去，光罩也出现了裂纹。 “方云鹤，我说过的，你背负的所有东西，我都替你背…我会陪你一起！” “惊鸿…”一声叹息自虚空中响起。 原本缠绕在两人手腕上的金色丝线，在这一刻彻底断开了。 ＊ 黎山秘境中，顾凝宇拿着一把骨刃一步步往山林深处走，似不知疲倦，周围的一切都无法阻断他前行的步伐。 但忽然，他停下脚步，侧耳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狂风。下一秒，他身旁成片成片的森林消失了。裸露的山脊上堆满了尸骨，原本清澈的河水渐渐变得混浊。 顾凝宇看不见，又好似能看见什么。 就见他皱了皱眉，抬手一挥，便将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黑色魔气尽数打散。 “还真是不消停，这儿都能跟来…”顾凝宇看似随意地嘟囔了一句，继续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顾凝宇的脚步越发沉重，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 “咳咳咳…”鲜血从顾凝宇的嘴角溢出。 那些一直盘旋在他身旁的黑气见状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眼看着顾凝宇再无还手之力，就要被黑气入侵之时，一道震耳的咆哮声传来，紧随其后是一道耀眼的金光。转瞬之间，便将周围的黑气扫荡一空。 “天禄神君…多谢。”虽然看不见，顾凝宇却知道来的是谁。 第168章 随后就见一只身形矫健的巨兽自金光中一跃而出。 正是天禄。 “顾凝宇…”天禄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弱小的人类。 “劳烦神君特意跑这一趟。”顾凝宇笑道。 “…你都想好了，再往前去，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顾凝宇摇了摇头，“我这半辈子都在算计着，如何才能赢过‘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定然是不悔的。” 天禄沉默了片刻后，俯下了身子，“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那就多谢神君了。”顾凝宇没有推脱，摸索着爬上了天禄的背。 有了天禄的帮忙，顾凝宇前行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那些黑气此时再不敢靠近。 “…当初你主动找上方云鹤时，便已经算到了如今的结局？”天禄还是止不住好奇地问道。 “神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顾凝宇心情似乎不错。 “…真话。” “真话就是，我并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你！”顾凝宇的回答让天禄一愣。“你莫不是在骗我。” “看吧，我说了实话你却不信。”顾宁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事实就是如此。真实的谎言说上一万遍，问心无愧的人自然不会怀疑，而那些有所图的，就会忍不住去猜测其中的真假对错。” “而我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已。”顾凝宇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天禄皮毛。 “世人皆知世事无常。天算子算的清天命，却堪不破人心。所以，我也同样看不到故事的结局。”顾凝宇摊手，“你要知道，凡人的命在你们这些神的眼中或许很轻贱，如草芥蜉蝣。但聚沙成塔，一个人微不足道的力量，一点一点聚集在一起之时，也足以改变洪流的方向。” 天禄听得认真，也没有开口辩解， “凡人渺小却强大。你看呐，所有的历史也都是人在书写不是么？而‘那个人‘太过狂妄，不知越是光亮的地方越有草苔疯长。” “他想高高在上，置身事外。那我便以身入局，将自己之命做赌注，这一场，我定是要赢的。毕竟想让我死，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事。” 第98章 失衡 顾凝宇坐在天禄的背上，即便看不清前路，心里却没有丝毫恐惧。他是一心求死，自然不会在意前路有何坎坷。 但不得不说，有了天禄的帮忙，确实替他省了不少力。 天禄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顾凝宇便靠在天禄的背上，享受片刻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顾凝宇察觉到对方停了下来。 “神君，我们到了吗？”顾凝宇轻声问道。 “不远了。”天禄道，“但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那上面我去不了。” “好，多谢神君送我这一程。”顾凝宇微微一笑，从天禄的背上滑了下来。“接下来的路，我会自己走完。” 顾凝脚踩着白骨，发出‘咯哒‘声响。周围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安静到顾凝宇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顾凝宇一步步往高处走去，眼前的景象从模糊不清逐渐变得清晰。 “呵。难不成想让我在离开前再好好看看这人间么？”顾凝宇笑道。 可惜身旁无人回应。 直到跨上最后一阶台阶，顾凝宇有些疲惫地呼一口气。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一番景象，眼中写满了震惊。 无数根红色的丝线自空中垂落，好似从空中流淌下的血液。越往下，丝线的颜色越发浅，直到末端几乎变作了透明的白色。 而这些丝线最终汇集到了一处，紧紧缠绕着一颗人的头颅。 顾凝宇的心跳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几乎停止了。 他的目光被那颗悬挂在无数根红色丝线交汇处的头颅牢牢吸引了。那是个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人，即使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也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 那宛如地狱最深处盛开的优婆罗，无声地向旁人展露着他的绮丽。 但当这份美丽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时，却仍显得格外凄凉。 顾凝宇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跳上。那些红色的丝线因为他的动作在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接近而变得更加活跃。 顾凝宇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丝线，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了下来。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低沉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现在，只要你立马离开，还能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我既抱着必死之心而来，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能离开？”顾凝宇摇了摇头。“不过能在死前见到这般‘美景‘，也算不亏了。” “…你既已想好，便动手吧。”那个声音听上去多了几分怜悯。 “你是他的器灵，他能活过来，你应该高兴才是。”顾凝宇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句。 “…但那非他所愿。” “所以你来是想阻止我？”顾凝宇问。 “我亦有私心…”那个声音叹息道。 “看吧，器灵尚且有心，何况凡人。”顾凝宇摇了摇头。随后便见他抬起手中的骨刃，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从他的心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地上的白骨，随后缓缓朝着四周的丝线流去。鲜血一点点顺着丝线往下流，最终一滴滴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第169章 须臾间，丝线上的红色齐齐朝头颅流淌去，最终被头颅全部吸收，而那些丝线则尽数变成了白色。 下一刻，男人睁开了眼，金色的眼瞳向四周望了望，似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男人的视线落在了顾凝宇身上。 “是你唤醒吾？” “龙君，既然醒了，那不如好好看看。这世间无情道第一人，唯一的无量境…” “无情道…” ＊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与魔物对抗的人们，都隐隐察觉到了异样。 “师父，这些魔物的速度…似乎变慢了？”梁辰一剑斩去一颗魔物的头颅。 那魔物发出一声惨叫后便倒在了地上。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之前会变成魔气重新聚拢的魔物这次却没有消失，而是真正‘死‘在了原地。 梁辰试探着上前又补了几剑，确认那魔物是真的‘死了‘。 “嗯，周围的魔气在消散…你看周围的天空，那些云散了…”沐秋岚抬头望了望，面上难得带了几分欣喜的情绪。 “太好了，我们是不是赢了？天算子他们已经成功封印了天魔？”梁辰问。 “再等等吧，应该就快有消息了。”沐秋岚点了点头，“但还不能高兴的太早，东帝城中仍有大量魔物残余，我们还是要尽快将它们铲除，不能留下祸患。” “嗯，听师父的。” ＊ 相较于东帝城所在的位置，月霄门的情况则要好很多。 但严月山仍在对付几只帝魔时受了伤。他原本想瞒着，却被方华察觉到了异样，不由分说将人扔到了符疏这里。 “先把玉华丹吃了，我一会儿再检查下你的灵府。”符疏将一颗丹药递到严月山面前。 “我没事，不必大惊小怪…”严月山摇了摇头，“玉华丹炼制不易，且留着吧…” “你就安心吃吧，反正也就剩这么几颗了。”方华走过来，不由分说将丹药塞进了严月山手里。“你不拿着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呢。”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说是不是，方燕？” 这边，刚要进门的方燕听到这句话，立马将脚缩了回去。 “我，我是来看望严师叔的！”方燕从门外探了半个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进来嘛？” “进来吧。”符疏伸手扯了扯方华的衣摆，示意他不要一直板着张脸。 方燕进屋后，立马走到了符疏身后，偷偷看了眼一旁的方华，便将目光落在了严月山身上。随后关切地问道，“严师叔，你的伤势如何？” “无碍，多谢关心。”严月山的回答还算客气。 “那就好，但师叔你还是严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师兄说过的，人不能逞强，逞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方燕笑着说道。 “是嘛，你师兄倒是教了你不少东西。”方华在一旁冷笑道，“胳膊肘往外拐这点，你也是有样学样发扬光大了。” “我哪有…” “你有没有心里清楚。”方华一个眼神甩了过来，吓得方燕立马躲到了符疏身后。 “小师叔，你看师父…我就拿了他点东西，他这几日一个劲儿地数落我…你管管他啊。”方燕委屈巴巴地看向符疏。 “…这次小师叔也帮不了你。”符疏伸手在方燕肉乎乎的脸上捏了捏，“你都把人家家底儿掏空了，还不许他有脾气？忍忍吧~” “但是…”方燕嘴角委屈巴巴抿着嘴。刚打算再求求情，谁知原本一直安安静静趴在她脑袋上的凤凰突然一声长鸣，直直地往外飞去。 “姬寰宇！”方燕紧跟着跑了出去。 “妖皇这个反应…”方华皱眉。 “去看看。”严月山道。 待几人出了屋子，就见原本小小一只的雀鸟变作身姿矫健而优雅的凤凰。身后的尾羽长而华丽，如同流苏般垂落，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华丽非凡。当它展开羽翼时，天空似乎都被它遮蔽，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大地上，如同夜幕降临。 “姬寰宇这是…”方燕瞪大了双眼。她第一次见到凤凰原身，一时间被这绚烂夺目的身姿摄去了心神。 “妖皇的状况不太对，你们看她的眼睛。”同位妖族。符疏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那是…入魔之召？”严月山皱眉，“妖皇怎会好端端的入魔？” “因为失衡了…天地间的正魔之气失衡，天道不得不让妖皇‘入魔‘以得平衡。”方华沉声道，“你去把方燕护好。凤凰随时可能入魔，一但入魔她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好。”符疏说罢上前拉住方燕将她护在身后，以防入魔后的凤凰会伤到她。 方燕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明白形势的严重性，被符疏拦在身后，目光却始终落在空中的凤凰身上，不愿挪开。 不知为何，方燕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曾在哪里撞见过这样的场景。 凤凰在空中盘旋，鸣叫声变得愈发尖锐，巨大的羽翼每次振翅都会带起狂风，周围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必须尽快封住它的行动，否则凤凰真的会完全失去理智。”严月山紧皱着眉头，他的伤势尚未完全恢复，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去分散它的注意力，你们找机会稳定它的情绪。”方华说着，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纸果断甩了出去。 符纸化作几道光，飞速绕着凤凰周身飞了几圈，在空中变作一道符阵将其禁锢在了中间。 第170章 凤凰因着他的举动再次被激怒，鸣叫着从空中喷出一道火焰。 “小心！”严月山的煊雷剑当即出鞘，一个闪身挡在了方华面前。 紫色的雷火对上三昧真火，分毫不见弱势。 “月山，你的伤。”方华有些担心。 “没事，我还扛得住。”严月山皱眉道，“我更担心是惊鸿。他们肯定出事了…不行，我必须去亲自一趟黎山秘境。” “但凤凰现在…” “方燕！你要做什么！”身后传来符疏的呼喊声，引得二人纷纷看去。 就见原本躲在符疏身后的方燕不知怎得冲了出来，跑到了正欲发狂的凤凰面前。 “方燕！”方华根本来不及阻止。 第99章 苏醒 方燕不顾符疏的呼喊，冲到了凤凰面前。 “姬寰宇！”方燕唤了声。 原本还在挣扎的凤凰突然缓缓低下头，正当几人以为事情将有转机之时，凤凰却猛地朝方燕喷出一团火焰。 “方燕！” 以方燕的距离自然是避无可避，方华几人的心不由得同时一沉。然而，那团火焰却并没有对方燕造成伤害。就见凤凰喷出的火焰在她的周围舞动，却没有一丝一毫触及她的身体。 “怎么会…”若非亲眼所见，方华几人怕是也不会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见自己的火焰伤不了对方，凤凰挣扎的更猛烈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一步步靠近自己，这在她看来，无疑是一种挑衅。 “姬寰宇你醒醒！你答应我的那些事，都忘了么？”方燕开口道。 凤凰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鸣叫声渐渐低沉，火焰也不再喷发。 方燕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王，你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王，我不会放弃的！等我！］ ［王。对不起，我食言了。］ 凤凰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清明，它的羽翼缓缓收拢，狂风也随之停歇。 回忆如潮水般涌进姬寰宇的脑中。她曾发誓要守护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的面前。那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她自己！ 凤凰一声长鸣，身形逐渐缩小，最终化作人身。 姬寰宇缓缓落到了方燕的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 方燕看出了她的紧张，直接一把拉过他的手，主动将脸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我一直戴着你给的翎羽。放心，你伤不了我。”方燕笑道。 “…对不起。”姬寰宇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失落。 刚刚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会再次失去这个人。 “那不是你的错。”方燕摇了摇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么？” “嗯。”姬寰宇点了点头。“刚刚，应该是深渊核心聚集的魔气突然消失了，不仅魔气消失，似乎还有人渡劫飞升，扰乱了整个人间的气运…所以‘天道‘为了平衡人间的气运，便催动了寄生在我体内的魔种…促使我差点入魔。” “渡劫飞升？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为何连雷劫都没见到…”严月山不解。 “我也不知。但‘天道‘确实是这么判定的。”姬寰宇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但你最终没有入魔…这又是为何？”严月山紧接着问道。 “……天魔醒了。”姬寰宇说完，就见在场的几人都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你们这么看我做甚？我说天魔醒了，你们很意外么？原本那封印就没剩下几个了。天魔会醒来，你们不是早就算到了么？” “。”几人沉默了片刻，努力消化着姬寰宇说的话。 严月山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走，却被方华拉住。 “你做什么？”方华问。 “去黎山秘境。”严月山一刻也等不了。他必须弄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别拦我。” “我没打算拦你。”方华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去，我来布阵。” 严月山同方华对视一眼，随后点头同意了。 方华布阵的速度很快，他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箓贴在地上，寻常人还需要罗盘等辅助定位，而他只用手指在空中挥了挥，便划出一道道复杂的轨迹，一个传送阵法很快便落成了。 “符疏，你们留在苍月山，有事便用灵犀石找我。”方华叮嘱道。 “嗯，千万小心。”符疏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这里。” ＊ 从阵门里出来的一瞬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巨大天坑，严月山沉默了。 “你确定阵门的方位没有定错？”严月山怀疑道。 “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竟然置疑我？”方华有些不满。 “那你自己看看吧…”严月山往侧面让了让，方华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就见本该是郁郁青山的地方此时竟多了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坑洞。附近的植被全都消失不见，留下了满是焦黑的土地。 “这…”方华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开错了阵门。但很快，一道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的疑惑。 “小月山，你来啦~”分外熟悉且不着调的语气，光是听到，就让人有些手痒。 “唐淮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严月山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天坑里，一块破碎的石碑旁正坐着一个人。 第171章 唐淮歌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严月山皱眉走了过去，刚要开口责问，才发现唐淮歌的异样。 眼前这人的身上满是大大小小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身的血腥味遮都遮不住。这还是严月山第一次见到对方这般狼狈的样子。 “小月山~”但即便是这种时候，唐淮歌却仍是一脸笑意。 “你…”严月山皱眉，下意识咬了一下嘴唇。 “唐宗主，这是玉华丹。”方华熟知这是严月山将要发怒的前兆，赶忙主动拿出丹药。 “多谢。”唐淮歌也没客气，接过丹药便一口吞了下去。片刻后，苍白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血色。 “说吧，到底发生了？”严月山俯身，拉过唐淮歌的手，给他渡了些修为。 “事情经过很简单，但在我说之前，你们最好能先把这石头底下的人挖出来…我是真没有力气了。”唐淮歌一脸无奈。 “石头下有人？”严月山一愣，随后一把将唐淮歌提到一旁。紧接着运气，一掌击碎了巨石。 在看到被下埋着的人后，严月山不由得有些吃惊。 “方华。” “来了。” 二人合力，小心翼翼将埋在下面的郁归年抬了出来。 “喂喂，我说小月山，你这偏心的有点过分了吧？”唐淮歌在一旁不满地嚷嚷道，“对我就是随手一扔，对那小子就这么小心，轻拿轻放的？” 严月山没搭理他，探出一丝灵力检查着郁归年的情况，在确认对方只是修为耗尽暂时昏迷后，才放下心来。 “你就放心吧，死不了。”唐淮歌有些酸溜溜地说道，“那小子命大遇上我。在深渊核心爆炸前，我在他附近布了法阵。”唐淮歌解释道，“有事的不是他…” “你说深渊核心爆炸？是什么意思？”严月山有些不能理解。 唐淮歌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他想要简单的解释这个问题，又怕自己一说下来就有些停不住。 “就是那群想要解开天魔封印的人，把天魔残魂藏在了深渊核心里。后来那家伙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深渊核心里直接开了一条路连上了东陵城。一但深渊的通道被贯通，那里面的所有魔气会在一瞬间迸发出来，让整个人间彻底失衡。”唐淮歌道，“但幸好有人在深渊通道打开之前，将整个深渊核心，连同里面藏着的东西都一并销毁了。算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毕竟那里头藏着的，可是天魔残魂。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爆炸发生后，天魔残魂还有那些魔气都一起消失了？”严月山皱眉。 “没错。”唐淮歌点了点头。 “但是…天魔醒了。” “什么！”唐淮歌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 “嗯，详细的经过以后再同你说。是妖皇告诉我们，天魔已经醒了。”严月山沉声道。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如果天魔真的苏醒了，天道那家伙不可能不做出反应。如果天魔醒了，那就意味着人间存在的正魔之气失衡，天道那家伙不可能会放过我。”唐淮歌的反应十分激动。 严月山沉默了片刻，他心里清楚唐淮歌说的没错。“问题应当就出现在你提到的，深渊核心的爆炸上。必须想办法再次打开通道，我们想知道的真相应当都藏在那里。” “这次不是我不帮你，小月山。”唐淮歌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深渊核心的力量彻底消失了，那条通道自然也消失了。你…你还是放弃吧。” “而且，那种程度的爆炸，无论什么人留在那里，都活不下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在深渊核心的人是谁？”严厉山显然意识到了唐淮歌话里有话。 “当时是…”唐淮歌抬头，看着眼前的严月山突然有些难以开口。 “说。” “…是叶惊鸿。他为了找那个姓方的小子，一个人去了核心深处…后来就…”唐淮歌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看着严月山的脸色变得苍白，余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严月山衣摆下的手死死攥紧，想要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动，然后微微发红的眼眶却泄露了他的心声。 “惊鸿他……”严月山深吸一口气，只觉喉咙灼痛的厉害，“你有办法打开通道的。” 严月山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都说了，即便打开通道也没有用…小月山，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即便去了，也已经晚了。而且…而且严厉山出了事后，你觉得自己一但去到深渊核心的结果是什么？你是想再割几次魂么！” 第100章 斩黄泉 “小月山，你知道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唐淮歌的态度很坚决。 “好，那我便不求你。”严月山转身要走。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么？” 然而他不过刚转身，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强行禁锢在了原地。 “唐淮歌，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实力能控制我多久？”严月山沉声道。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等我什么时候想让你死了，你才有资格去死。”唐淮歌一个闪身，便贴上了严月山的身后，手掌死死掐住了严月山的的脖颈。“你不会真以为，区区一个爆炸，就能伤到我吧？” “…你刚刚是装的？”严月山皱眉道。 “当然不是。爆炸是真的，受伤是也是真的。”唐淮歌笑了笑，“只是你的态度，着实更让我伤心呢。你知道的，一旦我不开心，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呢…” 第172章 “月山！”方华在一旁很是担忧，却不敢贸然上前。仅是刚刚一瞬间，就足以让他认清楚自己和唐淮歌之间实力的差距。 严月山比谁都清楚，唐淮歌的话绝不是在开玩笑。若是唐淮歌在此时失控… 正当他为难时，远方地平线隐隐闪现出了一层不明显的金光。紧接着，有无数的白色光点从他们身旁的各个角落升起。这些光点逐渐化作大大小小的流星，从四面八方划破长空，向着天坑的中央飞去。随即便是让人睁不开眼的灵力威压扑面而来，让人无法忽视。 “先过去看看。”唐淮歌当即松开了手。 “嗯。”严月山也没再多言，三人当即去到了天坑的中央。 在众星汇集的地方，似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中央，然而周围太亮了，一时间分辨不清那是什么。 直到周围的光芒尽数被那个影子收拢，三人这才看清，端坐在其中的人，是方云鹤。 此时的方云鹤闭目不语，周围明明没有风，他的发丝袍袖却在飘动着。他以往常用的玉簪早不知遗落到了何处，长发披散下来，大半在身后，还有些顺着肩滑落，垂没在衣袍皱褶里。 方云鹤先是抬了下左手，看着空荡荡的手腕有些愣神。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此刻的皮肤过分的苍白，纤长的手指骨感分明，衬得手腕处的血管十分扎眼。 先前在深渊核心里看到的一幕幕画面此刻正在方云鹤的意识深处来回反复地播放着，不断地提醒着他，叶惊鸿为了带他离开深渊，付出的代价有多沉重。 半柱香后方云鹤眼睛一睁，一只眼瞳不知何时变作金色，瞳底神光璀璨，不似寻常。 “师父……”方云鹤先开了口。 “云鹤…真的是你？”方华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了梦。 “是我。” “云鹤，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叶惊鸿，你们…”方华头一回言语匮乏，不知如何说下去。 方云鹤侧过脸，方华这才发现，他竟蹙着眉，眸光很沉。 方华愣住了。 方云鹤自小在他身旁长大，记忆里对方的好脾气是门派上下都认可的。哪怕有人真的当面惹了他，他也只会收敛笑意，淡去神色。光是那样就足够震慑他的那些师弟师妹们。 但如今的方云鹤，即便是身为师父的他，在面对眼前之人时，也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诚然，再次出现的方云鹤身上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但这并不足以令严月山惧怕他。 “惊鸿呢？”严月山问。他的语气并不重，却让方云鹤的身体猛地一僵。 沉默再次来袭，方云鹤偏开视线，不敢去看严月山。 “惊鸿他…”方云鹤说了几个字就哑了，喉咙哽咽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方云鹤像是哭了，眼里却没有一丝泪水，那是极重的心痛，他想要爆发却又无人可以倾吐。 严月山猛地伸手，一把拽住了方云鹤的衣领，强迫他看向自己，“惊鸿他是不是，是不是…不在了？” 那个‘死’字在严月山的舌尖绕了一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方云鹤只是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话啊…回答我，方云鹤。”然而，当严月试图说服自己，相信叶惊鸿已经离开的这一现实，方云鹤却又再次开口。 “我会带他回来。”方云鹤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我会把惊鸿带回来的。” “云鹤，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华在一旁听见这话。便觉得方云鹤大概是疯了。 一个已经彻底消失，甚至连尸骨都不见的人，方云鹤要去哪里找人？ “我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我。”方云鹤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找？”严月山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之人。 “黄泉地府，奈何忘川，我便是搜尽三界的每一处，我都要将他带回来。”方云鹤感觉，这一瞬间他所有的感官和理智都是空茫一片，上碰不到顶，下踩不到底。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关于叶惊鸿的点点滴滴。 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你，当真能找到他？”严月山问。 “嗯。”方云鹤的语气十分坚定。 这让原本已经彻底不抱希望的严月山突然多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这是惊鸿的魂灯，里面有他的一缕精魂，或许能帮到你。”严月山说罢，便真将那魂灯给了方云鹤。 “月山？你这是做什么？方云鹤他不清醒，你也不清醒么？”方华责问道，“你听他的胡话，那可是黄泉地府，是说下就能下的么？” “师父，我没有说胡话，我很清醒。”方云鹤没再解释，而是当着几人的面，召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 “鹤羽！”方云鹤的尾音仍带着些许嘶哑，就见他悍然拔刀，一跃而起，当空重重斩了下去，气劲之大，有撼天动地之势。 ——轰隆！！ 无声巨响惊天动地，鹤羽剑破碎虚空，在剧烈震荡中硬生生劈开了黄泉！ “这，这是…” 严月山他们望着眼前那扇目测高至九丈的血漆大门，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知从而而来的阴风在瞬间席卷天地，拖曳而来，地狱烈火如瀑布般当空而下。那扇巨大的门自虚空中轰然立在眼前，纵横各九排由骷髅人头做成的青绿门钉，龙头铺首衔青铜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具无头骷髅紧扒着门框，齐齐发出凄厉的鬼哭。 第173章 方云鹤神色未变，淡淡地看了眼眼前的景象后，毫不犹豫地再劈了一刀。 而这一刀则直冲那扇大门而去。就见那扇九丈的巨门瞬间四分五裂，暴雨般的巨大石块横冲出去，这次连门框彻底碎成了齑粉！ 一丝寒意终于无声无息地从在场的几人心头升起。他们显然都没有想到。方云鹤居然真的一刀下去就打开这道隔绝生死的门——地府鬼门！ 鬼门一开，有死无生。 方云鹤没有迟疑，迈步便要跨过那道门。 “云鹤！”方华却在此出声制止，“再往前走，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师父，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方云鹤转头看了眼身后那几人，“惊鸿在等我，我不能留他一个人。” 方华自知劝不动他，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迈进了那道门。 在方云鹤迈过那道门的一瞬间，周遭立马变了模样。 天坑与严月山几人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黄泉入口。地狱烈风从破碎的鬼门里冲出来，那场景与地火井喷无异，方云鹤的发丝和袍袖都在飞扬。 周围的石块纷纷被吹飞了起来，方云鹤见状，‘锵‘一声将鹤羽刀重重钉在了脚下。 随后，便见大批的地府鬼兵手持幽绿火把、斧钺叉戟，潮水般朝着方云鹤冲了过来。 “大胆狂徒！” “来者何人！” “生者不得下黄泉，谁敢擅闯我地府！” “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一众冥差鬼兵密如丛林，反射出阴森绿光，将方云鹤团团围绕在中间。 但方云鹤视若无物，眉锋一挑，露出个微微的冷笑： “他在哪？把人交出来。” 然而等他话音落下，周围的鬼兵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莫名，似是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把人交出来，否则…”方云鹤不再啰嗦，鹤羽刀猛地一挥，一道金光直扫周围的鬼兵。 金光所到之处，那些鬼兵在一瞬间化作了黑烟消失在了原地。那些落在后面的鬼兵见状，不由得纷纷后退了几步。看向方云鹤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畏惧。 “阁下来我地府闹事，是不是也该给个缘由？”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话音刚落，鬼兵便分海一般退向两边，中间空出一条道。道路尽头，八十八匹骷髅战马正拉着一顶车舆急急奔来。车上坐着一名身着玄色蟒袍、头戴玄铁面具的男人。 “不过区区半仙之体，便敢只身一人来闯黄泉地府，我该夸你胆大包天呢？还是笑你不知死活？”男人走到方云鹤的面前，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透过面具，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 然而方云鹤持刀而立，神色丝毫不变，“我并非闹事，只是找人” “找人？呵。”男人轻嗤道，“阁下只是找人便生生劈开我黄泉府门，还抬手便屠戮无数鬼差，这便是你的态度？当真是狂妄至极，太不把我地府放在眼里了！” 第101章 剑尊 方云鹤与男人僵持了片刻，突然长叹一口气。一抬手，掌心现出一团冥火。挥手之间，之前那些在刀光中显然的鬼兵又再次出现。 “我非寻衅挑事，来地府一趟也只为找一人。望大人通融。”方云鹤收回长刀，一改之前的态度，冲着来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你…”男人在看到方云鹤出手后，便知此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思量片刻后，冲着跟在身后的冥差吩咐道，“将生死簿拿来。” 少顷那冥差急匆匆地奔回来，手捧一本厚厚的黄纸簿册。男人手中幻化出一只暗金色的毛笔，对簿册一点，“开！”随后就见无数道磅礴的金卷从虚空中唰地一声铺开。一落而下，洋洋洒洒组成了数条流光灿烂的瀑布！然而一道道卷轴在方云鹤面前流淌而过，却没有一个名字是他要找的。 方云鹤的神情愈发暗淡。 “可看好了？”男人一见他这神色，便知道结果并不如对方所愿。“看来你要找的魂魄并不在地府，说不定是他死前作恶太多，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早已魂飞魄散了。” 男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方云鹤的表情。话里话外透着些许的笑意，似乎能让方云鹤不满，他便多几分愉悦。 方云鹤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清楚此刻的愤怒和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大人，若是生死簿中无此人，是否还有其他可能？”方云鹤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安与颤抖，抬头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男人似乎被方云鹤的反应所取悦，“这地府之中，生死簿上记录着所有凡人的生死轮回。若连生死簿都未曾记载…那在地府便是寻不到你要找之人。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我尚能给你留几分情面，不与你计较私闯地府之事。” “大人！您一定知道些什么？求求您，只要您肯告诉我，无论您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做到！”方云鹤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迫切想要抓住了这最后一线希望。 “呵…你猜的不错。我确实听说过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比如那些未经过地府审判，或者直接被天界带走的灵魂，生死簿上自然不会有他们的记录…”男人低头看向方云鹤，“但这涉及到的三界密辛，我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你…除非…” “除非怎样！您只管开口，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接受！”方云鹤焦急道。 第174章 “可惜阿…这个代价你怕是付不起…” “等等，我可以…” “吕清河，你闹够了么？” 恰恰在这时，又有个声音从骷髅马车上传出。那嗓音纯雅轻缓，听上去十分年轻。 男人听见这个声音，立马转身回到了马车旁。就见他掀开车帘，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今日醒得这般早，可是哪里不舒服？” “你将这东西给他，将人打发走便是。” “…好，听你的，别生气。” 男人很快又走了回来，抬手抛了样东西给方云鹤，随即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拿好，快走吧，都说了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这是？”方云鹤看向手里的东西，是一把泛着幽光的骨刃。 “叶惊鸿不在地府。你且耐心等着，你们是有缘人，自有再见之日。”马车上的人说道。 方云鹤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告知身份？以便来日相报…” “磨磨蹭蹭，哪里来的那么多恩恩怨怨…”一旁站着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生气，趁着方云鹤没有防备，直接抬手甩出一道黑气冲着方云鹤直接扑来。 方云鹤来不及反应，便听耳畔风声呼啸，周围刹那间光线大亮。他下意识闭了下眼睛，等他再睁开时，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换了模样。 他又回到了人间。 ‘方才马车里那个人认识我？他究竟是谁？‘方云鹤心底疑惑，对方怎么一开口便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 ‘有缘人…再见之日…‘方云鹤低头看着掌心的骨刃，心底又再次浮现出和叶惊鸿相处的点点滴滴。 “可我不想等了…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 叶惊鸿在这片黑暗里走了有些时候。在这里，没有日升日落，没有四季轮转，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黑暗，他的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没有希望的前行，也没有后退的归路。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是很容易变懒的。不知人间，不知年月。 叶惊鸿甚至想过放纵自己在这里补一场几十年的觉，等到不那么疲惫了，再起身走出去。 然而他刚刚生出这样的想法时，却察觉自己怎么都不能安心入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处于一种混沌的焦躁里。 叶惊鸿总觉得还有一件要紧事没有做，但他又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了。直到某一刹那，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叶惊鸿。” 那声音听着很遥远，却又仿佛在他伸手可以触及的地方。有个人一直在跟他说话。他总是仔细地听一会儿，跟着声音走一长段。再听一会儿，再走一长段。 对方似乎说了很多，但叶惊鸿听不清，只能听见他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叶惊鸿。” “叶惊鸿？” “惊鸿……” “我听见了。”他有点抱怨地回了一句。 然而话刚出口，就散在了黑暗里。只是这片黑暗太孤单了，能陪着他的，只有那道声音。 黑暗使得他越来越疲惫。叶惊鸿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突然有一刻，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随后，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人说，“说好要一起回去，你怎么舍得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个瞬间，所有在这片混沌中淡忘的东西悉数朝叶惊鸿涌来，铺天盖地。 他终于想起了那件至关紧要的事——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都不该遗忘才是。 “方云鹤。”叶惊鸿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却被黑暗吞没。 但没关系，他已经听见了。于是叶惊鸿再次迈开步伐朝前走去。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一身的疲惫在看到远处的光亮时彻底散去，叶惊鸿自己都不曾发现，他的嘴角何时带上了笑容。 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入眼中，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下，随后便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托了起来。 而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处从未见过的地方。 如果说方才叶惊鸿是在无尽的黑暗中，那此刻他所在的，便是另一处天差地别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褪了色，只留下了极致的白。 “醒了？” 陌生的嗓音令叶惊鸿瞬间警觉。 “怎么？我很可怕？”男人转过身。 叶惊鸿瞬间撞进了一团雪中。 男人雪衣白发，一身无垢，瞳色也是极淡的琥珀色。浑身上下唯一的一点浓郁，大概就是他的唇色。 似沾了血一般。 “既然来了，就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吧。”男人温和地说道。 叶惊鸿看了眼周围，肉眼可见的空旷，除了男人身旁的几颗雪松以及石桌石凳，这里再不剩其他。 别无选择，叶惊鸿只有走了过去。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叶惊鸿先声夺人。他向来喜欢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 “呵。”男人笑了下，却没急着回答，只是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打量着叶惊鸿。 等了片刻仍不见男人回应，叶惊鸿不经皱眉道，“前辈看来并不打算同我聊聊？既然如此，又何必将我强留在此？” 男人听了他的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良心的小崽子…若不是我好心救你，你如何完完整整出现在这里？” 第175章 叶惊鸿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由得一惊，但面上却仍努力维持着那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并非故意拖着你，只是你方才的问题有些难度，让我想想啊…你喊我什么比较适合？”男人用指腹摸了摸下巴。 “天魔？龙君？哪个更合适…”男人话没说完，一旁的叶惊鸿却早已挺直了身子。 “啊…时间太久，我有些记不大清了，或者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厉九殇。” “你，你是…”叶惊鸿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个名字甚至比知道对方便是天魔更让叶惊鸿吃惊。 “师祖…”叶惊鸿试探着喊了句，明显不愿相信。于是又跟着问了句，“您真的是…剑尊厉九殇？” 看似疑问，叶惊鸿却已经改了态度。他直觉男人不会撒谎，或者说，对方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呵，真是好久没听过这称呼了。”男人，厉九殇笑了笑。很是满意叶惊鸿的反应。“听多了他们喊我天魔，魔头…都有些忘了这滋味儿了。” 叶惊鸿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只是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 “坐下吧，这里就我们两人，你大可以放开些。”厉九殇招呼道。 叶惊鸿略一思索，就顺从地坐了下来。 厉九殇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叶惊鸿，真就是越看越满意。 “你是修的无情道？” 第102章 选择 “你是修习无情道的？”厉九殇问。 “嗯。”叶惊鸿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尽管心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叶惊鸿的面上却是不显。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就见他缓缓坐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传闻中的‘剑尊‘。 厉九殇似乎看穿了叶惊鸿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让我想想该从哪里与你讲…” 然而叶惊鸿等了半天，却迟迟没见对方有动静。 “师祖…” “算了，还是你来问吧。我这刚刚醒来，脑子里乱的厉害。也不知该从何与你讲起。”厉九殇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说活得太久，也未必是件好事。” 叶惊鸿抬头看了眼对面那人，瞧着对方出尘若雪的样貌，实在是难以将‘上了年纪‘这个词跟眼前这人做匹配。 “师祖…为何会成了天魔？”叶惊鸿于是问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最无法理解的事。 “并非是我成为了天魔，而是我只能成为天魔…”厉九殇说话间周遭的景象开始变化，原本一片纯白的景象开始慢慢碎裂，无数星斗自天空汇集，一粒粒星辰在空中碰撞出火花。随后便是天地初开，由鸿蒙之初化作万物。 一草一木，沧海桑田，历史的长河如画卷般在叶惊鸿的面前展开。 “我本是天地间幻化出的第一条龙。太玄初始，无分善恶。我诞生自雪山之巅，承袭日月之灵。尘世间的善恶因果，皆与我无关。然而有一日，有个人突然来到了雪山…”随着厉九殇的话音落下，叶惊鸿眼前的画面里便多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而一旁的厉九殇，他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后便没再移开，仿佛陷进了某些悠远而柔软的回忆里。 “我将他当做无意间闯入这里的普通人，本打算偷偷送他离开，却被他假借‘受伤‘为由强留在了雪山上。”厉九殇提到那人，原本清冷的眉目带上了几分暧昧的暖意。 “但他实在不适合说谎。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破的谎言，我却没有戳破。他谎称是一名普通修者，而我也允许他留在了雪山上。我们朝夕与共了三年，几乎无话不谈。他的出现，让我第一次对那山下的红尘有了一丝好奇与向往。”厉九殇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我能从他的身上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了解他。短短三载的回忆足以抵过曾经千年的孤独。” “那后来呢？”叶惊鸿听他所言，不经有些好奇，“是他选择离开了？” 厉九殇摇了摇头，“是我让他走的。” “因为那里是雪山，他属于红尘，却不属于我…”厉九殇垂眸，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金色的丝线。 叶惊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瞧见那根丝线时神色一变，“你手里的是…” “牵情丝。”厉九殇勾了勾嘴角，“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也是我的私心。” “我希望无论他去到哪里，都能感知到我的存在。我的生命太过漫长，我虽然不能自私的占据他所有的人生，却也希望在他有限的生命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即便是分离，我也不想他忘记我。就像我会始终记得他一样…”厉九殇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那根丝线。“但可惜，我终究是高估了我自己，也低估了‘情‘之一字。” “在好奇心与嫉妒心的驱使下，我最终离开了雪山，想要看一看他口中的‘红尘万象‘是哪般景象。”厉九殇说起这些时，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叶惊鸿隐约能窥见他眼底的光。 “你在红尘里看到了什么？”叶惊鸿接着问道。 “你说红尘呐…那里是凡人错综复杂的情感构成了那万千红尘。爱与憎，归客与离人，终有日与难两全。看得多了，也就渐渐明白…有些人，是留不住的。”厉九殇的目光逐渐变得冷淡，攥紧的指尖微微泛红。 叶惊鸿对他这突然转变的情绪感到不解。“为何这么说？” 第176章 “谎言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当面拆穿的谎言。”厉九殇似乎在竭力抑制某种情绪。“我明知他的接近是抱有目的，却憎恨那些告诉我真相的人。是他们在反复提醒着我，曾被欺骗，曾被抛弃，我只是对方斟酌得失后，主动放弃的那一个。” “我被他拉入红尘，却又妄图离开红尘。于是我自封神念，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全部摈弃。以无情入道，欲以真正的‘得道’。”厉九殇说话间，偏头看向叶惊鸿。“你觉得意外么？无情道并非真无情？” 他的问题来得太突然，叶惊鸿没有预料到。于是只怔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并不意外。” “哦？”这下反而是厉九殇有些意外了。 “情到浓时方转薄，多情可憎做无情。说是无情道，却非无情人。” 叶惊鸿回答完，下意识皱了皱眉，“无情可称为道，是因为人皆有情。你方才说，那人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所以你才会明知无情道注定不能飞升，还偏偏要选择这条路…” “是因为那个人不想你飞升？”叶惊鸿惊觉，自己得知了一个蓄谋已久的真相… 厉九殇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不愧是我的后辈，看来你也并不是那么太笨。” “…”叶惊鸿竭力忽视对方的调侃，催着他继续说，“你难道不想飞升？” “那是凡人的想法。”厉九殇摇了摇头，“凡人想飞升，想得道，在我看来所求甚少，而那些东西我从生来便有，飞升与否，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那为何你会成为天魔？”叶惊鸿想不通。 “因为他来找我了。”厉九殇的目光变得柔和，“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明白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有多可笑。我的挣扎，退缩，甚至是亲手封存的记忆，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原原本本撤了回来。” “我不是他，也不像他。没有什么守护苍生的伟愿，更没有怜爱世人的悲悯。他是我一个人的红尘，我的所有情感、情绪都自他而生。爱与恨皆是他，所以只要是他的心愿，只要是他所想，我都心甘情愿替他去完成。” 叶惊鸿皱了皱眉，他心里有了个大胆又合理的猜测。 厉九殇瞥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想说什么就说吧，在我面前不必拘谨。” “…所以，你会成为天魔也是因为他么？” “没错，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他选择同我坦白了一切，包括他的身份和他曾经接近我的目的。”如今厉九殇提到那人，眼中依旧闪着不寻常的光。“他与我相似又不同，诞生自天地，却生来肩负着保护人间太平的责任。人类敬畏他，供养他，相信他的存在，更依赖他的庇佑。他说他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那些他信仰着他的人们。他当初会来找我，是因为一则天启。” “人世间必须有极‘恶‘的存在维持正魔之气的平衡。如若不然，三界都将有大灾祸。”厉九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我这个自天地化形而生的龙祖，便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若我为善，天道则会给人间降下大灾祸，以维持正魔之气的平衡。而若我为天魔，则人世间可维持千年的平衡。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我选择了成为天魔，选择了与他站在对立面，只为了完成他的心愿，替他守护他所钟爱的人间。” 叶惊鸿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厉九殇的话。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师祖，那么你现在……” “现在？”厉九殇笑了笑，“现在我早已明白。无论是龙君还是天魔，我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他需要我成为天魔，我便成了天魔。他需要我守护这人间，我便护着他和他在意的人间。我的存在，为他一人就足够了。” “但你不应该只为了他而活，你有你自己的道要走。”叶惊鸿听厉九殇殇说了这么多，仍然无法完全理解他所想。 厉九殇深深地看了叶惊鸿一眼，他的眼神中有着赞许，也有着无奈，“那是因为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你没有经历过我的过往，自然不懂得我选择的意义。在漫长的生命中，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只是日升和月落。只有他存在的那几载，我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所以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 厉九殇顿了顿，“而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也正是最好的答案么？你违抗‘天命‘，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你没有后悔，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叶惊鸿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从未想过会从自己这位无情道的师祖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言论。 “但既然你选择成为了天魔，为何还是被封印了…甚至…”叶惊鸿想到那几处封印，不由得心下一颤。 三魂离散，身首异处…属实算不上什么好结局。 “你说那个封印…那几道封印都是我自己设下的。” 第103章 归人 “我其实早有预感，在成为天魔之后我的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所以我先一步设下了封印，意图限制自己的力量。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失控了…”厉九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毕竟世事难料，即便自诩上神，也无法掌控一切。但我仍不希望因为我的失控而伤害到他所爱的人间，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我选择了自我封印。” “我精心挑选了几处灵力极强的地方并亲手布下那几道封印，甚至骗了妖皇姬寰宇来替我镇守封印，就是担心有心怀不轨的人想要破开封印。”厉九殇提起这事，免不了一阵叹息，“谁曾想，终究还是逃不开…” 第177章 叶惊鸿见他神色落寞，也不免心中惋惜。 “那…他呢？”叶惊鸿听对方说了这么久，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既然是他的请求，难道他一点不知情？他不清楚一旦你成为天魔，会失去控制？” “他也许知道吧…但他能做的也只是让那个结局更晚一天到来，毕竟神也不是万能的，他们漫长的生命也终有尽头。”厉九殇抬头，看向眼前的那副画卷。 叶惊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回到了雪山。但山顶上却只剩厉九殇一人的身影。并且不知从哪一日起，雪山上便没了白昼，余岁皆是黑夜，相伴的也只剩繁星。 “他是自天地诞生的神，与飞升的人神不同，是可以随时把自己融回天地之中的。从他知道天启的那一天开始，他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数。他能为了给人间求得一线生机而选择让我成为天魔。同样也能为了让我‘活下来‘，选择自行泯灭。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更不是错误的遇见。要怪，也只能怪我们错将彼此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所以最后，我选择封印自己…只有这个办法能让我渡过漫长而孤独的千年时光，直到重新相聚的那一天。” 厉九殇缓缓站起身，抬手间便将那幅画卷变作鸿光收到了掌心。 “可惜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人心。”那道鸿光只在厉九殇的掌心停留了片刻，便彻底消散了。他微微屈指，试图握住掌心里并不存在的光。“这世上确有人会饮水思源，但亦有人恩将仇报，有人在试图平息战争，就会有人不断制造杀戮。会有人为了彼此牺牲，也会有人屠戮同类。人的情感总是复杂，能同时让你看见最大的善意，也能让你窥见世间最大的恶念。” ［我喜欢这世间。］ 厉九殇犹记得，那一日同那个人现在山崖上，看着山下的烟花在夜空中消散开，他们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出了会儿神。他听到那人问他，“阿殇，喜欢这人间么？” 厉九殇转头，便摔落进了一池秋水中。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喜欢，喜欢这人间。” ［也喜欢你。］ “那些人不懂，自然不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厉九殇收回思绪，看向叶惊鸿，“所以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将我从沉睡中唤醒，只会适得其反。但是…” “但是？”厉九殇突然压低的声音，使得叶惊鸿不自觉往他跟前凑近了些。 “但是他们确实选对了法子，只差一点点，天道之子便要换了人。”厉九殇看着眼前的叶惊鸿，像极了故人模样。“幸好天禄那家伙够机灵，找到了你。” “你也认识天禄？”叶惊鸿很意外。 “我只是睡了，又不是真的死了。”厉九殇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叶惊鸿的脑袋。 “师祖？” “咳！你头上有片叶子。”厉九殇一本正经地说完，又‘顺道‘戳了一下叶惊鸿的脸颊，在眼前人满是怀疑的目光中，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剖开来看，其实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想打破正魔平衡，所以眼看无法唤醒我，他们就只能在‘创造‘一个天魔。所以最后无论谁入了魔，人世间都将陷入霍乱之中。” “只是他们算计了那么久，偏偏还是漏了个你。你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这一切的关键。”厉九殇说到此时，看向叶惊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专注。“你的选择，决定了未来这世间将会陷入霍乱还是安稳。” 叶惊鸿愣住了，他似乎从未考虑过自己存在于这世间洪流中的重要性。 “你是他留给这人间的最后一点寄托，也是他留给我的一点念想…不然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承得住天道之子的命格？”厉九殇笑道。“所以天禄选择你，不是意外。你遇见方云鹤同样也不是意外。” 叶惊鸿看着眼前之人，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冲动，想要靠近他一些。 “我是不是…”叶惊鸿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厉九殇挥手打断。 “回头看看吧，有人找你了。” “惊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叶惊鸿立马转身，然而不等他看清来人的模样，便见一道袍袖飞扬的身影凌空而至，拦腰捞住了他，随后他整个人就被对方带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是方云鹤。 “方云鹤…”叶惊鸿的声音带着颤意。 方云鹤凝视着他，一金一黑的眼瞳倒映着叶惊鸿的身影。他没有说话，许是激动或是其它什么。 叶惊鸿由着他看，也没有出声。 二人相拥而立，直到方云鹤开口，“我来带你回家。” 笑意慢慢爬上了叶惊鸿的眼底，“嗯，我知道。” 两人经历过生离死别，见到过彼此最为狼狈的时候，然而此时的眼底心里，却都映着对方最美好的模样。 方云鹤终是克制不住，俯身下来，一手托起叶惊鸿的后脑，印下了一个深沉且缠绵的吻。 这一次，不是在幻境，不是在梦中。 这个吻真实而持久，纵使叶惊鸿气息绵长，都有些架不住，伸手推了推方云鹤。 “你…”叶惊鸿看不见自己此时的模样，自然不会知晓他用微微泛着红潮的双眼看向方云鹤时，是怎样的冲击。 方云鹤有些克制不住，低头想继续，却被一旁的声音打断。 第178章 “你们是打算在这儿双修？” 叶惊鸿，“……” 方云鹤，“…………” 二人面面相觑，彼此的表情都有些空白。诡异的安静笼罩在四周。 跟他二人相比，厉九殇倒是十分坦然自若。就见他走上前，认真打量了一番方云鹤后，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悦，随即转身看向叶惊鸿，“小惊鸿，你的眼光属实一般。” “…”方云鹤眸中飞速闪过一丝寒意，但当他的目光转向叶惊鸿时，又是一片柔软。“惊鸿，他是谁？” 叶惊鸿左右看了看，刚要答一句‘天魔‘却又觉得不妥，于是开口回答变成了，“剑尊厉九殇，我的师祖。” “剑尊？”方云鹤有些吃惊，随即恭恭敬敬地朝着厉九殇行了个礼，“见过师祖。” 厉九殇挑眉，“吾是剑修，不会用刀。”说完，还特意看了眼方云鹤背在身后的长刀。 方云鹤脸上的笑意不变，“剑尊大人既是惊鸿的师祖，那便也是我的师祖。再说了，当初的月霄与青苍，本就是一家。刀剑同源，不分彼此。” 方云鹤说着话，又忍不住将目光瞥向叶惊鸿，“就像我与惊鸿一般，不分彼此。他的师祖，就是我的师祖。” 厉九殇听他说着，眼底那仅存的一点热意也在逐渐褪去。 叶惊鸿敏锐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上前一步，站到了二人中间。 “师祖。” “惊鸿，唤我何事？”一对上叶惊鸿，厉九殇的语气立马不一样了。 “想确认一下，你若没有其他事，我便走了。”叶惊鸿道。“师祖年纪大了，刚醒来还是需要多休息。” “你…”厉九殇觉得心口有些堵。 “罢了罢了，儿大不中留啊…”厉九殇一抬手，一道金光便从天而降，将叶惊鸿两人笼罩其中。 叶惊鸿刚转身看向身旁那人，就感觉被人从身后紧紧拽住了手腕。对方的动作里透着紧张，被他拽住的叶惊鸿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方云鹤…” “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了。”方云鹤的眼瞳里透着坚定。 叶惊鸿默默地回握住他的手，没再多言。 耳畔传来厉九殇的声音，“回去吧，替我向你师尊问个好。” ＊ 白鹭崖顶。 方燕蹲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用地上的石头摆着阵。落在阵中的石头受她的影响，蹦来蹦去像是开了灵智。 凤凰趴在她的脑袋上，时不时啄一下她头上翘着的头发。 “姬寰宇，你再啄下去，我哪天要是秃了，就把你的尾巴都拔光。”方燕威胁道。 她伸手一把将姬寰宇从自己脑袋上扒拉下来。 “你看看你，明明能变成人，为啥总要霸着我的脑袋。”方燕边说，边用手捏了捏凤凰的肚子。 “啾啾~”凤凰捏着嗓子叫唤了两声。 “说人话。” “我就想粘着你，再说了…用腿走路太累了…”姬寰宇越说声音越小。 “呵，是嘛？”方燕冷笑一声，“怪不得你都长胖了，肚子都圆了。” “我才没有！”凤凰使劲扑腾着翅膀，“你不能污蔑我！” “胖了就是胖了，你狡辩也没用。”方燕与她争论道。 “我才没有！我那是…”姬寰宇的话没说完，就见一道金光自空中极速落下，直直地落在了崖边。 光芒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盼了许久的人。 方燕霎时间红了燕，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恍恍惚惚也不知撞进了哪个人的怀里。 “大师兄…叶师兄…”方燕埋在那人怀里不愿抬头。 “好了好了，多大人了，还哭。不嫌丢人。”方云鹤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哭。”叶惊鸿搂着她，神色温软。 “你们真的回来？” “嗯，我们回来了。” 这一次，是真的回来了。 第104章 鸿雁为聘 人间各处的魔气终于消停了。 滚滚黑气消弭一空，遮天蔽日的诡云总算层层散去，露出了天光。 那些在大街小巷流窜不去, 搞得到处天惨地怨的妖魔也尽数躲藏了起来。 然而，这一场人类与魔物的战斗还是死了太多人，无数亡魂被滞留在了人间。长此以往，又将再生怨念与事端。 于是各家宗门都派出人手，打算做法事超度这些亡魂。几乎所有门派，从掌门到弟子，无论外门内门，都忙得焦头烂额。每日一睁眼就是念经，白天黑夜晕头涨脑地念。 严月山平生最不愿做的就是念经，无奈被方华拉下水。本本分分的念了两日后，彻底没了耐性。直接把掌门令牌摔给了郁归年，立马拂袖就要离开。结果还没走两步, 就被沐庭月为首的琉霜宫众人给拦了下来，说他不念经可以，但走的时候千万把唐淮安一起带走。 唐宗主自从没了天罚在身，就在魔域呆不住了，整日里在各个宗门间流窜，时不时出手替他们试试防御法阵。 琉璃宫深受其害。 毕竟唐淮歌这人，用沐庭月的话来总结，就是小心眼又记仇。 这世上唯一能治的住他的，大概只有严月山了。 于是逃跑不成的严月山，便将郁闷一股脑都算在了唐淮歌身上，让方华和沐庭月帮忙布了结界和法阵后，拖着唐淮歌就进入了。 第179章 二人这一架，直接打了九九八十一天。 八十一天后, 数千万冤魂超度完毕，陆续从人间奔赴黄泉地府去投胎，各地终于恢复了清明与和平。 而严月山刚从结界里出来，就收到一张请帖。 看完内容的他，刚刚压下去的火又噌噌往头上直窜。直接提着煊雷剑就往苍月山赶。 “看他这个表情，你徒弟到时候多半会被揍得很惨，你要不要也赶紧回去，给你徒弟撑撑场子？”沐庭月一手拿着瓜子儿，慢悠悠地说道。 “我去干嘛？”方华甩了个白眼给她，“一起挨揍么？” “他心里这把火总得发，反正云鹤如今是半仙之体，揍不坏。真要揍坏了，不还有我嘛。我身为他师父，自然会负责给他治好。” 沐庭月看了眼身旁的方华，一脸的一言难尽，“那你可真是位好师父…” ＊ 严月山一路御剑飞回了苍月山，到了地方就有些后悔。早知道让方华帮他摆个传送阵，这样他还能多省下些修为来揍人。 但如今想多了也没用，先把人找到才是。 于是严月山一路冲上了月霄门，直接把正在给弟子授课的郁归年给揪了出来。 “师叔…”郁归年腰杆挺得笔直，看似一脸从容，实际上后背出了一层汗。 “怎么回事？这日子谁定的？”严月山的口气听着就让人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郁归年硬着头皮回答道，“找乔，乔宫主算的日子。” “我知道了，是不是姓方的那小子，仗着自己如今修为高，就敢胡来了！”严月山阴涔涔地开口。 “师叔，这事儿…是师弟主动开口的…不关方师兄的事。”郁归年心里直颤，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什么！”严月山一把将煊雷剑插进地面，“这种事他居然还等着惊鸿开口！不像话！” 说罢，拔出剑就往对面山头飞去。 郁归年深吸一口气，思考了片刻后便转身回去殿内继续讲课。 “掌门，你不去管么？”一旁新入门的弟子忍不住开口问。 “管？管谁？”郁归年难得翻了个白眼，“哪个都比我修为高，我能管得住谁？” “…这样啊…” “没关系的，叶师弟还在呢，他们打不起来。”郁归年叹了口气，“好了，继续今日的讲学…” 事实也正如郁归年所预料的，严月山刚踏进苍月山的结界，就撞见了叶惊鸿和来帮忙的梁辰。 “师尊回来了。”叶惊鸿先一步开口。 “惊鸿…”严月山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煊雷剑。“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严前辈…”梁辰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严月山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 “梁师兄先将东西带上去吧，我随师尊走走。”叶惊鸿冲他点了点头，“劳烦你去跟方云鹤说一声，我今日就不回他那里了。” “好的！”梁辰匆匆转身，他总感觉刚刚叶惊鸿提到方云鹤三个字时，周围的温度骤然冷了几分。 “师尊，我们先回去吧。”叶惊鸿看向严月山。 “嗯。”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严月山碰上叶惊鸿，攒了一肚子的火，只能彻底哑了。 师徒俩都不擅长表达，走了一路，磨磨蹭蹭，犹犹豫豫，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惊鸿…” “师尊…” 最终互看一眼，叶惊鸿主动让步，“师尊先说吧。” “嗯。”严月山点了点头，“…你真的决定好了么？道侣一事需得慎重。你年纪尚小，大可不必急在一时。再多相处几年，也为时不晚。” “而且，这世上尚有那么多人，你遇见的太少，会被一些人的表象欺骗到也是正常，你何不再等一等，万一哪天你后悔了…” “师尊，不是的。”叶惊鸿打断了他的话。 “这件事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叶惊鸿直言道，“我并非一时兴起，更不是因为觉得好奇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方云鹤他很好，真的。” 叶惊鸿察觉到严月山神色不对，下意识伸手牵过了他的袖子。 “惊鸿？”严月山不解。 “我幼时刚到月霄门时，便是这般牵着师尊的衣袖被带上山的。”叶惊鸿轻声道，“那时候我觉得上山的路很长，长到没有尽头…但有师尊陪着，我并不觉得辛苦。” “惊鸿…” “师尊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你的顾虑和关心，我都懂的。”叶惊鸿轻轻扯了扯严月山的袖子。 这个小动作像极了幼时。那时的叶惊鸿从来又倔又硬，唯独做了莽撞事又不知怎么开口时，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表现出独一份的柔软。 “我知道师尊说的没错，更知道师尊都是为了我好。虽然我没怎么下过山，更没怎么遇见过什么人，但方云鹤他不一样。他是我不想错过的人。” “他也是懂我的人，他知道我心里所有未曾出口的话，”叶惊鸿凝视着严月山，神色平静而幽远。 他无法告知严月山他曾两世为人，所以更加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结果。 “他是我拼尽全力都想守护的人，我不会后悔的。” 严月山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叶惊鸿有些慌神。修真无岁月，所以于他而言时间曾只是一个符号。但这一刻，他却第一次体会到了时间的流逝，百年或一瞬，万事万物都在变化。 第180章 而在他不曾差距的瞬间，徒弟就长大了。 雏鸟变作鸿雁，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天空。 叶惊鸿见严月山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谁知对方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的决定，为师都相信。” ＊ 青苍派大弟子与月霄门二弟子要结为道侣，这件事在整个修真界传的沸沸扬扬。南北境各世家宗门的家主或掌门，无一例外都齐聚到了苍月山。 这其中，单是知道这两大门派之间恩怨，赶着来看热闹的人，就占了有七八成。剩下一部分，则是等着看乱月仙人动手揍人的。 毕竟这回，那方云鹤可是拐了人家最宠的亲传弟子。他们这些年在家里给叶惊鸿供着长生牌，生怕这位祖宗出点什么意外，乱月仙人会发怒。所以当叶惊鸿要举行结道大典的消息刚传出来后，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佩服着方云鹤的胆量。 太岁头上动土，他也是百年间头一位了，必须亲自见识见识。 来的人太多，接待宾客的任务都落在了青苍门弟子的头上。毕竟指望隔壁那群剑修出来‘接客‘？他们不直接拿剑追着人砍，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大典会顺顺利利完成，连最危险的严月山都没有暴走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方云鹤呢？”主位上，严月山的怒火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 谁让好好的结道大典，等了半天只出场了一个人。 叶惊鸿同样皱着眉，神情同他师尊如出一辙。 “这…方师兄他应该是耽搁了…”梁辰作为被借来‘撑排面‘的，此时内心十分慌乱。 叶惊鸿今日穿了件黑色的长袍，向来喜好高高束起的长发，今日也难得放了下来。一半披在了身后，另一半则被一顶精致的玉冠挽在了脑后。额上一点朱砂，将本就瑰丽的面容衬得更加灵动鲜活。 “我去找他。”叶惊鸿作势要走，却被郁归年一把拦了下来。 “还是我去吧，师弟在这里等着。你们典礼未成，提前见面不大好。”郁归年说罢，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当郁归年去到方云鹤的洞府时，最先看到的却是方燕。 “方师妹，你师兄呢？”尽管心中焦急，郁归年面上却仍表现得十分沉稳。 “阿！”方燕原本低着头来回踱步，嘴里不知在小声念叨着什么，突然听到郁归年的声音，明显吓了一跳。“师兄！” “郁，郁师兄！什么事？” “你大师兄人在哪里？结道大典已经开始了，他为何迟迟不来？”郁归年只得耐着性子又问了遍。 “师兄…师兄在里面…”方燕伸手指了指一旁关上的门。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里面做什么？”郁归年皱眉，作势要推门进去，却被方燕一把拉住。 “方师妹？有事？” “没…没没没！”方燕立马松开了手，“我，我还有事，我去前面帮忙。”说完，便在郁归年一脸不解的目光中转身跑开了。 郁归年疑惑她怎得这般焦急，但此刻也顾不上思考太多，转身推开了一旁的房门。进到屋内后，便看见了正埋头趴在桌子上的方云鹤。 “方师兄，你这是在作甚？前头师弟他们都在等你，快随我走。”郁归年上前拍了下方云鹤的肩，然而对方却毫无反应。 “方师兄？方云鹤！”郁归年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然而眼前的人却仍是毫无反应。 “方云鹤，你到底是怎么了？惊鸿在前面等你那么久，你这是做什么？要反悔不成？你要是现在敢反悔信不信我…”郁归年说着说着，忍不住动手要将人扯了起来。哪知他的手刚碰到方云鹤的后背，那人就猛地站了起来。 方云鹤转过身，一金一墨的双瞳格外幽深。令人窒息的威压迎面扑来，郁归年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方师兄？” “走，结道。”说完，方云鹤抬手一挥，直接在空中开了道阵门，迈步走了进去。 郁归年一头雾水，也只能匆忙跟上。 另一边，严月山召出煊雷剑，直接架到了方华的脖子上。 “说，你徒弟人呢？”严月山质问道。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方华一脸无奈，“昨日都还好好的，甚至特地来我这拿了一堆药膏，我也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他阿。” “什么药膏？”严月山不解。 “就是…”方华正想着怎么解释，就感觉周围灵力剧烈波动。片刻后，就见一道阵门自半空中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方云鹤？” “云鹤。” “是大师兄！”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这场大典的主角为何姗姗来迟。 叶惊鸿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走上前刚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想被对方云鹤一把捉住了手腕。 “方云鹤？你做什么？”叶惊鸿下意识想抽回手，但这人今日手劲儿极大，竟没让他成功。 “方云鹤！你怎么回事？先松开我！” “行礼。”方云鹤面无表情，转头看向一旁的梁辰。 “阿？”梁辰被他那冻死人的眼神吓到。 他也是头一回见方云鹤面无表情的样子，很不适应。 “念，贺词。”方云鹤说完，拉着叶惊鸿走到了严月山二人面前。 第181章 “这…”梁辰一脸不知所措。郁归年追着上前道，“方师兄说仪式可以开始了。你照着单子念。” “哦，好的。”梁辰点了点头开口道，“道祖赐福，诸神护福，紫气东来，祥瑞…” 哪知他刚开了个头，就察觉背后一凉，微微转身就瞥见方云鹤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梁辰抖了下身子，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郁归年。 ‘郁师兄…怎么办阿？方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梁辰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无助。 眼见着仪式又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这边，郁归年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冲梁辰扫了一眼，示意他闭嘴。随后直接开口道，“敬茶！” 梁辰反应过来，从一旁的桌子上捧起茶杯，送到了方云鹤手边。 “方云鹤？”叶惊鸿心里是大大的疑惑，但眼下毕竟那么多人看着，他也只能拿过了茶杯。“你松开，我给师尊敬茶…” 奈何某人的手还死死抓着自己的一只手腕，这让他一只手如何敬茶？ “方…”叶惊鸿还想说什么，方云鹤却已经松开了手，并恭恭敬敬地将茶奉到了严月山的面前。 “方云鹤，你怎么回事？”严月山小声质问道。 “师尊，喝茶。” 这一声‘师尊‘喊的严月山浑身一颤，稀里糊涂就接过了茶杯。 叶惊鸿也只得学着方云鹤的模样，将茶奉给了一旁的方华。然而他可没有方云鹤那厚脸皮，一声‘师父‘憋了半天也没喊出口。 方华倒也不在意，接过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云鹤要好好的。” 郁归年一直在旁小心观察着，见方云鹤眉头皱了皱，立马开口道，“礼成！” 哪知这话音刚落，叶惊鸿就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方云鹤抗到了肩膀上。 “方云鹤！”叶惊鸿挣扎着要下来，奈何对方的力气出奇得大。 紧接着方云鹤一抬手，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在虚空开了阵门，便扛着叶惊鸿离开了。 留下一众观礼的人，面面相觑。 “这…这该如何是好？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不会出事吧？”梁辰有些担心。 “是不对劲…”郁归年一脸凝重。 “你刚刚去找人，可还遇上了什么？”严月山此时回过神来，不经有些担心。 “我是在方师兄的洞府找上他的，在那儿先是见到方燕师妹…” “方燕人呢？” “说她有事，就走了。” “…那丫头…八成又闯祸了…”身为师父的方华，对自家徒弟的品性再了解不过，“溜得这么快，肯定是怕她大师兄找她算账。” ＊ 此时的方燕，正头顶着凤凰走在下山的路上。 “阿嚏！谁在骂我！” “大概是你师兄吧。”姬寰宇伸了伸爪子，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你还真是胆子大，敢偷偷用‘千日醉‘换了他的药酒。” “我说我是拿错了你信么？”方燕一脸的委屈。 “我信不信不是关键，是你大师兄会不会信？”凤凰啄了啄她的脑袋，“你还是想想等你大师兄醒来后，怎么跟他道歉吧。” 方燕浑身一激灵，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不行，必须在师兄醒来前逃远一点…去哪里比较安全…不如我们去魔域？” 姬寰宇没有说话，她想了想‘千日醉‘的效用，直觉等他们得知真相后，恐怕想揍方燕的会不止一个人。 ＊ 方云鹤这边，则是直接将阵门开到了自己屋里。 等叶惊鸿回过神，已经被放在了床上。 “方云鹤，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叶惊鸿疑惑的看过去，正对上方云鹤比以往更加炙热的眼神，当下不由得脸色一红。 叶惊鸿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 方云鹤发现到了他的变化，默默地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叶惊鸿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接近。 方云鹤低下头，一个轻吻落在了叶惊鸿的额头。 见叶惊鸿并没有拒绝，细细密密的吻紧接着又扫过了鼻头，眼角，最终停在了温软的唇上。 叶惊鸿的脸因着亲热逐渐升了温，连带着耳朵也变得异常通红。 方云鹤瞧着瞧着，便忍不住一口咬在了他的耳垂上。 “…” “说什么？” 方云鹤的声音太过低沉，叶惊鸿一时没有听清。 “抱歉…惊鸿…” 待得叶惊鸿反应过来，眼前一暗，炙热的气息扑鼻而来。唇齿相间中，叶惊鸿只觉方云鹤的身体太过炙热，连带着被紧紧抱住的自己，也跟着燥热起来… 修仙之人的身体，自然是比常人强悍。一场欢事从日出到月落。 叶惊鸿有些疲惫地动了动胳膊，浑身酸软没有力气。 “方云鹤…你！”谁知叶惊鸿才刚一动，便察觉到身后的异样。 “惊鸿要去哪里？我们还未双修呢~”方云鹤将人捞回怀里。 “刚刚我们不是已经…已经！”叶惊鸿脸上红潮未消，落进有心人的眼中自是勾人心魂。 就见方云鹤一把勾住叶惊鸿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向后方，用一个深吻堵住了他的嘴。 “方才那是欢愉。双修，我现在教你，惊鸿这般聪慧，肯定一学就会。好好学，我要检查功课的…” 第182章 “方云鹤！你别…” “看来惊鸿还有力气…” ＊ “千日醉…倒是难得的好酒。”厉九殇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主人，既然回来了，您不去看看他们么？”长煊立在一旁。 “你又不是不知，我想见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厉九殇摇了摇头，“有些人愿意回来，是因为有人在等。” 曾几何时，迢迢银汉下，金风玉露约，有人在东风夜放的千银花树下等他回来。 而如今雪山之巅，又只剩他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鸿雁为聘，携鹤归家~ 期望大家都能有自己圆圆满满的结局~ 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