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个夫郎奔小康》 第1章 [穿越重生] 《娶个夫郎奔小康》作者:不归粥【完结】 简介: 李大成于一场爆炸中丧生,重生到一个架空的朝代,娶了夫郎,开启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 碎片一: 沈桥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如坠冰窖,周围人的议论声像一把把利剑刺向他。他被打的浑身都疼,却不忘小声的为自己辩解,却没有人相信,何春兰觉得丢了脸面,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他一个双儿被人污蔑失了清白,不管真假,都只有死路一条,他死了恐怕连一床草席都没有,也不知道做了孤魂野鬼会不会比现在的日子好些。 “我娶他。”李大成声音响亮,他快步穿过人群,看着摇摇欲坠的沈桥,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怜惜。 短短的三个字掷地有声的进入了沈桥的心里,给他的暗淡无神的双眼注入了一丝亮光。 黄二狗一看见李大成就感觉手臂隐隐作痛,此时早就没有刚才的嚣张,有些后悔来寻沈桥的麻烦,正想着怎么能把事情了结。 就见李大成面色不善的打量着他,黄二狗下意识就想溜之大吉,却不想李大成出手这样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条手臂就传来了熟悉的剧痛。 碎片二: 沈桥将手里的银子细细的数了两遍,才小心翼翼的放在雕花木盒里,落了锁放进床头的矮柜里。 李大成一进屋,就见自己的小夫郎脸上带着憨憨又甜甜的笑。 命途多舛的李大成遇见同样身世坎坷的沈桥,开启了甜甜的宠妻生活! 作者碎碎念: 1.温馨小甜饼一枚,两人在柴米油盐的小日子中,努力奋斗,和和美美,奔小康!(不涉及朝堂科考,也没有大富大贵哦) 2.攻重生,但没有空间,也没有金手指,全靠勤劳奋斗。 3.受前期受家庭影响比较胆小,有些怯懦,后期会一点点的改变 4.生子文,介意的小可爱可以避开哦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成长 日常 忠犬 主角视角李大成互动沈桥配角孙大壮禾哥儿 一句话简介:家长里短,独属于两个人的小日子 立意:市井烟火,与君共渡 第001章 重生了? 秋风阵阵,枝头的枯叶似黄蝶一般,在空中飞舞几圈后落下,在地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偶尔几个顽皮的孩子跑过,将落叶踩的吱吱作响。 农忙结束,难得清闲几日的人们,纷纷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说着闲话。 “他赵婶儿听说没,李家被雷劈死的大儿子又活过来了。”一个妇人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同身旁的人搭话。 “怎么没听说,我家山子还去帮着料理后事了。这人都抬到半道儿上了,突然又活过来了,亏的我家山子胆大,孙家的小顺子惊着了,到现在还在家躺着呢!”赵婶儿提起这事,不免心有余悸。 “切,小顺子也是胆子忒小,这有啥的。”一个吊儿郎当的汉子,满脸不屑的开口。 “这突然诈尸谁不害怕,你要在那还不知道吓成什么奶奶样儿呢!”吊儿郎当的汉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二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个。整日招猫逗狗、惹事生非,村里人都不待见他。 “去去去,妇人说话你搭什么腔!有这功夫儿还不如寻个活儿做,多挣点钱娶个媳妇才是正理儿。”妇人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赶人,转头对一旁的赵婶儿道,“李家就是个虎狼窝,你家山子也是个好心眼儿的孩子,那样的人家咱以后还是少来往。“ “可不是,我家山子就是心善,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想着过去帮忙。谁成想出了这事,李家还倒打一耙,说是抬棺的时候掂了,这才出的事。”赵婶儿说着气不过,“呸”了一声,才继续道:“还棺材,也就一块破木板子,盖着一张破草席子。” “谁说不是,他家就话说的漂亮,心可黑着呢!亏的大成这些年没日没夜的干活,却连口饱饭都没吃过,还差点被雷劈死。”有个汉子和李大成一起做过工,见他落了这个结果,也忍不住替他抱不平。 “那李家做事也是够绝的,大成都十九了也不给娶亲。一家子吃香喝辣,却独独苛待那孩子,人都被逼死了还想着草草了事,亏的老天开眼,那孩子命大又活了过来。”赵婶儿也是当娘的,见了这事心里也是酸涩。 “哎!”黄阿嬷叹了口气道:“活过来也是受罪,他家连个大夫都不肯请。那继母在家撒泼打滚,非说被雷劈了,又活过来不吉利。怕会影响他家李清科考,不让在家里呆,李木匠站在边上连个屁都敢不放。那孩子伤的那样重,赶出去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可不是造孽啊,最后还是村长找人,将大成挪到村东边没人住的屋子,李家才算消停下来,村长又找了大夫,还让他家小儿子照料着,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挨着李家住的妇人知道内情,早就看不惯李家行事,这会儿到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旁边扎堆儿绣活的年轻媳妇夫郎们,也跟着小声的说了两句,到最后人们免不了一阵唏嘘。 被议论的人此时正躺在破屋里,消化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事件。 一场爆炸他本以为凶多吉少,没想到竟然没死。如果忽略掉身上的些许疼痛,李大成可以确定,他的确还活着。 第2章 只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有些不对劲。就算他没死,也应该被送进医院,可眼前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医院。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即使心里素质再强大,此刻也忍不住发懵。破破烂烂的屋子、碎布条一般的衣裳、粗糙又布满伤痕的双手。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缓缓的流入脑海。如同亲身经历一般,在眼前一幕幕地播放,最后混着他自己的记忆归于平静。 李大成只用了一会儿就接受了事实,他确实是在爆炸中丧生了,机缘巧合下重生到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他在原来的世界并无牵挂,能重活一次,总比当个孤魂野鬼好,只是眼下的处境实在是堪忧。 他和原身其实差不多,同样都是身世坎坷。 他活了三十二年,三岁那年爸爸在工地出了工伤,不幸离世,包工头不肯赔钱跑了。不到两年妈妈也不知所踪,他跟着爷爷相依为命,直到十五岁那年,爷爷也撒手人寰。 大山里生活艰苦,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刨食儿,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家里没了大人日子更艰难。 李大成读书用功,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就为了能让爷爷高兴。爷爷过世后村里人帮衬,他勉强念到了初中毕业。 谁家也不是多富裕,他不忍心大家节衣缩食供他读书,说什么也不肯再念。 和同村人一起外出打工,在一家电子厂干了几年,后来遇见了好人,被介绍到一家饭店当学徒,凭着吃苦肯干,倒是学得一身好厨艺。 好不容易靠着努力,开了家属于自己的酒楼,生意口碑都不错,成为了附近人们举办婚宴喜宴的首选。 日子忙忙碌碌,倒也充实。他有房有车,手里也有大笔存款,偶尔也想过,也许哪天会遇见一个合眼缘的人,能成个家。 却不想隔壁火锅店,因为煤气泄露引发的爆炸,彻底的结束了他的一生。 爆炸的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止了。他知道大概率凶多吉少,很认真的想了想,这辈子有些遗憾,却并没什么牵挂。 李大成忍着浑身的疼痛,撑起身子坐起来,靠着斑驳的墙壁,整理着脑海里原身的记忆和关于这里的一切。 原身生活的村子叫河谷村,说不上多富足,但因为靠近清河镇,家家户户的日子远比旁的几个村子强些。 脚程快些的汉子,到镇上也就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农忙之余不论是去镇上打零工,还是进镇子卖点自家种的菜,都是相当便利。 原身的爹李庆是村里唯一一个木匠,无论谁家有喜事,要打上两三件家具,还是打些小物件,都绕不过李家去。 有着这样一门手艺,日子过得自然是比别家强。 原身的亲娘在他五岁那年就没了,不出一年,李庆就娶了临村的寡妇赵荷花。赵荷花还带着一个姑娘,进门后也装了两年的贤惠,外人见了也夸一句心善,不苛待继子。 日子久了,赵荷花见李庆的对大儿子不怎么上心,也懒得再装贤惠。加上后来又有了身孕,生了个儿子,成功在李家站稳了脚跟,就更不把原身放在眼里。 家里人口多,李庆又是个不管事的,再加上有个奶娃娃要照顾,赵荷花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家里所有的活都落在了原身肩上,八九岁的孩子挑水砍柴、养鸡喂猪、做饭洒扫都得干。外人看了都心疼,找李庆说过几回,也没有结果。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旁人就是见孩子可怜,想插手也管不了。 赵荷花亲生的小儿子,从小就伶俐,哄的李庆对李清一味偏宠,满心满眼都是聪明的小儿子。对着日渐木纳的大儿子,越加不喜。 李清四五岁时,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说李清是文曲星下凡,有将相宰辅的命格。李庆深信不疑,花了大笔银子,将李清送去镇上的书院念书,就盼着家里能出个状元。 此后,赵荷花的眼睛更是长在头顶上,逢人便说他儿子将来能当大官,说不得她也能得个诰命。又加上女儿李春丽,前两年嫁到了镇上开粮油铺子的钱 家。虽是给人家当妾室,但能嫁到镇上也是村里的头一份儿的,况且还得了许多的实惠,因此在村里自觉高人一等。 只可怜原身在家里当牛做马,下雨天还被逼上山寻野物,给读书的李清补身体,结果一个雷劈下来就这么没了。 李家却刻薄的连口棺材都舍不得买,一张破木板、一张草席子就打发了。幸亏他阴差阳错的的来到了这里,否则恐怕还真如了李家的意。 吸收了原身所有的记忆,李大成不禁有些感概,人善被人欺,古往今来都适用。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他就得好好珍惜,也算为那个干了一辈子活儿,到死都被人欺压的可怜人出口气! “大成哥,我给你送饭来了。”屋外的声音打断了李大成的思绪,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陌生的汉子就进到了屋里,“大成哥,药我也给你带来了,一会儿吃完饭,你趁热喝。” 李大成认出这是村长的小儿子孙虎,也猜到是村长救的他。李家唯恐沾上晦气,自不会管他的死活,恐怕早就想把他丢在荒山野岭等死了。 他也是苦出身,知道村里人最怕的就是生病,看病抓药都是大花销。好多人家生了病只能挨着,运气好的能挺过去,运气不好的那也只能认命。 第3章 村长家日子虽比别人家好过些,可人口多花销也大,能给他请大夫抓药,实属是不易。李大成默默这份恩情记在心里,想着日后报答人家。 “多谢虎子兄弟!孙叔的救命之恩,我还没登门拜谢,又劳累虎子兄弟给我送饭送药,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我好些一定当面给孙儿叔磕头,谢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他确实感恩村长一家,虽并不相识,但言谈间态度真诚,叫人瞧不出异样。 倒是孙虎看着李大成半天没说出话,他记忆里李大成就是个闷葫芦,一天也没有几句话,只知道闷头干活。虽然性子是不错,谁家要是开口让帮个忙,也都会搭把手,可却没见如此善谈。 斜靠在床上的男人,虽面上还残留着些黑气,可脸上却带了笑,孙虎总觉着眼前的李大成,和以往那个低着头没有一句话的汉子,有些不同。 李大成费力地往外挪了挪,用袖子擦了擦床边一个破旧木凳,招呼孙虎,“虎子兄弟,将就坐会儿。” 孙虎来不及多想,依言坐下。转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才又将目光转回李大成身上,虽然总觉眼前的汉子和过去有些不同,可具体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作罢,出言宽慰:“大成哥,别客气。都是一个村子的,帮把手都是应该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大夫都和我爹说了,好好养着,保准一点病根都落不下!” 李大成察觉到孙虎目光里的怀疑,面上却一片坦然。 他不是原身,不是受人拿捏的性子,自然也做不到像原身那样逆来顺受! 他一个大山里的孩子,还没成年就在社会上闯荡。活了三十多年,还小有成就,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若想活下去,必得强硬些。否则,李家那一家子,等他好了,恐怕舍不得这个免费的劳力,又得趴在他身上吸血! 既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叫旁人知道,现在的李大成和过去不同了。毕竟历经生死,看透世事,性子有些改变,也在情理之中。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孙虎出了院子往自家走,确定李大成确实与以往不同了,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却是一路都没想明白。 难道被雷劈一下脑袋真的会变聪明? 第002章 既来之,则安之 秋意渐浓,一早一晚已带上了凉意,只有午时偶尔还有些燥热。 李大成修养了几日,虽说身上还有些不适,可好歹能下地走动了。人总躺着心里难免烦闷,起来活动活动,心情也开阔些。 这些日子他一直盘算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陌生的时代、极品的家人、身无分文的处境。哪一个拎出来都够难的,偏偏他还将这些条件都集齐了。 微微弯起的唇角中带着几分苦涩,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重生的代价! 任他心里有万千感想,可生活还得继续。他也不是没经过苦日子,如今不过是再来一遍,有手有脚的,总不会饿死。 李大成闲不住,围着院子细细的转了一圈,屋子是村里最普通的泥坯房。 村里一般的人家都是红砖房,富裕些的建的是青砖瓦房,规整又气派。条件差些的便是泥坯房,一到雨季屋里难免漏雨,总得整修。到了冬日更是难捱,透风又不保暖。 现下他栖身的屋子是张老汉的,张老汉一生无儿无女,也没有别的亲人。前几些年过世后,这屋子就空了出来,便归村里所有。 张老汉的院子在最西边,周围只有两三户邻居。屋后没多远就是一片竹林,除了春日里有人来挖春笋,平日倒是少有人来。环境清幽,倒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只是因常年没有人住,院墙早已破败不堪,三间正房里有一间半已经坍塌了,窗户也残破不全,只余下半个窗框堪堪挂在墙,一有风吹过,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李大成往还算完好的矮屋里瞧了瞧,看样子应该是间灶房。屋里有些厨具,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好在收拾收拾还能将就用。 他还在墙角发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虽有些豁口,但不耽误用。再转转,又找着一把的锄头。 也算是有些收获,他将柴刀还有锄头收拾出来,立在墙角。又简单的把屋里收拾了一遍,把能用的厨具碗碟洗干净,好歹看着清爽些。 忙乎了这一会儿,刚刚见好的身子就有些吃不消。李大成拿破布一般的袖子抹了一把汗,随意地在院里坐下,喘着粗气。 远处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空中转了几圈,又不知被吹向何处。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的生出些落寞。 他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一朝重生也能平淡接受。即使身处异世,条件艰苦也无妨。 可眼下只是稍微走动一会儿,身上就乏的厉害。这种连身体都无法支配的无力感,让人忍不住有些失落。 从前他就算爬一整天山,回来也不见疲倦。常年健身,更是练就了一身纹理流畅的肌肉。可如今只在院里收拾一下,就出了一身汗,掀开衣襟下摆,看了看隐隐露出肋骨的腹部,心里五味杂陈。 半晌,李大成深深的叹了一声,慢慢的想开了。现下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当务之急是解决生存的问题,至于身材,以后慢慢总会练回来的。 张老汉的屋子,眼下他住暂还行,若是时间久了,难免有人说闲话。 第4章 这屋子虽破败,不值什么,可这块地却有人盯着。四邻们都相中了这块地方,都很不能低价买下来,留作扩建自家房屋之用。 村长见他们挣得厉害,便把这事搁置了下来,都是一个村的,处置不好就得落个处事不公的名声,倒不如放放。 再来就是一日三餐,这些日子都是孙虎给送饭,他如今已经能走动了,怎么好还麻烦人家来回的奔波。 买房、置地、米面粮油都需要银子,偏偏他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兜比脸干净”这句话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他身无长物,又人生地不熟,究竟怎么赚钱还得细细的思量。 村里人主要进项都是从地里出,地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打出的粮食留够一家人吃的,便可以拉到镇上去卖,卖的银子就是主要收入。 要是遇上个天灾或是谁家的地没伺弄好,那可真是要饿死人的。可买地也需要银子,况且谁家要不是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也不会卖地的。 思来想去,李大成还是想做点小生意,他有一身好厨艺,摆个小摊卖点吃食儿,怎么也能糊口至于本钱,他看着远处的绵延不断的青山,倒是一点也不愁。 他本就是大山里长大的,自然知道哪些东西可以换钱,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里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野菜、野果、菌子自不必说,珍惜草药虽不易寻,但寻常草药却并不难得,况且还有野兔、山鸡等野味,要是运气好猎到狐狸,制了皮子拿去卖,那可顶得上寻常人家几年的进项了。 少时,他经常和小伙伴们去后山猎兔子,每次拿回家,爷爷都会给他做上一锅辣炒兔肉。咸香的兔肉丁,配上青红椒圈,油汪汪的一盘香辣又开胃,再配上大米饭,他一个人就能吃一盘。 河谷村虽靠山,但因着这几年风调雨顺,大家日子都还过得去,没人愿意冒险进山,最多在山脚下采点野菜野果。 李大成想着歇上两天,进山去看看。要是能抓些野物换点钱最好,实在不行抓两只兔子、山鸡,也能换点铜板。 只是山里的动物都精着呢,若想抓些大点的野物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况且他也没有趁手的工具,万一真碰上猛兽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倒不如做个陷阱更稳妥。 屋后倒是有片竹林可以派上用场,眼下天色晚了,歇上一夜可以过去看看。 翌日清晨,李大成洗了把脸,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出了屋。 竹林面积不小,他往里走了一段,选中两棵不太粗的竹子,柴刀上有好多豁口,并不趁手。加上他还在恢复期,费了好些力气,才将需要的竹子一一砍断。又除去多余的竹叶,用竹枝捆好,一头扛在肩上另一头拖在地上,往回走。 忙乎了这会,日头已经高高的,比刚出来时燥热了许多。 拖着竹子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这个时节正是摘野菜的时候,在过段日子天冷了想摘都没有了。野菜摘回去,洗干净了,晾晒好,能吃一个冬天呢! 李大成没在意,继续往前走。想着赶紧回去处理这些竹子,明日他便想进山,今天怎么也得赶在天黑前清理出来,他没有趁手的工具,恐怕得费些功夫。 “大成,大成……”身后的人脚步快了些,连连出声唤他。 听见是喊的他的名字,李大忙停下脚步,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认出来人是黄阿嬷。 这个时代除了男人和女人两种性别,还有一种性别便是双儿,耳后生有红痣,也可孕育子嗣,只是比女子艰难些,因此地位不如女子。 大户人家的女子可以为家族联姻,从而获取利益。即使是穷苦人家的女子,将来出嫁也能得到一笔彩礼,贴补家里。 相比之下,双儿的婚嫁要艰难些,体面人家也鲜少娶双儿为正妻。就算在村里,但凡出的起彩礼的人家,才不会娶双儿进门。 通常大户人家的双儿也是和女子一样教养,将来就算不能为正妻,也会嫁入门户相当的人家为妾。 乡下的小哥儿却没有这么好的命数,家里宽裕些的,便只需在屋里做些针线洒扫的活儿,婚事也会用心的挑选。若是穷苦人家,那便只能看命了。不仅家里田里的人活儿都要做,婚事更是艰难。要是再遇上混不吝的人家,指不定为了点碎银就被卖到哪里去了! 黄阿嬷为人爽利,也热心,以前看原身可怜还给拿过吃的,李大成既顶了原身的身份,自然承这份情。 “黄阿嬷,您这是刚从地里回来?” “没有,地里的菜早就收回家了,后山的拐枣今年长的格外好,我去摘了些。”黄阿嬷拿袖子随意擦了擦汗,见李大成身后拖着的竹子,劝道:“大成,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多歇歇,别落下病根才好。” “有劳阿嬷挂心,养了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总是躺着身子也乏。我听孙虎兄弟说您在我昏着的时候,还送了好些杂面和菜,我还没谢过阿嬷。”李大成说着,卸下身上扛着的竹子,拱手弯腰给黄阿嬷行了个礼。 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家里人丁单薄,亲戚都没有几门,只有爷爷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摊上的却又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人,都不如旁人带他亲厚。 黄阿嬷没料到李大成会见礼,愣了一下,反映过来却是感动又心酸,这样好的孩子可惜了,没摊上个好人家。 第5章 黄阿嬷只生了一个双儿,后来身子受损,也没能再生育。唯一的双儿前两年也嫁到了东桥镇,除了年节也不便回来。因此看见别人家人丁兴旺,那是万分的羡慕。怎么也想不出李家怎么会那么狠的心,亲生儿子都给祸害了。 “都一个村子住着,相互帮衬一下不是应该的。大成啊,身子好了就好,有什么事都向前看,年轻汉子只要肯出力,日子肯定是会越过越好的!” 李大成言谈得体,比以往倒是变了不少。黄阿嬷以前还觉得大成这孩子命苦,经此一难,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可现却松了口气,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又聊了几句,黄阿嬷满脸笑意的回家去了。李大成又将竹子扛在肩上,拖着往回走,进了院才直了直腰。心里默默的念着,是得把锻炼提上日程了,无论干什么营生,也得有副好身体。 歇了会儿,他才皱着眉头,将昨日剩的杂面馒头,放在锅里热上。不是他不能吃苦,只是这杂面馒头,味道真是不怎么样。小时候即便是家贫,可米面还是吃的起的,也没遭过这个罪! 自重生以来,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仔细想想,也怪不得原身虽然生的高大,却骨瘦如柴了。这日子无论谁来过上几日,都得瘦成竹竿。 他是个能吃苦的,可好歹得吃饱饭啊! 李大成叹了口气,将就着吃了两个杂面馒头,眼下也没有别的吃的,虽然难吃,好歹能填饱肚子。 干活儿他倒是把好手,拿起柴刀麻利儿的将竹子砍断,一根竹子分成三段,又从中间劈开,将其中一头削尖,随后把削好的竹子捆好,足足忙乎到傍晚。 太阳西斜,炊烟袅袅,大概也只有他这里还冷锅冷灶的,他两世为人,到现在都是独身一人,不禁有些感慨。 第003章 进山 翌日,天色未亮,李大成就起了,要进山,一进一出怎么也得大半天的功夫,得准备些干粮带着。 山路难行,他想做些好吃点的饭食儿,灶房里的食材不多,都是村长和其他几户人家凑的。灶台边只有小半碗油,要搁平时他都舍不得用。 他麻利的点火,烧了一锅水,切了点小葱和着杂面,舀了瓢锅里的热水,揉成软硬适中的面团。 醒面的功夫,他又将水一瓢瓢的,舀到旁边的盆里,擦去锅里的水渍,刷了些油。取一小团面揉成圆形,贴在锅边上用手一摁,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饼子就成了。 片刻功夫,十来个杂面饼就好了,葱香诱人。就着一盆热水,他又切了些秋菜,做了碗杂面嘎瘩汤,遗憾欠了点香油,要不然更香。 这一顿饭,好歹吃饱了,若不是进山需要体力,他还真舍不得这么吃。 都忙乎完天也大亮了,远处渐渐的传来鸡鸣声。他着手收拾东西便准备进山,带了五个杂面饼并一竹筒水,又将那把柴刀,连同昨天处理好的竹子一并带上。 山路难行,崎岖不平,杂草横生。李大成背着一大捆竹子,走起来并不轻松。一边走一边想着,有时间还得去砍些竹子,破些竹篾,编个竹筐背着也能轻松些。 越往里走,林子里的树木越密,伴着丝丝缕缕的雾气湿漉漉的。四周静谧无声,除了鸟雀的叫声和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约莫走了两刻钟,李大成才停住脚步,地上有些动物的足印。足印不大,形似两半树叶,瞧着倒不似鹿的足印。 这山里有些什么野兽,他也甚清楚,一时便有些拿不准。好在足印不大,应该不是什么猛兽。 再往前走,不远处有条小溪,老远就听见潺潺的水流声。 他没敢再往里走,再往里走就要进深山了,树木更加荫郁,天色难辨,他没有趁手家伙事儿,有独自一人,恐有危险。 这里有水源,少不了动物来饮水,在这边布设陷阱正合适。幸而前几天下过雨,表层土质松软,挖起来轻松不太费力,锄头虽缺了一角,但好歹他还有把子力气。 忙乎了小半天,总算在小溪两边,各挖了一个米多深的坑。销好的竹子一排排的插在坑底,尖头朝上,又用树枝落叶覆盖好,在一旁的树上做了记号,才离开。 干着活儿不显,这一忙完了,肚子早就饿了,好在来的时候带了干粮。李大成也不讲究,一边往外走,一边将饼子往嘴里放。饼子这会凉了,没有早上软和,可也比杂面馒头好吃多了,吃了三个饼子才填饱肚子。 下山的路走的十分顺畅,没有了身后背着的竹子,轻便了不少。还没到山脚就听见,隐约的嬉闹声,多是些半大的孩子在捡拾柴火。 到了山脚,远远的就能看见散落的房屋、堆的高高的草垛。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刚刚在山里,还真怕突然有野兽窜出来。毕竟这里的山林都是原始的,并没有人为开发,谁也不知道林子里,到底有没有食人的猛兽! “大成,老远看着像你。”黝黑的汉子,直起腰喊了李大成一声,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柴刀,猜想他是进山砍柴了,“你这是上山砍柴了?” “顺子哥,没砍柴,随便上山转转,想着抓些野物,换点儿银子。”李大成见他推着板车,车上还摞着几个竹筐,猜想他是去镇上卖东西了,随口问道:“顺子哥,这是去镇上了吗?” “可别往老林子里走啊,咱这虽好多年没见老虎了,可野猪却不少。那玩意儿不好对付,一两个汉子加在一块都讨不了好。”赵大顺听他说往山里去,替他捏了把汗,可想到他的处境,倒是一时没了话。 第6章 李大成知道赵大顺是好心,面上一笑,“没去老林子那边去,就在边上转转。总在屋里也闷得慌,就当出来活动活动了。” “那就好,万不得己定要进山,还是当心些。”赵大顺从竹筐里拿了几把小青菜,递给李大成,“地里的菜收了一部分,还有些自己腌的些小菜,这剩下都是卖剩下的,大成兄弟别嫌弃,拿回去晚上炒着吃。” “多谢顺子哥,我那有吃的,孙叔儿送了好些呢,等吃没了,我再朝顺子哥开口。”李大成不想白要人家的东西,笑着推拒了。 “本来就是自己家种的,不值什么钱,再说我这也是卖剩下的,你小子怎么病了一场,变得这么啰嗦了。” 李大成见推脱不掉,便接过来,道了谢,“那就谢谢顺子哥了,以后家里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顺子哥喊我一声。” “这还差不多,那我先回了,你嫂子还在家等我呢!” “好,顺子哥,路上慢点!”李大成等人走远了,才想起两家还有些渊源。 原身的亲娘和赵大顺的娘是同村的,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好姐妹,两人又先后嫁到河谷村,自是少不了走动。 只可惜原身的娘命薄,走得早。 不过没几年,赵大顺的娘也得了重病,花了不少银子,还卖了两亩地,人也没救回来。赵家的日子便也艰难起来,好在赵家父子都是踏实肯干的,一点点缓了起来,去年赵大顺还成了亲。 折腾了一天,李大成出了一身的汗,到家就生火烧水,洗个澡,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还剩了几个饼子,他也懒得热了,草草吃了填饱肚子。歇了会儿,起身做了几组运动,这也没什么器械,只能利用有限的条件,做最基本的训练。 小半个时辰运动下来,本来就疲倦不堪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他强撑着做完最后一组,才放任自己躺在木板搭的床上,连擦汗的力气都没了。 除了一身汗,脑袋却格外清醒,李大成索性闭目养神,盘算着以后的日子。 无论是做什么,首先都得先和李家做个了断。再来就是得买个房子,天儿越来越冷,这屋子四处漏风,就算不顾及旁人的闲言碎语,恐也不能久住。 最后就是想做点什么生意,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与清河镇相关的,想来是也没有去过镇上。他还是得亲自去镇上看看,再做决定。 想着想着就有些犯困,李大成也不再强撑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他惦记着山里的陷阱,天刚破晓就起来了。运动过度的后遗症是,浑身酸痛,想到昨日挖的陷阱,才精神些。 昨日他挖的两个陷阱都靠近溪边,想来会有不少动物路过,一旦有动物落入陷阱,免不了有伤。有了血腥味只怕会招来猛兽,虽说不知道山里没有老虎,但有狼是肯定的,所以甭管有没有猎物,他还是得再进山看看。 切了些青菜,包了几个菜团子当干粮,收拾好东西,早饭都没顾上吃,李大成就动身了。 山里清冷,他出门又早,这一路走来身上的衣裳,都被雾气打湿了。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又湿又冷的十分不舒服。好在赶了这些路,活动开了,身上的酸痛倒是缓解了不少。 沿着昨天的轨迹,不多时就到了布设陷阱的位置。 此时天已经大亮,李大成没着急过去查看陷阱,而是站在原地小心观察了一会儿,四周除了些新添的足印,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见此他才放轻了脚步,贴了过去。 可惜这个陷阱里并没有任何猎物,覆盖在上面的树枝和落叶只损坏了一小部分,陷阱边上也只留了些不完整的足印,想来是猎物较轻,踩空了以后又逃脱了。 他又绕到了小溪的另一侧,还没等走到近前,就听见里边传来嘶叫声。声音不大,想来是掉落的时间不短了,猎物挣扎的没了力气。 李大成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一只黑山羊陷在里面,后腿受了伤,此时正苦苦挣扎。 他赶忙将黑山羊从陷阱里拉出来,利落的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两条碎布,把黑山羊受伤的后腿,紧紧的缠了两圈,以免血滴在地上,引来其它野兽。 黑山羊一直挣扎,李大成无奈又将它的两条前腿也捆在了一起。随即动作麻利的的将两个陷阱处理好,整个过程及其迅速,忙乎完了早已一头汗水。 顾不上歇着,他将黑山羊扛在肩上,就准备下山,山里的危机无处不在,又见了血,便不宜久留。 直到走了约一刻钟,林子没有那么密了,他才稍微停下喘口气。这只山羊估摸着得有六十斤左右,扛在肩上沉甸甸的,心里却很高兴。 只要将这只黑山羊卖了,那做生意的本钱就有了,日子总算朝着好的方面前进了一大步! 第004章 相遇 林子里清寂,偶尔几只飞鸟结伴掠过,留下几声鸟鸣,悠悠的在山林里荡开。 眼下本钱也有了,李大成盘算着该卖点什么吃食儿,他对这边到底不熟,原身的记忆里也并没有同吃喝有关的。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等到镇上看过后,再做决定。 往前走着,忽的听见前面有动静,李大成心里一紧,忙凝神细听,他自幼在山里长大,耳力极佳,稍加分辨,断定不是野兽发出的声音,提着的心松了些。 这离山脚不远了,山里的野兽机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前山活动。只有野猪会在秋收时,趁着天黑下山祸害地里的粮食。如今秋收已过,就算野猪也不会轻易下山。 第7章 虽没有凶猛的野兽,但兔子山鸡却有不少,若是摸上一只,也是额外的收获。 他将肩上扛着的黑山羊放到地上,又把绑着的绳子紧了紧,确认它不会跑了,才躬身悄悄地贴上前去。 还没等到他到近前,就听见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同刚才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同,是说话声,似乎还夹杂着细微的哭声。 见不是野兔山鸡,李大成便折身往回走,他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还未走出两步,就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见事情不对,他没有迟疑,弯腰便从矮丛里穿了过去。 眼见,一个一脸猥琐的汉子,正欲对一个小哥儿行不轨之事。小哥儿瞧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此时跌坐在地上,干瘦的脸上布满了泪水,眼底里全是惊惧。被吓的不住的后退,连手被磨破了都没有察觉。 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去手,属实是无耻! 李大成出拳迅速,直奔面门,动作干净利落。比起前世力量和速度是差了点儿,但对付一个无赖也够用了。 “王八蛋,你谁啊,你敢打老子,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黄二狗喝了酒,酒气翻涌本就难受,正巧遇见落单的小哥儿。眼见就要得手,这荒山野岭的,不知打哪窜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给了他一拳,让他怎么能不气。 脸上火辣辣的疼,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着一只眼,打量着面前的人,见是个高大的汉子,黄二狗有些发怵。可又舍不得到手的肥羊就这么飞了,一时有些纠结。 李大成也不跟他废话,这种人一看就是惯犯,说是说不通的。他微微抿唇,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只把黄二狗打的惨叫不止。 “哎呦……别打了,好汉饶命……哎呦……别打了,我不敢了,就是跟他开个玩笑,这就是个误会……啊……”黄二狗就是个二流子,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安坪村没人待见他。 今儿在镇上喝了点儿酒,路上瞧见沈桥独自上山,便起了龌龊心思。沈桥是他们村公认的扫把星,连亲爹都克死了,家里也不待见。若是今日得了手,将生米煮成熟饭,那还不乖乖任他拿捏。 正好他还没是光棍一条,趁机得个夫郎也不错! “开玩笑,好啊,我这就送你去县衙,让你跟知县大人好好说说!”李大成拎着黄二狗就往外走,一副真的要送他见官的架势。 沈桥的脑子一片混沌,却在听见送官两个字时,彻底的清醒过来,家里人都嫌他晦气,他本就在夹缝中讨生活,若是今天的事儿传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好汉,大哥,不要送我去官府,我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饶我一条小命……”黄二狗淤青的脸上满是谄媚与讨好,眼看着真的要被送去官府也害怕了,他们这的知县还算是清正,真到了官府,他绝没有好果子吃。 李大成知道女子小哥儿重名节,他回头看了眼,地上面如死灰的小哥儿,也料到若是真见了官,这小哥儿的名节毁了,怕是日后说亲就难了。 单凭荒山野岭的,被一个无赖拉拉扯扯,恐怕一辈子就都毁了。况且他刚刚见两人说话间,提到了对方的名字,料定两人是相识的,因此才想吓吓黄二狗。威慑之下,好让人守口如瓶,却不想黄二狗前一瞬还情真意切的悔过,趁着李大成转头的工夫扭身就跑。 黄二狗心知是遇见硬茬了,对方身高马大,下手又狠辣,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他早就想找机会跑,只要下了山,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不怕了,料想沈桥是不敢跟他对峙的。 却不想没等他跑出两步,身后人就追了上来,这次都没等他张口,手臂就传来一阵剧痛。 李大成丝毫不理会,把黄二狗像丢垃圾一样的丢在地上,嫌恶的拿衣服擦了擦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看着黄二狗瘫坐在地上鬼哭狼嚎,李大成再开口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冬日的寒冰,“本想放你一马,你自己硬往枪口上撞,既然这样,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今天就结果了你,也省的你日后去祸害别人。”说着还转了转手腕,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别……,别……,我这回是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饶我这条贱命吧!”黄二狗不用看也知道骨头断了,顾不得额上一层层的冷汗,看李大成就像是看修罗夜叉,他是真相信李大成会杀了他,已是没了一点小心思。 “不要……”沈桥虽然害怕,但今天的事是因他而起,别人好心救他,如果染上人命官司,那岂不是要陪上性命,虽然别人都叫他扫把星,但他不想害人,“ 别,别杀他。” 磕磕绊绊的声音,哽咽里还带着颤音,却格外的坚定,“杀了他……杀了他你也要坐牢的。” 李大成余光看了小哥儿一眼,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一丝异样。 “是,是是,杀我还脏了您的手,您就放小的一马,我发誓,发誓,黄天在上,厚……”不等黄二狗说完,李大成就打断了他,“行了,我没兴趣听你说那些费话,放你一马也行,今天的事你就烂在肚子里,若是我从别人口中听见一个字,你这条小命……” “不敢,不敢,我跟谁也不说,放心放心,我发誓。”没等李大成说完剩下的话,黄二狗就连连保证,生怕说晚了,会丢了性命。 “记着你今天说的话,还不滚!”李大成又恐吓了他两句,黄二狗听了托着手腕就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就这样却连头都不敢回。 第8章 只剩下两个人,面对一个陌生的小哥儿,李大成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小年纪孤身一人上山,想来家里应该是有某种难处。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跟旁人提起,你……你还能走吗?”小哥儿一直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李大成不确定他是不是伤了脚。 沈桥摇了摇头,自己站了起来,左脚有些疼,应该是刚才挣扎间扭到了,但并不影响行走。他不敢看李大成,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小声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你!” “不用谢。”李大成应下,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小哥儿,轻声宽慰了两句,“刚才的事而不用放在心上,那个无赖应该不敢来找你麻烦,下次别一个人往山里来了。” 沈桥心里暖暖的,从来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话,家里人只把他当成能干活的牲畜,他病了伤了,也从来不管。村子里的人更是把他当扫把星,没人会给他一个好脸色,连话都不会跟他说一句,生怕沾染了霉运。 这是第一次在他受欺负的时候,有人出来护着他,还安慰他。沈桥很想说点什么,却怕说出来的话,磕磕巴巴的惹人讨厌,因此只是点头和不断的道谢。 李大成看出小哥儿的局促,想他许是和一个陌生汉子在一起不自在,又或者是不想在这里多耽搁,体贴道:“这里到山下并不远,应该是没有危险了,我也要下山,我可以在后面远远的看着你,也可以下山,找你的家人来接你,你看?” “我自己能,能走的。”沈桥害怕李大成跟他回家,不想让男人知道他是扫把星,更怕今天的事被别人知道。连忙表示自己能走,怕男人不信,还特意向前走了几步。 李大成闻言也不意外,他早料到这小哥儿家境不会太好,也是个苦命人,出口的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了几分:“好,那你先走,我在后面护着点儿。” 沈桥点了点头,小声的“嗯”了一声,拿起落在一旁的小竹筐,趁着李大成回身的时候,偷偷的看了一眼,也是有人对他好的,他在心里默默的和自己说。 李大成快步折回去,把黑山羊扛在肩上,默默跟上了前面的小哥儿。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下了山,小哥儿回身朝他点点头,身影逐渐消失,他才调转了方向。 沈桥直到身后的人影消失不见,才敢回头看,虽然身后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人保护的感觉可真好啊,哪怕回家要挨打,他觉得都没这么难挨了。 沈桥试着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没有镜子,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殊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转动。 第005章 清河镇 几缕浮云掠过,遮住日头,顿时凉爽了几分。李大成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肩上虽然沉甸甸的,但心里却很满足,日子总算是有了点奔头。 路过村子时,他没有回家,而是拐弯直奔往镇上去的小路。 村里人多嘴杂,如今他还未同李家剥离出来,以赵荷花的性子,见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定会如恶狗一般扑上来,到时候少不了撕扯。还不如先把这黑山羊卖了,更踏实,也可少去不少的麻烦。 这幅身子还是虚,他一早上进山,如今又扛着山羊赶路,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李大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微微喘着粗气。 因着原身并没有去过镇子上,所以他并没有在记忆中找到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看来到了镇上,还得先打听一下,哪里收这等野味。 河谷村紧挨着的镇子叫清河镇,依山傍水,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镇子不算大,但比起其他镇字要富庶不少。据说以前还出过大官,只不过年代久远,也无从考证。 不过镇上的读书人确实不少,向学之风,也比别的地方浓厚。 李大成刚一进城门,就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挑着扁担的货郎走街串巷,吆喝声不绝于耳,相较于河谷村,又是另一番景象。 街上也有拎着自家养的鸡鸭,步履匆匆的,想来也是要找地方卖。这样一来,他扛着一整只黑山羊站在街上,倒是也不显得突兀。 街边有个妇人,提着一篮子鸡蛋,在小声的叫麦,不多时就有两个妇人上前问价。李大成瞧着,却没吆喝。一来,整只山羊,并未宰杀,寻常百姓肯定买不了这么多。二来,在街边也容易被压价,倒不如卖给酒楼食肆,省心不说,价钱还高。 对面有个馄饨摊,摊主是个中年妇人,馄饨做的有一手,光站着香味都不停的往鼻子里窜。 李大成赶了这么久的路,肚子里早就饥肠辘辘了,可苦于身上没有银子,只能忍忍。想着等卖了钱,也买上一碗尝尝,也解解馋。 身旁两个路人的对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两人提到福宝楼,说那里的吃食儿一绝,不早早的过去,根本连位置都没有。 李大成上一世便是开酒楼的,生意好的酒楼,不会吝啬银子,选的食材都是新鲜顶级的。如此,客人中定少不了城中富户,宴请聚会,想来也愿意吃个新鲜。 他想去福宝楼碰碰运气,向旁人打听了福宝楼的位置,也没耽误,径直找了过去。这一条街上多是食肆酒楼,福宝楼位很显眼。远远的就能瞧见,书了福宝楼三个大字的金漆招牌,到真是像路人说的那样,生意不错。 第9章 门前的空地上停满了马车,此时正是饭点,在外面都能听见里面的谈笑声。伙计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闲不下来。 伙计见有人扛着山羊,连话都不问,直接道:“送野物的去后门找刘先生。”看样子是楼里经常有猎户来送野物,伙计已经习以为常了,李大成闻言道了谢,直接绕道后巷,果然有个小门。 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小伙计来开门,看了他扛着的山羊,嘀咕了一声,才道:“等会儿,我去叫人。” “好,有劳小哥。”李大成也不介意,将山羊放在地上,解了前腿绑着的布条,就在原地等着。不多时来了个中年男子,看打扮应该是帐房。 “刘先生好,我这有只黑山羊,只后腿瘦了点伤,其他地方连点皮毛都没破,养几天也是养的住的,烦您看看,您这收不收?”李大成言语间不疾不徐,既不过分谄媚,又够客气。 “这黑山羊实在瘦弱了些,剃了皮毛、骨头,能用的肉怕是不多,十五两银子要是行的话,就抬到后头去,不行你就趁早拉走。”刘春生粗略的看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这黑山羊可是好东西,尤其是在秋天,最是滋补,又是活物便更难得。富贵人家都讲究养生,秋日要进补,银子自然也舍得大把的花。 十五两银子,对于庄稼人来说可是天价了,娶个媳妇都绰绰有余了,寻常人早就巴不得应下了。刘春生扫了李大成一眼,见他衣着破烂,想来也是个穷苦的。他刚想使唤人回去拿银子,便听的眼前衣着破烂的汉子开了口。 “刘先生,还请您听我一言,这黑山羊虽不如家养的肥,但整日里在山间奔跑,肉质是更加紧实,这无论是滋味还是营养,都比家养的强。” “况且秋日最是滋补的好时节,这无论是羊肉锅子、炙烤羊排、爆炒羊肉,都是味道好又滋补的菜肴。还有这皮毛是一点没有损坏,您做双鞋子,冬日穿着也暖和不是。”李大成看对方脸上有缓和,又道:“再者,您看我这进山一趟也不容易,这个时节山里野兽凶悍,抓到活物更难得不是,还望您体谅一二。” 刘春生不由的重新打量,眼前高大的年轻汉子,衣着实在是不堪,说一句破烂也不为过,但言谈举止却不俗。 他们这个行当,平时见人不少,不论是前头的食客,还是后头送蔬菜、肉蛋的农户,都有少不得接触。如眼前人这般的倒是不多见,不卑不亢,又不轻易妥协,言语间还让人如沐春风,十分的舒服,倒是不可小觑。 刘春生虽不识得此人,倒也愿意卖个面子给他,因此再开口,态度和缓了不少,“看你也不容易,十八两最多了,你若还觉得不行,就尽早再卖别家!” 李大成早打听过价钱,这样大小的黑山羊,差不多能卖二十多两。只是买主却也不那么好寻,他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门路,跟镇子上的富户更是攀不上关系。虽然眼前人有意压价,但十八两银子,李大成也知足。 除了能把村长家的债还上了,还有本钱做个小生意,以他如今的处境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多谢刘先生体恤,我这就给您扛到后厨去。”李大成道了谢,主动帮着把山羊扛到院里。 后院不大,墙角有些竹笼,笼子里养着十来只兔子,旁边还块地用篱笆圈了起来,里头还有只小鹿,他依言将黑山羊也放了进去。 “我看您这儿还有只小鹿,这鞣制皮子的方法,乡下人也会一点儿,如果您需要的话您尽管招呼。” 刘春生见眼前人被压了价,脸上还带着笑,语态也和善下来,将准备好的银子递给他。十八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沉甸甸。见他面上并无大喜之色,心里又对这个年轻汉子又高看了一眼,忍不住好奇道:“我看你不像是猎户,怎会做这等冒险的营生?” “不瞒您说,我现下处境艰难,温饱都难决绝,进山打猎也是无奈之举。”李大成拱了拱手,如实相告。他这一身衣裳比街上的乞丐,也强不了多少,就算想隐瞒,旁人也难信。 刘春山听他谈吐,不像普通的庄户人,想起了掌柜的吩咐,要寻个庄子上记账的,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你可识得字?要是识得字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份差事,大富大贵虽说不能,温饱却是足以。” 李大成自是认字的,上学时成绩还很好,虽说这里的字都是繁体,有的还有些变化,倒是不妨碍辨认。但他幼时家贫,并没有学过毛笔字,提笔写字确实费劲。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因此躬身一礼,道:“多谢先生厚爱,只是家中还有些许琐事,没有料理清楚,辜负先生美意了。” 刘春山看他拒绝的干脆,倒也不恼,反倒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意思,换了别人能在镇上谋个体面的差事,那可是求之不得的美事,眼前人却连想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李大成如今没这么多心思,拿到了银子,他便想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可以做,道了谢又寒暄了两句,便离开福宝楼。 出门时,同伙计打听过镇上的情况,清河镇临水,北边有个码头,虽不算大,但来往的船只、行人却不少。 码头边上有不少商贩,在卖吃食儿,多是些方便填饱肚子的包子、馒头一类,价钱便宜又方便携带。 西边倒是有个集市,隔一日一开,那里卖的东西更全些,吃的用的都有。村子里许多人家也会把自己家种的菜,或是山上采的草药拿来卖,只需要三文钱的摊位费,便可以摆上一天。 第10章 打定主意,他还是决定先去西边的集市看看。置身在以前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见的场景,倒也不觉得陌生。 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远远的就听见了嘈杂人声,叫卖声、车辙声、讨价还价声,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满满的市井烟火气。 一进集市就是一个茶摊,两文钱一大碗,李大成赶了这一路早已口干舌燥,只是他身上只有整银,并无铜板。财不可露白,况且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只能先忍下口渴。 集市不算大,最左边两排摊位并不规整,多是些散摊,有汉子售卖自己种的瓜果蔬菜,也有妇人、夫郎卖些绣活贴补家用,还有老汉叫卖着,编织好的竹筐竹篮,林林总总的摊子不少。 往中间走都是都是卖吃食儿的,再往后走有三四个肉摊,还有个摊位是卖鱼的。粗略的转了一圈,李大成又回到集市中间,细细的看过去,鲜肉小馄饨、包子、羊肉汤、牛肉面、馅饼……,花样还挺多,香气扑鼻。 从集市出来,李大成心里己经有了主意,这里寻常的吃食儿差不多都有了,他要再做一样的生意,得罪人不说,生意也不见得会好。 干脆就做个新鲜的,卖烤肠就不错,可以单卖给孩童解馋,也可以弄些小菜,卷上整张大饼,解馋又管饱。投入不算太大,正好适合他现在的处境。 他性子一向是干脆利落,想定了今天就想把事情定下来。 第006章 做点小生意 兴隆街后巷有家打铁铺,位置并不难找,李大成和别人打听后,没费多少力气就寻到了铁匠铺的门前。铺子里炉火熊熊,灼灼的热气迎面扑来,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铺子里忙的热火朝天,火星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见着有人来,赤身的汉子热情地招呼着,“兄弟,想打件什么家伙事儿,我这都有。” “掌柜的,我想打的这件东西您这恐怕没做过,不知您这是否有笔墨?”李大成细细的打量了铺子里的东西,日常用具、农具应有尽有,做工也精细,意料中的没有他想要的东西,看来得定做了,铁器在农家是金贵东西,定做的价钱想来不会便宜。 打铁的汉子却没有李大成这么多心思,一听要拿笔墨就来了兴趣,天天打些剪子、锄头的有什么趣儿,打些新鲜东西也好换换花样。 麻利儿的进里面,拿了几张粗纸和一只笔尖分了叉的毛笔,递给李大成,“兄弟,你放心,不是我说大话,我这手艺在清河镇可是一绝,你只要说的出来,就没有我做不出来的!” 李大成在心里回想着小吃车的样式,一笔一笔的落在纸上,这还是他第一次拿毛笔写字,用得并不趁手,好在只是画简单的草图,倒也能把心里的想法画的七七八八。 打铁的汉子看他下笔生硬,不像是读书人,画的东西却新奇,以往从未见过,一时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我说兄弟,你画的这个东西有点意思,看着既像个小车,又像个桌子,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快说说,你这到底是做什么用途?” 李大成将小吃车的用途、尺寸,还有细节都一一的说明了,打铁的汉子也有着手工艺人的钻研劲头,将他所说的不合理的地方,又进行了修正。 最后决定只是小吃车料理食物的一部分用铁来打造,其他的部分皆用木料制造,一来更轻便,二来价格上也便宜不少。 同打铁铺的掌柜,约定好了取货的时间,又付了三两银子的订金。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花了出去,李大成也不心疼。创业总得置办些家伙事,日后生意做起来了,自然就能回本了。 只是有一件事,却叫他一时没了头绪,小吃车的主要部分有了,外边的框架却没有着落。镇子上倒是有几个老木匠,接的都是富户家里,婚嫁打制家具的大生意,自是看不起他这点小活儿,周围几个村子里,就原身的爹一个木匠,这到让他一时犯了难,回去还得细细的打听一下,看看远一点的村子有没有木匠。 眼下刚过晌午,又折腾了这一上午,李大成早就饥肠辘辘,想到早上路过的馄饨摊,便直奔着馄饨摊去。 这只饭点,现在去吃一碗正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得吃好点,况且原主这具身子亏空了这么些年,若是再不注意,怕是日后会有隐患。 馄饨摊的生意比早上还好,摊主两夫妻各司其职倒是不显慌乱,李大成叫了一碗馄饨和一碟小拌菜,怕吃不饱又加了一份面,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碗瓢着油花的馄饨,和一碟看着就很清爽的小菜端了上来,“慢点吃啊,汤不够了过来加啊,不要钱。”老板娘性子爽朗,脸上挂着让人舒服的笑意。 李大成客套了两句,就大口地吃了起来,他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本就是庄稼汉。此时也不顾及什么形象。 云吞馅料很实在,猪肉馅配上应季的小青菜,入口咸香,再来一口汤,真是鲜香十足。小菜味道也很好,微酸中带点辣,一口下去清爽又解腻,这顿饭可以说是自他重生以来吃的最饱最好的一顿。 “老板娘,吃好了,结账。”李大成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叫住收拾碗筷的老板娘。 “好嘞,馄饨十文钱一碗,小菜五文钱一碟,加一份面两文,一共是十七文。”老板娘看了眼桌上的碗碟,利落的算账。 李大成自怀中掏出刚才在打铁铺特意置换的散碎银子,数了十七个铜板结了饭钱,走出了馄饨摊。心里默默的思量,这镇子上的人果然过的比村里人好,一顿饭将近二十个铜板,吃的人却一点不少,这要搁到村里是断不可能的。 第11章 庄户人家即使是农忙,那也是提前准备好够一家人吃的干粮,带到地头去,就着水就是一顿饭,断没有出去吃的。平时过日子也是仔细的紧,一个铜板真真的是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不过这也正说明,他想来镇上做生意的想法是对的,只要味道做的好,价钱合适,就不愁生意不好。 出了馄饨铺不远,就是各式的铺子,李大成先进了成衣铺,花八十文买了两身粗布衣裳。伙计熟练的用碎布条捆了递了过来,李大成接过摸了摸,虽是粗布,但也比他身上破布片子一样的衣裳好的多,既然要做吃食生意,人还是得穿的干干净净的好。 他正思量着给村长家买点什么好,一抬头就看见对过的点心铺子,里头布置精巧,柜台里还展示着各色的糖果,看起来就不便宜,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扫了眼李大成,看他穿的破烂不堪,就伸手赶人:“走开,走开,这不是你进的地方,要饭的去后巷。” 李大成前世虽也是从小穷困,却也没见过如此的势利眼,刚要发作,店里就走出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一脸笑意道:客官,别动怒,我是店里的掌柜,他不懂规矩,冲撞了您,我给先生陪个不是。” 李大成是来买东西的,也不想和人发生冲突,要不是刚才的伙计言行太过分,他也不会动怒,此时人家好言好语的告了歉,他也没揪着不放。 “还不去后院扫地去!”掌柜的一边把李大成往店里引,一边出言斥责刚才的伙计。 “不知客官想看点什么,我们这上个月新来了一个糕饼师傅,手艺是一绝,店里新添了好多样式,您想自己吃,还是送礼。” 掌柜的如此热情,李大成也客气了两句,才说明来意,“在下想买两款不太甜腻,又松软的糕饼给家里长辈,再买两样糖果给,家里的小孩儿,烦您给介绍一二。” 掌柜的听眼前的人这样说,笑的更加真诚,“您进店就是我们的顾客,顾客就是衣食父母,我们当然得好好招待。”说罢,又引着李大成往靠窗的柜台走了点,“您看这芸豆糕松软轻甜,还有这芙蓉酥也是酥软可口,最适合上了年纪的人。再有您看这带颜色的千丝糖,还有杏仁糖,没有孩童不喜欢的。” “那就听掌柜的,就这几样,每样给包上点儿。” 掌柜的遇见这么痛快的顾客,笑眯眯的应着,招呼伙计:“还不给这位客官,仔细的包好。”伙计麻利的把这两样点心用油纸包好,糖果分别装进纸袋里,再用细麻绳捆好,递到李大成手里。 “点心是八十文,糖果是四十五文,一共是一百二十五文,承您惠顾!”掌柜的扒拉了几下算盘,满面笑容道。 早就料想到这点心铺子里的东西贵,李大成到并未露出诧异的神色,怀中掏出两钱银子,递给掌柜的,揣好找的七十五文零钱,才出了点心铺的门。 村长家与他有恩,要不是村长给他找了大夫,还花钱抓药,又给送饭,照料了这些日子,恐怕现在他都不知道在哪了,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恩,自是得报答人家,如今只是花钱买点东西,李大成也不心疼。 又在镇上转了转,切了一块肉,又打了两坛好酒,他这才往村里走。 夕阳的余晖将远处的路照的金灿灿,仿佛映衬着以后的生活! 第007章 断亲 回村之时,已近傍晚,秋日的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正值晚饭时间,村口也没什么闲聊天的人。李大成并没有回自己栖身的小破屋,而是直接去了村长家。 这一路他细细的规划着未来的日子,要想以后过的顺遂,首先,恐怕得和原身那一家子做个彻底的了断。否则以那一家子的行事,就算生意做起来了,赚到了钱,恐怕也得不了安宁。 其次,就是得有个住的地方,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睁眼就遇见这么些糟心事儿,虽然现在有瓦遮头,但毕竟是村里的地方,住的久了免不得有人说闲话,现在手里有了钱,还是买一个自己的房子,来的安心。 村长家就在一进村不远,现下应该是刚用完晚饭,还没进门就听见在院里倒水的妇人呵斥孩童的声音。 李大成在虚掩的门上轻轻的敲了敲,就听见有人上前,来人是个年轻妇人,看着他面露疑惑,显然是没认出他来,朝屋里喊了声:“强子,有人来了,快出来。” “哎,来了!”应声的正是长的大儿子孙强。 村长的老伴前些年生了重病,差不多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人也没救回来,落了个人财两空。好在两个儿子争气,大儿子孙强现在镇上的一家布庄记账,一个月有不到二两银子月银,在村里就是体面至极的营生了。 前几年已经成婚,娶了下河村书塾里教书先生的女儿,可谓是门当户对。前年又生了大胖小子,如今正是讨喜的年龄。 小儿子孙虎经管着家里的田地,虽还没成婚,但也已经订了亲,听说是镇上一户人家的小哥儿。虽不是多富贵的人家,但能在镇上生活,有住所,又有固定的营生,总归是比庄户人家强出一大截。 因此村里都说村长好福气,两个儿子都这么出息,家里又和顺,让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强子哥,前几天我病着,多亏了孙叔帮衬,这两天身子已经好了,我来谢谢他老人家。”李大成见孙强也面带诧异,主动开口招呼。 愣了一下,孙强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大成兄弟啊,快进屋,我爹正在屋里呢!”说话间,看见他手里提的东西,又道:“都是一个村上的,过来坐坐,不用花这些冤枉钱!” 第12章 “劳孙叔费心了,就给他老人家买点儿吃的,没花什么钱。” 两人闲聊了两句,就进了堂屋,村长正坐在桌前抽着旱烟,听见了两人在院里的对话,见着李大成也是愣了下神儿。他总觉着眼前汉子哪里不对,病了一场,似是机灵了不少,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底是村长,见的人多,心里岁有些疑惑,面上却并没有异样。 “叔儿,前几天我这病了,您废了不少心,我现在身子都好了,过来看看您。”说着,李大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上,面向村长一揖到底。 “你这孩子,都是一个村的,我哪能看着不管,再说你过来就过来,怎么还买这么些东西,现在日子正难,可别花这些个冤枉钱!”李家的情况村长自是一清二楚,桌上东西看着就不便宜,别的不说就那点心就是金贵物,哪是庄户人家吃的。 李家能把人赶出来,现在自然不会拿钱出来置办谢礼,就怕是李大成心里过意不去,借钱买的这些个东西。 “叔儿,救命之恩可不小,要是没您,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李大成自是知道村长的意思,因此紧着宽慰了两句,又道:“您说,我这活过来了,日子总得过不是,总得想些过活法子,前两天进山布了两个陷阱,运气还不错,猎到头完好的黑山羊,卖给了镇上的一家酒楼,想做点小生意,以后免不了还得来麻烦您,您就当是我给您提前送的礼。” 李大成三两句解释了这谢礼的由来,才让村长稍稍的放宽了心。 “你这孩子,快屋里坐吧,下次可不许拿东西了!”村长让李大成坐下,又唤孙虎给倒水。 “大成哥,快喝水,加了前些日子大哥去镇上买的蜂蜜,可甜了!” “有劳虎子兄弟了!”李大成也没推让,走了一路是有点口渴,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甜丝丝的,甘甜的很,感觉比现在的蜂蜜还要好喝。 “大成兄弟,可用过饭了?如果没用,我让云娘下碗面来,很快的。”孙强怕是李大成从镇上回来还没吃饭,家里又是冷锅冷灶的,回去也没口热饭,就让自家媳妇去厨房煮一碗菜汤面。 “不劳嫂子动手了,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馄饨摊,那香味实在诱人,没忍住就吃了一碗,现在还饱着呢!”李大成不想给人再添麻烦,紧着开口推拒了。 还没等孙强开口,门口就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脑袋后面还梳着一个小揪揪,奶声奶气的说:“我……吃面面,爹爹……面面……” 孙强赶紧到门口将孩子抱了起来,生怕他会被门槛绊倒,轻轻的戳了下孩子的脑门,才半宠溺半吓唬的开口:“娘亲是不是说过小宝肚子不舒服,不可以多吃的,还调皮想吃面面,小宝还想吃苦苦的药不成?” 一岁多的孩子还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知道那种叫药的东西苦苦的,一听还要吃药,小嘴立马瘪了起来,也不缠着大人要东西吃了,那小模样逗得屋里的大人们都哈哈大笑。 两辈子都孤家寡人的李大成,看见眼前的画面也有几分羡慕。可能是亲缘浅薄,导致他一个人惯了,看着可爱的小家伙心里难得有一丝柔软。。 “强子哥,桌上两包糖是给孩子带的。”李大成不忍小家伙可怜兮兮的瘪着嘴,开口将糖递了过去。 孙强看着转瞬就要哭出来的儿子没有办法,从纸袋里拿了一颗绿色的千丝糖,递到小家伙嘴里,果然下一秒小家伙就甜甜的笑出了声。 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等孙强将孩子带出去,李大成才表明今天的来意,“叔儿,我今天来还有事想求您,我同家里的关系您都知道,如今虽被赶出来了,但我也不怨恨,我一个人日子也好过,只要肯卖力气,肯定饿不死。” “但有李家这个隐患在,就算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好,怕是也消停不了。都在一个村里住着。难免会生出许多的纷争,我想请您做主,立一份断亲的文书,也好免去日后许多麻烦。” 村长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也是唏嘘不已,礼法孝道大过天,只有父母将子女赶出宗族,少有子女提出断亲的,毕竟背上不孝的罪名,怕是以后也实难立足。 不过,李大成的情况实在是特殊,李庆夫妻把人跟本就不当人,生死关头都可以置之不理,也难怪孩子寒了心啊! “也罢,明天我就写了这断亲书,待你们双方都摁了手印,再带去官府入册备案,另立新户这事就成了。”村长知道李大成这些年的不易,生死里挣扎出来的,既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也不介意当这个恶人。 “多谢您帮忙,叔儿,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的过出个样来!” 村长拍了拍李大成的肩膀,感叹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家人,明明日子过的不差,却连亲生的骨肉都如此苛待! 从村长家出来,月亮已经高高的挂起,笼罩着婆娑的树影,明明算不上一幅美好的景象,李大成却觉得心情都舒畅了许多,仿佛对被苛待致死的原身,也对即将开始新生活的自己和过去做出了告别! 第008章 断亲一 “爹,大成这礼也太重了,光是这块肉就不少于五斤,还有这些点心糖果都是聚福斋的,这要不少钱银子啊!”孙强将孩子送回了屋,正巧碰上李大成要走,将人送出了门,这才又折了回来。 第13章 “我就说大成哥被雷劈了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你们还不信。”孙虎从纸袋里拿了颗糖放进自己的嘴里,也才得意的开口。 “大成这孩子有心了,以后你们多帮衬着点,那点心拿你屋里去,给你媳妇和小宝吃,酒收到柜子里,留着过年再喝,肉留出一部分,剩下的过两天让你媳妇做两个好菜,叫大成家里吃来。” “哎,好,爹,正好现在地里不忙咱包饺子吃,叫上大成兄弟家里吃。”孙强应了老爹的话,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天越来越凉,李大成躺在四处漏风的破屋里,越来越觉着买个房子的的想法得尽快落实,否则只怕冬天来了日子不好过。 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干点什么来打发时间,他细细的盘算着手里的银子,十八两听上去很多,真要买房子恐怕剩不下什么。除去给打铁铺的三两订金,余下还需要留出三两银子的尾款,这就去了六两银子,今天给村长家买的谢礼去了五钱银子,买了两身衣服花了八十文,如今手里还有整银十二两,碎钱四钱多。 除去买房子,小吃车也还需要置办些其他的用具,恐怕还得花些银子,想来想去还是得抓紧赚钱啊! 鸡鸣声伴着袅袅炊烟开启了平凡的一天,李大成用凉水简单的洗了脸,就打算去灶房做点吃的,昨天自午后吃过一碗馄饨就再没吃过东西,现在腹中早就空空了。 灶房里的粮食也不多了,最多也就够维持几日,再去镇上是,还得置办些粮食,简单的烧水做了一碗青菜杂面噶哒汤,又烙了几个杂面饼,结束了早饭,将剩下的三个饼子收好,李大成收拾了一下,换上昨天新买的衣服,按着昨天约好的时间,出门去了李家。 重生之后李大成还没有见过那个名义上的爹,他自小亲缘淡泊,重生一世,若是家庭和睦,父亲慈爱,他乐的当个孝顺儿子。只可惜,摊上那样的家庭,虎毒尚不食子,亲爹竟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若不是他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恐怕这个世上再无李大成! “大成,听说你要断亲,我跟你说,一早村长就去了你家,这会儿那边闹翻了,你爹一蹦三尺高说村长要他李家绝后,现在那边正热闹呢!”李家位于村子中间,正时农闲,大家都闲着没事,谁家有点新鲜事儿,就是大家茶余饭后消磨时间的谈资,因此李家现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热闹的人,一看见李大成过来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大成,要我说还是一家人,何必闹到这一步……” “就是,一家人又什么话坐下好好说,别上了和气……” “村里就数你家李青有出息,在镇上念书,那将来参加科考,中了就能当官,到时候你还不跟着沾光……” “就是啊,这以后一个人可不好过……” “好歹你爹娘也给你样这么大了,你这说断亲就断亲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大成,你还年轻,做事可得想清楚啊……” 大家的话都一句不落的落在李大成的耳里,他心中还有些好笑,总有些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为你出谋划策,却对你过往的苦难视而不见。 “不劳大家费心了,若说李家于我有养育之恩,那么这么多年当牛做马的干活,早就还清了。”李大成不欲和大家多挣扎,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大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家孩子不帮家里干活,照你这样说帮家里干点活就能抵消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和赵荷花平日里交好的妇人,此刻忍不住替他那个刻薄的继母打抱不平。 “呸,你自己就是个刻薄的,为了八两银子就将继女卖给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小妾,活生生的将那可怜的孩子给逼死了,此刻还有脸跳出来说嘴,也不怕半夜睡不着觉!”黄阿嬷早就看不惯李家的行为,此时倒豆子一般的说了个痛快。 “谢谢黄阿嬷。”李大成冲着黄阿嬷点了点头,才面向大家,说:“这么些年了,我从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囫囵衣服,每天天不亮就干活,酷暑寒冬从没歇过一天,病了也是靠自己挺着,李家从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大雨天也得上山捉山鸡给李青补身体,被雷劈了人还没断气,就被你们口中的那对所谓的父母给赶了出来,要不是村长请大夫抓药,恐怕我现在早变成一具尸体了,我倒想问问大家,是什么样的恩情这样都还不清!” 他神情萧肃,灼伤了所有的人。 第009章 断亲二 刚迈进院门,屋里的叫骂声就传进了耳里,不堪入耳至极,李大成并没有多加理会,直接掀了门帘进屋。 “村长!你得了什么好处非得挑唆我们家大成,天杀的,没法活了,家里田里那么多活,我和他爹都上了年纪,没了年轻力壮的汉子,我们可怎么活啊!村长带头欺负人啊,不让老百姓过活了!”赵荷花坐在地上一哭二骂,俨然一副撒泼打滚的泼妇样,周围几个妇人拉着,这才没朝村长冲过去。 李庆一言不发,脸色灰暗,在一旁不停的抽着旱烟。 李大成进屋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搭理旁人,直接走向村长,深揖一礼,道:“叔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又给您添麻烦了。” 村长摇摇头,拍了拍李大成的肩膀。 看着这场闹剧,李大成轻蔑地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爹娘这么舍不得我,既然这样那还断什么亲,只是眼下还没有个安身的地方,不如爹娘给我盖个房子,再娶上个媳妇,我也好多多的尽孝不是?” 第14章 李大成的话一出口,赵荷花的面色就变了,瞬间从地上起来,抄起一旁挑水的扁担照着李大成就扑了过来。她平日里打骂李大成都是常事,原身从来不知反抗,纵的赵荷花变本加厉根本不把他当人看。 李大成待人近了,一把就抢过赵荷花手里的扁担,赵荷花看见一向任打任骂的人竟敢还手,怒火中烧,跳起脚来要打李大成,李大成也不纠缠,直接就将赵荷花推倒在地。 “好啊,你个黑心肝的,你竟敢动手打我,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你个兔崽子,让你去见你那短命鬼的娘,现在还敢惦记老娘的银子,想娶媳妇置地,我呸,你也配,打一辈子光棍去吧!怎么雷没把你劈死,留着也是个祸害……” “够了!”赵荷花坐在地上咒骂个不停,村长忍无可忍了,出言呵止,“李木匠,先把你媳妇扶起来,这成什么样子,我看你们之间已无半点情分,这断亲书还是尽早签了好,也省的日后家无宁日!” “凭什么,他想签就签,我们就不签,小畜生想甩了我们,呸,想都别想,你个丧门星,我就要你给我们当牛做马一辈子!”赵荷花挣脱了李庆的搀扶,跳着脚的咒骂李大成。 李大成扫了旁边的李庆一眼,他这个名义上的爹还真是窝囊的够彻底,赵荷花都骂成这样了,李庆是一句都不拦,也难怪原身被欺负到死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想签了断亲书,一个人去快活,我看你敢,我去衙门告你,告你不孝父母,我看你这个黑心肝的能有什么好日子,到时候是要下大狱……” 赵荷花还在不住口的大骂,刚开始是舍不得他这个免费的劳动力,到如今气疯了,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可他也不是以前的李大成,自然也不是被随意搓磨拿捏的人,这一步他一定要走,既然好好商量行不通,他也不介意做个恶人。 李大成上前一步,一只手掐住还在咒骂不停的赵荷花的脖子,无视她脸上的惊恐,淡淡的开口:“去告啊,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走不走的出这个门!” “大成,你别做傻事,有话慢慢说!”村长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要是出了人命那麻烦就大了。 “大成……你……放开你娘,我签字……,我这就签。”李庆做梦也想不到一贯老实巴交,平日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的大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可他却丝毫不敢怀疑李大成话里的真实程度,因为以前那双木纳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野兽般凶狠的冷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人的脖子。 李庆哆哆嗦嗦的在断签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摁上手印,生怕李大成不信,还赶忙举了起来。 “我已经签好了,大成,你快放开你娘吧!” 李大成扔破布一样的,将赵荷花扔在地上,拿过李庆手里的断亲书,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摁上手印,等上面的墨迹干了,才卷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赵荷花仿佛失了声一般,全程没有再说一个字,整个人抖如筛糠,要不是靠着李庆,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刚才被李大成掐着脖子,她是真相信李大成会要她的命,李大成身上的狠劲让人遍体生寒她做梦也想不到以前那个任意拿捏、随意打骂的李大成怎么变成了这么一副凶狠又陌生的样子。 “以后的日子,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我要是从别人嘴里听见你们对我说三道四,或者又想作什么妖,那就不像今天这样简单了。” 李大成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赵荷花,和站在一旁满脸惧色地李庆,冷冷的留下句话,朝村长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屋,李家一切从此和他再无瓜葛。 等人出了屋,赵荷花才凄凄厉厉地哭了出来:“作孽啊,养出了冤家,杀人的魔王啊,村长,你可得为我们家做主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村长对李家行事早有不满,仗着女儿嫁到镇上,儿子又在镇上读书,平日里在村里没少干些占小便宜、欺负人的事,碍着一个村的情面,调停了几回,到底没撕破脸,如今李家行事越发的不做人了,村长也不想忍下去了,“李木匠,你也该好好的管管你媳妇,平日里占些个小便宜也就算了,都是一个村上的,现在连你的亲生儿子都如此苛待,传出去不光我们村的名声难听,你家李清还怎么有脸在镇上念书!” 村长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眼不见为净,着实是不想看这刻薄的妇人胡搅蛮缠。 屋里独留李庆和赵荷花夫妻,哭声叫骂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都散了吧,家里没点儿活做吗,都扎堆似的堵在这门口!” 驱散了门口看热闹的众人,村长看着站在墙角的李大成一时五味杂陈。 李大成心情也很复杂,他今天之所以这么气愤,不仅为自己,也为那个年纪轻轻就惨死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李大成! 第010章 再次相遇 出了李家,李大成还没来得及和村长道谢,刚喊了一声“叔儿……”,村长就像没听见似的,飕飕的向前走,连头都不回。 李大成猜出可能是刚刚行为过激了,惹村长生气了,自己赶忙追了上去, “叔儿,我刚才冲动了,我这给您赔不是,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哼,你还知道你冲动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杀了人,那可是要偿命的,你有几条命偿啊!看你也是个老实孩子,怎么这么冲动呢!” 第15章 村长还气呼呼的往家走,李大成自然知道村长是为了他好,在后面小心的陪着不是,“叔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您别生气,我这还有事求您呢,您看您这气着,我都不敢开口了。” “你胆子这么大,还有你不敢开口的事,说吧,我听听什么事,也好让我老头子长长 见识。” “叔儿,您别生气了,您这为了我的事忙前忙后的,再给您气出个好歹,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村长停下看着李大成“哼”了一声,“你那爹娘做的那些事,你想要断亲本就不是难事,可你偏偏要动粗,传出去名声好听嘛,谁家好人家的姑娘小哥儿能跟着你!” 李大成知道村长是真心为他着想,心里热热的,只是娶媳妇的事还得先放放,活了两世了,都没成家,总得遇见个可心的人,不能盲婚哑嫁不是,“叔儿,娶媳妇的事先不急,娶回来也没地方住啊,总不能让人家跟我住在破屋里吧,那不是祸害人家。” “这倒是正事,村西边倒是有些空地你要盖房子手续倒是不难办,现在正是农闲,都不用往外头找人,让虎子过去给你帮忙,再在村里找几个汉子一天管上两顿饭,完活再给些辛苦钱也就是了。” “叔,我不想盖房子,我想买现成的,一来盖房子太耗费精力和时间,二来村西边那块地靠近后山,人也稀少,真有了媳妇和孩子住在那边也不踏实不是,还得烦您打听打听谁家的房子要卖。” 村长思量了一下,觉得李大成顾虑的也有道理,“前些日子,黑子他爹倒是跟我提过一嘴,他家的房子想卖,他家的房子就在咱村东头,还靠近井口,也是前几年黑子结婚新翻新加盖过的,眼下黑子面馆的生意做起来了,想跟着儿子上镇上生活,我晚上就去给你问问,你等着听信。” 李大成道了谢,告别了村长这才向着自己暂住的破屋走去。 “大成哥,大成哥!” 身后传来人声,李大成回头,见是个面生的汉子,想了一下,认出是同村的赵山,年龄比他还小两岁,原身被雷劈死的时候还来帮过忙,心地良善。 “大成哥,远远的看见你,我还没敢认呢,你病了这一场人瞧着比以往都精神了不少,只要人好好的往后都是好日子。” “借你吉言了,病了一场,人也想开了不少,生死关头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了。山子兄弟你这是往哪去,今没出摊吗?” “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我媳妇身上有了,今儿身上有些不舒服,我陪着去郎中那看了看。”提起媳妇和孩子,赵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说:“我们刚进村,就听大伙儿说了你的事,正巧这会遇见了,大成哥,你往后可有打算吗?” 李大成也并没隐瞒,将自己准备做点小生意的事同赵山说了。赵山是个货郎,整日走街串巷的消息十分的灵通,李大成想找个木匠的事和赵山说了,赵山给推荐了安坪村的赵木匠。赵木匠还是赵山的远亲,年轻的时候再为做活,现在上了年纪了,回家养老,除非相熟的人求上门去,才接下活儿,倒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李大成想着下午也没事,不如去安坪村一趟,离铁匠铺取货的日期还有两天,要是今天能把小吃车的框架定下来最好不过了,能早一天开始出摊就能早一天挣钱,毕竟买房子置地都需要银子。 安坪村离河谷村倒是不远,中间仅隔着一个村子,这个时候去顺利的话天不黑就能回来,也省得走夜路,因此回去拿了干粮和水就紧着赶路。 深秋的风里已经带了凉意,远处的山与近处的随风摇摆的芦花,倒是构成一幅不错的精致,上一世只顾着为了温饱而打拼,如今倒是生出些不一样的心境。这一世他不仅要好好赚钱,更要好好生活,才不枉老天重给的一次机会。 安坪村并不大,稍一打听就打听出赵木匠的住址,他刚拐进一条巷子就听见一阵打骂声,想着是人家管教孩子李大成不欲多管闲事,正准备转身就听见一声惨叫,声音还有些熟悉。 抬眼一看正是在山上救下的那个双儿,见那小哥儿背着一捆柴此时正倒在地上,旁边一个汉子满身的酒气,正拿着柴火里树枝不住的打骂,那小哥儿脸上都是泪水,嘴里不住的求饶,好不可怜。 连个孩子都欺负,李大成忍不住上前,大喊了一声:“放开他,你这么大个男人,连个孩子都欺负,你不脸红吗!” 沈安看着眼前高大健壮的陌生汉子,一时间有点心虚,但想着是在自己地盘,瞬间硬气起来,大声的说:“好狗不挡道,哪来的多管闲事的,你再多话,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李大成也不多话,上前将人一拳打到,不管他满口的污言秽语,结结实实的将人胖揍了一顿。 “再敢胡乱打人,欺负弱小,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还不滚!”李大成没有透露出两个人相识,双儿同女子一样重视名节,只吓唬了两句就让人走了。 沈桥也认出了眼前的汉子,正是在山上救过他的人,也是这么些年唯一对他好过的人。人家三番两次的救他,他除了谢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谢谢……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沈桥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生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让人生厌。 李大成看着眼前的双儿,天已经凉了还是穿着布满补丁的单衣,脸上尽是伤痕,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伤,心里不免生出怜惜。 第16章 想开口又不知道开说点什么,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还是李大成先打破了僵局,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生怕再吓着眼前的人,“你,刚才欺负你的人,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你,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走,谢谢你。”沈桥想说“不用”,又怕别人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他不敢让李大成送,不想让这个唯一帮助过自己的人,知道他其实是个扫把星。 李大成看着眼前小小的双儿,背上地上的那捆柴,拼命的像自己示意一个人可以,李大成也没多说什么,到底不忍心,将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吃的干粮递给了沈桥。 “拿着吧,吃饱了,就没这么疼了。” 看沈桥没接,李大成将干粮塞在他的手里,叹了口气,带着不忍,转身出了巷子。 第011章 沈桥 过了农忙时节谷场,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风声簌簌而过,惊起几只飞鸟。 一个大大的谷堆下面,沈桥小心地打开被一小块麻布包着的干粮,里面静静地放着四个杂面饼,拿起一个轻轻的咬了一口,虽然凉了,但是味道很好,可以说是他记事以来吃的最好的东西了。 虽然肚子很饿,但他吃的很慢,像在品尝绝世美味,又像回味那一点点儿暖意,连身上的伤好想都不那么疼了。 沈桥又想起那个陌生的汉子,总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救过他两次,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好的人了,可他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人家。 想来这会儿,沈安已经回家了,他这会回家一定会挨一顿狠打,沈桥把剩下的三个饼子都吃了,肚子总来没有这么饱过,现在回去就是被打死他也不怕了,起码不用做个饿死鬼。 还没进院,沈桥就听见何春兰的咒骂声,“该死的扫把星,杀千刀的,这都几点了不知道回来做饭,死在外头算了……” 沈桥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他害怕,棍子打在身上真疼啊,他躲在门口不敢进去。 “娘,您就别骂了,快省省力气吧,那个扫把星知道自己闯了祸肯定是不敢回来的,我都饿了,您还是快去做饭吧!”沈平打屋里出来,见着天都擦黑了还没做饭,出声催促,声音里带着独属于双儿的娇俏。 “娘,就是,我也饿了,您就别管那个扫把星了,等他回来我收拾他。我这身上疼的厉害,您快做饭,吃完饭我好歇着,哎呦,疼死我了,要是让我知道打我的那个人是谁,我绝没有他的好果子吃!”沈安一边呲牙咧嘴的抱怨,一边揉了揉肚子。 何春兰,没办法,骂了声“冤家”,自己去生火准备晚饭。 沈桥听着院里的声音不敢进去,想着先找个地方躲躲,等他们都睡了,再从后院溜回柴房休息。 沈桥找了个墙角蹲下,将自己缩成一团,轻轻的哈一口气,慢慢的搓着双手,来抵御夜晚的寒气。 “再坚持一会,等他们都睡了就可以回去了,柴房有门好歹能挡风,没有这么冷,况且今天肚子吃的好饱,应该能睡个好觉……”沈桥在心里默默的跟自己说,今天是不错的一天呢! 李大成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赵木匠家里,李大成提了赵山的名字,又将自己的来意说了,赵木匠十分痛快的就接下了这单活。李大成又付一两银子的订金,约好取货的日期,就想趁着天还亮往回赶,快走到门口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个小双儿的惨叫声总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赵叔,我还想跟您打听个人!”李大成又转身进了屋。 赵木匠正在屋里擦拭着自己那套吃饭的家伙事儿,有些日子没干活了,手还挺痒,见着人去而又返,头也没抬道:“说吧,我老头儿活这么大岁数了,这村里的人没有不认识的!” 话到嘴边李大成又有点犹豫,到底是个双儿,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他一个大男人,贸然打听一个双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害了人家。可那个小哥儿三番两次的遭人欺负,万一哪天真出了事可怎么办,若打听出来,告知他家人,也免那孩子遭罪。 “赵叔,这话我问可能有点不合适,是个小双儿,眼睛大大的,人瘦瘦小小的看着也就十二三岁。刚进村的时候看见有人打那个孩子,下手还挺狠的,您要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也好告诉家里一声,免得那孩子平白被人欺负。”李大成斟酌着用词,并没有把那天山上的事说出去。 “哎,我知你说的是谁了,哪里是十二三的孩子,那小哥儿都十六了,那孩子活的不容易,要不看着比同龄人都小!”赵木匠叹了口气,一听就知道说的是沈桥,村里其他小哥儿虽说不像镇上富户的小哥儿一样娇养,但打骂也是极少的,只有沈桥,沈家人每天非打即骂。 沈家原本日子过得很好,沈桥的爹沈宏生是个厨子,手艺不错,人也实在,十里八村有个婚丧嫁娶需要置办席面都爱找他。 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火极了,还娶了邻村样貌顶好的姑娘何春兰做媳妇,一时羡煞好多同村的年轻汉子。 何春兰也是个争气的,过门不过一年多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特地找人给起的名字叫沈安,说是能一生平安富贵。转年又生了个水灵的小双儿,沈家的日子也更上一个台阶,当了爹的沈宏生做活也更加卖力。 天有不测风云,十六年前的冬天,沈宏生得了媳妇早产的消息,紧着赶夜路回家,不小心掉到沟里伤了头,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天都亮了,人早就没了。 第17章 何春兰骤然丧夫,悲痛至极,大病了一场,沈家两老失了独子,没多久就撒手人寰。沈家看病抓药,再加上接连操办了三场丧事,慢慢的就掏空了家底,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越发的艰难起来。 渐渐的,村里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是沈家的老三沈桥命不好,克死了亲爹,又克死了祖父母,是个不祥之人。 这话传到了何春兰的耳里,何春兰花大价钱从山里请了个术士,给沈桥批了命格,那术士说沈桥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但凡身边亲近之人都不得善终。 这以后,何春兰就把丧夫的悲痛都发泄在沈桥的身上,连带着沈桥的两个哥哥对他也是非打即骂,这么些年从不把他当人看,村子里的人更甚,家家大人都嘱咐自家孩子离沈桥远点,生怕沾上什么霉运。 “哎,那孩子真真是个可怜人啊!”赵木匠不住的摸索着手里的工具,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大成预料到小哥儿家里可能不太好,却没预料到是这种情况,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不觉的心疼和怜惜充斥在心底! 第012章 入心 从安坪村回来后,李大成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每天沾枕头就睡的人破天荒的失眠了,一闭上眼就看见那双大大的浸满泪水的眼睛里盛满了悲怯。 这样的画面太过震撼,像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人无法释怀! “大成哥,大成哥,我爹喊你家去吃饭!”孙虎的喊声,打断了李大成的思绪。 孙虎见没人应答,自己就进了屋,见李大成就在木板搭的床上坐着,意外道:“大成哥,你在家啊,刚才你一直没说话,我还怕你出去了呢!” “昨天没睡好,刚才走神了,没听见,你来有事啊,虎子兄弟!” 李大成敛了心绪,看见孙虎过来,想来是房子的事有着落了,还没来得及问,孙虎就到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 “我嫂子包了饺子,我爹让我叫你去家里吃饺子,还有,大成哥,你想买房子的事,有准信了,我爹叫你过去商量一下!” “又给孙叔添麻烦了,我听说村头钱家今天做了豆腐,咱去买一块晚上也添个菜。” “别,大成哥,那天你去家买的那些东西可够多了,千万别再买了,要不我爹该不高兴了!”孙虎知道老爹为人最是忠正,谁家的礼也不收,上次都是破例了,因此赶紧拦着,免得回去又得挨骂。 “没事,是我想吃,好久没吃豆腐了,回去我帮你顶着。”李大成看出孙虎的顾虑,一边出言安慰,一边揽着人往外走。 豆腐在村里也算个稀罕物,材料就是大豆,虽然家家户户都有,但却不是人人都会做。有的村里没有会做豆腐的人家,那就得去镇上买,或者等有货郎来村子里叫卖的时候才能吃上。 他们村倒是有户姓钱的人家会做,但也不是天天做,只有农闲了不忙的时候,才会做上两板换点钱,补贴家用。秋收刚过不久,大家手里都还算宽裕,也都乐的改善改善伙食,大吃大喝虽然舍不得,但买上块豆腐回家吃却是不错。 条件好点的割上一小条肉,做个豆腐煲,那真是鲜香诱人,条件一般的摘两个秋辣子和豆腐一炒,也是个不错的下饭菜,刚做好的豆腐还是热的,就算切点小葱,清拌一些,都好吃的紧。 因此,去的晚了经常就买不着,好在他们今天运气好,赶到的时候还有最后三大块,李大成都要了,钱家老阿嬷还给优惠了两文钱,一共花了三十二文。 “大成哥,我爹一会儿准得说我!”孙虎手里拎着豆腐抱怨着。 “没事儿,我想吃的不怨你。” 刚到村长家,阵阵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孙虎兴奋道:“大成哥,我嫂子包饺子可香了,你一会可多吃点!” 李大成还没来得及答话,孙强子就迎了出来,“大成来了,快进来,饭都好了,就等你了。”说着话看见孙虎手上的豆腐,又道:“怎么又买东西,下次可别这样了,就是手头宽裕也该省着些,以后日子可长着呢!” “强子哥,我这好久没吃豆腐了,还得劳嫂子给做个凉拌豆腐,我还挺馋这一口儿。”李大成知道孙强是为自己好,也不过分的客套。 “你呀,下次可别这样了,虎子给豆腐拿去灶房给你嫂子!” 孙虎应了,拿着豆腐去了房,孙强和李大成进了屋村长正在屋里逗弄小孙子。 孙强的媳妇何氏正在灶房里烧水准备下饺子,见孙虎拿着一大块豆腐进了屋,抬起头,笑着说:“怎么买这么多豆腐,这可够吃好几天的了!” “大成哥买的,嫂子,我们去的时候就还剩这些,大成哥就都要了,我哥刚还说大成哥太大手大脚了。”孙虎将豆腐放在案板上,又说:“嫂子,我来烧火,烦嫂子把这豆腐切一块,做个清拌豆腐吧!” 孙虎和何氏叔嫂两人在灶房里忙乎着,屋里村长细细的将房子的事与李大成说了。 “黑子他爹那个房子我看过了,黑子娶媳妇的时候翻新的,还加盖了两间厢房,一共是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就是前院不算大,但胜在有个后院还挺大,到时候是种点菜还是养点家禽都方便。”村长顿了顿,又道:“屋子里头我也看了,还算新,黑子他爹和黑子也商量过了,屋子里的东西除了锅碗瓢盆做饭的家伙事儿外,其他的家具都给留下,你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了。就是价钱有点高,要十一两,我看着很难有什么变化了。你要是觉得价钱上不合适,就再看看别的,要不就自己盖虽然操点心,但是能便宜不少。” 第18章 村长说的房子李大成也知道,在村东头位置不错,周围四邻也算和善,离李家也远,想来平日碰见的机会也少,少了许多麻烦。房子够新也够大,就算以后娶了媳妇,再生两个孩子也绝对够住,虽然价钱高了点,但也算值得。就是手里的钱买了房子恐怕就剩不下什么了,幸好明天就到了去铁匠铺取货的日子,也好早点开始赚钱。 “叔,不必在看别家了,虽然贵点,但住一辈子的话,这么想想也划算!”村长知道李大成是个有主意的,听他这么说,道:“行,你既然想定了,那明天我就跟你过去,签了契书,再到官府盖了章,入了册就成了。” “行,又得麻烦您了,叔儿,等搬了新家我请您吃饭!” “大成哥,可别忘了我哦!”孙虎凑热闹说道。 “放心吧,肯定不能少了虎子兄弟!”村长一家真心待他,李大成心怀感恩,笑着打趣。 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心满意足,席间小宝活波可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这种家庭氛围对于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李大成有很大的吸引力,他忍不住幻想自己以后的家庭,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比同龄人长的瘦小,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怯怯的,偶尔还盛满泪水。 李大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起沈桥,想起那个瘦小的人儿,有没有吃饱,有没有挨打。 总有些人哪怕惊鸿一瞥,哪怕只见过寥寥数面,也能不知不觉的入了心,从此生根发芽! 第013章 安家 一早,李大成草草的吃过早饭就带上银子去了黑子老爹那,房子跟他印象中的差不多。上前扣了门,不一会就传来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个又黑又壮的汉子,见他来也不意外,憨厚一笑说:“大成啊,来,快进来!” “黑子哥,今天没看店啊!”李大成一边随人进了院子,一边与人寒暄。 “没呢,村长都和我说了,你有意我家的房子,想着你这两天会过来看,这不在家等着你呢!走,咱进屋说!” “哎,叔和婶没在家啊!”李大成随人进屋,见屋里没人,料想到黑子老爹是把事情都交给儿子了,心里也有了数。 黑子拿起茶壶给李大成到了一杯水,才开口解释道:“我这回来了,你嫂子带着孩子一个人在那头害怕,昨天就让我爹和娘过去作伴了。” “叔儿和婶儿可真有福气,孙叔都和我说了,黑子哥孝顺,这以后叔儿和婶儿就跟着黑子哥在镇上享福了!”李大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一应细软物件想来是提早运走了,屋子里空了不少,想来这房子的价格还能再议一议。 “我那就是个小生意,也就混个温饱,但爹娘生养我一场,咱也得尽当儿子的孝心不是。”黑子见村长把底都透了,也不再端着,直接了当道:“这房子你也看了,在咱村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排在前头的 ,这样的房子要是在镇上二十两都拿不下来,也就是在咱乡下,卖不上高价。咱都一个村的,我也不漫天要价,这屋里的东西都留给你,十一两真是不高!” “黑子哥,人够厚道,按理说我不应该再讲价,只是现在手头实在是不宽裕。我们家的事相信黑子哥多少也知道点,我这刚断亲出来,一个人想自立门户,着实也不容易。我也不瞒您,我现在手里就只有十两银子。”李大成将自己的情况都说了,顿了顿又道:“我还得厚着脸跟您商议一下,黑子哥,您看这价钱还能不能降降,要是不行呢,您就当我今天就是过来转转,也别伤了咱同村的和气!” 李大成的的话一说完,黑子也有点犯难,这房子是前两年他成婚的时候翻修的,用的都是好材料,光材料就花了五两银子,还不算人工。虽然十辆银子卖了到亏不了钱,但这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可要不卖,下次好不好找买主可就说不好了,这房子再好镇上的有钱人也不会来乡下买个农户的房子;村里人谁家娶媳妇或是翻新那也都是买材料自己盖的居多,请同村关系好的人家帮帮忙,只需管两顿饭,可比买房子便宜好些。 黑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手,便宜一两银子也比放在手里强,他爹娘年纪大了,已经搬到镇上,断没有再搬回来的道理,这房子若是没人住那损坏的可就快了,但时候恐怕十两银子都卖不上,如今虽然少赚点,但也比砸在手里强啊! “哎,大成你是个实在人,也不容易,咱都一个村的该互相帮衬一把,我也不跟你墨迹,就按你说的十两银子!” “那谢谢黑子哥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今后有什么事黑子哥尽管喊我一声,别的忙帮不上,搬搬扛扛的还行。” “那就先谢谢大成兄弟了,这样咱签了契书,这房子就是你的了,你再到官府一登记,这手续就算全了。”黑子笑着拍了拍李大成的肩膀,自桌下隔层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两份契书和印泥放在桌上,率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摁了手印,才递给李大成。 契书只有一张纸,李大成快速的略了一遍,歪歪扭扭的写了名字,摁了手印,第二次写字果然比第一次好些,样子也没那么丑了。 黑子倒是一惊,从没听说过李大成认字,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的本来就少,除去束脩,笔墨书本对农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李家偏心小儿子,这是全村都知道的,李家小儿子倒是在镇上读书,可从来没听说李大成会写字。 第19章 李大成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契书卷好,收进怀里,又将另一份卷好,一抬头就看见黑子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幸好他早有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原身在家里受尽欺辱,自是没有机会读书识字的,李大成怕被人看出端倪,也只推说是看李清读书写字偷学的。幸好原身不爱与人交际,几乎没有熟人,也幸好李大成的毛笔字也不好看,否则还真不好自圆其说。 “黑子哥,这是您的那一份,您收好。”李大成将卷好的契书递过去,面上端的是沉着镇定。 “倒是没听说大成兄弟还认字,倒是我小瞧大成兄弟了!”黑子接过李大成递过来的契书揣进怀里,试探的开口。 “让黑子哥笑话了,小时候跟着李清身后偷偷学过一阵子,粗略的识得两个字,这写就不成,比虫子爬的还难看!”李大成将自己提前想好的对策说了,他的字确实是丑,这番说辞,到不怕人怀疑。 黑子听了也道李家真是个黑心的,到没在他识字上面过多的纠缠。 房子卖了黑子比李大成看起来还高兴积分,虽然比预计的便宜了一些,但这房子一出手,这边的事也算料理清了,他都好几天没回家了,自己清锅冷灶的在这呆了好几天,还挺想家里的媳妇和孩子。 送走了人,李大成掩上门,屋前屋后的转了一圈,细细的规划着日后怎么布置,哪里还需要添点什么。 重生以后,总觉的像一个浮萍一样,随风漂流,居无定所,今天终于生出些要扎根这里的归属感,以后万家灯火,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盏! 第014章 衙门办理契书 深秋已尽寒冬未至之时,空气中都夹杂着寒凉的气息,远处田间拢起一层微微的薄雾,将整个村庄映得若分若离。 正是清早,路上没什么人,今天是去铁匠铺取货的日子,加上买卖房子的契书和断亲的契书都需要拿到衙门去办手续,因此李大成早早的就出了门。 因着昨天就宿在新买的房子这边,新房子这边除了灶上一口破了边的锅外,灶房里是空空荡荡,只能空着肚子上路,不过进了镇子,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路上也没什么人,李大成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手里的银子,一会儿付了尾款,手里就剩二两四钱银子,这二两多银子里还有给赵木匠的一两银子的尾款,都付清了以后就剩下一两四钱了,新房子还得添置上不少东西。算来算去这钱还得省着花啊,看来着热腾腾的馄饨也别去吃了,还是买两个包子垫垫算了! 到了清河镇,薄雾已经消散,朝阳映着繁华热闹的街市,让人心生希望! 李大成在路边买了三个素包子花了六文钱,赶了一早上路,肚子早就饿了,随便找了个背人的街角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包子别看是素的,味道却一点也不差,混了葱油调的馅,一口咬下去,香味四溢,解馋又解饱。一边大口的吃一边想着等将来攒多了钱,一定买上几个肉包子,好好的解解馋! 这镇上的人果然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包子摊味道都如此好,看来自己要想生意好,还得多花些时间琢磨,推陈出新再加上味好价廉,才能在镇上站住脚! 填饱了肚子,李大成没有去兴隆街后巷的打铁铺,他还是想将手里契书的手续先办好,再去办别的事,心里也踏实。 和人打听了一下衙门的所在地,又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将手里的银子单独拿了一钱出来,放下衣服外袋里,李大成才向着衙门的方向走。 穿过两条街不远,就是清河镇的衙门,和李大成想象中的大相径庭,这里没有影视剧里演绎的朱门黛瓦,气势恢宏。就是很普通的的建筑,灰墙灰瓦,门口也没有威武的衙役站岗,处在街道上丝毫不突兀,甚至没有街角的酒楼富丽堂皇。 李大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确认没有不妥之处,才上前轻轻地叩了叩半掩着的大门,很快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衙门里的文书周正,本是休沐之日他却被临时叫回来整理旧档,心里正不痛快,眼见着有人来叩门,心生不悦,将半掩着的门向内阖了些,头也没抬道:“今日正逢休沐,大人也并未在衙门内办公,你若有什么事,明日再过来吧!” 说完也不待李大成开口,作势就要将门阖上。 李大成赶忙用手轻轻的挡了一下,见眼前人是个书生模样,想来是衙门里的文书,急忙开口道:“先生,请等一等,请先生恕我村野之人无理,只是我等村野之人来趟衙门实属不易,况且在下要办的也不是什么要事,还烦先生通融一二。” 说着,李大成深揖一礼,将外袋里的银子拿出来,递到了人手里。 周正没想到眼前之人,看打扮是个乡野村夫,却颇为懂礼,出手也大方,心里的不悦倒是消散了许多,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不知你要办什么事,若是我职权范围的,自然愿意与你行个方便!” “那我先多谢先生了,我这有两份契书,一份是买卖房屋的契书,另一份是断亲的契书,还劳烦先生给处置一下,我这深谢先生了!”李大成见人收了银子,心知事情有了转机,将自己怀里的两份契书恭敬的递了过去。 周正将两份契书细细的看过,果然如人所说,是一份房屋买卖契书和一份断亲的契书,这断亲他们镇上近十年也就出了一两例,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为了争家产所致。 第20章 向眼前人这般农户断亲的还是第一次见,周正不自觉的又抬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心里默默地嘀咕,除了身量较高人也壮实以外,也看不出很普通的农户有什么不同,胆子倒是不小。不过到底收了银子,这点小事他也乐的帮忙。 “你随我来吧!”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身看了眼李大成道:“衙门重地,你可别乱动!” 李大成自是应是。 衙门内部并不大,跟人来道正堂旁边的配房,李大成停住了脚步,主动上前挑起了门框上挂着御寒的门帘,示意周正先进。 周正倒是对眼前的人越发满意了,知礼还有眼力见。 “你坐那等会吧,等我盖了章,再登记入册就可以了!” “劳烦先生了!” 周正点头,在两份契书上分别盖上了代表官府的印章,又找到户籍册子,在下属的几个村子的册子里找到河谷村的户籍册子,在李庆的名目下划去李大成的名字,又重新开了一个名目。 “行了,这就办好了,如果你以后娶亲或是生子的话,只需报到村长那里,村长自会按季度上报给官府。”周正将手里盖了章的两份契书递给李大成,还顺口叮嘱了两句。 李大成道了谢,双手接过盖了红章的契书,小心的卷起来,依旧揣进了怀里。 出了衙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解决了和李家的关系,他才可以全力以赴地为生活打拼。 这辈子,他不会像上一世一样一心只知道赚钱,钱要赚却不一定要大富大贵,吃喝够用再有些小积蓄也就够了。平平淡淡,一家顺遂,有滋有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他可遇不可求的愿望! 第015章 取货 兴隆街后巷的打铁铺,掌柜的依旧热火朝天的忙乎着,店里还有妇人在挑选炊具,李大成没有立刻进去,待掌柜的忙完才上前打招呼。 “掌柜的,我来取货,不知道我要的东西做好了没。” 打铁铺的掌柜一见李大成,立刻从桌案后出来,一脸欣喜说:“你可来了,我等你一上午了,你那天要的那么急,我还以为你一早上就过来取呢!结果等了一上午你都没来,我还以为你跑了呢,那我可就亏大了!” 掌柜的一脸赤诚,李大成笑了笑道:“抱歉,上午有点事耽搁了,不知东西打出来没?” “早就打好了,一直等着你呢,你这东西可费材料,我还想着你要是不要了,我可怎么办呢!” 打铁铺掌柜说着转身就去里面,推出一个黑漆漆像个桌子又像小车一样的东西,拿起桌上的一块布上下擦拭了一遍,又道:“你看看,怎么样,是你要的那个样子吧,我跟你说我可费了大劲儿了,这要换别人还真干不了这活!” 李大成细细的检查了一下,上面是一整块铁板,可以烹饪食物,左边嵌着一个的长条状格子,可以放些调料;右边嵌着四个方形格子竖着并成一列,可以放些小菜;下边是一个大格子,方便放炭炉方便加热食物;最下面还有一层,可以方便过滤炭灰。 李大成很满意,做工甚至比想象中好出许多。不由得感概老祖宗的能工巧匠是真多,在材料和工具都匮乏的年代,手艺还能如此精湛! 李大成将三两银子的尾款递给掌柜的,满脸笑意道:“幸苦掌柜的了,正是我想要的样子,掌柜手艺精湛,在下佩服。这是尾款,谢谢掌柜的这几天的操劳!“ 打铁铺掌柜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灰,才接过递过来的银子,在嘴里咬了一下,才一脸满足的收进怀里,“我就是干这行的,习惯了也不觉的幸苦,再说赚钱的行当哪有不幸苦了!还得谢谢你照顾我生意,以后要个什么东西就过来,我的手艺绝对信得过,路过也可以进来歇歇脚喝口水!” 李大成道了谢,将初具雏形的小吃车用粗布条捆了,拖拽在身后,重量实属不轻。本来还想置办些家里用的东西,这下是不方便采买了。也幸好清水镇今日有大集,城门口应该有去周边村子的牛车,否则只怕走回家里就要累死了。 为了晚上不饿肚子,李大成又在路上花了十二文钱买了四个素包子和一个肉包子,充当晚饭。 走到牛车所在的位置,李大成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赶牛车的车把式见李大成托着这么大件的东西,当即不悦道:“一个人是四文钱,你要是带着大件的话得另加钱,我看你这东西分量不轻,放上车的话我就拉不了别人了,价钱就要比寻常的行李贵。”车把式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大成,道:“连人带东西一共是二十文,你坐不坐?不过咱说好,可得先给钱!”“坐,烦您搭把手!”李大成用袖子擦了擦汗,自怀里掏出二十个铜板递给车把式。 车把式接了钱,立刻笑眯眯的帮着李大成将东西抬了上去。 幸好现在正是晌午,有太阳又没有风,天还算暖和,否则出了一身汗再吹了风回去准得伤风。 “我说你这是什么东西,样子这么奇怪!”车把式一边赶着车,一边回头和李大成说话。 “准备在镇上做点小买卖,这是赶制的灶具。”有人问李大成也没瞒着,将用途都说了,车把式隔上几天就要到镇上去,有什么新奇的吃食或是东西,定然会和搭车的人们说,也算是免费的宣传了。 路程本来就不远,坐车更是省了一半的时间,到了村口的时候才刚至未时,车把式又帮忙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才赶着牛车慢悠悠的回去。 第21章 李大成深吸了口气,将布条套在肩上,正准备自己拉回家去,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人,正是赵大顺。还没待他开口,赵大顺看见他身后的东西一脸疑问道:“大成,你这是弄的什么东西,样子奇奇怪怪的!” “顺子哥,这是在镇上打铁铺打的小吃车,想着做点小买卖,也好糊口。” “做点小买卖好,比在地里刨食儿强,那我帮你抬回去吧,这怪沉的,一个人太吃力了!”赵大顺见李大成越来越好,心里真的替他高兴。 李大成也没推辞,道了谢,两人拽着一块走果然是轻松了不少,新房子就在村东头,离着村口不太远,两个年轻汉子没用多少功夫就到了。 “这东西真够沉啊,两个人拉着都累出一身汗,你这每天一个人拉着去镇上做生意也不是常事啊!”赵大顺大口地喘着粗气,提出心里的疑问。 李大成也擦了把汗,微微有些气喘道:“这外面还有一个找木匠打的带轮的小车,到时候按上一个人拉着也不吃力了。” 歇了歇李大成去灶房里舀了一瓢水,递给赵大顺道:“顺子哥,见谅,这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置办,什么家伙事都没有,先就乎着喝口水吧!” 赵大顺也不在意,接过来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瓢,才开口:“慢慢来,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一会我去地里挖点秋菜给你送来!” “顺子哥别忙了,吃的还有,老房子那边还有点粮食,昨天没来得及过去拿,一会我去拿回来就行,还够吃几天的。左右过几天就去镇上了,到时候再买就行。”李大成不想给人添太多的麻烦,赶忙推辞。 “没事,不麻烦。“说完也不等李大成再说别的,转身就出了门。 李大成往外追了两步,见人走远了,只好作罢,心里默默的记住别人待他的好,日后也好回报。 历经两世,他见惯了太多事,有好,也有坏,有辛酸,也有龌龊,但他还是有自己做人的信条,也盼着生活能够简单点。 一家人,四季三餐,朝看晨曦,暮看黄昏,足矣! 第016章 再次相遇 李大成在院儿里歇了会,想着今天还是去赵木匠那看看,要是打出来了,也好早点出门做生意。 怀里的包子已经凉了,他一个人也懒得热,草草的吃了两个素的,将剩下三个包子用油纸包好放在屋里,不知想起什么,又鬼使神差拿出一个肉包子包好,小心的揣进了怀里。 再一次去安坪村,因着路比上次熟,用的时间更少。今天天气还不错,没什么风,一进村就看见许多妇人、小哥儿在河边洗衣服。 李大成一个外村的汉子,自是不好多瞧,径直的往赵木匠家走,却在转弯的时候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的人儿正在卖力的捶打着手里的衣服,手边还堆着小山一样满的一大盆衣服。 李大成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包子,一时有些犹豫,他不好和一个还没出阁的双儿打招呼,虽然两人相识,但前两次情况毕竟特殊,他又以为人年纪还小,如今已知道了沈桥的真实年龄,到有些犯难。 李大成为难之际,沈桥回身放洗好的衣服时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高大汉子,沈桥心里欣喜,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一向被村里人认为是不祥之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个招呼,又怕给人带来霉运。 李大成见小哥儿看着自己,也不再犹豫,主动上前,放轻了声音道:“上次没给你带来麻烦吧,还有人人欺负你吗?” “没……没有……,上次谢谢你!”沈桥连忙摆手,生怕李大成误会,他不想辜负别人的一片好心。虽然上次李大成替他出头打了沈安后,他转天也挨了顿狠打,可他心里始终暖暖的,因为长这么大终于体会到被人护着是什么感受了! 见沈桥穿的单薄,一个人在背阴处洗衣服,双手在寒冷的河水里冻得通红,心里五味杂陈,掏出怀里的包子,递给眼前的瘦小的人儿,“有点凉了,吃了歇会再洗吧!” 沈桥没接,李大成见有洗完衣服的妇人,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走,没敢多呆,将那个包子塞在沈桥手里,转身就往外走。走了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又小声的嘱咐:“一会儿等人少了,去那边洗吧,那边又太阳,暖和点!” 沈桥握着手里还带着男人体温的油纸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有人过来,连忙收好,用冰凉的双手拍了拍发热的脸颊,低头捶打着刚才已经洗好的衣服。 等人走了,沈桥才起身,抱着一大盆衣服,找了一个背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白胖胖的包子。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白面,都是等他娘和两个哥哥吃完了才能拣点残渣剩饭,如果他们吃光了,那就只有饿肚子。沈桥最喜欢夏天,最讨厌冬天,夏天到处都有可食用的野草,山上还有野果可以充饥;而冬天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饿肚子,骗自己睡着就好了,睡着就不饿了。 李大成是沈桥见过的最好的人了,明明互不相识,却三番两次地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还给他吃的。沈桥一直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万一哪天要是生了病挺不过去,也就不用受苦了,可他偏偏遇见了这么好的人,是不是也可以…… 沈桥瞬间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坏了,李大成那么好的人,他怎么可以祸害别人,他本来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数,就应该孤独终老! 第22章 他小口咬着手里的包子,一口下去,肉香四溢,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三四岁的时候,他见沈安吃过肉包子,他也馋,围着沈安直咽口水,却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胖胖的沈安用脚踩着他的脸,骂他是扫把星,是讨债鬼,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配拥有幸福! 沈桥吃的很慢,好像舍不得这一份情谊,他不知道李大成什么时候会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原来是个扫把星,也许到那个时候,男人就再也不会对他好了,脸上也会出现同其他人一样的嫌恶! 沈桥不想唯一对他好的人也消失了,又觉得他这样很自私,泪水似露珠般滚落,他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下次,只要下次还能见面,就告诉男人,他其实是个不祥的人,这次就先贪心一回,就一回。 李大成来到赵木匠家时,家里刚好没人,他不想白来一趟,就想着先等等。赵木匠家门口有颗枣树,树上还残存着些枯黄的树叶没有落干净,风一吹过发出哗哗的响声。 李大成在树下坐下,想盘算一下过两天出摊还差的东西,脑袋里却总是浮现出沈桥的身影,那样单薄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自从知道了沈桥的身世,他就经常会想起沈桥,他不知道是出于同情、怜悯,或是什么其他的情愫,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直到今天又见了面,好些淤堵在心里,理不清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想要喷涌而出,并不澎湃,却如炙热的岩浆所经之处都是烫的,一颗心都是炽热的,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一种要守护一个人的冲动! “你在这等人啊?你好像不是我们村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李大成坐在树底下半天也不动,忍不住上前询问。 李大成从自己的思绪离抽离出去,见着人跟自己说话,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答话:“婶子,我是邻村的,找赵叔打了件东西,今天过来看看打好没有,这不,赵叔没在家,我寻思在这等会。” “哦,那你还得等会呢,今儿村子西头老徐家正杀猪呢,打架咬死的半大小猪,价格比往常便宜,大家都愿意凑个热闹,赵木匠一准在那呢,你要有急事就过去看看!” “多婶子了,我也没有急事,就在这等会儿!”李大成道了谢,又闲聊了几句,等人走了,依旧坐在树底下等着,盘算着以后的日子,有了想要护着的人就更得把日子过好! 第017章 一手好厨艺 没过一会儿,赵木匠就拎着切好的半个猪头,哼着小曲儿回来了。 李大成见人回来了,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开口道:“赵叔,回来了。” “你怎么今天来了,这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可是有什么改动吗?”李大成订的这个东西同寻常家具还不一样,有些个细微之处就怕是哪里有什么变动,赵木匠做活这么多年遇着临时改动或是做好了再返工的都不少。 “没有,今天得闲,就想过来看看,想着帮您打个下手!”李大成慢条斯理地说道,言语间没有半分催促。 “不用帮忙了,昨天就打好了,上了两遍清漆,现在正在院里晾着呢,你随我进去去看看,看看合不合心意!”赵木匠见李大成说话让人很舒服,又想起他的身世,也是个可怜人,忙热络着把人往院里让。 一进院子,赵木匠进屋放下手里拎着的半个猪头,就领着李大成去看自己的手艺,颇有些工艺匠人都有的精神。 “你看看,和你画的一个样吧!这上头我还特意加了一根横杆,可以挂些东西,这底下都是用的好木料,结实着呢,你就放心的用吧,没个坏!”赵木匠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己的作品,越说越满意。 李大成也跟着看了一圈,再次感叹老祖宗的匠心独运,开口道谢, “有劳赵叔费心了,和我想的分毫不差,赵叔手艺真是没得说!” 得了称赞的赵木匠,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底下、结合处和轮子都是用的好木料 ,两边的侧板用的是前段时间村里有人翻新房子替下来的旧梁,但你别看是旧梁,那也都是好木料,结实的很,不耽误你用,价格比用新木料便宜,更实惠。” 李大成知道赵木匠可能是从别处,听到了他的身世,想替他省点钱,心里很是感激。总有些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也会心怀善意,如一缕暖阳,照亮灰暗的天空。 “既然你今天来了,一会儿就拉走,如果回去用着哪有不合适的你再拉回我再给你改!”赵木匠摸了摸面上的清漆已经干了,顿了顿又道:“这里用了些就木料,也就用不了咱那天说的那些银子了,那天你给了一两银子订金,今天再给七钱银子也就够了。” “幸苦您老起早贪黑的忙乎了这几天,这都是辛苦钱,也是我该给的,您就别推辞了!”李大成心里感恩,却不想占老人家的便宜,况且赵木匠真心为他打算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哪料赵木匠不但不接,脸上还有了愠色,“我从学徒起到今天四十五年了,我老头子十四岁就入了这行,一直秉承着良心做事,挣得都是清清白白的银子,不该我拿的我是一分也不会拿,哼!” 李大成自知说错了话,忙着认错,又换了正好的七钱银子递过去,赵木匠脸上这才有了笑脸。 赵木匠将银子收起来,看着李大成开口道:“会做饭吗?” 第23章 李大成一时不查,没有反应过来,老爷子话题转化之快,回过神来才紧着点头。 “会做饭就好,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帮我把那半个猪头卤了,就算你谢我了!” 赵木匠老伴前些年就过世了,唯一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常年在外面干活。赵木匠上了年纪还是愿意回到生养他的地方,儿子也拗不过,只有随了老爹的愿,平时活儿不忙才能回来。 偏偏赵木匠厨艺不佳,平日里没少麻烦左邻右舍,但因着赵木匠人好,谁家有个桌椅板凳坏了,都帮着修,也不要钱,大家伙也都愿意帮忙。 实在馋的不行,老爷子也不委屈自己,拿上银子就去镇子上下馆子,今天买了半个猪头正想着一会拜托隔壁赵婶给料理一下,就去遇见了现成的“壮丁”。老爷子也不客气,把李大成领到灶房,就回屋歇着去了。 李大成站在灶房里才回过神,暗笑老爷子真是像个小孩心性,也怪不得人都说老小孩。 李大成四处看了看,调料很齐全,许多价格不便宜的香料都有,也看出老爷子是个好吃的。只是这卤制猪头和寻常的做饭还不同,卤制猪头步骤要更麻烦,要是卤不好不仅香味全无,还又腥又腻。 既然材料齐全,李大成很快就着手料理起来,他上辈子就是个厨子,后来依靠着好手艺还开了饭店,卤汁肉菜更是不在话下。 他动作麻利的将半个猪头清洗干净,刮去多余的杂质和残余的猪毛,又清洗了两遍后,为了卤制更加入味,将半个猪头一分为二,浸泡在清水中备用。 这个时间准备其他辅料,葱包好切成段,野山姜切片,同桂皮、香叶、草果、小茴香等放置在一个空碗内,起锅烧油将所有辅料放入锅中炸出香味,连油带料一起倒入刚才的空碗中。 李大成又将浸泡好的猪头,放入冷水中焯过水后,再次清洗干净放在一边控水,才起锅烧油放入黄糖小火慢炒,待炒至琥珀色利落的将两半猪头倒入锅内翻炒,一时间烟尘滚滚,惊的屋里休息的赵木匠赶忙来到灶房。 “你是不是真会做饭啊,我看你这架势像要把我房子点了!” 李大成一边网锅里加入热水一边笑着答话:“赵叔,您放心吧,我的手艺跟您的手艺不相上下,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赵木匠将信将疑的出了灶房,也不进屋了,就坐在院里,剖有“监工”的样子。 李大成笑笑将刚才炸好的料油倒入锅内,又放入少许的酱油,才盖好锅盖,又往灶下添了根粗些的柴火,才出了灶房,找了个板凳坐在了赵木匠旁边。 赵木匠见人坐下了,不解的发问:“你怎么出来了,不用在屋里看着?” “卤制需时,且得一会儿呢,要不然不入味。”李大成见老爷子用小刀劈着竹篾,也捡起一旁的竹条,动作熟练的劈成一根根竹篾。 灶房里渐渐穿出香味,赵木匠见他手底下利落,一看就是做惯了活的,心里忍不住感慨,挺好的孩子,没遇见好人家! 李大成身边的竹篾堆了一捆,才起身去了灶房,锅盖一掀开,香气四溢,色泽诱人,见火候差不多了李大成放了盐,盖上盖在闷一会,将灶底的火扯了,收拾利落。一转身就见,赵木匠站在灶房门口,一脸满足,显然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 赵木匠见李大成笑着看着自己,也不见外,说道:“你这手艺还真和我的手艺不分上下!” 李大成谢绝了赵木匠留他一起吃饭的好意,想着趁天还没黑,去村西头徐家看看,小吃车都打好了,他也该出摊了。 赵木匠也没挽留,扔给他两个刚刚编好的竹筐,给他指了位置,就端着一盆卤猪头兴冲冲地进了屋。 李大成笑着摇摇头,拉上刚打好的小吃车的车架,就奔着村西头走。有了轮子拉起来果然一点都不费力,走着走着又想起了沈桥,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过去,犹豫着如果再见面要不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又怕吓着那样胆小的双儿,一时又犯了难! 第018章 为他出头 徐家的位置并不难找,在村西头的高台上,只有一户人家。许是为了养猪,怕味道大,特意避开了村子里的其他人,独一户将房子建在偏僻处。 李大成过去的时候,想是猪肉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并没有赵木匠说的人头攒动,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他将车架放在底下,拉着上架上坡不便,心里想着先少买几斤肉做成烤肠拿到镇上卖卖试试,卖的好的话再多做。 还没等他走到近前就听见一阵嘈杂声,李大成紧走了两步,见几个人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咒骂个不停。 被围着的人身量单薄,丝毫不敢反抗,蜷缩着身子,想要将自己藏起来,李大成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 如小兔子般柔弱的人儿,已经摇摇欲坠,仿佛陷入了波涛汹涌的漩涡,苍白如纸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不用看李大成也知道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怎样剧烈的悲怯与无助。 李大成活了两世了,从没有过这般强烈的情绪,他的胸膛里好像有一团燃烧的烈火,所有的心疼都化作了愤怒的火焰,随时会喷涌而出,点燃周围的一切。 沈桥的耳边全是不堪入耳的谩骂声,他想要逃走却找不到出路,他只有站在原地抱紧自己,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等这些人骂完了就好了。经历着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的场景,他除了告诉自己忍一忍,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第24章 李大成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怒火,一把推开离沈桥最近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骂得起劲,被人凶神恶煞的的推开自是恼怒,仗着人多也不惧怕,当即就要动起手来。 其中一个微胖的中年汉子,嘴里污言秽语,照着李大成的脸就是一拳,李大成也不闪躲,右手直接握住挥过来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丝毫不顾手底下人的鬼哭狼嚎。 另一个年轻年的汉子,见同村人受了欺负,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怒喊着朝李大成扑过来,李大成向后一侧身,左腿微屈,照着人肚子就是一脚,只把人踹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 余下的人见着眼前情景,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没一个再敢上前的。李大成像扔破布一样将手里握着的人丢了出去,脸上是化不开的戾色。 看了看围着的几个人,李大成淡淡的开口,声音却像淬了冰一般,让人生畏,“一帮人欺负一个小孩,也不怕遭天谴,我没有不打妇人的习惯,谁要是还不服就过来试试!” 前面两个人下场实在是惨,几个人碍于武力,不敢上前,有个胆小的妇人已经小声地哭了起来。徐富见着场面焦灼,主动从桌案后面出来打圆场。 “这位兄弟,瞧这面生,想来是得了信儿,特意过来买肉的吧,我这正好还有上好的前腿肉,肥瘦相间,怎么吃都合适,快过来瞧瞧!” 徐富虽然是个屠夫,但是从小就跟着他爹在街市上卖肉,练就的格外圆滑,见着一番话下去人没动,准过头又来到沈桥这儿。 “桥哥儿,也是过来买肉的吧,要多少我给你切!” 沈桥此刻整个人如坠冰窖,李大成一定是听见别人骂他的那些话了,他怕还没来得及坦白,就被李大成知道他其实是个克死父亲和祖父母的不详人。男人应该再也不会理他了,唯一对他好过的人也失去了。 李大成见着沈桥低着头一言不发,脸色比刚才还苍白了几分,除了心疼还有些后悔,怕是刚才太凶了将人吓着了。 李大成特意放柔了声音道:“要买多少肉,用帮忙吗?” 沈桥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脸上并没有嫌弃,比以往甚至多了一份温柔,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要买一斤……五花肉。”似乎觉着有些不妥,沈桥有连忙补了一句,”我自己可以买的,我的钱够了。” “好。”李大成笑了笑,很想伸手揉揉少年的头,手抬到一半却又收回去了。 徐富早就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切好了一斤五花肉,用草绳栓好,递了过来,“桥哥儿,给一斤五花。” 沈桥长这么大很少有人和他说话,除了李大成外,大家都避他如蛇蝎,平日里见了他都会绕道走,遇见不好相处的少不得像刚才一样被人打骂。 刚刚被人围住沈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他把手里握着的十来个铜板在满是补丁的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徐富本就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嫌弃,乐呵呵得把铜板收了,放进一旁的钱匣子里。沈桥见徐福丝毫没有嫌弃,才接过自己的那一条肉,小声的道了谢。 徐富又笑着客套了两句,才转身给其他人切肉。 买肉的两个妇人频频往这边看,李大成往那边瞟了一眼,那两个妇人便低下头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李大成也不想真跟两个妇人计较。 李大成本想宽慰一下沈桥,见眼下并不是好时机,也只好作罢。 沈桥今日受了惊又有外人在,他不敢和李大成有过多的交集,只在经过人身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了“谢谢”。 那两个字很轻,如同羽毛般飘进耳里,带着令人舒适的暖意。 第019章 沈桥 李大成站在原地看着沈桥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喜悦中带点酸涩,还夹杂着一丝落寞。 “这位兄弟我这还剩了点肉,你看看要拿块,我给你切!” 徐富忙乎完其他买肉的人,见李大成还在那站着,过来询问。 李大成低叹了一声,转身来到放着肉的桌案前面,见案板上还有个四五斤肉,想着现在天凉了,肉也放得住不怕坏,就都要了。 徐富见李大成给包圆了,自然是喜笑眉开,麻利儿的称好重量,用麻绳捆了递给李大成。 “四斤六两,我刚卖的都是十四文一斤,就剩这点了,兄弟你又都给我包圆了,我给你算便宜点,十二文一斤,一共是五十五文。” 李大成接过肉,并没有着急付钱,想要做烤肠只有肉还不行,还需要肠衣,肠子这类下水并不值钱,处置又麻烦。一般没有人特意要的话,主家会做的可能留下,若是料理不好的多半是进了家中牲畜的嘴里。 李大成见徐富这的猪肉比市价便宜了将近四文钱,想来大家都会借着便宜多割上几两肉,许是不会要那个难料理的猪下水。 “不知猪小肠可还有,要有的话我也全要了,按市价算就好。” 徐富没想到人买了那么多肉,还要猪下水,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有,都在后院呢,你要是要我给拿去,也不值什么钱,你要就拿走就行了。” 李大成道了谢,徐富摆摆手,转身进了院。过了一会,拎着些还带着血渍的猪小肠。 “都在这了,你要就拿去,不过你买这么多肉,还要这下水做什么?”徐富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第25章 观徐富对沈桥的态度,想来他是个豁达敞亮的人,李大成也没隐瞒,将自已灌香肠的事情说了。 徐富听了倒是钩出了馋虫,他们这里肉除了吃新鲜的,就是腌制成腊肉,没听说过谁家会用鲜肉做香肠。他倒是曾经听人说过南边会将肉切成末,调成馅,灌成香肠,再挂在高处风干,味道一绝,他还一直遗憾只听过,没尝过滋味,听李大成说,倒是勾起了好奇心,约定等香肠做好了,要买一些尝尝。 “没问题,到时给你优惠!” 李大成痛快的应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得知原来徐富并不是安坪村人,在镇上有间肉铺,铺子后面还连着一个院子正好够一家人居住。 随着生意越来越好,就想着自己养猪,也能减少些成本,前几年就买了安坪村这块地,建了院子,平日里徐老爹就住在前院的三间正房里,后院单隔出一大块空地用来养猪。 徐富平日都在铺子里卖肉,一般隔一天回安坪村一趟,帮着老爹收拾收拾猪圈,顺便拉猪去镇上买。今日是恰巧猪圈里的猪打架,咬死了一头半大的,就想着便宜点卖给乡亲,毕竟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搞好关系还是有好处的。 这就怪不得徐富对待沈桥的态度,同村子里其他人不同。 徐富得知李大成要在镇上摆摊,十分高兴。他常在镇上,有时候不能及时回来,老爹一个人在村子里总是不放心,现在有了相熟的人可以帮忙捎带个东西,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过来看看,真是再好不过了。因此主动开口让李大成就去他铺子里拿肉,价钱给便宜,将他的想法和李大成说了。 李大成观徐富人不错,有稳定价钱又合适的的货源自然也乐意,况且河谷村和安坪村相差也不远,他自己亲缘淡薄,也愿意成全别人的这份孝心。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想起沈桥,不知道下回过来还能不能遇见,若是遇见的话该如何表明心意,才不会将人儿吓着。 沈桥拎着肉回到家门口,小心的听了听院里并没有声音,才小心地进了院,将肉放在灶房的桌上,像这样贵的东西何春兰是不会让他碰的,当然做好了也没有他的份。 想着柴房里的柴火不多了,沈桥就拿了柴刀到后院劈柴,不干活的话少不得一顿打骂。他一边劈柴一边回忆着刚才的场面,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这是李大成第三次护着他了。 从小到大一直被骂“扫把星”,被人欺负,他从来不敢反驳,遇见人也只会避着走,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会为他出头。想着想着又有些遗憾,他当时脑子里的乱成一团,也没来得及好好的道。 沈桥心里默默的想着,下次再见面的话一定要好好的道个谢。最近天凉了,后山有好多熟透了的野柿子,他们这里家家家户户院里基本都有柿子树,倒是没有什么人去山上摘。后山的野柿子树,虽然比不得家里种的柿子个头大,但味道确实不错的,正好摘一些送给李大成,只是不知道男人喜不喜欢柿子。 沈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被前院的骂声打断。 “赔钱的货,买了肉回来也不知道收拾,又野到哪去了,放着等着老娘收拾吗!”何春兰的咒骂声在院子里荡开,沈家的院子里天天都会传来打骂声,周围的人家早就见怪不怪。 沈桥不敢磨蹭,放下柴刀,强忍着害怕快步来到前院,见何春兰还在不停的骂,小声地叫了声“娘”。 何春兰见了沈桥,声音立时拔高了不少,双手叉腰骂到:“你个赔钱的扫把星,你死哪去了,叫你这么半天才出来!”骂着不解气,抄起墙角立着的木棍就往沈桥身上打,边打边骂。 沈桥不敢解释,越是解释打的越狠,只有抱着头缩着身子挨着,心里盼着何春兰打累了自己里就的救了。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睡个觉都不得安生,娘,你要打就把那个小畜生拉到外面打去,别吵我睡觉。”屋里传来抱怨声,正是沈平,沈桥的二哥沈平,也是个双儿。 沈平生的好相貌,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小哥儿,虽然顾及着沈家有沈桥这个不详人,但架不住沈平长得实在是太出挑,村里仍有好多人家盯着。 何春兰想着他家哥儿样貌好,即使是嫁到镇上那也配得上,若是嫁到村里那定得要多多的彩礼才行,因此平日里对沈平格外的宠溺。 果然听见沈平的声音,何春兰又打了两下就住手,扔下木棍就进了屋。 沈桥不敢哭出声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赶忙进灶房准备炖肉,生怕慢一秒又会招来一顿打骂。 第020章 烤肠 李大成回到河谷村,天已经擦黑了,他想着还有不少事要干,不觉得加快了脚步。 明天就是十月十二,正是镇上集市开市的日子,李大成想着明日先出摊试试,一来看看这生意好不好做,二来也得到镇上采买一些日用品。往后日子长了总不好一直将就着过日子,钱要赚,日子也要过得舒心才好。 新家离村口并不远,没一会李大成就到了巷子口,隔得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门口放着,心知是赵大顺送过来的。 “顺子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厚道!”李大成心里感慨了一句,将这份情谊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其实原身小的时候和赵大顺还是最好的伙伴呢!那是原身并没有那么木纳,也和村里的小男孩一样都有调皮捣蛋的时候,还和赵大顺偷偷的跑到山上去摘野果子,回来后挨了顿狠打。 第26章 因着两人的娘关系好,两人经常在一起玩,直至亲娘去世,继母刻薄,整日做不完的活儿,加上赵家也出了变故,这才慢慢的疏远了。 李大成却知道赵大顺还是记挂着儿时的情谊,否则也不会诸多照顾。 一小堆秋菜有个七八颗的样子,现在秋菜正是新嫩水灵的时候,一颗就有成人的小腿粗,倒是和现代的白菜有些相似,只是相较白菜小上许多,叶子也偏绿。是这里最普遍的青菜之一,家家户户都会中,无论是做腌菜,还是做炒青菜,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村子里,都是不错的选择。 李大成打开院门,将车架拉到院里,转身将门口的秋菜都抱到灶房里放好,才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一瓢凉水下肚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李大成起身关上院门,拿出刚买的肉和猪小肠,放在灶房的桌上,怕有老鼠又找了个竹筐盖上,竹筐上又置了重物压上,这才放心的去组装小吃车。 小吃车的料理台全是铁打的,这时候的铁可要比现在的要有份量,一个人还真有点不好组装。幸好赵木匠手艺高超,早有先见之明,侧边做的是活动的,否则只凭他一个人还真装不上。 李大成费力的组装好,才有时间填饱早就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想起屋里还有两个素包子,拿起来三口两口吃完了,才觉得好受些。 明天要出摊今天自然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就着天色还没有彻底地暗下来,李大成也顾不得休息,赶紧的忙乎了起来。 打来水将小肠浸泡在水里,一点点的洗干净,这可是个细碎的功夫,直到洗了五六遍才漂洗干净。李大成将洗好的肠衣浸在清水里泡着,才腾出手来去切肉。 四斤六两肉要想切成肉馅也够累人的,眼见天色都暗下来,肉馅也还没切好。李大成甩了两下发酸的胳膊,开始怀念现代的绞肉机。 肉馅终于是剁好了,李大成也累出了一脑门子汗,将肉馅放好,才拿袖子随意的擦了擦汗。想调馅,却忘了家里干净的事一点调料都没有,不禁暗暗的骂自己糊涂。 幸好赵山是货郎,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家里也会预备下不少东西,方便村里人。想来这个点赵山应该也是回来了,李大成赶忙锁了院门,想过去看看。 赵山家离得不远,隔了三条巷子,一路上李大成一个人都没遇见。 许是即将入冬,天气越来凉了,这个时节也是一年最清闲的时候了,地里没什么活儿,村里人们都习惯了早早地吃饭,吃完饭好休息,还能省下个灯油钱。 拐进巷子,左边第三家就是赵山家,也是去年赵山成亲时翻新的,比周围的邻居家看着要宽敞很多。 院门并没有上锁,考虑家里有女眷,李大成还是规规矩矩的敲了门,在外等了一会,依稀传来脚步声。 “谁啊?门没锁,有事进来就行。”赵山正在院里劈柴,听见叩门声,倒是一愣,随后才放下放下柴刀答话。 村里的人大多没有敲门的习惯,白日里家家户户除了外出都是敞开院门,就是院门关着,只要没上锁,大家也习惯推门就近,最多就是冲着屋里吆喝一嗓子。 “大山兄弟,忙着呢!”李大成见院里有人应声,推门进来,见赵山正在劈柴,又道:“这么晚打扰大山兄弟了。” “大成哥啊,不打扰,来块屋里坐。”赵山见是李大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将人往屋里让。 “不进去了,别打扰赵叔和赵婶休息了,我过来想买些棉线和家常的调味料,不知大山兄弟这可有?”赵山的媳妇有了孕,李大成也不想大晚上进屋去打扰,连忙推拒。 “都有,大成哥随我来。”赵山带李大成来到平日存放东西的厢房,将他平日里售卖的几种调料都一样拿了一些包好,才略带疑问的开口:“棉线不知道大成哥想要什么颜色的,我这常用的颜色都有?” 李大成见赵山脸上带着迟疑,略一思索就反应过来了,棉线一般都是妇人、夫郎做针线活用的,他孤家寡人一个,也难怪赵山不解。 李大成笑了笑,解释道:“来一小捆白色的就行,灌香肠用。” 赵山很快找出一小捆白色的棉线,同调料放在一起,递给李大成。他婉拒了赵山让他拿回去先用的好意,依着市价付了三十七文钱。都是小本生意,知这份情,却不能真占人家便宜,否则日子长了便没法相处了。 李大成回到家,院里、屋里均漆黑一片,清清冷冷,除了偶尔的鸟鸣声,一点声音都没有,心里难免生出一丝寂寞。他摇摇头,进了灶房,准备化悲伤为动力,好好干活,今天就把所有的烤肠都灌好。 他动作利落的将调好的肉馅,灌入肠衣中,苦于没有趁手的工具,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所有的烤肠都灌好后,都已经亥时了。 李大成数了数四斤六两肉馅一共是灌了九十二根烤肠,怕灶房里半夜会有老鼠出来偷吃,他将灌好的烤肠拿到屋里放好,才揉了揉差点直不起来的腰。 今晚的夜空很美,星星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着细碎璀璨光,比他少时在山里见过的夜空更纯粹更美。以前的日子好像都是很久远的事情,带着点不真实,反而这里的日子倒是过的越来越有奔头,李大成也不禁感叹自己的适应能力是真强! 第021章 出摊 这一晚李大成睡得不太好,一会儿想着明日出摊生意如何,一会儿又想着到了镇上要采买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又想起明天出摊回来可以准备些什么小菜,带到镇上去卖卖,翻来覆去的一夜也未好眠。 第27章 远处的天色刚透出些许的灰白,村子里的鸡还没打鸣,李大成就早早的起来了,将所有的东西装好,就着凉水洗了把脸,锁好了院门,拉着小吃车往镇上赶。 一早的天气有凉,两旁的树木上全是露水,打在身上有些湿冷。李大成加快了脚步,一方面为了驱寒,另一方面也为了早去占个好位置。 李大成一边赶路,一边盘算着得多赚些钱。卖黑山羊赚的银子,买了房子,又订做了小吃车,再加上七七八八的花销,现如今手里就还剩下一两四钱的银子,外加七十个铜板。过几天天气再冷些恐怕就得置办棉衣了,又是一笔开销。 他刻意加快了步伐,到了镇上才刚刚辰时,没在街上耽误时间,李大成直接就奔着镇子西边的集市去了。 集市也才刚刚开市,人并不多,前两排只有寥寥几个摊位叫卖着自己地里种的菜。中间却是已经有不少小吃摊已经支起来,各式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让没有吃早饭的李大成直咽口水。 顾不上别的,李大成交了三文钱的摊位费,领了一个对牌,就在中间一排找了个空位,将小吃车支了起来。 左手边是一个卖烧饼的妇人,李大成主动打了招呼,那妇人却是理都不理,“哼”了一声,就转身朝向另一边,还附赠了他一个白眼。李大成也不想同一个妇人计较,况且他上辈子就是开饭店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第一天出摊犯不上闹不愉快。 右手边是一个卖糕点的汉子,还没等李大成开口,那人就主动打了招呼。 “兄弟,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仗着自己是镇上的人,瞧不起我们这些外来的,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咱犯不着跟他计较。”汉子说完,看着李大成的小吃车好奇,又问道:“你这个摊子看着稀奇,我还从没见过,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多谢大哥关照,我第一天出摊,不太知道这集市上的事情,亏了您提醒,否则惹出麻烦可就不好了。”李大成道了谢,才将要做的生意介绍了一遍。 卖糕点的大哥倒是性情中人,一听李大成讲的烤肠从未吃过,倒是勾动了肚子里的馋虫,也不管自己摊位还没开张,倒是先预定了一根烤肠要尝个新鲜。 现在还没有多少人,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互换了名姓,期间卖糕点的汉子句句不离夫郎,口口声声的夸赞自己富郎,倒是让李大成吃了一肚子的狗粮。 天比早上暖和些,集市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两个人也顾不上闲聊,都忙了起来。 李大成在铁板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油,将昨天穿好的烤肠一根根的放上,时不时的翻个面,一时间肉香四溢伴着嘶啦嘶啦的声音,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大家都瞧着稀奇,一时间摊位前倒是围了不少人。 李大成将两根烤好的烤肠,切成小块,置于竹碗内,又插上竹签,才笑着开口:“我这摊上卖的是烤肠,纯肉做的,一点别的东西都没加,四文钱一根。今天第一天出摊,大家尝尝,尝过了好吃,还得谢谢大家关照!” 说罢,他将乘着烤肠的竹碗递了过去,周围的人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还没开张就给人白吃。 一小碗的烤肠很快就分完了,有的人说味道不错;有的人说价钱有些贵了,那么一小根就要四文钱,还不如买肉包子吃;有的人倒是觉得味道不错,偶尔尝尝鲜不错。李大成也不再开口,看着大家三言两语的讨论。 “给我来两颗,我带回去给孩子尝尝鲜。”一位微胖的汉子率先开口,给李大成带来了第一份生意。 李大成听人说是要带回去,拿镊子夹了两根烤好的,用油纸包好递过去,“谢谢大哥,照顾生意,您是第一个客人,给您优惠,两根一共七文。” 微胖的汉子听了,也乐呵的付了钱。 收获了第一桶金,虽然只有七个铜板,李大成心里还是很开心,毕竟是好的开始! “娘,我也要吃烤肠,我要吃……”小男孩吃了一小块烤肠,刚尝出个味道就没了,此刻见着别人买了,也缠着要吃。 妇人被缠的没办法,不耐烦的开口:“便宜点,三文钱,我就来一根。” “大嫂,一开始就讲好了,是四文钱一根,刚才那个大哥买了两根,又是第一个主顾,这才给优惠了一文,您别让我为难。” 李大成笑着解释,期间又有几个人买,他麻利的给人家装好,边走边吃的给插上长竹签,方便拿着,带回去的给用油纸包好。 小男孩见大家都买了,着急的哭了起来,嚷着要吃。 妇人低头哄着小男孩道:“这有什么好吃的,走,娘带你去买肉包子吃,解馋又管饱。” 小男孩不依,嘴里哭嚷着就要吃烤肠,妇人没办法,只好买了一根,扔给李大成四文钱,拎着孩子就走。 李大成也不介意,做生意就是什么人都会遇到,将钱捡起来收好,又招待其他的人。 这一上午他生意还不错,带来的九十二根烤肠,卖了一多半,李大成数了数竹筐里还剩下三十五根,想来今天应该是都能卖完,也许下午还能早早的收摊。 又将木盒里的钱数了一遍,一共是二百二十七个铜板,李大成拿出七个铜板,将剩余的收好,才准备去吃午饭。 集市上有个面瘫,听说味道不错,李大成早上就没吃饭,如今肚子早就饿了,吃碗热乎乎的面正好,解饱还能暖和暖和身子。 第28章 正是饭点,面摊上人不少,摊位前面有块立着的木板上面写着价格,肉丝面十五文钱一碗、阳春面十二文一碗、鸡蛋面十文钱一碗、青菜面是七文钱一碗、清汤面五文钱一碗,其中还有各色小菜,价钱都不相同。 李大成要了碗最便宜的清汤面,付了钱,跟老板说了声拿回摊位上吃,老板痛快的应了,只说吃完将碗送回来就行。面的味道还不错,量也给的够足,李大成一碗面下肚,胃里热乎乎的,刚还完了碗就来了生意。 下午的生意没有上午好,直至申时竹筐里没烤的还剩了三根,烤好的还有两根,第一天就有这样的收获,李大成已经知足了,收拾一下就准备收摊了,再去买些东西,回村差不多也就天黑了。 和旁边卖糕点的打了招呼,李大成交了对牌,出了集市就直奔兴隆街,将家里所需的米面粮油,还有所需的日用品都购置齐全了,最后又买了一床被褥,这才往回走。 这一天虽然幸苦,却也充实,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第022章 纷争 李大成昨日奔波了一天,今天集市休市,倒是可以多歇歇。 只是记挂着昨天买回来的东西还没有归置,都在西屋放着呢。中午还得去一次安坪村拿肉,下午好灌肠,不耽误明天出摊。柴房里的柴还是以前留下来的,也没有多少了,就着今天空闲,还得去后山砍些柴。 这么多事压下来,李大成还是决定早早的起来,毕竟干活计早不计晚。早些干完也好早歇着,明天还得出摊呢。 李大成先将昨天卖的铜板到出来,卖了八十五根烤肠,一共是三百四十六文,除了买面的那五文钱,还剩下三百四十一文。 他拿来麻绳将每一百文串在一起,一百个铜板就是一钱,一共是串了三串,余下的四十一文还放回钱箱里,留着给客人找零。 三串铜板沉甸甸的,却让人格外的心安。 昨日买东西一共花了三钱多银子,家里的银子一共还有一两一钱零六十五文。李大成将刚串的三钱子和家里的银子一起放在柜子里锁好,留出六十五文下午好去买肉。 数完钱,心情都变的很好,干起活来也是干劲十足。 先将昨日买的米面粮油都拿到厨房里,分别用瓦罐装好。 白面的价格贵,十五文钱一斤,李大成只买了两斤,倒在小瓦罐里只有小半罐。 米倒是相较白面的价格便宜些,十文钱一斤,加上他又偏爱米饭,因此买了四斤。 杂面最便宜,五文钱一斤,也是村里家家户户最常吃的,至于白面、精米也就过年过节吃上一顿,日子不好的人家过年过节也是吃杂面馒头。杂面他买的多,整整五斤,倒在瓦罐里满满当当一罐子。 油的价格就更贵了,一斤油就要四十五文,香油更甚,一斤要六十文。怪不得村里人炒菜都舍不得放油,更多的是用水煮,等菜出锅的时候递上一滴油,炒一炒放过油了。李大成手里的银子也不富裕,只一样打了一斤。 将东西归置好后,李大成洗了手,就准备在做早饭,他就一个人早饭多做点,午饭就省的再开火了。 舀了一小碗白面,又舀了两碗杂面,加水一起揉成面团。碗里还剩了一些白面沾在碗底儿上了,李大成知道粮食值钱,也不舍得浪费,又从瓦罐里舀了一点白面,加水搅成糊。 小葱切末,将面团擀开,到上油,将油抹匀,撒上葱末和盐,再卷成长条,分成四份。每一份捏住两头往里收,再擀成饼,上锅烙至两面金黄,一时间灶房里葱香四溢。 李大成又切了半根秋菜,就着那点面糊做了个疙瘩汤,出锅还淋了两滴香油,看着就有食欲大增。 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将剩下的两个葱花饼放进锅里温着。抬头见天不太好,暗沉沉的,怕午后要下雨,李大成想着还是先去砍柴,要是下了雨,那柴火砍回来还得晾晒,恐怕这几天就没有用的了。 拿了柴刀和麻绳,又拿了一把斧子,李大成才锁上院门,奔着后山去。还没走到山脚,就看见一帮人围在一起不知道议论什么。李大成走近了,才看见村长也在其中,正在劝说着坐在地上不住哭喊的赵荷花,李庆站在一旁一脸愁色一言不发。 李大成本想绕开,但村长对他着实是不错,尽管心里不愿再见李家人,还是上前打了招呼。见一块菜地面不知被什么野兽撕咬祸害的不成样子,想来大家围在一起就是商量这件事。 “大成你这要去山上砍柴?”村长见李大成拿着柴刀和斧子,猜想他是要上山,开口劝道:“昨天有野猪下山了,给孙家的菜田都给祸害了,虽说这野猪白天不会出来,但安起见你还是在山脚打点柴就算了,千万别上山!” 李大成点头称是,看了一眼一片狼籍的菜地,又看了看坐在地上不住哭喊的赵荷花,李大成不愿多呆,转身就要离去。 赵荷花见了李大成,终于有了出气口,发了疯一般的扑了上去,周围的好几个妇人都没有拉住。眼见赵荷花扑倒李大成身上,连抓再打,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 李大成将人从身上扒开,扔破烂一样的扔在地上,冷冷的开口:“上次说的话,我想你是忘的差不多了,我不建议帮你回忆回忆!” 赵荷花这一下摔的狠了,在地上半天挣扎了半天都没有起来,还是李庆过来将人搀着站了起来。 第29章 赵荷花看着李大成黑的仿若深潭的双眼,突然有些害怕,双手不自觉的揉了揉伤处,却又不甘心,硬撑着骂道:“你个短命鬼,看见你就没好事,雷劈不死你,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早晚让野猪把你吃了!” “李庆,快把你媳妇带回家,不要在这里闹了,成什么样子!”村长本就不喜李家,一家人贪财又刻薄,此刻见赵荷花越说越不像样,赶紧出声制止。 李庆不敢违拗村长的意思,拉着赵荷花往回走,赵荷花却不依不饶的仍在叫骂。 大家议论了两句,见主家都撤了,没有热闹看,自然也都散了。 村长见人群散了,深深的叹了口气,才转头对李大成道:“还好今天受损的庄稼少,只有李家的菜地没有及时收菜,遭了畜生祸害,没有更多的人家受害。马上要入冬了,山里的动物都在囤过冬的粮食,正是敏感的时候,你砍柴也注意些,千万别往里走啊。” “知道了,叔儿,您放心,我就在山脚着砍些柴火,不往里走,折腾一早上了,您先家去歇着吧!” “行,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好好过日子,有空去家里吃饭!”村长看李大成越来越上进,也替他高兴。 李大成一一的应了,笑着答应改天过去喝酒。 村长走后,李大成看着一片狼籍的菜地冷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为什么李家的菜没有及时收,往年地里的活都是原身一力承担。别人家农忙的时候,只留一人在家里烧水做饭,其余的人全长在地里。他们家可到好,原身一人累死累活、没日没夜的在地里干活,回了家不仅没有一口热茶热饭,还要遭一顿打骂。现如今没了这个免费的劳力,家里的活自然干不过来。 李大成没有幸灾乐祸的时间,毕竟过好眼下的日子最重要! 第023章 遇到野猪 山脚下枯黄的野草歪歪扭扭的倒着,旁边有些深浅不一的足印,都昭示着昨天晚上的遭遇。 李大成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发现和地里的足印一样,应该是属于同一头野猪。 刚才他就觉得奇怪,地里虽然被祸害的乱七八糟,但通过足印的大小和深浅也能看出只有一头野猪。只不过碍于是李家的地,他不想有任何的牵扯,才没有开口。 野猪是群居动物,几乎不会单独行动,觅食也是集体出动,像这样一只野猪出来觅食的倒是少见的很。 李大成幼年时候一直生活在大山里,山林里食物短缺的时候经常有野兽伤人的事件发生,村里的青壮汉子也抓到过几头野猪,却没有见过落单的。 倒是听村里的老人讲过,成年的雄性野猪会被族群驱赶,有的雄性野猪找到雌性野猪繁衍生息组成新的族群。没有找到雌性的雄性野猪也会和其他同样单身的雄性野猪组成一个临时的族群,单独一只的还真少见。 李大成不知道这只野猪怎么回事,是被族群驱赶,还是没有找到新的族群。他也不敢大意,毕竟一只成年野猪怎么也得有个二三百斤,绝对不是人力能敌的。 在山脚下砍了一会了,李大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将散落的树枝都捆好,才直起腰歇了歇。山脚下的树枝因为离着村子近,都被别人砍的差不多了,他废了半天力气,才砍了两小捆。 有心往里面走一走,又顾虑这那头情况不明的野猪。李大成抬头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林子里头晦暗不明。 他料想那头野猪昨晚刚出来觅食过,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快又出来才对。砍的这些柴也就够用两天的,他还想拌点小菜,烙上些饼明天一道拿到镇上去卖,都得用火。况且下午要是下了雨,好几天不能进山,家里可就真没有柴火烧了。 思虑再三,李大成还是决定冒险往里走一走。将砍好的两捆柴放在一边,用杂草掩好,才带着柴刀、斧子、和那捆麻绳进了山。 一来天色不明,二来他也有些忧虑,没敢太往里走,找了棵粗细正好的树,李大成想着赶紧干,砍完了好早点下山。 他一边砍柴,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声音,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得停下来确认一下,见没有情况才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山里的树比山脚的要长的茂密的多,没多少功夫,李大成脚边就堆起一堆树枝,同样用麻绳捆好,扎扎实实的三大捆,他想着再砍两捆也够用半个月了,就先下山。 这时,身后的草丛里突然传来声音,李大成不敢大意,飞快的转身,屏息辨别着声音的出处。 天色灰暗,树影婆娑,刚才的响动惊起了林间的一群飞鸟,李大成暗道情况不妙,恐怕真的是遇见什么野兽了。 他强作镇定,随手将柴刀别在身后,双手握紧斧子,他心里砰砰的乱跳,却不敢有丝毫地懈怠,双眼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草丛。 就在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的时候,一头野猪低吼着从树后面出来,一双尖锐的獠牙拱起地上的草皮,咆哮着就要冲过来。 李大成心道不好,眼前的野猪应该是一头成年的雄性,目测有个两百多斤,身上长满了黑灰色的鬃毛,面目极其丑陋,双眼凶狠而锐利,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敌人撕碎。 他一个人绝对不是野猪的对手,怕今天弄不好就要交代在这了,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却丝毫不敢露出一丝的胆怯,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野兽。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适用,这种时候他要是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恐怕马上就会被撕成碎片。 第30章 就在对峙的这一瞬间,李大成发现这头野猪好像受了伤,腹部有被撕咬过的痕迹,应该时间不久,伤口还没有愈合,血迹混杂着皮毛模糊一片 。 李大成欣喜,赢得成算又大了些,可他依旧不敢大意。野猪却好像失去了耐心,嘶吼着冲了过来,丑陋凶悍的脸上满是杀意。 野猪奔跑带起烟尘滚滚,李大成握紧斧子,眼睛死死的盯着朝他撞过来野猪。 在野猪到近前时,飞快侧身闪过,弯腰低头瞄准野猪腹部的伤口就是一斧子,野猪哀叫着倒地,一双眼睛冒着红光,彻底被激怒了,野猪皮糙肉厚,挣扎了几下又要起来。 李大成赶紧抽出身后的柴刀,照着野猪的的眉心处就是一刀,怕不能将这畜生杀死,又补了几刀,待这头野猪彻底一动不动,再无生还可能时。他大成才瘫软在地上,扔下手里的柴刀,紧紧的握了握颤抖的双手,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刚刚劫后余生,李大成并不想在这里呆太久,撑着身后的树干起身,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让冷汗浸湿了,手臂处还被撕破了一块,露出一道鲜红的伤口,许是刚才搏斗的时候被獠牙划伤的,他刚刚徘徊在生死边缘,竟然都没有然觉。 他打量着地上的野猪,仍觉得心有余悸,这头野猪比起寻常的雄性要小上一些,此刻细细看来发现这头野猪身上还有不少其他的伤,想来是和同类争夺地盘时候被咬伤的。 李大成不禁感叹,若非这头野猪受了伤,今天交代在这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第024章 受伤 李大成恢复了些力气,找了些枯草将柴刀和斧子上的血迹勉强地擦拭干净,又快速地用枯草堵住野猪身上的伤口,防止血液流出,血腥味夹杂着野猪身上的臭味令人作呕。 不敢耽误,他又挖了些土夹杂着枯枝烂叶将地上的血迹一一掩埋好,才将柴刀和斧子都收好,拿出麻绳在野猪的肩胛处捆绑结实了,准备拖下山去。 刚刚砍好的三捆柴也不能浪费,李大成将三捆柴扎成一大捆绑在野猪的两条后腿上,准备一并拖回去。 身后的份量着实不清,也幸好当初没敢往里走太多,这里离山脚下不算太远,李大成将绳子紧紧的拽在胸前,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林子一刻也不敢停。 直至快走到山脚,依稀可以看见村子,他才停下来喘了口气,肩膀处被绳子磨的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破皮了。 刚刚在鬼门关闯了一圈,到现在都觉的不那么真实,只有地上躺着那头丑陋的畜生,才真实的证明了那场生死搏斗! 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滲出一圈鲜红的印迹,李大成到现在才觉出些许疼痛。歇了一会,拉起绳子继续赶路,到了山下看见人烟,心里好歹能放松些。 他又想起沈桥,两天没见不知道沈桥有没有被人欺负,刚刚生死关头,他脑海中也响起沈桥的声音,一句“谢谢”,两个字轻轻的飘荡心里,仿佛蕴藏了巨大的力量。 山脚下的那两捆柴还好好的掩在杂草堆里,现下实在是拿不了了,只能放在那等着以后再来拿。 天比早上还要阴,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好像随时就要压下来,李大成不觉加快了脚步。 等进了村子,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天要下雨,不少人忙着收拾自家院里的晾晒的菜干、萝卜干、笋干等,纪春声在院里劈柴,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就见李大成拖着一头身躯庞大的野猪朝着这边走,惊的立时朝屋里大喊:“爹,您快出来看,大成哥把那头祸害菜地的野猪打回来啦!” 纪春声这一嗓子,不仅纪老爹快步的从屋里出来了,周围的邻居听见声音也都跑出来看。 李大成见村里人都好奇,也停了下来,任大家围着看。 “这猪可真不小啊,这得祸害多少庄稼!” “这野猪皮毛可真厚啊,看着利剑都不一定能射穿!” “不过,这长的也是真丑!” “这对獠牙要是扎在人身上,还不得戳出一个血窟窿啊!” 大家围着野猪你一句我一句不停的说着,胆子大的还上前踹上一脚,骂着“祸害人的畜生”。 “大成哥,我看你也受伤了,这畜生凶猛的很,你一个人是怎么把它弄死的?”纪春声摸了摸地上的野猪,打眼看见李大成手臂上伤的红色血迹问道。 大家听见纪春声的问题,都纷纷把目光移到李大成的身上,等着他说打死野猪的始末。 李大成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开口道,“都是皮肉伤,有两天就好了,今天算我运气好,这头野猪应该是和其他野猪争夺领地的时侯就受了重伤,要是遇上其它的,我也就回不来了!” 李大成深知今天能够全身而退全亏了老天眷顾,他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要是遇上其他的雄性野猪,能不能回来真的是个未知数,就算侥幸逃过一劫,恐怕也得丢下半条命。 “大成哥,你还是很厉害,要是换做旁人,遇见这么凶猛的畜生恐怕早就吓坏了,根本制服不了这畜生!” 纪春声十三四岁的年纪,最是少年意气的时候,此时看着李大成犹如戏本子里武功盖世的英雄,满是崇拜。 李大成和众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拖着这头野猪回了家,一路上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李大成也不避讳,有问的就答上一两句,有满口酸话的便不理会,毕竟这天底下最堵不住的就是悠悠众口。 第31章 到了家,他将砍的三捆柴先从野猪的后腿上接下来,抱进柴房里放好,才有时间处理身上的伤。 那头野猪就放在院里,大白天的院门没上锁,门口总有从外往里瞧新奇的人,李大成也没理会。烧了热水,将伤口简单的清理了一下,伤口不算长却挺深,鲜红的血肉外翻,看着渗人。 家里并没有什么治外伤的药,他只好找来干净的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刚刚与野猪搏斗的的时候,精力都被牵扯去了,这一路往回赶也是提着一口气,如今松懈下来才觉出伤口处钻心的疼。 李大成休息了一会,并不知道此时村子里,将他打死野猪的消息传的全村皆知。 村长听了,惊的好半天没说话,开口就骂李大成不知深浅,不听劝,这没事是皆大欢喜,万一出了差错命还能在吗! 有的人说李大成脱离了李家还真是不一样了,不仅买了房子,在镇上做起了生意,连野猪那等凶悍的畜生都能赤手空拳的打死,真真是不一样了! 赵荷花早上被李大成推到了,被李庆扶回家中,此时身上还疼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听说李大成打死了野猪,气的随手摔碎了手边的一个碗。“小畜生”、“短命鬼”的骂个不停,看着依旧坐在那抽着旱烟的李庆,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又狠狠地撒了场泼。直到李清实在嫌烦,摔门出去,李家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也有心里妒忌嘴上说着酸话的,毕竟一头野猪少说也得二百来斤,那也是不少银子呢。村里人大多都是在地里刨食儿,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如今见李大成短短月余就翻了身,自然是忿忿不平! 第025章 处置野猪 李大成并不知道他又一次成为了村里人无事闲聊的谈资,他休息了一会,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见窗外飘起了小雨,便想着起身看看。 他一动就扯着手臂上的伤口,生疼生疼的,低头一看,见包扎着的布条已经滲出血迹,染脏了刚刚新换的衣裳。 李大成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不是办法,万一伤口处置的不妥当,感染了那可就麻烦,还是得找个大夫看一下才行。 再说院子里的野猪也得处置,外头下着雨总不能就扔在院里,如果天好拉到镇上也许能多卖点钱,可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他身上又有伤,往镇上去多有不便。 况且这野猪毕竟是意外遇着的,李大成道也没想着靠它换多少银子,倒不如拉到安坪村问问徐富,他要是收正好也省了奔波,要是不收再拉到镇上也不迟。 正好与安坪村相邻的下河村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姓雷。周围几个村子的人有点头疼脑热的都爱过去瞧瞧,老大夫不仅医术好,人品更是没得说。 原身被雷劈了,也是请的这位雷大夫给诊治的,老人家得知情况连出诊金都没收,只收了其中几味药材的药费。只可惜原身还是没有撑住,当天夜里就走了,李大成想着一会过去谢谢这位仁心仁术的老先生。 想定了,他看了看外头的雨虽不算太大,可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还是决定早点动身,路上也更稳当些。 正要出门之际,院外就传来了喊声,还没等他出屋,院外面的人就进了院,正是赵大顺。 “顺子哥,下着雨,你怎么过来了,快屋里坐!”李大成见赵大顺推着板车,想来是去镇上卖菜刚回来,赶紧将人往屋里让。 “我这刚回来,听说你打死一头野猪,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知道有野猪还敢一个人进山,这要是有点差迟,命都得丢了!“赵大顺进屋就看见李大成手臂上还滲着血的伤口,说着还瞪了他一眼。 李大成也不恼,笑着解释道:“本来没想进山的,但山脚下的柴让人砍的没有多少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砍了两捆,也不够用的,这才想着往里边走一点儿。” 拿碗给赵大顺倒了碗水,见人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李大成才继续说:“我想着夜里那头野猪刚糟蹋过菜地,想来白天会回窝里睡觉去,没成想那头野猪受了伤,就没往山林里头走,这才让我碰上。也亏得那头野猪受了重伤,要不然我还真未必回得来!” 赵大顺听了,直觉的胆战心惊,替李大成捏了一把汗。 “最近可别进山了,天冷了,山里的食物越来越少,那些伤人的畜生活动范围也大了,好不容易盯上的猎物绝不可能轻易松口的。没有柴火烧了就去我那拉,家里还存着好些个柴呢,你拉走两车,足够你一个人烧一个冬天的。要是还想砍柴,就去西边那块竹林,那竹林后头好些个枯枝烂木的,人们嫌路不好走都不愿意过去,清净的很。” “哎,知道了,顺子哥,鬼门关走一圈,好不容意保住命,哪还敢再往里头闯!”李大成心里感激,不想给气氛弄的这么凝重,笑着打趣了两句。 “你身上的伤,小心别碰水,我那还有上次我爹腿伤了剩下的伤药,回头给你送过来。” “多谢顺子哥,不过赵叔那伤药还是从镇上春和堂拿的吧,那药效果好,还是留着备用,我这就是皮外伤,没大事的。我一会回来正好路过下河村,正好去雷大夫那谢谢他老人家,顺便拿点草药涂上就行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李大成见院里的板车开口借了,把野猪放上面拉着,总好过纯靠人力,赵大顺见他手臂上有伤,本想同去的,被李大成回绝了。赵家嫂子月份大了,不知哪天就生了,家里只有赵老爹一个人在家,还要顾着田里的菜,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李大成哪好让人再跟着奔波。 第32章 赵大顺本想同去,帮忙拉拉车,见李大成坚决不肯,他明白李大成的一番好心,帮着把野猪拖到板车上,才回家陪媳妇。 李大成拿出蓑衣穿上,又找了块破布罩在野猪身上免得吓到人。才将车把上拴着的绳子套在没有受伤的肩上,出了门。下着雨,大家都在屋子里避雨,路上到没有遇见人,也省去了好多的麻烦。 村里都是土路,下了雨泥泞不堪,再下大点出门都费劲。李大成身上有伤,慢慢的赶路倒是免去了安全问题。 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 转眼,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不长,对他来说却恍如隔世。以前的事情变得久远又虚幻,茫茫碌碌的大半辈子,刚开始是为了温饱、为了生计,后来挣钱好像就成了人生极其重要的事情。即便有了自己的饭店,可他心里却从来没有生出真正的满足感。 直到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耳边听见旁人撕心裂肺呼唤家人的名字,而他心上却连一个可以牵挂的人都没有! 也许是老天爷不忍他一生孤苦,到死都是孤零零一个,才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心里又浮现出沈桥的身影,柔弱纤细的少年,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总是藏着小心谨慎,惹人心疼。 第026章 沈桥遭人欺辱 雨渐渐的停了,前面就离安坪村不远了,李大成停下来喝了口水,才继续赶路。 他拉着一头野猪,虽然用破布遮盖了,但难免漏出一星半点的,免得吓着人,也为了省去好些唇舌,因此他没有直接进村。而是从村后面绕了一圈,好在徐家住的偏,这样一绕倒是比走村里面还近些。 路上他还在想会不会遇见沈桥,转念一想,刚下过雨,沈桥许是不大会出来。李大成还是想着回来时找个机会和沈桥见上一面,怎么也得把自己的心意说明白,也得问问沈桥的意思。 刚下完雨,地上泥泞难行,徐富正往家门口的地上垫了几块不用的破布板,进出好方便些。一抬头,就看见李大成拉着个板车往这边来,赶紧上前搭把手。 “这拉的什么,怎么这么重!”徐富跟着推了两步车,地上湿滑,他家又在高台上,到了家门口才气喘吁吁的问道。 李大成也不卖关子,直接掀开野猪身上盖着的破布,徐富近距离的看着这头丑陋骇人的野猪,立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缓了一下,才再次上前细看,看看板车上的野猪,又看看李大成,好一会才找回声音,“兄弟,这野猪是你打的?你也太厉害了,就是这畜生长得也太吓人了!” “在山里砍柴遇上了,没办法,不尽全力就得被这畜生弄死。” 徐福围着板车看了一圈,又在野猪身上摸了,“这畜生得有二百多斤吧,这肉是真厚实!” 李大成见状,就知道徐富有心收下这头野猪,“得有个二百三四十斤,把它从山上弄下来费了好大的劲,想着先拉过来看看你收不收,你要是不收也别为难,我再往镇上找买主。” “兄弟,你都拉过来了,就别往镇上找买主了,这野猪我收了,只不过价钱肯定不如你卖给镇上富户给的银子多,但是也省了你来回跑不是。” 徐富说完,瞧着李大成脸上并没有不满的神色,松了口气,才继续说:“这头野猪虽然看着有个大,但是剥完了皮毛,再除去骨头和内脏也就能剩个一百多斤肉。”徐富摸着一只野猪牙,面上的喜爱遮掩不住,想了一下才道:“大成兄弟,咱以后还少不了接触,实话实说我肯定也想赚点,我就说个实在价,十八两银子,你要看行,这头野猪你就留下,要是不行你再令找买主。” 这头野猪要是拉到镇上绝不止十八两银子,但徐富话说的实在,李大成也不是贪心的人,再说这本来就是意外收获。两人达成了交易,又合力将野猪卸在后院,徐富也痛快的回屋取了银子。 徐富收了这头野猪等着屠宰了怎么也能赚上个七八两银子,因此笑呵呵的邀李大成留下来吃午饭,李大成身上还有伤,心里记又挂着沈桥,自然回绝了。 徐富却依旧乐呵呵的,说哪天再聚,他心知能够独自一人打死一头野猪,绝不会像李大成说的那般,一般人哪有这样的本事。 李大成应了,将银子收好,又向徐富买了五斤猪五花,切成两份分别用麻绳绑好,放在板车后头拴着的竹篓里。 这场雨过后,寒意渐浓,瑟瑟寒风伴着湿漉漉的空气,卷掉了树上稀稀疏疏的枯叶,打着旋被带到半空,又悄然落下。 李大成想着能不能遇见沈桥,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又路过了河边,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河岸边并没有人。他想着往那天遇见沈桥的巷子附近看看,还没有拐进巷子就听见里面嘈杂混乱。 李大成把板车停放到巷子口不碍事的地方,想自己一个人进去看看,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沈桥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大大的眸子里是遮不住的麻木和绝望,双唇颤抖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就犹如被卷到空中的树叶,摇摇欲坠。旁边还围着几个举止轻佻的汉子,身后的妇人许是觉得丢了脸面,手里拿着木棍,发泄似的打在沈桥身上,沈桥却连躲都不躲,仿佛一具失去了生机的躯壳。 第33章 李大成内心的怒火到达了极点,他快步上前,一脚踹翻了离沈桥最近的汉子,转身夺下妇人手里还向沈桥身上招呼的木棍,将人护在身后。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谁也不知道眼前突然窜出来的这个高大的汉子是谁。 沈桥以为他一定活不成了,他本就如柳絮般身不由己,此时被一个流氓污蔑失了名节,村里人口口声声的骂着他是不详人,要将他赶出去。 他认命了,这十六年里从来没有人把他当人看,只有一个人对他好,不嫌弃他,护着他,还给他吃过好吃的肉包子。只是要死了,却不能和他在说两句话,心里有点难受。 此刻他看着李大成,不知道是不是梦境,也许是老天爷也可怜他,让他死之前做个美梦。可手上却传来陌生又温热的温度,他抬起头望着男人,眼泪无声的滑落,狠狠的敲击在离大成的心脏上! 李大成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剜了一下,刺痛极速的蔓延至全身。 他左手握着沈桥的手紧了紧,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看着沈桥的眼睛说了句“别怕!” “你哪来的,敢打我,来我们村撒野,小心我让你走不出去!” “就是,不知道哪来的不长眼的,还想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你也配!” “兄弟们,上,今天咱就教训教训他!” 看热闹的村民们见状,都退到了一边,生怕打架的时候被波及到。黄二狗本就是村里的不务正业的混子,大家自然不会为了他说话。 连刚刚还在打骂沈桥的何春兰也站在一边,没有了言语,显然是被李大成刚刚要杀人的样子吓到了。 被几个人推到中间的黄二狗一眼就认出了李大成,手臂处立时觉得隐隐作痛,早就没有刚才的嚣张。他本来在赌场赢了一笔,就想借着村里的闲言碎语来占点便宜,没想着把事情闹大,眼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纷纷的帮腔说要将沈桥赶出去,他才越发的得意,说要将沈桥娶回家做夫郎。 眼下见了李大成,那天在山上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有些后悔来寻沈桥的麻烦,正想着怎么能把事情了结。可转头又见自己这边人多势大,心里又有了底气,总不能在自己村里还被外人欺负了吧。 “上次就是你,为了沈桥找我麻烦,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亏我还想着委屈一下娶沈桥回去做夫郎,现在白给我都不要了!”黄二狗压下心里的惧意,仗着人多,强自撑起来气势挑衅的看着李大成。 “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教训了他,咱们一起去春香楼吃酒!”黄二狗着身边的狐朋狗友说,说完就抄起了一旁的扁担,死死的攥在手里,面对李大成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多了个心眼儿,站在了最后面。 李大成松开沈桥的手,将人安置在一边,看向一拥而上的四个人,转了转手腕,眼底是化不开的戾色。 眼见第一个人扑过来,李大成当胸一脚,狠狠的将人踢出一米多远。又迅速转身,单腿横扫,将第二个人绊倒在地,拳头落在人身上发出闷闷的声音,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叫声。 后两个人见着眼前景象,哪还敢上前,转头就要跑,李大成哪肯放过出言侮辱沈桥的人。大步上前,直接将其中一人踹翻在地,照着另一人的肚子就是一拳。 黄二狗下意识就想溜之大吉,却不想李大成扔下那两个人直奔他而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臂就传来了熟悉的剧痛。他看着李大成如野兽般凶狠的眼神,连叫都不敢叫,生怕下一秒,李大成就会取他性命! 第027章 李大成教训黄二狗 沈桥一直注意着李大成这边,他怕黄二狗他们人多,李大成会吃亏。见李大成轻而易举的就料理了四个人,沈桥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李大成的神色有些不对,男人脸上是噬人的寒意,目光冰冷如利刃,仿佛下一秒就要结果手下人的性命。 沈桥一惊,刚要上前,就传来了黄二狗凄厉的惨叫声,李大成将黄二狗的另一条手臂也打断了。 黄二狗躺在地上惨叫连连,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李大成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黄二狗,视线扫过瘫坐在地上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几个人,目光中带着穿透冰霜的寒意。 四人与黄二狗本就是酒肉朋友,一起吃酒耍乐可以,却犯不上搭上性命。此前也是得了黄二狗的许诺,仗着人多才会找李大成的麻烦。 眼下四人没得到好处,还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顿揍,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自然是先服软,保命要紧。 “好汉,大哥,我们刚刚是受了他的挑唆,才跟您过意不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再也敢了!” “滚!” “哎,这就滚,这就滚!”几个人丝毫不管躺在地上哀嚎的黄二狗,结伴搀扶着转头就走,生怕晚一秒李大成会后悔。 黄二狗见着人都溜了,强忍着疼骂了几句,吐出一大口血沫子。转头,对上李大成阴沉的仿佛要杀人的面色,心里发怵,嘴唇开合了几下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沈桥从小到大没少被人欺负,挨打更是常事,此时见着这一幕却也吓了一跳,可他更怕李大成会惹上麻烦。 “我……我没事了,你别……”沈桥想说你别生气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觉着这样的话过于亲近了。 第34章 李大成虽然多次护着他,可沈桥从来不敢多想什么,他在心里默默地和自己说李大成是个好人,对谁都好,甚至对他一个克死了爹,又克死了祖父母的不详人都这么维护。 可是刚刚男人那样护着他,甚至为了他一次次的和别人动手,沈桥心里又觉得也许可以生出一点点的期许。转瞬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李大成这么好的人,还多次救他,他怎么可以明知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还有非分之想。 沈桥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声音也带着哭过后浓浓的鼻音,沈桥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李大成却明白了话里的担忧,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放心,他没事,养两天就好了,不会危及性命。”李大成敛了敛情绪,柔声道。 他本想说,这样的人渣,随便污人清白,打死都不冤,就是送到官府去,也绝没有好果子吃。可他看着沈桥满脸担忧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黄二狗疼的出了一身冷汗,本来以为今天不能善了,可听见两个人的话,终于松了口气。此时他有些后悔来招惹沈桥,便宜没占到,还断了两条手臂,早知道就应该直接去春香楼喝花酒。 李大成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将人怎么着了,可也不能容人这样欺负沈桥。 他朝着黄二狗这边走了两步,黄二狗见李大成过来吓的赶紧撑起身体想往后挪。可李大成动作迅速,一脚就将人踹倒,狠狠的踩在黄二狗的肩膀上。 黄二狗疼的骂了两句,见李大成过于凶狠,又怕今天真会没命,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拼了命的求饶。 “我和沈桥真的没什么,就是过过嘴瘾,真没想把他怎么着,啊……” 李大成见他还敢提沈桥,后悔上次不应该轻易放过他,因此脚上加了力道。黄二狗本就丑陋的脸此时更是没法瞧儿,嘴里止不住的哀嚎。 “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留着这条命也没什么用了!”李大成的的语气寻常的就像在谈论早上吃的什么饭,如果忽略他掐着黄二狗脖子的手上爆起的青筋的话。 黄二狗眼泪不受控制的糊了满脸,拼命的想挣脱身上的束缚,都无济于事。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黄二狗颤抖着身子对上李大成幽寒的双眼,恨不能跪地求饶,保全性命。 就在黄二狗眼前一黑,觉得马上就要去地下见他死去的爹娘时,李大成松开了手,满是厌恶的用衣襟擦了擦手。 黄二狗觉得脖颈处要被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疼,趴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后,向离了水的鱼儿般大口的喘气。 “再有下次,你这条命就不用留了!”李大成的声音冷冷的传入黄二狗的耳里,黄二狗丝毫不敢怀疑他话的真实程度,嗓子说不出后,只有拼命点头,此时已经生不出半点怨毒的心思了。 第028章 何春兰撒泼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引得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见黄二狗落了这么惨的下场,忍不住和身边的人小声的嘀咕着。 不多会儿,人群中就有人认出了李大成,就是在徐家门口替沈桥出头的人。声音传进了何春兰的耳里,得知眼前高大的汉子就村里人口中沈桥的相好,立时就有了出气口。 “好啊,就是你,勾搭这个扫把星,还有你个小贱人,不知道在家里好好的干活,竟学会出去勾搭汉子,我们沈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何春兰骂着,随手捡了棍子,不敢朝着李大成下手,又要往沈桥身上招呼。 沈桥下意识的闭眼,等着落在身上的棍子,好半天身上没有传来熟悉的疼痛,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李大成本不欲和妇人动手,可见她三番两次的要殴打沈桥,也来了脾气,将那妇人推到在地上。 何春兰跌坐在地上,连哭带骂的撒着泼。沈家因为沈桥在村里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可好歹也是本分人家,和黄二狗那等二流子不同。 看热闹的人见村里人受了欺负,自是有人帮衬着。 “这么高大的汉子,也好意思和一个寡妇动手!”有人顺口说道。 这边的动静也惊到了在屋里睡觉的沈安,他揉着眼自屋里出来,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显得一脸的横肉更加狰狞。 “怎么了这是?” 何春兰见儿子出来了,一时有了底气,哭骂声也更大了,恨不得嚷的全村人都知道,“就是这个挨千刀的勾引那个扫把星,还到咱们家门口撒野!” 沈桥听了何春兰的话,直觉的浑身发冷,他横竖是没好日子过了,可他不能牵连李大成,不能让好人背上污名。 “娘,不是您说的那样,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是人家好心才出手帮我……” “好啊,你个小贱人,攀上野汉子底气也足了,还敢顶嘴,早知道你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何春兰没料到沈桥竟然敢出声辩解,本来就丢了颜面,立时变得火冒三丈,指着沈桥骂个不停,要不是顾忌着李大成,早就冲上去撕了沈桥。 沈安顺着何春兰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觉得李大成有些眼熟,不自觉的抓了抓头,见李大成护在深桥身前的模样,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娘,我想起来了,上次打我的就是他,他们串通起来,差点没把我打死!” 沈安惊叫起来,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听见沈安的话,又是一阵骚动。 第35章 “这沈家哥儿可真够放浪的,白白的败坏了我们村的好名声!” “就是,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原来本事还不小!” 也有妇人、夫郎小声的嘀咕着,“回家可得嘱咐好了自家的姑娘、小哥儿,要是出了沈家这样的事,就只有去投河,哪还有脸面活下去!”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沈桥的耳中,他觉的自己如坠冰窖,松开了已经握出血痕的掌心,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整个人再无生机。 何春兰失去了丈夫,唯一的依仗就是沈安这个儿子,听说李大成就是打伤儿子的人,也顾不上害怕了,朝着李大成扑了过去。 李大成见沈桥神色不对,顾不上搭理撒泼的何春兰,侧身避了过去,何春兰没稳住身子,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沈安张口就要开骂,看了看李大成又怂了,上次挨的打可硬生生的疼了好几天。可看见亲娘都被人欺负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什么都不做又觉的面子上不好看,上前扶起了何春兰,才清了清嗓子冲着李大成嚷道:“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今天又遇上了,你欺负我娘,又败坏我们家的名声,你说这个事怎么算!今天这么多人,你可别想向上次一样跑了!” 周围瞧热闹的人叽叽喳喳的应和着,沈桥却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整个人如朔朔秋风中的一片落叶,不停的在空中打着旋,早晚会被寒冬吞噬。 “够了!”李大成冷冷的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何春兰母子身上,“我要迎娶沈桥!” 六个字掷地有声。 沈桥错愕,随即抬起头,一双满是水气的大眼睛望着着李大成,惹的李大成的心,一下子就软的一塌糊涂。 这次李大成没有压抑自己,大手轻轻的抚上沈桥有些毛躁的发丝,郑重的开口“沈桥,我想娶你,愿意给我做夫郎吗?往后的日子我不敢同你保证会有多富贵,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你衣食无忧。这一辈子,我都陪着你。” 李大成的一字一句,犹如冬日的暖阳,温热的罩着沈桥,一层一层的将人包裹起来。 沈桥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穿破胸膛跳出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会有人娶他,这个人还是个很好很好的的人,他欣喜又怕连累李大成。 围着的村民都怔住了,何春兰母子也半天没有说话。 “好你个不要脸的,打了我儿子,败坏了我们家的名声,还想要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今天我就跟你拼了!”何春兰反应过来气的指着李大成骂。 沈安听见李大成的话,倒是活络了心思,拽住又要冲过去的何春兰,一脸奸笑道:“娘,那个扫把星留在家里也没有用,好不容易有人要他,我们不如就把人送出去,还能换些彩礼贴补家用。” 何春兰听这话觉得有些道理,儿子过了这个年就二十了,还没有娶媳妇,如果把沈桥卖出去,给沈安成个亲岂不是正好。 母子两个人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贪婪又无情的样子还是深深的刺痛了沈桥。 李大成往前走了一步,转身遮住了沈桥的视线,看着微微发抖的少年柔声道:“别怕,有我呢!” “十两银子做彩礼,这个扫把星就是你的了,少一个铜板你都别想把人领走!”何春兰的声音尖锐又刻薄,脸上更是带着得意的喜色。 “好,十两银子,从此沈桥与你们再无瓜葛!”李大成没有丝毫迟疑的应了,周围的人听见这话都惊的瞪大了双眼。 十两银子,一家人不吃不喝也得挣上好几年。再说村里的彩礼差不多就是六两银子,条件好些的人家愿意图个好照头,也有给八两银子的,但娶的都是姑娘。娶双儿过门撑死了就是五两银子的彩礼,一般的人家三两银子都是再平常不过。十两银子的彩礼,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家娶亲都没听说过有给这么多的。 “十两银子,你当你家沈桥是镇上的公子哥儿!” “我说,沈家的你这心也太黑了点!” 大家本来看在一个村的份上,还想着帮衬一下,此时见何春兰太过贪婪,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沈桥听了何春兰的话,没有伤心难过,甚至平淡的笑了笑。他流泪多,笑的时候却很少,小的时候爱笑,却总会遭来一顿毒打,渐渐的就不会笑了。遇见李大成,他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只是他不能再连累好人了。 沈桥看着前面灰泥青砖的墙角,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心里却默默的期盼着下辈子还能遇见李大成! 第029章 婚书 远处那颗颓败的树枝上,还挂着残留的枯叶,一阵风吹过便有些摇摇欲坠,仿佛正是他的写照,生死都不由己。 沈桥自苦的笑了笑,最后看了眼李大成的方向,毅然决然的冲着墙角撞了过去。 本是存了必死的决心,这一下沈桥用了全力,却没有感到预料之中的疼痛。他诧异地抬头,就撞进李大成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似乎蕴藏了很多东西。 李大成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好想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他从来没有像刚才一样害怕过。哪怕上一世爆炸的瞬间,他也只有一瞬的错愕和些许的遗憾。 低头看着完好无损的沈桥,李大成不敢想象刚刚要是慢了一步会是什么样子。他克制住了想把人紧紧拥入怀里的冲动,左手轻轻的抹掉了沈桥脸上的泪痕,缓了缓才轻声道:“沈桥,钱财都是身外物,远没有你重要,不许再做傻事。” 第36章 李大成的沈音很轻,可每个字都似有千斤重,深深的烙印在沈桥的心里。 看热闹的人们见差点出了人命也不禁唏嘘,何春兰也没想到平日里一向任打任骂的沈桥,会有胆量寻死,也没了刚刚的气焰。 只有沈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扫把星,要死都不让我得着银子。” 李大成没有精力顾及众人的反应,刚刚沈桥决绝的样子还印在他的心里,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沈桥也受了惊吓,他现下只想赶紧了结这件事。 李大成拿出整好的十两银子,生怕沈桥再想不开,没有再顾及礼节,紧紧的握着沈桥的手。 “签了婚书,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沈桥今天我就要带走,自此之后沈桥于你们、于沈家再无关系!”李大成一字一字说的清楚,冷冷的扫过何春兰母子。 沈家母子都是蛇蝎心肠,丝毫不顾及沈桥的生死,李大成不敢放任沈桥再留在沈家。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立刻就把人带走。 何春兰见了真金白银,也顾不上搭理刚刚想要自尽的沈桥,接过银子难掩兴奋的放在嘴边咬了一下,见着上面的清晰的牙印,才放下心来。沈安见真的有银子收,肥腻脸上贪婪市侩也暴露无遗。 “哎呦,这沈家真是不得了,嫁个双儿竟能的十两银子做彩礼!”人们见李大成真的拿出银子,有眼热的酸了两句。 “去去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就是在眼热,这银子也到不了你们手里!”何春兰嘴里不饶人,得了真金白银的好处,欣喜的很,哪容得别人说些酸话。 众人见着没有热闹瞧了,也稀稀拉拉的散开了,关系好的聚在一起说着刚刚的热闹。 何春兰将银子仔细的收好,这期间沈安一直想讨要,都被何春兰挡回去,沈安一气之下,甩手就走了,不知道去哪里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婚书本应该是男方这边准备,如今算是情况特殊。何春兰收了银子,本不想搞这些麻烦事,但见着李大成一脸凶相的看着她,身边又只有她一人,到底有些发怵,领着两人找村里识字的老先生写了婚书。 沈桥一直被牵着手,刚刚撞墙那瞬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微微颤抖的双腿仿佛无法支撑身体,直到被男人安置在板车上坐好,才恢复了些力气。 李大成见沈桥不知所措的望着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颤抖,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他心疼的叹了口气,弯下腰,凝视着沈桥眼睛,轻轻道:“先歇一会,签了婚书,就带你回家!” 听见“家”这个字,沈桥的眼睛微不可查的亮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路上有些湿滑,低洼的地方还有一滩滩的积水,李大成怕拉着板车不稳,会惊了沈桥,换成了面向沈桥推着走。手臂上的伤早就撕裂了,李大成现下也顾不得处理。 写婚书的这位老先生住在安坪村边上,早年在镇上书院里给小童开蒙,上了年纪后想着落叶归根,又回到了村里。平日里谁家要写个书信,都是找这位老先生。 何春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路上好几次差点没摔倒,看着板车上舒服坐着的沈桥,想骂上几句,对上李大成凶悍的样子,又不情不愿的忍住了。 他们到的时候,屋里正有人,李大成扶着沈桥从板车上下来,无意间触及沈桥指尖,冰凉一片。 一场秋雨一场寒,早上下过雨,到了下午便生出丝丝的寒意,尤其有风吹过,衣服单薄的沈桥,免不了一阵瑟缩。李大成见了不动声色的往前站了站,将沈桥护在里面。 前面的人很快拿着写好的信,出了门。李大成牵着沈桥进了屋,说明了来意。何春兰站在院里,看着两人的样子不甘的啐了两口。 屋里随意堆放着好些个时令蔬菜,想来是来找这位老先生写信之人送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老先生听闻是写婚书,还特意进里屋拿了红纸出来,又问了两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才开始纸笔。 屋里很安静,只有写字时衣袖扫过桌面发出的细微响声。沈桥看着红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字,直觉的呼吸都停住了,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李大成,李大成也凝视着他,眼里是化不开的情谊! 第030章 回家 沈桥怀里揣着婚书,觉得滚烫又沉重,又觉着有些不真实,低头看着手指上还残存的红色印泥,出了神。 他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嫁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出生就克死了爹爹,随后又相继克死了祖父母。连看相的都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数,村里人见他更是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沾了晦气。 可他却遇见了李大成,在他被欺负的时候,男人挺身而出,一次次的相救,沈桥记着这样的恩情。没有什么能回报的,那就每天向老天爷祈祷,保佑李大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他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可眼下男人不仅又一次救了他,还花了十两银子娶了他。沈桥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银子,却不妨碍他知道这笔银子对普通的的农户有多重要。 沈桥只知道自己不值十两银子,就算把他卖了也换不回这么一大笔银子,想着想着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 李大成一直留意着沈桥,听见动静,停住了脚步,朝这边看来,见沈桥没事,才柔声道:“累了就坐到车上来,你这么轻,就是坐上两个我也拉的动。” 第37章 沈桥摇了摇头,又觉得不答话不好,忙轻轻的回答:“不累,我走的动的。”说完怕李大成不信,又补了一句,“我已前走好远的路去山上采野果,走个来回都不回累的。” 李大成自然不怀疑沈桥,只是听着都有些心疼,“有我呢,以后不会让你吃那些苦了!” 沈桥看着李大成只觉的从脖颈到耳后一片发烫,略有些慌张地低下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李大成知道沈桥脸皮薄,见他低头,便迅速的转换了话题,“坐下歇会吧,走了这么远我也有些累了。” 说着李大成将板车停好,又用袖子擦了擦,示意沈桥坐下,自己则坐在路旁一截腐朽的断木上。 李大成见沈桥小心翼翼地坐好,心里有好些话想说,又怕将人吓着,正酝酿着怎么开口。今天的事实在是出乎意料,可当时的情况又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把人带出来,别说明天的太阳了,恐怕今晚的月亮沈桥都见不到。 可将人带出来了,怎么安置又是一个难题。姑娘和双儿的名节那是比性命还重要,虽说已经签了婚书,可到底没有正式拜堂,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传出去也不好听。李大成不愿沈桥再受一点委屈,思来想去心中有了两个想法。 沈桥如坐针簪的坐着,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他本就不善与人打交道此时更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李大成率先开了口 “小桥。“李大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沈桥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的抬头,一双大大的眸子里闪着不可置信,还夹杂着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喜悦 “不喜欢我这样叫你?“李大成见沈桥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的称呼过于亲呢了,将人吓着了。 “没,没有的。没有不喜欢。”沈桥怕李大成误会,紧着站起来解释,仓惶间左腿磕在板车上,发出一声闷哼。 李大成见人差点摔了,赶紧上前,想要把裤管挽上瞧瞧腿伤的伤“我给你看看,伤的怎么样?” 沈桥点点头,两人挨的近了,沈桥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仿佛烧着了了一般,滚烫滚烫的。 李大成目光落在沈桥白瓷般细腻的小腿上,上面新旧伤痕交叠,看的让人心惊,他不知道沈桥究竟吃了多少苦,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心的将裤管放下,李大成抬头对上沈桥水汪汪的眸子,里面似含了春日的桃花,温婉羞涩。 沈桥白晰的脸颊上燃着一团红晕,一直蔓延到细长的脖颈,纤细的手指有些害羞的揪着衣角。 李大成没见过这样鲜活的沈桥,心里也暖暖的,知道沈桥脸皮薄,又在那一截断木上坐下,等沈桥神色如常,才慢慢的开口:“小桥,我有事和你商量。” 沈桥听男人说有正事,赶紧坐好,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声的“嗯”了一声。 一脸郑重其事的沈桥着实有些可爱,李大成笑了笑才继续开口:“不用紧张,我说着你听听,咱们再商量。小桥,我们先商量眼下的问题,我们虽签了婚书,但还没拜堂……” 李大成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桥神色紧张起来,“小桥,我自说了要娶你,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想问什么也可以问,我没有什么不能对你说的。” 沈桥点头,双唇轻启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大成在心里叹了口气,告诫自己慢慢来,日子久了,总会被养出些脾性来。只是不知小桥发起脾气是个什么样子,是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还是像一只红着眼睛要咬人的兔子。 “小桥,我不想委屈你,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咱得尽量准备周详些。先得选好日子,这期间还有好些东西得置办,怎么也得几日。”李大成顿了顿,见沈桥听的认真,并没有什么不适才接着说:“家里的房子足够大,也只有我一人住着,还空着好几间屋子,你来了也是够住的。若是怕没拜堂同宿一个屋檐下有顾虑,也可以到别家借住几日,村里有个黄阿嬷膝下只有一个双儿,前些年出嫁了,如今家中只有老两口,都是心善好相处的,也可借住在黄阿嬷家。” 见沈桥有些犹豫,李大成眉心浅浅的皱起,怪自己思虑不周,忙柔声的劝道:“小桥,我们已经签了婚书,即使没有拜堂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妇,就算共处一个屋檐下也是合情合理的,没人会说什么,顺着你的心意就好。” 沈桥有些怕去别人家里,他怕说错话给李大成丢脸,更怕别人要是知道他是个不祥的人会给李大成带来麻烦。 见李大成鼓励的目光,思量再三,沈桥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想住在家里。” 沈桥的声音很轻,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像是害怕被拒绝。 “好,就住家里。”李大成的笑意染在每个字上,飘进沈桥耳里,激起一片涟漪。 第031章 这是我夫郎 早上下过雨,加上一天都没有出太阳,导致天黑的很早,天空像蒙着一层纱布,雾蒙蒙,阴沉沉。 沈桥跟着李大成进了河谷村,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别的村子,只是在洗衣裳的时候远远地听别人说过几句。 河谷村比他们村要富裕不少,因为地势的原因,河谷村的一等田远比周围其他村子多。地好那产出的粮食就更多,这对农户来说都是实打实的银子。他们村里好些适龄的姑娘、小哥儿在议亲的时候,都更倾向于河谷村的汉子。 第38章 沈桥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可以嫁到河谷村,李大成在前面拉着板车,觉察到背后的目光,回过头说:“小桥,累了就坐上来,还得会儿才到家了。” 沈桥对这个新的称呼还有些不适应,可是每当李大成这样叫他,他心里都暖暖的。这一路沈桥都坐好久,自然是不累。听见询问下意识地摇头,又觉着不妥,随后小声的说了句“不累”,还不放心的看了看李大成的神色。 李大成见状朝沈桥笑了笑,没有表露心里满满的心疼。十六岁正是青春飞扬的年纪,而沈桥却活的怯生生的。 “大成,你回来了!” 远远的有人朝着这边招呼,吓得沈桥脚下一个踉跄,李大成怕人摔倒了,忙伸手去扶,将沈桥扶到板车上做好,才开口安慰:“没事,你坐着,我应付两句,咱就回家。” 招呼李大成的人叫黄有财,出了名的会算计,不仅自家日子过得特别细,别人家能占的便宜也绝不放过。 李大成远远的见着黄有财,就猜到他打的什么注意,两人本就没有交集,加上李大成顾忌着沈桥本不想理他,可谁知道黄有财竟自来熟的迎了上来。 黄有财早就听说李大成打了一头野猪,还没赶上这个热闹,就听村里人说李大成又拉着野猪出了村。想着李大成要是卖不了再拉回来,他也能讨要些猪下水。 “大成,我早就说你不一般,野猪这等凶悍的畜生你都能打死,要我说咱村还就是你……”黄有财一边说着一边向李大成身后的板车上瞧,见板车上空空的,才有些不满的开口:“一头野猪你这一天都卖了!” 李大成不欲与黄有财纠缠,简单明了的开口:“都卖了。” 黄有财见李大成要走,还欲再说两句,一侧身就看见了坐在车上的沈桥,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度,“大成,你这哪来的双儿,该不会是买的吧!” 李大成见黄有财隔着他似有似无地打量着沈桥,立时用身体将沈桥遮挡的更加严实。随后才冷冷的开口,声音里充斥着警告地意味。 “这是我的夫郎!” 黄有财见李大成不悦,自然不会上赶着触霉头,连野猪都能打死的人要是惹急了,恐怕没他什么好果子吃。连忙收回了视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陪了个笑脸,等两人走远了,才不甘心的朝地上呸了一声。 沈桥刚刚被黄有财看着有些不适,转瞬就听见李大成的话,整个人都懵懵的,随后又觉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嘴角轻轻的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一幕正好落在李大成的眼里,他笑了笑没有戳破,拉着板车的手却握的更紧了。 沈桥有些开心,随后又有些担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给人做夫郎,他怕做不好,更怕有一天会遭人厌弃。沈桥又想着李大成是个好人,他只要多多的干活,少说话,也许…… “到了,小桥。”李大成,将板车停好,拿钥匙开了院门,才冲着有些发呆的沈桥说道。 沈桥从自己的思绪抽离出来,跟着李大成进了院。院子很方正,中间还用碎石铺了一条小路,直通堂屋,就算是下雨也不会泥泞难行。屋子是青砖瓦房,宽敞明亮,比他在安坪村见的许多房屋都要气派。 沈桥站在院里有些局促,李大成看出沈桥的不安,直接伸手握住沈桥微凉的的手,将人牵进了屋里,点了油灯。 暖黄色的光下,李大成的视线落在沈桥身上,轻轻的摸了摸沈桥有些毛躁的发顶。 “小桥,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沈桥缓缓地抬起头,小声地答应着,清亮的眸子蕴含着灿如星辰的光亮。 “咕咕,咕咕……”静谧的室内突然传出响声,沈桥赶紧捂上肚子,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害羞的低了头。 “饿了,我马上去做饭,小桥先在这歇会。”李大成唇边挂着笑,安抚了两句,出了堂屋,准备去晚饭。 一踏出屋门,李大成就掩去了脸上的笑意,手臂上的传来阵阵疼痛,这一天折腾下来,伤口肯定又撕裂了。好在出门时特意换了深色的衣服,没被沈桥看出端倪。 李大成先在锅里烧了热水,热水舀出来些备用,淘米将米饭蒸上。往屋里看了一眼,见沈桥在屋里坐的好好的,才就着刚刚烧好的热水,简单的将伤口清洗了了一下,又麻利的用布条包好,穿好外衣。 米饭还得一会好,灶房里只有一口锅,要想炒菜那就还得等米饭熟了,多少有些不方便,李大成盘算着还得在盘一口锅,或者买个小锅,炒菜、煮粥也方便些。 板车上的肉李大成拿了一份进来,另一份本是想答雷大夫的,如今下河村没去成,肉不又可久放,只能等下次过去时买其他的谢礼。 沈桥拿手在发烫的脸颊上拍了拍,好半天才觉得脸上没那么热了。他平日做惯了活儿,如今李大成对他好,他更不好意思空坐着等吃饭。 站在灶房门口,屋里李大成有条不紊的忙乎着,沈桥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活儿,呆愣愣地站着又怕讨人厌烦。 正犹豫的时候,视线正好对上偶然抬头的男人。 李大成以为沈桥饿的狠了,又往灶下填了一根柴,才笑着开口,“在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吃了,明天去镇上的时候,给你买些零嘴,饿的时候也可以垫垫。” 第39章 沈桥吃了一惊,零嘴点心这些东西都贵,哪是他们乡下人吃的,偏偏李大成说的很平常。沈桥反映过来后,连连摇头,“我不饿,不用给我花钱了。” 李大成的刀工很好,切菜很麻利,一看就是做惯了饭的,可沈桥还是想帮些忙,鼓足了勇气开口:“我……我也会做饭,我可以……可以帮忙。” “好,那小桥来看着火,火旺一点,炒个菜咱们就吃饭。”李大成看着沈桥小心翼翼的样子,哪里舍得拒绝。 沈桥听话的在灶前的小凳子上坐下,往灶膛里填了根柴,木柴很快燃烧起来,红色的火苗跳动,照的人身上暖暖的。 第032章 家常菜 晚饭有些仓促,一盆米饭,一道辣椒炒肉,一道秋笋炒肉。李大成见沈桥太瘦了,又擀了面条,切了半颗秋菜,做了锅面汤,面汤里还卧了鸡蛋,再撒上香油,老远都能闻见香味。 “快吃吧,小桥,吃完早点歇着,明天咱们去镇上买些东西。”李大成给沈桥递了筷子,又给沈桥盛了一碗面汤。 沈桥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不敢动筷,饭菜实在是太好了。晶莹软糯的大米饭,还冒着热气,沈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见何春兰和沈安、沈平吃过,他只能在掀开锅盖的一瞬间闻闻味道。饶是这样沈桥也很满足,大米香香甜甜的味道充斥在鼻尖,好像连肚子都那么饿了。 李大成炒菜很舍得放肉,青椒炒肉,色泽诱人,肉香四溢。秋笋炒肉,看起来就清脆可口。 沈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的用手揉了揉肚子,心里惦记着李大成娶他花了十两银子,说是娶,可他们十里八村哪有这么贵的彩礼。如今他还一点活儿都没做,哪里好意思吃这么好的饭食。 李大成见沈桥没动筷,心里也猜到几分,给人夹了一筷子菜,哄道:“小桥,快吃,吃完了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果然,沈桥听见这话,就拿起了筷子,生怕吃的慢了,耽误了干活。 大米饭配着青椒炒肉真的很香,沈桥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米饭香甜软糯,炒肉咸香入味。沈桥无比珍惜的端着碗,眉眼不自觉的弯起好看的弧度。 李大成知道沈桥胆小,怕他吃不饱,见沈桥碗里的菜不多了,就给夹上一筷子。沈桥吃饭很好看,嘴里含着食物,将脸颊撑的圆滚滚的,像林子里可爱的小松鼠。 这一顿饭,不知不觉中李大成吃的也比平日多。 李大成吃的快,已经吃完了,沈桥还抱着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见李大成放下筷子,也跟着放下碗。 “小桥,我吃饱了,门口的板车是我朝别人借的,我现在给人家送回去。你慢慢吃,吃完了不用动,灶房你不熟悉,等明儿天亮了我再你带你转一圈。”李大成看出沈桥的局促,主动开口说要出去,想让沈桥慢慢的吃饭。 “我……我送你出门。”沈桥听李大成说要出去,赶紧站起身来,他见村里其他的妇人夫郎都会再家里男人出门的时候送到门口。 李大成轻轻的搭上沈桥的肩膀,没敢用力将人摁回凳子上,缓缓的开口:“不用送我,你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一会儿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见沈桥没想着再站起来,李大成又嘱咐道:“一会儿,门我从外面锁上,谁要是来敲门,你不用怕,也不用理会,就装作屋里没人,我送完东西就回来。” “我知道了,谁来我都不出声。”沈桥的声音虽小,脸上的表情却很郑重,好似李大成交代的事是什么机密要务一样。 李大成忍不住笑了笑,“好,小桥好好吃饭,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桥听见院外传来“吱呀吱呀”的关门声,知道李大成出去了,才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喝了口汤。汤很香,上面还飘着层油花,面条也煮的软软的,吸饱了汤汁很入味。碗底还有一个鸡蛋,光滑细腻的蛋白里包裹着金黄色的蛋黄,一口咬下去,爽滑醇香。 这顿饭是沈桥十六年来吃的最好最饱的一顿,轻轻的揉了揉肚子,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沈桥将盘子碗小心的拿到院里,就着月光一个个的清洗干净,又拿到灶房收好,才又回了堂屋。屋里的家具摆设都很新,沈桥没敢乱动,将刚刚吃饭的桌子又擦了一遍,在屋里慢慢的溜达着消食。 农闲时,村里人睡觉都早,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不知从谁家院子里传来的犬吠声。 李大成到了赵家时,赵家已经阖上了院门,轻轻的叩门,不多时就传来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扇,赵大顺见是李大成,赶忙帮着推板车,将人让进院里。 “天晚了,放你那就行,你身上还有伤,不多歇歇,何苦还跑最后一趟!” “没事,顺子哥,刚吃饱饭,正好消消食。”李大成说着,从板车后的竹篓里拿出那二斤多猪肉,递给赵大顺。 赵大顺见了李大成手上的肉,面上有些不悦道:“这肉你拿回去,都一个村的犯不着这么见外,就是别人借板车用用,也用不着回这么大的礼。” 李大成料道了会是这样,无奈的笑了笑说:“顺子哥误会了,这不是谢礼,这几日我就要娶亲,想请顺子哥给帮几天忙,哪好空手来请!。” 赵大顺听了李大成的话,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谁家的姑娘,没听你提过,怎么这么仓促!” 第40章 “不是姑娘,是个小哥儿。说来话长,我家的情况顺子哥也都清楚,我孤身一个,成婚自然是没有人给张罗的,我那没过门的夫郎身世也是可怜,到时候还得麻烦顺子哥多费心,跟着忙乎几天。”李大成说着,又将手里的肉递了过去。 这次赵大顺没有推拒,他知道李大成的好心,可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是特别宽裕,他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 “下次可不许了,成了亲,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李大成应了,惦记着独自在家的沈桥,没有多留。出了赵家,他的脚步明显的加快了。心里想着,沈桥有没有把面汤都喝了,又想着沈桥实在是太瘦了,以后得多做点好吃的,好把人喂胖些。 想着想着,又笑出了声,从来没有体会过家里有人等着原来是这种感觉,如寒冬里的暖阳,带着暖融融的光,将心底里的每块地方都熨慰的妥妥帖帖。 第033章 试着依靠我 院门外传来声响,沈桥有些紧张,站在堂屋的门口小心的朝外面望,见是李大成,不由得的松了口气。 李大成进院就见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门口探出来,不由的笑了出来。 “等急了吗?怎么不去屋里坐着,。” 沈桥摇了摇头,觉得不好,又补了一句,“不着急。”,想再说些别的,可实在想不到说些什么,沈桥也只好作罢。 “先进屋里坐会,我打了水就进来。”李大成笑着进灶房,将锅里温着的水舀了出来,试了试温度正好,才熄了灶膛里的还有火光的木柴。 李大成端着盆水进了自己平日睡的正房,将盆放在地上,将被褥展开铺好,才朝着沈桥招招手。 沈桥猜不到李大成喊他干什么,见男人进了里屋,虽然心里有些慌慌的,还是听话的进去了。两个人已经签了婚书,就是做实了夫妻之名,虽然没有拜堂,但是李大成如果真要些什么,沈桥也不会反抗,只是有些害怕。 李大成见沈桥脸色不好,整个人还微微的发抖,以为是生病了,抬手摸了摸沈桥的额头,触手溫凉,并没有发热。又见沈桥紧紧的揪着衣角,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李大成坐定,看着沈桥,脸上带着少有的郑重,“小桥,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用那么拘谨。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我希望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好不好?” 沈桥乖巧的点点头,李大成忍又道:“你嫁于我,上无公婆,下无姑嫂兄弟,以后家里可就都交给你了!” 这是沈桥没有想过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李大成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时候,沈桥开口了,“你别……别难过,以后……我……陪着你。” 这句话用光了沈桥所有的力气,沈桥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看李大成。 李大成原本只想逗弄沈桥多说两句话,没想到得到了意外的答复,李大成看着沈桥低着头,直觉的心都软了。 “好。”他认真的答应着。 沈桥的话好似终年不息的温泉,暖热了李大成两世的孤寂。 “家里有我,有你,咱们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不忍心沈桥有丝毫的压力,李大成了开口解释。 沈桥小声的“嗯”了一声,此时他的心还在砰砰乱跳。他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只是刚刚听了李大成的话,心里有些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也没有亲人,下意识的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桥,洗洗早点睡吧,我就在西屋,有事就喊我,明天吃完早饭咱们去镇上。”李大成说着,将门带上回了西屋。他知沈桥胆小,况且今天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他更相信来日方长。 水还温热着,沈桥平时从未用过热水,哪怕再冷的天都是用冷水,导致每年手上都会生冻疮,冬天时手指又红又粗,肿的像个胡萝卜,还时常溃烂。 手指轻轻的划过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沈桥就就着温热的水洗漱干净,才坐在床沿上。 被褥都很松软,沈桥伸手摸了摸,才小心翼翼的躺上。屋子很暖和,一点风都不漏,比他平日住的柴房好太多了。 沈桥小心的翻了个身,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用脸颊蹭了蹭枕头,触感很真实,才确认不是梦。这样的日子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不仅可以吃饱饭,还有暖和的屋子住。可他什么都没有,以后只有多干活回报里大成对他的好。 夜凉如水,沈桥想了很多,本以为会失眠,却不知什么时候裹着被子,入了甜甜的梦境!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雨,空气中都弥漫着湿冷和寒意,沈桥推开门瞬间就被冻了打了寒战。 李大成正在扫院里的积水,见沈桥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赶紧出声,“小桥,外面凉,先进屋去。” 昨天睡的太好了,沈桥丝毫没有听见窗外的雨声,早上睁开眼睛见天已经大亮了,吓的赶紧起身。出来却见李大成已经起了,心里更慌,生怕给人留下懒惰的印象。 沈桥破天荒的没有听话,快步来道男人身边,鼓足勇气开口:“我来扫吧,我可以的。” 李大成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还强撑着要干活,心里一阵阵的心疼,放下手里的扫帚,牵着沈桥冰凉的手,回到了屋里。 “小桥,乖乖坐好。”李大成双手微微用力将沈桥摁在床上坐好,伸手脱了鞋子,扯开沈桥刚刚叠好的被子,盖在人身上。 第41章 “穿的这么少,还不听话往院里去,不怕着凉吗!”接连两场雨,天凉了不少,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沈桥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鞋子也都是破洞,李大成见人还不听话非要往院里去,有些着急,却还是压着声音,怕把人吓着。 “我……我……想帮……干活儿……”沈桥心里一直记挂着李大成给何春兰的十两银子,李大成对他好,他除了加倍的干活,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偿还。 在何春兰手底下讨生活很艰辛,也让沈桥养成了遇事从来不会更不敢考虑自己的性子。 李大成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放轻了声音,慢慢的开口:“小桥,你嫁给我是给我做夫郎的,不是来家里做长工的。不用想着每天干多少活儿,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没有这么多活做。” 沈桥微微的仰头看着李大成,眼圈有些泛红,他再蠢笨也知道惹男人不高兴了。 可是他在村里见别人家的媳妇、夫郎都是幸苦的伺候一大家子,男人们大多都只管地里的活儿,农忙时媳妇、夫郎也要下地做活儿,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如果谁家的媳妇或者夫郎偷懒不做活儿,少不得会被婆婆、丈夫打骂,传出去还会连累娘家。 李大成后悔刚刚语气重了,伸手握了握沈桥微凉的手道:“小桥,我不是怪你,只是你既嫁给我,那我就是你的男人,我希望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沈桥好想失去了语言功能,双唇开合了几下,也没有吐出一个字,倒是脸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红晕。 沈桥害羞的样子和平日不同,整个人呆呆的像极了林子里的小鼹鼠。李大成忍不住揉了揉沈桥圆圆的发顶,将炕桌摆在床上,出了屋。 早饭是很简单,李大成做了一小锅疙瘩汤,烙的两面金黄的葱花饼,切了半根秋笋拌了个清爽可口的凉菜。 “小桥,快吃吧,吃饱了咱们还要出门。”李大成给沈桥盛了一碗疙瘩汤,又递给沈桥一角葱花饼。 疙瘩汤是白面做的,一口下去,身子都暖和了起来,葱花饼也很香,再配上爽口的小菜,两个人饱饱的吃了一顿。 饭后,沈桥主动要求洗完,李大成没有拒绝,给洗碗的盆里舀了两瓢热水,试了试水温正好,才留沈桥一个人洗碗。 第034章 去镇上 昨夜的雨不小,村里都是土路,低洼的地方少不得积水,行走更加不便。也许是要降温了,早上的那阵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有了加据的趋势,吹的人遍体生寒。 沈桥的衣服实在是太单薄了,李大成无奈只能给沈桥套上自己的外衣,虽然样子有些不好看,可好歹能挡些风。 泥泞的道路蜿蜒曲折直至尽头,路面上还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天气不好,路又难行,李大成便没有选择不行,转而而是带着沈桥去坐了牛车。 因着今天天气不好,去镇上的人也少,赶车的车把式还没揽到客,正站在路边搓着手哈气。见了李大成他们,殷勤的上前询问:“二位,坐车吗?这天冷路滑,不行也不易,还是坐车稳当些。今天算二位运气好,两个人坐车优惠一文,只收您七个铜板。” 李大成本就是要坐车的,自然道好,牵着沈桥上了板车,将沈桥安置在中间,而他自己却侧身坐在外面,挡住了一大半寒风。 沈桥却是在听见七个铜板的时候,有些心疼,七个铜板都可以买一块豆腐,一小吊肉了。只是用来坐车,总觉的有些不值,可见李大成已经开口了,他自然不会说反对的话。 李大成见车把式慢慢悠悠地赶着牛车往前走,又将沈桥的衣服往里拢了拢。 车把式回头看了眼,笑着道:“我还没见过你们这么恩爱的小夫妻,是刚刚成婚吧!” 李大成见沈桥低下头,只露出红红的耳尖,也笑着点了点头,怕沈桥不自在,不动声色的转了别的话头。 “天儿不好,您这来回赶车也是幸苦!”车把式听了这话,彻底止不住话头,“咳,幸苦到不怕,我们这行赚的不就是幸苦钱,怕就怕没钱赚。我这等了一个早上了,腿都要冻僵了,就等着您二位。这天儿不好,出门的人也少了不少,哎,盼着返程的时候能从镇上多拉几个人回来。” “今儿正式集市,应该不会太冷清,说不准,日头上来了,坐车的人也多了。” “哎呦,成您吉言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不久就到了镇上,李大成掏出七个铜板给了车把式,扶着沈桥下了车。 李大成对镇上一点也不陌生,沈桥却是第一次来,看着一切都新鲜,想四处看看,又怕给李大成丢人。 “小桥,这就是清水镇了,我平日里就是在集市那边摆摊,一会儿带你过去瞧瞧,现在咱们先去布庄,那里可以买布,也有成衣。”李大成耐心的介绍着,又将熟识的招牌指给沈桥看。 沈桥并不识字,凡是李大成给他讲过的店,他都想用心的一一记住。 远处有小贩挑着担子,脆声的叫卖着:“茶汤,热乎乎的茶汤,五文钱一碗了,喝了暖心暖胃,包管暖心又暖胃!” “来两碗茶汤!”李大成朝着小贩招呼了一声,牵着沈桥站在路边等着。 小贩很快挑着担子,来到两人身。拿了小板凳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拿碗盛了两碗茶汤,分别递给两人。 茶汤里加了大枣碎、花生碎、还有芝麻,离着鼻子老远都能闻见香味。沈桥小心的捧着手里的碗,热乎乎的,仿佛真的能驱散这一路的寒气。只是想到一碗就要五文钱,又有些心疼。 第42章 “快喝吧,喝了去去寒气。”李大成用衣服内侧下摆将勺子擦了擦,才递给沈桥。 沈桥喝了一小口,嘴里满满的甜味,还有花生和芝麻的香气。 他没有怎么吃过甜食,记忆里有一年别人给了一块蜂巢,何春兰很爱惜,放在柜子的最上层,有时会掰一小块,用水冲了给沈安和沈平喝。沈安和沈平总是在一旁看着,生怕对方碗里的蜂巢比自己碗里多。有一次两人打闹起来,撞到何春兰,何春兰手一松蜂巢就掉到了地上,他自然做了出气桶,挨了一顿打骂。等何春兰出了气,带着沈安和沈平两人回了屋,他才敢从地上起来。却见柜子的下面有一小块碎蜂巢,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进嘴里,甜滋滋的,顿时感觉连刚挨的打都没这么疼了。 当时的他以为那是最甜的东西了,如今的茶汤却比那一小块蜂巢甜的多了! 李大成见沈桥端着碗出神,轻轻的唤了一声:“小桥,怎么了?” 沈桥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了,被李大成一喊,吓了一跳,碗里的勺子差点掉了,手忙脚乱的一通忙活,碗里的茶汤才没有撒在地上。 “没事,小桥,要是喝不惯的话就剩下,一会儿带你去买肉包子。”李大成以为沈桥可能是吃不惯,开口宽慰。 他来过镇上几趟,见卖甜食的大多都是姑娘和小哥儿光顾,还以为沈桥也会喜欢甜食,这才带人喝茶汤,却不料沈桥只喝了一小口就端着碗发呆。 “不是……,没有……我没喝不惯,很好喝。”沈桥怕李大成误会赶紧解释,怕男人不信还喝了一大勺,喝完了来不及咽下,就抬头看李大成,见男人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又小声的补了一句,“很好喝,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李大成唇角弯弯的勾起,漾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朗声道:“喜欢喝我们下次还来,以后咱们慢慢的将这镇上好吃的都吃一遍!” 李大成的笑容温暖又让人安心,也感染了沈桥,沈桥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第035章 置办新衣服 镇上的主路都铺了石板,偶尔有低洼处会积水,也并不难行。就是不时会有车马经过,难免溅起一束水花,打湿衣摆。 李大成走在外侧,间或有马车经过是,总会侧身将沈桥严严实实的挡在里面。两人的距离近了,沈桥甚至能闻到李大成身上微微的汗味,不免一阵面红耳赤。 南福街上有几家布庄,布匹的种类很多,价格也很合适,很受平民百姓的的青睐。 许是因为昨夜下过雨,街上行人并不多,好些店铺都冷冷清清的。 李大成带沈桥来的布庄,叫福记布庄,因着此时店内并没有客人,伙计扶在桌子上打着盹。 听见脚步声,伙计赶忙从桌后出来,揉了揉眼睛,悄悄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见男人就是普通的农户穿着,小哥儿却穿着明显不合适的衣服,心里有些纳闷,却还是殷勤的招呼着。 “二位客官想看些什么,小店里前几日新进的布,我拿给二位看看!” 伙计说着自身后柜台的里拿出一匹藏蓝色粗布,展开一截给两个人展示,“您看这布颜色鲜亮,还耐磨的很,现在价钱也合适。” 李大成摸了摸伙计手里的布,质感有些粗糙,皱了皱眉道:“有成衣吗?小哥儿穿的,颜色鲜亮些的,夹棉的、棉的各拿两身,布料要柔软些的。” 伙计有些诧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李大成,见他身上也是一身粗布衣裳,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富贵人家。 一般农户人家多半穿的是粗布麻衣,一来粗布耐磨,干活儿也不会轻易损坏,二来粗布价钱也便宜。同样的衣裳要是换成棉布的,那价钱可要贵上不少了,况且还是一次要买四身,一般的农户是断断没有这么大方的。 四身成衣对他们铺子那也算是一笔大生意了,伙计不敢怠慢,满脸堆笑道:“您二位先坐会,既是给这位小哥儿挑选衣裳,那免不了得试试,我这就进去喊我们老板娘来招呼二位,二位先坐坐。” 伙计引着两人坐下,又沏了茶,这才转身进了里屋。 沈桥第一次进这么大的铺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又怕给李大成丢人,只得强撑着。 刚刚听见李大成说要给他置办衣服,还要料子柔软的,沈桥心里一惊,不知得花多少银子。有心想劝说一两句,可顾虑着刚刚的伙计在又没敢开口。 这会儿,只有两人,沈桥才小声的开口:“我……别买那么多,买一身粗布衣裳就够了。” “天渐渐凉了,从得有两身换洗的,小桥……”李大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里屋传出的声音打断了。 “二位来的正巧呢,店里前几日刚做好的一批成衣,我带二位看看。”老板娘是个丰润的中年妇人,听伙计说来了单大生意,笑着招呼着两人。 老板娘知道是给小哥儿挑选衣裳,此时见了沈桥就热络的上前,拉着沈桥的手一顿夸赞。 沈桥没有经过这种场面,一时慌了神,下意识的像李大成投去求救的目光。 李大成笑了笑,上前不动声色的将两人隔开,“麻烦老板娘给挑几身衣裳,颜色鲜亮些的。” 老板娘也是个人精,见着小哥儿有些胆小,自然识趣的避开。 “您放心吧,我们店里的衣裳颜色齐全着呢,小哥儿又长的白净清秀,穿上保管好看!” 第43章 老板娘说着,从架子上拿出了出了两身成衣,都是棉布的,中间夹了一层薄棉,质地比粗布要柔软不少。颜色也鲜亮,一身天青色、一身浅碧色,正好适合少年人的娇俏。 李大成转头去瞧沈桥,见沈桥有些不自在的揪着衣摆,轻声哄道:“小桥,去试试合不合身。” 老板娘没给沈桥反应的时间,就挽着人进了里屋。 离了李大成,和生人同处一室,沈桥不觉有些紧张。好在老板娘整日招呼客人,人情练达的很,言语之间让人倍觉舒适,沈桥才稍稍不再那么紧绷。 “我还没见过这么疼夫郎的男人呢,小哥儿可是好福气呢!” 老板娘一边帮沈桥换衣裳,一边出口夸赞。 沈桥脸颊燃起一抹绯红,还是点点头,小声又坚定的道:“他是个好人。” 老板娘闻言笑了笑道:“咱们嫁人不就是图个人好嘛,这世道好男人可不多见!” 沈桥红着一张脸,只能点头,再也不敢回话。 李大成坐在外面,心里有些担心沈桥,如今听见屋里传来笑声,倒是松了口气。 不多时,老板娘就领着换完衣裳的沈桥出了里屋。 沈桥低头站在那里,一改往日的灰暗颜色,一身天青色的衣裳,将整个人衬的耀目清澈。 李大成下意识站了起来,心脏砰砰的乱跳,如擂鼓一般。注视着沈桥,砰砰乱跳的心脏,如急流归入大海,又慢慢地恢复平静,只留下一片悸动和波澜。 沈桥感受到身上火辣辣的目光,微微抬头,男人深沉的眸子中蕴含着晦暗不明的烟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吞噬。 “怎么样,这人靠衣裳马靠鞍,小哥儿本就好看,这稍微一打扮就让人移不开眼了!”老板娘见李大成看的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出声打趣。 李大成闻言敛了情绪,豪不吝啬的夸赞道“是好看。” 沈桥不敢再抬头,李大成也收回了落在沈桥身上的目光,“就要着两身了,棉衣可有吗?” “棉衣现在样式还不全,这几天也不算太冷,二位不如过个五六日再过来,到时候也好挑些样式好看的。”老板娘一边嘱咐伙计把衣服包好,一边回话。 李大成点了点头应了,想着反正隔一日就来镇上摆摊,到时候再买也方便。 沈桥小心的摸了摸身上的衣裳,质地柔软,颜色也水灵。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别说他了就是村长家的小哥儿穿的也是粗布衣裳,只是不知道这两身衣裳要多少银子。 听见李大成说过些日子还要来买棉衣,沈桥更加心疼银子,鼓起勇气拽了拽李大成的衣袖。 沈桥主动亲近,李大成自然欣喜,微微弯下身子,耳中传来软软的声音,“我……我们买布,回家自己做。” 李大成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小夫郎是要替自己省钱,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沈桥好不容易提要求,他哪有不依的。 老板娘听两人还要买布,那是更加的喜笑颜开,忙着给二人介绍。 等两人从福记布庄出来,李大成的的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沈桥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一两银子,足足花了一两银子。 他心疼地紧,也没有心思再看镇上的新奇,默默跟在李大成身后,只觉的着镇上什么东西都贵的吓人。 李大成回身看沈桥,见沈桥的小脸皱成一个包子,不由得笑了笑,再进其他的铺子索性就让沈桥在外面看着东西。 直到下午,两人才买够了所有的东西,照样做牛车回河谷村。 树影间一缕缕的日光落在沈桥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一对若隐若现的梨涡悄悄绽放在白皙的脸颊上,大大的眸子微微低垂着,宛如两潭秋水。 第036章 禾哥儿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伴着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村子。偶尔一阵寒风吹来,将雾气吹散了些,便能清晰的瞧见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了袅袅炊烟。 两人下了牛车,拎着大包小包的往村里走,此时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又不是农忙时节,难免在路上遇见几个闲聊的人。 沈桥一贯不会同人打交道,见了人有些胆怯又紧张,只能乖乖的站在李大成身后,极力地降低存在感。 李大成自是知道沈桥性子,因此也只是寒暄两句,并不过多的攀谈。 只是每当有人询问沈桥的来处,李大成也不隐瞒,面带喜色大大方方的承认是自己的夫郎。 沈桥被认可心里欣喜,耳边却觉着有些发烫,只能将头低的更甚。好在前面不远就到家了,沈桥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巧两人刚要拐进巷子就听见前面传来吵闹声,里面还夹杂着细小的哭声。 李大成皱了皱眉,转身看向沈桥道:“没事,不知谁家拌嘴吵架了,别怕,咱先回家!” 沈桥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不怕的。” 李大成又与沈桥调换了位置,将沈桥护在里面,两人刚经过门口,就见一个小哥儿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从院里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骂个不停的男人。 李大成下意识的挡在沈桥前面,不愿叫他见着血腥的场面。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旁边的邻居,纷纷出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众人见了眼前的情景也是吓了一跳,夫妻拌嘴是常有的,怎么就将人打成这样。 “这是怎么了,炒两句嘴,怎么还下死手啊!”旁边的张婶子见着跌坐在地上跟个血葫芦一般的禾哥儿,忍不住说了两句。 第44章 “就是,谁家两口子不拌两句嘴,也没你家这样把人不当人下死手的!”周恒媳妇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说话也不留余地。 周恒拽了拽媳妇的袖子,想着邻里之间还要留点情面,不要太得罪人,却被媳妇甩开了。无奈也只能往前站站,怕王贵会伤了自己媳妇。 “我打自己的夫郎,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王贵见众人矛头都指向自己,满不在乎的开口。 沈桥有些不安,他从小挨过的打不少,知道棍子打在身上的感觉,见着眼前的情景,免不了心下一阵发寒。 他也有过一次被打的头破血流经历,过年的时候,沈安和沈平偷出桌案上供奉用的果盘,一不小心打碎了碟子。 两人将罪名推到他身上,杜荷花气的用擀面杖打他,他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只觉得头昏昏的。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滴到地上,无疑又招来一顿打骂。 沈桥不知道那次是怎么挺过来的,只记得勉强支撑到柴房就昏死过去了。 现在想起来,沈桥心里都会惧怕,这种彻骨的疼,恐怕这一辈子他都忘不掉。 李大成见沈桥面色苍白,有些心疼,低头,用仅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对沈桥说:“别怕,咱回家!” 好在人们的视线都被王贵吸引了,李大成带着沈桥悄悄的退出人群。 直至进了屋沈桥才感觉缓过来些,李大成将今日采买的东西全堆放在堂屋,顾不上收拾。坐在沈桥的对面,见人气色比刚才好了些,才缓缓开口:“别怕,有我在呢,先歇一会,我去做饭。今天跑了一天你也累了,吃了饭早点歇着。” 沈桥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惶惶不安,见李大成转身就要出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两步拉住了男人的衣角。 “我们……我们……能不能出去……出去看看……”沈桥说完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李大成似是没有想到沈桥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愣住。 沈桥不敢抬头去看李大成的反应,话出口觉得自己有些大胆,又有些害怕。 李大成大约猜到沈桥的想法,哪有不答应的。一个轻轻的好字落在沈桥的耳里,沈桥下意识地抬头,正撞进男人满是柔情的眸子里。 两人出了屋,在院里就能听见王家那边传来的叫骂声。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才出了门。 沈桥的手冰凉,掌心传来男人的体温,心里踏实了不少。 两人来到王家,王贵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禾哥儿却不在门口了。 沈桥有些担心,不知道那个小哥儿怎么样了。 李大成拍了拍周恒的肩膀,小声道:“什么情况?” “哎,王贵喝了点酒,心里不痛快,就拿夫郎出气,给人打的头破血流,赵婶给人扶回他们家了。看着吧!这还有的闹呢!”周恒见是李大成,将这边的情况都说了。 “我花了真金白银,将人娶进门,两年了啊,两年了,连个孩子都没给我生!”王贵站在门口朝着赵家不住的骂。 大家不愿意跟一个醉鬼计较,也都散了。周恒媳妇还气着,被周恒拉着往家走,路过李大成身边,见沈桥眼生,有心想聊上几句,被周恒拉着走了。 王家门口只剩下李大成和沈桥两人,王贵见李大成生的高大,又听闻他打死野猪的事,不敢在骂,讪讪的回了屋。 李大成一直没有松开牵着沈桥的手,见人都散了,才拉着沈桥往前走。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沈桥发现并不是往家走的方向,不解的看着李大成。 “前面就是赵婶儿家,知道你担心刚刚那个小哥儿,出来时我拿了今天在药店拿的治外伤的药,咱给他送去,也算是尽一份心。”李大成耐心的解释着。 沈桥望着男人心里是犹如被惊涛骇浪席卷过,震惊的半天都没有说出话。过后心里又是满满的感动,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男人却能够知晓他的心意。 沈桥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愫在悄悄的滋长! 第037章 沈桥给禾哥儿送药 赵家人都厚道,赵祥平日里照尽心地照看着家里的几亩地,赵婶儿操持着家里大小事情。唯一的女儿去年出嫁了,儿子还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村里的孩子都不娇气,平时日已经能够帮家里干活了。 两人来到赵婶儿家时,禾哥儿头上的伤已经简单的收拾过了,眼睛还是红红的,整个人毫无生气的靠在炕上。 赵婶儿还在骂着王贵没良心,黑心肝的! 李大成的出现让赵家人有些意外,想着和李家平日也并无交集,村里住着这些年都没走动过,怎的今日突然上门来了,还领着一个眼生的小哥儿。 “婶儿,我搬过来几天了,家里还没收拾利索,也没来的及过来看看。今天过来,还有事麻烦您,过几天我要成亲了,到时候您和赵叔儿早点过去,吃杯喜酒,也给我们添添热闹!” 李大成顾及着屋里的禾哥儿,没有进屋,就在门口说着话,说完又给赵婶儿介绍了沈桥。 沈桥往前走了两步,乖巧的喊人,他长得白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声音虽不大但很清脆,讨人喜欢的很。 赵婶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就带了笑,连连的答应着:“好好,我一定早点去,人手不够的话,我还能跟着忙乎忙乎,灶下这点活我都是拿的起的。” 第45章 “那先谢谢婶儿了,日子订好了我告诉您,到了日子还麻烦您和赵叔儿都早点过来,帮着操持操持!”李大成满脸笑意的道了谢,依旧站在门口朝着沈桥点了点头,目光中都是鼓励。 沈桥回头看了看李大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又向前走了一步。手心里握着的药瓶湿漉漉的,沈桥在衣服上蹭了蹭,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慢慢的开口:“家里有……有备着的伤药,禾哥儿身上有伤,我拿了一些,涂上也许能没这么疼。” 沈桥将自己想好的话磕磕绊绊的说完了,又小心的把手里的白瓷瓶递了出去。 赵婶儿抹了抹眼角,伸手接过,握着沈桥的手道:“真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往后跟了大成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从来没有人对沈桥这样亲近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下意识地去瞧李大成,见男人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他。他想不到说什么,只好不住的点头,怕不妥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从赵家出来,沈桥的眼睛里一直闪着亮光,步伐也比来时轻快了不少。李大成侧头看着这样鲜活的沈桥,只觉得心里软成一片。 “这么晚了,可饿了吗?一会儿到家我就做饭,咱们做面条吃!”李大成见着沈桥开心,心情也很好,笑着问道。 沈桥中午在镇上吃了两个酥油饼,又喝了一大碗云吞,酥油饼香香脆脆的,云吞汤鲜馅足,到现在还一点都不饿。 “中午吃的饱,现在还不饿呢!”沈桥老实的答了,这两天的日子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不仅不用挨饿,还有温暖舒服的屋子住,男人还给他买了新衣服,穿在身上暖暖的。 他不知道怎么报答,想了想又说:“一会我来做饭,我会做的!” 李大成见小夫郎满眼希冀的望着他,刚刚软成一片的心,此时只觉得要融化了。 “好,我们一起做,我给你打下手!” 闻言沈桥也笑着点了点头。 有些迟了的晚饭在两人的合力下端上了餐桌,两碗冒着热气的面上盖着酱炒肉丁做的浇头,老远都能闻见浓郁的香味。 饱饱的美餐了一顿,沈桥要去洗碗,却被李大成拦下了。 “放着吧,今天也累了,明天再洗,咱们先把今天买的东西收拾收拾。” 两人将今天买的东西都挪到炕上,才慢慢的归置。 棉布、棉花,甚至还有给沈桥买的针线篮,里头放着各色的彩线,让沈桥爱不释手。 姑娘和双儿同样要学习针线,几乎都有自己的针线篮子。沈桥从前只见过别人捧着针线篮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做活儿,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针线篮子,他已经想好了用什么颜色的线给李大成做衣裳了。 李大成见沈桥捧着针线篮子笑的眉眼弯弯,心里也很高兴。将装着蜜饯、点心的油纸包放在炕桌上。 “这个……”沈桥指了指炕桌上的油纸包,磕磕绊绊的开口。 “留着给你饿了的时候,垫垫肚子。” 沈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里的喜悦却藏也藏不住。 “收拾的差不多了,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李大成见时候不早了,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开口让沈桥早歇休息。 屋里静了下来,沈桥把刚刚整理好的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里,瞧见边上的大红嫁衣,伸手轻轻的摸了摸。 嫁衣料子很好,颜色也很正,上边还绣了花样。村里好多人家成婚都是没有嫁衣的,毕竟大红的嫁衣比寻常的衣裳要贵上不少,平日里又穿不上,实在是浪费。 沈桥将嫁衣放在箱子的最上层,合上盖子,轻轻的摩挲着箱子,眼前浮现出李大成的样子,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李大成独自回到西屋,从怀里掏出药瓶,有些庆幸听了药童的介绍拿了两瓶伤药。 他解开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胳膊上的伤口反复撕裂了几次,如今虽已经有些愈合的趋势,却坑坑洼洼的难看的很,伤口边缘一圈也还是红肿的厉害。好在现在天气凉了,要是夏天伤口非感染不可。 李大成想着着禾哥儿头上的是新伤,因此给沈桥的是止血镇痛的药粉,自己留下的是活血化瘀的药膏。 在伤口上细细的涂了一层,李大成透过门缝里漏出来的光,知道沈桥还没有休息,也坐在炕上晾晾刚涂上的药膏。 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成亲的事,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李大成今儿在镇上找算命先生给挑了个吉日,就在十月二十六,还有整整五日。 村里人成亲虽不像镇上那么讲究,可也得提前准备好些东西。大到席面上要用的食材、酒水,吃饭用的碗筷和桌椅板凳,小到新房里的床褥一杆物品都得提前备好。 李大成与李家签了断亲书,如今独自一人,他得事事都思虑思虑周全,将婚事办的漂漂亮亮! 其他的他都不怕,只是有些忧心沈桥,若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从东屋入了西屋,总觉着有些不妥,也怕村里有人借此议论沈桥的身世。 门缝里透出的亮光没有了,李大成见沈桥休息了,也熄了灯,躺在炕上。 许是思虑过多,他一时竟有些睡不着,翻了个身,眼前又浮现出沈桥的样子。墨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仿佛流动着星光,眼底是数不清的柔情! 第038章 禾哥儿发热 鸡鸣声响起,沈桥揉了揉眼睛,准备起来做早饭。他来了两日了几乎都是李大成做饭,他最多是打打下手,想到男人的好,沈桥悄悄的弯了弯嘴角。 第46章 朝西屋看了一眼,见房门还是关着的。沈桥轻手轻脚的打开堂屋的门,一股凉气迎面袭来。饶是沈桥穿的够多,也打了个哆嗦。 他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见西屋并没有动静,料想应该是没有吵醒李大成,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将堂屋的门轻轻的带上了。 进了灶房,沈桥回想起李大成这几日做的饭相当好,几乎都是精米精面,那都是寻常农户人家过年才会吃的。他在沈家时没有做过这么好的饭,一时有些为难。 在灶房里转了一圈,沈桥想着还是先烧水,一会做饭和洗漱都可以用。 锅里添上水,沈桥自柴房抱来了柴火,刚生上火,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他往外面看看了,只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沈桥慌了一下,有些犹豫,还是决定把门打开,那么早就怕来人有什么事。 开门的时候沈桥才发现,门虽然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是门闩并没有插上。他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定时李大成已经出去了,下意识的朝着西屋忘了一眼。 沈桥将院门打开,门外正站着满脸焦急的赵婶儿。 “赵婶儿……”“桥哥儿,大成在家吗?我这简直要急死了!” “他应该是出去了,您……您别急,是出什么事了吗?”沈桥料想赵婶肯定有急事,也有些着急,偏偏里大成不在家。 “哎呀,这可怎么办哦,要出人命了,我这可怎么跟王家交代哦!”赵婶儿想到昏迷不醒的禾哥,急的是捶足顿胸。 沈桥一下子想到昨日满脸是血的禾哥儿,心里咯噔一下,紧着开口问道:“婶子,是禾哥儿出事了吗?” “可不是,你说我也是好心,想着将人领回家住一晚上,等着王贵气消了也就好了。谁成想摊上这样的事啊,禾哥儿烧了半宿,快天亮了人晕了过去,喊都喊不醒。哎呦,我这可怎么办啊……” 赵婶儿声泪俱下,沈桥听了心里也是着急,又不知道该怎办。 “怎么了,一大早上都找在外面。”李大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桥回头,见着男人,直觉的像见着救世主一般。 连沈桥自己也不知道,才短短两日,他竟然能信任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李大成走近了,将肩上的柴卸了下来,见沈桥眼眶有些红的望着自己,心疼的揉了揉沈桥的发顶,轻轻的道:“怎么了?” “赵婶儿说……说禾哥儿……烧的晕了过去……” “哎呦,大成啊,禾哥儿昨天夜里一直发烧,后半夜人就不清醒了,这会儿喊都喊不醒了,我敲了王家的门,可也没个人应,这可怎么办哦!” “您先别急,请大夫了吗?”李大成眉心皱起,冷静的开口询问。心里却暗暗觉得不好,无论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还是头部外伤引起的发热昏迷,都不是件好事。 “请了,你赵叔天不亮就去下河村请雷大夫了,现下还没回来呢,我这也不知怎么是好了……”赵婶儿说着又掩面哭了起来。 沈桥在一旁劝慰着,李大成将两捆柴火放进院里,准备锁上院门过去看看。 “别,别锁,灶膛里还有火。”沈桥见李大成要锁门,猛然想起锅里还烧着水,赶紧出声提醒。 “别急,我去。”李大成舀了半瓢水,将灶膛里的火熄了,又麻利的锁上院门,道:“婶儿,您也别急了,咱们一块过去看看。” 赵婶儿抹了把眼泪,连连点头,快步的走在前面。 李大成握了握沈桥的手,小声的道:“手这么凉,吓着了?” 沈桥摇了摇头,“不知道禾哥儿怎么样了?” “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李大成轻声地安慰着,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两家离得本就不远,说话间也就到了。 赵春生听了大人的吩咐,独自在屋里照看着昏在炕上的禾哥儿,到底是个孩子,心里也是害怕。此时见到大人回来了,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娘,他一直都没醒,会不会活不过来了?” “不许胡说,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也没个忌讳!”赵婶儿呵斥着赵春生,又上前查看还昏迷着的禾哥儿。 “这可怎么办啊,这脑袋滚烫滚烫的!”赵婶儿试了试禾哥儿额头上的温度,急的直跺脚。 李大成一个汉子自是不方便上前,沈桥站在一边也是焦急的很。 “婶儿,打盆温水给他擦擦身子,腋下、前胸、后背,都细细的擦拭两遍。我和春生去门外迎迎赵叔儿,小桥,给婶儿帮帮忙!” 李大成的话,让赵婶有了主心骨,连忙应着,出去打水。 “小桥,我在外面看着门,这会儿想来大夫该在路上了,你也别急!” 沈桥点点头,刚刚见了昏在床上的人吓了一跳,这会儿听李大成说话从容镇定,也没那么慌了。 李大成朝赵春生招了招手,又朝着沈桥那边看了一眼,才领着春生出了院,从外面将院门紧紧的关上。 “大成哥,他真的……没事吗?”赵春生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害怕,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李大成弯下身子,揉了揉赵春生的头,道:“放心吧,赵叔儿不是去请大夫了,禾哥儿吃了药一定会好的。男子汉轻易掉眼泪,一会儿让人看见了,人家可会笑话你的!” 赵春生听了李大成的话,深信不疑,只盼着他爹能快点把大夫带回来。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生怕别人瞧见他哭。 第47章 李大成见状笑了笑,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好人真的能有好报! 第039章 禾哥儿发热二 赵祥领着大夫匆匆回来的时候,李大成正在同周恒说话,周恒媳妇也在屋里帮忙。 请来的大夫面生,并不是雷大夫,李大成猜想雷大夫许是出诊去了,这才又请了别的大夫。 马上就要入冬了,赵祥的额上还浮着一层汗珠,可见这一路的奔波幸苦。 因着是双儿看诊,李大成和周恒两个男人自然是不方便入内,仍旧站在院外面。赵祥将大夫领进了屋里,也退了出来。 “赵叔儿,您跑这一趟幸苦了,快坐下歇会吧!”李大成说着,从院里拿了矮凳放在门口。 “哎,跑一趟倒是不打紧,只要人没事就行,要不我们可怎么和王家交代!” “人是王贵打的,您和婶子好心把人留在家里歇歇,即使真有什么事,那也是他王家把人打坏的!”周恒想起王贵昨日蛮横不讲理的样子,愤愤不平的说着。 “哎,终究是在我们家出的事,就怕真有个好歹的,说不清啊!”赵祥想到王贵素日凶恶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怵。 “叔儿,您也别急,里面大夫看着呢,有什么情况还得等大夫看诊完了再说。退一步讲,就算是禾哥儿真的不好,那也跟您没关系。王家要是真想诬陷好人,就算是闹到官府去,我也给您做证。知县老爷一贯清正廉洁,定不会冤枉好人的!”李大成神态笃定,言之凿凿,倒是让赵祥提着的心松了几分。 “就是,我也给您做证!”周恒也跟着帮腔道。 三人说着,院里也传来了脚步声,李大成望去,视线与迈步出来的沈桥正好对上。沈桥下意识的低头,见门口还有别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在李大成快步走了进来,开口问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 赵祥和周恒也都往这边看,沈桥有些紧张,身子微微的发颤,刚刚想好的话一时有些忘了。 李大成微微的侧身,遮挡了那两人的视线,才轻轻的开口:“不急,慢慢说!” 沈桥仰头看着李大成,男人脸上永远带着浅笑,里面有鼓励、有期待,还有些沈桥看不懂的东西。 “大夫说,禾哥儿头上的伤得好好养着,要不日后……日后会落下病根。发烧是因为心气郁结,又……又受了惊吓,扎了针,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大夫说再喝上两剂药也就没事了。” 沈桥将大夫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说了,他有些心疼禾哥儿的遭遇。刚刚在屋里给禾哥儿擦身的时候,他见着禾哥儿身上有许多新旧交叠的伤痕,他知道那些伤会有多疼,才更心疼禾哥儿的遭遇。 赵祥听说没大事,深深的叹了口气,口里念着“老天爷保佑!” 周恒听见人没事,也松了口气,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他媳妇是个热心肠,昨天夜里惦记着禾哥儿,翻来覆去的,还害得他一夜都没睡好。 李大成见沈桥,一张小脸还皱皱巴巴的,趁着门口两人不注意,悄悄的伸手捏了一下。和想象的一样,触感很好,就是有些太瘦了。 于是,李大成在沈桥不知道的时候,就打起了将人喂胖的主意! 直到两个人出了赵家,沈桥还觉得脸颊热热的,仿佛上面还留存着男人的体温。 回了家,李大成先将柴火拿到柴房放好,才舀了水准备洗手,手还没放进盆里就被沈桥急急忙忙的打断了。 “有……有热水,临走时烧的,现在应该还温着。”沈桥见李大成要用凉水洗漱,一时情急就慌忙开口,话说完了,才偷偷地抬头看男人的反应。 见李大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脸上并没有被打断的不悦。沈桥才大胆的端起盆,将盆里的水倒了一半,又从锅里舀了两瓢温水,试了试水温正好,才又放回盆架上。 “正好,温的。” 沈桥微低着头,没有看见李大成目光中翻涌着的无尽爱意。 ——— 早饭还是李大成做的,半发面的油盐烧饼、金黄的葱炒鸡蛋、凉拌笋丝、熬的浓稠的大米粥。 饭后,沈桥匆忙的将碗筷拿出去,生怕慢一步男人就会和他抢一样。李大成无奈的笑了笑,心里暗道小夫郎太勤快也不是件好事。 李大成从锅里舀了热水,倒进沈桥洗碗的盆里,又伸手试了试水温,“以后要是洗碗就用热水,别省着。“ 沈桥低着头洗碗,轻轻的答应着,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 李大成眸色暗了暗,半晌才再次开口,声音比以往要低哑,“小桥,我去趟村长家,门我从外面带上,早上起的早,一会儿你再歇会。“ 沈桥听李大成说要出去,连忙将洗好的碗筷放进碗橱里,顾不得擦手,随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在灶房门口,一副要送人出门的样子 李大成手里拎着昨日买的两坛竹叶酒刚要出门,就见沈桥站在房檐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 李大成看过去,两人视线交汇,沈桥立刻低下了头,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李大成笑着嘱咐道:“再回屋歇会,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来敲门,不用理会。” 沈桥点点头,看着李大成出了门,家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沈桥将灶台上的水渍又擦了一遍,看了看到处都干干净净的,才回了屋。 他以前忙碌惯了,一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第48章 沈桥坐在炕沿上,双腿轻轻的晃荡,脚尖时不时的碰到地面。他脚下是一双湖蓝色的棉鞋,鞋面簇新,鞋口还缀着一圈灰白色的毛毛,俏皮可爱。 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即使是寒冬腊月,沈桥也只有一双磨的不成样子的单鞋,手脚总会长满冻疮。 那时他天不亮就得起来,赶鸭子去水塘,顺便割草。回来后就得忙乎着烧水做饭,等其他人吃完饭,紧着洗碗收拾。再去喂鸡、打扫鸡窝,都忙完了,还得去田里干农活。稍有空闲,何春兰就会让他洗衣服,砍柴,挑水,这些都忙完了,又该准备晚饭。 他不敢有一刻停歇,生怕招来打骂,也只有深夜里柴房的那个小小角落,才能稍微缓解他一天的疲惫。 现在的日子,是沈桥做梦都不敢想的,回想以前的生活,恍若隔世一般。 静静地坐了一会,沈桥从箱子里拿出昨日买的棉布。想给李大成做身衣服,却又拿捏不好尺寸,无奈只能将自己的那两身棉衣裁了。 沈桥将裁好的布料又放回箱子里,细细的整理平整,才盖上盖子。裁下来的好多碎布,稍微大点的沈桥都一一收好,从中找了两块最大的,捧着针线篮子,坐在堂屋专注的做着针线活儿。李大成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 日光透过窗棂照在沈桥的身上,洒下一圈柔和的光晕,沈桥纤细的手指在布料上来回穿梭,一片恬静祥和。 李大成望着沈桥,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 第040章 送荷包 日光微微,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屋檐上,静谧温暖。 李大成坐在堂屋,陪着沈桥坐针线,沈桥被男人注视着,耳尖悄悄的爬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小桥的手真巧!”李大成见沈桥手指纤巧,不大会功夫,一个精巧的荷包就成型了,忍不住开口夸赞。 “我……闲着没事做的,给……给你……做的,可以放些散碎银子。”沈桥低着头,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也没敢抬头看男人的反应。 “给我做的?”李大成没想到竟然是给他做的,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我这就挂上!”说着从沈桥手上接过,就要挂在腰间。 “别……别……”沈桥见李大成就要挂上,有些着急又不敢真的上手去抢。在李大成不解的目光中,小声的解释道:“这样……这样太素了,绣上些花再……再给你。” 李大成笑着将手里的荷包还给沈桥,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温柔,忍不住伸手拢了拢沈桥耳边的碎发,“小桥,送给我的都好。” 沈桥连脖颈间都泛着淡淡的粉色,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有轻轻的点头。 李大成知沈桥脸皮薄,不忍心将人逗弄狠了,笑着出了堂屋。 等屋里又剩沈桥一个人,沈桥才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给李大成量尺寸。 李大成在灶房里烧了水,准备午饭。 早上的油盐烧饼还有三个,肯定是不够两人吃的。李大成又和了面,准备蒸锅花卷,花卷有咸味,比馒头更好吃。 发面的功夫,他又手脚麻利的将菜切了出来,半棵小青瓜切片,又切了些猪肉,一会儿做个青瓜炒肉。秋菜切了一颗,准备做个醋溜的,正好解腻。锅里还有早上剩的大米粥,李大成加了少半碗水,又热了热,也就不用再准备稀的了。 想到沈桥太过瘦弱,李大成又打了两个鸡蛋,放了小半水,搅散,准备做个水蒸蛋。 李大成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沈桥想过来帮忙,都被李大成挡回去了。男人口口声声说要尽快带上他亲手绣的荷包,沈桥没办法只好搬了板凳,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做针线。 沈桥看着荷包一时有些犯难,他平日里绣的那些花样都是些姑娘和双儿喜欢的,给男人用总觉着有些不合适。想了好久,沈桥还是决定绣竹子,一来与荷包的颜色相衬,二来寓意也好,竹子嘛,有节节高升的好意头。 想定了,沈桥找出翠绿色和青绿的丝线,小心翼翼的在荷包上落下针脚。 面发好后,李大成又炸了葱油,将面团擀场一张薄薄的饼,撒上盐和葱油,慢慢的从一边卷起,切成大小一样的面剂,再扭转一圈随后一卷,一个漂亮的花卷就完成了。 这点活对李大成来说是驾轻就熟,只是就一口锅,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些,心里就记下了,下次再去镇上得再买一口小锅。 沈桥这边,闻着灶房里飘出的阵阵香味,手头的动作也加快了。荷包本来就不大,因此倒是费不了多少功夫,赶在开饭前就完成了。 沈桥递给李大成,李大成接了却没有立刻就带上,而是拿在手里细细的翻看。天青色的荷包上绣着两簇竹枝,枝条随性飘逸,旁边还伴着几片散落的竹叶,清新出尘。 李大成仔仔细细的在腰间带好,又整理了一番,才侧头看向沈桥,“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荷包呢,我定会好好爱惜!”沈桥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又想到他所说并无家人,鼓起勇气说道:“我以后还给你做!” “好,以后我也每天给你做好吃的!”李大成知道沈桥胆小,脸皮又薄,得了这样的答复已经喜出望外。 饭菜都摆上了桌,鲜香的青瓜炒肉、酸甜的醋溜秋菜、滑嫩的水蒸蛋,以及又白又软的花卷,足足的占了大半个桌面。 李大成将拿了一个花卷,递给沈桥,见沈桥小口的吃着,他又给沈桥的碗里夹了一大块紫青瓜炒肉。 第49章 李大成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沈桥嘴里咀嚼着食物,腮帮子鼓鼓的,大大的眸子里闪烁着满足的光,可爱的紧。 李大成忍不住轻轻地捏了一下沈桥圆鼓鼓的脸颊,逗的人呆呆的看着他。见沈桥的脸颊迅速染上一片绯红,他又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在吃饭的时候逗弄人。 “多吃些,太瘦了!”李大成轻咳了一声,端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给沈桥舀了一大勺水蒸蛋。 沈桥点点头,只顾低头吃饭。趁着李大成盛粥的时候,悄悄的望了一眼,不想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脸上刚刚消散的热度,又一次回温。 一顿饭沈桥也不敢再抬头,碗里的菜一见少,李大成就会迅速的给补上,到了最后弄的沈桥比平日吃的还多。 两人已经慢慢的形成了默契,李大成做饭,沈桥洗碗。洗碗的时候男人总会伸手试试水温,随后在一旁默默做点别的活儿,保持着两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距离。 沈桥洗完最后一个碗,将手上的水珠擦干。见李大成还在院里编竹筐,刚刚想好的话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李大成感受到沈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忙放下手里的编了一半的竹筐,起身询问:“怎么了,小桥?” 沈桥看着李大成,心里想好的话忘了个七七八八,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好。李大成看着他,目光中全是鼓励与期待,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我想……想……给你量……量量尺寸。” 小夫郎的声音软软糯糯,让李大成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哪有不应的。洗了手,就跟着沈桥进了屋。 李大成站在屋里,足足比沈桥高出一大截,身高体壮的汉子,身上还带着些许汗味,让沈桥从耳尖脖颈一片绯红。 李大成低头看着沈桥毛茸茸的发顶,自然也没有错过红的像只虾子的人儿。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犹如巨浪翻腾! 第041章 王贵闹事 落日的余晖温柔的撒在地上,使整个村庄都裹上了一层淡金色,伴着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说不出的舒适和宁静。 李大成在灶房里忙乎着,沈桥在旁边打下手,两人交流虽不多,却配合得相当默契。 “中午的花卷还剩了不少,一会热热,我在和面擀点面条,咱做手擀面吃!”李大成从笼屉里拿了六七个花卷,放进锅里,转头对沈桥说道。 沈桥自然是没有意见,乖巧的点点头,将切好的菜装在盘子里,放在锅台上备用。 “下次再去镇上,咱买个小锅,可以放在小瓦炉上炒菜用,比用大锅方便。”李大成往灶膛里添了两根粗些的柴火,想到日后若是出摊了,沈桥独自在家点大锅怕是不便,就起再买个小锅的念头。 沈桥没有见过他说的那种小锅,却也知道若是腾出一个锅炒菜,那做饭时就不必再等大锅了,定是便捷的,只是不知道价钱贵不贵。又想到李大成给何春兰的十两银子,心里想的话一时不甚就问了出来:“贵吗?” 沈桥的声音很轻,李大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小夫郎还是个小财迷! “不贵,回头路过镇上就买一个回来,往后天越来越冷了,咱可以在屋里煮羊肉锅子,吃完了包管一宿身上都是暖的!”李大成一边炒菜,一边给沈桥解释,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馋了。 羊肉金贵,与猪肉、鸡肉不同,卖的少不说,价钱也要贵上不少。因此,村里人很少会买羊肉吃。 沈桥也没有吃过羊肉,不过听李大成说的新鲜,心里不由得摸摸的想着男人口中的画面。 李大成见沈桥一双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心里暗暗记下,改日一定得给沈桥安排一顿羊肉锅子! 两人说说笑笑的将晚饭端上桌,还没等吃,院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大成,大成……” 李大成听出是赵祥的声音,转头对沈桥道:“小桥,你先吃,我出去看看!” 沈桥点了点头,目送李大成出门,视线里彻底没了男人的身影,他才又坐下。心里有些不安,院外面的声音有些耳熟,也不知是不是禾哥儿那头又出了什么事! 赵祥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见了李大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成,那王贵不知又从哪喝了酒,这会儿在家里闹个不停,这可怎么好……” “您别急,我同您过去看看,您稍等我一下,我回屋同小桥说一声。” “哎,哎,好。”赵祥听了李大成的话,连连应是。 李大成转身进屋,见盘子里的菜一点没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小桥,王贵又去赵家闹事,我同赵叔儿过去看看,你好好的把饭吃了。” “我……我同你一起去。”沈桥心里惦记着禾哥儿,一听王贵又去闹事,不由得想起禾哥那一身的新久伤痕,当下就想着跟着一道去。 “小桥,我知你惦记着禾哥儿,我明日陪你去看望禾哥儿。今日王贵喝了酒,一来,场面一定难堪的紧,二来,我也怕他冲撞了你。” 王贵犯起混嘴里不知会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李大成不想让沈桥再见这种腌臢事,所以想将人留在家里。 沈桥虽没念过书,但也明白事理,他知道李大成是为他好,心里虽然记挂着禾哥儿,还是点了点头。 李大成到的时候,赵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了,大家见了赵祥七嘴八舌出声提醒。 第50章 “王贵他娘,还有他哥,都在你家闹着呢,嘴里嚷嚷着要你家赔钱呢!” “你家春生已经去找村长了!”“我看今天这事不能轻易了结喽!” 赵祥听了他家的话,心里更急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哎,这叫什么事啊!” “赵叔儿,小心!”李大成眼见赵祥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伸手扶了一把,待赵祥稳住身子后,才松开手,挑开了门帘。 屋里,禾哥儿脸颊红肿,满脸泪痕的缩在角落。赵婶儿坐在炕沿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王母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咒骂个不停,王贵、王富兄弟两在一边帮腔。 三人见赵祥回来了,立刻调转了矛头,冲着赵祥发难。 “好啊,正主回来了,你家扣留我夫郎,害得我一天都没饭吃,还不想赔钱,小心我把你们告倒官府去!”王贵大声的嚷嚷着,一副贪婪狡诈的小人模样。 “就是,把他们都告倒官府去,让他们吃牢饭!” “哼!”王母冷哼一声,一脸的无赖样子。 赵家都是老实人,哪里应对的了这样的场面,赵婶儿气的哆嗦,手指着那母子三人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大成原本略微有些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目光冷冷的扫过对面的母子三人,面带嘲讽的开口:“见过无赖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你个黑心肝的,你哪冒出来的,我老婆子跟前有你说话的份!”王母听了李大成的话,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大声的呵斥着。 王贵有些怵李大成,见他横插一杠子,不知如何是好,低头和王富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才骂骂咧咧的开口。 “就是,这是我和赵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偏要搅和进来,小心到时候一起吃牢饭!” “哦,是吗!”李大成轻笑出声,淡淡的斜了三人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 李大成的态度激怒了兄弟二人,王富恼羞成怒,说着拳头朝着李大成就挥了过来,“好啊,给你脸你不要你,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李大成侧身避过王富挥过来的拳头,左脚轻抬,不动声色的将人绊倒在地上。 王富摔的嘴里连连嘶气,王贵赶紧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心里不甘,可见李大成身手利落,到底没敢上前。 王母却不干了,眼见儿子没讨到便宜,还吃了亏,哪里肯罢休,冲过来就要撕扯李大成。 李大成自然不会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动手,转身避开了。王母哪肯善罢甘休,骂着就又冲了过来。 李大成眼见避不开了,脸上彻底冷了下来,眉角微压,墨色的眸子犹如一汪幽深的寒潭,冰的摄人。 “我没有不和妇人动手的规矩,松手!” 王母被李大成的狠戾的模样吓住了,下意识地松开手,不敢再上前,骂了两个儿子几句,又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第042章 王贵闹事二 村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顿时皱起了眉头,对着王贵两兄弟呵斥道:“有事说事,这成什么样子!” “哎呦,村长您可得主持公道,他们赵家扣着我儿夫郎,还想找人打……” 王母正哭诉的起劲,李大成一个眼神扫过去,王母嘟囔了两句,到底有些害怕,闭了口。 “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一家子过日子,讲究个和和气气,将人打成这样,人家好心收留,你们还有脸来闹!”村长早就知道王家一家人的品行,了解过事情的始末,对王家更是没有一点好脸。 王家母子三人互相使了眼色,到底不敢得罪村长,况且有李大成那个不好惹的在,料想今日讨不到便宜,也只好作罢。 “可人是我们家花了真金白银娶回来的,我们得领回去!”王贵说着还冲着禾哥儿方向瞪了一眼。 禾哥儿刚刚又挨了打,此时晕乎乎的,加上早已经被吓怕了,见王贵瞪他,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墙缝里。 村长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到底是人家的夫郎,他也没有权利扣着不叫把人带回去。可见禾哥儿的样子,又有些心酸,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李大成知道沈桥一直惦念着禾哥,有心想让禾哥和沈桥住几天,两人也好做伴。况且赵家今日闹成这样,再住在这里难保不会再生事端。低头将他的想法同村长说了,立时被村长摇头驳了回来。 思虑再三,村长才清了清嗓子淡淡的开口:“人是你家的不假,可你将人打成这样,又是什么道理!人给你家领走,再日日打骂,那他还能有命吗!” 村长的话义正严辞,王家母子三子心里不服,可面上也不敢再辩解。 “这样吧,先在我家养养伤,就同钱微一同住,也好有个照看,其它的等伤好了再说!” 王家母子三人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宜又没有讨到,只好先离开赵家。出屋前,王母还狠狠啐了禾哥一口。 “麻烦村长专门跑一趟,也多亏了大成在,要不我有理也说不清啊!”赵祥坐在炕沿上连连的叹气,见那母子三人终于走了,才站起身来。 “哎,无妨,王家不讲理,你们也受了委屈,禾哥儿我先领走,你们也好生歇歇。”村长安抚了赵祥两句,才冲着禾哥儿的方向招了招手。 第51章 禾哥儿自知给别人添麻烦了,可他真的不想回王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赵家都是好人,人家救了他,这么大的恩情,可他却没有什么能回报的。 临出门,禾哥儿突然转回身,跪在地上给赵家夫妇磕了三个头。 赵婶儿刚刚被气的狠了,倚在炕上不停的喘着粗气,见状强撑着站起来,赶忙将人扶了起来,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李大成同赵祥一起将村长送出了门,门口看热闹的人门见村长出来,熙熙攘攘的退后了些,有人还抻着脖子往里瞧。 “行了,天不早了,别围着了,都回家吧!”村长无奈的叹了口气,冲着人群说道。 人们见没有人热闹瞧了,三三两两的散开,结伴往回走。 “我也先回去了。”村长走了两步又回身,对着李大成嘱咐道:“快成亲的人了,以后处事得更稳重些!” “哎,知道了,叔儿!”李大成此时也觉察出刚刚的提议有些不妥,挠了挠头应着。 村长和禾哥的身影远了,李大成惦记沈桥独自在家,也开口说要回去了。 赵婶儿这会儿缓过来些,在赵春生的搀扶下,也从屋里出来,见着李大成便握着他胳膊哽咽道:“大成,今日多亏了你,这份情婶子记下了!” “婶儿,您严重了,都在一条巷子住着,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李大成虚扶着,宽慰了两句。 “等你成婚那日,婶子一定给你张罗的漂漂亮亮的!”赵婶儿满腔的感激之情,想到李大成过两日要成婚,立时拍着胸脯保证。 “那我可就多谢婶儿了,到了日子您和赵叔可都得跟着忙乎。”李大成也未推拒,笑着应承下来。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月光洒在寂静的夜里,平添了几分暖意。 从赵家出来,李大成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想到家里有人等着,仿佛连周遭的寒风都没这么冷了。 刚拐进巷子,李大成就见自家门口站着个人,小小的身影,不是沈桥还能是谁! “小桥,怎么站在这,不进屋去!”李大成大步上前,握了握沈桥的手,触手一片冰凉,赶紧揽着人进了屋。 “我……刚出来一会,你好久……外面有动静,我就出来看看……”沈桥小声地解释,他见李大成去了好久都没回来,有些担心,又听见远处有动静,就想着进来看看。 直到进了屋,沈桥才意识到两人的动作有多亲呢,脸颊瞬时泛起红晕。 李大成低头,可以清晰的看见沈桥耳后的红痣,附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小小一颗,鲜亮诱人。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男人高大的身影将沈桥完全盖住,沈桥甚至可以听李大成的呼吸声,他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 好一会,听见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比以往都要低沉、暗哑。 “我去熬点姜汤,去去寒气。” 沈桥又得自由,却觉得心跳的厉害,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伸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才觉得脸上没有那么热。 李大成蹲在院里洗了把脸,无奈的笑了,忍不住腹诽,活了两世了还这样,也不知有没有吓着沈桥。 他朝屋里看了看,见屋里并没有动静。转身进了灶房,沈桥在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真着凉就麻烦了,还是熬些姜汤预防一下。 他把姜洗净了,利落的切了细丝,刚要烧水,就察觉到什么,抬眼就撞进沈桥清澈的眸子里。 猝不及防地对视,让沈桥刚刚凉下来的脸,又有了升温的趋势。他慌忙的移开视线,整个人立时变得更加无措。 “外边凉,先回屋,一会儿姜汤就熬好了。”李大成的声音以同平时无异,温柔中带着一丝宠溺。 “锅里……锅里的饭还温着,我……端回屋里,你……还没吃饭……”沈桥不敢再看李大成,一句话也说的磕磕绊绊。 好在李大成明白沈桥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意瞬时放大了,“好,我一会吃。” “嗯。”沈桥应着,弯腰掀开锅盖,蒸汽徐徐上升,朦胧一片。男人脸上笑意未收,如明媚的日光直直的照进心里。 第043章 成婚前夕 沈桥昨夜睡的很好,天刚刚亮就醒了,轻轻的撑开窗扇,见外面天色明朗,倒是一扫前几日的阴沉。 鸡鸣声接连响起,沈桥收拾整齐就出了屋,见西屋的门还没开,他又放轻了脚步。 昨夜又起了风,院里有些不知打哪吹来的枯叶,沈桥拿了立在墙角的扫帚,慢慢的清扫干净,才进了灶房准备烧水做饭。 点着了火,填了两根粗柴,能燃好一会儿,沈桥才起身准备早饭。 以前在沈家时早饭极简单,大多是杂面馒头,配点咸菜,几乎是不会炒热菜的。就是晚饭,也是只炒一个素菜,就着咸菜就是一顿了。也只有农忙的时候,吃的好些,会见点油腥。这几日,的饭食,比以前过年吃的都要好。 精米、白面这些,沈桥几乎没怎么做过,又怕做不好,糟蹋了粮食。见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沈桥将烧红的柴往外撤了些,留有余温,锅里的水也不会凉。 犹豫了一会儿,沈桥还是决定做馅饼,他调馅很好吃,哪怕是最平常的野菜,经他的手都能变得换了滋味。 他卷起袖子,舀了两碗白面,加水活成面团,又切了半颗秋菜、半个萝卜,准备做馅饼。 第52章 见桌上的多半篮鸡蛋,沈桥捧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磕到碗里。又往西屋望了望,见并没有动静,沈桥将锅里的水舀到了盆里,再盖上盖子,也能保温一会。 锅里放了油,沈桥将搅散的鸡蛋倒入锅里,油花四溅,金黄色的鸡蛋在油中沸腾,不时发出嘶嘶的声响,鸡蛋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 将炒好的鸡蛋切碎,同刚才的切好的秋菜、萝卜拌在一起。沈桥用筷子挑了点活好的馅,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下,味道很好,才放下心来。 沈桥的手很巧,每个馅饼都有一圈漂亮的花边,在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给锅里的馅饼翻了面,沈桥一抬头,就瞧见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只小灰雀,肥嘟嘟的,可爱的紧。 沈桥轻轻的靠近,随手拿起刚刚包下的菜叶,放在窗台内侧,小灰雀不怎么怕人,蹦跶着来到菜叶旁,快速地啄食。 沈桥忍不住轻笑出声,弯弯的眸子中仿佛盛着星河,闪耀璀璨。 李大成推门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日光下,沈桥笑容明媚又鲜活。 — — — 沈桥的馅饼烙的两面金黄,色泽诱人,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油花,咸香味美。 巴掌大的馅饼,李大成足足吃了六个,沈桥见他吃的香,也比以往吃的多。 “这馅饼可太好吃了,小桥做饭可比我好吃多了!”沈桥一大早就起来做了早饭,李大成自是止不住的夸赞,倒是把沈桥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喜欢吃,我……我下次还做。” 小夫郎的声音软软糯糯,话里有话都带着亲近,李大成心里欣喜,高兴的又多吃了一个馅饼。 沈桥做饭,李大成自然承担了洗碗的活。他在院里洗碗,沈桥则搬了板凳坐在院里坐针线活儿,两人虽没有说话,却也怡然自得。 将洗好的碗筷都收好,李大成又洗了手,也拿了板凳坐下。 “小桥,我有事想同你商量。”李大成话一出口,沈桥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抬头看着他。 “不是什么大事,过两日咱们就要成婚了,迎亲的人我都找好了,帮着操持的人也找齐了,明日我再去镇上一趟将宴客的食材买回来,也就齐了。”李大成一件件的事情交代着,见沈桥听的认真,还不时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没忍住捏了下沈桥的侧脸。 沈桥正听的认真,没料到李大成的动作,反应过来后瞬间低下了头。 许是这几日休息的好,养回一些精神,沈桥脸颊比前几日圆润了些,触感极好,李大成心里打算着还是得将人养的胖些才好。 沈桥脸皮薄,李大成也懂得见好就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小桥,成婚那日从哪出嫁,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大成一直留心沈桥的神情,话出口,见沈桥脸上只有一瞬间的错愕,并没有伤感,才继续开口:“小桥,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委屈你,人家有的咱也得有。我想着咱在镇上福兴客栈里开个房间,成婚前一日我找人陪你在那歇一夜,第二日我再热热闹闹的把你迎回来!” 沈桥低头不语,他没有想到这些,他以为简单的拜个堂,两人就算成婚了,没想到李大成还想的这样周到。 他以前也见过别人娶亲,敲锣打鼓的好生热闹,富裕些的人家还会派喜饼、撒喜钱。沈桥不敢上前,怕惹人生厌,只偷偷躲在边上瞧着。 后来一位外村来吃喜宴阿嬷见他可怜,给了他一块喜饼。那滋味沈桥现在都记得,酥软的外皮里面裹着甜甜的豆沙馅,香甜可口,是他那时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他从不敢奢望这样的喜事有一天也会落在他的身上,只盼着何春兰不要随便找个人把他卖了就好。 也许是上天怜悯,让他遇见了李大成,沈桥心里是感动与欣喜的,却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眼眶。 李大成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桥身上,半分不曾移开,见沈桥眼圈泛红,怕刚刚的话有哪里不妥,给人伤着了,急切的开口:“小桥,你若是不愿意去镇上……” 沈桥抹了抹眼角,抬头,正好对上李大成关切的目光,他鼓起勇气打断了李大成的话:“我愿意去,我……是高兴。” 李大成抬手抹去沈桥眼角的泪花,“小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别委屈了自己。” 沈桥点点头,眉眼间漾出笑意,一双梨涡微现,清浅诱人,清澈的眸子好似有星光流动。 第044章 镯子 柔和的晨光透过薄雾,洒落在静谧的村庄。 惦记着今日要去镇上,李大成早早的就起来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刚准备出屋,就听见“吱呀“一声,东屋的门也开了。 沈桥一身水蓝色的衣裳衬的人清丽脱俗,许是刚刚醒来,还未来得及熟悉梳洗,脸上还带着两道深深的压痕,在白皙的皮肤上甚是显眼。 “怎么不多睡会,昨日不是说好了我做早饭吗?” 沈桥心里也记挂着今日要去镇上采买的事,早早的就醒了。见窗外漆黑一片,想着时辰还早就又眯了会,谁知竟然睡熟了。听见西屋的动静,这才急急忙忙的起身。 “我给你打下手。” “好,我先烧水,小桥帮我找几个竹筐,一会儿我带上。”被沈桥满怀期待的看着,李大成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几日的相处,李大成对沈桥的脾性也了解几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人儿,有些时候却格外的坚持,特别是在干活这方面。李大成忍不住想,小夫郎太勤快也不是件好事。 第53章 竹筐就在西屋的柜子后面,沈桥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想着李大成说今日要多买些鸡蛋,沈桥又回东屋拿了些用不上的碎布,在篮子地下细细的铺了一层,省的路上碰坏了。 鸡蛋可是个稀罕玩意,在沈家时何春兰总是很宝贝那些鸡蛋,一个两个的攒着攒多了就拿到镇上去卖,偶尔有一两个碰破了皮,才会给沈安和沈平吃。 沈桥忍不住想,等开春也可以养几只小鸡,那样就不用去外面买鸡蛋了,吃剩下的还可以攒起来留着卖,一举两得。 沈桥憧憬着未来的生活,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日子有盼头,人心里也高兴! 因为要出去,今日的早饭李大成做的简单了些。鸡蛋、白面加水,调成浓稠的面糊,在放入些葱花,煎成一个个两面金黄的薄饼。剩了点面糊,李大成又加了一小把杂面,切了半颗秋菜,做了个热乎乎的疙瘩汤。 鸡蛋饼软软的,还有葱香,沈桥第一次吃这样的饼,一口咬下去,满是鸡蛋嫩滑的口感,一双大大的眸子瞬间变得亮晶晶,圆鼓鼓的脸颊像极了啃食栗子的小松鼠。 李大成眉目间的笑意藏都着不住,给沈桥的碗里又夹了两张饼,心里默默的记下鸡蛋饼以后可以常做。 两人吃过早饭,又一起收拾了碗筷,李大成拿上竹筐放在板车上就准备出门。今日要买的东西还不少,婚宴上的酒水、肉、还有订做的喜饼都得拿回来,早点去也好早回来。 “一会儿我走了,把门关上再睡会,中午好好吃饭,别将就,晚饭前差不多我就回来了。”李大成有些不放心沈桥,一件件的嘱咐着。 沈桥一一点头应了,略微犹豫后小声的开口:“路上慢点,我……我等你回来。” “好。我买完东西就回来,外面有风,进屋去吧!”李大成了开了花,高兴的合不拢嘴。 沈桥在外面站了会儿,看着李大成走远了,才关门回了屋,屋里少了个人,安静了许多。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今只剩他一人,就想着把那身做了一半的棉衣赶出来。天越来越凉,现在赶出来,哪里不合适还能改改,要不就该耽误穿了。 独自一人沈桥也没有在去堂屋里做针线活,屋里比堂屋有暖和些,沈桥怕冷。 炕桌上是李大成买给他的蜜饯、点心,沈桥拿了一个蜜饯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想着李大成待他的好,沈桥的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 今日并不是集市开市的日子,镇上的人不算多。 李大成先拿了做好的喜饼,又付了剩下的银子,才去了徐富的铺子里拿订好的猪肉。 徐福知道他买这些猪肉是用来宴客,还特意给便宜了两文,一斤猪肉按十五文钱算的,十二斤猪肉一共是花了两钱多银子。 李大成道了谢,出了肉铺,又买了些其他的零碎东西,见着前面有家首饰铺子,他心里一动,不禁想起沈桥。 铺子里装修华丽,看着首饰的样子也挺全,有两三个姑娘在柜台的一角挑选着发簪。 见李大成进店,伙计立时迎了上来,“不知客官想看点什么,是给谁买呢?小店的首饰是这条街上最全的,您要是一时拿不准,小的也可以给您介绍一二。” “想给夫郎选件首饰,小巧精致些。”李大成对沈桥的性子已经有了几分了解,沈桥看着温婉懂事,实则内里也有孩子气的一面,那日见他和小灰雀互动,也可窥见一二。 伙计听他这样说,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殷勤的称赞:“您真是个好人,处处想着夫郎。“ 伙计说着又引着李大成来了侧面的柜台,“既是夫郎佩戴的话,那镯子、簪子都不错,这里都是前两日新来的样式,价格也合适,您看看有中意的吗?” 琳琅满目的首饰,让李大成挑花了眼,他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挑首饰。 他正细细的看着,左边一个银镯子让人眼前一亮。 镯子是开口的设计,一端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另一端镶着一块浅色的碧玉,样式很是别致。 “客官好眼光,这个镯子样式精巧,设计独特,价格也合适,只要二两银子。您买回家去,夫郎定会欢喜的。”伙计见李大成手里选好的镯子,满脸堆笑的应着。 “能刻字吗?”李大成拿着镯子仔细的看了看,问道。 伙计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这比生意成了,忙不迭的点头,“能,能,能,在咱店里买的不仅能刻字,后期有什么损坏的也可以拿过来修。后面就有师傅,您要刻什么字,只管写下来,一会就刻好。” 李大成同伙计说了要刻的字,付了二两银子,伙计又热情的将他领到里间,沏了茶,让他稍待。 不多时,伙计就将刻好字的镯子递给李大成,“客官,字刻好了,您看看。” 一个“桥”字静静地躺在镯子内侧,李大成细细的摸索了一下,心里想象着沈桥带上的样子。 他把镯子放进怀里收着,伙计笑容满面的送他出了铺子。 已过了午时,除了酒其他东西都买齐了,他就没有在镇上吃饭,心里惦记着沈桥,也不知沈桥一人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卖酒的霍家住在青阳巷后街,祖上曾开着一家酒坊,后来败落了。来到青阳巷定居,如今,就在自家院里酿了酒,零散的售卖。 因着酒香醇厚,价格公道,倒是传出了些名声。 第54章 村里谁家有喜事大多是来这里买酒,李大成按着地址找过来的时候,霍家一家人正在吃午饭。两三岁的孩童坐在那,嘴里填满了食物,肉嘟嘟的小脸可爱的紧很。 李大成一共要了三坛酒,花了不到六钱银子,看着装的满满当当的板车,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第045章 筹备婚宴 清河镇临水,北边有个码头,虽不算大,但来往的客商也不算少。因此镇子北边也有好几家客栈,供过路的客商和旅客歇脚。 李大成来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有一家叫福宝客栈的,掌柜姓何,为人和善,做生意也公道。 客栈外边,伙计在吆喝着招揽生意,见李大成推着满满的一车东西,立时迎了上来,“客官,您要住店吗?” 李大成点点头,将板车停下,直起身子道:“一间房,要清净些的。” “您里面请,二楼的房间安静,推开窗还能看见远处的水道,景致也好得很。”伙计略弯腰,殷勤的引着李大成进店。 李大成抬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东西,还未开口,另一个伙计先笑着说道:“客官,您放心,这车上的东西丢不了一点。” “劳烦了。”李大成冲着刚刚说话的伙计点点头,随着另一个伙计进入了店里。 店里装修雅致,大堂中央有一几长桌和几把椅子,供客人用餐和休息。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菜牌,上面清晰的标着价格,倒是一目了然。 伙计朝着柜台后面的掌柜招呼了一声:“掌柜的,这位客官要一间上房,安静些的。” 掌柜的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身材微胖,脸上始终挂着笑,“小店二楼的几间房都还算清净,定不会扰了您,不知这位客官要住几日?” “两间房,住两日,后日早上退房。掌柜的,我还有事想劳烦您。我夫郎不是本镇人士,后日乃是成婚的日子,因为路途遥远,怕路上生变故,所以想着提前接来在镇上住两日。等到了迎亲的日子,直接从您店里将人迎走,不知掌柜的是否方便?” 掌柜的闻言连连点头,笑着道:“方便,方便,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本就是给大家提供方便,况且是这等喜事,小店也可以跟着沾沾喜气!”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李大成拱了拱手,笑着道谢。 “小五,带这位客官去二楼看看房间,甲字十三号、甲字十二号。”掌柜的翻看册子看了看,朝着里头喊了一声。 一个年纪不大的伙计应了一声,从里间出来,来到李大成身侧,憨憨的笑道:“客官,您这边请,小心脚下。” 伙计引着李大成上了二楼,二楼走廊宽阔,两侧均是房间,目测得有个二十多间。两人走过一个拐角,伙计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 “客官,您瞧,就是这间,甲字十二号房,甲字十三号房在隔壁,咱先看这间。”伙计说着,将门推开,示意李大成先进。 房间布置简单却也不失雅致,抬脚进来,屋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墙上挂着一对素雅的山水画屏,房间里侧是一张木质的大床,床上床褥齐全,李大成伸手摸了摸,被褥柔软舒适。 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和一盆绿植。桌子的两侧各有一把藤椅,椅背上还刻着些吉祥讨喜的花纹。 外侧还有一个柜子,不大,放些简单的衣服也够了。 另一件房间的布局也差不大,李大成看了心里很满意,和伙计下楼交了两日的房费,不到六钱银子。 出门的时候,一开始接待李大成的那个伙计,从后院将板车推了出来,“客官,您看看,东西一件都不少。” “多谢,有劳了。”李大成道了谢,自怀里掏出一吊钱递给伙计。 伙计满心欢喜的接了,又帮着李大成把板车推过了门槛,才喜滋滋的继续站在门前招揽生意。 路过码头时,有个挑着竹筐的小贩大声的吆喝着,“丰水梨、丰水梨,又脆又甜的丰水梨!” 李大成停住脚步,问了一句:“梨怎么卖的?” 小贩见状也放下了扁担,掀开盖在竹筐上的旧衣服,拿了一个梨道:“客官,您看我这梨,个头大,水分足,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甜。两个只要十二文钱,您买回去给家人尝尝鲜。” 水果在村里是个金贵物,大家平时吃的水果,除了家家户户都会种的柿子树,再有就是山上的野果子,极少会花钱买着吃。 想着沈桥定是没有吃过梨,李大成就想买几个给沈桥尝尝,因此道:“拿六个,可以便宜吗?” 小贩见他开口就要六个,顿时喜笑颜开道:“哎,可以,六个一共是三十六文,您就给三十文。 李大成,拿了三十个铜板给了小贩,小贩数了数揣进怀里,挑了六个个头均匀的梨,殷勤的帮李大成放进竹筐里。 回程的路,李大成加快了脚步,中午没吃饭,这会儿腹中传来咕咕的响声,也不知沈桥一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夕阳渐渐西沉,给整个村庄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亮光,晚霞映照在袅袅炊烟上,宁静美好。 几个孩童在村头玩耍,旁边跟着两三个妇人,见李大成拉着满满当当的板车,忍不住问道:“大成,你买的这都是宴客的东西吧,真没少买啊,这得不少银子吧,也可怜你都得自己张罗!” “是啊,我上无无父母,下无兄弟,可不得都得自己张罗。” 第55章 “哎,往后成了家,可不是有了知冷知热的人。” “是,那嫂子们我先回去了,后日大家都早点过来。”李大成不欲在妇人堆里打混,说了两句话就准备回家。 等他走远了,身后才传来几声叹息:“哎,你说挺好的个人,李家就这么狠心……” “狠心,李家有李清,哪里会把大成放在眼里,人家一家人盼着将来能飞黄腾达呢!” “就是,这有了后娘,日子哪里那么好过啊!” 妇人的议论,李大成自然不知,拐进巷子就看见自家烟囱冒着白烟,想来是沈桥在做晚饭。 李大成心里感叹家里有人等着感觉真好,他快走了几步,刚要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沈桥听见外面有车轮声,手里的锅铲还没放下,就急急的迎了出来。 “我回来了。”李大成看着沈桥,只一天没见,心里竟生出了思念。 沈桥点点头,把那半扇门也打开,看着李大成风尘仆仆的样子,小声的说:“嗯,我做了饭,你洗洗手就能吃了。” 沈桥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像只求表扬的小狗,李大成如哄孩子一般柔声开口:“小桥真棒,我先把东西卸下来,一会咱们吃饭。” “我……帮你。”沈桥快步将锅铲放回桌上,转身想搬板车上的东西。 板车上的东西有些分量,李大成不愿沈桥上手,抬手握住沈桥的手,轻轻笑道:“小桥,我都饿了,你先把饭摆上,这些我收拾。” 沈桥听他说饿了,赶忙将饭菜一一的端到桌上,又舀了热水倒进盆里,备着给李大成洗手洗脸。 家里有记挂的人,桌上有热腾腾的饭菜,平淡的日子也能过的有滋有味! 第046章 互送礼物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馒头、辣椒炒鸡蛋、笋丝炒肉、南瓜粥,还有一小碟咸菜。 李大成把今天买的东西都归置好,进屋盆里已经放好了水,他洗了手、顺带着洗了把脸,沈桥已经把饭菜都摆好了。 “我……随便做的,你尝尝。”沈桥站在桌子旁边,看着李大成,眼神中满是期待也夹杂着几分忐忑。 “看着就香,我中午都没吃饭,这会儿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李大成说着坐下,同以往一样给沈桥夹了一筷子菜。 沈桥的目光一直落在李大成那,见他吃的很香,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这小咸菜腌的真好吃,不仅味道好,吃着也清脆。”李大成饿的很了,这会吃起饭来,也不讲究形象了。 “我今天中午做饭的时候,见灶房柜子上头有两个坛子,就想腌点咸菜,现在还不怎么入味,过两日再吃更好。”沈桥见李大成喜欢他做的饭,心里欢喜。 沈桥中午一个人,吃的也不多,这会儿见李大成吃的香,自己也跟着多吃了些,一桌子的饭菜几乎没剩什么。 饭后,照例是李大成去洗碗,沈桥见他奔波一天,幸苦的紧。就想自己收拾,谁知李大成却格外坚持,他身高体壮,沈桥哪里争抢的过。 最终,还是李大成乐呵呵的抱着一摞碗筷,蹲在院里洗。 沈桥有些不明白,却不妨碍他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李大成是好人,是大好人。 他在村里,从没有见过哪个男人,会做饭、洗碗,这些活儿大多是妇人或者夫郎做,男人们大都只管田里的活儿。 李大成在这方面却特别执着,但凡沈桥做饭,那李大成一定会洗碗。 院里,沈桥见李大成碗洗完了,已经在收拾锅灶了,急忙回屋拿出今日做好的棉衣,他又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见衣服并无不妥,才满意地抱在怀里。 李大成洗了手,一进屋就见沈桥抱着一身湛蓝棉衣站在那,小夫郎并未开口,脸上露出含羞带怯的笑。他心下了然,再开口笑意里上了几分惊喜。 “小桥,衣服是给我做的?” 沈桥点点头,一双眼睛闪着亮光:“今天刚做好的,你试试,不合适的话我再改。” “好,我现在就试。“李大成笑着接过沈桥递过来的衣服,回了西屋去试。 沈桥的针线活很好,针脚细密,许是棉花放的多,摸起来又软又厚实,他轻轻抚摸着衣服,唇边荡漾出一抹笑意。 “很合身,大小肥瘦都合适。”李大成在沈桥面前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的展示,见沈桥忍不住勾着唇浅笑,才微微正色道:“小桥,谢谢你!” “谢谢你,我活了那么两世,还没人给我做过衣服!”李大成在心里默默的将心里话说出来,过往的种种经历,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就释怀了。老天爷对他还是优待的,不仅让他重来一世,还让他遇上了纯真美好的小夫郎! 李大成拿出怀里用碎布包着的镯子,递给沈桥,沈桥不明所以地抬头,小声的问:“这是?” “打开看看。”李大成点点头,目光中都是鼓励。 沈桥轻轻的打开包裹着的碎布,一个银镯子便静静的躺在手心里,沈桥瞬间抬眸,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是……?” “送你的,小桥,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送你的成亲礼。”李大成说着,牵过沈桥的手,将镯子轻轻的带到沈桥的手腕上。 沈桥的手腕纤细,银色的镯子轻轻晃动,镯子一头的小兔子更显俏皮,衬的沈桥肌肤白皙莹润。 第56章 “好看。”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柔声夸赞。 沈桥没有见过这样贵重的东西,此刻只觉的手腕上沉甸甸的。他看着李大成,男人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爱意,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慢慢地红了,泪水如脱线的珍珠一颗颗的落下来。 “怎么了,小桥,别哭,有什么事告诉我,是镯子不喜欢吗?”李大成慌乱地给沈桥抹去眼泪,轻声询问。 沈桥吸了吸鼻子,胡乱的摸了把脸,带着哭腔着急的开口:“喜欢的,很喜欢,我……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我以后给你买更好的,把以前的也都给补回来!”李大成抬手擦去沈桥脸上的泪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一晚,沈桥失眠了,他摸着手上的镯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李大成的笑容、声音、一举一动,都在沈桥的脑海里反复回放,想到马上就要成婚,心里又乱起来,这乱里却也带着期待与喜悦,还有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思绪。 一颗心犹如被投入了一粒石子的的湖泊,不停的泛起层层涟漪。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西屋的李大成,他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默默出神。 上一世他到死都是一个人,没有家人,也并无羁绊。没想到重来一世,却遇见了心悦之人。 他并不是个心软、好拿捏的人,否则也不会刚重生过来,就麻利的斩断了与李家的关系,可却不知怎么的,遇见沈桥的第一眼就生了牵挂。 那丝牵挂在漫漫的相处中,让他越加深陷其中。如今想来,他竟无法细究是什么时候动了心,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辈子他都不会放开深桥的手。 在这个异世,他的心犹如一片荒漠,看似辽阔,内里却荒芜。如今这片荒漠,遇见了属于自己的一抹绿意,从此,小小的嫩苗长出枝桠,也开出一大片的繁花! 第047章 李春丽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屋檐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五彩斑斓。院里落了几只肥啾啾小灰雀,在啄着地上散落的菜叶 。 李大成拿了扫帚回来,见地上啄食正欢的小灰雀,笑了笑又放下了手里的扫帚,回身洗菜,准备早饭。 昨日沈桥睡的晚了,今日醒来便有些迟了,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在屋里暖洋洋的,推开窗户,外面日光晴好。 沈桥抬头见李大成蹲在院里洗菜,忙理好了衣裳,出了屋。 “屋里放好了水,这会儿应该还温着,先去洗漱,一会儿咱就开饭。”李大成随手将盆里的水倒了出去,回身招呼沈桥去洗漱。 沈桥如孩童般伸手在水面划出层层水花,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他的手指。他取了一个澡豆置于掌心,轻轻的搓弄几下,指缝间立时溢出白色的泡沫。 沈桥将洗漱后的水倒了,李大成这边已经将早饭摆上了桌,巴掌大的饼子,中间夹着煎好的里脊肉和金黄的煎蛋,翻滚着的大米粥。 “小桥,吃饭了。” 今日的早饭有些稀奇,沈桥从未见过这种早饭,小小的咬了一口,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李大成擦掉沈桥唇边的酱汁,侧过脸,轻笑的问:“好吃吗?” “好吃。”沈桥嘴里鼓鼓的,连连点头,如今他已经习惯了两人间带着些亲密的动作,不会像一开始一样手足无措。 里脊肉煎的嫩滑,煎蛋酥香,连饼子都吸满了酱汁,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齿颊生香。 沈桥吃了一个饼子,已经七八分饱,想着再喝碗粥正好。不成想李大成又递了一个饼子过来,沈桥犹豫了一下没接。 “多吃点,一会儿咱还得去镇上,赶起路来饿的快。”李大成见沈桥只吃了一个饼子,就想哄人再吃些。 沈桥听他这样说,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时的偷偷瞧着李大成,又低头瞧瞧自己。 李大成生的身高体壮,每日都同他一起吃饭,且吃的比他多,可男人却依旧体态匀称。沈桥想不明白,又低头看看自己,好在隔着衣服看不出发胖的迹象。 昨日洗澡的时候,沈桥就发现自己胖了不少,以前干瘪的肚子,如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软肉,并有继续发展的趋势。 村子里的媳妇和夫郎没有太胖的,一来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就是有好吃的,都得紧着老人孩子和干活出力的汉子。二来一天都闲不住,家里的活干都干不完,也就晚上能歇歇,天不亮就又得起来忙乎,哪里长的了肉。 沈桥吃了两个饼子,又喝一大碗浓稠的米粥,真的是吃的十二分饱,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鼓起来的小肚子。 李大成见人早饭用的多了,也不叫人刷碗,只叫沈桥在院子里溜达消食,自己动作麻利的收拾干净,又陪着沈桥走了几圈。 “我那日已经同强子哥说好了,今儿他们夫妻陪你住在镇上,客栈里的掌柜我也交代好了,你只管安心住一晚,明日一早我便迎你过门。”李大成静静站着,目光中的爱意如汹涌澎湃的大海。 沈桥低着头,他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有些紧张又期待。 李大成低头网着沈桥,沈桥本就生的好看,只是以前受了苛待,人过于瘦弱。如今养了半个来月,人也养出了些精神气。 白皙莹润的肌肤,脸颊染着一抹绯红,如春日里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大大的眸子仿若盛满了星光,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像一把小扇子轻轻地扫在李大成的心上。 第57章 沈桥轻轻的抬眸,望着李大成,两人目光相交,如两颗在夜空中相遇的繁星,赵亮了彼此的世界。 “好。”沈桥的声音细如蚊蚋,却无比坚定。 李大成缓缓走近,如同跨越山河般庄重。他握着沈桥有些颤抖的手,低头,轻柔地吻了沈桥的额头,那一吻如同春风吹过湖面,轻柔又温暖,不带一丝情欲。 — — 沈桥坐在炕上,收拾着要带去镇上的包袱,双手抚过大红色的嫁衣,脸上刚刚降下来的热度又有了升温的趋势。用双手拍了拍脸颊,才觉热度消散了些。 “小桥,收拾好了吗?” 李大成的声音,从院里传来,沈桥顾不上害羞,应了一声,拿着包袱从屋里出来。 离着村长家不远,一路上自沈桥始终低着头,只有衬他不注意的时候才会悄悄地往这边瞄一眼。 小夫郎脸皮薄,李大成心里忍笑,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默默的找话题哄着沈桥开口。 “强子哥这会儿应该在家里等咱们了,客栈旁边有家味道不错的包子铺,隔得老远就能闻见肉包子的香味,一会儿咱们去吃点。” 沈桥还未来的来得及答话,不远处就传来了人声。 “呦,这不是大成吗,远远的看着就像你,如今翅膀硬了,见着人连声招呼都不打!”李春丽从马车上探出头来,扶了扶鬓间的珠钗,一脸轻蔑地开口。 李春丽乃是赵荷花带过来的姑娘,比李大成小一岁。赵荷花进门还不到月余,就着急的给姑娘改了名字,从许春丽改为了李春丽。 李家的亲戚都夸赵荷花心细,会办事,是个踏实过日子的。李春丽更是开口闭口的爹长爹短,哄的李庆当她亲姑娘一样的疼爱。 前两年得了门好亲事,嫁给了富昌粮行的少爷钱文昭为妾。 钱文昭是家中独子,正妻入门三年未有所出,抬了两房良妾进门也没有诞下一子半女。急坏了家中长辈,听人说村里的姑娘从小干活,身体更康健,更好生养,这才来村里选人。 村里人们大多没读过书,却也明理,给有钱人人家做妾哪有那么轻松。沈宅大院,进了人家的门,再见一面都是难事。 李春丽却一门心思的要得到这门亲事,嫁到镇上不用洗衣做饭不说,还有下人服侍,可比嫁个庄稼汗,劳碌一辈子强多了。 她也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入门一年就生下了儿子,虽不是嫡子,可到底是钱家的长子。着实的风光了好一阵子,不仅为李家挣了面子,更是得了不少的实惠。 只是李春丽性子与赵荷花如出一辙,以前没少苛待、欺负原身。 李大成既与李家断了亲,加之明天又是大喜的日子,便不欲与李春丽浪费功夫,揽着沈桥就向前走。 “怎么,你是聋子哑巴不成,我同你说话听不见吗!你个挨千刀的短命鬼,雷都劈不死你,又不知打哪找来的小贱人,瞧着也是个短命的……” 李大成将沈桥护在身后,大步上前,一把掐出了李春丽的脖子,冷冷地开口:“我与李家已经没有关系,断亲当日也说的一清二楚。你们三番两次的来找不痛快,看架势是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今天我正好给你们提提醒!” 李大成左手用力,李春丽立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双手不住的挣扎。 赶车的车夫和车里坐着的小丫鬟都吓傻了,一时不敢上前,又怕真出了事,回去没法交代,硬着头皮开口求饶。 李大成依旧不为所动,控制着手上的力道。 他本不欲搭理李春丽,奈何他连沈桥都骂进去了。毕竟同李家在一个村子住着,若是轻易揭过,难免日后会变本加厉,不如一次处理干净。 “别,别出人命……”沈桥见李大成动了怒,害怕闹出人命,心里又着急,赶紧来拉李大成的袖子。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拉他的胳膊,松开了掐着李春丽的手,“再有下次,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李春丽本就在家里受了委屈,借着到寺庙祈福才能回娘家一趟,好不容易遇上李大成这么个出气筒,却没成想一向可以随意欺负的李大成竟像变了个人。 李大成的目光锐利,像一把嗜血的刀,让人不寒而栗。 李春丽被丫鬟扶着,瑟缩成一团,不停的点头,不敢再去瞧李大成一眼。濒死的恐惧让她相信,李大成说的话一点都不参假。 直到李大成走远了,马车里才想起李春丽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骂完李大成不过瘾,又骂车夫刚刚为什么不知阻拦,连贴身服侍的丫鬟都挨了一耳光,她才觉得心里这口气顺了些。 小丫鬟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缩在角落不敢说话,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再招来打骂。车夫也只有摇摇头,继续赶路。 李大成在拐进村长家的的巷子时,停住了脚步,“小桥,刚刚有没有吓到你,我家里的情况复杂,一时可能说不清楚,她是……” 沈桥打断了李大成的话,向前靠了靠,伸手抓着男人的袖子,认真的开口“我不怕,那个女人不像好人。”见李大成眉头不再拧着,顿了顿,又道:“明天就是……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你别生气了。” “好,不气了。”李大成望着沈桥,刚刚的那些不快早已经烟消云散。 第048章 福宝客栈 村长家离村头不远,李大成和沈桥到的时候,孙强和周慧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了。 第58章 “强子哥,嫂子,路上耽搁了会儿,来晚了,还劳你们在这等我们。”李大成迎了上去,弯腰施了一礼。 “没事,刚吃完早饭正好消消食。”孙强笑着说。 李大成侧身,牵着沈桥向前走了一步,“这是沈桥,我的夫郎。小桥,这是强子哥和嫂子。” “强子哥,嫂子。”沈桥虽有些拘谨,还是乖巧的叫了人。 周慧上前揽着沈桥的胳膊,笑着调侃道:“好,好,瞧瞧大成多好的福气,娶到这么俊俏的夫郎!” 沈桥不知该怎么回应,下意识地抬头去瞧李大成。 接收到沈桥的求助的目光,李大成笑着转了话题,“嫂子别打趣我了,强子哥和嫂子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道谢了,明日席上我陪强子哥好好喝上几杯。” “你说的话我可记下了,明日喝不尽兴,我可饶不过你啊!”孙强拍了拍李大成的肩膀,笑着应下,转头又对着周慧道:“慧慧,你先带沈桥去屋里喝点水,到镇上还得些功夫了。” 李大成心里有些不解,还没开口问,就被孙强一把拽到了一边。孙强见周慧挽着沈桥进了院,这才小声地开口:“大成,一会你和你嫂子先去镇上,我办点事下午在赶过去。” “我见孙叔儿今日没在家中,若是家里有什么事,那也无妨的,强子哥不用为难,我再……”李大成见孙强面露难色,猜想许是家里有什么急事,若真是有急事那也是耽搁不的,他这头也只能在找别人。 李大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孙强打断了, “说的哪里话,答应了你的事我哪能说话不作数。我早早的就空出了时间,你嫂子昨日一早就把孩子送回了外婆家,就为着你的亲事。” “那是什么事?强子哥,你尽管直言,我能做的没有不尽力的!”孙强的话让李大成彻底糊涂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为难事。 “哎!”孙强叹了口气,道:“是禾哥儿。” “禾哥儿,怎么了,那日我来见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王家那边又来闹事了?” “没有,王家就算有再大的胆子顾及着我爹,也不敢来家里闹事!” “那是?”李大成这回真糊涂了。 孙强长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禾哥儿也是个可怜人,那日我爹将人领回来,一直和你嫂子住在一屋,我和你虎子挤挤也无事。如今我们去了镇上,家里只我爹、虎子、禾哥儿三人,虎子毕竟是个没成家的年轻汉子,传出去总是有些不妥。” “怪我,是我没有思虑周全,这样,不如叫上禾哥儿一起,小桥同禾哥儿也相识,多一个人作伴更热闹。强子哥,你看这样如何?”李大成垂下眼睑,略微思考片刻说道。 孙强摇了摇头,道:“不妥,禾哥儿头上的伤还未好全,王家也是个多事的,你成亲是大事,得图个吉利。你嫂子昨日问过了,禾哥儿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个亲姐姐嫁到丰源村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先去镇上,我叫上前院的李阿嬷,一起先把禾哥儿送到丰源村暂住两日,等这边完事了,再把人接回来,商议后面的事。” “强子哥,别来回折腾了,直接带上禾哥儿就行。”李大成闻言,语气坚定地开口。 “可禾哥儿……”孙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成婚都讲究个和和美美、团团圆圆,接亲送亲的人都要选婚姻美满、儿女双全的才好。禾哥儿嫁入王家后便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两年多了也并未诞下一子半女。 “强子哥,我知你的好意,可我真的不忌讳。”李大成出言打断了孙强的话,他知道孙强的好意。可这个年代对女子、小哥儿本就苛刻,许多时候不过身不由己四个字。 禾哥儿家里既已没了父母,只有个外嫁的姐姐,如若姐弟关系好,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受人欺凌两年多,不闻不问。现在送回去也不见得过的多好,不过寄人篱下罢了! 李大成猜也能想到其中的辛酸,不愿好好的一个人,落到这番境地。 “那王贵本就不是个好人,王家人更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禾哥儿良善,才会在王家受尽欺负,这本也不是禾哥儿的错。我们行好事,老天一定会保佑我们一切顺利的!” 李大成的话说的不无道理,孙强见他态度坚定,也只好作罢,叹了口气,进院里喊人。 “慧慧,帮着禾哥儿收拾些东西,咱们趁着这会儿太阳好,中午前能到镇上。”孙强顾及着屋里有两个小哥儿,没有进屋,直站在院里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哎,知道了!”周慧应了一声,打屋里出来,来到孙强的身边,小声的问:“和大成商量好了吗?” “大成说带上禾哥儿一起去镇上,多一个人作伴热闹!” “可这,不得图个吉利嘛!” “哎,我劝过了,大成说做好事,老天会庇护的。放心吧,好人老天会多看顾的!”孙强握了握媳妇的手,小声的宽慰着。 因着禾哥儿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几个人没有走路,坐了牛车去镇上,也能节省些时间。 沈桥挨着李大成坐在牛车的一侧,因着已经做过一次牛车,这会子,颠簸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适。 禾哥儿坐在中间,一边是沈桥,一边是周慧,可还是少不得不自在。 孙强坐在媳妇另一侧,同赶牛车的车把式闲聊。 “禾哥儿,往里坐坐,外面风大。”周慧看出禾哥儿的拘谨,招呼人往里坐。 第59章 禾哥儿点点头,却只往里挪了一点点,车上两个高大的汉子,虽然他心里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可还是忍不住发怵。 因着禾哥儿在,李大成并没有对沈桥有什么亲近的动作,两人中间也刻意的隔开了一点距离。 禾哥是第一次来镇上,见着同村里完全不同的景致,难免新奇,却不敢四处打量,生怕会惹人厌烦,一直低着头。 沈桥不是第一次来镇上了,一路上他一路上关注着禾哥儿,这会儿,主动挽着人的胳膊,慢慢地开口:“禾哥儿,你瞧,那些船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禾哥儿果然顺着沈桥的视线望过去,码头停靠着各色船只,或载人或载货。码头上还有人忙忙碌碌的装载货物,亦有行色匆匆的旅人。远处广阔无垠的湖面,一眼望去心境倒是开阔不少。 李大成将二十个铜板给了车把式,回头就见沈桥挽着禾哥儿的胳膊在看过往的船只,不由得会心一笑,他的小夫郎当真良善! “强子哥,嫂子,前面有家不错的包子铺不如我们用完午饭,再去客栈。” 孙强自然没有异议,点头应下。禾哥儿却又紧张了起来,周慧笑着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和沈桥一左一右的揽着他。 包子铺离客栈不远,许是味道真的不错,此时已经过了饭点铺子里还是一样的热闹。 店面不大,收拾的却十分干净,老板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汉子,见他们四五个人进来,立时热情的招呼着。 “几位这里坐,墙上有菜牌,价钱也都在上面。小店的包子有肉的,也有素的,素的是十六文一笼,肉的是二十二文一笼,菌菇鲜肉的要贵上一文,几位也可以先看看。”老板引着他们坐了,又拿下肩上搭着的布巾麻利的擦了一遍桌子。 村里人平日就是蒸包子大多也是素包子,如今来了镇上,李大成也就没有看素包子。询问过几人都没有忌口后,又喊来了老板。 “老板,三笼鲜肉包,一笼菌菇鲜肉的,五碗馄饨,再来两碟小菜。‘ “哎,包子马上来,几位稍等。”老板应着,记下几人点的餐,转身回了后厨。 “多了,哪里吃的了这些。”孙强见他点了这些,皱了皱眉头说道。 “没事,赶了这半天路,我都饿了。”李大成一面给沈桥拿了筷子,一面笑着答道。 “包子来了,最上面一笼是菌菇的,几位先吃着,馄饨正煮着,还得等会。”老板说着将四笼热气腾腾包子,放在桌上,转身又奉上两盘小菜。 禾哥从来没有在外面用过饭,听了老板刚刚报的价钱,刚刚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来。双手在桌子下面攥成拳,低着头,不敢动。 李大成夹了两个包子放在沈桥的碗里,见沈桥目光一直落在禾哥身上,无奈叹了口气,道:“小桥,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禾哥儿身上还有伤,你帮着个给禾哥儿夹夹菜。” 沈桥闻言,转过头,冲着李大成笑了笑,虽然这个笑容很短,李大成还是不争气的满意了。 盘子里落了三个白胖胖的包子,禾哥儿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看包子,又看看沈桥。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沈桥将筷子递到禾哥儿手里,露出足以让李大成吃醋的笑脸。 禾哥儿夹了一个包子,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包子很好吃,皮薄馅足,是他这些年吃过最好的饭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却觉酸涩,慢慢的湿了眼眶,想到明日就是沈桥的大喜之日,又急忙的抹了抹眼角。 沈桥早上被李大成劝着吃的多了些,这会儿还不怎么饿,只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馄饨也就饱了。 也学着李大成平日对他的样子,照料着禾哥儿。期间李大成好几次看过来,都只看见了沈桥的后脑勺,心里有些吃味,却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饭后,几人就来到了福宝客栈,昨日接带李大成的那个伙计见了他,立时殷勤的迎了上来,“客官,您过来了,昨日您看的房间今儿一早我就打扫过了,我这就领您上去。” 李大成点点头,几人跟着伙计上了二楼,屋里果然窗明几净,李大成又同伙计要了一床被褥。 眼见都安置好了,家里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准备,李大成也得回去了。这些日子与沈桥形影不离,如今要分开,心里还有些不舍。 周慧看出两人的小心思,笑着拉了禾哥儿出去,给小夫妻腾地方。 “好不容易来趟镇上,可得好好逛逛,禾哥儿陪我出去瞧瞧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没有。” 屋里静了下来,只剩两人,空气中都有几分微妙,沈桥偷偷瞄了一眼李大成一眼,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随即又低下头。 李大成轻柔地握起沈桥的手,敛了敛有些沈的呼吸,慢慢的开口:“小桥,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来迎你。” 沈桥微微点头,手指轻轻的蜷缩,掌心的温度有些烫,让他呼吸有些急促。他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坚定。 遇良人,往后余生尽是欢愉! 第049章 成亲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空气中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息。 河谷村今日很热闹,同李家断了亲的李大成今日要成婚了,听说新夫郎还是外乡的。 有爱热闹的,早早就守在李大成家门口,等着瞧热闹。孩子们听说有喜饼拿,也都围在巷子口,一时真是热闹极了。 第60章 村子里的喜事就是这样,来的人越多,越热闹,越好,喜事办的就是个人气儿。 此时,李大成已换上了大红色的喜服,他相貌本就不差,如今一收拾更加俊朗。 “果然是人靠衣裳啊,大成这一收拾,说是镇上的公子少爷也有人信啊!”赵婶儿给李大成整理完衣服,向后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一番,止不住的夸赞。 “赵婶儿,您快别打趣我了!”李大成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男人五官端正,脸庞俊朗,唇边一抹浅笑,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似有秋水清波。 “大成,迎亲的人都准备好了,咱该出发了,别误了吉时。”赵大顺从外面进来,见李大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想着早点走,免得路上耽误了功夫。 李大成应了,抬脚就往外走,院里早已经装点上大红的喜字,帮忙的、看热闹的将院子围的严严实实。 “大成,娶了新夫郎,一会可得陪我们好好喝一杯啊!” “就是,喝不尽兴可不放你进洞房!” 有几个跟李大成相熟的汉子,在一旁起哄,李大成都笑着一一应了。 河谷村到清河镇的路程算不得远,他们一行人多,半个多时辰也到了。 — — 沈桥昨日同周慧、禾哥儿聊天聊到后半夜,今天又早早的就起来了,精神却好的很,不见一点困倦。 日头越升越高,沈桥觉得自己的心也越跳越快,好似又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周慧见他一脸的紧张,忍不住笑着安慰道:“别紧张,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我嫁人那时,紧张的走路都不知先迈哪只脚,现在想来还觉得好笑呢!” “嫂子我就是有点心慌。”沈桥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怕一会儿自己出什么纰漏,想到马上就要嫁给李大成了,又喜悦、又期待。一颗心七上八下,和放在火上烹一般。 “别紧张,大成可是一顶一的好男人,嫁过去保管受不了一点委屈。今天你只管美美的出嫁,其他的不多想。你强子哥已经下去迎了,估摸着他们也快到了。”周慧帮沈桥盖上盖头,将一个贴着喜字的苹果递给沈桥。 沈桥盖着盖头视线受阻,心里的紧张到是消了几分。 不多时,楼下传来喧闹,周慧推门看了一眼,见迎亲的人已经上二楼,赶紧把门掩上,转头对着禾哥儿说道:“咱做为桥哥儿的娘家人,可不能让他们那么轻松就把人娶走。” 禾哥儿点点头,在门边站着,却不敢真的拦人。 李大成轻叩门扇,朝着里头喊道:“好嫂子,快开门吧,我红包都准备好了。” “只有红包可不行,想娶夫郎你还得拿出些诚意,这家里以后谁当家?谁做主?你可得好好说说,要不然我们可不开门。” “当然是夫郎做主,家里大事小情一律都听夫郎的,能得这么好的夫郎,我这辈子值了。”李大成笑着答道,却句句却出自真心。 本就添个喜气,周慧见他答的真人,也替沈桥高兴,自然将门打开。 李大成喜气洋洋道了声幸苦,将红包递了过去。 红包里是二十个铜板,用一张红纸包着,也是他们这里的习俗。一般都是五个铜板或是十个铜板,有这么个意思也就是了。 周慧笑着接了过来,李大成又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禾哥儿。禾哥儿许是没料到自己也有份,迟疑着不敢接,还是周慧用胳膊碰了碰禾哥儿,又小声的让他拿着。 新夫郎的脚是不能沾地的,多是由家中的兄弟背上花轿,沈桥情况特殊,李大成也不欲别人碰沈桥。 “小桥,我来迎你了。”李大成蹲下身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沈桥点点头,又想到盖着盖头李大成看不见,想开口,嗓子却像顿住了一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周围不时有起哄声,沈桥只觉得脸上的温度热的要烧起来一般,也幸好有盖头挡着,否则不知要有多丢人。 “好了,大家回去再闹,大喜的日子,可别误了吉时。”孙强及时开口,解救了李大成。 沈桥趴在李大成的背上,慌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男人背脊宽厚,身上还带着澡珠的香味,脖颈儿间的肌肤更是带着烫人的热度。 客栈老板心思细腻,知道他们今日要办喜事,特意在大门两旁贴了喜字。 “祝客官姻缘美满,子孙满堂!”早上没有什么客人,伙计们也乐的凑个热闹,说两句吉祥话。 李大成也不小气,每个伙计给了一吊钱的喜钱,伙计们笑逐颜开的接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沈桥坐在大红的花轿里,平复着脸上的热度。听着外面道喜的声音,红盖头下藏着羞涩的笑颜,刚刚的紧张似乎少了些,更多的是期待与欣喜。 一路上敲锣打鼓,吹吹打打的热闹非常,回到河谷村,早已经孩童围着讨要喜钱。 李大成早早准备好了喜钱,放在用红布盖着的的托盘里。这会赵山见人围着迎亲的队伍,从托盘里抓了一大把铜板,分给围着的十几个孩子。 孩子们得了喜钱,高兴围着花轿的一蹦一跳,欢快地唱着喜庆的童谣。 “恭喜呀,恭喜呀, 新人共赏月圆花好, 恭喜呀,恭喜呀, 新人白头又偕老……” 鞭炮声声,喜乐吹奏,一身红衣的李大成将沈桥从花轿里抱了出来,在声声的道贺将沈桥安安稳稳的抱进了屋。 第61章 李大成已经与李家断了亲,因此这上位并未坐着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牌位,得是原身生母的牌位。 李大成顶替了人家的身份,自然也得尽点孝道。 村长给他们主持了仪式,一贯严肃的脸上,破天荒的带着收都收不回的笑容。 拜完堂,李大成在一片起哄声中,又将沈桥抱回了新房。 沈桥坐的端正,背脊挺的直直的,双手紧紧的捧着苹果,许是因为紧张或是用力过度,指尖有些微微发白。 李大成拿出沈桥掌心中的苹果,轻轻握住沈桥的双手,触手一片冰凉。他伸出另一只手,将沈桥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别紧张,小桥,我在呢!一会儿我先出去宴客,你先歇一会,我让人给你做点吃的拿进来,你先垫垫。” “嗯。”一声很轻的声音从盖头底下传来,沈桥用指尖蹭了蹭李大成的手掌。 外面传来催促声,李大成用力握了握沈桥的双手,压低了嗓音道:“等我!” 屋里静了下来,沈桥透过盖头的缝隙,可以看见柜子上大红喜字的一角。他静静的坐着,窗外人声鼎沸,心里却安定了下来。 不多时,“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沈桥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桥哥儿,大成让我给你单独弄了饭,外头的席面且得一会儿呢,你先吃点垫垫。”赵婶儿说着将炕桌摆到了中间,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 “谢谢赵婶儿。”沈桥听出了赵婶儿的声音,放松了身子,道了谢。 “谢啥,邻里邻居的住着,你家大成可没少帮我家忙,这以后你过了门,咱也得多走动!”赵婶儿为人爽朗,心里感念里大成,和沈桥见过几次,也颇为投缘,因此也不见外。 沈桥答应着,赵婶儿外头还忙着,也没有多呆,推门又出去了。 屋里又静了下来,沈桥轻轻的掀开盖头一角,只见桌上放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碟菜,一碗冒着油花鸡丝面。 沈桥拿起筷子,见着盘子里的菜,忍不住轻笑出声。碟子里拼着,半个肘子、小炒肉、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丸子,着实是丰盛。 村子里有些人家娶亲当日,会故意不给新夫郎饭吃,为的是给个下马威,日后好拿捏。就是送饭,大体也是只有一碗面或者一碗饭,少有像这样丰盛的饭食的。 沈桥想着李大成,端起碗来,夹了半个丸子,丸子做的很入味,入口绵软鲜香。 以前在沈家时,连口像样的饭菜都出不上,如今想来好像恍如隔世。沈桥吃的很慢,全吃完后,明显感觉小腹鼓了一圈。 院里李大成被几个汉子拉着,脱不开身,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仗着他酒量好,否则早被这帮人灌趴下了。 “行了,行了,今儿是大成的好日子,你们可不能逮着他一个人灌。”村长见他们闹的太欢了,故意板着脸轻呵两句。 “就是,可不能耽误大成入洞房!” “戏文里不说,春风一刻值千金,咱可不能耽误大成这样的好日子!” 周围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李大成笑的七到八歪,一副醉酒的样子。 “快给大成,扶回屋里吧!” 村长发话,自然不能不听,赵大顺和孙强扶着人,进了新房。 沈桥吃完饭就把盖头规规矩矩的盖好了,这会儿,听见声音又坐直了身子。 村里没那么多讲究,赵大顺和孙强将人扶进屋里,就合上门出去了。 沈桥此时又莫名的紧张起来,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李大成进屋,洗了把脸,酒气已经散了七八分,此时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刚刚醉酒的样子。 第050章 合卺酒 他缓缓走到沈桥身边,轻轻的掀开盖头,只见沈桥从脸颊到耳后具是一片艳色,比往日更平添了几丝娇媚。 李大成心中一荡,但很快便收敛了心神,拿了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酒香四溢,带着些醉人香气。 他目光深邃,轻轻的挽过沈桥的手臂,共饮了合卺酒。两人的酒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桥从未喝过酒,桃花酿虽清淡香甜,但对从未喝过酒的沈桥来说还是有些不适。许是喝的太急,沈桥止不住的呛咳起来。 李大成见状忙放下酒杯,轻拍着沈桥的后背,见人缓过来些,忙递了水到沈桥的唇边。沈桥就着李大成的手,大口的喝了半杯,才觉得的口中腥辣之气压下去些。 屋里又陷入了安静,两人并肩坐着,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沈桥觉得心跳得更厉害了,背脊挺的直直的,丝毫不敢动弹。他能感受到李大成的目光,深邃的眼底,暗潮涌动,翻涌着无数的柔情。 “大成,东西我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剩的肉和菜我都给你放在灶房里了,桌椅啥的我都让们好他们自己拿回去了,余下的明儿白天再收拾吧。”赵婶儿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一会我给门带上,等我们走了你再出来关。”赵大顺也嘱咐着。 自古成亲都是大事,规矩自然是多的,成亲当晚新人一旦入了新房,就不能再见外人,否则怕有什么冲撞,不吉利。因此李大成也没有出屋,只在屋里一一的应了。 不大功夫,院里传来了关门声,李大成又等了会儿,确定没有人了,才转头对着沈桥说道:“小桥,我去上门闩,今天折腾了一天了,一会儿我打点水,洗漱了早点歇着。” 第62章 沈桥点点头,听到早点睡三个字,心里却翻腾的厉害。 成婚前夕,一般家里都会找儿女双全的妇人或是阿嬷,提前给讲解一下房中之事。沈桥在沈家之时,自是无人教导,现下一颗心慌的厉害。 李大成打了水回来,见着沈桥一张脸红的像冬日树上的浆果一般,鲜艳欲滴,也不知小小的脑袋里都脑补的些什么。他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端的毫无察觉。 “小桥,水温正好,快来洗,一会儿在泡泡脚,解乏。” 沈桥答应着,漱了口,又洁了面,脸上的热度才散了些。 李大成又在木桶里倒了热水,回头见沈桥还穿着喜服站在炕边上,这回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没收住。 他轻笑出声,“小桥,喜服脱了吧,穿着怪沈的,就着水热,泡泡脚。” 沈桥这回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面上的热度又升了上来,手放在衣服上有些微微发抖。他心里知道李大成对他的好,两人也并不是没有情谊,可心里就是有些害怕。 满满的一桶水,沈桥的两只脚都泡在里面,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小腿。 “你……你也泡泡吧。”沈桥偷偷地抬头瞥见李大成脸上也有倦色,想到他也幸苦了一天,又喝了不知多少酒,想让也泡泡脚解解乏。 “你先泡,等你洗完了我再洗就行。”得了小夫郎的关心,李大成自然开心,不用泡脚,心里也具是暖意。 “一会儿水就凉了。”沈桥话出口,自己也愣住了,本是好意,如今倒像是……,一张脸蹭的一下就红透了。 难得小夫郎如此热情,李大成自是不会推拒,麻利的脱了喜服,同沈桥一样只着内衣。 他的脚比起沈桥来大出一大截,刚刚放进木桶,里面得水就哗哗的溢出了不少。李大成难得有些尴尬,心里想着改日一定要买个大些的木桶才好,这样两人就能日日一起泡脚,也不失为一种房中趣事。 沈桥的脚踩在李大成的脚背上,不敢踩实,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有粉红色的脖颈儿暴露他心里的慌乱。 泡的差不多了,李大成拿了一旁的布巾,把沈桥的脚擦干,塞进被子里,才给自己胡乱的擦了一把。 李大成倒了水回来,见沈桥还呆呆的坐在炕上。笑了笑,也没说话,熄了灯,直接上了炕。 “今儿多喝了杯,这会儿困的不行……”李大成躺在沈桥身旁,无意地嘟囔了一句。 沈桥嗓子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闭着眼睛,等着李大成动作,半晌,那边都寂静无声,好像睡着了一般。 两人盖着一床被子,隔着衣服,沈桥都能感受到从旁边传来的热源。 过了一会儿,旁边传来李大成沉沉的呼吸声。 沈桥不敢出声,生怕吵醒了李大成,只能接着月光,偷偷的打量着熟睡的男人。 本以为今夜定然会失眠,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涌上困意,沈桥掩面打了个哈欠,没多少功夫就睡熟了。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沈桥不大的呼吸声,李大成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熟睡的样子。 沈桥的睡相很好,规规矩矩的躺着只占了一小块地方。李大成伸手放轻了力道,将人楼进怀里。 许是这两日身体疲乏,再加上心里紧张,沈桥睡的极熟,并未有醒来的迹象。 李大成搂着夫郎,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两人一夜好眠,沈桥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他怕冷,昨夜却一次都未被冻醒过。 想起身,却被到腰腹间横着的手臂牢牢的搂住,顿时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昨夜明明睡的好好的,却不知怎么就…… 趁着李大成还未醒,沈桥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手臂从身上挪开,确认李大成还睡着,衣裳都顾不上穿,拎着就逃跑似的出了屋。 听见门又被关上的声音,李大成睁开眼睛,脸上具是笑意,心里忍不住感叹,小夫郎脸皮太薄也不是件好事! 沈桥烧了水,洗了把脸,才觉着脸上没有那么滚烫了,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是他先醒,要是李大成先醒,那该有多羞人! 李大成在屋里又躺了会儿,估摸着沈桥已经洗漱过了,这才理好衣裳出了房门。 沈桥正在准备早饭,见李大成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李大成没有提昨日之事。两人相互忙着,沈桥到是更自在些。 昨日的席面李大成准备的菜足,十个菜里有七个肉菜,还有肘子、丸子这些肉菜,村里人吃的少的。 但因着量大,菜还剩了不少。席面上的碗筷都是朝周围的邻居借的,今日还得还回去,自然是不能空着碗碟回去的。 李大成将整块的肉挑出来,一一的分好,打算一会儿吃完饭,带着沈桥去还碗碟,也好认认人,日后也好走动。 都分好后,盆里还剩了四五个丸子、两个大肘子、两块熏肉。李大成瞧见沈桥,烙了饼子,还没做菜,冲着沈桥笑了笑,“小桥,别做菜了,咱把这些热热吃,要不也不好存放。” “嗯,还有小半锅鸡汤,我再下点面条,正好也不用做稀的了。” 李大成,见沈桥会自己盘算,心里高兴,自是没有不依的。 沈桥昨日就吃了好些,今日还不怎么饿,只吃了一张饼子、半个丸子、一小碗鸡汤面也就饱了。 第63章 李大成总怕他不饱,又给他喂了些肘子上拆下来的瘦肉,肥肉自己卷在饼里大口地吃了。 饭后,沈桥要洗碗,李大成没让,牵着人进了屋。 沈桥不明所以,只见李大成脱了鞋上炕,自柜子里拿出了个盒子,盒子不大,还挂着锁。 钥匙打开以后,里面静静的躺着两张纸和三两多碎银子。 沈桥不识字,猜想是房契、地契一类的,可银子他却是认识的。 李大成连盒子带钥匙一起交到了沈桥的手上,沈桥愣了愣,不知他是何意。 “傻了,小桥?”李大成手指轻轻的敲了下沈桥的额头,笑着问。 “这是……,这银子你收着。”沈桥反映了过来,约莫猜到李大成的意思,吓得赶紧把手里的盒子推给李大成,仿佛手里捧着什么猛兽一般。 李大成无奈的笑笑,又将盒子放回沈桥的掌中,这次他手搭在盒子上没有拿开,“小桥,家里的银子当然得交给夫郎保管,我大手大脚的,若是交给我保管,不出几日可就要败光了,,到时候我们可就要饿肚子喽!小桥,你忍心吗?” 沈桥自然知道李大成的话明显就是胡说,奈何他言辞凿凿,一副说的都是真的的模样。他自然招架不了,捧着盒子,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 李大成是懂得见好就手的,也不舍得逗弄的太过分,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正经了不少:“我们夫夫同心,银子放在你那我更踏实,也更有挣钱的动力。日后等咱们银子攒够了,就买上两亩地,就可以自己打粮食了。” 李大成的话,让沈桥对以后的日子也充满了希望,可是他连一个铜板都没保管过,如今三两多银子,他还是有些犹豫。 “你收着,我用的时候再找你要。”李大成看出沈桥有些松动,趁热打铁又补一句。 沈桥听他这样说,才接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村里总有来走街的小贩,挑着的竹筐里,有一个铜板一块的糖。沈桥那时总是躲在角落里看着,心里忍不住想要是有一个铜板该多好,他也想尝尝那甜滋滋的味道。 如今李大成把三两多银子交给他保管,不知怎么的,沈桥眼眶有些发酸。 李大成握了握沈桥的手,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小桥,往后别人有的你都会有,我定不会亏待你,咱们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第051章 交心 沈桥和李大成端着碗,一家家的去还。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偶尔目光碰上,两人脸上皆是笑意。 自从早上深谈过后,李大成感觉两人之间有些不一样了。他知沈桥本就胆小,如今有这样的进步已是不易了。 “大成,这是带着新夫郎出来转转啊!” 许阿婆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择豆子,见他两人走过来,放下手里的簸箩招呼着。 “阿婆,昨日借您家的碗,给您还回来了,我给您放在屋里。” 李大成接过沈桥手里的碟子,沈桥也跟着叫了一声,许阿婆扶着旁边的门框站起来,老人家上了年纪,腿脚有些不便,沈桥连忙伸手去扶。 “这,这也太多了,你们刚成亲,都是用钱的地方,这些肉自己留着吃吧!”许阿婆见李大成碗里有两个丸子、一块熏肉、沈桥端着的碟子里还有半个大肘子,不好意思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好香啊,是肉,奶奶是肉,今天有肉吃喽!”院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跑了过来,垫着脚朝碗碟里瞧,见着里头的肉菜,高兴的又蹦又跳。 “去去去,一边玩去!”许阿婆见状连忙呵斥了一声,孩子不敢在出声,无精打采的去了一边。 “阿婆,我家世单薄,昨日多亏了周围的邻居帮忙,这才把婚事热热闹闹的办了下来。剩的这些肉菜,我们两人也吃不了,给大家纷纷,就算我们夫夫二人的谢礼了,往后还少不的麻烦左邻右舍呢!” 李大成的话说的在情在理,沈阿婆看看碗碟里的肉菜,看看墙角直咽口水的小孙子,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小虎,过来,端屋里去,中午和奶奶一起吃。”李大成见许阿婆态度缓和了不少,笑着朝墙角的小孩招了招手。 小虎看着奶奶,半天见奶奶没有反驳,这才喜笑颜开的接了,小心翼翼的端回了屋里。 许阿婆看着小孙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眼里闪着泪花,意识到有些失态,赶忙擦了擦眼角,又同李大成和沈桥道了谢。 出了许阿婆家,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到家时,沈桥才问到:“许阿婆……她家里……” 李大成搬了椅子,让沈桥坐下,才慢慢地开口:“许阿婆也是个可怜人,他老伴很早的时候就生病过世了,只留在一个儿子。许阿婆靠着在镇上给大户人家做工,好不容易才养大了儿子,还给儿子娶了亲。不想,三年前服徭役时,许阿婆的儿子受了重伤,也过世了。如今,只有他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了。” 沈桥不止为许阿婆感到惋惜,也从李大成的话里抓住了重点,“服徭役,那你……” 李大成见小夫郎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心里软成一片,也没有起逗弄的心思,捏来捏沈桥长了些肉的脸,道:“放心吧,小桥,交了银子就可以免除徭役。” “那时很多银子吗?”沈桥听他说交银子就可以免除徭役,提着的心刚松了下来。又想到家里只有三两多银子,想来想免去徭役是不够的,心里又忍不住焦急起来。 第64章 服徭役又苦又累,人吃不好睡不好不说,就是生了病也得不到好的救治,多少人就死在工地上了。 沈桥只要想到李大成有一天也要去那样的地方,他的心里就像有根刺在扎一样,刺痛难忍。 李大成见沈桥皱着一张脸,满面愁思,不忍小夫郎着急。伸手握住沈桥的手腕,安抚般地来回揉搓。 “不去服徭役的话,需每月交三百钱以代替服役,按工期的多少,如果需要一年完工的话,那就要交三两六钱。我努力赚钱,到是候交了银子,就在家陪你。” 沈桥想到盒子里的三两银子,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节俭一点,他还可以去后山采些野果、野菜拿到镇上去买,这样总能攒下钱来。 两人又聊了会儿,李大成故意逗沈桥开心,沈桥到不像刚刚那么忧心忡忡了,把其他几家的碗都送了。 李大成见今日天气不错,就想着上山砍些柴火。前段时间备的柴火,昨日准备席面就用的差不多了。 如今两个人的,他自然舍不得沈桥像有一丝一毫的将就,烧水做饭都得用柴,还是趁着天气好备上一些,要不然等到那天下雪可就进不得山了。 “小桥,家里柴火不多了,我去后山砍些。”李大成说着,拿了柴刀和斧子就要出门。 “我……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能砍柴。” 砍柴这些活儿,沈桥以前是做惯了的,听李大成说要去砍柴,自然就想两个人一起去,也能多砍些。因此,拿了另一把有些旧的柴刀,就准备跟李大成一起去砍柴。 李大成眉心轻蹙,摇了摇头,心道:小夫郎太勤快可怎么办! “小桥,你是嫁与我做夫郎,不是来家里做长工的,这些粗活用不着你来!”李大成轻轻的拿过沈桥手里的柴刀,笑着打趣道。 “我……我……”这样的话李大成曾经也说过,再来一次沈桥还是不知道怎么应答,一时有些语塞。 李大成微微弯下了身子,目光与沈桥平视,“小桥,家里有我,用不着你做这些粗活。” 沈桥有些不解,他见村子里其他媳妇、夫郎都是整日忙忙碌碌不得闲的。若是偷懒的话,少不得要挨一顿数落。 他虽然没有婆婆,可却也不会躲懒,经营自己的家,更是不会叫累的。 李大成从沈桥的目光中就知道,他的小夫郎没懂他的意思。 他无奈的笑笑,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宠溺,“小桥,你每日在家里好好的,闲时若是无聊就做些针线活,不高兴了不做也无妨。晚上我回来有口热饭吃,你陪我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从未想过要夫郎做多少活,有个知心的人,回家有口热饭,有人相伴,人生已经足矣! 第052章 赵荷花闹事 山里雾气大,露珠挂在枝叶上,晶莹剔透,带着丝丝的潮气。 李大成沿着湿漉漉的山径,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足迹,上空偶尔掠过几只飞鸟儿,留下一阵清脆的鸣叫声。 因着上次在山里遇见了野猪,这次李大成没敢往里走太多。 他伸手摸了摸,树枝都有些湿,回去恐怕还要晾晒上两天才能用。可想着过两天就要出摊,时间自然不如现在充裕,还是得多打些柴回去。 他手里的柴刀和斧子都是新置办的,用起来格外的顺手,不多时脚下就堆了高高的一摞柴。李大成拿麻绳捆了,足足的两大捆。 李大成心里记挂着沈桥,总觉着今日有些心慌,随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也顾不上歇着,转身就又拿起了柴刀。 直到砍够了四大捆柴,李大成在收了柴刀和斧子,背上柴火往家走。 还未拐进巷子就听见吵闹之声传出,他以为又是王贵一家在闹事。刚想着一会儿放在东西,过去看看,就见周恒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大成,你可算回来了,我正要去寻你呢!你爹娘正在你家闹呢,赵叔儿正要去请村长呢!”周恒说着拉着李大成就往回走。 “告诉赵叔儿,不用去请村长,我能应付!”李大成丢下一句话,扔下背上的柴,就往巷子里走,生怕沈桥受欺负。 “柴火,大成,柴火!”周恒在后面喊了两声,见李大成头也不回的就跑进了巷子,无奈只能肩上扛两捆,手里拉着两捆在后面追。 巷子里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见李大成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沈桥被赵婶儿和周恒媳妇护在中间,除了脸色有些发白,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李大成的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嗓子眼里。 赵荷花指着沈桥还在骂个不停,口中嚷嚷着命苦,娶回家的夫郎不孝婆母。 他今日在屋里做针线,门外传来叫嚷声,他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两人有些面生。沈桥还未来的及开口,就被赵荷花推了个踉跄。 赵荷花自称是他婆婆,他从未听李大成说还有其他亲人,昨日成亲之时也未见着这推门而入的婆母。 沈桥有心想问清楚,赵荷花哪里会给他询问的机会,一张嘴和连珠炮似的又哭又骂。好在这边的闹出的动静大,赵婶儿很快赶了过来,才没叫赵荷花讨去什么便宜。 赵荷花见李大成回来了,虽然心里有些发怵,面上却还是强撑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李大成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赵荷花,径直走向沈桥。他牵起沈桥的手,冰凉一片。 “别怕,我在呢,没人能欺负你!” 第65章 “我不怕。”沈桥摇摇头,声音虽然小小的,但却格外坚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看到李大成就会觉得安心。 “大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桥哥儿可就叫人欺负死了!”赵婶儿狠狠的瞪着赵荷花。 “就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都断了亲了,还来家里打秋风,也不怕人家笑话!”周恒媳妇也在旁边帮腔。 赵荷花哪里肯善罢甘休,听两人这样挤兑,跳着脚就要扑上去。 李大成如利刃般的眼神扫过,赵荷花心里有些胆怯,站在原地小声嘟囔了两句,又用手肘碰了碰站在一旁的李庆。 李庆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一声都不敢吭。 “呸,没用的东西!!”赵荷花朝着身旁的李庆呸了一口,到底不敢和李大成来硬的,坐在地上就开始抹眼泪。 “哎呀,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样一个白眼狼啊,连亲爹、亲兄弟都不管啊!我是没法活了!” 李大成冷冷的看着赵荷花,好似看戏一般。 “狼心狗肺的东西,从小到大吃了家里那么多粮食,如今翅膀硬了,就想撇下我们,呸!你想都别想!” 赵荷花骂骂咧咧地嚷嚷不停,看热闹的人里,有人看不下去帮着说了两句。 “我说,你家断亲的事,村里谁不知道,这会儿看人家日子过好了又眼热!” “就是,当时将人赶了出来,如今还有脸面过来闹!” 赵荷花见众人都帮着李大成,心中愈发恼怒,对着人群破口大骂:“一帮丧良心的,都帮着这个黑心肝的白眼狼,我是没法活了,我……” “够了!”李大成一声怒喝,打断了赵荷花的叫骂,“那日是我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吗!还是前几日的教训不够!” 赵荷花吓了一跳,面色骤然变得难看,可想到李春丽那日受得委屈,嘴里却不肯认输,“你还敢对我动手,你个短命鬼,那日怎么没让雷劈死你!” 李大成没有说话,拍了拍沈桥的手,回头,拿了院里晾着的竹竿。对着赵荷花挥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的迟疑。 赵荷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脸的惊恐,慌忙惊叫着从地上起来,胳膊被竹竿擦过火辣辣得疼。 李大成冰冷的眼神和狠戾的表情,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赵荷花心中惊恐还未平息,李大成已经挥着竹竿,狠狠地向她打了过来。 竹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凌厉的风声,让人胆颤。赵荷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感觉胳膊上传来钝痛,整个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李大成拿着竹竿站在一旁,他的眼神如寒冰,冷冷的扫过跌在地上的人,“再来闹事,你那只胳膊也别想要了!” 李庆和赵荷花的脸色都变的惨白,看着李大成凶狠的样子,说不准,做出什么事来。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木头桩子一样随意拿捏的人,怎么就像换了个人! 李庆心里更是后悔,不该听了赵荷花母女的几句挑唆,就跑这一趟,没讨到便宜不说,还差点挨了打! 李大成见李庆夫妇不再出声,扔了手里的竹竿,朝着看热闹的人们拱了拱手,郎声道:“多谢大家刚刚的帮衬,这也没什么事了,大家也散了吧!” 大家见没有热闹瞧了,自然散了,李庆扶着赵荷花灰溜溜的也走了,生怕晚一秒又会招来一顿打。 “大成,这……他们夫妇也真是不要脸,断了亲还来这里闹。可他家姑娘嫁到镇上,也是有些权势,你打了她,不会惹出什么事吧!”赵婶儿见赵荷花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恨意,忍不住有些担心。 “婶儿,放心吧,我有分寸!” 李大成说的笃定,赵婶儿虽还是有些担心,可听他这样说,也松了口心。一边往外走,还忍不住骂李庆夫妇不是个东西! 第053章 身世 李大成洗了手,牵着沈桥回了屋,见沈桥脸上有些倦色,将人领到屋里坐好,才慢慢的开口,声音里透出些的疲惫。 “小桥,那个疯妇发起疯来,没个顾忌,真没伤着你吗?” 沈桥摇摇头,赵荷花扑过来的时候,他虽然被推了一下,却也没真的伤着。他只是没有料到李大成的家里是这样的情况,心里有些不忿。明明是这么好的人,怎么也会遇上这样坏的家人。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腕,拇指慢慢的抚摸着沈桥微微凸起的腕骨,心绪有些复杂。 他以前觉着和李家断了亲,就可以斩断所有的联系,现在看来未必。 一来,赵荷花本就是个贪财刻薄的性子,只要有好处,未必不会像今日一样闹上门来。 二来,赵婶儿的话也并无道理,李春丽夫家还算是清河镇家境殷实的人家,如果钱家要从中使些绊子,恐怕他得早日提防。 再有就是沈桥,说好了要让人过好日子,这才成后第一日,就出了这档子事,怎么都有些对不住沈桥。 李大成抬头,正撞进沈桥担忧的目光中。 “小桥,今日的事是我大意了,提前没和你说清楚,让你白白的受了惊吓。”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指尖轻抚他的手背,带着歉意开口。 “我……我没吓到,只是……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是你的爹娘……我不是……”沈桥一向觉得自己不会说话,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已是熟识了不少。可如今遇见突如其来的事情,他明明是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一句话还是说的磕磕绊绊。 第66章 沈桥从未像现在一样恼怒自己不会说话,双唇下意识的抿着。李大成指尖轻轻一点,把沈桥的下唇解救出来,上面留下两个并排的齿痕。 轻叹一下,男人把还有些蒙的小夫郎抱进怀里。 沈桥的腰很细,不堪一握,感受到手下身体有些僵硬,李大成的双手很快移开,可沈桥却还是觉得腰窝两侧残留着滚烫的热度。 这个拥抱很短,甚至不带一丝情欲,却也足够小夫郎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李大成的心情好了很多,对自己的方法十分满意,一扫阴霾,脸上又挂着如平日般的浅笑。沈桥也顾不上别扭了,整个人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 “小桥,你不用有什么顾虑,他们不是我的爹娘。” 敛了敛脸上的笑,李大成淡淡的开口:“小桥,我幼时亲娘就去世了,没过多久,我爹又娶了继母,我的处境可想而知。后来,继母又生了个男丁,家里就彻底没有了我的位置。”李大成将这些年受的苦一笔带过,不愿与沈桥细说。 沈桥从小受尽冷遇,李大成短短的一句话,他也能明白这些年男人的不易。心疼地看着李大成,眼眶发酸。 李大成捏了捏沈桥长了些肉的脸颊,才继续开口:“夏日,我上山打猎,突逢暴雨,不幸被雷击中了。家里不想花钱救治,就想将我草草埋了了事。多亏了村长给我请了大夫,也是我命大,活了过来。” “自那以后,我就与家里断了亲,只剩独自一人。”李大成语气平淡,无悲无喜,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 沈桥红着眼眶,大大的眸子盛满了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都过去了,小桥,老天待我还是宽厚的,让我遇见了你。”李大成笑着哄要哭的小夫郎,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串串泪珠顺着沈桥的脸颊滚落下来。 他手忙脚乱的给沈桥擦着眼泪,却不想突然被一双手抱住了。 “以后……我都陪着你。”沈桥胡乱的抹了抹眼泪,搭在男人腰上的手不住的轻颤,声音些着哽咽,语气却格外坚定。 李大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时将人揽进怀里,下巴轻轻的置于沈桥的发顶,“好,有小桥陪着我,就够了。” 沈桥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缠绵。他没出声,却在心里应了,这辈子一定会长长久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李大成低头看着小夫郎一截粉色脖颈儿,双眸里是不加隐藏的爱意。 片刻,李大成便松开了搭在沈桥腰上的手,难得沈桥主动亲近,心中还有些不舍,却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小夫郎刚刚哭过,眼圈红红的,脸上还带着些泪痕,许是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 李大成看透却不戳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我本以为断了亲和他们就再无瓜葛,没想到他们竟这么无赖,还能找上门来。以后他们若是再来,你只管告诉我,我大棒子把他们打出去!” “嗯。”沈桥点点头,一脸的郑重,“他们不是好人,他们要是再来,我就……我和你一起把他们打出去。” “好,咱们一起。”李大成心里暖暖的,痛快地应了,小夫郎要为他去打人的样子,让嘴角忍不住上扬。 傍晚起了风,空去中尽是寒意,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许是不多久就要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了。 晚饭照例是李大成做的,沈桥坐在屋里赶制棉衣,不知是不是哭过的原因,总觉的头有些昏昏的。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用帕子洁了面,才觉得眼前清亮了些。 “小桥,吃饭了,我看灶房有强子哥拿来的糖,给你做了糖饼。”李大成将饭菜在堂屋的桌上摆好,朝着屋里招呼了一声。 又盛了两碗粥回来,见桌前还没有人,他心里一紧,忙挑了门帘进屋。 沈桥侧躺在炕沿上,姿势有些不自然,旁边还有做了一半的衣裳。 李大成连忙上前两步,见沈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摸了摸沈桥的额头,触手滚烫。 第054章 沈桥生病 天色晦暗,巷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李大成急急忙忙地敲开了周家的门,满脸的焦急。 周家也刚刚用过晚饭,周恒正准备去后院给猪添夜食,就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大成,怎么……” “周恒,小桥病了,高热不退,我这走不开,烦你跑一趟,请个大夫!”李大成心里焦急,也不等周恒发问,主动将来意说了。 左邻右舍的住着,相互帮一把都是常有的。周恒听说沈桥病了,痛快的应了,又朝屋里招呼了一声:“娘、云娘,大成的夫郎病了,我去找大夫,给我留门就行。” “多谢!”李大成拱手道谢,刚刚沈桥的样子,让他慌了手脚,如今让冷风一吹,到是清醒了好多。 “不用,我这就去请大夫,你快回家照看着,有半个时辰我也就回来了。”周恒摆摆手,也不耽搁,快步往村外走。 李大成这会儿镇定下来,端了盆温水,小心翼翼的给沈桥擦了擦脸。沈桥面色潮红,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布巾一碰上皮肤,就忍不住微微发抖。 “小桥……”李大成心疼的握了握沈桥的手,手很凉,如冬日的寒冰一样尽是凉意。他心里揪着疼着的厉害,还夹杂着一丝害怕,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沈桥的指尖,复又将沈桥的手放在被子里盖好。 第67章 村里人最怕的就是生病,生病买药都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好些人家有些头疼闹热的小毛病,都是硬挺着,大不了喝一碗姜汤,断不会天都黑了还请大夫看诊的。 因此,雷大夫听周恒说病人只是发热,有些诧异,又确认了一遍,才收拾了药箱跟着出来。 一路上周恒走在前面不停的催促,好像得的是什么要命的重病一样,雷大夫无奈的摇摇头,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周恒。 到了李大成家时,可怜雷大夫一把年纪,早已累的气喘连连。 “大成,大夫请回来了!”周恒站在院里朝着屋里喊了声。 李大成把沈桥安顿好,挑帘出了屋,道了谢:“有劳你跑着一趟,改日我请你吃酒!” “走两步路的事儿,算不得什么。我先回去了,别耽误了大夫看诊,有事你只管叫一声!”周恒将药箱递给李大成,顾忌着沈桥是个小哥儿,没有往屋里进。 李大成又道了谢,送走了周恒,领着大夫往屋里来。 “劳烦先生跑这一趟了,您先喝口水,歇歇。”李大成看雷大夫气喘吁吁,想来路上是累的不轻,给人搬了椅子,又到了水。 雷大夫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才觉着喉咙里的干涩缓解了些,放下碗,打量着李大成总觉的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无奈只有先看诊。 “看诊要紧,病人怎么样?” “吃过晚饭就发热了,人一直昏睡着,热度始终没降,这会儿还是烫的厉害,还请先生给看看。”李大成说着引着大夫进了屋,将被子往里挪了些,露出沈桥的半截手腕。 雷大夫在椅子上坐定,轻轻搭在沈桥的脉搏上,眉头不由得皱成一个川字。李大成在旁边看的提心吊胆,等大夫抬起手,立时询问。 “先生,可是夫郎的病……” 雷大夫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小哥儿的身子亏空的太厉害了,见李大成一脸的焦急,不像作伪,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行医几十载,见过的病人不计其数,见过的惨事更是不计其数。 年前赵家庄的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就是得了普通的伤寒,加上刚刚生产完,身子弱些,本来几副药下去,再好生修养几日也就好了。 偏生家里婆母作怪,舍不得银子抓药,他送了几副药,家里却连熬药的炭火都不给用。就这样拖着,成日里不得闲,到最后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断送了。 脉象上看这个小哥儿还未生产过,想来也是成婚不久,若是如实相告,难保不会遭夫家嫌弃。若不如实说,身子调养不好,恐怕日后子嗣也是艰难,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雷大夫一时有些拿不准,李大成见大夫神色多变,心提到了嗓子眼。 “先生,夫郎的病是不是有些棘手,还劳先生尽心,只要是能救人的药,先生只管用,一定要将人治好,拜托先生了。”李大成急切地询问着雷大夫,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恳求,仿佛只要雷大夫能治好他的夫郎,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这……”雷大夫迟疑了下,见李大成言语间很是真诚,着急救人的心不似假的,略微思索了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这小哥该是受了凉,再加上受了些惊吓,这才高热不退,等会我扎上几针,再服上几副药也就能好,只是……” 李大成见大夫欲言又止,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坚定道:“先生,有什么话尽可明说,只要能救人,怎么都行。” “哎!那老夫就直言了。”雷大夫叹了口气,见李大成话说到这个份上,心里也有些感动,据实说道:“这小哥儿想是幼时日子艰难,身子落了亏空,积年累月下来,伤了根本。如今这一病虽不要紧,可若不调养好,日后恐怕会影响寿数,于子嗣方面也会艰难些。” 李大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着雷大夫深深一揖,郑重的开口:“烦请先生全力救治!” 雷大夫松了口气,暗叹自己没有看错人,“我这药都是些寻常草药,治疗简单的伤寒发热还成,要是想调养身子,还得到镇上的医馆,那的药全些。” “好,我记下了,多谢先生。”李大成自然清楚沈桥家里的情况,道了谢,轻轻揽着沈桥滚汤的身子,好方便大夫施针。 昏睡着的人并不安稳,李大成贴了贴沈桥滚烫的额头,将人搂紧了些。 银针刺入皮肤,许是有些疼,沈桥难受的轻哼出声,小范围的挣扎起来。李大成只能安抚着,将人搂的更紧些,一颗心揪着疼。 施了针,又用了药,沈桥的热度总算退下去些,到了后半夜睡的也平稳些。 夜里又起了风,透过窗子都可以听见呼呼的风声。沈桥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李大成身上,许是感觉到了寒意,哼唧着往男人怀里缩。 李大成将人又搂紧些,紧了紧被角,睡着的人这才不动了,阖着眼睛睡的安稳。 一个吻轻柔的落在沈桥的眉心,包裹着浓浓的心疼! 第055章 贴身照顾 天刚蒙蒙亮,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透进屋内,洒在沈桥苍白的脸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男人怀里。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酸软,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发觉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昨夜的风刮了一夜,吹的树枝沙沙作响。 李大成怕沈桥又烧起来,一夜都没敢睡,快天亮时才眯了一会儿,沈桥一有动静,他立时醒了过来。 第68章 “醒了,还难受吗?要喝点水吗?”李大成用手试了试沈桥的额头,见并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 沈桥摇了摇头,嗓子有些沙哑,“不难受了,我昨天是怎么了,就是有点头疼,后来就不记得了。” 李大成往外挪了挪,把沈桥抱到炕上躺好,才轻声解释:“你昨天突然发热了,烧的不省人事,把我吓坏了,幸好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凉。” 他细心地给沈桥把被角掖好,确保透不进一丝风,才继续开口:“烧了一夜,这会儿身上肯定乏的厉害。小桥,你再歇会,我去烧点热水。” 沈桥仰望着李大成,见他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便知他一夜都没怎么睡,抬手轻轻抚上他眼下的淤色,心疼的开口:“我不渴,你也歇会。” 小夫郎越发知道疼人了,李大成握住沈桥的手,挨着他坐下,伸手理了理沈桥额前的碎发。 “我没事,你再眯会,我先把药煎上,吃了药病才好得快。” 男人语气颇有几分哄小孩子的意味,到是让沈桥有些不好意思。 堂屋的门一开,一股寒气迎面袭来,李大成利落的闪身出来,将门关好,生怕凉气进屋,侵袭了病中的人。 先将药放在药炉里煎上,李大成才着手准备早饭,沈桥病着,自是得吃些好消化的。 家里的白面不多了,婚宴那日用去了不少,如今面缸里已经见底了,还得去镇上买些才好。 沈桥的身子需要好生调养,这药费也是一笔开销,心里盘算着还是得尽快多赚些银子。要不是如今已经入冬,山里野兽不好猎,李大成还真想冒险进山一趟。 手擀面切的比平日细上不少,又切了半颗秋菜炒香,面条煮的软烂,上面还漂着一个煎的金黄的鸡蛋,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进屋,见沈桥又睡了,李大成将碗搁在桌上。双手并在一起用力地搓了搓,直到感觉不到一丝凉气,才搭在沈桥的额上探了探,见没有发热,才收回手,拍了拍沈桥的胳膊。 “小桥,醒醒,吃点东西再睡。”李大成轻声呼唤。 “嗯。”沈桥小声的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似乎并不想醒来。 李大成无奈,伸手捏了捏沈桥的脸颊,不想被困倦的人伸手抱住,光滑细腻的肌肤,划过指尖,在心头掀起一片涟漪。 “小桥。”李大成试着抽回手臂,沈桥哼哼两声,却抱的更紧了。无奈,他欺身上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看着沈桥安静的睡颜,思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声轻笑。指尖点过沈桥的鼻尖,忍不住腹诽,小夫郎生病了到是比平日粘人。 “小桥,面要坨了,吃完再睡好不好,嗯?” 沈桥困的厉害,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费力的掀开眼皮,睁眼就撞进男人含着浅笑的双眸。 两人离的太近,男人呼出的热气打在沈桥的脸上,痒痒的。他想伸手挠挠,低头却见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搂着男人的胳膊。此时已经睡意全无,下意识的松开手,低着头,像只淋了雨的小鹌鹑。 李大成眼角微微上扬,眼中的笑意蔓延开来,在沈桥泛着粉色的后颈,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小桥,把面吃了,我去借板车,一会儿天暖和点,我们去镇上。”知道夫郎脸皮薄,把面放在炕桌上,李大成体贴的出了屋,留小夫郎独自消化。 沈桥伸手抚过后颈,那里烫的的厉害,仿佛还残留着李大成的温度和气息,心脏也砰砰跳的厉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桌上的面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沈桥觉得脸上没有那么烫了,才拿起筷子。煎蛋吸满了汤汁,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还夹杂着面汤的醇香。 一碗面见底,沈桥觉的身上有了些力气,想把碗洗了,刚推开堂屋的门,就见李大成拉着板车进了院。 “小桥,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外面凉。”李大成顾不得关院门,快步上前,接过沈桥手里的碗,揽着人进了屋。 “我好多了,我想……” “乖乖歇着,昨日大夫说你染了风寒,要少走动,多养养,大夫的话都不听,不想快点好了吗!” 李大成蹲下身子,给沈桥脱了鞋,将人塞回被窝里盖的严严实实。有心想板起脸吓唬两句,被沈桥一双大大的眸子看着,到底没舍得。 “再躺会,我把药端来,你把药喝了咱就走。今日有些凉,咱早去早回。” 乌漆麻黑的汤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沈桥从李大成的手上接过,端着碗的手有些抖。 他从没喝过药,幼时有一次病的快死了,独自缩在柴房的角落。何春兰也只是冷冷地看着,还要骂他一句晦气。 还好他命大,硬生生的挺过来了,不知怎么的沈桥眼眶有些发酸。擦了擦眼角,将碗贴近唇边,味道实在说不上好,沈桥皱了皱眉,仰起头,将苦涩的药汁喝了个干干净净。 李大成看着沈桥一张小脸,皱的像个小包子,将早准备好的蜜饯塞入沈桥口中,心疼道:“慢点,喝那么快干什么,回头给你买些糖,喝完药吃一颗,就不苦了。” “没那么苦,我好多了,喝完这一副就不用喝药了。”蜜饯在口中,甜滋滋的,冲淡了药汁残留的苦涩。 沈桥脸上挂着笑,嘴里含着蜜饯,脸颊一鼓一鼓的,像林子里的小松鼠一样惹人怜爱。 第69章 李大成忍不住将人圈在怀里,低头抵住沈桥的脸颊,柔声应了一个“好”字,深邃的双眸里缱绻着无尽的深情。 第056章 沈桥就医 松合堂位于清河镇的南边,据说已经开了百余年,算得上是名符其实的老字号。 他们来的不算早,此时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问诊的人,李大成上前还未开口,就有药童递给他一张木质的牌子。 李大成低头,见上面写着繁体的十五,想来是个号牌。朝药童道了谢,李大成转身回了沈桥身边。 沈桥认不得牌匾上的字,只看出来的人手上都拎着药,也知道这该是家医馆。 他本以为来镇上是采买东西,却不想来了医馆。昨日他虽发热了,可现下已然好了,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大成还会带他来医馆,心里有些不安。 “我都好了,怎么还来医馆?” 李大成摩擦着手里的号牌,神色如常的开口:“昨日给你看诊的大夫药不全,给咱们推荐了这家医馆。横竖家里也没有面了,也要来镇上买,咱顺道过来看看也放心些。” 村上的大夫多是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药材也都是自己上山采的,有个药不齐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李大成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沈桥没有丝毫起疑。心里却忍不住想,一会儿一定让大夫别开药了,他都好了,犯不着浪费银子。 医馆里一共两位坐诊的大夫,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听见药童清脆的叫喊声:“十五号。” 李大成站起来应了一声,扶着沈桥往里走。 医馆陈列别致,刚进入大堂,一股淡淡的药香就扑鼻而来。大堂的一侧是一面墙的要过柜,药柜前面是一张长桌,三两个药童忙碌的抓药。 另一侧分了两间诊室,接待的药童语气轻快的介绍着:“里面的是冯大夫,医术着实了得,连知县大人都找他瞧过病呢!” 说完,领着他们进了其中一间,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的坐在桌案之后,想必就是药童口中的冯大夫。 冯大夫,见他们进来,让了座。 李大成扶着沈桥坐了,揖了一礼,唤了句先生。 冯大夫将脉枕向前挪了挪,沈桥抿了抿唇,有些紧张,还是听话的将手放了上去,另一只只手悄悄地抓着李大成的衣摆。 李大成轻轻的捏了捏沈桥的肩膀,以作安抚。 冯大夫搭上沈桥的手腕,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半晌,沉沉的开口:“那只手。” 沈桥松开李大成的衣角,将手心里的汗,在自己的身上蹭了蹭,才放在脉枕上。他下意识的去瞧李大成,男人也浅笑的望着他,心里才安定了些。 冯大夫将脉枕放在一旁,立在一边的药童,有眼色的铺开了写方子的素纸,研好了墨,在一旁候着。 冯大夫缕了缕胡子,抬眸,正欲开口。李大成轻咳了一声,眨了眨眼。 冯大夫会意,微微点了点头,执笔道:“这位小哥儿,染了风寒,还得服上几副药。正巧,后院熬了驱寒的姜茶,这位小哥儿不妨去喝上一碗,也好驱驱寒气。” 说着又唤立在一旁的药童,“白芷,你带这位小哥儿去后院喝碗姜茶吧!” 名叫白芷的药童应了,向前两步,微微弯了腰身,手臂向前给沈桥引路。 沈桥本不想抓药了,还没来的及开口,就听李大成握了握他的手道:“小桥,喝碗姜茶,歇会儿,一会儿我就去寻你。” 见药童引着沈桥出了诊室,李大成又行了一礼,才坐到桌案前的矮凳上。 “先生,不知在下夫郎的病情是否要紧?可好调理?” “令夫郎,确实是染了风寒,然其脉浮而细,血行不畅,气血两亏,是实打实的虚症。”大夫摇了摇头,如实所诉,面上带着些遗憾。 “不知可有办法痊愈,还请先生费心。”李大成早就知道沈桥的情况,如今听大夫一字一句的说出来,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另夫郎身子亏空了不只一日,现如今若想养回来,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艰难些。” “那就有劳先生了,”李大成语气坚定,拱手道“还烦请先生全力救治。” 大夫见眼前的年轻人对夫郎不离不弃,心下都是有些钦佩,“我先开上七副药,回去先吃着。” 说着,提笔在素纸上落下,字有些连贯,李大成并不全认识,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 将方子递给李大成,冯大夫又道:“还有泡浴的药包,我都给你写下了,一会儿门口的药童会连抓好的药一同给你。隔一日,药浴一次,记得要用热水将药包泡一会,再沐浴。” 李大成点点头,应下,将两张方子轻轻的捏在手里。 “平日注意不要过度劳累,不要受凉,饮食均衡,多休息,按时复诊。”冯大夫又叮嘱了几句,还想再嘱咐两句,想了想还是罢了。 李大成见大夫有些欲言又止,忍不住发问:“不知是否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冯大夫迟疑了片刻,才慢慢开口:“另夫郎的身子现在不适合有孕,房事还是要注意些。” 李大成一一记下了,道了谢,拿着方子,交给了柜台上抓药的药童。 药童提笔将药方誊写了一遍,又把刚才的方子还给了李大成。 见他面露不解,药童笑着解释道:“这药方都是一式两份,您这份自己拿着,若是不想在这抓药,却别的药房也无妨。我们医馆也要留一份,若是有什么分歧也好核对不是。” 第70章 李大成道了谢,付了不到五钱银子,心里惦记这沈桥,拜托药童先抓着药,自己转身去了后院寻沈桥。 沈桥坐在廊下,旁边还坐着个面生的小哥儿,两人笑着交谈,离得远到听不清说的什么。 李大成站在拱门旁没有立时过去,怕打扰了两人说话。院子不大,他一个身高马大的汉子站在那里,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端着托盘的药童,上前询问,他一开口,沈桥的目光就追了过来。 李大成冲着药童摆了摆手,大步走向沈桥。 旁边的小哥儿,见他过来,和沈桥耳语了几句,就快步走开了。 “结识了新朋友?”李大成拢了拢沈桥前额的发丝,笑着打趣。 “刚刚只有我们两人在这,就……就闲聊了几句。”沈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解释,可一双眼睛却闪着亮光。 他从来都没有过朋友,他以前不太敢和别人说话。还是这些日子和李大成相处,让他生出了些底气,原来和别人打交道没有那么难,而且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心怀恶意。 小夫郎眉眼弯弯,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唇边的一对小酒窝,平添了几分俏皮。 李大成自然舍不得再打趣,牵起沈桥的手腕,双眸中盛着星星点点的柔情,“我的小桥,很好!” 第057章 路遇李清 在镇上用了午饭,两人才往回走,许是折腾了一个上午,午饭沈桥到是比昨日用的多。手掌大小的烧饼,里面夹着软烂的卤肉,沈桥吃了两个,还喝了碗肉汤。 吃饱了,身上也有了力气,沈桥觉着腹中有些饱胀,想下来走走,消消食。李大成自然不会不依,给人压了压帽子,放慢了脚步在后面跟着。 日头露出了半边,不再像早上那么阴沉。 从长平街出来,前面不远就出了清河镇。李大成刚刚买了肉,想明日就出摊,早一日出摊就能早一日赚钱,毕竟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盘算着时间,这会儿回去,晚饭前就能将明日出摊的东西都准备好,也不耽误给沈桥准备药浴。 谁知刚走了没多远,就在街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清迎面走了过来,他步伐虚浮,微微打着颤儿,一张脸泛着惨白,双眼空洞无神。 李清认出了李大成,他早就听他娘说了,李大成现在发达了,不仅买了房子,还娶了夫郎。 他斜眼看了看板车上堆着的东西,那一大块肉格外的显眼,买这么东西,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果然是有钱了。又想到自己欠下的十五两银子的债,心里愤恨不满。 “哼!白眼狼!”李清目露鄙夷的瞥了李大成一眼。 李大成冷冷的扫过李清,神情淡漠,不带一丝波澜,如万年不化的冰川,让人生畏。 李清不自觉的后退了了两步,面上还是强撑着,“你想怎么样,衙门离的可不远,小心我让你们吃牢饭!” “哦,是吗?”低沉的嗓音响起,蕴含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李大成上前两步,手腕一番,捏住李清的手臂,只听“咔嚓”一声,李清顿时惨叫出声。他随意的拿衣裳下摆擦了擦手,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跌坐在地上的李清。 李清托着手臂,疼的满脸的冷汗,口中凄厉的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小桥,我们走。”李大成连头都不回,牵着沈桥的手就走,丝毫不理会身后的李清。 出了清河镇,路上的清净了下来,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 通往河谷村的路不如镇上的石板路好走,李大成怕沈桥累着,还是让他坐在板车上。 一路上沈桥总是偷偷的打量着李大成,目光中隐隐的透露出担忧。 被人这么看着,饶是李大成再大意,也察觉出来了。小夫郎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他自然欣喜,摸了摸沈桥的发顶,笑道:“怎么了,一直偷看我?” “我……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不高兴……” 被抓包的小夫郎,脸泛红晕,支支吾吾的想解释,可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懂得见好就收,李大成拿了颗刚买的糖喂给沈桥,温声道:“我没不高兴,也没生气,放心吧。我早就看开了,他们怎么样都和无关,咱们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 看着沈桥的带了些倦色的脸庞,李大成咽下了未出口的半句,“他们若是安安分分的自然相安无事,若是有人主动挑事,他也不惧!” “今日在医馆同你聊天的人可互换了姓名,若是聊得来,日后也可以多一个朋友。”李大成不愿过多的提及李家,让沈桥忧心,不动声色的转化了话题。 沈桥点点头,脸上染上一抹喜色,“他叫宋洲,人很好的,还给我分了自己做的杏干,家里就在镇上,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今日就是去医馆抓保胎药的。” 李大成听着小夫郎慢慢地说着,说道最后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羡慕。他叹了口气,有些后悔找了这个话题。 “小桥,我们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养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想再等等。” 这话早晚要说,如今既然已经提了,索性就趁着这个话头说清楚。 沈桥是有些羡慕宋洲能有自己的孩子,成婚后,他也忍不住混想过自己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如今听李大成的话,却觉着男人似乎不太想要孩子。 第71章 李大成看沈桥垮了的小脸,就知道他想差了。将板车在路边停稳,才慢慢的开口:“小桥,养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日常的吃穿,还得供他们读书。不为考取功名,能识字明理,不走歪路就好。” 沈桥到是没想这么多,村里的孩子只要有口吃的,有衣裳蔽体,无灾无病的养大也就是,鲜少有人家会把孩子送去读书,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李大成说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 “小桥,我从小吃了很多苦,我总想着日后若我有了孩子,一定不能再让他们吃这些苦。若是有个小双儿,那更得娇养着。” 李大成说的一脸认真,沈桥低头不语,他小时候的日子也不好过,连顿饱饭都没吃过,自然也舍不得将来有了孩子,也吃这样的苦。 想通了,脸上又带上了浅笑,心里想着,李大成真是个好人! “我努力赚钱,等银子攒够了,咱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话说清楚了李大成心里也松快些。 沈桥听了这话,心里虽然害羞,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红透了耳尖却将他泄露无疑。 两人回道河谷村时,已尽未时,沈桥病了这一场,精力不济,总是犯困。李大成一路上费尽心思哄着人说话,才没让人睡着。 刚拐进巷子,就见赵婶站在门口,来回地张望。 李大成快走了两步,迎了上去,打了招呼:“赵婶儿。” 沈桥也跟着叫了人,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 “哎,我听说桥哥儿病了,过来看看,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啊,大夫怎么说的?” “没事,就是前两日没休息好,再着了点凉,大夫说吃上两幅药就好了。”李大成开了锁,将板车推进院里,扶沈桥下来。 “没事就好,这是我晒的枣,补血养气是最好了,我给桥哥儿拿了些,你煮粥放些,也好添点甜味。”赵婶儿说着将手里捧着的一大碗枣,递给李大成。 沈桥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下,才连忙道谢。 李大成接过,将枣到在了自家碗里,又朝空碗里放满了今日刚买的粟米。 赵婶儿见李大成端着满满一碗粟米出来,忙推拒道:“大成,你这样婶儿可不高兴了,我拿的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左邻右舍的住着,你这么见外以后可法走动了。” 说完又要抢李大成手里的碗,想将碗里的粟米倒回去。 李大成往后让了两步,笑着解释道:“婶儿您误会了,您不来晚点我也会过去,明天我出摊去镇上,得下午才能回来,我想托您照看着点小桥,再说我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给春生煮两碗粥罢了。” 赵婶儿听他这样说,知道推拒不得了,这才接过碗,“下次可不许了,过日子都不容易。” 李大成应下,同沈桥一起将人送出了门。 沈桥转身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李大成低头看了看沈桥,小夫郎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微红的眼角还蕴着水汽。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沈桥的眼角,将人牵进屋里,蹲下身子,除了沈桥的鞋袜,将人塞进被窝。手掌划过沈桥绵长微翘的睫毛,遮住了窗外透过来的光线。 不多时,掌下传来轻柔而均匀的呼吸声。 李大成看着沈桥的睡颜,他情不自禁地靠近,轻轻地在沈桥的额头落下一吻。 第058章 暧昧 夕阳的余晖洒在下来,给小院染上了一层金色。远处的山峦在夕阳的映衬下,也添了几分暖色。 李大成将灌好的肠,搭在梁下,才转身回了灶房。 灶底下的火还燃着,跳跃的火焰泛着橙红色的光,给不大的灶房增了一抹光亮。 他掀开锅盖,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拿起一旁的筷子,轻轻扎了扎锅边上的一块猪肚,筷子一扎到底,显然已经软烂。 筷子夹了一小块碎猪肝,入口鲜嫩,不见一丝腥味,李大成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撤了灶下的火。 他盘算了几日了,只卖烤肠到底有些单一,现在人们吃个新鲜,若是日子久了,少了这股新鲜劲,生意恐怕会受影响。 那日他就注意到了,有许多过路的商贩在集市解决午饭,吃的也多是包子、烧饼、面条,这些饱腹又便宜的食物。 因此,买猪肉的时候,就顺带买下了肉铺里剩余的猪下水。这东西价钱比肉要便宜不少,好些人嫌麻烦不愿意要,其实做好了,照样是一道美味。 明日早上他在和点杂面,烙些薄饼,到时卷上卤好的猪杂,也能增加些收益。 院门没关,外面响起两声敲门声,李大成从灶房探出头去,见是后面巷子的许旺夫郎。挎着个篮子,站在门边上,带着一脸的笑,却让人莫名的感觉不舒服。 他们两家并无交集,李大成一时摸不准对方的来意,放下手里的筷子,来到院里。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许旺夫就郎爽快的说明了来意,“老远就闻见你家的香味了,我听赵婶儿说你明日要出摊,买了好些肉,闻着这香味想是做熟了。正好,我家晚上要宴客,想买些回去添个菜。” 听他提及赵婶儿,李大成不好驳他面子,爽快的应了。 “刚卤好,猪耳朵五十文一斤,猪肝四十文一斤,要多少,我去切。” “哎,好,来半个猪耳朵,半块猪肝就好,卤汁多来些。”许旺夫郎说着将篮子里的空碗递了过来,眼神转了转,又道:“大成,咱都是一个村的,这价钱可得比镇上便宜些。” 第72章 村里人过日子都细,许旺家已是村里日子过的不错的人家,照样一分钱很不得掰成两半花。 既是在村里卖,没有摊位费,便宜个两三文也无妨。 李大成点头答应下来,接过碗往灶房里走。 手臂长的铁钩往锅里一探,一个冒着热气的猪耳朵就落到了案板上。一切两半,又切了半块猪肝,浇了两大勺卤汁,才端着碗往外走。 许旺夫郎眼神一直往里瞧,见李大成足足的浇了两大勺卤汁,才喜笑颜开的收回了目光。这卤汁可是个好东西,回家切些素菜拌上卤汁,又是一个菜,菜里还有肉味,拿来宴客也不失礼。 李大成察觉出身上的目光,他一个汉子到底不好和小哥儿计较,多给盛了勺卤汁,将碗递了过去。 “半个猪耳朵,半块猪肝,共是三十八文。” 许旺夫郎听了价钱,脸立时就垮了下来,不满的说:“都是一个村的,咱又前后巷住着,怎么也得便宜点,你这也太贵了。” “卤猪杂价格本来就贵,光是卤汁用的香料就要不少银子。看在邻居的面上,我给份量都多了,半个猪耳朵就得半斤多,这块猪肝也得有四两多。熟食铺子里卖的猪耳朵,是六十文一斤,猪肝是五十文一斤,这些东西到了熟食铺子里不会少于五十五文。” 李大成说话有理有据,许旺夫郎没办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数了三十八个铜板扔下,冷哼一声,端着碗就走了。 李大成将散落在木架上的铜板收起来,心里记下日后不能再同许家有交集,免得里外不落好。 净了手,他进屋去瞧沈桥,炕上的人睡的很安稳,日光透过窗棂洒在沈桥的侧脸上,留下淡淡的光晕。 许是被子盖得太往上,睡着的人脸颊有些泛红,李大成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 将怀里揣着的两个小面人,放在枕头旁边,给人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才轻轻的退了出来。 今日,镇上正好有卖羊肉的,羊肉比猪肉金贵,卖的不多,价钱也更高。想着沈桥身子太单薄了,李大成就要了二斤,切了一半剁馅,做了羊肉丸子汤,天凉正好可以驱驱寒。 刚刚卖剩的半个猪耳朵、猪肝,李大成也切了,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碟子,怕沈桥吃不惯,又调了个料汁。 粟米最是滋养人,他舀了小半碗,煮了粥,就着馒头吃正好,也不会太干。 李大成刚刚把碟子放在堂屋的桌上,就听见“吱呀”一声,回头,就见门口叹出一个小脑袋。许是刚刚睡醒,沈桥头发有些毛躁,脸上还有两道压痕。 “醒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李大成理了理沈桥散乱的发丝,将人牵到盆架旁,净了手。 “没睡醒?”给人擦了手,沈桥乖巧的任人摆布,李大成笑着逗了一句,沈桥红了眼眶。 “怎么了,难受吗?”见沈桥眼角泛红,抬手摸了摸沈桥的额头,温温凉凉,并不见发热。 “面人,我很喜欢。”小夫郎的声音软软糯糯,尾音微微上扬,像是羽毛轻扫在李大成的心上。 “喜欢就好,以后有喜欢的东西告诉我,我都买给你。” “嗯。”沈桥握了握包裹着他手掌的大手,小声的答应着。 感受到小夫郎的主动,李大成回握沈桥的手,温热的指腹仔仔细细的抚摸着。低头看沈桥淡色的双唇,眼底闪过一抹一闪而过的暗芒。 “先吃饭吧,小桥,一会儿凉了。”李大成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 盛了一碗羊肉丸子汤递给沈桥,又给沈桥夹了一筷子卤好的的猪肝,“尝尝好吃吗,下午我卤了一大锅,明天想带到镇上卖卖试试。” 沈桥第一次吃猪肝,轻轻地咬了一口,口感细腻,卤汁醇厚,不见一点腥味。 小夫郎的眼睛亮了亮,李大成又给人夹了一筷子,把料汁往前推了推,笑道:“蘸着料汁吃,解腻。” 沈桥试着蘸了蘸料汁,又是不同的味道,微酸鲜香,“很好吃,带到镇上定会卖的很好的。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道:“就是……还可以放点辣椒油,吃着更香。” “这主意不错,明天早上我出摊的时候,就炸点辣椒油带着,等赚了银子,给你买好吃的。” 沈桥胆子小,能主动给出主意,也算是两人之间又进了一步,李大成心里高兴,晚饭都用的比前两日多。 饭后,沈桥想帮着收拾碗筷,却被李大成拦下,“小桥,这几日天凉,明日我要出摊,你帮我把那套旧棉衣找出来。” 旧衣服都放在西屋,沈桥一时还摸不着头绪,找了两个柜子,才在第三个柜子底层,找到了李大成所说的旧棉衣。 捧着棉衣出来,就见李大成搬着一个浴桶进了堂屋。这个浴桶是他们成婚前买的,那夜他们虽然睡在一起,可并没有发生什么。昨夜他要发烧了,自然没有办法圆房。 如今男人把浴桶拿了进来,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张脸不由得羞的通红,堪比傍晚的晚霞。 李大成把浴桶放进屋里,一回头就见沈桥脸红的像滴血一样,愣在那一动不动。 大夫说晚上有可能会烧起来,李大成目光始终在沈桥身上,大步上前,用手背试了沈桥的额头,温度正常,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没有……”沈桥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清楚,余光一直瞟着屋里的浴桶。 第73章 李大成顺着沈桥的目光看过去,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小夫郎反常的原因。 他轻轻的拉起沈桥的手腕,微微发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小桥,想到什么了,脸红的都快烧起了,嗯?” 男人尾音拉长,慵懒魅惑。 两人贴的极近,男人的呼出的热气喷在沈桥的颈窝,痒痒的。 沈桥甚至可以听见男人的心跳声,如同敲击的鼓点,没一下都敲到他的心上。 沈桥哪里应付的了这样的场面,连脖颈儿都红透了,双唇嗫嚅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大成见小夫郎羞的厉害,急的连眼尾都泛红,后悔不该逗人。 “逗你呢,今日许大夫给开了泡药浴的药包,待会我放好热水,你泡一会,解乏。” 热气蒸腾,沈桥泡在浴桶里,周围都是药香,心却静不下来,刚刚的画面挥之不去。 李大成也没有料到,一向好脾气的沈桥生起气来这么难哄。任他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小夫郎依旧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银白的月光轻轻洒下,如水般清澈,落在沈桥的脸上,添了几分恬静。 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大成轻轻起身,将熟睡的人搂在怀里,才安然入睡。 第059章 两个人的日子 天边透出一抹朦胧的灰白色,外面不时传来几声鸡鸣。 李大成微微侧身,侧脸贴了贴沈桥的额头,触感温凉。唇角轻轻划过沈桥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在他的耳边轻轻掠过。 男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在沈桥唇边落在一吻。 天色还早,除了偶尔的鸡鸣狗吠声,一片寂静。冬日地里没有什么活儿,大家也乐得多歇歇,毕竟开了春想歇着也歇不了。 李大成麻利儿的生火烧水,灶膛里有了火光,屋子也没有这么冷了。 昨日卤好的猪杂,灌好的肠,先装小吃车上。怕卤猪杂现在切了不新鲜,还特意带了一个小案板。 蘸料也是调好了带上,特意调了两种,一种辣的,一种不辣的。幸好家里有腌咸菜的坛子,密封严紧,倒也不怕路上会洒出来。 面和的是三分杂面七分白面的两参面,比纯白面烙出的饼更有韧性。第一日不知生意好坏,就没准备太多,卖上一日,下次就能估摸个大概。 出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才折回身准备早饭。 — — 沈桥怕冷,这几日两人同榻而眠,每晚熟睡后,他都会下意识的向身旁的热源靠近,每次睡醒都是紧紧的依偎在男人怀里,亲密的姿势足以让他脸红上半天。 被子里的温度降了下来,沈桥下意识的伸手,向身旁的位置摸了摸,早已冰冰凉凉。迷迷糊糊的睁看眼,只见身旁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日光轻轻的撒进来,在大红色的被上留在一片片光晕,被上绣了一对随水嬉戏的鸳鸯,也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揉了揉眼角,赶走了几分困倦,沈桥知道李大成今日要出摊,忙拿过旁边的衣裳穿好,村里到镇上还有些距离,想赶上早市就得早点出发。 灶房里烟气缭绕,李大成正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人格外的安心。 李大成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抬头就见小夫郎呆呆的看着他。 “醒了?院里凉,进来烤烤火。” 沈桥坐在灶前的板凳上,往灶膛里添了根细柴,火光暖融融照映在他白皙的手上,让他不禁想起以前。 从前,每到冬日手上都会生满冻疮,手指肿的比细柴还要粗,加上不间断的劳作,到最后两只手烂的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 “小桥,想什么呢?”李大成给饼翻了个面,见沈桥一言不发的盯着灶膛,轻声询问。 男人的话打断了沈桥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微微一怔,见李大成正满含笑意的望着他,心底那些从未对人讲过的酸涩,都散的一干二净。 “没想什么。”沈桥习惯了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话出口,又觉得有些后悔,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小声的说:“以前……刚刚……想到……从前每年冬天,都会……都长冻疮,今年没长。” 说道最后,小夫郎抬起头,笑脸盈盈的望着他,李大成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一颗心涨的满满的,有心疼也有酸涩。 沈桥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处和手心都有薄茧,摸上去有些硬。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握了又握。 “以后都不会了,小桥。多富贵的日子可能我给不了你,但是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男人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哑,语气却坚定而郑重。 “嗯。”沈桥用力的点点头,含着水汽的眸子亮晶晶的望着李大成,认真道:“我也会干活儿。” 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再普通的生活有了期盼,都会让人心生向往。 第060章 过渡 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与清晨的薄雾交织在一起,依稀可以村子的轮廓。 李大成回头望了望,直至看不见河谷村的的影子,才加快了脚步。如果不是家里实在不富裕,他也不会在成婚第三日就出摊。 今日本该是沈桥回门的日子,可当日沈家母子差点将人活活逼死,不念半分骨肉亲情。 早上沈桥的模样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小心翼翼里夹杂着几分希冀,让他一颗心被反复揉搓,甚至后悔那日不该轻易放过那对母子。 第74章 “大成,你这是出摊?”身后传来人声,将李大成的思绪扯断。 李大成回头,见一个黑瘦的中年汉子,推着一车柴火赶了上来。他认出是秦小五,成亲那日秦小五也来喝过喜酒。 李大成打了招呼,停住了脚步。 秦家是逃荒过来的,一家七口人到了河谷村就还剩下两人了,村长见他们母子二人实在是可怜,就留下了他们。 好在秦家母子都是勤劳本分的人,这些年一直四处打零工,前几年也置办了两亩薄田,还成了家,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小五哥,你也去镇上?” “是啊,这阵子地里没有活儿,打了点柴,卖了也好补贴补贴家里。”秦小五手搭在板车上,直起腰憨笑道。 “那正好一块走,路上也能说会话。”都是一个村的,既然遇上了,搭个伴赶路也热闹,况且他成婚时,人家还给来给他捧场。 “好。这天冷了,路上清净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秦小五位人看着李大成的小吃车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这个车样子新奇,是卖什么的?” “昨儿买了点猪下水,卤好了,拿到镇上卖卖试试,也是为了糊口。”李大成也不瞒着,将自己的营生说了。 “那生意保管错不了,镇上的人比咱村上富裕,吃的用的都讲究。”秦小五前阵子接了笔大生意,虽说只是往柴房送柴,也见识了不少富裕人家的派头。 “那就借小五哥吉言了,盼着今儿生意好,这一桶都卖了,一点别剩才好。”李大成听他说的言之凿凿,笑着应和。 “我和你说,我可是长了见识了。前两个月得了比大生意,人家吃的东西我连见都没见过,听说一根小小的草叶子,就能买咱村里两三个院子呢!” 秦小五说的有声有色,李大成只是听着,并未往心里去,别人的日子过的再好,也与他无关。这辈子,他有沈桥,赚的钱够一家人过日子就够了。 “大成,你别不信,人家开着好几家粮行,那日子咱想都想不出来。”秦小五见李大成并没有多大兴趣,就止了话头。 李大成却在听见粮行的的时候,皱了皱眉,问道:“小五哥,可知道主家是哪家粮行的东家吗?” 秦小五见李大成发问,虽然有些不解,还是下意识的答道:“就是镇上的富昌粮行的钱家啊。” 听见是富昌粮行,李大成原本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富昌粮行就是李春丽的夫家,因着李春丽的关系,李清才能在镇上读书,否则光凭李庆赚的那点银子,怎么能支撑的起李清公子哥一样的生活。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如今已经成家,自是要护好沈桥。李春丽和李清都不是善类,在他手下吃了亏,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他本来就想着上镇上打听一下,那姐弟两的消息,他们若真有什么坏心,也能早日防备。 “小五哥,真本事,大户人家都有门路!” 李大成笑着恭维了两句,秦小五听李大成这么说,心里高兴,到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嗨,我也是赶寸了,前阵子在巷子里吆喝,正好遇见钱家的管家,就把我一车柴火都买了去。许是见我拉的柴火都是干透的,就让我每日都送一车过来,我这都是机缘巧合才成了这比生意。” 秦小五看李大成听的认真,讲起来更是起劲,“我日日都往钱家送柴,从外面瞥见钱家灶房里山珍海味、珍贵药品就没断过,不知道这是有多大的家底。后来才听说是他家的少夫人有了身孕,你看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单单是有了身孕就这样金贵,那孩子生出来还不知得怎么宠着了!” 钱文昭的正室有了身孕,这倒是从未听闻过。当初就是因为钱文昭成亲数载一直无子,才纳了李春丽入门,如今正室有了身孕,想来李春丽的日子不如从前好过。 李大成将秦小五的话记下,想着找个机会,还是再仔细打听一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到了镇上才分开走。街市旁边又有卖米糕的,老远就能闻见大米清甜的味道。 沈桥爱吃甜食,想到沈桥,李大成的脸上才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下午收摊后,买上几块带回去给小夫郎尝尝正好。 第061章 生意兴隆 熙熙攘攘的集市里,吆喝声不断,偶尔会有马蹄声和车轮声从远处传来,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忙碌着。 李大成交了三文钱的摊位费,领了对牌,找了个空位,将摊子支了起来。 他左边的摊子卖的是各式米粥,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味道,摊主是对小夫妻,热络的同他打了招呼。 右边的摊子是卖烤饼的,不大的簸箩里整齐的排着一圈圈烤饼。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摊子。 见了李大成,自来熟的开口:“我都闻到肉香了,你这是卖的什么?” 妇人不大的眼睛里满是精光,李大成不愿多说,将台面擦了一遍,将卤好的猪杂端了上来,推到台面的一角,随口应付了两句:“随便卖点吃食,糊口罢了。” 那妇人见他态度冷淡也不恼,依旧自顾自的说:“年轻人犯不着藏着掖着,我跟。你那光买卤肉,客人吃了不抗饱,我这烤饼吃过的没有说不好吃的,咱两人帮衬着,那生意还能有个不好!” 第75章 “那不巧了,我这也准备的面,正想着烙些薄饼配着卖呢!”李大成说着把盖帘揭开,里面赫然是和好的面。 那妇人见状,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就转向一边,不再搭话。 都是出来摆摊做生意的,能帮一把,李大成也愿意伸把手,可若是这样只想着算计别人的人,也犯不着搭理。 旁边那对小夫妻一直往这边看,刚刚的动静全看在了眼里,那男子悄悄的拉了李大成,小声道:“昨日她就是这么同我们说的,我们想着她一个妇人也不容易。况且我们卖粥,她卖烧饼也不犯冲,就同意了。谁知道,只要有人只买粥,没买烤饼,她就阴阳怪气的说喝粥填不饱肚子。搅得我们生意都没法做,只有提前收摊,谁知道今日她又把摊子摆在我们旁边, 吓得我媳妇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待会她再和你说啥,你都别答应,这个人心不正。” “多谢提醒!”李大成道了谢,那男子还想说些什么,正巧摊位上来了客人,只能转身给客人盛粥。 这会儿集市上开始上人,李大成也没把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将灌好的肠一根根剪开,放在铁板上烤着,手里利落的揉面、揪剂子、再擀成一张薄饼。 烤肠在铁板上滋滋的冒油,一时肉香四溢。路过的小孩,摇着大人的衣袖闹着要吃,妇人没办法只好买了一根,小孩这才喜笑颜开的跟着大人走开。 这一开了张,生意一点点就好起来了,李大成将铜板收到装钱的木盒里,干劲更足了。 做生意除了吆喝,试吃也同样能揽来客人。一路颠簸,猪肝有些碰碎的,李大成一一切成小块,又切了一小块猪耳朵,放在托盘里,配了竹签,供人试吃。 “现卤的猪耳朵、猪肝、猪心、猪头肉了喽,切盘或是带走都行,咱这还有大饼,卷上大饼解馋又解饱!” 听他吆喝,一旁卖烤饼的妇人,恨恨的朝这边瞪了一眼。李大成望回去,目光里带着寒意。 许是那妇人见李大成生的高大,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到是没再生什么是非。 忙起来时间过的也快,马上就到中午,来用饭的人也会增多。李大成顾不上吃饭,手上麻利的擀饼,就怕一会人多了,忙乎不过来。 “这个猪肝怎么卖的?” 李大成正低头给烤肠翻面,就听见有人问价。抬头见一个挑着扁担,货郎打扮的青年汉子在摊子前面,忙放下筷子,招呼客人。 “猪肝是四十文一斤,要多少都可切,咱这还有猪耳朵、猪心、猪头肉,也可以一样拼点。要是现在吃的话,咱还有饼,可以切了卷在饼里,包管一个下午都不觉饿。” “卷饼怎么卖的?” “卷饼,里面都是夹的二两卤肉,十五文一套。” “那来一套吧,你那猪头肉怎么卖的?” “好,吃辣吗?猪头肉也是四十文一斤,同猪肝一样。”李大成把饼烙上,又把猪头肉的价格说了。 “吃辣,猪头肉、猪肝、一样切二两吧!”青年汉子想了想,还是一样要了二两。 李大成应了,利落的给人切肉,一样二两,分别用油纸包好,利落的将切好的卤猪杂浇上蘸料,拌匀后递了过去。 “大饼卷肉是十五文,猪肝二两是八文,猪头肉二两也是八文,一共是三十一文。” “老板,三十文行吗?好吃我以后经常来。”青年汉子接过油纸包,笑着讨价。 李大成闻言也笑了笑,笑意却并未达眼底,“我这小本生意,勉强糊口罢了,再说这价钱定的也不高,还望客官就别讲价了。” 他做的东西味道绝不输熟食店,价钱却便宜了不少,若是人人都来讲价,那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青年汉子听他这样说,虽然有些不满,还是付了三十一个铜板。 直至申时李大成才忙乎完,这一下午生意着实不错,好些吃过大饼卷卤肉的人,都推荐了相识的人过来买。 毕竟一个肉包子就要三文钱,都是出力的汉子,五个肉包子下肚也就是不饿罢了,哪如大饼卷卤肉实惠,那可是真真的肉啊! 理了理剩的东西,李大成就想收摊回家,出来一天了沈桥一个人在家,心里还真有点惦记。 烤肠还剩了十五根,今日做的多了些,卤猪杂到是很受欢迎,只剩了小半块猪心,并更是早就卖完了,看架势下次得多和点面。 木盒里是满满当当的铜钱,稍微晃动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人心里高兴。 收了摊,又买了米糕和半只烧鸡,李大成才心满意足的往家走。 第062章 两个人的傍晚 日头西斜,暖橙色的光洒下来,驱散了几分寒气。天空中的云彩同样被染上了一抹亮色,宛如一幅斑斓的画卷。 村头有几个孩童嬉戏,李大成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有些不敢认,揉了揉眼眶,才确认那人就是沈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沈桥做好了饭,见李大成迟迟没有回来,就想着出来迎迎。 他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出门前心里还有些紧张。可路上遇见几个人,他虽不认识,可对方却热情的同他打了招呼。 “大成夫郎”这称呼虽有些陌生,却让人心里甜滋滋的。 沈桥虽有些胆小,可人不笨,三言两语间,就理清该怎么称呼,默默的记在心里,这样下回再遇见,也不至于认不出人,失了礼。 第76章 李大成走近了,见沈桥在同旁边的几个妇人、夫郎一道站着,虽然没怎么说话,脸上却带着盈盈的笑意。 “小桥。”李大成轻唤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你……回来啦!”沈桥转头,见男人满脸笑容的望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顾虑到周围有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瞧瞧,这刚成婚的小夫妻就是不一样,这个黏糊劲哦!”一旁的一位夫郎笑着调侃。 “就是,这可真是小别胜新婚啊!” 周围有人打趣,沈桥看了李大成一样,又害羞的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这几个人李大成都是认识的,也都是本分人家。第一个说话的那位夫郎和李家还有些亲,他夫家也是姓李,叫李平,只不过出了五福,平日里也没什么走动。其他人家里也都是踏实肯干的,人也没有坏心。 沈桥性子恬静,又一个人惯了,但李大成知道小夫郎其实喜欢热闹,只不过以前同人接触的不多。他平日里出摊就得一日,沈桥一人在家里难免无聊,多结识些人,到时候一起说说话,总好过一个人闷着。 “嫂子们,就别笑话我了,一会儿我可脸红了。”李大成笑着替沈桥解了围,瞧见旁边嬉闹的孩童,又道:“今个出摊还剩了些烤肠,嫂子们要不嫌弃就给孩子们分分。” 村里孩子零嘴少,吃饭能吃饱那就不错了,听见有烤肠也都不玩了,扔下手里的木棍就围了过来,都眼巴巴的看着李大成。 “这……你卖银子的东西,给他们这帮小皮猴子吃了不是糟蹋嘛!”左邻右舍的送点吃食,那是再平常不过,可人家做生意的东西白送,李平夫郎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今做多了,剩了几根,正好够他们一人一根。”李大成说着,从台面下面的箱子里拿出六根烤肠,一一插上竹签,递到小孩们手里。 烤肠是纯肉的,又经过铁板烤制,表皮都泛着油光,一口咬下去,肉质鲜嫩多汁。 “好吃。” “真好吃。” “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几个小孩一边吃,一边三言两语的评价,看得出这评价绝对出自真心。 “谢过大成叔叔了吗?就知道吃。”一个妇人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孩子的脑门,提醒道。 “谢谢大成叔叔!”孩子们的声音清脆又稚嫩,如清晨的鸟鸣,让人温暖而愉悦。 “不用谢。”李大成弯腰摸了摸其中最小的小孩额头,笑着答道。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刚刚的画面一直在沈桥的脑海里,男人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小双儿的额头,眼神中满是宠溺。沈桥不由的想,如果他们又了自己的孩子…… “今日有好好吃饭吗?药都吃了吗?”李大成见沈桥低着头,以为他还不好意思,转了话题。 “嗯,中午蒸了一锅馒头,还切了一小块腊肉炒了青菜,药也都吃了。下午还睡了会儿,周家嫂子来家里同我做了会儿针线。” 沈桥一五一十的将一天的事都说了,正经的小表情让李大成脸上的笑意人都忍不住。 “表现很好,回家给你奖励。” 李大成右手摸了摸沈桥的头,一副哄孩子的口吻,成功的让小夫郎羞红了脸颊。 第063章 沈桥的心事 晚饭是沈桥做的,圆葱炒羊肉、秋菜炒肉、白面馒头和两参的米粥。 沈桥本来有些为难,灶房里羊肉、猪肉都有,大米、白面也不缺,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菜。 若是全做肉,会不会太奢侈,若是都做素的,那男人在外面幸苦了一天,吃不好怎么行。 想到周嫂子的话,沈桥还是决定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夫妻同心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再有,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李大成是什么样的为人,沈桥心里清清楚楚。 男人不仅人好,知道疼人,更难得的是他从来不会把夫郎看轻。讲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做饭、刷碗这些妇人该干的活儿,也是抢着干,一点儿也不怕被别人知道了,会丢了面子。 沈桥做梦都不敢想会嫁给这么好的男人,有时候他忍不住想,是不是老天看他这十六年过的太苦了,补偿他,才让他遇到李大成。 男人把家里的钱物都交给他保管,他也得试着把家里的事料理好,不辜负这份情意才好。 李大成把小吃车放到后院,将装钱的木盒递给了沈桥,自己则拿着卖剩下的小半块猪心和烤肠,还有买的米糕和烧鸡,进了灶房。 米糕有些凉了,正好锅里还有热气,都不用另外生火,放在锅里嘘嘘就成。 半只烧鸡和卤猪心,李大成用刀切了,放在盘子里,又调了个蘸料,怕沈桥吃不了辣就没放辣椒油。晚饭够丰盛的,那几根烤肠他就没切,左右现在天凉了,放着明儿再吃也坏不了。洗了手,才发现饭桌上还多了壶酒,正用热水烫着。 李大成心里一暖,感叹小夫郎真是越来知道疼人了。抬头去瞧沈桥,沈桥迎着男人的视线,小声道:“今日周嫂子说村里有酿酒的人家,我打了一小坛,你喝了……喝了可以解解乏。” “好,那就多谢我的小桥,天凉,我跑了一日,喝点酒正好暖暖身子。”李大成拿起酒壶到了满满的一杯,酒水入口甘甜绵软,正应了他的心境。 对于男人的外放,沈桥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招架不住,“我的小桥”怎么听着都让人面红耳赤。 第77章 沈桥低着头,拍了拍来脸颊降温,顺便将今日买酒的事情说了,“一小坛可以喝上好久,周嫂子也打了一坛,讲了价,便宜了两文钱,一共花了二十六文。” 李大成喝了一口酒,有些心疼的开口:“小桥,家里的银子你保管着,想买什么就就买。花了多少,买的什么东西,不用同我讲。家交给你,我放心。” 男人说话随意惯了,开口即带着浅笑,偶尔起了坏心,总能将沈桥逗的脸红上半天。可一旦正经起来,说的话总是能让沈桥感动的落泪。 沈桥眼眶泛红,郑重的点头,李大成抬手给小夫郎擦了擦眼角,道:“再不吃,饭可凉了!” “今日回来有卖糕的,我买了几块,你尝尝,还有这烧鸡,虽然有点凉了,但味道还行。”李大成依旧热衷于给沈桥夹菜,沈桥还没动筷子,碗里已经堆起了小半碗菜。 米糕上面点了一个红色的花钿,看着十分的好口,里面还加了红枣碎,吃起来甜甜的。烧鸡沈桥从前见沈安买过,油亮亮的表皮,散发着香味。夹了一小块咬下去,又鲜又嫩,咸淡适口,果然是好吃。 李大成早就发现了,沈桥只要吃到好吃的东西,一双大大的眸子就会变得亮晶晶,看着格外的惹人怜爱。 沈桥做饭的手艺很好,虽不常做肉,但做了几次已经能把火候掌握得很好,羊肉炒的又滑又嫩,配着圆葱的香味,让人胃口打开。 这一顿,两个人都吃的心满意足,桌上几乎都没剩什么菜。 沈桥想着李大成出去一天,定是幸苦的紧,就想自己去洗碗。谁知手刚搭在桌子边上,就被男人伸手握住了。 “外面凉了,先放着,一会儿我来收。”李大成牵着沈桥的手,进了屋,那个装钱的木盒,还静静的置于炕上。 牵着沈桥坐下,打开了木盒,里面是满满的铜钱,“小桥,今日卖的钱都在这,你数数,每一钱拿棉线穿上,等攒多了,咱们拿到钱庄去换成整银。” 沈桥看着一盒的铜钱愣了一下,想起李大成刚刚说的话,没有推拒,带着笑意点头应下,小心地捧在怀里。 李大成见小夫郎欢欢喜喜的捧着盒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他的小桥,本不该吃这么多苦的。 利落的刷了碗,又将灶台擦洗干净,他才直了直腰。 小药炉上温着沈桥的药,李大成给锅里添满了水,又给灶膛里填了两根细柴,让其燃着。水也不用烧开,留着一会洗漱用,温热就够了,还省的对凉水。 都收拾好了,李大成才端着药碗回了屋。沈桥还坐在炕上串着铜钱,身旁已经搁着串好的五六串。 “先把药喝了。”李大成把药碗递过去,转身在炕桌上拿了一颗蜜饯。 “我都好了,喝完今日的,要不剩下的那几副留着下次发热再喝吧。”沈桥端着药碗,有点心疼药钱,犹豫着没往嘴边放。 小夫郎怯怯的望着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无辜,独属于少年的音色软糯又诱人。 李大成好悬就妥协了,敛了敛心绪,忍不住感叹,自己越来越容易被小夫郎拿捏,叹了口气道:“胡闹,怎么还有人盼着生病的,发热不难受吗!再说药哪有攒着的,大夫给你开药自然有用处,乖乖的喝了,吃颗蜜饯,就不苦了。” 沈桥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乖乖的捧起碗喝了,嘴里都是苦涩味。心里想着可不能再生病了,能省下不少银子不说,也不用再喝苦药了。 李大成将蜜饯放入沈桥的嘴里,接过药碗放在桌上,捏了捏沈桥的手腕,道:“咱两一块串。” 沈桥点头,铜钱碰撞的声音让他心里欢喜。两个人很快就将剩下的铜钱串完了,一共是八百六十五文,足足八钱多呢! 寻常打农户去码头上做苦力,幸苦一天,也才不过三十枚铜钱,这八钱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开销好久呢! 李大成也没想到一天就卖了这么多,心里也是高兴,除去本钱,足足赚了七钱多。照这样下去,过年前就能买上两亩地,来年就不用再买米面吃了。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中都是对生活的希冀! 李大成从中拿了一百六十五文钱,将剩余的七串铜板递给沈桥:“小桥,这一钱多,我明天去买肉。剩下的你收起来,等攒多了,咱也买两亩地,到时候就能自己种菜吃了。” “嗯。”沈桥认真的点头,将那七串铜板在抽屉里放好,心里更高兴了。 地可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一年吃的粮食都从地里产,多的还能拿去卖。等开春了,还能养些小鸡、小鸭、到时候下了蛋,都能卖钱。这日子越过越好,人心里都有奔头。 今天不用药浴,两人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在炕上躺好。 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沈桥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的热度。 两个人成婚几日了,一直没有圆房,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可这种事情又不好找人说,偏他又对房事一窍不通。一般成婚前,家里都会找上了年纪的老阿嬷来做教引,何春兰十两银子就把他卖了,自然也不会教他这些。 白日里还好,一到了晚上,两人同榻而眠,沈桥总是既期待又紧张,一颗心忽上忽下的,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想来想去,怕是成婚那日自己太紧张了,忍不住有些害怕,被男人误会了。心里更急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第78章 察觉到沈桥呼吸混乱,时而沉重,时而急促,李大成怕他不舒服,抬手摸了摸沈桥的额头,不想却把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李大成坐起来,刚要去点灯,不想却被沈桥拦住了。 “没……没事……” 沈桥支支吾吾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好在没有发热,既不是身体不舒服,李大成想不通沈桥这是怎么了。 但小夫郎拽着他里衣的一角,不松手,李大成无奈,只好又躺了下来。 沈桥收回拽着人衣裳得手,环保在胸前,仍然心有余悸。幸好没有点灯,要不然男人一定会发现他顶着一张大红脸,真是羞都羞死了。 李大成略一思索,也大概猜到小夫郎别扭什么,心里却只有苦笑。 折腾了这一番,沈桥到是有了倦意。 一直等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大成才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如每晚一样,在沈桥的眉心落下一吻。 觉得不过瘾,手指点了点沈桥的鼻尖,暗叹道:“小没良心的,总有一日你得还回来!” 夜色昏暗,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树梢,窗外偶尔有几只飞鸟经过,发出几声鸟鸣。李大成搂着沈桥睡的安好,却不知李家那边足足的闹了一宿! 第064章 帮赵家渡难关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柔和的光线照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今日不用出摊,吃完早饭后,直接去安坪村拿肉就行,省的再往镇上跑。他和徐富已经说好了,除了肉以外,猪头、猪下水都要,提前给留出来。 夫郎在怀里,身上还散发着澡珠的清香,李大成也就放任自己偷会儿懒,左右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偏了偏头,静静地打量着沈桥。 沈桥偏瘦,这段日子虽长了些肉,身量还是单薄。个头也不如寻常的小哥儿高,窝在他的怀里,脚尖堪堪到他膝盖。 小脸到是圆润了些,捏起来手感绝佳,李大成克制住了想上手的念头,目光下滑,落在沈桥唇边,趁着人还没醒偷偷的占个便宜。 沈桥已经有些适应了,每日清晨两人亲密的姿势。见李大成还睡着,小心的搬开横在胸前的手臂,轻手轻脚的拿过衣裳穿上,出了屋。 听见关门的声音,睡在炕上的人,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清明,哪有半点刚醒的样子! 小夫郎脸皮薄,李大成这也是没有办法,想出了装睡的法子。要是把人逗弄狠了,沈桥连早饭都吃不好。 利落的扯过自己的衣裳,李大成也推门,出了屋。 沈桥正在生火,灶房里都是浓烟,沈桥忍不住咳嗦了几声。 “我来。”李大成上前把沈桥扶起来,领到院里,给人拍了拍背,好一会儿沈桥才止住咳嗽。 “我没事……咳咳……” “小桥,外面太呛了,你先回屋,把门关好,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安抚完沈桥,李大成拿了擦脸的布巾,沾湿了遮住口鼻,把灶膛里的火灭了。 打开窗户,让烟往外散散,等没这么呛了,李大成才进来查看原因,地上堆着的柴并没有受潮,那估摸着就是烟囱堵了。 得借个梯子,上屋顶上清理一下,这一折腾早饭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了,他饿一顿都是没事,沈桥身子刚好,可饿不得。 推门进屋,沈桥坐在堂屋的板凳上,一张小脸灰扑扑的,看着有些滑稽,李大成没忍住,轻笑出声。 沈桥听见声音,就站起来,抬头看着他,一幅做错事的样子。虽然心里知道,李大成不回生气,可还是忍不住去瞧男人的脸色。 这一番变化,都落在李大成眼里,他叹了口气,也不嫌两人身上都是灰,大步上前,将人进紧的搂进怀里。 只有身体力行,才更能表明心意! 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喷在沈桥耳边,热热的,让他的心跳都乱了两拍,也抚平了他心里那点细小的不安。 两人具是灰头土脸,目光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李大成伸手在沈桥唇边划了几道,露出皮肤本来的颜色,像一只长着胡子的小猫。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端详了好一会,才笑着出声:“小桥,烟囱堵了,早饭可能是没法做了,我上赵婶儿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一会儿等天暖和了,我在上屋顶上通烟囱。” 等人走了,沈桥去照镜子,才发现男人的恶作剧。 — — 村里人吃饭都早,习惯了吃完饭好下地干活。今日他们起的有些迟了,李大成怕赵家已经吃过饭了,因此,加快了脚步。 好在两家离得不远,李大成轻轻地扣了门,不一会儿,院里就传来脚步声。 “大成哥。”赵春生看见李大成,兴奋的打了招呼。 “春生,吃过早饭了吗?你爹娘在家吗?”李大成摸了摸赵春生的头,笑着问。 “刚吃完,我爹出去了,我娘在家,大成哥你等会。”赵春生说着也不等李大成答复,小跑着就进了屋。 一边跑还一边喊:“娘,大成哥来了!” 赵婶儿听见儿子的喊声,撂下针线,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紧着应了一声:“大成来了,屋里坐。” “婶儿,不坐了,我家里烟囱堵了,早饭做不成了,想问问您家里有没有吃的。”李大成从小在山里长大,也吃过百家饭,张口到不觉得为难。 第79章 “有,你等着,我早上蒸的馅馍馍,蒸了一大锅呢,我给你拿去。”赵婶儿答应的爽快,说着就往里走。 赵春生抬头看着李大成,犹豫了一会说道:“大成哥,我听人家说你去摆摊了,能赚很多很多银子是吗?” “听谁说的,要是能赚这么多银子,大成哥不早就发财了吗!”孩子的话童言无忌,李大成没放在心上,笑着逗他。 不想赵春生,固执得很,追问个不停:“大成哥,你能教我摆摊吗,我也想赚钱。” 李大成弯下腰,见赵春生眼眶红红的,不像是闹着玩,正色问道:“春生,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赵春生再也忍不住,眼泪就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哽着声音道:“大成哥,我姐夫……我姐夫他伤的很重,需要好多银子治病。娘去借钱也没有借到,爹天还没亮,就把家里的鸡鸭都拿到镇上去卖了,大成哥我也想摆摊赚钱!大成哥,我……” “春生,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赵婶儿听见儿子的话也红了眼眶,用袖子擦了擦,紧着呵斥儿子。 “婶儿,别说春生了,他也是担心,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两家住的近,赵家一家人又都是好人,他成婚时赵婶儿也跟着忙乎了几天。李大成既然知道了,自然要问一下,若是能帮的上,就帮一把。 赵婶儿还未说话,先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开口:“我那女婿……他干活的时候让……让房梁给砸在底下了,人到现在都昏迷着,家里为了给他看病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可怜我那女儿……我女儿嫁过去还不到一年,连个孩子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啊!” 说着赵婶儿又掩面哭了起来,李大成听着心里也是难受。古代女人种名节,如果没了丈夫,又没有孩子,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李大成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赵家的事。 浓烟消散了好多,烟熏的到处都是印子,沈桥打湿了抹布正在擦洗,就听见院里传来了开门声。 沈桥放下手里的抹布,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迎了出去。 “回来了?” “嗯,先吃饭吧,一会儿我收拾。”将碟子递给沈桥,转身洗了手。 馅馍馍是用晒干的山菜调的馅,虽然没有肉,却有一股独特的清香。 李大成吃了两个,就不吃了。沈桥知道他的饭量,见他吃的少,以为他吃不惯杂面,望着李大成道:“灶房里还有肉了,中午我们烙肉饼吃。” “好,听你的。”沈桥开口,他哪里有不依的,笑着应了。直到沈桥放下筷子,李大成才再次开口:“小桥,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男人神色正经起来,沈桥虽不知是何事,却也认真的听着。 “赵家出了点事,他家女婿干活的时候受了伤,人到现在还昏迷着。他女儿嫁过去不到一年,也并无子女。赵叔刚刚去镇上卖鸡鸭了,家里也是一片愁云。我想着,咱能帮他们一把。” 沈桥从李大成的话里,也能想到赵婶儿女儿的处境,没有孩子的寡妇日子该有多难挨。 他吃过苦,更知道在苦海里泡着的滋味! 赵家都是好人,也帮过他们,他不忍心一个姑娘遭受这样的锉磨。 略微迟疑,沈桥道:“赵婶儿帮过咱,人命关天的大事,咱该伸把手。” 家里现银还有二两半,加上昨日摆摊赚的七白文,一共还有三两多的积蓄。沈桥过几日还得看大夫,得留够了药钱。 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拿出一两银子,也算全了他们的心意。 刚到着赵家,还未推门,就听见院里传里深深的叹息声,期间还夹杂着细小的哭声。 李大成扣了门,里面应了一声,很快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大成,桥哥儿,你们怎么过来了,屋里坐。”赵大祥见他们过来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颤声的将人让进屋里。 “刚刚婶儿给拿的馍馍,给婶儿添麻烦了,我们把碟子送回来。”李大成说着将手里的空碟子递了过去。 赵大祥接过来,放到一边,引着两人往屋里走。赵婶儿和赵春生听见动静,擦了擦脸,也从屋里出来。 沈桥见一家三口,眼眶都是红的,心里有些不好受,偏头去瞧李大成。 男人察觉到沈桥的目光,顺着视线望回去,目光中都是鼓励,右手还不动声色的捏了沈桥的掌心。 沈桥深深的吸了口气,向前迈了一步,慢慢的开口:“叔儿、婶儿、我听大成说了,家里出了点事。我这只有一两银子,不多,叔儿和婶儿拿着应个急吧。” 沈桥说完,将手里串好的铜钱递了过去,赵婶儿没接,忍了半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抱着沈桥大哭起来。 李大成看的心里发酸,叹了口气,上前打着圆场,“婶儿,快别哭了,小桥胆小,一会儿都让您吓着了。” “就是,这么大年纪还掉眼泪,让大成他们看了笑话。”赵大祥也跟着说道。 赵婶儿总算是擦干的眼泪,看着两个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家里出了事,他们夫妻找亲戚去借,连一个铜板都没借出来。如今两个邻居拿着银子主动送上了门,怎么能不叫他心里五味杂陈。 赵婶儿也没有推让,将银子接了过来,抽泣道:“大成、桥哥儿,婶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你们,这银子我们一定还。” 第80章 说完又冲着赵春生道:“春生,给你大成哥、桥哥磕头,往后你得拿他们当亲哥哥一样看待。” 家里发生了变故,赵春生一下子懂事了好多,胡乱的抹了把脸,跪在两人面前磕头。 沈桥忙弯腰,想把人扶起来,李大成却扯着沈桥的衣袖,受了赵春生这一礼。他知道这样,赵家人心里会好受些。 第065章 生活里偶尔的小暧昧 从赵家出来,沈桥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村里人最怕生病,有个头疼闹热还好,要是生了大病,或是受了重伤,家里又拿不出银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不是说做肉饼吗,怎么还苦着一张脸,苦着脸做出来的肉饼可不好吃!”李大成见沈桥还是闷闷不乐,捏了捏他的脸上的软肉,笑着逗趣。 沈桥知道他就是再担忧也无用,银子已经送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了。不过他会在心里默默的求老天保佑,从前大家都避着他,连话都不同他讲一句。如今有人对他好,他也想着回报人家。 想通了,沈桥点了点头,大大的眸子如同一轮弯月,浅笑道:“做肉饼,肉还有一斤多呢,一会儿我都剁成馅,做肉饼用不了,剩下的咱们晚上包饺子吃。” 小夫郎眉眼弯弯,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李大成哪会不依,两人说笑着往家里走,没看就见身后的拐角处,赵荷花恶狠狠的呸了一声。 赵荷花这些日子过的不顺遂,自从李大成走了,这家里、地里的活就都落在了她和李庆的身上。成日里从早忙到晚,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累的全身像被磨盘碾压过一样,提不起一点精神。 她看着李大成,不仅买了房子,做起了生意,连夫郎都娶了,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 想捞点好处,没成想那个一向好摆布的的人,竟然变得如此凶悍,让她三番两次都没讨到便宜。 小儿子又托人回来说,书院那边要十两银子,买考试的试题。说这试题是省城里的老学究亲自出的,买了一定能考中秀才。 她哪里有那么些银子,一时犯了难。可读书又是大事,他儿子已经考过了童生,若是考上秀才,那不仅能进书院教书,还能分到田地和钱粮,那可是整个河谷村的独一份。 绝不能耽误了儿子的前程,他们老两口可都指着李清了。两人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镇上找李春丽拿点银子。 钱家有好几家粮行,十两银子对他们就是点小钱,况且女儿李春丽可是给钱家生了长孙的,出这点银子自然算不得什么。 谁成想他们连钱家的门都没进去,看门的小厮说少夫人有了身孕,要安心养胎,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门。 钱家高门大户,看门的小厮生的也高大,板着一张脸,他们只好做小伏低的恳求了半天,好得求的小厮进去给传了个话。 李春丽的贴身丫鬟,从侧门出来,给送了两件首饰,两人才算没空手回来。可这两件首饰,也不值什么钱。拿到当铺去,才换了三两银子,这还差着一大截呢! 从钱家回来,赵荷花气焰也矮了半截。 当初钱家就是因为正妻无子,才纳的女儿李春丽进门,为这事母女两没少谋划。李春丽也不负众望,进门就生了个男婴。 钱家得了这个长孙自是欢天喜地,念着孩子小,怕别人照顾的不周,就养在了李春丽身边,这可是极大的脸面。 李春丽的眼睛更是长在头顶上,一时颐指气使,名贵的药材、银子更是没少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家里的正妻呢。 钱文昭的正妻何氏心里不痛快,私下里没少和娘家抱怨,何母只得安抚着女儿,一边到处找寻擅长妇人之症的名医。 那何氏人长得秀美,同钱文昭更是青梅竹马,两人间颇有些情分在。如今何氏又有了身孕,无论生男生女,恐怕李春丽的日子都不会向从前一样好过。 赵荷花昨日同李庆大吵了一架,几乎一夜没睡,现如今一面为女儿发愁,一面愁剩下的那七两银子该从何处来。从不天亮到现在已经借了七八家了,只借到了不到一两银子,叫他又愁又恨! 李大成那个短命鬼到过的自在,还要烙肉饼、包饺子吃。赵荷花越想越气,想冲上去骂他们一顿,想到上次李大成恶狠狠的样子,又有些不敢。气不过,也只能在暗地里咒骂他们两个没有好下场! 李大成对李家的事一无所知,回到家,找了身旧衣裳换上,挑了根细竹杆,就上了屋顶。 沈桥在下面看的心惊肉跳,灶房虽不比正屋高,可没有梯子,徒手上去,也够吓人一跳的。 “你小心,小心点。” “没事,放心吧,你夫君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李大成笑着安慰沈桥,自己则往烟囱口探了探,里面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你夫君”这三个字让沈桥面颊发烫。 男人以前为人端正,两人虽签了婚书,仍分睡两屋,克己守礼。 自成婚后,却越发的……,沈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每每总是招架不住。被逗弄的连脖子都是一片绯红,心里却甜滋滋的。 他拿起竹竿的一头,向里面探了探,一时间烟尘滚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小桥,太呛了,你先去屋里,把药泡上,今日就在堂屋煮吧,我这里还得会儿呢!”眼前像蒙了一层黑雾,李大成用衣袖抹了把脸,朝着地上站着的沈桥说道。 第81章 沈桥听话的拿了药炉,进堂屋,将药泡好,关好了门,又出来了,依旧是站在灶房门前。 “这里灰大,怎么又出来了?” “我不怕灰,我在这陪着你。” 小夫郎站在日光下,淡金色的光洒在他的身上。一身水绿色的衣裳,衬的他清新淡雅。白皙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笑起来一对浅浅的梨涡绽放,凭添了几分俏皮。 李大成不由的看呆了,回过神来暗笑自己没出息,可他倾慕自己的夫郎,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好,那就在这陪我,一会儿收拾完了,咱一起洗澡。”他的话说的随意,却让沈桥有些误会了,刚刚降下来的热度,又悄悄的爬上了沈桥的脸颊。 忙乎了半天总算是把烟囱通好了,看着李大成从屋顶上下来,沈桥一颗心才算是放下。 男人整个人像是从炭灰里扒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都是黑灰。沈桥想拿手给他拍拍灰,被李大成抬手制止了。冲着墙角的扫帚指了指,沈桥会意,立马拿了扫帚过来,上上下下都扫了一遍。 沈桥递了碗水过去,给李大成漱口,:“你先坐着歇会,我去烧水。” 李大成漱了漱嘴,觉着口中清爽了些,拦住了沈桥,“我去吧,灶房里也都是灰,横竖我这身衣服是要不得了,你就别沾手了,你去屋里把药熬上。” 说完,李大成也不等沈桥反应,自己拿了扫帚就进了灶房。 熬药味道大,若是在屋子里熬,那味道两三天都散不净。沈桥怕熏的到处都是药味,就搬了药炉坐在屋前熬。 李大成将灶房收拾妥当,出来就见沈桥坐在屋檐底下,拿着小扇子,轻扇着药炉里的火苗。 “怎么不在屋里熬?”今儿虽然比前几日暖和些,可长久坐着不动还是凉的,李大成怕沈桥再受了凉。 “药味太重了。”沈桥放下手里的蒲扇,抬头答道。 小夫郎秀眉微蹙,软糯的声音,好似撒娇一般,李大成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笑道:“那去灶房熬吧,我都收拾好了,在这坐久了容易着凉!” 说完也不等沈桥答应,拿了抹布垫着,端着药炉就进了灶房。 锅里的水已经沸了,李大成把水舀到桶里,又放了一锅水,添了两根粗些的柴。心里忍不住怀念起现代的保温壶。 “小桥,水热了,你先洗,药我看着。趁着今天天好,可以洗洗头,也不用怕着凉。”李大成往浴桶里倒了几盆凉水,搬进屋里,又加了热水,试了试水温正好,才转头对沈桥说道。 沈桥看他一身都是灰,自然不肯先洗,小声的拒绝:“你先洗吧,我身上都没沾上多少灰,晚上洗也是一样的。” 李大成拿过沈桥手里的蒲扇,将人拉到一边,卷了卷袖子,在沈桥的头顶上轻轻的拍了拍,一粒粒灰尘裹着金色的日光,在空中漂浮着。 沈桥有些窘迫,还没等他开口,头顶又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还是说小桥,想和我一起洗呢?” 男人一字一字的开口,语速很慢,低哑的声音里还带着轻笑,明晃晃的调笑。 沈桥哪里招架的了,直到晕晕乎乎的坐进浴桶里,双颊还隐隐发烫。 李大成在灶房里随意的洗了洗,他一个糙汉子没那么讲究,不像姑娘小哥儿得精细些。又想到沈桥,面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人也舒服多了。他的棉衣都是沈桥做的,衣角处有一簇不显眼的绣花,绣的是一枝翠竹。 本来想着早上吃过饭就过去拿肉,回来还得收拾一个下午。这会儿已经过了大半个上午了,既然已经晚了,就索性迟些再过去。 剁肉馅是个体力活,他在家,自然不用沈桥动手。 药炉上的药还小火咕嘟着,李大成拿了肉,放在手里掂了掂,大概有一斤半左右。 他干惯了活,剁这点肉馅也费不了多大功夫,都剁好了以后,估摸着沈桥该洗好了。出了灶房,果然见堂屋的门已经开了。 进了屋,沈桥正坐在矮凳上梳头,一头青丝乌黑柔顺,静静的洒落在肩头,说不出的诱人。 李大成忍不想,等银子攒多了,一定要给沈桥买个发簪,最好是带点流苏,挽在沈桥的发间,一定好看的紧。 第066章 安坪村的波折 李大成到安坪村时,已经接近中午,村口坐着几个人闲话家常。几人见他面生,忍不住一阵怯怯私语。 村里家家户户都是相识的,偶尔有个生面孔,自然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等李大成走远了,其中一个老妇人一拍大腿,大喊了一声:“他就是沈家那个女婿!我说刚刚看他面熟,那日在沈家门口的,可不就是他!” “你可看清了,他都把那个扫把星买走了,还来咱村干什么?”一个老阿嬷放下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问道。 “那谁知道,许是买了个扫把星回去,现在后悔了,来找沈家退货的!” “还真说不准,沈家也是黑心的,他家那个扫把星哪里值得了十两银子!这回好了,让人家找上门了吧!” “这下他家可有好戏看喽!” 这边的议论李大成不知道,沈桥还在家里和了面,准备烙肉饼,他自是得快些回去。 徐家他来过几次了,路都很熟了,因着不想横生枝节,还特意绕了远路。没想到,冤家路窄,他刚走没几步,就见沈安大摇大摆的从巷子里出来。 第82章 沈安挨了李大成一顿狠打,自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怨恨。 李大成冷冷的扫了沈安一眼,不欲理会他,径直的从沈安身旁走过。 沈安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料想李大成来村里定然是没有好事,肯定是反悔了,想找他们家退那十两银子。 那十两银子他娘藏的紧紧的,说是要给他说亲,任他怎么哭求都没松口。刚才他装作身体不舒服,好不容易他娘才给了一两银子,让他去镇上看诊。 如今要是被讨了回去,那可不成。 到手的鸭子,岂有就这么飞了的道理! 沈安这么想着,冲着李大成的背影喊了一声:“哎,你干什么?我跟你说啊,那个小贱人,你领走了,那就是你的人,你想要退货,可是门都没有!” 李大成回过头,目光中的寒意如同一把利剑。 沈安缩了缩脖子,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了惧意,想到那十两银子,还是强撑着骂道:“这可是我们村,你上赶着来找麻烦,我随意吆喝一声,你就出不了安坪村!再说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与你勾勾搭搭,败坏了我家的名声,你……” 沈安的话还没说完,只觉的面前一阵疾风,随后眼前一黑,就跌坐在地上。 他没想到李大成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动手,脸上火辣辣的疼,连眼睛都睁不开,“啊……你还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让你出不去安坪村,啊……” 李大成抬脚踩在沈安的背上,脚掌用力狠狠的来回碾压。 沈安使了全力,都挣脱不掉,上次挨打的记忆也全部回笼,眼下又疼又怕,也不敢骂,连那十两银子都不敢惦记了。 李大成身体的重心前移,全压在那只脚上,立时传来沈安的惨叫声。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些不干不净的话,……”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沈安不等你大成把话说完,主动开口求饶,此时已经生不出一点别的心思了。 李大成抬起脚,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沈安,转身就走。 沈安浑身都疼,好半天才扶着腰从地上起来。也不知李大成会不会去家里找麻烦,吓得他连家也不敢回,揣着那一两银子,准备去镇上的春水楼躲两天。 李大成更心疼沈桥,沈家人真是一家子心黑的! 徐家住在村子后面,因为养猪味道大,离着村里其他人家有些距离,这一路到是没有碰见其他人。 李大成扣了门,不多时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门打开,出来的是一位老人家,正是许老爹。 “徐叔儿,我过来拿肉,提前订好了。”李大成拱手给老人家施了一礼,笑着道。 “哦,哦,知道,你是河谷村的,我儿子走的时候都和我说好了。肉和猪下水都给你留下了,你等着,我去拿。”徐老爹耳朵有些不灵,一只手拢在耳朵上,也好在李大成声音够大。听清了他的来意,答应着就往院里走。 李大成在院外等着,徐家建在高台上,能看见大半个村子。远远望去,想到沈桥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也受了十六年的委屈,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都在这了,十斤猪肉,两个猪头,你要的多,这些猪下水也不值什么钱,就算送给你的,给一百八十三文就行。”徐老爹直接将东西放在的板车上,推了出来。 “好,那就多谢您了。”李大成道了谢,将两串一百文的铜板递给徐老爹,以后还少不得相处,次次都白拿人家的,日子久了难免落下不是。 徐老爹接了,揣在怀里,道: “下次,不用赶,我这一天都有人,你啥时候过来,都行,我都给你留好。” “那就麻烦徐叔儿了。” 李大成今日没有借板车,只背了个大个的竹筐,这些肉放进竹筐里满满当当的。他道了谢,将竹筐背在背上,沉甸甸的。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喊声,“等等,等一等。” 李大成回头,就见徐老爹快步追了上来,赶忙停下了脚步,老人家站定,弯腰喘着粗气,才道:“你这个年轻人,走的还挺快。” “您怎么追出来了,徐叔儿?”李大成将竹筐放在地上,扶了老人家一把。 “这是地里收的白瓜,虽样子不好看,可味道一点都不差。平日里我只有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放着都要坏了,给你拿两个回去。”徐老爹说着卸下身后的竹筐,竹筐里果然是两个用麻绳捆好的大白瓜。 白瓜一个就有个十来斤,两个就装满了竹筐。村里人种点菜也不容易,除了自己吃就是拿到镇上卖钱。徐老爹此举,到是让李大成有些不好意思。 “这,徐叔儿,您幸幸苦苦种的,还是您自己留着吃吧。” 徐老爹摇了摇头,道:“哎,我平日里除了照看后院的猪,就是种点菜,打发时间。家里的菜吃到来年开春都吃不完,你这个年轻人实在,我也是真心实意的给你,你就别推托了,况且也不值什么。” 李大成闻言,自是不能推拒,真心的道了谢,这才往家走。心里想着再过来的时候,给徐老爹带点什么,人家厚道,他自然也不能失了礼。 往回走,到是没有遇见沈家的人,直到过了午时,才回到河谷村。 还没进家就闻见自家院里飘出的香味,想来是沈桥在灶房里烙肉饼。 回家时家里有人等,还有饭菜香,大概是他两辈子的心愿,如今有了沈桥,他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第83章 “小桥,我回来了!”李大成顾不上背上的竹筐,将两个白瓜放下,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沈桥听见人声,快步从灶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回来啦,歇会,马上能吃饭了,还有两个饼就好了。” “不急,早上吃的晚,这会儿还不饿呢。”李大成将竹筐卸下来,压了块木板,又搬了块石头压好,免得让老鼠给叼去。 随后,粘人的跟着沈桥进了灶房。 好在灶房够大,两个人呆着也不挤。 “在哪买的白瓜,这个时候卖的可不多?”沈桥见地上的两个大白瓜,抬头问道。 “徐老爹给的,老人家自己种的,下次去的时候,我带点卤好的猪头肉、猪肝过去,给徐老爹尝尝。”李大成在灶前坐下,添了两根柴,对着沈桥说道。 礼尚往来本来就是应该的,沈桥自是没有意见。说话间,两个饼就烙好了。饼皮金黄金黄的,表面油滋滋的,闻着就香。 李大成端着盛饼的竹篮,一个劲的夸沈桥做饭的手艺好。给沈桥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却很高兴。 村里的汉子几乎没有做饭的,就算是媳妇夫郎做好了饭,稍不对胃口,也少不得一顿责骂。要是跟婆婆同住,更是少不了受些规矩,日子总归是慢慢熬着。 像李大成这样的好的,几乎是没有。平日里舍不得自己多做一点活,有好吃的总是紧着自己。连做顿饭都遍着花样的夸,沈桥不知道自己怎么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心里却感激老天甜夜,更珍惜眼前的人。 李大成早上因为惦记着赵婶儿家的事,只吃了两个菜馍馍,又去安坪村跑了一趟,腹中早已饿了。 沈桥调的馅很香,李大成吃了一张半肉饼,才觉得腹中饱了七八分,喝了口汤,同沈桥闲聊:“那两个白瓜够大,咱得吃好长时间,一会儿我切一块给你做糖吃。” 做糖?白瓜能做糖,沈桥从没听说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大的眼睛不解的看着李大成。 “能做,就是可能材料不全,但味道绝对是不差的。”李大成见沈桥不信,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他回来的时候看徐老爹给的这两个白瓜,样子和冬瓜差不多,他刚刚用小刀切了点皮,里面也和冬瓜几乎一样。 就想试着给沈桥做点冬瓜糖,吃完药就可以吃几颗,和蜜饯换着吃,嘴里也不容易苦。 沈桥听他连连保证,哪有不信的,这些日子过的舒心,人也不似过去谨小慎微,也起了好奇心。 可想到下午李大成还得剁肉馅、洗肠衣、灌肠、卤制买来的猪下水,这么多活都得干就犹豫了。 “白瓜放的住,不爱坏,我们等闲了再做糖也是一样的。” “没事儿,那点活儿不费劲,你给我看着火,我腾出手来做糖,不是正好,咱两还能说说话。”李大成上辈子是个厨师,这点儿活自然不在话下,如今和夫郎相处的越发的融洽,自然想时时刻刻都腻着沈桥。 沈桥闻言,也点点头,心里欢喜,面上也不遮掩,看着李大成笑的眉眼弯弯。 两人收拾了碗筷,就一同去了灶房,沈桥烧火,李大成洗了碗筷,将盆里的水泼在远院里。 一抬头见院门旁站着个人,还蹑手蹑脚的,李大成还以为是李家人又来找事,推门出去,才发现那人是禾哥儿。 第067章 禾哥儿挨打 禾哥儿本来在村长家养伤,王家来人看过几回,村长都已伤势未愈给挡回去了。这期间也问过禾哥儿的意思,他家里已经没有了亲人,只一个姐姐自己日子都过的紧巴巴,自然不可能再养一个闲人。 村长也是犯愁,这伤总有好的那日,到时候王家再来要人,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扣着人家的夫郎不让回家吧! 周慧这些日子同禾哥儿相处下来,也替他惋惜,怎么好好的就遇见这样一家人。 要说夫妻两个没有不吵嘴的,可也没有下这么重的手的。婆婆更个不讲理的,恨不得把人往死里逼。 禾哥儿性子软,摊上这样一家人家,可怎么活的出来! 周慧私下里也同丈夫孙强商议过,人家是明媒正娶的,王家又是不肯容人的,自然不会轻易的写下和离书。况且就算王家肯和离,禾哥儿一个人又怎么过活呢! 这事情陷入了两难! 这段日子可以说是禾哥儿嫁到王家以后,过的最舒心的日子了。不用担心随时会遭人打骂,连睡觉都能睡的踏实些。 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身后没有娘家,自己就算离开王家,同样活不下去。索性就活一日算一日吧,真要是被打死了也就解脱了! 昨日,王家又来要人,村长一家也为难,和王家说道了好一通。王母听不进去,坐在门口又哭又求,惹得周围邻居都来看热闹。 禾哥儿自己主动站了出来,他虽然怕的厉害,可也没有让好人受这样的闲气的。村长家与他有恩,左右他是活不出来了,但不能连累了好人。 村长无奈,连嘱咐再吓唬的拉着王贵说了好半天,可王贵哪是好相与的。禾哥儿回家就挨了顿狠打,王贵把这些日子的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王贵这回学聪明了,避开了脸和脖子,拳头全落在了衣裳遮着的地方,也不会轻易叫人察觉。 禾哥儿只有死死的绻着身子,护着头,不敢喊叫,只盼着王贵快点出完气。 第84章 王贵发泄了一通,就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临走还不解恨,又踢了一脚。 禾哥儿蜷缩在地上躺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不敢去上炕睡,怕王贵回来又要发难。 跌跌撞撞的躲到灶房里,眯了半宿。 王贵到了晌午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一进家见禾哥儿做的全是素菜,少不得一顿发作。嘴里嚷嚷着要吃肉,禾哥儿小心的解释说家里没有肉了,王贵却不肯罢休,抄起桌上的杯子就摔了个稀碎。 禾哥儿害怕的紧,没有办法只能拿了灶房里最值钱的一碗黄豆,想跟邻居换点肉。可一碗黄豆再金贵,也不如肉值钱,人家哪里肯换。 他无奈来到李大成的家门口,想着沈桥他们夫夫对他的好,不好意思敲门,又不敢空着手回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李大成推开门,见门外的是禾哥儿,愣了一下。 李大成生的高大,不笑的时候,有些唬人,虽然禾哥儿知道他是好人,可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禾哥儿胆小,又是人家的夫郎,他一个汉子不好多说什么,转身朝着灶房里喊了一声:“小桥,禾哥儿来了。” 沈桥正坐在灶前烧火,听见喊声,擦了擦手就从屋里出来。 “禾哥儿,快进来做坐。”沈桥见了禾哥儿,看他眼睛红红的,知道他刚刚哭过,就把人屋里让。 “我……我不坐了,我就是想……王贵……要吃肉,家里没有了,我想……想……”禾哥儿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眶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顾忌着李大成和沈桥是新婚,怕给人家添晦气,又慌忙的将眼泪擦去,端着碗的的手不停的颤抖。 沈桥给禾哥递了手帕,见他这样心里也跟着难受,回头去看李大成,李大成会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进了灶房。 今日肉买的多,他本来是想做点丸子,可以和卤猪杂一块卖,现如今给禾哥儿切上一块也无碍。 沈桥拉着禾哥儿在院里的板凳上坐在,禾哥儿抬手的时候,他清晰的看见禾哥儿手腕上的淤青,眼眶也酸酸的。 还未等沈桥开口,院门外传来了王贵的叫骂声:“死哪去了,叫你换个肉换了半个时辰,还不回去,是想饿死你男人吗!” 王贵在家里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喝了一夜的酒,肚子里都空了,一时生气出来寻人。问了几家都没找见人,还平白得了好些白眼,心里更气,不管不顾的就在巷子里嚷嚷起来了。 禾哥儿听见王贵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好在沈桥扶了一把,这才没摔了。 “禾哥儿,别怕。”沈桥握着禾哥儿的手,轻声地安慰着。 李大成也听见了王贵的喊声,见两个小哥儿眼眶都红红的,禾哥儿更是满脸的惊惧,心里对王贵更加的鄙夷。皱了皱眉,打开了掩着半扇的院门。 “喊什么,要喊回家喊去,当这巷子是你家吗!”李大成冷着一张脸,话里也不留半份情面。 王贵心里不爽快,可李大成身高马大的,连野猪那等凶悍的畜生都能活活杀死,他哪里是对手。因此,心里不快,面上却不敢真的撕破脸。 “大成啊,我这找夫郎呢,这到了饭点都不回家做饭,这不我出来寻寻。”王贵笑着解释了两句,还要再说什么,正好瞧见院里坐着的禾哥儿,面色也冷了下来。 “我说李大成,你都娶了夫郎不够,还把我的夫郎扣在你家里算什么,难不成你想学镇上的有钱姥爷,享齐人之福不成!” 禾哥儿听了他这话,面上瞬间血色全无,手里的碗再也捧不住,碗里的豆子,哗啦啦的撒了一地。不小心碰倒了旁边木头桩子上的水,衣裳湿了一片。 这样的场景沈桥也经历过,心里最是明白禾哥儿的感受,当日要不是遇上李大成,恐怕他早就活不成了。 沈桥护着禾哥儿进了堂屋,怕他穿着湿衣裳会着凉,又怕禾哥儿会想不开。 李大成目光冷了下来,一手揪着王贵的衣领,将人摁在墙上,狠狠的就是一拳,落在王贵的肚子上。 王贵本就被酒水掏空了身体,没了李大成的钳制,捂着肚子就到在了地上,半天才吐出一口血沫子。 “杀人了,杀人啦……”王贵缓过劲来,倚着墙大喊,生怕李大成又冲过来揍他。 王贵刚刚在巷子里的那一通喊叫,大家都听见了,以为他又在发酒疯,没人愿意搭理他,这会儿听见动静不对了,纷纷从家里出来。 “这是又喝多了,在这耍酒疯呢!”周恒媳妇看着坐在地上的王贵,鄙视的说了一句。 “准是黄汤淡子灌多了,挨着他家也是倒霉,天天都没个消停!”王贵曾去他家闹事,赵婶儿见他自然是没有好气。 “就是,这日日的吵闹,好几次我家孩子刚睡着,就叫他给吵醒了,真是个祸害!”住在王贵旁边的栓子夫郎,也抱着孩子,骂了两句。 周恒见李大成脸上带着怒气,问了一句:“他这是又抽的什么风?” 李大成顾忌着禾哥儿的名节,隐去了王贵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只说了他让禾哥儿来家里换肉,还过来闹事。 王贵见众人,没有一个向着他的,不是看笑话,就是骂他,心里更恨。 “你们一帮势利眼,不就是看他在镇上摆个小摊嘛,就这么巴结他,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他就是个不要脸的,……” 第85章 王贵的话还没骂完,李大成知道他又要牵扯出禾哥儿,上去就给了他一脚,将他未出口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对去妇人夫郎来说名节比命还重要,王贵胡言乱语的醉话,足以活生生的断送了禾哥儿! “大成,你别和他计较,他就不是个人!”赵婶儿知道王家都不是好惹的人,那是没有一个讲道理的,她就吃过王家的亏,怕里大成也惹上麻烦,赶紧上来劝。 “婶儿,放心,我有分寸。”李大成安慰了赵婶儿两句,转头又狠狠的盯着王贵。 王贵疼的都冒了汗,落在身上的目光,就像是被一头狼盯上一样,不敢在胡乱开口。 禾哥儿坐在堂屋里,将外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一颗心早已经凉透了,他知道自己落在了这样的人家早晚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他身上穿着沈桥的衣裳,棉花做的,松松软软的,身上却察觉不出半分的暖意。趁着沈桥找鞋子的功夫,自己出了院子。 王贵看见禾哥儿,刚刚矮下去的气焰,立时又高涨了起来,“好啊,你个不要脸的,让你换点肉,换到人家家里,连衣裳都换了,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嫁给我三年多了,连个蛋都没下,勾搭人到是学的挺快啊!” 李大成刚要动手,就听见人群外面传来了,传来了喝止声:“住口!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昨天在我那你是怎么保证的,人刚领回来一日,就闹的鸡飞狗跳!你是要把你的夫郎逼死吗,我看你这日子要是不想过了,趁早和离!” 村长听见王贵的话,气的破口大骂,半脸脸面也没给他留。 赵春生听了娘的吩咐,一路小跑着去找村长,听见王贵骂李大成的话,也站在李大成身边,恶狠狠的瞪回去。 李大成摸了摸小孩的头,院里就传来了沈桥的声音。 沈桥找找鞋,出来就不见了禾哥儿,连忙出来寻,见着禾哥儿好好的站在那,才松了一口气。 小夫郎急的脸色发白,人多,李大成不好做太亲密的动作,冲着沈桥点点头,示意他别急。 沈桥悬着的心安定了些,同周恒媳妇一人揽着禾哥儿一条手臂,退到了一边。 本来以为村长来了,王贵就算再混蛋,也会收敛些,谁知道王贵还是差点要了禾哥儿的命! 第068章 禾哥儿不堪受辱,欲寻死 这边闹的热闹,不知道是谁知会了王母,王母带着王富匆匆赶来。见着小儿子让人家打了,又哭又闹的嚷嚷着没法活了。 村长这些日子,本就受了王家母子不少闲气,此时见他们又来胡搅蛮缠,气的拿起腰间别着的烟杆,狠狠的的朝着墙上敲了几下,这才止住了王母的哭嚎声。 王母看村长真动了怒气,也不敢再嚷嚷,给站在一旁的王富使了个眼色。 王富一脸奸笑道:“叔儿,您也别动怒,我弟弟被打了,我娘着急也是理所应当的嘛。既然您来了,还得给我们家主持个公道,我弟弟这顿打可不能白挨,您说是吧!” 村长听了王富的话,冷笑了一声,别过脸去,连句话都没说。 王富自讨了没趣,索性也撕破了脸皮,不再伪装:“我知道您和李大成关系亲厚,可怎么说您还是一村之长,总不能偏帮着打人的吧,我弟弟伤的不轻,李大成怎么也得赔偿我家几两银子的药费吧!” “叔儿,您别生气,跟他们犯不上。”李大成见村长气的不轻,怕真把人气坏了,想先扶着村长到一边歇会。 “你家真是不要脸,你弟弟上赶着来人家家里找麻烦,就算挨了打,那也是活该!”赵婶儿第一个站出来替李大成说话,李大成对他家有恩。见他家倒打一耙,也不怕得罪他们了,说话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就是,谁说大成打他了,明明是王贵自己摔的,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们甭想污蔑好人!” “不想着怎么多赚点银子养家,天天就会打夫郎出气,连个男人都不算!” 看热闹的人,纷纷站出来,一人一句都够王家人受得,王母见没人向着他们,坐在地上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哭骂。 “够了,像什么样子,一把年纪了还让人家看笑话!”村长呵斥了一声,又对着王贵道:“还有你,也老大不小的,不说踏下心来好好过日子,整日的闲混。都在一条巷子里住着。你看看你的人缘,可有一个人替你说话吗!” 村长扫过王家众人,见王母不再撒泼了,王贵也不出声,又道:“禾哥儿是你家的夫郎不假,但你上次将人打的半死,养了这些日子才捡回半条命。昨日你将人领走,我话也说的清楚。可如今闹成这样,你定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上。既如此,那咱们就到镇上,在知县老爷面前分说分说,当今世道还是有王法的,我到要看看你无故打骂夫郎,会是个什么罪过!” 村长这一番话说完,王家三人都是面如菜色。 平头百姓哪有不害怕见官的,就算是从衙门跟前路过,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里面的官差。 况且,村里的户籍册子、每季度赋税,都是由村长上交,村长和衙门里的人自然是熟识的,真到了公堂,哪有他们分辩的份! 王富立时收起刚刚的嘴脸,笑里多了几分谄媚,讨好着开口:“叔儿,您看都是一个村的哪值得闹的这么大,我们自然都听您的。” 村长哼了一声,并不搭理他。 第86章 王富转身又对着李大成道:“大成兄弟,你看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弟弟他就是个破脾气,大成兄弟别往心里去,改天咱一道喝酒,我请客。” 李大成没有开口,目光越过王富看向王贵,眼神冷的如冬日的寒冰,让人生畏。 王贵在李大成手底下就没讨到过好,刚刚又挨了打,听说要见官,心里害怕,态度也软下来。 “大成兄弟,是我不对,我喝酒喝的晕了头,犯了糊涂,刚刚说的都是胡话,大成兄弟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贵扶着墙根站起来,讪笑着开口解释。见李大成没理他,又把目光投向站在台阶上的禾哥儿,“禾哥儿,刚刚是我吃酒吃多了,做了混事,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走咱回家吧!” 禾哥儿听了王贵的话,身子晃了晃,沈桥连忙扶住。一旁的周恒媳妇自然也察觉到了,一脸气愤道:“喝了酒,就可以随便打人吗,瞧瞧把人打的,还跟你回去,跟你回去,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周恒媳妇离得近,自然看见了禾哥儿手腕上的淤伤,上次禾哥儿被打伤的时候,她也跟着照料过,见过禾哥儿身上的新旧伤痕。 她本就看不惯王贵,只知道窝里横。这会儿见禾哥儿吓成这样,忍不住替禾哥儿抱不平,撩起禾哥儿的袖子就给大伙看,禾哥儿手腕上是大片的青紫色。 大家瞧见那抹刺眼的青紫色,一片唏嘘。家里有小哥儿的人家,更是气愤,要是自家的小哥儿受了这样的折磨,说不得就拿了棍棒打上门去,也不能平白的叫自家哥儿受这样的折磨。 王贵本想着把这个场面蒙混过去,省的闹大了,要是村长真的急了,要报官,那自然没有他的好处。可他已经做小伏低了半晌,这帮人还不依不饶,甚至一个妇人都敢对着他大吼大叫。 本来酒劲上来就难受,又挨了一顿打,这会子大家又纷纷的指着他骂个不停,王贵索性也不忍了:“哼,我打自己的夫郎,碍着你们什么事,谁家夫妻不吵嘴,再说了禾哥儿进了我家门都三年了,也没给我生个儿子,我没把他休了就不错了!” “就是,这不是要绝我老王家的后吗?我们做了什么孽了…… ”王母听了儿子的话,又是一顿哭诉。 成亲生子放在谁家都是一件大事,王贵的话一出口,有几个人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脸上没有刚刚的气愤。 王贵见大家不反驳,更加的得意,冲着禾哥儿道:“还不快跟我回去,怎么着,真想找下家,想同人家新夫郎共事一夫啊,也不看看人家要不要你!” 村长听王贵越说越不像样子,气的要上前找王贵理论,李大成伸手拦了,一步一步的走到王贵面前。 王贵见李大成过来,心里有些胆怯,却仗着人多,料想李大成不敢再动手,脸上的表情都没收,下一秒就感觉一阵拳风从眼前呼啸而过,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王母见儿子挨了打,想冲上来,见李大成凶狠又后退了两步。王富同王贵一样只嘴上厉害,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怂了,找了个空档就溜了。 “大成。”村长喊了一声,李大成应了,松开扯着王贵的衣领,任由王贵跌在地上。他本没有想当众动手,怪就怪王贵非要攀扯沈桥。 禾哥儿已经面如死灰,在刚刚王贵那样污蔑他的时候,他早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与其整日的挨打受罪,还要让人这样侮辱,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村长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行了,闹也闹够了,王贵你……”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突然传来沈桥的惊叫声:“禾哥儿!” 李大成立即回头,见沈桥摔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去扶,眼前就蹿过一道人影,心里暗道不好。 这一变故大家都没有预料,离得近的孙大壮用肩膀挡了一下,卸了些力道。可禾哥儿一心寻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人还是撞在了墙上,顿时染红了墙角。 第069章 禾哥儿伤势严重 “这好好的怎么就寻了短见,这……” “真是造孽啊,活活的把人逼成这样!” 看人闹的人们见闹出了人命,唏嘘不已。抱着孩子的,下意识的捂着孩子的眼睛,不叫看这血腥的场景。 河谷村比别的村子富裕,日子也过的宽裕,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出过有人寻死的事了,大家一时都慌了手脚。 “先救人,快去找大夫。”李大成见禾哥满头满脸的都是血,连忙喊人去找大夫。 “快拿些干净的布,先把血止住了……”村长也反映了过来,吩咐人去找布止血。 离得最近的孙大壮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周围的几个妇人、夫郎连忙上前照料禾哥儿。 王贵和王母见禾哥儿真的寻了短见,生怕村长真的会报官,母子两相互看了一眼,趁着混乱,也溜了出去。吓得连家都没回,直接投奔了外村的亲戚。 李大成见有人去找大夫,就往沈桥身边凑,他一个汉子不好去禾哥儿那头。 沈桥刚刚摔了一下,周恒媳妇将他扶起来,许是吓着了,这会儿还有些失神。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的背,安慰道:“不怕,已经去找大夫了,禾哥儿会没事的。” 沈桥眼神茫然,好一会儿才有些怔愣的看向李大成:“如果我刚刚拉住禾哥儿,他就不会……” 第87章 沈桥的话还没说完,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从泛红的眼眶中落下。 李大成伸手抹去沈桥脸上的眼泪,泪珠很快又顺着泪痕淌了一脸,李大成心疼不已,“小桥,不怪你,要怪就怪王贵。禾哥儿心善,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就是,王家一家人简直就是吃人的魔窟,好好的人嫁到他家,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一家子黑心的,早晚要遭报应!”周恒媳妇抹了抹眼泪,嘴上骂着王家母子。 周恒见媳妇掉了眼泪,赶紧过来哄。 给禾哥儿垫着头的一位夫人,见他们骂王贵也跟着骂,骂了两句一抬头,见王家母子全不见了。气的又是一通骂:“哎,王贵呢!一家子不是人的,把人逼成这样,他家人竟都跑了,真是混蛋!” 众人这才发现王家三人都不见了,更是气愤,可心里却有些犯难。 王家人的品行左邻右舍都清楚,王母是出了名的贪财刻薄、不讲理,养的两个儿子更是一个比一个无赖。 老大王富,整日的沉迷于赌钱,媳妇见实在过不下去了,回娘家哭诉。娘家三个哥哥没一个是好惹的,来了就是一通打砸,王富欺软怕硬,没有办法只有请人写了和离书,这才算完。 老二王贵,嗜酒如命,成日里喝的烂醉,一不顺心就回家打夫郎,多少回夜里都能听见禾哥儿的惨叫。 这禾哥儿毕竟还是王家的人,也是王贵给逼的寻死的,大家都看的真真切切的。这如今王家人都跑了,那医药费该谁出啊,这人又是谁照料。 大家的日子虽说还过得去,可这看病抓药,就是个无底洞。再说人伤的这么重,还得有人专门照料,也不知道还医不医的好。 就算侥幸医好了,王家人说不准还会来找麻烦。 再说了,谁家也不愿意收留一个寻死的人,要是万一没医好,死在家里也晦气不是! 可这人也不能就躺在地上,大夫来了也得有个地方诊治不是! 大家相互看看,面上不露声色,心里都不愿意沾染这个麻烦,好几个人借口家里有事,感慨了两句就走了。 刚刚还围的密不透风的人群,转眼就剩下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 张胖子见媳妇还在给禾哥儿擦血,连着咳嗽了几声,媳妇都没有动静。面上搁不住,大声的呵斥道:“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家给孩子做饭,想给孩子饿死不成!” 张胖子的媳妇,见禾哥儿可怜,本想帮帮忙,见丈夫面露不悦,没有办法只能起身离开。 赵婶儿上次收留禾哥儿,惹出了不少的事端,这次就有些犹豫,想到女儿那里还需要来回的奔走照料,就没有开口。 周恒媳妇倒是有心,想让禾哥儿来家里养伤,可想想又觉得为难,家里住的实在是紧紧巴巴,又和公婆同住,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屋子。 李大成握了握沈桥的手,对着村长道:“叔儿,先把人抬回我家吧,也方便大夫诊治。” 村长本不欲答应的,李大成毕竟成亲没几日,还是新婚,屋里要是见了血腥也不吉利。可见众人的反应,也是心寒,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应下。 “先让大夫看诊,看看情况,等人能走动了,还是去我那住,你嫂子也可以帮着照看,也省的回头王贵又胡乱攀扯。” 大家见禾哥儿有了去处,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帮忙把人抬进了屋里。 李大成这个房子宽敞,除了三间正房外,还有两间厢房,都空着呢,腾出一间厢房给禾哥儿住正好。 雷大夫上了年纪,脚程自然不快,孙大壮怕路上耽搁了,急的背着大夫一路小跑着回来的。到了李大家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冬日里,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 雷大夫路上就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给禾哥儿诊了脉,又看看禾哥儿头上的伤,摇了摇头。 “伤了头本就难医,偏这小哥儿身子孱弱,又存了死志,恐怕希望不大啊!”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很难过,活生生的一个人,眼看着就这样没了。 沈桥身子晃了晃,没站稳,险些摔倒。李大成连忙将人扶住,恳求道:“还请先生尽力一试,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能接受。” 雷大夫上次给沈桥看诊过,对李大成很是欣赏,知道他的品性,叹了口气,道:“哎,那老夫就试试,不敢说人一定没事。” 李大成道了谢,因着大夫要施诊,李大成同一帮汉子就在院里等着,屋里只留了沈桥、赵婶儿和周恒媳妇。 “大成,禾哥儿也是可怜,这医药费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出,我身上就这些,不够咱回头再凑。”周恒说着拿出钱袋里的六七十枚铜板,递到李大城手里。 “不用,我先垫着吧,不够了再朝你张口。”李大成没接,周恒家日子也不是多宽裕,况且人是在他家里出的事,怎么好意思让大家跟着拿钱。 “周恒说的对,这禾哥儿的事不能你一个人管着。”村长也掏出了身上的一钱多碎银,放到了李大成手里。 孙大壮也往怀里摸了摸,半晌摸出十几个铜板,放在李大成手里,“算我一个。” 孙家只有孤儿寡母,日子难过,孙大壮比他还长上两岁,至今也没有成亲。李大成不欲要他的银子,谁成想孙大壮转身就走。 “大成,大壮也是好心,你就拿着吧!”村长往日倒是没有注意孙大壮,倒是个讲义气的个汉子。 第88章 雷大夫,背着药箱自厢房里出来,道:“头上的伤口处理好了,伤口够深的,千万别沾水。其他的注意事项,我在屋里都交代过了。只是这药里有一位贵重的草药,缺了还不成。我只开了三日的药,若是三日之后,人还没有醒,那就准备后事吧,别平白浪费银子了!” 李大成道了谢,付了药费,一共是四钱多。除去村长他们给的银子以外,李大成又拿了两钱多。 李大成毕竟是个年轻的汉子,村长怕传出闲话,特意让儿媳妇周慧过来作伴。周恒夫妇也没走,怕夜里有个什么变故。 这一夜,月明星稀,大家都没有睡意。 既然睡不成,李大城索性把下午没来的及卤的猪下水卤了。 这又花了两钱多银子,过几日沈桥也要复诊了,他还得多赚些银子。 第070章 一夜未眠 夜色渐浓,小院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四周一片寂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李大成把卤好的肉在桶里放好,分别盖上木板压好,灶膛里的火一直燃着,也给屋里添了几丝热气。 周恒百无聊赖的拿着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开口抱怨:“你说这叫什么事啊!王贵到是躲了,留下咱在这吹冷风!” 李大成又往锅里添了两瓢水,叹了口气道:“总不能把人扔在外面不管吧,也是个可怜人!” “哎,谁说不是呢。依我看王家就没一个好人,你看着这事吧,且得闹了!”周恒将手里树枝填进灶膛,顺便烤烤火,这夜里天凉,冻的人直哆嗦。 “走一步,看一步吧,王家母子近几日肯定不会露面了,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李大成给周恒递了板凳,心里有些担心沈桥。 沈桥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今日又受了惊吓,这天寒露重的,再休息不好,真怕沈桥再病倒了。 “就怕咱好心,到时候也落不着好,王家哪里有一个讲理的人啊!这人要是救活了还好说。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王家还不得打上门来要人,到时候咱真是里外不是人!”周恒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王贵拉过来打一顿,解解气。 李大成将锅里烧开的水舀出来,就着热锅做了一大锅面汤。 这人不睡觉就容易饿,天又冷,做锅面汤最是暖和。面条虽然是杂面的,但李大成手艺好,一掀开锅盖,屋里都是香味,勾的人肚子都咕咕的叫。 本来说晚上又包饺子的,让王贵一闹自然是没包成。好在他本来打算做些丸子,明日拿到镇上去卖,那点肉馅正好也做了丸子。 “好香啊!”周恒就坐在灶膛边上,早早的就闻见了香味,探着身子往锅里瞧,嘴里还不停的称赞:“天天能闻到你家的饭香味,这回我终于也吃上了!” “想吃就过来,加一双筷子罢了!”李大成拿了几个碗,一一的盛好,还切了些刚刚卤好的猪头肉,放在面上。 周恒毕竟是男子,食量要大些,李大成特意给他多盛了些面条。 周恒端着碗也不客气,挑起筷子就是一大口面条,猪头肉也卤的入味,软烂鲜香。 刚刚李大成卤肉的时候他闻着香味腹中就饿了,只是人家是要拿去卖的,他自然不好开口。现在终于是吃上了,端着碗吃的心满意足。 “你先吃着,不够锅里还有,自己盛。这几碗我先给她们送去,也守了半宿了,想来也该饿了。”李大成说完,端着托盘,就出了灶房。 托盘里三碗面呢,他不好敲门,就在外头小声的喊了一句:“小桥,开门,给你们送些吃的。” 沈桥听见李大成的声音,立即想上前开门,因为坐的有点久了,腿脚发麻,险些跌倒。李大成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了手里的面碗,用胳膊挡了一下,才没让人摔倒。 周慧听见动静,赶忙出来,接过了李大成手里的托盘。 李大成揽住沈桥的腰,以为小夫郎身子不舒服,着急的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可是累着了?” 沈桥摇摇头,腰间热乎乎的,能察觉到男人的温度,只不过这里还有别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推拒,小声的解释:“没事,就是腿有点麻了,刚刚没站好。” 李大成拿了板凳,扶沈桥坐下,一双大手揉捏着人的小腿。沈桥这下是真有些害羞了,不敢回头去瞧别人的反应,低着头,泛红的耳尖却把他出卖的干干净净。 周慧和周恒媳妇相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却默契的没有打搅两人。 男人的手力道适中,摁过的地方酸胀酸胀的,却很舒服。沈桥不出声,李大成直至他小腿上的肉又变的软乎乎的,才松了手,将人扶起来。 “两位嫂子跟着受累了,我煮了面,大家吃了也暖和些。”李大成神色如常,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哎,好,我们一会吃,你也跟着忙乎了半宿了,明还得出摊,快歇歇去吧。禾哥儿这应该是稳下来了,前半夜还发热呢,这会儿也退下来了,该是出不了大事。”周慧见他们新婚没几天,就摊上这档子事,也是跟着着急。见这边没有什么大事了,就开口让你大成去休息,毕竟他一个汉子,也插不上手。 “是啊,去歇会吧,有什么事我们再叫你!”周恒媳妇也跟着说道,周恒也跟着李大成熬了半宿了,她也是心疼自家的男人。 第89章 李大成看了看沈桥,沈桥的目光正好同他对上,小夫郎眸子里有些倦色,不如往日清亮。可他又不能近身照料禾哥儿,别人尚且都在这熬着,他自不好叫沈桥去休息。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灶房。 周恒一碗面已经吃光了,刚盛了第二碗,坐在灶膛前面吃着。见李大成回来,连忙放下碗,问道:“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李大成心疼沈桥,兴致不高,随意的答道:“前半夜有些发热,吃了药,这会儿稳住了。” “没事就好,盼着大夫的药能见效,这银子也算没白花。”周恒说着又捧起了面碗,吸溜吸溜的吃着。 见李大成没有动筷子,还提醒道:“你也吃啊,这面是真好吃,怪不得你能到镇上去摆摊,这手艺真的没得说,足可以到镇上的酒楼里去当厨师。” 李大成才发现周恒平日里看着稳重,内里还有吃货属性。随意的闲聊了几句,也吃了一碗面。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好在有惊无险,禾哥儿那没出什么大事。虽说人还昏睡着,但情况还算稳定。 李大成今日要出摊,早早的准备好了出摊的东西,昨儿卤的那两大桶卤好的肉也一一的搬到了小吃车上。 昨日他已经同周恒商议好了,今日让沈桥她们休息休息,找后巷的吴家夫郎过来盯半天。 吴家日子过的紧,吴旺前些年伤了腰,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落下病根儿,干不了什么重活儿。 家里家外都靠夫郎操持料理着,吴家夫郎是个麻利人,村里谁家有点零活儿,都爱喊着他。都是一个村的,也不用给银子,都是拿些粮食吃食的给他。 李大成留了两个丸子,一碟子切好的卤猪杂,算是给人家的谢礼。 这会儿他就没想惊动别人,特意放轻了脚步。 第071章 沈桥成长 沈桥一夜都没睡,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坐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天刚亮,听见车轱辘的声音,强撑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开门出来。 李大成见小夫郎睡眼惺忪的站在院里,衣裳还都是褶皱,心疼坏了。松开拉车的背带,上前两步,将人搂紧怀里。 “早饭我都做好了,在锅里温着,一会儿后巷的吴家夫郎过来盯着禾哥儿,我都同他说好了。你去睡一会,下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沈桥脑子都是懵懵的,下意识的点头答应。反应过来后,也心疼李大成一夜没睡,还得出摊,忙说:“不用给我带吃的,家里都有。你路上慢点,早点……早点回来。” “好,我一定早回了。”李大成答应着,理了理沈桥耳边散乱的发丝,又柔声的嘱咐道:“一会儿吃了早饭,别忘了把药吃了,药我也熬好了,在药炉上温着。吃完了你就放着,回屋里去睡会,不用惦记着禾哥儿。吴家夫郎心细,干活还麻利,定会照看好他的。” 沈桥心里暖暖的,看了禾哥儿的遭遇,他更加庆幸自己能遇见李大成。 李大成生的高大,他踮起脚也只能到男人的肩膀。可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手攀着男人的胳膊,向上跳了一下,学着男人的样子,双唇轻轻的在李大成脸上印了一下。 看着转身就跑的沈桥,李大成摸了摸刚刚被亲过的地方,笑意如烟花般的在脸上绽开。 一夜的没睡的疲惫,瞬间都消散了,走在路上,李大成都觉的干劲十足。 脸上的笑更是藏都藏不住,要不是张胖子亲眼见王贵昨日在他家闹的那一出,还以为李大成捡了银子呢! “大成,有什么高兴的事?一大早就笑成这样,那王贵的夫郎,怎么样了?”张胖子推着一车的枯草,不解的问道。 “嫂子们照看着了,我不好上前,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了。我赶着去镇上,就先走了。”李大成见是张胖子,随口应付了两句,就出了村。 张胖子嘀嘀咕咕的到家也没想明白,李大成在高兴什么。 进了家就忍不住和媳妇说:“我刚刚看见李大成了,他那脸都快笑开花了,不知道有什么喜事。你说会不会昨日村长多给他银子了,要不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把人留在家里。” “哎呀,要真是这样,咱昨日就应该把人接到咱家,这到手的银子飞了!”张胖子似是想通了事情的关键,一拍脑门,心里这个后悔,昨日就该把人接到自家来。 张胖子媳妇听了,摇摇头也没出声,自顾自的忙乎着手里的活儿。 天色大亮,外面渐渐的嘈杂起来。 村长怕禾哥儿真出了事,一大早就过来了。孙强因为昨日算账算的晚了,就宿在了铺子里,听了昨日的事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周恒后半夜在另一间厢房里眯了会儿,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怕禾哥儿的情况有变,着急忙慌的就从屋里出来,连鞋都没顾得提。 见孙强在院里,提着的心才松了回去,“强子哥过来了。” “昨天铺子里有事,今日一早回来就听说王贵又闹事了,我这不过来看看。你也幸苦了一夜了,带着媳妇回去歇歇些吧,我在这盯着。”孙强见周恒的疲倦的厉害,主动开口让人回去歇着。 周恒确实是乏的很,也没推辞,一口应了下来,“成,那我回去睡一觉,要有什么事,只管过去喊我。” “昨夜幸苦你了,快回去歇歇吧!”村长自屋里出来,见了周恒也是让他回家去歇歇。 第90章 周恒领着媳妇都快要出了门,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大成昨日同我商议了,让吴旺夫郎过来照看半日,也好让嫂子和桥哥儿歇歇,我这就去吴家叫人。” 村长见李大成考虑的周道,点头应了,随后又叹了口气。 “爹,您别着急,这王贵跑不远,王家亲戚就那么几房,我一家一家的去问,保管给他找出来!”孙强见老父亲这些日子为了王家的事着急上火,心里对王家也有了怨气。 “叫上几个人一起去,留神他跑了,这次一定得做个了断,实在不行就报官,要是真逼死了人命,那事可就大了。”村长这次是下了狠心,点头同意了儿子的主意。毕竟这村里要是平白无故的闹出了人命,那他这个村长也脱不了干系。 “哎,您放心吧,他跑不了,我一准把人给您带回来。”孙强答应下来,还不来的及问问媳妇禾哥儿的情况,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吴家夫郎得了周恒的信,急匆匆的就赶来了,生怕晚了就失去了这么好的活儿。 冬日里,地里本就没什么活干,家家户户都在家里闲着,人手自是充足。谁家要是有点什么零活,自家人就干了,哪里用的着外人。 眼瞅着天一天比一天冷,家里孩子的棉衣都薄的透亮了。吴家夫郎心里急,可真要是去镇上打工,家里又走不开。 正巧周恒上门,他听了立马就应下了。人家给两个肉丸子,还有一碟子卤猪杂,比旁人给的杂面可强多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肉啊,都记不清家里多久没见荤腥了,拿回去孩子准高兴。 院门只阖上半扇,吴家夫郎,敲了敲门,见院里有人,就推门进来了。 沈桥听见敲门声,放在药碗,从灶房里出来,见院里站着个生面孔,猜想是李大成口中的吴家夫郎。 “孙叔儿、强子哥也在呢,我得了信,没敢耽误,赶着就过来了。”吴家夫郎身量比寻常的小哥儿高挑,身上的衣裳虽然旧了,但却干净平整,看着就是个能干的。 村长笑着答应着,吴家日子不好过,全凭夫郎一个人撑着,他自是要高看一眼。孙强也点头示意,没再开口提王贵的事。 “这就是大成新娶的夫郎吧,这模样真好,你守了一夜了,只管去歇着,这有我看着,包管出不了一点纰漏。”吴家夫郎见了沈桥,人家请他来干活儿,他自是得客气一番。 沈桥自跟了李大成后,见的人多了,已不似刚开始那么拘谨。虽还是有些胆小,但也能应付的来。 沈桥领着吴家夫郎去了禾哥儿暂住的屋子,将禾哥儿的情况都一一的交代了。想着这里既然有人照看,就让周慧回去歇歇。 “嫂子,你也回去歇歇吧,幸苦了一夜了,家里还有孩子呢!” 周慧也惦记着儿子,哪有不依的,听了沈桥的话自是应了下来,只说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过去说一声。 沈桥答应下来,又道了谢,这才送村长和周慧出去。 躺在炕上,沈桥翻来覆去好半天都睡不着,一会儿想起禾哥儿昨日撞墙的场面,一会儿又想起昨日大夫说的话,一颗心总是没法安定下来。 索性坐了起来,不知想起什么,躺在李大成平日睡的位置上,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梦乡! 第072章 多事时节 李大成出了几次摊,也摸出些规律,早上生意要冷清好多。多是些妇人、夫郎的买菜多些,虽也能零零散散的卖些,但远远不如中午生意好。 昨夜一夜没怎么睡,又赶了一早上的路,多少有些困倦。因此他只是把摊子摆好,坐在矮凳上歇着。 旁边卖豆糕的汉子,见他一直也不吆喝,还以为他是第一次出摊,抹不开面子,好心的提醒道:“我说兄弟,这做生意你得吆喝啊,不吆喝哪来的客人。” 李大成低着头,闭了会儿眼,就听见旁边有人声,抬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同他说话。 “多谢大哥提醒,昨日家里有些事,这会儿没什么人,就想眯会。”李大成道了谢,这一说话,倒是精神了几分。 “哎。”卖豆糕的汉子叹了口气,熟络的开口:“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咱这还好了,最起码能吃饱饭。我有个亲戚是外县的,他们那一整个夏天一滴雨都没下,地里的粮食全旱死了。一家人活不下去了,这不只能来投奔我!” 李大成见这个汉子这般自来熟,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把家里的情况同外人说。料想他是个憨厚没心眼的,倒是同人聊了起来。 “大哥一定是人好,亲戚们这才大老远的来投奔。” 听了李大成的夸赞,那汉子摇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他们大老远的来了,我总不能将人赶出去。都不容易,要不是实在没有活路了,谁愿意抛家舍业的!” 李大成曾经也听老人们说过,哪年遭了灾,人们饿的只能去啃树皮。他没有经历过,就多问了一句,想着多知道些总没有坏处。 “不知是哪里遭了旱灾,竟然这么严重!” “寿县,离咱这远着呢!听我姑姑说啊,他们那今年热的比往年都早,天还闷的厉害,都六月了,愣是一场雨都没下。有上了年纪的人就说,怕是要闹灾。可没人信啊,直到进了七月份,还是滴雨未下,人们这才都慌了,可也晚了啊。”卖豆糕的汉子见李大成听的起劲,喝了一大口水,又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第91章 “我姑姑他们家,条件还算是好一些,手里有些散碎银子,这一路上,省吃俭用的,好歹是到了我这。听说,那些上了年纪的或者是体弱的,平日里有没有积蓄,活活饿死的都有,真真是天灾无情啊!” 自古农户都是看天吃饭,风调雨顺还好,万一真遇上什么天灾,那别说一年都白干了,可能全家都得挨饿。 李大成如今不是独自一人,他有了夫郎,往后也许还会有孩子,凡事他自然是得多想想。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多赚些银子,买上两亩地,打下来的粮食也不拿去卖钱,就留着自家吃用。粮仓堆得满满的的,就算有什么天灾那也能过的去! 两人又随意的聊了几句,互换了姓名,说起来也是缘分,两人都姓李,说不准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集市上渐渐的热闹起来,两人也没了闲聊的功夫,相互都忙碌了起来。 李大成刚给一位客人切好了一块猪头肉包起来,摊子前就站了一位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你这摊位怎么还换了位置呢,让我这一通好找!”中年男人扶着小吃车,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大成有些不解,他并不曾与人结怨,何至于有人专门来寻他! “这位客官,不知道找我有有什么事?”李大成将铜钱收进木盒里,开口询问。 中年男人缓了半天才直起腰来,道:“前天家里厨娘买了一份猪杂回去,家里老父亲吃了觉得好,便还想吃。昨天我过来,谁知道集市未开。今日我按着厨娘所说的位置找了过去,才发现变成卖包子的了。也亏得我不死心,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找过来,这才让我找着了。” 李大成听明白了缘由后,便笑着解释:“这集市是隔一日一开市,摊位也不是固定的,都是谁来的早些,便可以找个靠前点的位置。我家里住的远,路上免不了耽搁些时候,这才排到了后头。” 这个中年男人是青竹阁的掌柜,整日在茶楼里接待客人,自然是精明世故。此时见一个小小的摊贩说话,不卑不亢、有条有理,倒是有些意外。 “原来是这样,这没有固定的位置对生意可不利,万一要是有客人吃着好,再回头来买,可不就寻不着了!” 李大成见眼前的中年男人衣着光鲜,也猜到他必是家境优渥,随口说道:“做点小生意糊口罢了,若是日后手头富裕了,自然是盘个铺子的好。” 中年男人听了也是明白,穷苦人家的苦处。不过见他言谈间从容豁达,摊子也收拾的干净利落,到不像是寻常农户。 李大成将手里的烤肠递给旁边的孩童,收了银子,道:“您要些什么?” 中年男人想到家里的老爹还就馋一口,开口道:“你这摊位上的给我一样切上半斤,可包仔细点,别漏了。” “好。”李大成应了,掀开上面盖着的布巾,利落的一一切好,分别用油纸包,用麻绳系到一块。见他买的多,还分别用竹筒盛了些蘸料,回去蘸着吃,也省的吃多了会腻。 “半斤猪头肉是二十文,猪肝半斤也是二十文,猪心半斤四十文,猪耳朵半斤是二十五文,一共是一百零五文。这两个竹筒里是蘸料,有辣的,有不辣的,是送的,蘸着吃也行,拌着吃也行。”李大成将包好的卤肉递过去,清楚明白的报了价钱。 中年男人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可是听他说的清楚,心里也痛快,付了银子。又确认了他每个集市都回来,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一上午摊位上也没断人,虽说大多都是些十多个铜板的小生意,可积少成多也能赚上不少。 快到晌午,人渐渐的多起来,好些过路的摊贩上次在他这吃过,这次又寻了过来。特意来吃大饼卷肉。 李大成一个中午光擀饼,都忙乎的够呛。上次大饼卷卤肉卖的就不错,今天他还特意多活了面,到了最后还是不够卖。 肉丸子五文钱一个,倒是没有烤肠和卤猪杂好卖。 过了中午的饭点,李大成才终于能歇会儿,直直腰。他早饭吃的早,又忙乎了一上午,腹中早就饿了。 他自己摊子上的饼早就卖光了,正巧对面有个面摊,隔着一条道都能闻见高汤的香味。李大成从装钱的木盒里拿了十多个铜板,想着中午就吃碗面。 面摊不大,摊子前面有个四五张矮桌,一张桌子配着三四个板凳,桌上还放着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老板,来碗面。”李大成冲着在里面忙乎的摊主喊了一声。 “哎,来了。”面摊的老板应了一声,挑开半扇门帘出来,招呼道:“素面八文,肉面十四文,家鸡蛋的话要加两文钱。” “素面不要鸡蛋。”李大成数了八个铜版,当着老板的面放在了钱箱里。 “好嘞,找个空位做好,一会儿就好。”摊主答应着,又回了后面煮面。 素面也是配的高汤,汤已经是用猪骨和鸡骨混合熬制的,闻着有股子肉香,但不腻。李大成和老板说了一声,端了碗回了自己的摊位上吃,也能照看一下生意。 肉丸子幸亏做的不多,只做了二十多个,如今还剩了十二三个。他特意要了一碗素面,配上自己做的肉丸子,一碗面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下午的生意远不如上午,零零散散的也卖了些,眼看着马上就到申时了,李大成索性收了摊,准备回家。 第92章 禾哥儿的情况不明,沈桥独自在家,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王家母子昨日趁乱溜了,难保不会又打起什么坏主意,回来闹事。 旁边卖豆糕的汉子见他这么早就收摊,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收了,歇过这一阵,一会儿有装了一天货的汉子来打牙祭,怎么也能再卖点!” 这个汉子为人正直厚道,李大成也愿意结实,道了谢,也不瞒着,说明了原因。 “多谢李大哥提醒,家里有事,这心里总惦记着,就想着早点收摊回去搭把手。” 旁边卖豆糕的汉子,见他这样说,料想家里是真有急事,也没在多说。 集市上,这会儿不如上午热闹,好多摊贩都懒懒的坐在摊子后面打盹,李大成路过一卖花生酥的摊子停了下来。 沈桥喜欢吃甜的,每次吃到好吃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李大成买了一斤,摊主见他买的多,还送了两块芝麻酥。 他心里记挂着沈桥,走的就有些急,走到福平街,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李清。李清并没有瞧见他,四下张望了一圈,鬼鬼祟祟的拐进了里面的小巷子。 李大成心里起疑,福平街里面的小巷子里有几家地下赌坊,看李清的样子,猜也能猜到他来这里的目的。 李大成不觉的多留了个心眼,虽说李家的事已经与他无关,可也得防着赵荷花走头无路的时候,不会生出什么坏心。 看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架势,李大成心里感叹,只怕是这个冬天不会太平! 第073章 沈桥的新发现 沈桥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多时辰,心里惦记着禾哥儿也睡不踏实,索性收拾齐整,出了屋。 吴家夫郎还真是一个利落人,不仅给禾哥儿喂了药,换了衣裳,连院子都扫了一遍。 沈桥有些不好意思,他以前干惯了活儿,如今雇人来家里干活,总觉得有些别扭。吴家夫郎这些年四处给人帮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只要能养活两个孩子,便是什么苦,他也是愿意吃的。 更何况李大成给的报酬丰厚,沈桥也是个好相处的,他自是得勤快些,万一以后有什么活儿,也好先想起他。 “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一夜没睡了,这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呢!”吴家夫郎见沈桥出来了,主动搭话。 “做了个梦就醒了,也睡不着了,就想起来看看禾哥儿。”沈桥跨进门来,见禾哥儿依旧昏睡着,心里着急。大夫说若是三天内醒不了,恐怕希望就不大了。 “哎,他也是个可怜人!”吴家夫郎顺着沈桥的视线望过去,忍不住感叹道。 “他刚嫁过来时,脸上还有个笑模样,那时候新鲜劲还在,日子也没那么难过。日子长了就不行了,王贵成天都恨不得泡在酒坛子里,婆母又凶悍,加上禾哥儿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日子就越来越难了。” 这样的日子沈桥也经历过,他知道一个夹缝里求生的人有多难,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谁也不会想要寻死。 “只盼着他能醒过来。”禾哥儿从他手上挣脱出去的那一幕,一直在脑海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如果禾哥儿真的醒不过来,沈桥恐怕比谁都内疚。 沈桥,给禾哥儿擦了擦脸,拉着吴家夫郎坐下,“已经不发热了,盼着他能快点醒过来。” “哎,谁不是这么盼着。要我说那王贵就不是个东西,这生不出孩子,哪能只愿夫郎啊,说不准还是他自己让酒色掏空了身子,自己不成!”同为哥儿,吴家夫郎忍不住替禾哥儿抱不平。 以前他觉着自己命就够苦的了,嫁了个男人伤了腰,还干不得重活儿,家里外面都是靠他一人操持着。 如今看了王贵,倒是察觉出自家男人的好了。虽干不了什么体力活,但家里的轻便些的活儿,都不用他操心。家里虽然穷点,可也没有那么多事,这过日子不就是图个舒心嘛! 这话让沈桥一个还没圆房的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低着头,都感觉耳尖的温度逐渐上升。只有借口去做饭,快步出了厢房。 吴家夫郎见他脸都红了,知道新夫郎,脸皮薄,听了这等话,自然是不好意思。贴心的也没有追出去,又给禾哥儿翻了翻身。这人总躺着不动啊,就得勤翻翻身,要不身上就容易溃烂。人家请他过来,他自是得好好地照料。 沈桥洗了洗手,手上还带着水珠,就往脸上拍了拍。脸上的热度是降下去了,可心却也凉了半截。 他们成婚几日了,一直都没有圆房,沈桥不懂,这事他也说不出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刚刚听了吴家夫郎的话,他先是害羞,反应过来后,心里又是一惊。原先他只听说过有的小哥儿不易有孕,却不知道原来男人也会…… 李大成不与他亲近,会不会是…… 沈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又镇定下来。就算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日子也是一样的过。李大成对他的好,都够他拿命去还,如果没有李大成,恐怕他早就同禾哥儿一样了。 人不能没有良心,况且他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有了李大成。 沈桥不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样,却知道自己的心里清清楚楚的装着一个人,再也抹不掉了。 李大成一路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今天天气不错,也没起风。他揉揉鼻子,想是沈桥念叨他,便又加快了脚步。 第93章 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被小夫郎冠上了“不行”的帽子。 — — 李大成刚一进村,就看见了村长。正坐在一棵枯树下,手中夹着旱烟,一圈圈的烟圈在微风中飘散。 “叔儿,您怎么一个人坐这?”李大成松了拉车的肩带,上前问道。 “在家里呆着也是心烦,索性出来走走。”村长将烟锅在旁边的树干上磕了磕,又道:“你这是出摊刚回来,生意还好吗?” “叔儿,是王家又来闹了吗?”李大成见村长面露烦忧,心中不觉一紧,生怕王家若是来胡搅蛮缠,沈桥一人应付不了。 村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没有,你别急。他们昨日差点逼死人命,哪里还敢出现!要是真回来,还省的我费力呢!一早我就让你强子哥去找他了,都去一天了还没回来,怕是没找到人!” 李大成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解,“叔儿,这事您也放宽心。眼下禾哥儿情况不明,您找王家人回来怕也是无用。要是禾哥儿真的有什么不测,恐怕咱们就算不派人去找,他们自己也会找上门来。” “就是怕这样,王家无故打骂夫郎,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险些闹出人命,断不能再姑息了。实在不行就报官,总得把这事了结了。”村长这回是下了狠心了,这件事无论如何得有个了断。 “叔儿,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恐怕王贵都不会轻易妥协,免不了要周旋几日。您也别着急,等强子哥回来,就都清楚了。”李大成宽慰了两句,也没太好的办法,事情无论是怎样解决,都得等人醒过来才行。 “急也没用啊,人现在还病着,我们虽可以帮衬,可到底与他非亲非故。这等大事,还得是有他的亲人在场才好。我也让人去寻他姐姐了,好歹也得让他姐姐露个面才行。”村长知道禾哥儿有个姐姐,日子可能不宽裕,可亲弟弟出了这样的事,总得出个面。就算是和离,那也得娘家人在场才行。 村长说着也是叹气,又抽起了旱烟,道:“你还没回家呢,先回家看看吧,这事有我呢,那王贵总不能躲一辈子。” 寒风骤起,吹过裸露的树枝,发出阵阵的“簌簌”声,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又不知被吹到哪里。 女子、小哥儿活的艰难,嫁错了人,那就如同掉进深渊一样。娘家疼惜还好,若是如禾哥儿这般的,恐怕只有独自一人苦苦地熬着,谁知道哪天能熬出头! 李大成倒是没有这么多计较,若是禾哥儿真的和离了,无处可去。留在家里同沈桥做个伴也好,左右就是多双筷子。 他这么想着往家走,还未到家门口,就见一个人朝着院里张望。 李大成快步向前,车轱辘在地上划过,发出响声惊的那人往后推了一步,他这才看清原来是孙大壮。 “大壮,有什么事吗?”李大成见是孙大壮,松了口气。孙大壮虽不爱说话,但人挺好的,是个老实本分的,谁家有事只要叫他,都是尽心尽力的帮忙, 孙大壮怕被别人发现,特意挑了人们都做饭的点过来,没想到还是叫李大成撞见了。好在他生的黑,此时红着一张脸,旁人也瞧不出什么。 李大成见他不说话,还没等他再开口,孙大壮扭头就走。他连着喊了几声,孙大壮连头都没回,倒是让李大成有些不解。 沈桥听见李大成的声音,连忙从屋里出来,将两扇院门都打开,方便小吃车进来。 “小桥,今日大壮来过吗?”李大成心里有些猜测,又拿不准,一边将东西卸下来,一边问沈桥。 沈桥记得孙大壮,就是昨日替禾哥儿去找大夫的人,虽不知李大成为什么问起他。还是摇了摇头,他并未见过这个人。 李大成心里的猜测做实了几分,孙大壮特意避开了人过来,说不准还真是存了别样的心思。若是禾哥儿真能挺过一关,日后也许还有别的命数! 第074章 梨花村 晚饭是吴家夫郎做的,本是说好了只过来照看半日。可吴家夫郎是个实在人,一个上午都只是看着禾哥儿,偶尔给翻翻身。觉着过于轻松,心里过意不去,非要把晚饭做了才走。 沈桥拗不过,临走时又多给了两个白面馒头。吴家夫郎高兴的接了,直说家里以后有什么活儿,忙不开的,只管来叫他。 李大成洗了手,坐在桌前,见沈桥眼下一片青色,有些心疼。 “吃完饭你去睡会儿,禾哥儿那若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沈桥摇摇头,道:“我上午睡了一觉,你也一夜没睡了,还奔波了一天,你去睡吧,我看着禾哥儿。” 夫郎的关心,李大成自是十分受用,笑着牵起沈桥的手,道:“上午集市上人不多的时候,我也眯了一觉,不用担心我,我的身子好着呢!倒是你,禾哥儿的伤怕是一日两日的养不好,别给自己熬坏了。” “身子好着呢”这话听进沈桥的耳里,格外敏感。沈桥更加心疼李大成,乖巧的点头应下,生怕男人发现什么端倪。 李大成见小夫郎,今日如此听话,到有些意外。平日里都得把人逗的双颊绯红,才能达到目的,今日却一说就答应了。 不过,沈桥能多爱惜自己的身子,自然是好的,他心里也高兴。 吴家夫郎的手艺也不错,就是不怎么舍得放油,炒的菜都少了些油水。沈桥身子得养着,自然不能只吃素菜。 第94章 李大成又把卖剩下的丸子热了热,两人这才开始吃饭。 今日因为禾哥儿的事,沈桥都没吃多少饭。李大成回来了,他的心也安定下来了。再加男人一直乐中给他夹菜,沈桥放下筷子的时候,明显感觉肚子鼓了一圈。 沈桥想去洗碗,顺便消消食,却被李大成牵着进了里屋。 炕上搁着装钱的木盒,李大成牵着沈桥坐下,把木盒往前推了推,放在沈桥身旁,逗他道:“幸苦我的小管家了,把这些铜板理一理,同咱家的银子放在一起。” 沈桥自然知道李大成是故意逗他,捧过盒子,脸上绽出一抹浅笑。 沈桥这两日因为担心禾哥儿,都没个笑模样。李大成见人笑了,没忍住学着沈桥早上的样子,在人的脸上落下一吻。 李大成刚洗好碗,手还未来的及擦干,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见是孙强夫妇,忙将人让进来。 “嫂子,强子哥,屋里坐。” 孙强应了,低头朝媳妇嘱咐了两句:“慧慧,你先去看看禾哥儿,我同大成说两句话。” 周慧答应着,朝着厢房过去,她昨夜在这守了一宿,知道禾哥儿在哪屋,也不用人领。 沈桥听见声音,忙把串了一半的铜钱收起来,出了屋。同孙强打了声招呼,也进了厢房。 李大成引着孙强进了堂屋,给人到了水,道:“强子哥,我听孙叔儿说,你今日去寻了王贵的下落,可找到人了?” “没有,王家在周边几个村子的亲戚都问遍了,连个人影都没有。不过,他家一个舅爷说王家在梨花村还有房远亲,关系处的不错,明日一早我再过去看看。”孙强提到王贵也是我了一肚子的火,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水,才觉得的心中火气消了些。 梨花村离他们这挺远的,路上还得越过茫茫的山林,就算脚程快的年轻汉子一来一回,也得一天的功夫。 虽说天冷了,山林里的野兽自会寻找避寒的巢穴,大部分野兽也会冬眠,可也有冬日会出来觅食的野兽。 他们这前些年就有人进山猎兔子,遇见过狼。好在当时人多,又有趁手的家伙,这才能全身而退。 李大成想了想道:“强子哥,那明日我与你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孙强正有此意,他不常走山路,虽说同行的两个人也都是青壮汉子,可到底都是普通的农户。李大成曾经在山里打死过野猪,自然有些本事在身上,多一个人也更稳妥。 可是顾虑到李大成刚成亲没几日,就没有开口邀请,如今李大成主动提出要同去,孙强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好,那明日咱们一同去,蒋龙和孙大牛跟咱们一道去,人多路上也是个照应。” 蒋龙和孙大牛李大成是知道的,他们两人都与村长家沾亲。蒋龙的娘是村长的堂妹,就嫁到本村的。孙大牛同村长家都是本家,正是孙强的堂兄弟。 两个人也都是勤快本分的汉子,孙大牛名字就如他的人一样,他生的壮实,犁地都不用牛,自己翻一亩地,一点都不带喘的。 蒋龙虽然不如孙大牛那般魁梧,但长年在地里摸爬滚打的,也是一身的力气。 梨花村李大成并没有去过,路上多两个人照应,李大成自然没有意见。 两个人又聊了点细节,孙强他一个汉子,在这也帮不上忙。况且沈桥又是新夫郎,他在这多少有些不方便,还不如回去收拾收拾明日要带的东西。 李大成把人送到门口,见周慧从屋里出来,知道两人有话要说,知趣的回了屋,去找沈桥。 梨花村路远,冬日山路难行。周慧本不想让自家男人去的,可这事她也知道规劝不得。只有强忍着担心,多嘱咐几句。 孙强何尝不明白媳妇的担心,可他爹身为村长,村里有事必然得管。他又是长子,自然得替家里分忧。 孙强握了握媳妇的手,慢慢道:“无碍的,大成、蒋龙还有大牛我们一起去,路上定会平安的,明日我们早走,天黑前就回来了。家里就幸苦你了,禾哥儿这若是有什么变故的话,就让人给爹带个话,爹自会处理的。” 周慧点点头,一一应下,又小声的叮嘱了两句,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屋。 沈桥没在屋里,想来在主屋。周慧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新婚的小夫妻最是情热的时候。李大成明日要出远门,两人自然少不了亲亲热热。 李大成坐在炕上,把今日买的花生酥递放在炕桌上,拿了一块喂给沈桥,笑着问:“铜钱可理好了?” 沈桥嘴里嚼着东西,不好说话,摇摇头。因着着急和开口,就嚼的快些,一大块碎渣从唇边掉落下来。 李大成伸手接住,丝毫不嫌弃的放进自己的嘴里,还不忘给沈桥擦擦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瞧不出一点不对,偏偏让沈桥羞红了脸。 “没串完也不要紧,慢慢串,左右都是你的。”李大成装作没有看见小夫郎脸红的样子,给沈桥递了杯水。 沈桥伸手接,李大成没松手。沈桥无奈只有就着男人的手,喝了两口。 李大成的手生的骨节分明,因为常年劳作,手上还有许多旧伤痕。许氏刚刚拿过花生酥,手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沈桥连头都不敢太抬,不知怎么就想到成亲那日喝合卺酒的场面,一颗心砰砰乱跳,不知怎么的就呛咳起来。 第95章 李大成连忙放下杯子,给人拍背,暗暗后悔不该逗弄沈桥。 沈桥的脸上还带着红晕,不知是害羞造成的,还是咳嗦过后留下的,眼里也含着水汽。李大成心疼坏了,忙轻抚后背,给人顺气。 “小桥,明日我要和强子哥出趟远门,去梨花村一趟。” 沈桥听人说起过梨花村,那离他们村远着呢,还得翻山越岭。冬日林子里没了树叶的遮挡,光秃秃的,人走在里面那就是活靶子。要是遇见野兽,那可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啊! 沈桥也顾不得害羞了,抓着李大成的手臂,让他坐下,着急的问道:“怎么要去那么远?” 李大成挨着沈桥坐下,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安抚道:“别急,强子哥得着信了,王贵一家可能躲在梨花村的亲戚家了,我陪着去一趟,禾哥儿的事总得有个了结。” “可冬日山路难行,山里野兽也是缺少食物的时候,万一……”沈桥的话没说完,却把自己吓得够呛。 “小桥,别担心。明日天不亮我就走,不管找不着的到人,下午我都估摸着时间回来,不走夜路。白天我们人多,又带着利器,山里的野兽精着呢,不会主动伤人的。”李大成从小就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心里有数,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和孙强同去。 可小夫郎也是因为心里有他,才这般担心,李大成把山里的情况都细细的同沈桥讲了,还讲了好些小时候的趣事,这才把人哄住。 昨日忙乱,沈桥就没顾得上药浴,今日任沈桥如何推拒,李大成都没松口。亲自找周慧说了,周慧看他们小两口这般亲近,也替他们高兴,直说让沈桥就宿在里屋,免得出来再吹风,受了寒气。 李大成反复的道了谢,倒是周慧闲他啰嗦,把他赶了回去。 沈桥裹着被子,歪在炕上,看着李大成进进出出的倒水,心里又生出了浓浓的担忧。本来以为今夜睡不着了,可窝在男人的怀里,耳边是熟悉的心跳声,不知不觉中沈桥就进入了梦乡。 李大成搂着温软的夫郎,微微侧身,注视着沈桥的眉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情意。薄唇贴上沈桥带着凉意的双唇,停留片刻,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月光一缕缕的洒进来,给屋里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织,满室柔情! 第075章 前往梨花村 夜色尚未褪去,天边只有淡淡的曙光,窗外是一片朦胧的灰色。 沈桥畏寒,每到后半夜,都紧紧的缩在李大成怀里,像只淋了雨的小猫。 若不是有事,李大成还真舍不得起身。他轻轻的侧过身,缓缓抽出被压着的手臂,尽量不惊醒熟睡中的沈桥。 沈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李大成已经起了,揉揉眼睛,也跟着着坐起来。 “这就走吗?”沈桥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软软糯糯的,语调也比平日要慢。 李大成用被子把沈桥裹好,又理了理沈桥耳边睡乱的发丝,轻哄道:“早走会儿也好早回来,现在天还没亮呢,你再睡会儿。” 沈桥摇摇头,胳膊伸出被子,就要够脚底下的衣裳,被李大成拦住了。 李大成捉着沈桥的手,又给塞回被窝里,给人掖好被角,确保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才道:“听话,这会儿正是凉的时候,好好躺着,若是又染了风寒,可又得吃好一阵子的苦药。” 见沈桥没再动,只是双眸里含着一层水雾静静的望着他,李大成心软的一塌糊涂, 沈桥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哑,“干粮昨天就装好了,在堂屋的桌上,你路上小心,我……我晚上做好饭等你。” “好。”李大成点点头,温柔安慰道:“有你等着,我肯定早早的就回来。你再睡会,等天亮了再起。” 沈桥看李大成离开的背影,又把自己缩回被子里,被子里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心里默默的念着,盼他一路顺利。 天色还未亮,路上清净的很,只有巷子里的狗听见脚步声,偶尔发出两声犬吠。 昨日约在村口碰头,李大成还没走到村口,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影站在一起说话。走进了一个正是孙强和蒋龙。 三人打了招呼,等还未赶到的孙大牛。 “大牛他别是睡过了吧,怎么还没来!”蒋龙是个急性子,等了这半天,早已经不耐烦了,抽出背后箭筒里的箭,拿在手里转着,忍不住抱怨。 “再等等,大牛不像是这么没有分寸的!”孙强拍了拍蒋龙的肩膀,安抚了两句。 “他不会没有分寸,上次我约他去山里打兔子,他足足迟了半个小时。我气的找到家里,他还呼呼大睡呢!不信,我现在去他家找,他一准还睡着呢!”蒋龙显然信不过孙大牛,想起上次的事,更气了。 孙强也有些着急,路远费时若是多耽误了功夫,那晚上说不准就得赶夜路了。他从小在学堂里念书,没有同村里其他年纪相近的小子满山遍野的胡跑。山路走的不多,可也知道夜路危险。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住了,我们回去找,若是走岔了,更耽误时间,还是再等等吧!”李大成见他们二人都有些着急,劝了两句。 “大成哥说的也对,那我们再等等,这小子要是真睡过了,等他来了,我非得揍他一顿,让我白白的等了这么半天!大成哥,要不你给我讲讲打死野猪的事吧。”蒋龙听说过李大成打死野猪的事,只可惜他那日跟他爹外出拉货,没亲眼看见。可对李大成那也是佩服的紧,十六七岁的年纪对这种事儿最感兴趣了,盼着自己也有这样的际遇。 第96章 孙强一听,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稳重些吧,马上就是要议亲的人了,还这么毛躁!小心回头我告诉姑姑!” 蒋龙这才消停下来,在旁边的一截树桩上坐了下来,用箭头划拉着地上的土。 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孙大牛才气喘吁吁的赶来,嘴里还叼着半块杂面饼。 他走近了,李大成才看见他后背上别着一把柴刀,腰间还系着一把斧子,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东西,鼓鼓的,看着像是干粮吃食儿。 “三哥,我来晚了。我在家找家伙事儿呢,耽误了会儿,让大家等着了,抱歉啊!”孙大牛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斧子,一脸憨笑。 孙强在孙家行三,对这个堂弟也是多有包容,说了他两句,就让大家抓紧赶路。 “哼,睡过了就说睡过了,被给自己找理由!”蒋龙一脸的不信,毫不留情的拆穿道。 “谁睡过了,昨天我天不黑就睡了,我明明是找点趁手的工具,万一路上遇见野兽怎么办!”孙大牛听蒋龙这么说,也不干了,紧着给自己解释。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嘴,谁也不让谁。 孙强早已习以为常,拉着李大成走在前头,无奈的说:“他们两个年龄相当,又沾亲,打小就在一块玩,又吵又打的,家里也习惯了。” 李大成家世单薄,并无兄弟,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倒是有些羡慕这样的氛围。 四个人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才到了山脚下,顺着蜿蜒曲折的小道翻过去,也就离梨花村不远了。 “喝口水,歇会吧!一会儿进了山,就不好找歇脚的地方了。”李大成倚着树干,拧开竹筒,喝了口水道。 孙强看着望不到头的群山,眉头紧锁:“山路难行,一会儿你们别吵嘴了,免得惊了山里的野兽。” “放心吧,表哥。我带了十只利箭,就算有什么也是不惧的。”蒋龙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道。 “就是,三哥,我这手里的斧子就不是闲着的。”孙大牛拍了拍腰间的斧子,冲着蒋龙哼了一声。 孙强让他们两这一闹,脸上的凝重之色倒是消了几分。 四人休息了一会儿后,便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进。山里比外面凉,蒋龙不自觉的打了喷嚏,被孙大牛瞪了一眼,虽有些不甘心心里却更谨慎了两分。 山里树木生的高大,虽失了枝叶,仍旧幽深。偶尔几只飞鸟从头上掠过,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第076章 寻王贵 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山里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泥土味和草木的香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山林气息。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条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偶尔,一阵寒风吹过,枝条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脚下是厚厚的枯枝落叶和苔藓,人踏上去会留下细微的响声,在静谧的林子里格外的明显。 孙强少走山路,一路上的心都提着。蒋龙和孙大牛倒是大大咧咧,偶尔还逗两句嘴。 其实,这条路常有人走,山里的动物都灵的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攻击人的。 “强子哥,如果找到王贵,孙叔儿想怎么处置?”李大成主动开口,缓解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具体还得看禾哥儿的意思,孙虎已经去找他姐姐了,就算是和离了,那以后也总得有个去处。” “要我说,找到人,先给他打一顿,连小哥儿都打,这要让别人知道了,不是给我们村丢人吗!”蒋龙马上就要议亲了,他娘已经给他看了好几户人家了,生怕王贵带累了村里的名声,提起这事自然是恨的牙痒痒。 孙大牛也跟着帮腔道:“打一顿都是轻的,咱们这么大老远的来找他,可不能轻易便宜了他,去年他家就因为地的事和我家闹过,这回新仇旧恨,我可得好好出出气。” 孙大牛家的地和王家挨着,本来中间有条半尺长的土埂,王家非要在那上头种粮食。到了麦收的时候,土埂上的粮食和孙家的粮食都长在一起了。王家趁着天黑把粮食都收了,多割了孙家一趟麦,死活不承认。 粮食可是农户们的命根子,这么一趟麦打下面来,够一家人吃上好几顿白面馒头的了。两家狠狠的闹了一场,王家两个儿子全不出面,只把王母推出来,是撒泼寻死的招数全用上了,就是不还。 气的孙大牛的娘病了好些日子,打那还特意用竹子扎了一排栅栏,放在两家地的中间,省的王家再不讲理。 孙大牛到现在想起这事还生气呢,他早就想找王家报仇了,奈何他娘总是拦着,怕他给王母打坏了,到时候更得被他家讹上了。眼下,可让他找到机会了。 孙强一看就知道孙大牛想什么,开口提醒道:“大牛,找到王贵不可太过分,有什么事等回村再解决。 孙大牛不情不愿地应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我打一顿应该不算过分吧!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四人终于翻过了最后一座山岭,梨花村的轮廓也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 。 赶了一上午的路,大家都累了,孙大牛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如今梨花村就在眼前,也可以歇一歇了。 “歇会,吃点干粮咱们再往前走。这是出入梨花村的必经之路,王贵要真在村里,也不怕他跑了。”孙强解下背后的干粮,四处看了看,才开口。 第97章 “我早就饿了,刚刚在林子里肚子都叫了。”孙大牛往地上一坐,带起一阵烟尘,拿出一张饼就大口的啃了起来。 天不亮就起了,又赶了一上午的路,蒋龙也饿了。破天荒的没同孙大牛吵嘴,找了根枯木坐下,也拿出自己的干粮慢慢的吃着。 李大成也拿出自己的干粮,装干粮的布袋是沈桥亲自缝的。开口处置彩绳,轻轻一拉就开。布袋底下还绣了一枝小小的竹子,阵脚细腻,栩栩如生。 “大成哥,怎么对着一袋干粮笑的这么开心,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吗?”孙大牛见李大成拿着干粮又不吃,还以为是带什么好吃的,站起身来,掸了掸土,贴着李大成坐下。 孙强是过来人,知道他同夫郎恩爱,干粮定是夫郎准备的。见孙大牛没有一点眼色,呵斥了一声:“大牛,快吃,一会儿该赶路了。” 孙大牛不知道为什么挨说,他离得近都闻见了布袋里的油香了,肯定比他的干粮强,看了孙强一眼,不情不愿的起身。 李大成轻咳了一声,拉开袋子,道:“没事儿,强子哥。” 袋里有三个白面馒头,还有两个竹子做的食盒,上头都盖着的布巾用麻绳细细的缠了几圈,里面的东西一点都洒不出来。 李大成将麻绳解开,食盒里整齐的装着四个肉丸子,沈桥许是怕路上漏了,特意没放汤汁。另一个食盒里放的是自己腌的腌菜,还有两个水煮蛋。 孙大牛看着李大成的食盒,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他手中的干粮瞬间变得索然无味。眼睛紧紧地盯着李大成的食盒,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大成哥,你这干粮也太丰盛了吧,我过年都没吃过这么好。” 李大成见孙大牛嘴馋的样子,笑笑道:“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大家一人一个丸子,分分正好。” “大成哥,你真仗义,下午回去我给你送柿饼,我娘晒的柿饼可甜了。”孙大牛也不客气,夹起一个丸子卷在饼里,就咬了一大口,香的直喊好吃。 蒋龙客气了两句,也接过丸子就着干粮吃了起来,夹了肉,没有滋味的饼子都变的有滋有味。 剩下两个他与孙强一人一个,孙强见孙大牛和蒋龙都快吃完了,也没推让,就着干粮解决了午饭。 四个人吃完了午饭,才继续赶路,横竖都看见梨花村的影子了,也不怕人跑了。 “一会儿进了村,先别提是来找人的,免得咱人生地不熟的,再有人给王贵通风报信,让人跑了,就得不偿失了。特别是你,大牛,进了村少开口。”孙强看着不远处的村子,嘱咐道。 村里人都心齐,若是有外村的人来闹事,都不问因由,自然是向着自己村的人。他们人少,若真的闹大了,他们免不了吃亏,因此孙强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三哥,我肯定不会坏事的,我就……”孙大牛拍着胸脯保证,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强打断了。 “先把你的斧子收起来,怕别人瞧不见吗!”孙强盯着孙大牛腰间别着的斧子看了一眼,叹气道。 孙大牛直来直往的性子,还有些孩子脾气,人虽然有些憨憨的,但心肠不坏。李大成被他低着头,嘟嘟囔囔的把斧子拿在手里,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逗笑了。 “柴刀也收了吧,我看那便有片枯了的芦苇丛,周围连个脚印都没有,想来平日里少有人过来。把斧子和柴刀藏在里面,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拿上,也省的太惹眼。” 李大成开口替他解了围,孙大牛脸上又带了笑。听话的解下柴刀,同斧子一起藏进芦苇丛里。有些不放心,还特意拔了些枯草盖上,这才万无一失的离开。 “那我这箭,也收起来吗?”蒋龙卸下肩上的箭,开口问道。 李大成看了看孙强,见孙强朝他点头,才道:“箭不用收,如果有人问的话,就说我们是农闲来山上猎兔子的,迷了路才至此,也不引人怀疑。” “大成哥,真是好主意。”蒋龙将弓箭和箭筒重新背上,对李大成更加的钦佩。 四人商议好了,这才进了村。 梨花村不大,因着村子里种了好些梨树而得名。每到春天,梨花盛开,如雪似云,将整个村庄装点得如诗如画。 听说还有许多镇上书院里的学生来这赏花、作诗,村里还特意建了一座客栈,方便招待过来的文人,也好开村里增添些收入。 村口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许是见惯了生人,见了他们这几个也不意外。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抬手往东边指了指道:“那边可以住店、吃饭,现在不是梨树开花的时候,没多少人来,你们顺着河边过去就看见了。” 孙强到了谢,见老人家慈眉善目,不似坏人,开口问道:“老人家,村里经常来生人吗?” “春天花开的时候人多,这阵天凉了没有什么人过来。”老人用袖子擦了擦手里的烟杆,低头答道。 “老人家,我们是来附近山上打兔子的,走岔了路,这才到这。也幸好村里还有间客栈,要不然我们现在再回去可就得走夜路了。”李大成蹲下身子,半真半假的开口。 旁边的另一位老人听他这么说,提醒道:“可不能走夜路啊,前天来了对母子,就是擦黑过来的,他娘上了年纪,在山里跌了一跤,到现在还下不了地呢!” 李大成和孙强交换了哥眼神,心下了然。 第98章 孙强见王贵母子的下落有了眉目,心里也松快些,总算没白费这些功夫,弯下腰装作好奇的问:“竟摔得这么重?“ “上了年纪最怕磕磕碰碰了,你们年轻人不懂,那妇人前日疼的哀嚎了一宿,说不得这个冬天都走不了路喽!”老人摇摇头,想到那日的的惨状,也是心有余悸。 李大成听出老人话里的意思,见缝插针道:“老人家,那边既然有人养伤,我们过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老人摇了摇头,道:“不会,他们是来走亲戚的,就住在桥那头,闹腾了两宿了,害得我觉都睡不好。” 李大成道了谢,几个人顺着河边往前走。 既然确认了就是王贵,这一趟总算没有没来。桥那头人家不多,总共两条巷子,一家家的找,也不怕人跑了。 此时,王贵正喝的尽兴,殊不知很快就会大祸临头! 第077章 王贵竟死了 阳光斜斜地洒在地上,与升起了缕缕炊烟交织在一起,形成多彩的光晕。 沈桥在灶房里生火,周慧抱着儿子坐在院里摘菜。怕禾哥儿这边有什么事,周慧也没回家,索性把儿子带过来,也能沈桥做个伴。 一岁的孩子正是顽皮好动的时候,哪里肯乖乖的让大人抱着,挣扎着从周慧的怀里滑下,迈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清脆欢快的笑声。 周慧看着儿子的身影,眼里满是慈爱和宠溺。她轻笑着,招手让孩子过来,但小孩子换了新地方,正新鲜着呢,也不理会大人的召唤。 “这孩子,皮的很!”周慧笑着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宠溺。 沈桥从灶房里探出头来,看着周慧和孩子的互动,脸上也挂着笑。 “小孩子就是活泼些才可爱。”沈桥第一次接触这么小的孩子,只觉得香香软软的,可爱的紧。 周慧将摘下的菜叶拢了,见他喜欢小孩,打趣道:“赶明儿你也生一个,不就能天天抱着了。” 沈桥闻言,有些赧然,低头道:“嫂子,你别笑话我了。” 他那日自从听了吴家夫郎的话后,就把孩子的事看淡了。他虽然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可若是李大成真的不行,那他们两个人过,也一样和和美美。 周慧见他脸都红了,以为他脸皮薄,也不再逗他。 午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个小娃娃,沈桥也没做菜。学着李大成的样子,擀了面条,做了一锅面汤。 沈桥端着碗,忍不住想起李大成,估摸着时间这会儿应该也到了,盼着他们能顺利的找到王贵,也好给还昏睡的禾哥儿一个交代。 李大成他们顺着河边走,河岸两旁种满了梨树。天凉了,只余下苍劲的树干,枝条上已经没了树叶,若是春天过来,定会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 前面有一座石桥,桥身古朴,该是有年头了。桥下的水波微微荡漾,河水虽清澈但不见底,看的出这条河不浅。 过了桥应该就是王贵亲戚的家了,好在人家不多,他们大不了一家家的找过去,也不怕找不到人。 “我看这两条巷子也得有个四十多户,咱们一家家的找耽误功夫,我看要不然咱们分开找吧!”蒋龙看着高低错落的房子,眉头皱了皱。 孙强知道蒋龙是急性子,可他也有他的顾虑,摇了摇头,道“不行,这我们不熟,若是分开走,走散了更麻烦。再者,若是遇见王贵,你一个人也没个帮手,容易吃亏。” “就是,咱在人家的地界,万一王贵喊人来,就你这小身板,少不得结结实实的挨上一顿。”孙大牛和蒋龙逗嘴逗惯了,见缝插针的也得挤兑上两句。 “好你个胖子,你……”蒋龙不服,刚要反驳,就被孙强厉声打断了。 “行了,你们两忘了干什么来的,要吵回去吵!” 两人见孙强真生气了,也不说话了,各自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河边风大,咱们先去里面看看吧,若是碰见人,也可以打听打听,看看哪家前日来了亲戚,比咱们一家家找强多了。”李大成跟着打圆场道。 孙强点点头,示意大家往里走,不放心又回头看了蒋龙和孙大牛一眼,充作警告。 巷子很窄,站在里边都能听见院里的人讲话,到是方便了他们找人。 李大成见前面有一家门敞开着,院里有位老嬷正在扒拉着架上晾的蘑菇。他看了孙强一眼,孙强朝他点点头,这才进了院。 “阿嬷,我们来山里猎兔子,不小心迷路了,想找个熟悉山路的人领路,不知阿嬷可有熟识的人引荐。” “有倒是有,我儿子常年的外出贩卖山货,那山里的路熟极了。只不过今儿怕是不成了,山里的路不好走,现在送你们出去,到了地方恐怕天都黑了。不如你们先住下吧,明日一早啊,我让儿子引你们出去。”老嬷见李大成生的周正,不像是坏人,又见他们一行人确实背着弓箭,不似说谎,就想给儿子拦下这个活儿,也能赚点散碎银子。 “坐下歇歇吧,让你的朋友也进来歇歇,喝口水。东边有间客栈,你们晚上可以在那歇歇脚。”老嬷说着拿了凳子让他们坐下。 “阿嬷,咱这经常有外人来吗,村里还有客栈。”李大成帮着老嬷给架上的蘑菇翻面,不经意的问道。 “有,春天时尽是些书生过来游玩,这会儿也有些像你们一样来山里打猎的,只不过不如春天那会儿人多。“ 第99章 “那最近可有生人过来吗?”孙大牛喝了口水,头也没抬的问道。 孙强转头瞪了孙大牛一眼,孙大牛接话习惯了,一时没注意就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这会儿后悔也晚了,只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好在平日村里经常有生面孔,老嬷见他这么问也没起疑,顺着话头,说到:“最近倒是没有什么生人,只前两日来了两个走亲戚的,听说还给腿摔坏了,就住在前面巷子的最边上那家。也是可怜,好好的走个亲戚还出了这样的事。” 孙强朝李大成点点头,李大成自怀里掏出十个铜板,递给老嬷,笑道“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去前面转转,若是有什么需要,再回来寻您。” 老嬷握着铜板,心里虽欢喜,面上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打扰您这么半天了,应该的。”李大成客气了两句,见老嬷收了,这才起身离开。 既有了具体的方向,也不用挨家查看,就直接奔着刚刚老嬷所说的位置。 终于找着人了,孙大牛心里高兴,哼哼了两句,又被孙强一个眼神瞥过去,自觉噤了声。 他们刚出了巷子,还未走到桥边,就听见前头传来尖锐的呼救声:“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一时间,街坊四邻听见呼救声,都往出走。 救人要紧,李大成他们也顾不得王贵,循声也往河边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早有人跳下河去救。冬日河水刺骨,两个汉子合力才把落水的人救了上来。 救人的两个汉子衣裳都湿透了,顾不上换衣裳,其中一个汉子颤抖着声音说道:“快救人,这人身上都是酒气,落水时间应该不短了,刚刚我和庆生拽着他,他一动都不动,怕是不好。” 被救上来的人脸色惨白,一动不动,人们立刻把人挪到平坦的地上,给盖上干净的衣裳。 有大胆的村民,蹲下身子,往口鼻处探了探,心里一惊,险些跌倒, “这人没气了……”凄厉的声音像把利箭,穿透了人群。 几个熟识水性,经验丰富的老人,扒开人群,上前查看,抢救了半天,也只有无奈的摇摇头。 李大成透过人群望过去,清晰的看见地上躺着的人正是王贵,心下错愕,转瞬又平静下来。 孙强自然也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人,转头去看李大成,李大成冲着他摆了摆手,拉过还一脸懵的蒋龙和孙大牛退到一边。 “这人怎么就死了……”蒋龙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嘴里碎碎念着。 “咱们离得远,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想来是喝了酒以后,来河边方便,失足落水。人喝多了酒反应变慢,加上冬日河水凉,被河水一激,再呛了水,便是连呼救都出不来声。”李大成往人群望了望,叹了口气。 孙强的猜测也和李大成擦不多,只不过他们是来寻人的,如今人就这样没了,心里怎么都有些别扭。 那边还乱着,王贵并非梨花村人,大家伙一时说不清他的来历。 死了人毕竟是晦气事,好些个胆小妇人、夫郎连忙往家走,生怕走的慢了,沾上什么脏东西。 人群一下子少了好些人,只剩些胆大的汉子,还站在原地。 “他不就是老宋家的亲戚吗,前天来的,他娘还摔坏了腿,这会儿还宋家养着呢!” 有人认出王贵,立时有人朝着宋家喊了一嗓子:“宋祥,快出来,你家亲戚出事了!” 宋家就在后头,宋祥中午同王贵喝了酒,这会儿头正晕着,趴在桌上歇着。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也没当回事。 这会儿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才摇摇晃晃的从屋里出来,满嘴酒气的问道:“叫我……叫我什么……什么事……” 宋祥在村里人缘不好,平日里就懒懒散散的,还竟爱占小便宜,连媳妇都打跑了,左邻右舍的没有一个愿意和他相处的。 “你家亲戚失足落水,人救上来就没气了。” 宋祥听了这话,酒都醒了几分,连忙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见了地上躺着的王贵,脚下一软,摔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 里屋歇着的王母也听见了喊声,拄着木棍往外走,全然顾不上摔伤的腿。 见儿子躺在地上,扔了木棍扑上前去,颤着手往口鼻处探了探,见呼吸全无,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姑母……”宋详赶忙扶住王母,连连喊了几声,都不见人答应,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孙强见状,心中一紧,他与李大成对视一眼,见李大成也点头,心里稍安定些。人死为大,过往就是有再多的恩怨,这个时候他们不也能坐视不管。 第078章 林中遇狼 梨花村的村长听闻村里死了人,也匆匆赶来。见了眼前的场面,连忙让人将王母先抬进屋里,又使唤人去找大夫,好在他们村子就有草药郎中,离得近,也省的耽误了病情。 李大成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村长也知道宋详的本性,对他所讲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宋详听闻他们是来找王贵的,本想辩驳两句,可看着炕上躺着的姑妈,想到院里停着的表弟,到底没敢开口。 这料理丧事、看病都需要银子,他哪有闲钱,如今有人出这个头,他心里也怂了口气。 大夫来很快,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切了脉,直摇头,“惊惧过度,恐有中风的前兆啊,我开服药,先吃的,明日还是抬到镇上的医馆看看才好啊!” 第100章 宋详听了,心里更害怕,这要是赖上他可怎么办! 本来王贵买了只烧鸡过来,说住两日避避风头。他反正是一个人,有个人一块喝酒说话也好,自然是愿意的。谁知道摊上这样的事,现在他连肠子都悔青了。 药费是李大成付的,二十六文。宋详听说要银子,头恨不得低到地缝里。村长摇摇头,狠狠的瞪了宋详一眼。 孙强把李大成叫到一旁商议后,开口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明日一早多叫些人手过来,再把人抬走。” 村长点点头,还未开口,就被宋详打断:“不行,你们说的好听,你们走了,明天要是不来了怎么办。这人都是你们村的,你们就得管。我看今天你们就把人弄走,我这心里也踏实。” “住口!”村长只觉得丢人,大声的喝止宋详。 宋详虽有些害怕村长,可一想到要是他们跑了,那自己岂不是惨了,不敢再大声地嚷嚷,但嘴里依旧嘟嘟囔囔。 李大成向村长施了一礼,朗声道:“实不是我们推脱,只不过眼下时候不早了,我们人手也不足,若真是抬着两人赶路,山路难行,恐路上在出了什么岔子,实在是得不偿失。明日一早定然找齐了人手,过来将人接回去。人是我们村的,我们自然不会放着不管。” 村长见李大成神态镇定自若,言谈恳切,说的也有理有据,点点头,同意他们先行离去。 宋详还要再说,被村长一个眼神扫过去,被迫的闭了嘴。 折腾了这么半天,已经快到申时了。 冬日天黑的早,他们早上穿过这片林子用了两个多时辰,晚上回去虽然路已经走过一遍了,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若是不能赶在天黑前走出林子,万一遇上出来觅食的野兽,那就糟了。 孙大牛拿了中午藏在芦苇丛里的柴刀和斧子,别在身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心思同蒋龙拌嘴了。 本来他们是来寻人的,谁成想那日还生龙活虎的人,就这么没了。孙大牛还想找到王贵,将人狠狠的揍一顿,如今人死了,心里的那点怨气也不那么强了。 林子里比外面暗,高耸的大树遮挡了大部分的日光,日光被切割成细碎的金色斑点,透过枝条的缝隙洒落在湿润的土壤和苔藓上。 孙强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转头对耷拉着脑袋的两人说道:“快走,一会儿天黑了,恐怕不安全。” 蒋龙和孙大牛应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吵嘴。 这会儿,比上午还要凉,阵阵的寒风吹过,林间的枝条发出“唦唦”声,凭添了几分紧迫感。 四个人加快了脚步,谁也没有说话,默默的在林中穿行。 李大成想着沈桥,一颗心都是软的,小夫郎早上说做好饭等他回去,也不知这会儿在做什么。 前一世,他到死都是一个人,也没个人惦记。如今家里也有了心仪的人等着,一颗心也有了归处。 越往里走,越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飞鸟似乎也被这肃穆的气氛所感染,纷纷隐匿了身形,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鸣叫,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 一时间,除了脚落在枯叶上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规律中透露出几丝不安,让人心里发毛。 孙大牛摸了摸脖子,总觉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背后袭来,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小声地开口:“我怎么觉得四周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们似的。” “你别乌鸦嘴,山里本来就比外面凉。平日你胆子不是最大嘛,这回怎么怂了!”蒋龙让他一说也觉得怪瘆人的,强装镇定的顶了孙大牛两句,声音中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与不安。 “嘘,别出声,往前走,别回头。”李大成低声提醒,他早就察觉出异样,他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感觉异常的敏锐。 从刚刚他就觉得不对劲,身后似有兽类。他一时有些拿不准,趁着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留心听了,果然是有野兽在慢慢跟着。 这畜生似乎通灵性,刻意的保持了距离,但细微的多脚步声做不得假。 李大成通过声音判断这只野兽的身形不会太大,不像老虎一类的猛兽。见这畜生只是慢慢地跟着,并没有立时攻击,李大成一时有些拿不准,也没敢出声。 孙大牛和蒋龙听李大成说完,只觉得双腿发软,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 “大成……大成哥,不会真有什么跟着咱们吧!”孙大牛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斧子,颤声问道。 “它跟了咱们有段时间了,我也猜不好它的意图。但它没有扑上来,我们就往前走,出了林子也就安全了。野兽的耳朵很灵,能从呼吸声和脚步声判断猎物的状态。呼吸和脚步都别乱,要不它察觉到我们害怕,那就麻烦了。”李大成轻声的安抚了两句,目光扫过四周的树木,并不见有其它的兽类,若只有这一只,那就算它真扑上来,他们也还有生还的可能。 孙强提着的心到了嗓子眼,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多带些人手,他离李大成近,强撑着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的问道:“依你看,跟着咱们的是什么?” “狼。”就这一个字,差点让孙大牛和蒋龙叫出声来。 “听声音应该只有一头,狼多半是群居的,现在只有一头,我也说不好具体的情况。但它没主动攻击我们,就说明它也在观望。眼下我们只有向前走,若能平安出了林子就安全了。”李大成不敢乱,他们三人都不常进山,若是他再乱了,恐怕今日这一关就不能轻易的过呢! 第101章 三人继续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周围的景色似乎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早上还看过的树木,此刻都变得陌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他们心中蔓延开来。 “放心吧,它都跟了半天了,不一定会攻击咱们。”李大成声音坚定,不见一丝慌乱,倒是让他们也安定了些,眼下只盼着老天爷保佑,能平安的出片林子。 其实这话李大成只说了半句,剩下半句没敢出口,“就算它真的扑上来,咱们四个拼劲全力也能对付。” 孙大牛额上满是汗珠,连擦都不敢擦,脚下更是一步不敢停。蒋龙同样没好到哪去,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前面有颗石墩粗细枯树横在那,孙强还记得来时的路,过了这颗枯树,就快出了林子了,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能松一松。 就在他们即将迈过那棵枯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嘶叫。李大成暗道不好,回身就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孙强一颗心顺时沉入谷底,只怕是今天出不去这片林子了。 孙大牛和蒋龙互相搀扶着才没跌在地上,握着斧子的手都在颤抖。 李大成见这头狼身型不算大,应该是一头母狼。这头母狼瘦骨嶙峋,背上还有被撕咬过的痕迹,想来日子过的不算太好。 这头母狼跟了一路,此时进攻,显然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李大成不知道这头母狼为什么会脱离狼群,但眼下也由不得他多想。 “大……大成哥,咱们怎么办?”蒋龙将背后的弓握在手里,捏着箭的手太用力,指间都发白。 “箭法准吗?”李大成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狼,深吸一口气问道。 “啊……”蒋龙被问懵了,反应过来后,紧着说:“只在咱那后山猎过兔子,但说不上太准,也有射偏的时候。” “他那是箭法超级差,十只箭有七八只都打不中,还不如我了。”孙大牛对蒋龙的表述不满意,自己又跟着补了一句。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还吵嘴。”孙强瞪了他们两人一眼,厉声骂道。 就在他们说话时,母狼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叫,一双眼睛也闪着冷冽的寒光。 “柴刀给我,蒋龙,一会儿狼扑过来的时候你就放箭,别紧张,不准也没事。”李大成接过孙大牛递过来的柴刀,嘱咐了蒋龙一句。 母狼突然跃起,向他们猛扑过来。李大成心中一紧,向后闪身,冲着身后大喊一声:“后退,蒋龙放箭。” 蒋龙慌张之间箭射偏了,落在不远处的地上,这一箭并未对母狼造成伤害,反而激怒了它,让它变得更加凶狠。 母狼使出全力,腾空跃起,朝着他们就扑了过来,蒋龙再想搭箭已然来不及了。被大力扑倒,闪着绿光的眼睛尽在咫尺。母狼龇着牙,发出威慑的低嗥。 蒋龙惊恐万分,连呼喊都不能。 李大成弯下身子,捡了地上的树枝,不偏不倚的砸在母狼的背上。母狼受了惊,嘶吼着朝他扑来。 李大成握着柴刀的手青筋浮现,以了惊人的反应速度,迅速向一侧翻滚,避开了母狼的扑击。 而母狼则因为惯性,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李大成趁机站起身来,握紧手中的柴刀,利落的刺向母狼的背部。 一时间鲜血四溢,李大成将柴刀拔出来,捡起地上的落叶将血迹擦拭干净。转头对着还发蒙的三人道:“快,挖个坑,将这头狼埋了,地上的血迹也要收拾干净,免得招来其他的野兽。” 孙强最先反应过来,拉起地上的蒋龙,抽了支箭,就在地上挖起来。觉得用着不够趁手,索性就用手挖。 孙大牛和蒋龙也反应过来,帮着挖坑,李大成托着手臂嘶了一声,不敢耽搁,也跟着帮忙。 三人好不容易将现场都清理干净,身后的树丛里又传来声响,李大成一惊,手里的柴刀又握紧了些。 若是再有一只狼,恐怕他们三个就真得交代到这了。 第079章 小狼崽子 天色渐暗,微弱的光线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李大成刚刚放松了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若是他没有听错,刚刚身后明明只有一只狼。树丛后面这只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成哥,这下咱们真走不出去了。”蒋龙刚刚被狼扑倒,清楚地看见狼嘴里的尖牙,到现在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我看你才是乌鸦嘴,我还等着回家吃我娘做的包子呢!大不了咱跟它拼了,咱人多,我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一只狼!”孙大牛紧握手里的斧子,好似给自己壮胆一样,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树丛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李大成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别开口。 他目光警惕的盯着那片树丛,总觉得刚刚的声音有些不对。 狼是狡猾的动物,也是伏猎的高手,很会隐藏自己的行踪,断不会轻易暴露藏身的位置。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埋母狼的地方,心里有了猜想。 “大成……”孙强见李大成往树丛那走,心下一惊,也顾不得什么,赶紧开口喊了一声。 李大成摆摆手,脚步却没停。 就这两三米的距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孙大牛和蒋龙不敢出声,也替李大成捏着一把汗。 离得近了,声音越发明显,李大成料定了心中的猜想。深吸了一口气,将柴刀别在身后。 第102章 “大成哥,他怎么……”蒋龙见李大成连柴刀都收了,疑惑的发问,话并未说完,就被孙强打断了。 孙强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李大成蹲下身子,轻轻拨开地上的枯草,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子就出现在眼前。小家伙还挺凶的,虽然眼神中透露着惊恐和无助,但依旧学着母狼的样子发出阵阵低吼。 李大成又往四周看了看,见并没有其他的小狼崽,就捏着后颈将小家伙抱了起来。目测这只小狼崽还不到两个月大,乳牙还没长齐。 孙大牛见是只小狼崽子,立马跑过来,刚想伸手摸,就被小家伙“嗷”一声,给吓回去了。 “小心,它虽然还小,可牙尖着呢!”李大成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家伙倒是安静下来,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不动了。 孙强和蒋龙也凑了过来,刚刚的事情,蒋龙还心有余悸,不像孙大牛一样上手就摸。 “这小狼怎么处置?”孙强看着窝在李大成胳膊上的打盹儿小狼崽,有些发愁。 李大成看了眼远处埋母狼的地方,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家伙,叹了口气道:“先带回去吧,没了母狼庇护,这小崽子绝活不成。” 孙强觉得有些不妥,但见李大成语气坚定,也没在开口反驳。 四人不敢多停留,快步出了林子,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今日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疲惫不堪,又在林子里遇见了狼,一番折腾下来,此时已经精疲力尽。 孙大牛不管不顾的的在路边坐下,大口的喘着粗气,“总算是活着回来喽!” 借着月光,蒋龙看见李大成的袖子被划破一道,里面露出一抹鲜红血色。 “大成哥,你伤着了,要紧吗?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箭射偏了,你就不会……” 生死关头的时候若不是李大成出手相救,他早被狼咬死了。刚刚在林子里太紧张了,也没顾上多说。如今见李大成伤着了,蒋龙心里满是担忧和愧疚,十六七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孙强和孙大牛也顺着蒋龙的视线看过来,果然见李大成的袖子上被血染红一片。 “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李大成摇摇头,又道:“歇够了咱们就快走,路上还得一个时辰,早回去,也省的家里担心。” 孙强点点头,正要开口。蒋龙就“咣”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成哥,我不会说话,可这救命之恩我记下了,往后你就是我亲哥,我一定拿你当我亲哥一样。” 李大成不欲受他这一礼,连忙把人扶起来,“快起来,咱一块出来的,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用不着这样。”他一动,怀里的小狼崽子也醒了,冲着旁边的蒋龙叫了两声,奶凶奶凶的。 李大成伸手给小家伙顺了顺毛,小家伙出乎意外的给面子,竟然一声都没叫。 四个人又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总算看见村子的轮廓。 孙强提了一路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侧头看向李大成道:“我那有上好的上药,一会儿我给你送去。” “大成哥,我家里也有药,上次我爹摔伤的时候留下的,我回家找出来,立时就给你送去。”蒋龙把李大成是为救命恩人,不等孙强把话说完,就抢着开口。 “都不用,上次被野猪伤着,拿的药还有了,用那个就行了。”李大成不想让沈桥知道他身上有伤,平白跟着担心,直接拒绝了。 “那不行,大成哥,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送点药是应该的。要不然我这心里更愧疚。”蒋龙见李大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急切地开口。 李大成摇摇头,无奈道:“真不用了,不想让家里跟着担心。” 蒋龙还没成亲,不明白,为什么受伤了不能让家里知道。孙强是过来人,也知道李大成同夫郎恩爱。一把拽过自家的傻弟弟,让他不要多事。 蒋龙后背上挨了一巴掌,也没想明白,想再开口,被孙强瞪了一眼,也不敢再说话。 “三哥,前面好像有火光,是不是村里出了什么事?”孙大牛指着前头高喊一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眼力向来很好,此刻,他瞧着不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心里紧张起来。 李大成顺着孙大牛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远处忽明忽暗跳动着的亮光,该是有人举着火把,正往这边来。 “应该没事,现在已经戌时,我们还没回来,一定是村里有人出来寻咱们。” “大成说的对,咱们紧走两步,迎上去,也省的他们着急。”孙强跳下土堆,拍了拍身上的土。 — — 沈桥做好了饭,眼见天都黑了,左等右等的人还没回来,心里焦急的不得了。他信李大成,他说过晚上回来吃饭,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就一定不会食言。 周慧还带着孩子,经不得饿,沈桥就让他们母子先吃,自己到门口等着。 一开始,周慧还压下心里的担心,劝着沈桥,直到天都黑透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坐不住了,抱着孩子急匆匆的往家跑。 村长听了儿媳妇的话,眉头紧锁,一颗也心悬在了嗓子眼。 强子和大成都是有分寸的人,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怕是在山里绊住了。他不敢耽误,连忙找了二十多个青壮汉子,一起出来寻人。 天一黑下来,林子里是危险重重,就算是老猎手不带足了兵器,轻易也不会在林子里过夜。他们四个人都没有进山的经验,更没有趁手的兵器,若是真遇上什么野兽,恐怕凶多吉少。 第103章 村长心里急,招呼着大家快走,刚出了村不远,就听见不远处的晒谷场传来人声,“二叔儿,我们回来了!” “爹,是大牛的声音!”孙虎听出孙大牛的声音,兴奋的喊道。 孙大牛这会儿也不累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跑。不多时,就喘着粗气跑到了近前,“二叔儿,我三哥他们都在后头呢。你放心,大家都没事。” 孙虎解下腰间的竹筒递给他,孙大牛接过竹筒,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喉咙里一阵清凉,缓解这一路的干渴。 “爹,我们回来了,都没事,王贵那边有点事,耽搁了会儿,这才迟了。”孙强也走到了近前,见面前那么些人,开口解释道。 “嫂子见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急的不行,爹怕你们在山里出事,赶紧找了大伙出来寻你们。”孙虎见他们平安无事,心里高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 “叔儿,怕家里着急,我先回去了。”李大成怕沈桥着急,紧着开口告辞,一路小跑着,往家里赶。 快到家时,李大成深吸了口气,把装干粮的布袋夸在胳膊上,正好可以遮住被母狼抓伤的地方。沈桥胆小,他不愿意让沈桥瞧见血腥。 拐进巷子,就见沈桥站在家门口不住的朝四处张望,脸上尽是焦急。 “小桥。”李大成唤了一声,还没等说话,就被小夫郎扑了个满怀。 “说好的……说好回来吃晚饭,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李大成伸手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沈桥的后背,怀里的的人一颤一颤的,不知是吓的还是哭的。 李大成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扯得四分五裂,一贯清朗的声音都变得嘶哑:“都是我的错,在梨花村耽搁了,误了我们的预约定,回来晚了。小桥,别哭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沈桥从未哭的这么凄惨,以前就算被欺负的再狠,也没有这么害怕。他只要一想到李大成出了什么意外,连呼吸都痛的难以自抑。 小夫郎红着眼眶,泪珠一颗颗的滚下来,李大成手忙脚乱的给人擦着眼泪,却仍不及泪珠流下的速度。 第080章 奶凶奶凶小夫郎 晨曦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落在大红的喜被上,喜被上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 在金色的光线下被衬的熠熠生辉。 昨天半夜才睡,沈桥发现了他手臂上的伤,心疼坏了,一句话都不说,眼泪却流了一筐。他抱着人哄了好久,才安抚好。 后半夜小狼崽子又叫个不停,没办法李大成只能起身,把它抱到炕上,这才能睡个安稳觉。 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禾哥儿昨儿也醒了,不需要格外看顾。香香软软的夫郎在怀里,他索性放任自己多躺会。 沈桥昨夜哭的眼睛都肿了,再加上这几日照看禾哥儿也没休息好,瞧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色,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李大成用脸贴了贴怀里的人,许是胡茬有些扎人,睡梦中的人无意识的哼哼了两声。李大成怕把人吵醒,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孙强昨夜来过,送来了给王母垫付的药费。说是已经同王家人商量定了,今日一早就去梨花村把人接回来,也好尽早把丧事办了。 王家在村里也算是大户,虽然平日里与王贵两兄弟多有不睦。但眼下人都死了,看在王母的份上,也不会不管。 况且王贵的名下不仅有房子,还有三亩良田,哪一样单拎出来,都足够让人惦记! 李大成觉得这件事不会轻易了结,王贵还年轻,又没留下子嗣,眼下王家族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这份到了嘴边的“肥肉”! 王贵一死,禾哥儿的处境同样艰难。本来只要把人找回来,两人签了和离书,禾哥儿就能脱离王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偏偏王贵就这么死了,那禾哥儿就还是王贵名义上的夫郎。王母又中了风,王富也不是个会伺候人的。 那这替丈夫守孝和伺候婆婆的重担,自然就会落在禾哥儿身上,禾哥儿这一辈子恐怕就得在王家受尽搓磨! 怀里的人动了动,李大成收回思绪,轻拍着似醒非醒的夫郎。 “嗯……”沈桥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李大成一张笑脸在眼前放大。 两人姿势亲密,沈桥虽有些害羞,却没有从男人怀里出来。 昨天他以为李大成出事的时候,一颗心慌的不行,不知道怎么是好。他甚至不敢想如果男人真的出了事,他还能不能活。 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即使是上次被人逼的差点活不下去,也没有像昨天那么怕。 直到,李大成站在巷子口,轻声的唤他,沈桥才觉着整个人活了过来。 也是那一刻,沈桥才发现两个人早已经不一样了。 从前他感念李大成对他的好,默默的想着要多干活儿,当个称职的夫郎,把家里料理好。 后来,随着两个人的相处,他觉得李大成似乎一点点的住进了他的心里。他不太懂情爱,可也觉着眼下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 直到昨天他才发现,原来李大成并不是住进了他的心里,而是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并长出了粗壮的大树。根系同心头的血肉长在一起,密不可分,一旦要拔出,恐怕连他也活不成了! “醒了。”李大成抬手给沈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柔声开口。 第104章 “别动,小心胳膊上的伤。”沈桥连忙坐起来,摁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 李大成先是一愣,随后听话的乖乖把手放好。 他总觉得沈桥今日有些不一样,语气奶凶奶凶的,与平日大不相同,倒是和在炕尾呼呼大睡的小狼崽子有些相似。 “这伤口深着呢,得好好养着,也别碰水。这几日你小心些,别干重活,要不然伤口裂开就坏了。”沈桥将想到的事,一件不落的嘱咐着。 小夫郎碎碎念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爱。李大成没忍住,在人的脸上亲了一下,换来沈桥红着脸,故意装凶的样子。 他两闹着,吵醒了熟睡的小狼崽,许是刚来,小家伙还有些不适应,一醒就“嗷嗷”的叫唤。 沈桥想伸手把小狼崽抱过来,被李大成拦下了,“这小家伙凶着呢,小心他咬着你!” 小狼崽样子十分可爱,淡淡的土黄色绒毛,又细又密,配上短小的四肢,看起来像是一团柔软的毛球。 沈桥昨日一见就被这样柔软的小家伙俘获,只是心思都在李大成身上,没顾上小家伙。 “它还这么小,应该不会咬人吧。”沈桥有点想摸,听李大成这么说,又收回了手,大大的眸子瞅着李大成,就差写上“我想摸”这三个字。 李大成无奈的笑笑,自己起身,将小狼崽抱了过来,指尖点在小家伙的头上,一脸严肃道:“安分点,不准咬人,要不就把你丢回山里去,让你自生自灭!” 说完才把小家伙放在沈桥怀里,不知是不是刚刚的警告起了效果,小家伙在沈桥怀里乖的不像样子,一声也没叫。 “别吓唬它了,它也怪可怜的。”沈桥心疼的抚摸着小狼崽的背脊,小家伙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 “它舔我了……”沈桥一脸欣喜,双眸亮晶晶的,比漫天星河还灿烂夺目。 这小东西还有点用处,李大成心里想着,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眉眼里是要溢出来的温柔,“它可能饿了,一会儿给它找些吃的。” “它还这么小,不用吃奶吗,能吃东西了吗?”沈桥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小团,有些发难。 “没事儿,乳牙虽然还没长齐,但给它弄些软烂的也一样能吃。你等着,我去做早饭,顺便给它弄点吃的。”李大成说着,就要穿鞋,刚弯下腰,就被沈桥拦下了。 “我去,你身上有伤,得好好养着。”沈桥有些不舍的把小狼崽放在李大成身上,也不等他说话,头也不回的出了屋。 屋里只剩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小狼崽许是还记着刚刚李大成吓唬它的事,冲着李大成“嗷呜”一声。 “没良心的小东西,谁给你救回来的!”李大成把小狼崽放在炕上,笑着骂了一句。 沈桥先看了看禾哥儿,禾哥儿虽然醒了,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推门进去,见禾哥儿还睡着,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昨天蒸了一锅馒头,也没怎么吃,早上煮上一锅粥,再热热馒头正好。想着禾哥儿病中,嘴里没有滋味,沈桥有还特意炒了一个肉菜。 李大成洗漱完,也到灶房跟着帮忙,可沈桥怕他身上的伤再撕裂,人也遭罪,什么活儿也不叫他干,没办法李大成只有坐在灶膛前看火。 “小桥,禾哥儿能走动吗?” 沈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点点头,“可以走动,只是还是头晕,昨日嫂子也说,碰到头怎么也得修养些日子。” 禾哥儿名义上毕竟还是别人的夫郎,虽然住在自己的家里,可李大成一个汉子,总不好往小哥儿住的屋子里去。 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难免又要传出闲话,他自然不怕,只是禾哥儿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可最迟今天下午王贵也就拉回来了,事情自然得早做打算,要不然王家人找上门来,恐怕就来不及了。 因此,他想一会儿吃完早饭,禾哥儿若是可以走动,就让沈桥把禾哥儿扶到堂屋来,好些话还得当面说清楚,总得在王家人来之前把事情定下来。 “王家的人已经去梨花村了,强子哥跟着过去的,最迟下午人就拉回来了,我想找禾哥儿聊聊。” 李大成的话没说清楚,可沈桥也能明白禾哥儿的处境。禾哥儿没生儿子,自然也没有办法继承王贵留下的田地。王家族里亲戚众多,真闹起来,恐怕连房子都保不住。 到时候禾哥儿托着一个中风的婆母,还有一个沉迷于酒色的大伯哥,再加上整日来家里找麻烦的坏亲戚,这日子可怎么过的下去! 沈桥替禾哥儿着急,失了丈夫的妇人夫郎日子本就艰难,禾哥儿还摊上王家这样的人家,他还那么年轻,这后半辈子可怎么熬的过来! 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握在掌心里,道:“别急,我们先听听禾哥儿的意思,若是他真的不想再同王家有任何牵扯,那我来想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沈桥明知道事情不易解决,可只要李大成开口,他就深信不疑。 早饭是萱软的白面馒头,白瓜炒肉,白瓜炒的软烂,浸满了带着肉味的汤汁,一口咬下去,比吃肉还香。沈桥还炒了半颗秋菜,清脆解腻,再配上熬的浓稠的大米粥。 禾哥儿头还晕着,沈桥就用碗把每样菜都拔出够一个人吃的份量,放在托盘里,端着送到屋里。 这会儿禾哥儿醒了,斜靠在炕上,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第105章 见沈桥推门进来,挣扎着想要下地,身伤却没有一点儿力气,又跌回了炕上。 “禾哥儿。”沈桥怕他摔了,惊呼出声。将手里的托盘放在炕桌上,连忙把禾哥儿扶了起来,“你别动,这才刚醒没多久,难免身上没劲儿,养两天就好了。” 禾哥儿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酸涩,在王家时,就算是过年他也吃不上白面馒头。 沈桥把筷子放到禾哥儿的手里,轻声开口:“过去的事咱们先不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先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禾哥儿点点头,他死过一回了,好多事也想通了,既然阎王爷没收他,那他总得打气精神过以后的日子。 第081章 山雨欲来 沈桥回堂屋时,一人一狼都抬头看着他,小狼崽正在吃食,嘴边上还沾着米粒。 沈桥坐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狼崽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倒是一点也不护食。 “小家伙吃的还挺香!” 李大成给它掰了半个馒头,放在米粥里泡软,又给放了些菜汤,还有几片肉,满满的一小碗。他把碗往旁边挪了挪,小家伙叫了两声,追着跑过去吃。 “它呀,也是个贪吃的,怕是等再长大些,都养不起它了!” “那等它长大了,怎么办,是要把它送回山里吗?”虽然只相处了一日,可小狼崽乖巧可爱,若是以后真的要送走,沈桥心里肯定舍不得。 李大成给沈桥盛了碗粥,许是猜中了他的心思,笑道: “它从小就脱离了狼群,就算是送回山里,它没有捕猎的本领,恐怕也活不下去。还不如就让它跟着咱们。咱们吃什么就喂它一口,总能养活。” “嗯。”沈桥点头答应着,朝着桌边看了一眼,小狼崽还在专注的吃食儿,碗有些小,小家伙吃的又急,周围溅出一圈米汤。 沈桥咬了口馒头,眉头皱了皱道:“我同禾哥儿说过了,禾哥儿似乎与过去有些不一样,可我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也许是身体还没恢复好,别担心,过些时候就好了。”李大成给沈桥夹了一筷子肉,宽慰着。 心里却觉得有些变化是好事,毕竟人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好多事若是还看不清楚,那就也只有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禾哥儿吃完饭,觉得力气恢复了些,也没等沈桥来扶,自己顺着墙根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出来。 昨天刚得知王贵死讯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前两天还凶神恶煞的挥着拳头打人,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一夜都没怎么睡,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王贵那张凶狠的脸。直到天亮他才想明白,也许这是老天看他受了太多的苦,给他一个解脱。 他嫁到王家不到三年,除了刚开始的那一两个月,他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王贵经常喝的烂醉,回到家不是打就是骂。 这样的日子他忍了又忍,以前还曾经天真的以为,如果能生个孩子,也许日子就会好过的多,最起码心里也有点盼头。 可王贵根本就没有良心,丝毫不顾他的死活,差点把他活活逼死,转头就去喝酒耍乐,也许就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这才让他一命呜呼! 他都死过一次了,既然阎王爷都没收他,他总得好好活着。 禾哥儿想通了,面上也有了些精神,人也不似过去那般唯唯诺诺。 沈桥收拾好灶台,见禾哥儿扶着墙往前走,赶忙擦了擦手上的水,出来扶他,“禾哥儿,小心。” 禾哥儿把手搭在沈桥的胳膊上,冲他笑了笑,“没事儿,吃完饭我觉着好多了。” 沈桥怔了一下,随即唇边也绽出一抹浅笑,“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就该多笑笑!” 两人挽着进了堂屋,脸上都带着笑。 吃饱了的小狼崽子,翻着肚皮躺在地上睡觉,李大成怕它受凉,给它垫了个坐垫。 李大成生的比王贵还高大,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点凶,可禾哥儿知道他同沈桥一样,都是好人。若是没有他们,恐怕他早就死了,恐怕连尸骨都会被王家扔到荒山野岭去! 沈桥一坐下,刚刚还呼呼大睡的小狼崽就醒了,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裤脚,沈桥没办法,只能把小家伙抱起来。小狼崽嗅了嗅,许是闻到熟悉的味道,趴在他沈桥腿上,打了个哈欠,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李大成在小家伙脑门上点了点,笑着骂了句,“没良心!” 禾哥儿看着他们,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心里装着彼此,即使不开口,深情也会总眼神里溢出来,这大概就是戏台上唱的有情人吧!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他真心替沈桥高兴。 李大成轻咳了一声,正色道:“王贵儿最迟今天下午就拉回来了,他还年轻,又无子嗣,丧事应该不会大办。眼下你们并未和离,那就还有名分在,人虽然已经没了,但日子还得向前看。我让小桥找你过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李大成没有把话说透,以后究竟怎么样还是得禾哥儿自己拿主意。 禾哥儿不想再和王家有任何牵扯,可丈夫死了,婆母又中了风,王家怕是不会轻易的放人。 就算他真的能离开王家,又能去哪呢。父母早逝,他只有一个姐姐关系也并不亲后。当日若不是亲姐贪图王家那六两银子的彩礼,他也不会嫁到王家来。 李大成见他面露难色,也没有开口催促,毕竟是大事,怎么也得想清楚些。他伸手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熟睡的小家伙察觉到有人打扰它睡觉,不满的动了动,前爪搭在脸上,瞧着有趣的紧。 第106章 沈桥看禾哥儿一直不说话,有点着急。李大成在桌子下面握了握他的手,冲他点了点头。 “我想离开王家!”禾哥儿一字一字的开口,语气坚定。 他有手有脚,能干活,总不会饿死,大不了也能卖身去大户人家,总好过继续回那个永远都看不见希望的地方强! 李大成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并不意外。沈桥却打心里高兴,禾哥儿能走出来,怎么都是好的开始。 李大成点点头,道:“王富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家里没有主事的人,王家定会来寻你回去,好料理王贵的丧事。记住,不管谁来,你只管装出一副起不了身的样子,病气缠身的样子。” 禾哥儿有点害怕,王贵死了,按理说他得守孝三年。如果他装病万一被王家族人知道,那是要做罪的。 李大成看出禾哥儿的迟疑,朗声道:“王家族人众多,若是你回去,那房产、田地,他们还得费些手段才能到手,你病着倒正好省得他们动手。说是来人寻你,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趁着王富还没回来,我找村长过来,立下字据,你们双方摁了手印,你与王家也就彻底没有关系了。这事一定得抓紧,若是王富回来了,你再想和离可就不容易了。你婆母惊惧交加,已经有了中风的迹象,日后怕是需要贴身照顾,王富自然不会担下这份责任,那……” 李大成并未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利弊都说了,剩下的就等他自己去决断了! 沈桥看着禾哥儿犹豫不决,心里也跟着着急,若是今日不能吧事情做定,真等到王富回来主事,那就一切都迟了。 “禾哥儿,日子还长呢,你想清楚。你没有孩子傍身,王家又是那样的婆母和大伯哥。如果你错过了今日,就算日后你过了孝期,恐怕想走也不容易。”沈桥比李大成更能体会小哥儿的难处,更能感同身受禾哥儿的处境。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的手,让他别急。这事他们做不得主,究竟如何还得让禾哥儿自己决定! 他给禾哥儿出这个主意,本来就已经不妥了。实在是王贵把人逼的没有活路,再加上沈桥与禾哥儿交好,他不忍心沈桥难过。 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恐怕他不仅落不着好,还得惹上一身麻烦! 窗外的枝条随风摇曳,风声呼啸,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我……我想试试,王家无论谁来了,我一律都不理。也谢谢你们这么帮我,如果……如果真的不成,我也认了。”禾哥想了好久,还是想为自己搏一搏,他的声音微弱,但却充满了坚定。 这一下午,沈桥总是心神不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做针线活也频频扎到手指,李大成实在看不过去,叹了口气,拿走了他手里补了一半的衣裳。 “小桥,别弄了,咱两说会话。” 沈桥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坐下,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王家要是不肯放人怎么办?” 李大成轻轻揽着沈桥的肩膀,一副纵容又无奈的模样,“小桥,信不过我?” “不是,没有……,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有些担心。”沈桥连忙否认,他抬头看李大成,见男人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才慢慢的解释。 “小桥,财帛动人心!王家族里多的是没房没地的,禾哥儿若真的回去了,那单凭给王贵守孝和侍奉婆母这两条,族里就不能明着找麻烦,抢人家的田地房产。这里面自然有心急的,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李大成随手拿起炕桌上得花生酥,喂给沈桥,看着小夫郎鼓着腮帮子,慢慢消化他刚刚的话。 最后一抹余晖散尽,天边染上一抹淡淡得墨色。 李大成将窗户掩上,点了灯,好歹阻隔了些从王家传来的哭声。 凄厉的哭声在夜色里有些瘆人,小狼崽许是有些害怕,嗷嗷叫个不停。沈桥没有办法只能把它抱在怀里,小家伙这才乖乖的卧着。 沈桥身子弱,又刚成婚不久,加上王贵又是横死,两家离得又近。李大成怕冲撞了,嘱咐沈桥不要出屋,早早的在大门外,还有各个门口都系了红布。 窗外风声鹤唳,夹杂着时断时续的泣声,这一夜怕是不会太安稳了! 第082章 错付春宵 夜色正浓,月色被浮云遮盖,墨色的空中只余几点暗淡的星光。 床上一人一狼崽挨在一起,睡的正香。这小家伙就是吃定了沈桥心软,一直要贴着他睡。李大成把小狼崽从沈桥怀里揪出来,放到炕尾,自己搂着夫郎刚准备睡觉,外面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嗯……”沈桥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他刚睡熟,但心里记挂着禾哥儿的事,睡的并不踏实,有点动静就惊醒了。 猜想可能是王家人过来找禾哥儿,想穿上衣裳出去看看,刚起身,就被李大成摁下了。 “外面凉,你别动,我去看看。”李大成说着拿起一旁的衣裳就往身上套。 “我想去看看禾哥儿,……”沈桥撑起半个身子,还是想出去看看,王家那边断断续续的哭了半宿,弄的他心里也慌慌的。 “不许!”李大成坐在炕沿上穿鞋,听了沈桥的话,立时回绝。 外面乌漆嘛黑,天寒地冻的,就算不怕冲撞上,刚睡醒就往外面去,少不得染上风寒。沈桥身子本来就弱,李大成生怕他再受了凉,染了病。 话说出口,又怕语气太硬,把人吓着,连忙回身抱了抱炕上的人:“听话,这会儿外面正乱着,小桥先别出去。禾哥儿那你不用担心,他只要按我说的做,保管没事。” 第107章 沈桥刚睡醒,人还有些懵懵的,心里惦记着禾哥儿,就有些着急。两人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对李大成的性子一清二楚,也没往心里去。 “我不出去,就在屋里,你快去吧,小心胳膊上的伤。”沈桥乖乖的答应着,想到李大成身上的伤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外面的敲门声愈加急促,李大成顾不上多说,关好屋里的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了,别敲了!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 敲门声果然嘎然而止,李大成打了个哈欠,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门外的王有善夫妇交换了个眼神,对上李大成都是一脸的谄笑。 “大成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要不也不会深更半夜的来叫门。实在是那边没有个主事的不成,我听说禾哥儿在你家住着,这不来叫他回去,家里一摊子事呢!” 王有善媳妇见李大成没说话,也跟着帮腔道:“就是,你说说这事出的让我们亲戚也跟着为难。我那六兄弟没了,他嫡亲的哥哥也不知去了哪,我那个三婶子听说儿子没了,都哭晕了好几次了,这会儿大夫还在家里没走呢,这医药费还没给呢!” “禾哥儿,你快跟我家去吧,家里还一堆事等着呢!”王有善媳妇说着,见院里没动静,又朝里头喊了两声。 王有善夫妇典型的无利不起早,要说他们会这么好心给亲戚帮忙,打死李大成也不信。 “这人是在我家里住着,可那日被王贵逼的寻了短见,医药费还是我给垫付的。眼下人虽然醒了,却连路都走不了,怕是也理不了事。”李当成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 王有善看了媳妇一眼,讪讪的开口:“这总得让我们进去看一眼,若是真病的起不来身,我们也好回去有个交代不是。” 李大成没开口,眼若寒芒,目光冷冷扫过王有善夫妇,无端的让人生畏。 王有善夫妇此时已经后悔揽了这个差事,本来以为可以从中捞点好处,谁知道遇上这尊冷面佛。 李大成打死野猪的事在村里传的人尽皆知,王友善还真怕他一生气就动手,那自己可讨不到一点便宜。 风声呼啸,王有善夫妇紧张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为这事没了转机时,李大成才慢慢的开口。 “人就在那屋,你们愿意看,就自己过去看吧!” “哎,好。”王有善夫妇见他同意了,连连答应着,抬脚就要往院里走。 “等等,身上的孝服除了。”李大成眉头皱起,幽深的双眸微微眯起,语气冷咧,如寒冰刺骨。 “哦,对对,你瞧我们这一心急都给忘了,这就脱,这就脱。”王有善用胳膊碰了碰媳妇,连忙脱下身上穿的孝服,扔在大门外。 “这下成了,我们进去看看,回去也好回话。”王有善脸上挤出一抹笑,硬着头皮开口。 李大成没说话,冲着禾哥儿住的厢房点了点头。 王有善夫妇进了屋,立时光上了门。 李大成并没有跟进去,自然也没有偷听别人墙角的癖好。他独自站在门口,朝王家那边望了望。 漆黑的夜幕里,王家门前一对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烛光摇曳,发出微弱而冷清的光,在夜里格外显眼。 他们两家中间还隔了几户,饶是如此,都能清楚的听见王家嘈杂纷乱的人声,想来得到消息的亲戚都赶了过来,瞧着明日有的热闹了。 王有善夫妇没用多少功夫,就从禾哥儿屋里出来。虽不知说了什么,单从二人眼中那抹转瞬既逝的贪婪,也能窥见一二。 既然他们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李大成也并未同他们多说什么。反而王有善夫妇满脸堆笑的一顿道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办的不是丧失,而是喜事呢! 送走了王家人,李大成关了院门,回到屋里。见沈桥还没睡,点了油灯,斜靠在炕上,补着白日那件未补好的衣裳。 沈桥见他回来,立时放下手里的针线,帮着他脱衣裳。李大成的伤在手臂上,现在还没有结痂,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些。冬日伤口好的本来就慢,万一在裂开了,那就更遭罪! 有夫郎动手,李大成也乐得偷懒,让转身就转身,让抬手就抬手,整个人乖顺的很。 见沈桥又在补那件衣裳,眉头轻蹙,心疼的开口:“不行就不要补了,狼爪锋利,这袖子破的太碎了,没得为了这点活儿再伤了眼睛。我就留着平日里干活穿,不补也是能穿的。” 沈桥节俭惯了,舍不得浪费。衣裳他裁的时候余下来的碎布都还留着,先补好后,再附上同色的布,绣上些图案,旁人也看不出来。 他给李大成把衣裳脱了,叠好放在一旁,温声道:“累不着,刚刚睡不着,这才拿出来补补,也好打发时间。” 李大成脱了鞋上炕,拿了沈桥的针线篮子和补了一半的衣裳,放在炕桌上,免得被小狼崽子碰到。 “那明日空闲了再说,咱们先睡觉,王有善夫妇回去报信了,估摸着明天有的折腾呢!”李大成说着熄了灯,挨着沈桥躺下。 屋里一片漆黑,两人同盖一床被子,隔着薄薄的里衣,沈桥甚至可以感知到男人身上的温度,沉稳而炽热。 李大成伸手将夫郎搂进怀里,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沈桥身量单薄,他几乎可以摸到人脊背上凸起的骨头。 “以后还得多吃些,太瘦了。”李大成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第108章 男人的气息在沈桥耳边轻轻拂过,激起一片灼热。即使没有点灯,沈桥也知道自己脸上烫的厉害。 小夫郎在怀里微微发抖,成功的驱散了李大成了刚刚攒起的睡意。揽着人的手紧了紧,隔着胸腔他听见怀里人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眸色不觉暗了暗,里面藏着汹涌翻腾的情欲。 沈桥紧张的不知怎么是好,紧紧的闭着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可心里又隐隐的生出些期待,手心里不停的冒冷汗,让他连握拳都不能。 半晌,李大成深吸一口气,搂着人的手不动声色的松了松,声音低沉暗哑,“睡吧,不早了。” 沈桥微微张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男人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难过,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却患了这种隐疾。 各怀心事的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李大成双目微闭,一直关注着沈桥的动静,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起身。 锅里还有洗漱用剩的半锅水,此时还略有余温。李大成也没再生火,就着温凉的水又洗了个澡,才觉得身上没那么燥热。 悄悄回到屋里,沈桥连姿势都没变。 许是他身上沾了凉气,小夫郎在睡梦往外缩了缩。李大成心里暗叹一句“小没良心”,还是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慢慢的把人搂在怀里。 第083章 禾哥儿成功和离 鸡鸣初晓,天色微微泛白,村里就早有人家升起袅袅炊烟,带着淡淡的柴火香。 昨夜睡的晚,李大成本想搂着夫郎多睡会儿,奈何王家从天不亮就吵闹的厉害。 禾哥儿的事唯恐夜场梦多,今天就得定下来。 那日去梨花已经耽误了一日了,早点料理清楚,也好早一天出摊赚钱。 除去借给赵婶儿家的那一两银子,家里就还有二两多的积蓄。眼看着天越来越凉,炭火、厚棉衣都要置办,这又是一笔开销。 沈桥畏寒,手脚经常是冰凉的,得暖上好半天才能缓和些。他那日在镇上瞧见店里有卖手炉的,样式最普通铜手炉也要一两银子,雕上些花的就更贵,要是银的,就得四五两银子一个。 等手头富裕了,他也想给沈桥买一个,握在手里也省的手冷。就算是做针线活儿的时候,也可以放在腿上,随时都可以把手放上去暖暖。 打开院门,哭闹声越发明显。 周恒也站在自己门前瞧热闹,见他出来,就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王贵他娘情况也不好,看样子也够呛呢!” “不是说中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李大成那日见王贵的娘虽然有中风的前兆,但瞧着面色却没有立时会要命的征兆,心里有些起疑。 “听说,那日在梨花村就哭过去好几回,回来的路上抬的人脚一滑,又摔了一下。昨天抬回来的时候我瞧见了,连声都发不出来了。”周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王家母子落了这么个下场,也算是苍天有眼吧。 “那王贵的丧事呢,王家可有了主事的人?”李大成在门口站了这一会儿,往王家去的人就没断过,光听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呢。 “哪还有人啊,夫郎被逼的撞了墙,他哥自从那天跑了就没回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娘也是进气多出气。”周恒说着也是直摇头,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他顿了顿,又道:“还是村长找人给王贵住在镇上的大伯送了信,这才有人料理这一摊子!”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娘刚才还说,活了半辈子没见过他家这样的!”周恒看着王家进进出出的人,不由的感叹了一句。 他两正说着话呢,院里有了声响,沈桥起了,正打堂屋出来。 周恒见人家夫郎出来了,收了话头,冲着李大成点了点头,就转身回了自家。 “小桥,我去趟村长家,你把门关好,谁来敲也别开。”李大成怕王家人还会过来找禾哥儿,王家人眼下盯在那点房产田地上,怕是都红了眼,如何是沈桥可以应付的。 沈桥也知道今日是禾哥儿能否和离的关键,点头应下。送李大成出了门口,就立刻把门关上,不放心还上了两道门拴。 禾哥儿休息了两日,除了起身的时候有些头晕,身上的其他伤都好了大半。眼下,他住在人家家里,连看病的药费都是人家出的,他自然不能日日等着沈桥做好饭送进来,也得帮着干点活儿。 刚刚李大成同沈桥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特意等沈桥关了门,才出来,也免得被别人瞧见他能走动,平白又添事端。 “禾哥儿,你怎么出来了?”沈桥刚生着火,抬头就见禾哥儿站在灶房门口。 “总躺着身上也乏得很,出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也好活动活动。” 沈桥以前过的都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明白禾哥儿眼下的处境。他也没开口回绝,只让禾哥儿帮着烧火添柴。一来坐着不动,不用担心累着。二来,禾哥儿出了份力,也觉得心里自在些。 禾哥儿笑着应下,坐在灶膛前的矮凳上添了两根柴。见沈桥已经舀了白面,准备和面。 不由得想起过去,他婆婆日子过的仔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包顿饺子,那也轮不到他吃,平日里几乎吃不到白面。反倒是来了这里,已经吃了两顿白面了。 沈桥做饭很熟练,不多时四五张饼就擀好了。烙饼的火不能太旺,要不饼皮都糊了,里面还不熟,禾哥儿又把灶膛里燃着的柴往外撤了撤。 第109章 两人合作,早饭很快就好了,煎的酥软的萝卜丸子,炒的鲜香的豆角肉末,还有一锅熬的香浓的粟米粥。 李大成还没回来,沈桥刚拿了干净的碟子出来,外面就传来的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大成,开门……” 来人声音粗狂急躁,禾哥儿一下子就听出门外的人是王彪,被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粥险些撒了出来。 王彪生的魁梧,平日里在镇上的一家赌坊里当打手,少有回村也是趾高气扬、蛮横霸道的很。偷鸡摸狗的事是一件都没少做,村里人不敢正面得罪他,背后都骂他是活阎王! 沈桥放下碟子,连忙让禾哥儿回屋。他记着李大成临走的嘱咐,不敢发出一点响声。 王彪平日在村里嚣张惯了,敲了这么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开门,脾气上来了,抬脚就踹。好在房子是青砖的建的,大门也用的是上好的木料,除了掉了些浮土,大门是纹丝未动。 “好你个李大成,老子叫了这么半天门,你都不出声,是准备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 外面的人又踹门又骂,沈桥素日最怕这种凶恶的人,李大成还没回来,他心里慌的厉害,更不敢出声。 “王彪,大成许是出去了,你有什么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周恒听见外面的骂声,出来解围。 “出去了,你骗傻子呢!出去了门能从里面插上,我看他就是贪图我王家的钱财!”王彪说着又朝着院里骂了几句。 周恒见他蛮不讲理,不欲搭理他,可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声,“大成出去了,家里还有他夫郎在,你这样小心吓着人家。” “夫郎?连门都不知道开的夫郎,我看也就是比死人多口气,留着也没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娶了个哑巴呢!” 王彪一脸的无赖样,周恒拿他没办法,还欲再劝。谁知还没等他开口 ,不知哪来的一块石子,犹如离弦之箭,裹挟着风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王彪的头上。瞬间,鲜血从王彪的额头流下,染红了一侧的眉峰。 周恒愣住了,他回过身,见李大成斜倚在墙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是谁砸的我?哪个找死的的敢砸我!”王彪伸手摸到血,恼怒非常,他的声音在巷子里荡开,格外刺耳。 “好啊,敢拿石头砸我,我看你是活够了!”王彪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恶狠狠地冲向李大成。 李大成向后侧身躲过,两人相距不足一尺,王彪一个转身,呼啸的拳风,照着他的鼻梁就过来了,他躲闪不及,拳头擦着左肩过去。 不等王彪喘息,李大成骤然发力,右腿横扫,将王彪绊倒在地,左脚顺势踏在王彪的背上。 王彪奋力挣扎,却纹丝未动,气的破口大骂。李大成躬下身子,盯着王彪,漆黑的双瞳如一汪幽静的深潭,散发着危险的意味。 “谁比死人多口气,还不好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森然的寒意。 见王家那边有人过来,李大成抬起脚,松开对王彪的压制。 “怎么回事,让你来叫人,你怎么反倒和人打起来了!”王贵的大伯装模作样的呵斥了王彪几句,转头又使唤人把他扶起来,这才对着村长说道:“我这个侄子不成器,让村长见笑了。” 村长随口应付了两句,王贵的大伯也是见好就收。 昨日王友善夫妇带信回去,说王贵夫郎病的厉害,瞧着也是没有几天活头了,他心里就有些犯嘀咕。 李大成平白无故的收留一个病的快死的人,难不成是想借着这个理由,强占王家的家产。要不谁会那么傻,养着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人,还管吃管喝的! 今日他本来想让王彪来吓唬李大成几句,让他别惦记王家的田产。 还得敲打敲打王贵那个夫郎,连个儿子都没生的夫郎,王家可不认。没成想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找上门来打架,还让人家一顿胖揍。 “大成啊,这王彪不会说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王贵大伯满眼的精光,皮笑肉不笑的给李大成赔了不是,转头又朝着村长诉苦道:“我今日过来,还是得找王贵的夫郎,商量商量。我虽是他的大伯,可这毕竟不掌管他家的钱粮。这操办丧事可哪哪都少不了开销,这我也是难办啊!那禾哥儿要是真的病的起不来身,好歹也得把家里的钱财交代了,也省的我们跟着做难不是!” “大成,王贵大伯说的也有理,怎么也得让禾哥儿交代清楚!”村长耐着性子听完这通抱怨,朝李大成点了点头。 沈桥只听见外面一片嘈乱,他牢牢记着李大成的话,不敢开门。就躲在灶房里,手里握着一把带着锈迹的柴刀。 时间好似格外的漫长,每一刻都拉长了数倍,转的艰难而迟缓。 “小桥,我回来了,开门。” 熟悉的声音让沈桥的心猛地一紧,柴刀咣当一声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刚刚有人很凶的踹门,我没敢开……” 小夫郎仰着头看向他,眼圈泛红,虽然强忍着,但声音里还是泄出一丝泣音,揪着他袖子的手也微微发抖。 李大成眉心紧簇,轻轻的拍了拍沈桥的背,回头看向王彪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一般。 “我跟他们去看看禾哥儿,你先带着夫郎回屋歇歇。”村长见李大成神色,开口打圆场。 第110章 “还不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王贵大伯骂了一句,冲着王彪使了个眼色。 王彪心里害怕,面上又挂不住,强撑着恶狠狠地瞪了李大成离开的方向一眼,愤愤不平地离开。 王贵的大伯跟着村长,还有王有善夫妇一起进了旁边的厢房。禾哥儿这次都不用装,刚刚受了惊吓,此时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 王贵的大伯连着问了好几句,禾哥儿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一脸为难道:“这我王家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这一个个好好的人都成了这副样子,叫我以后可怎么有脸见我短命的三弟啊! 这一副骨肉情深的戏码,村长只是看着,敷衍的劝说了两句。 王贵大伯见村长没接这个话头,悄悄的给王有善使了个眼色。 王有善立时明白,马上换了副面孔,“大伯,你可别怪做侄子的挑理。王贵没个一儿半女就去了,按理说可是不能埋进王家祖坟的。这大伙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一个字可都没说。这眼瞅着王贵的夫郎也要不成了,他又没给王家诞下一儿半女的,可不能算是王家的人,要是将来也想进祖坟。大伯,您可别怪大家伙说话难听!” “就是,我们这也是为了王家的风水考虑,大伯可别往心里去!”王有善媳妇也跟着帮腔。 村长哪里听不出他们的话头,冷冷的道:“那你们想怎么办?” “这,我这当大伯的也是为难,又不能偏私,还得替族里考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是委屈禾哥儿了。虽说王贵不在了,但我们写了和离书来,禾哥儿只要摁了手印,也是作数的,到时候回娘家也好养养身子!” 王贵大伯这话一出,禾哥儿只觉得心脏抑制不住的砰砰跳。 村长心里鄙视,不知他是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面上却是犹豫着叹了口气。 “也罢,毕竟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王贵大伯同王有善夫妇脸上俱是遮不住的喜色,王贵大伯自怀中掏出一张和离书来,递给王有善媳妇,看来是早有准备。 王有善媳妇上前将禾哥儿的拇指上涂上印泥,强行在两份和离书上留下了手印。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禾哥儿虽不识字,可看着上面的大红指印,猛烈的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的留下来,滴在纸上,留下一滩水印。 第084章 王家两场丧事 王贵的丧事办的简单,虽也停灵了三日,可里出外进的都是王家人。村里其他人多是第一日过去吊唁,之后就再也没去过。 自从那日王贵的大伯走后,沈桥就再也没听见过从王家传来的哭声。他听李大成说了,才明白,原来王家人达到了目的,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一装了。 村里谁家有了白事,除了同宗同族的,也少不了大伙的帮衬。来的人越多,这丧事才算办的越风光。 这亲戚四邻的赶过来,主家自然也得备好茶饭候着。按河谷村的规矩,前两日一般都是素斋,再备些茶水也就够了。毕竟家里有人过世,难免悲痛,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理。 这最后一日,却是要备好酒水肉菜,以答谢大家这些日子的幸苦。尤其是帮着挖坟、抬棺的汉子,一人还得格外给一小坛酒和一吊肉,作为酬谢。 这谢礼多少,就全凭主家的心意了,也没人指着这个真的能吃喝一辈子。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一小坛子米酒,外加一斤猪肉,再多了主家负担着也吃力,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贵家却连素斋都没预备,前去吊唁的人们都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院里,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赵大祥是个老好人,念着都是邻居,这人都死了,那过往的磕磕绊绊自然就算了。没成想在王家干了多半天活儿,连口水都没喝到,气的赵婶儿大骂了一顿。 今日就是王贵出殡的日子,李大成在院里瞧见,抬棺的全是他王家人,想来挖坟的也不例外,这王家人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贵年轻又没有子嗣,因此这摔瓦、哭灵的步骤就都省了,一行人安安静静地抬着棺材往后山走,要不是有棺材,谁能瞧出他家这是办丧事啊! 李大成在院里洗肉,沈桥的药吃完了,明日又正好是集市。他就没备这么多肉,想着早点收摊,陪沈桥去复诊。 他刚换了盆水,就听见门口有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孙强,回身拿了板凳让人坐下。 孙强连连的叹气,“昨儿下午王贵大伯来找我爹,说是要卖房卖地,价钱可以商量,就是要快,托我爹给找个买家。” 这人还没入土,就急慌慌的变卖家产,这王家人也忒着急了吧! 李大成虽然知道,王贵留下的房产田地早晚会被分割,却没想到这么快,他总觉着这事有些蹊跷。 就算王家人真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那也不致于压价都肯卖吧! 王贵新丧,王富又不见人影,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买他家的房产田地。若是哪日王富回来了,发现家里的房产田地都让人变卖了,能善罢甘休吗! 孙强见李大成似有疑虑,朝门外看了看,见并没有其他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为何?” 李大成如何能得知,他见孙强似有话说,放下手里的活儿,引着孙强进了堂屋。 “王家这般着急,透着些不寻常,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事?”沈桥同禾哥儿在厢房里针线活儿,因此李大成也不避讳,直接开口。 第111章 禾哥儿眼下就住在他家里,若是这中间真还有别的事,他自然得弄清楚。要不然以后它出摊了,家里若出了什么事,他又不能及时赶回来,不得活活急死。 孙强见李大成眉头紧皱,连忙开口:“你先别急,同你关系并不大,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心里有数,知道就行了。” “我昨天听着这个事,也是觉得不对劲。连夜就回了镇上,托了一圈人才打听清楚,王家为何如此着急。王贵的大伯一家虽说住在镇上,可日子也不是多宽裕。他儿子靠着在码头上记账,养活着一家六口,家里还有一个在书院念书的,花销更是不小。王贵的大伯最疼这个大孙子,日常没少骄纵。就是这个宝贝孙子,前几日和同窗去赌坊,输了足足三十两银子!王家没办法,借了好多人家,都没堵上这个窟窿。正巧这个时候,王贵的事给他家送来了活路,你说他们能不急吗!” “我说他们那么着急,原来是为了还赌债,可王家这么多人,就算卖了,这银子也不可能都落进他们的口袋吧!”李大成抬手给孙强倒了杯水,淡淡的说。 孙强喝了半杯水,摇头叹气,“你还有空操心他们,你可知我为何从镇上回来,连家都没回,就先来了你这!” 孙强这么一说,李大成倒觉像是忘了什么事,书院、同窗、赌坊,这三个词连在一起…… 难道是李清,那日他亲眼瞧见李清拐进了福平街里面的巷子,那里面可有不只一家的地下赌坊。 孙强见他神色立时变了,料想他是想通了其中关键,这才继续开口:“那个同去赌坊的同窗正是李清,我还听说李清不是第一次赌输了,家里已经为他借了不少银子了。上次咱们一同去镇上,你跟我讲了李春丽的事,我也给你打听了。钱家的少夫人有了身孕,李春丽所生的儿子也已经抱到钱老妇人屋里去养了。李春丽日子不好过,自然没有闲钱帮衬他这个弟弟。我就怕你那个继母,筹不够银子,狗急跳墙会来找你麻烦,这才想着来知会你一声,你心里也好有个数,这些日子小心些!” “多谢强子哥,我记下了。”李大成到了谢,顿了顿又道:“李家这些年是怎么待我的,村里人都看得见。再说我们既已经断了亲,那就再没牵扯。他们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帮着他们填这个无底洞!” “这是自然,只怕你那个继母不是个省事的,若是她真的来家里闹,你只管来家里找我,白纸黑字的契书,断容不得他们不认!”孙强怕他冲动,又嘱咐了两句。事说清楚了也没有多呆,还得回家去说一声。 李大成和沈桥正在灶房里做午饭,听着外面吵吵嚷嚷,就知道是王家人埋了王贵回来,他出来关上了院门,好歹也能阻隔些声响。 谁知这午饭刚做好,还没吃上,那边就又乱了起来。 王贵的大伯想独吞房产田地,给孙子还赌账。王家其他人自然不干,虽说他们与王贵没有那么亲厚,但好歹跟着忙乎了这几天,岂能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王贵的一个堂叔闹的最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两个妇人也不甘示弱,吵着吵着就扭打在了一起,又哭又嚎,场面一时难堪的紧。 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去寻了村长,村长对这事的细里一清二楚,自然不能蹚这趟浑水,托病在家连大门都没出。 王母躺在屋里,动弹不得,可脑子却不糊涂。她失了儿子,本来就像要了她半条命一样,连喘气都不畅快。 这会儿,又听这帮没良心的想强占她的房子和田地,怒火中烧。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外面,嘴唇瑟缩了几下,发出些难听的嘶哑声。 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 外头打的热闹,没人注意屋里,等他们进屋时,人都僵了。一双形如枯槁的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睛还死死的瞪着门口。 王家又传来哭声,声音比前几日还要凄厉。周围的邻居不明所以,这刚刚还吵的不可开交,这会儿又哭起来了。 有好事的过去瞧了一眼,才知道原来王贵的娘也没了! 大家心里一阵唏嘘,都说这王家母子莫不是坏事做多了,怎么接连都没了! 这两起丧事挨得太近了,连一个月都没出,按规矩是不用再穿孝服的。可王贵的娘毕竟年龄大了,若是草草了事,面上也说不过去。 王家一众亲戚商量了半天,还是得把王富找回来。这老娘没了,总没有不让人家儿子回来奔丧的道理吧。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家戳脊梁骨。王贵的大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他们还是要在村里过的,怎么也得留些情面。 王贵大伯一心想着赶紧变卖了房产田地,好给孙子还债,奈何其他人盯得紧,场面一时就僵持了下来。 好些人见一时半会的也分不成银子,就都回了家。已经忙乎了三天了,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惹了一肚子气,谁还爱在这呆着。 院里就只剩了他们这一脉,王贵大伯气的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奈何无人理会。 王母的丧事办的更是凄凉,晚上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李大成把明日要出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面就等明天一早再和,现在天凉了,和好的面放上一夜就有些发硬,不如现和的面软。他卷肉的饼本就薄,若是面硬了,卷肉的时候就容易裂。 沈桥把明日要穿的衣裳放好,小狼崽正是活波好动的时候,还以为是和它玩,吭哧吭哧的又把衣裳叼了回来。 第112章 沈桥怕下家伙的下嘴没轻重,赶忙把它抱起来,衣裳拿了放在炕桌上。 李大成进屋的时候,见一人一狼崽玩的正好,唇边也染上了笑意。 月色如钩,静静地挂在枝头,斑驳的树影映在窗扇上,摇曳生姿。 第085章 两人一起出摊 鸡鸣声回荡在狭长的巷子里,天边微微泛白,一层薄薄晨雾打湿了屋檐下的瓦片。 今日要一起去镇上,怕耽误时间,沈桥早早的就醒了。小狼崽就挨着他睡,他一动,小家伙也醒了。打了哈欠,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沈桥笑着在它头上揉了两下。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嗯?”李大成感觉身边一空,伸手又将人搂上沈桥的腰。 对于两个人间的亲昵,沈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怕路上耽搁了,就想早点起来。”沈桥低着头,刚刚晨起的声音温温糯糯的。 “不急,早上太凉了,吃完早饭再走就来得及。”李大成双眼微闭,揽着沈桥的手微微用力,顺势将人带倒。 沈桥惊呼一声,倒在男人身上,整张脸都红透了。 小狼崽见他们又躺下了,不满的咬着被角,“嗷嗷”的叫了两声。见没人理他,两只小爪子又去刨旁边的桌腿。 直到吃早饭时,沈桥脸上的热度都没降下来,他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禾哥儿瞧出端倪。 今儿天气还算不错,路上遇见好几个同村的人都去镇上。沈桥虽不认识,也跟在李大成身后喊了人。 他以前最怕同别人打交道,这些日子慢慢的好了很多,即使不认识的人,也能打个招呼,熟识的人还能闲聊几句。 他们出来的晚,此时集市上已是人头攒动。 沈桥第一次来集市,人多他怕挤散了,双手紧紧的抓着小吃车的边,才敢好奇的往四处瞧。 李大成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放慢了脚步。 两旁有各色的摊子,卖饼的、卖面的、卖包子、馄饨、葱油饼的,整条街上飘着混合的香味,勾的人不住的咽口水。 吆喝声、询价声、混着炉灶里炭火燃烧迸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李大成交了三文钱的摊位费,领了对牌,寻了个后边的位置,将摊子支开。他们来的晚了,靠前头的好位置,自然都让别人占了。 怕沈桥累着,他特意带了个有靠背的小椅子,自己则麻利的把摊子收拾好。点了炉火,先把考肠煎上,一会儿有人来买,就省的等太久。 都来了,哪有光看着的,沈桥自然不肯。李大成没办法,只好递给他一个夹子,让他看着给烤肠翻面。自己则把面揉开,沾了点油,分成均等的面团。一会儿有人买,直接擀开就行,节省不少时间。 沈桥刚刚翻到一半,就有个老嬷领着个四五岁的孩童过来,朝里看了看,问道:“这怎么卖的?” 沈桥从没卖过东西,见有人来问价,愣了一下,慌的急忙回头去瞧李大成。 李大成手上都是面,连忙在一旁的布巾上擦了擦,又拍了拍沈桥的肩,答道:“阿嬷,四文钱一根。” 老嬷的眼睛瞪大了些,有些嫌贵,讨价道:“你这也太贵了,一个肉包子,才三文钱。” 李大成也不恼,笑着解释道:“阿嬷,我这是纯肉做的,用的肉肯定比包子的肉馅多。又用油煎过,外皮酥脆,里面肉质鲜嫩。来,您可以先尝尝,不买也没事!” 李大成说着,挑了一根煎好的,切成小块,用竹签扎上,递给了摊位前的小孩。 小孩用胖胖的小手接过,放在唇边呼了呼,着急的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吃,好吃。” 老嬷低头看了看小孙子,不情不愿的掏了四枚铜钱,递给李大成。 做生意嘛,讲究个和气生财,他们又是在集市上摆摊,来光顾的也都是平民百姓,谁家也不是多富裕。因此,有个讨价还价的也是正常不过,他也不往心里去,赚钱嘛,哪有容易的。 他将铜钱交给沈桥,自己夹了跟烤肠,串上竹签,递了过去。 沈桥手里捏着四枚铜钱,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心里有些挫败,也怪自己没用。别人来买问价,他紧张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大成转身对上沈桥,眉眼里的笑意立时变得真切,拿出案板下面的木盒,不紧不慢的开口:“怎么了,舍不得放下了,都是你的,回家再数吧。” 男人尾音拉长,嗓音故意压低,存了几分逗趣的心思。 沈桥将铜钱扔进木盒,发出清脆的敲击,知道李大成故意逗他,心里也不这么难受了。 他们正说着话,前面又来了人。李大成冲着沈桥点点头,沈桥深吸了一口气,学着李大成的样子开口:“大娘,四文钱一根,纯肉的。” “闻着倒是挺香的,来一根吧!”妇人从钱袋里数出四枚铜钱,又瞧见里头盖着布巾的卤肉,道:“猪头肉怎么卖的? 沈桥不知价,李大成主动搭话,上前掀开布巾一角,方便人瞧,“猪头肉四十文一斤,咱这还有、卤好的猪肝、猪心、猪耳朵,价钱都挺合适的。” 那妇人瞧着他报的价钱比熟食铺子便宜,看起来卤肉的颜色也不错,点点头道:“那就给我切上半斤猪头肉,二两猪肝,你这分量可不能少我的。” 妇人怕他价钱便宜,在分量上做手脚,连忙叮嘱了一句。 第113章 李大成上辈子就是个厨子,手下有准头,一刀下去,分量差不了不少。听人这么说,还特意把称凑近了,好让人看清楚。 妇人见他还算实诚,这才放下心来,面上有些不搁,又解释道:“你也别怪我多心,我这也是吃过亏的,上次买肉就短了我的,我再返回来找他,他竟不承认,你说气不气人。” 李大成用油纸把卤肉一一包好,递过去,“您来我这,可以放心,断不会短您分量的。半斤猪头肉二十文,二两猪肝八文,加上刚刚的烤肠,一共是三十二文。” 妇人听他这么说,笑了笑,银子也付的痛快。 沈桥接过,三十二枚铜钱放在掌心里沉甸甸的。他心里高兴,虽然这银子不是他赚的,可家里赚到钱,日子越过越好,他也欢喜。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开口的经验,沈桥已能够独自应付,除了格外难缠的客人,还是得李大成出面。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笑眯眯的忙前忙后,心里同样轻快。 怕中午吃饭的人多,忙不过来,腾不出吃饭的功夫,给人饿着,李大成提前给沈桥买了午饭。 两个油炸的糯米糕、一碗飘着油花的肉丝面,还有煎的金黄的馅饼。 沈桥哪里吃的了这些,坐在小椅子上望着李大成。大大的眸子一眨不眨,唇角微微向下,勾勒出一对轻浅的梨涡。 李大成怎么瞧都觉着沈桥有些撒娇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放大,手里卷好的饼也放下了,宠溺的开口:“吃不下了就剩下,我吃。” 两人的饭还没吃完,集市上人就多了起来,沈桥碗里的面还有大半。李大成不让他跟着帮忙,站在他身前,阻隔了外面的视线,让他安心吃饭。 沈桥见他一个人忙乎,端着碗大口的将那半碗面都吃干净,嘴都顾不上擦,心急的站起来帮忙。 这里面有吃了几次的熟人,见李大成今日带了夫郎,难免笑着打趣了几句,弄的沈桥的脸一下午都是红的。 日光斜照,集市上的喧闹才稍微平息了一些,两人也能歇歇。 李大成今日备的肉少,卖了这一中午,剩的已经不多了,估摸着再有个把时辰,也能卖的差不多。 看完诊若是时间还早的话,他们还能在镇上逛逛,刚刚听人说古方街那边来了杂耍的,正好过去瞧瞧! 第086章 看诊的意外之喜 日头慢慢西沉,不如午时温暖,淡金色的光斜斜的洒下,街边的一人一物都投下长长的倒影。 李大成见剩的不多,索性同沈桥商量了,两人提早收摊,沈桥自是没有不依的。况且他们光中午就卖了不少,粗略算算都有五六百文了,这笔银子都够寻常人家过活一两个月的了。 这个时辰,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有驾着牛车送货的,都是行色匆匆。 因着还不到饭点,街道两旁的食肆、酒馆也是生意冷清。伙计靠着半边门板,懒懒的打着哈欠,有一搭无一搭的招呼客人。 松合堂在清河镇的南边,从集市这边过去,还得走一会儿。那离古方街倒是不远,看完诊可以过去瞧瞧。 昨日,李大成说今日还要去医馆,沈桥就有些疑惑,明明他的风寒都好了,怎么还要去看诊。 医馆哪里是他们寻常农户常常去的,进了那里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任你有多少家底都得掏空了。 沈桥辩了两句,奈何李大成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半点儿不肯妥协。 他留意到小夫郎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知道他是心疼银子。在街边的小贩那买了支糖葫芦,递到沈桥面前。 “尝尝甜不甜?” 沈桥没接,抬头看着李大成,发现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就有点儿说不出口。 半晌,接过男人手里的糖葫芦,低声道:“能不去医馆吗?我都好了,也没再发热了。” 李大成没想到沈桥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夫郎是个小财迷,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盯着沈桥看了一会儿,抽回视线,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上次从医馆回来,小桥不是说想要个孩子吗?不把身子调理好,怎么能有孩子呢?” 沈桥愣了愣,连往后躲都忘了,双唇开开合合,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大成见沈桥不再反驳,目的达成了,笑着拉了拉人的手,往前走。 沈桥默默的跟着人往前走,心里却翻腾的厉害。 上次从医馆回来,李大成说要等多攒点银子,才能要孩子,要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他觉得有道理,也信了。 两人这些日子都同榻而眠,偶尔也有些亲密的时候。他虽不懂情事,可有时他明明感觉男人也有想更近一步的举动,却都在最关健的时候停住了。 后来听了吴家夫郎的话,他才知道,原来男人也会有这方面的隐疾。他们成婚至今都没有圆房,沈桥不由得联想到李大成身上。 这种话自然不好问,沈桥本来打算,他们这辈子就算都没有孩子,两个人也能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好。 如今李大成又提起孩子,却让他糊涂了。他们都没同房,就算吃再多的药,哪里又能有孩子。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李大成见沈桥乖乖的跟着,以为他想通了。沈桥却纠结着要不要说清楚,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第114章 这个时辰医馆里病人不多,也不用再拿号,药童引着他们在大堂坐下。说冯大夫正在看诊一个病人,下一个就能轮到他们。 沈桥双手搅在一块,四下瞧了瞧,见只有两个药童,坐在药柜后的高凳上,专注的用药碾子碾药,连头都没抬。 大堂里除了药碾子摩擦发出的“咣咣”声,再没其它的声响。 沈桥掌心里全是冷汗,他轻轻的拽了拽李大成的衣袖,紧张的都能听清自己砰砰心跳声。 李大成正看廊下贴的对联,见沈桥似有话说,忙转头。 “怎么了?” 沈桥有些心虚,男人都好面子,这事若是由他的嘴说出来,怕伤了两人的情谊。可不说,又心疼李大成早出晚归,幸苦赚回来的银子。 “那个……我们……就是……就是孩子没有,没有也没关系……我也不是……不是喜欢孩子……我……”他低着头,眼睛都红了,身子轻轻颤抖,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断断续续的话说的李大成,一头雾水。他转念一想,怕是刚刚说的话沈桥上了心,这才说出这番话来。 李大成暗暗的叹了口气,看着小夫郎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心疼的握了握人的手。 “刚刚那是玩笑话,有没有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再说,就算真的没有孩子,咱们一样是这样过日子。” 李大成见沈桥抬头看他,握着人纤细的手指捏了捏,温生声道:“小桥若是真想要孩子,等身子调养好了,咱们就生一个。” 他对孩子倒是没有这么执着,见沈桥似是尤为伤心,顺着人的话头安慰着。上辈子到死他都是一个人,如今能够重活一世,还能遇见心悦之人,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沈桥听了他的话,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心里乱得很。李大成对他这样好,什么事都替他考虑,可他却…… 心里愧疚又自责,暗暗决定就把话烂在肚子里,就算是再苦的药,他也喝的下去。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李大成松开握着沈桥的手,端正了身子。 “冯大夫刚刚看诊完上一个病人,二位可以进来了,请随我来!”药童微微躬身,引着他们往里走。 还是那间诊室,沈桥的心境却跟上次不同。他在案前坐下,卷起一截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放在脉枕上。 冯大夫对他们有印象,他从医几十年,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熟话说患难见情谊,可他却觉着这银子才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真心。 多少病人得的明明是不致命的病症,喝上几副药,再将养上一段时日,自是能痊愈的。可偏偏家里舍不得出银子,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拖着,到了最后活生生的把人拖没了。 妇人夫郎更甚,要看公婆和丈夫的脸色,手里没有银子,自然就不敢来瞧病病。若是得了不易生育的病症,日子久了就算不被休弃,也少不得被夫家打骂,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他们医馆虽每月都有义诊,可又能救济多少呢,有的人拿了药回去,连多用点儿炭火熬药,都遭家里嫌弃。 像眼前这位年轻人这样的倒是不多见,瞧着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娶了这样身子弱的夫郎,银子流水一样的使出去。三年两载的也许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却还是一心一意的守着,看着还颇为疼宠呵护。 冯大夫将搭脉的手撤回来,冲着他们笑了笑,道:“这阵子调养的不错,身子已然见好,再吃上几副药,应当就无碍了。” 沈桥听了,见还要吃药,心里难受,心疼花出去的银子,都有些后悔刚刚没把话说清楚。 冯大夫说完,唤过立在一旁的药童,道:“白芷,先带这位夫郎,去后堂喝杯茶,待我开好药方。” 名唤白芷的药童,点头答应着,引着沈桥出去,还极有眼色的带上了门。 沈桥以前从未来过医馆,就算是病了,他娘也不会在他身上花一个铜板,全靠他自己挺着。这两次跟着李大成过来看诊,次次都是把他引出去,他还以为是医馆的规矩,不疑有他,跟着药童乖乖的出来。 听见脚步声走远,李大成坐在凳子上,问道:“先生,不知在下夫郎的病情可有好转?” 冯大夫点点头道:“确有好转,可令夫郎的身子亏空不是一两日了,要调养起来自然也不能着急。” 李大成心里也有数,如此一问不过是心里存了些期许。 冯大夫见他面上除了有些担忧,并不见失望和嫌弃,心里也松快些,毕竟大夫哪有不盼着病人康健的。 “先生,这药实是苦的厉害,熬的时候都能闻见苦味,不知这次的方子可否换些不那么苦的药?”李大成想到沈桥每次喝药时,皱皱巴巴的小脸,有些心疼。 冯大夫听了他的问话,笑了笑道:“这良药苦口,自是没有好喝的,若是不想喝汤药的话,丸药也可。省去了熬煮的麻烦,直接就能喝,我给你配上两种丸药,药效比汤药更好。只不过就是,这丸药要略贵些。” 汤药熬煮时还得人守着不说,也苦口。那么一大碗沈桥喝完了,总是恶心难受,有时弄的连午饭都吃不多。沈桥自幼受了苛待,身子本来就生的单薄,日日的汤药灌下去,更不易长肉了。 若是有丸药倒是省去许多的苦楚,即使价钱贵些,那也是值当的。只要身子能养好,他又负担的起,价钱李大成倒是不计较的。 第115章 “既如此那就劳烦先生,给开些丸药,人也省的遭罪。” 冯大夫听他如此说,更是高看他一眼,能对夫郎如此用心的人,可真不多见,况且还是未曾生育过的。 李大成拿着方子,准备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还想请问先生,不知房事……?” 冯大夫是过来人,他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他自然能理解。若是长久的不在一处,也容易影响了感情,那就得不偿失。因此,他捻了捻胡须道:“房事可有,但还是要节制些,避免太过劳累,或是受凉。另外,令夫郎身子眼下绝不适宜有孕,就算是有孕了,恐也保不到孩子平安生产。切记,若真是小产了,可就更伤身了!” 李大成一一记下,他自是不会让沈桥冒这么大的险。 冯大夫话说完,怕他心里有芥蒂,又宽慰了两句,“你们还年轻,孩子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好好的调养着,两三年内自能平安生子。” 如今两人能更亲近,李大成已然心满意足,哪里还会计较孩子的事。他满心欢喜的道了谢,拿着方子脚步轻快的出了诊室。 冯大夫摇摇头,也忍不住发笑,这样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 李大成交了银子,共两种丸药,够吃半个月,也省的经常往镇上折腾。付了一两银子,找回六十多枚铜钱。 银子花了,他也不心疼,只要人好好的,银子总能赚回来。人若没了,就算是有座金山又有什么用! 沈桥还在心疼花出去的银子,虽然不知道花了多少,可怎么想都不会太少。村里的郎中看个风寒都得要一二百文,更何况是镇上的大医馆。 李大成却像捡了宝一样,自医馆出来,这一路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 第087章 各怀心事(圆房前) 傍晚的风里带着几分寒意,余晖渐退,红灿灿的铺满了整条小路,连四周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离家还有些距离,李大成就隐隐听见吵嚷声,不用猜也知道是从谁家传出来的。他今日心情正好,不愿触这个眉头,特意绕了一圈,从巷子的另一端回家。 那边哭声喊声混在一块,听的人心惊。禾哥儿独自在家,沈桥有些不放心,不觉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两个人都愣住了。早上走的时候,明明是嘱咐禾哥儿从里面把门关上,如今大门上明晃晃的挂着锁,显然家里是没人。 “禾哥儿会不会被王家的人带走了?如果不是王家来人,禾哥儿定然是不会锁门出去的。”沈桥见门锁了,各种不好的念头都闪进心里,急的像被热油烹了似的。 李大成把小吃车停好,揉了揉沈桥的发顶,安抚道:“别急,禾哥儿定然不会有事的。” 他上前两步,见门没有被砸过的迹象,锁也是好好的锁着的,没见半点损坏。王家若来人,禾哥儿定然不会轻易开门,两相争执间,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可若说禾哥儿自己锁了门出去,他也不信,这其中不知发生了什么。 王家那边又吵嚷起来,他们没有钥匙,连家都进不了。刚想去旁边的周家问问,赵婶儿就自另一边匆匆赶来。 “大成,你们怎么打那边回来了?”赵婶儿走的急,说话间还有些大喘气。 “婶儿,不急,我听着王家又吵起来了,就带着小桥绕远回来的。”李大成说完,又指了指大门上的锁,问道:“婶儿,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婶儿,禾哥没出什么事吧?”沈桥心焦,也顾不得许多,紧着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禾哥儿好着呢!”赵婶站定,喘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她本是拿着钥匙在巷子口,等着他们。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亏的王家又吵吵起来,她这一回头,才看见李大成的出摊的小车,这才紧赶慢赶的。 “哎!”赵婶儿叹了口气,道:“王富回来了,见他娘和兄弟都没了,就闹开了,非说是让禾哥儿克的。他气冲冲的过来闹,禾哥儿哪敢开门。亏的孙大壮在,死死的拖着王富,这才没让他得逞。我赶忙让我家春生,去叫村长,这才平息了这场祸事。” 李大成眉心紧蹙,是他疏忽了。先前,他料定王富即使回来,也会找王家人闹,毕竟禾哥儿没带走王家的一分一毫。而王贵留下的东西,足够他们闹腾些日子了。 等时间长了,自然没有人再往禾哥身上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给禾哥儿出这个主意。 可谁也没料到,王母竟也追着儿子去了,王富对这个兄弟虽说并不亲厚,可对亲娘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不等沈桥开口,李大成主动问:“婶儿,那禾哥儿现在怎么样了?” 禾哥儿本来命就够苦的,他出这个主意虽说也是为了救人出火炕,可若真是因为他没思量周全,导致禾哥儿再出点什么事,李大成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沈桥的视线也落在赵婶儿身上,等着答复。 赵婶儿摇摇头,忍不住笑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小两口啊,心都善!禾哥儿好着呢,村长来了,三两句话说完,王贵就走了。村长说你们住的近,王家的事一天两天又折腾不完,怕禾哥儿住这,再生波折,就把人领回去了。” 李大成点点头,他们两家离得确实太近,王家三天两头的吵闹,想来禾哥儿听着心里也别扭,换个地住几天也好。 第116章 只是这孙大壮,上次自告奋勇的去请大夫,明明日子过的不宽裕还帮着垫付了药费,如今又替禾哥儿出头。李大成不知这两人以前是否有交集,单看这份情谊倒是做不得假,只是不知道孙大壮是什么时候对禾哥上的心。 顾忌着禾哥儿的名声,这话他自然没法问出口。孙大壮虽家贫,可人却老实本分,不知比王贵强出多少。若是他们真有缘份,那对两个人都是一桩美事! 李大成道了谢,接过赵婶儿递过来的钥匙,揽着沈桥回了家。 他拿下装钱的木盒,递给沈桥。每次出摊回来,把赚的钱给夫郎,再看人慢慢的串铜钱计数,好像成了两人的默契。 沈桥还有些放心不下,没见到禾哥儿总是有些担心。 王富说是禾哥儿克死王贵母子的,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都跟着颤。他自出生起就被冠上了克父的名声,这些年遭受了多少白眼数都数不清。若不是遇见了李大成,恐怕如今他坟头的草都有一尺高了。 沈桥进屋,把木盒放在炕上,只觉得浑身冰凉,也没心情点数。 小狼崽自上午禾哥儿走了,就没人管他,这会儿瞧见人,急的嗷嗷叫着,扒拉沈桥的裤腿。 沈桥将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见小家伙一直在舔他的手,猜想是饿了。连忙把它放下,想给它弄点吃的。 谁知小狼崽一着地,叫的更厉害了,沈桥没办法只能抱着它,去外面找吃的。 李大成把小吃车停到后院,拿了沈桥的药和今日卖剩的卤肉往前走,瞧见沈桥抱着小狼崽去灶房,“它是饿了?” “饿的都嗷嗷叫了,估摸着是饿的久了,直舔我的手。”沈桥把它放下,想生火,给他热个饼子用米汤泡泡先吃着。 “小桥,卖剩的猪肝,左右后日也不能再卖了,给它切点正好。赶了这么久的路了,你也歇会。”李大成说着,将药盒放在桌上,自己站在案板前,拿了半块猪肝切成小块。 小狼崽饿的很了,闻见肉味扒着李大成的腿,急的不得了。李大成把碗放在地上,小家伙一刻也等不得,连忙凑上去,跑的太急,后爪还滑了一下。 沈桥看它吃的香,唇角弯了弯。在锅里放上蒸屉,准备热几个饼,饼都是发面的,放凉了也不硬。放在锅里用热气熏熏就好,要是热的太久了,反而不好吃。禾哥不在,再炒个菜,切切卖剩的卤肉,就能开饭了。 李大成揽着沈桥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自己坐在了凳子上着手生火,“赶了一日的路了,去歇歇,饭我做就行了。” 沈桥哪里就娇惯成这样,从前一天都闲不住,也挺过来了。摇摇头,准备帮着打打下手。 不成想今日,李大成格外坚持,一定要让他去歇着,口口声声说晚上有他幸苦的! 观男人异常的兴奋,沈桥有些不懂,不知他为何自医馆出来就这么高兴,好像捡到金子一样。这会儿,说着话,眼里都闪着亮光。 争执不过,沈桥只有抱着吃饱喝足的小狼崽回了屋,留李大成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在灶房里忙乎。 沈桥坐在炕上理着盒里的铜钱,每一百文用棉线串到一起。他数的慢,心里又有事有时数差了,还得重新数,花费了些时间。小狼崽吃饱了,也不闹人了,就乖乖的躺在他腿边打盹。 禾谷村比别的村子富裕些,识字的人也比安坪村多。农闲时,家里宽裕些的,也会出些粮食,送孩子去村塾里念上两天。不求能考取功名,好歹能识得两个字,不至于做睁眼瞎,将来若是去镇山找个差事也更方便。 人家都说读书识字的人明礼,沈桥盼着村里人,不会真的听信王富的话,对禾哥儿有什么看法。 禾哥儿跟他一样命苦,他能遇见李大成,他也盼着禾哥儿能有自己的机遇,总不能被王贵那个坏人拖累了一辈子。 手里的铜钱一共串了六串,余下的一百四十三文,留给李大成明日去买肉。 沈桥将那六串铜钱,一并放在家里放银子的抽屉里。抽屉打开,他却怔住了。明明记得抽屉里该有一两碎银和十二串串好的铜钱的,如今就剩了那十二串铜钱了,那一两碎银却是不见了。 想来该是付了药费了,沈桥不由得乍舌,他知道镇上的医馆定然是贵的,可也没想到这么贵。足足一两银子啊,节省些都能过多半年了! 李大成把饭做好了,又多烧了两锅热水,想着完事了,给沈桥清洗用。见没地方存放,便都倒在了沈桥平日里泡药浴的浴桶里。拿块木板盖上,一时半会的也凉不了。 锅里又放了水,灶膛里的柴撤了几根粗的,只余两根细柴,也不怕会把锅烧干了。 李大成兴冲冲的把饭端进堂屋,见沈桥坐在炕边上,瞧着情绪不高。他放下碗,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小桥,吃饭了!” 沈桥实在是心疼那一两银子,小声的应了。想帮着拿筷子,李大成也不叫,只让他好好坐着。 一顿饭吃的两人各怀心事,沈桥要是早知道,半个月的药就要一两银子,怎么都会把话说清楚。李大成想的是,吃完饭赶紧收拾利落,好搂着夫郎睡觉,他等这一天都等好久了。 第088章 圆房 今夜的月色格外柔和,淡淡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透过窗棂静静地泻进屋里,如同笼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沈桥坐在炕桌前,单手撑着下巴,细软的青丝散落在肩头,许是刚刚洗漱过的缘故,靠近脸侧的发丝沾了水,微微打着卷。 第117章 李大成进来时,入目就是这样一番场景,他低头,目光落在沈桥身上,眼底是一片墨色。 “小桥。”他轻呼,低沉暗哑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唤的格外缠绵。 沈桥心里想着事,听见声音,一抬头就对上李大成乌沉的眸子。那双眸子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危险的情愫,像要吃人一样,看的人心里慌乱不堪。 他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的像后挪了些,散乱的发丝从肩头划过,平添了几分诱惑。 李大成欺身上前,两人贴的极尽,他都能闻见沈桥身上淡淡的香味,“小桥,我有话想同你说。” “我也有话想说。”沈桥不知因何双颊止不住的发热,心如擂鼓,开口的声音都轻飘飘的。 “哦?那小桥先说。”李大成略微坐直了些,斜倚在桌上,听人说话,目光中的情欲却半分未加掩饰。 话到了嘴边上,又有些不好开口,沈桥想到心中的忧虑,又想到买药的那一两银子,还是鼓足了勇气,小声道:“那个药太贵了,半个月就要一两银子,我不想吃了。” 李大成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想到沈桥确实一路都闷闷不乐,抬头又见人似乎颇为紧张,抓着衣襟的手,都不住的轻颤。 猜想沈桥应该是看花了这么多银子,心疼,更怕日子久了会被责怪。 他不是欲望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人,再说这么些日子都忍下来了,自然不差这一两天。沈桥这样,他只有心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因此,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柔声哄着:“那可由不得你,咱得听大夫的。眼下咱还负担得起,银子的事小桥就不用忧心。明日我多做些,集市上卖不完的,还可以拿到巷子里去叫卖,总能把把药钱赚回来的。” 沈桥听他这样说,心里更急了,不知怎么的心里想的话就出了口:“我就是喝再多的药,也有不了孩子……” 李大成听他这样说,脸色霎时变了。明明每次看诊,都是避开人的,怎么还是叫沈桥知道了。 他见小夫郎低着头,垂着肩膀,整个人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双眸闭了闭,叹了口气,将人搂紧怀里。 怀里的人不停的发抖,泪水晕湿了他胸前的衣裳,如炙热的熔岩,灼的他心里发疼。 李大成轻抚着沈桥的背,安抚着,“小桥,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就我们两个过,也是一样的。” 沈桥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脸上并不见怒气,才红着眼眶道:“嗯,以后就我们两个,还有小狼崽,咱们三个一起过。” “好,三个一起过。”李大成对孩子本来也没有这么深的执念,既然沈桥身子弱,不适宜生育,那他自然不会让沈桥冒这个险。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他们两个把日子过好,空闲的时间可以去府城,或是更远的地方看看,也挺好。 沈桥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说开了,他白白的提心吊胆了一天。若是以后拿药的银子省下,就能攒下来,倒时候用来给李大成交免服徭役的银子。 这么一闹,李大成也没了兴致,脑子也彻底清醒了。越想越觉得不对,第一次看诊的时候,沈桥高热不退,人都是昏的,自然不可能听见大夫的话。后两次在医馆,明明刻意避开了人,绝不会有疏漏,沈桥又是打哪听来的呢! 村里人闲着无事,爱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李大成就怕有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正巧被沈桥听了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成亲还不足月余,就算未曾有孕也是正常的。 李大成想不通,又怕沈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委屈,斟酌一会儿,试探着开口:“小桥,孩子的事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沈桥以为这件事都翻篇了,哪成想李大成还会追着问。他看男人并未生气,也就没有隐瞒,将那日在屋里吴家夫郎同他说的话一一都说了。 李大成听完却是更糊涂了,王贵成婚三载,未有子嗣,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脸疑惑的瞧着沈桥,百思不得其解,“王贵他们没有孩子,同我们有什么联系吗?” “就是……就是……他说……说男人也会有那方面的隐疾,就是……”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说完沈桥觉得脸上都快要烧着了,又不放心李大成,急忙抬头去看男人。 沈桥的话虽未说透,可李大成好歹也活了两世,是一个成年并且正常的男人,哪里能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眉心动了动,喉间溢出几声低笑,是活生生的被气笑的! “原来,小桥是觉着我,不行?”男人的声音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间溢出来的,他喉结滚动明显,目光中裹挟着强势的侵略意味。 沈桥仿佛被钉在原地的猎物,李大成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侧身把朝思暮想的人压在身下。双唇落在人白皙修长的脖颈间,留下一朵嫣红的印迹。 沈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慌的连话都说不出,撑起上半身就想往后退。李大成哪里会让人跑了,左手搂着沈桥的脖子,将人控制的死死的。 “别……别这样……”沈桥吓得眼眶都红了,声音里也带上了泣音。 这个时候求饶,无异于引火烧身,烧的是谁的身,自然不言而喻! 当日若不是沈桥被逼的的没有活路,李大成也不会这么快把人娶回家。但嫁娶是一辈子的大事,他自然希望沈桥是真心实意的心悦他,才愿嫁与他做夫郎。 第118章 然天不遂人愿,他们仓促间成婚,沈桥胆小,好长时间说话都不敢看人。李大成不知沈桥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人既娶回家了,他就全心全意的待人好。他相信天使日久,他的小夫郎一颗心里也会满满都的装的都是他。 成婚当日,他见沈桥怕的厉害,便收了心思,想着慢慢培养感情。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两情相悦来的好。 谁知第二日,小夫郎就病了,他小心呵护了这些日子,两人的感情也逐渐升温。却不知道,原来背地里沈桥一直以为他身患隐疾。 小夫郎以为他身患隐疾,一辈子都不能人道,却还是甘愿默默的守着他,李大成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他本想吓唬吓唬沈桥,可见人在身下,红着眼睛小声的讨饶,又心软了。 松开揽着人脖子的手,轻声道:“小桥,我们圆房好不好?” 沈桥瞪大了眼睛,连被松开都忘了向后退,大大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李大成,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夫君行不行?”男人的声音带着热气,喷在沈桥的耳侧,让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沈桥偏过头,不敢看李大成,脑子里乱成一团,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李大成压抑着滚烫的欲望,将沈桥的脸扶正,两人贴的极近,呼吸声都混在一块。 “小桥,可以吗?”男人声音粗哑,却极有耐心,极力压抑着眼底的炙热,生怕把人吓着。 沈桥只觉的整个人飘乎乎的,心砰砰乱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在男人的注视下,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未开口的声音尽数吞没在漫漫长夜里。 夜色轻柔,也见证了这满室的春光! 第089章 事后清晨 天色将亮未亮,空中呈现出淡淡的蓝灰色,透出一丝清冷。四周很静,只有零星的几声鸟鸣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屋里光线昏暗,依稀可见两人的身影。 李大成早早的就醒了,用胳膊支起上半身,静静地看着沈桥,眼底是要溢出来的爱意。 沈桥静静的躺在里侧,身子微微蜷起,蝶翼般的羽睫轻柔的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衬的鼻翼更加挺翘。平日里轻薄的唇瓣,此时微微嘟起,不由得让人心生怜爱。 被子下滑到腰间,李大成轻轻的给人往上盖了盖,遮住了锁骨上的点点红痕。 听着人轻缓的呼吸声,良久,他忍不住,低头吻在了沈桥的唇瓣上。怕把人弄醒,这个吻极尽轻柔。 昨日沈桥累的很了,只是无意的哼哼了两声,翻身睡的依旧安稳,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李大成又给人盖好被子,不敢再胡作非为,索性轻手轻脚的起身。 一早上,他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若是让旁人瞧见,还以为他出门捡了金子,高兴成这样。 沈桥昨日受累了,早饭他想做些营养好消化的。沈桥爱吃包子,李大成和了面,把面盆放在热水里发着,能节省不少时间。 这会儿时候还早,天还未大亮,倒也不怕来不及。 怕剁肉馅把人吵醒,李大成特意拿了个垫子,放在案板下面,便能吸去不少的声音。 灶房里烟气缭绕,飘出勾人的香味。 沈桥动了动,感觉身子酸胀的厉害,连抬抬手臂都觉得无力。他费力的撑起身子,靠在墙上,昨夜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 幸好屋里没有人,否则他恐怕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大成进屋,瞧见的就是这幅场面。小夫郎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只余一个通红的耳尖落在外面。 他忍住了笑意,轻咳了一声,坐在炕边上,手指搭在被角上。还未往下拉,明显感觉被子里的人慌了,紧紧抓着被子,恨不能同被子融为一体。 “小桥,准备以后都蒙在被里,不出来了吗?”李大成挑了挑眉,眼里带了几分调笑。 沈桥听了他的话,脸上烧的更厉害,抓着被子的手一刻也不敢松。他本想自己缓缓,这下被男人笑了,更不好意思出去。 “哦?小桥不出来的话,那……”李大成话说了一半,沈桥还等着后半句,却不想他从侧面掀了被子。 被子里一片昏暗,李大成准确的找到小夫郎的唇,轻轻的啄了一下。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沈桥避无可避,整个人如被抓住的羔羊,瑟瑟发抖。 “小桥,不肯出来,是想重温一下吗?又或者是小桥想试试夫君到底,行不行?”最后三个字李大成说的极轻,灼热的呼吸喷在沈桥的颈侧,让人忍不住颤了颤。 沈桥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想说些什么,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还不等他反应,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随机眼前亮了起来。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整个人好像烧起来一般,全身都红彤彤的,便摇摇头,收了逗弄人的心思。 他直起身来,给沈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温生哄道:“我们本就是夫妻,有些亲近之举也是人之常情,小桥不必这样害羞。” 沈桥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敢对视,很快又把视线落在大红的被子上。 李大成无奈,将人扶起来,随后轻轻的揽进怀里,下巴贴着人的额头,柔声叹道:“我的小桥,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再不起来,包子可都要凉了,凉了可不好吃了!”李大成耐心的哄着怀里人,半晌,沈桥才抬起头,还是有些不敢看李大成。 第119章 李大成捏了捏沈桥的脸颊,打了水给人洗漱。怕沈桥累着,李大成搬了炕桌,早饭索性就在屋里吃的。 沈桥身上虽有些疲倦,却没有到下不了地的地步。昨夜,他能感觉到男人其实还想要一次,只是他一哭,李大成就不忍心继续。 成婚前家里都会找儿女双全的嬷嬷,给即将出嫁的女子小哥儿做教引,他们成婚仓促,自然省略了这一项。 因此,沈桥才会这么害羞,也不知他们这样会不会有孩子,若是有个孩子那该多好…… 李大成端了包子回来,见沈桥的脸又红了,无奈的笑了笑,不敢再有一点逾矩的动作,一心一意的哄着人吃饭。 李大成包的包子不同于外面卖的个头那么大,一个个小巧秀气,白白胖胖的,更接近于小笼包的样式。 沈桥轻轻的咬了一口,咸香鲜嫩,连包子皮都吸满了肉汁。他两口就吃掉一个,还没等再伸手去拿,李大成又递了过来。 沈桥接过来,两人指尖相触,脸上又悄悄的爬上红晕。李大成觉得可爱,暗暗忍着,这才没笑出声来,要不沈桥恐羞的吃不下饭了。 小狼崽昨日被李大成抱到了西屋睡,这会儿,闻见肉味颠颠的跑过来,扒着李大成的裤管,急的嗷嗷叫。 “它是饿了?”沈桥说着,就想起身给它弄点吃的。 李大成昨夜吃饱喝足,如今哪里还舍得人劳累,连忙摁下他去“你吃,我去,粥还有点热,小心烫着。” 屋里就剩了一人一狼崽,沈桥弯腰将他抱了上来,这一动腰后酸涩的厉害,他小声的“啊”了一声,小狼崽直直的盯着他,让沈桥有些难为情。 李大成把粥搅到不烫,又掰了三四个包子,泡在粥里,才端回去,准备给小家伙吃。一进屋就见小狼崽,卧在沈桥腿上,两只小爪子还不停的向上抓。 李大成怕沈桥累着,板着脸喊了一句“下来”,小狼崽虽小,但颇通人性,能分辨人的语气,乖乖的从沈桥身上下来。 昨夜到了后面,沈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细小的哼哼声。李大成本来想再来一次,但顾忌着夫郎的身子,也只好作罢,连清洗的时候人都是晕乎乎的。 “别抱它了,小桥,以后它越来越大了,不要惯坏了。”李大成把碗放在地上,也不用再叫,小狼崽就自己跳下炕,直奔饭碗。 两人吃着饭,这一打混,沈桥也没那么害羞了,看着地上的小狼崽,顺着李大成的话头,又想到别处,不禁眉心轻蹙,“那它大了,还能跟着我们吗?会咬人吗?” 李大成正低头喝粥,听沈桥这么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竟不知沈桥的思维竟然这么跳跃,还是安抚道:“大了最多能吃些,咱们虽然不能顿顿给他吃肉,但管饱还是不愁的。我看小家伙有些灵性,等再长长好好教它,该是无碍的!” “那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沈桥放下手里的筷子,满脸期待的看着里大成。 被夫郎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李大成哪里说的拒绝的花,“好,一会儿吃完饭,小桥,给它起一个吧!” “嗯。”沈桥点点头,看了眼地上埋头吃饭的小狼崽,冲着李大成甜甜的笑了笑。 日头逐渐升高,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柔和的日光倾泻进来,平添了几分温暖! 李大成本想在家里陪着沈桥,两人刚刚正式在一起,正式亲密的时候,自然一刻不想分开。奈何家里实在是不宽裕,容不得他偷闲躲懒一日。 临出门时,他交代沈桥好好歇着,怕有人过来,还特意把门从外面锁了。 安坪村他已然是熟门熟路,依旧奔着后面清净的小路去徐家,也可以避开沈家,可以省去好些麻烦。 哪料天不遂人愿,它刚进村,就见村头围着许多的人,盯着地上的两条车辙印子,阴阳怪气的讲着闲话。 这车这印子很深,花纹繁复与板车或是牛车不同,看起来倒像是马车的车辙。他们这乡野地方马车并不多见,也难怪村里人都围着瞧。 李大成没有偷听妇人夫郎说话的习惯,抬脚就往前走,谁料不知从谁里听到了沈桥的名字,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你们说,沈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沈桥那个克死亲爹的扫把星,竟然卖了十两银子。如今他家平哥儿又要嫁到镇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家占了!” “哎,谁说不是呢,你瞧瞧刚刚的气派,三辆马车的东西,还不知道值多少银子呢?” 李大成从三言两语中也听了个大概,既然与沈桥无关,他也犯不着趟这趟浑水。从人群中悄悄退出来,独自走了小路。 因着,明日想走街串巷的卖卖试试,李大成今日买的肉就多,出来时特意多拿了一个竹筐。 今日徐富也在家,见他过来,热络的招呼他进屋喝水。 沈桥还独自在家,李大成不放心,因此就推了,把正好的银子递过去,却见徐富的眼中存几分试探,“怎么了,可是数目不对?” 徐富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咱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信不过你?” 他这么说,李大成就更糊涂了,还不等他开口问,徐富就神神秘秘的说:“不知大成兄弟来的时候可在村里看到了马车?” 李大成虽未亲眼见着,但听闲话也听了个大碍,因此点了点头。 第120章 徐富见他点头,又继续说:“马车里坐的可是你未来的连襟,在镇上开绸缎庄的周家,他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可惜从小身子就不好……”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这个周少爷已经快不行了,家里这才张罗着找一门亲事。不看门第家世,只要是清白之身,相貌说得过去,就行。我看沈平嫁过去,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徐富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这事并不是打听不到的。既是为财,想来沈家母子必然是知道内情的。 人各有志,他也犯不上去断别人的财路。况且,沈桥与沈家早已没有关系,李大成也犯不上趟这趟浑水。 无论如何徐富说的这样清楚,李大成还是道了谢,心里惦记着沈桥,也并未多留。 第090章 亲近 日头高照,天气晴好,竟一丝风都不见。李大成背着竹筐,走的快了些,额间竟生了一层薄汗。 虽说已入了冬,可这天儿却没有真的冷下来,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下了,屋里却连火盆都还没点。 李大成总觉的这天象有些奇怪,他幼时曾听老人们讲过,若是这冬日里不太冷或是冷的晚,那到了春日里天暖和的也晚。 若真是这样,明年的收成恐怕会受影响,到了年下还是多备些米面放在家里,心里也踏实。他一个人还好说,如今有了夫郎,自然得思虑周全些。 想到沈桥,李大成连眉眼都温和了几分。 “大成,这是去镇上了?” 身后有人喊他,回过头,见赵大顺自后面赶过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妇人。 他应了一声,停住了脚步,等着赵大顺赶上来。 “顺子哥,这位是……”李大成不知他身后妇人的身份,不好冒然称呼。 “哦,这是吴嫂子。”赵大顺给他介绍了,又一脸喜色的道:“你嫂子快生了,我放心不下,提前接了稳婆来家来住下,心里也好踏实些。这吴嫂子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有名的接生姥姥,经他手的孩子,就没一个出岔子的。” “哪里,都是大家伙心善,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这才多多照顾。”吴嫂子客气的推辞了一句,才道:“大家信得过,我必定得尽心尽力才是。” 眼下没有什么比媳妇孩子的平安重要的了,赵大顺听了这话,憨厚的笑着道了谢。 前些年赵家日子不好过,赵家父子四处做工,这才还清了欠下的债,故而赵大顺成婚晚。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帮着家里干活了,这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自然紧张些。 要换做沈桥,李大成恐怕早就坐立难安,都不一定有赵大顺这么从容。 两人说着话,一道回村,也热闹。 赵家因为家里有孕妇,需要诸多避讳。王贵又年轻横死,恐沾上脏东西,伤了腹中的孩子,因此都没来王家吊唁,此时见了李大成,自然聊起来。 李大成将这几日的事都细细讲了,赵大顺听了忍不住的摇头,这事一环扣一环,拿到茶铺都够说书先生讲上几回的了! 两人在前头走着,吴嫂子不好同两个汉子走到一处,因此落后了几步跟在后头。 刚进村,就遇见几个闲散惯了的汉子,手里拿着竹制的弓箭、捕网,看着像是去后山猎兔子。见李大成背了那么多肉,虽知道他在镇上摆摊的事,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酸了两句。 还未等李大成开口,赵大顺就一脸正色的怼了回去。 赵家在村里也是大姓,同宗的堂兄弟人数众多,赵家父子也是强干的,因此他们也只敢背地里骂上几句,明面上还是得留些情面的。 村里就是这样,谁家户门大,男丁多,就不容易挨欺负。 李大成倒是不放在心上,他活了两世,好多事早就看开了。他不主动挑事,旁人若是犯到他跟前,寻常小事他也愿意得过且过。若真的触及到底线,该动手的时候,他也不会心软。 “顺子哥,不用动气,跟他们犯不着。” “这些人自己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日子,又看不得别人好!”赵大顺又冲着走远的几个人骂了两句,才觉的心里的怒气消了些。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到了岔路才分开,各自往家走。 进了巷子,李大成不自觉的往远处望了望,王家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悲泣之声,一点办丧事的样子都没有。 李大成摇摇头,笑自己忧思过度了。他们不闹的鸡飞狗跳,大家也能得个清净。 进了院,他随手关上的院门,上了一道门拴。这几日事多,巷子里人也杂,还是小心些好。 直奔灶房,李大成把肩上的竹筐卸下来,猪肉拿出来放在案板上。转身打了一盆水,把猪头、猪心、猪肝、放在盆里泡上,又随手切了几片野山姜,仍在盆里,好去去腥味。 这头都料理好了,他才进屋去瞧沈桥。屋里没见半点声响,他也放轻了脚步,进了里屋果然见沈桥半靠在软枕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 小狼崽也懂事,只是在沈桥身边趴着,没弄出半点动静。李大成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想着晚上多给它些肉吃。 怕沈桥一动会扎着,李大成轻手轻脚的想将鞋底自他手里抽出来,谁成想,他一动,沈桥就惊醒了。 “嗯,你回来了……”沈桥刚睡醒,声音温温软软的,想坐起身来,却不想胳膊压的久了,一动就如针刺一般,酸涩的很,没忍住唇边便溢出一声痛呼。 第121章 李大成连忙上前把人扶住,手上微微用了些力,给人按摩着被压麻的胳膊。 “好些了吗?困了就躺好睡,胳膊压麻了还好,这要是摔了可怎么好。”见沈桥脸上的表情似是好了些,李大成才慢慢地叮嘱着。他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不知怎么的从遇见沈桥开始,变得越来越啰嗦。 “本想做些针线活,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沈桥小声的解释,许是刚刚疼的厉害,双眸里还含着雾气。 李大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哪里还舍得再说。又给他轻轻的捏了捏,低头见纳了一半的鞋底,瞧着比沈桥的脚大出不少,笑着问:“是给我做的吗?” 沈桥点点头,慢慢的开口,“再过几日天就更冷了,说不准还会下雪。你去镇上出摊,走的路多,想给你做双厚底的棉鞋,这样脚不冷,身上也能暖和些。” “夫郎如此贤惠,那为夫想想该如何奖励你,不如就……”李大成说着俯下身,贴近沈桥,轻声开口:“不如就奖励小桥再来一次,也好让小桥好好检验一下夫君究竟,行不行!”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每个字的尾音都拉的又轻又长,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青天白日的,沈桥哪里受得了这样,被男人灼热的目光望着,磕磕绊绊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话。偏过头想避开,却被李大成的指尖轻轻的捏住下巴,让他竟连躲都不能。 身下的人闭着眼睛轻颤,李大成哪里舍得再欺负,轻轻的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笑着直起身子。 沈桥听见笑声,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男人是故意逗他,又羞又气,抬手轻轻的在李大成身上打了一下。 打完才反应过来,沈桥自己都愣了,想抬眼去瞧男人的反应,又有些不敢。 李大成笑着将人搂进怀里,哄着:“是我不好,不该逗你,小桥若是还生气,尽管可以再打我两下!” 小夫郎胆小,从前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养了这些日子,才将人慢慢养的胆子大了些。他一直盼着沈桥能活的鲜活明媚,不用干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如今夫郎肯跟他撒娇使些小性子,他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生气。 再说了沈桥能有多大力气,打人一点都不疼,就算是沈桥真的用了全力,他也不会生气。他一个大男人,让媳妇打两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沈桥窝在男人怀里,耳边是男人沉稳的心跳声,心里格外的安定。 两人又亲腻了会儿,李大成道:“那日说好饱饺子的,没包成,今儿正好买的肉多,晚上咱饱饺子吃。” 那日禾哥儿被逼的寻了死,慌乱之下,哪里顾得了许多。他一直记着沈桥的话,今儿正好得空,包顿饺子。 沈桥心里高兴,笑着点点头。 以前沈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包饺子,也放不了多少肉,就是图个肉味。那也没有他的份,他就站在角落里看着,沈安和沈平会故意端着碗过来馋他。他腹中饿的咕咕作响,闻着香味就更饿了,只有躲出去,等他们吃完再回来。 如今,不是年节他也可以吃饺子了,还嫁了这么好的夫君,往后的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想着晚上包饺子,中午就做些简单的。早上剩的包子还有,放在锅里煎上,等包子底面金黄,再放上少半碗水焖一会,就被能吃了。 李大成又切了点菜叶,做了半锅香浓的疙瘩汤,不仅好消化,吃了身上也暖和。 沈桥还没吃过煎的包子,村里人过日子都细,平时炒菜都不会放很多油。更节俭的人家,只在菜出锅的时候用筷子蘸点油,放在菜里点点,就算放过油了,哪里舍得用油来煎包子吃! “小桥,快吃,呆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李大成给沈桥盛了碗汤,见他举着筷子不吃,轻声的催了一句。 沈桥回过神来,夹了一个碟子边上的包子,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馅更加鲜美,竟是比早上的时候还好吃。 “好吃,煎过后比刚出锅的还好吃呢!” 小夫郎眉眼弯弯的夸赞,让李大成心情大好,又给他夹了几个放在碗里晾着。他们两个你侬我侬,地上的小狼崽却不干了,急的扒着炕边就想上来。奈何它还小,腿又短,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成功,气的站在地上嗷嗷叫。 李大成同沈桥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却换来小家伙更大的的叫声! 第091章 你唤我的名字比其他人都好听 黄昏的余晖洒落下来,将灶房里的每一寸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橘黄色的日光透过窗棂静静的投射在两人忙碌的身影上,形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 李大成站在桌前擀皮,看着坐在另一侧包饺子的沈桥,脸上始终带着笑。 他本不欲沈桥跟着帮忙,担心他身子不舒服强撑着不说,沈桥执意不肯一个人在屋里,他也只好无奈妥协。 小狼崽吃饱了也不闹人,李大成用竹篾给它编了个球,此时正在院里玩的起劲。 沈桥往外看了看,眼底荡开星星点点的笑意,“我们叫他崽崽吧,希望它以后都能像现在一样,活得自由自在!” “好,就叫崽崽。”李大成见沈桥高兴,心里也欢喜,哪有不依的。 “崽崽” 沈桥朝院里喊了一声,其实也没抱多少期望,想着新名字小狼崽怎么也得适应几天。不成想小家伙歪着脑袋怔了一下,随后放下嘴里咬着的球,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 第122章 “它听懂了,它竟然听的懂,大成,它知道是叫它……”沈桥没料到小狼崽一下子就听懂,一时兴奋抓着李大成胳膊摇晃,声音里满是惊喜。 “嗯。”李大成应着,另一只手附上沈桥握着他胳膊的手,低头就能看见人耳后的红痣,忍不住用唇碰了碰。 沈桥侧脸贴在男人颈侧,温热的触感,让他脸颊有些发烫。 “以后便都这么唤我吧,小桥喊的比别人好听。”李大成揽着人的腰,在人耳边低语,惹得沈桥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嗷嗷……嗷嗷……”小狼崽见没人理它,不满的叫了几声。 沈桥听见叫声急急的挣脱出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红,像秋日里的浆果,红的鲜翠欲滴。 知道夫郎脸皮薄,李大成占够了便宜,也懂得见好就收,一顿饺子包下来,再也没有任何过于亲近的动作。 “小桥,你来添柴,我煮饺子。”李大成接过沈桥手里的盖板,眼神瞄着灶前的矮凳,示意人坐过去。 这一下午,男人都是站着,剁肉、卤肉、擀皮就没坐下来过,沈桥想着自己煮饺子,好让他也歇歇,谁知刚拿起盖板就被抢了。 灶膛里的火燃的好好的,根本不用格外看管,沈桥随手扒拉了两下,目光便落在灶旁的人身上。 他以前没有注意过男人的长相,只觉得李大成相貌端正。如今细细看来,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脸上线条分明,实实在在称得上一句俊朗。 李大成早就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被夫郎这样瞧着,他哪能毫无察觉。心里忍笑,面上却端的一副云淡风轻。 小狼崽鼻子灵,闻见香味,球也不玩了,颠颠的跑过来,扒拉沈桥的腿。灶膛里有火,沈桥怕烫着他,只好将它抱到怀里。 “贪吃!”李大成点了点小狼崽的头,换来小家伙奶凶奶凶的低吼声。 “小东西,还敢凶,回头把你丢到山里喂野兽去!”李大成故意板着脸,吓唬了它一句。小狼崽好似听懂了一般,立时呜呜着装可怜,扎进沈桥怀里。 沈桥耐心的哄着,转头对李大成说:“你别吓唬它了,它也挺可怜的。” 夫郎发话了,李大成哪有不依,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全当出气了。 饺子好熟,在锅里滚上两三个开,一浮起来也就熟了。饺子包的是两种馅的,一种是纯肉馅的,没放一点菜,用香油调的馅。另一种是白瓜肉馅的,白瓜切碎了,用油炒过,再混入肉馅。白瓜的口感本就是糯糯的,吸满了肉汁,吃起口感更细腻。 李大成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感觉不烫了,才喂给沈桥:“尝尝,好吃吗?” 沈桥就着男人的筷子咬了一口,咸香爽滑,鲜美多汁,口中都是肉香,他含糊不清道:“好吃。” 李大成把沈桥吃剩的另一半放进嘴了,笑着点头,对沈桥的评价表示肯定。 男人毫不嫌弃的吃掉他咬过的饺子,弄的沈桥脸上有些发烫,低头想到两人已然有了夫妻之实,若总是这般扭捏也不好。随即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泛红的耳尖将他出卖的彻底。 李大成瞧着人这般模样,着实是喜欢得紧,忍不住笑出声,随即俯身凑上去偷了个香。沈桥这次是真的红了脸,又羞又气,瞪着李大成,小脸都气鼓鼓的。奶凶奶凶的模样,倒是同他怀里的小狼崽如初一撤! 两人玩闹着,氛围正好,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李大成眉心轻皱,收了玩笑的心思,把手里的笊篱交给沈桥,自己转身出了灶房。 王家接连几日就出了两起丧事,还纷争不断,李大成图个清净,因此天没黑,就上了门闩。此时,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心里难免有一丝烦躁。 他本以为又是王家人来找事,没成想门打开,门外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李大成认出他是许阿婆的孙子小虎。 许阿婆先丧夫后丧子,家里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苗。平日里许阿婆对小孙子宝贝的很,从不见小虎同村里其他小孩一起玩。 眼下天都擦黑了,小虎独自过来,想来是有事,李大成忙蹲下身子问道:“小虎,过来找大成叔叔,是有什么事吗?” 小虎对其他人都不熟,但他认识李大成。阿婆给他说过,这个给他送肉吃的叔叔是好人。 “大成叔,我阿婆病了,一天都没起来了,家里没有吃的了,你能给我点吃的吗?”小虎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小脑袋都低了下去。 李大成揉了揉孩子的头,尽量放轻了声音道:“小虎在这等一下,大成叔叔包了饺子,等我同小嬷说一声,我带上饺子跟你去看看。 小虎点点头,奶声奶气的道了谢。听说有饺子,心里也高兴起来,阿婆一定是吃不饱才病倒的,要是吃了饺子,一定能好起来。 李大成安抚好孩子,折身进了灶房,沈桥在屋里就听见了外面的对话。许阿婆祖孙两他见过,也都是可怜人,他也受过苦,知道在苦海里飘着的滋味多难熬。 能帮一把,他也愿意在人家受困的时候伸把手。好在饺子包的多,他们两也吃不了。在碗柜里找了个深点的碟子,沈桥装了满满一碟子,想来也够祖孙两吃了。 李大成进来的时候,见沈桥已经装好了,怕端到外头去凉的快,还贴心的寻了块盖巾盖上。他心里划过一阵暖流,他的小桥心地善良又贴心,怎能让他不喜欢。 第123章 低头在沈桥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接过人手里的碟子。 “别闹,孩子还在外面了……”沈桥怕被孩子瞧见,略微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李大成勾着他的腰,又给拉了回来。 “不闹了,抱抱。”李大成下巴贴着沈桥的额头,低声叮嘱道:“许阿婆年纪大了,我过去看看,你先吃不必等我,一会儿把门关好了。” “嗯。”沈桥点头答应着,李大成又紧了紧揽着人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沈桥跟着出去,见小虎只穿了一件夹棉的薄袄,怯怯的望着他,心里也不好受。喊李大成等一等,自己转身进了堂屋,用油纸包了些花生酥和几样蜜饯,递过去。 隔着油纸小虎都能闻见里头甜甜的香味,他记着阿婆的话,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因此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接。 “小嬷给你的,拿着吧!”李大成开口,小虎犹豫了会儿,还是抵不住诱惑,从沈桥手里接过油纸包,甜甜的道了谢:“谢谢小嬷!” 沈桥看着他们走远,才关上门。锅底的火还没撤,他还不饿,又添了几瓢水,将饺子放在锅里温着,等李大成回来都不用热,直接吃就好。 闲着也是闲着,沈桥又扒了颗秋菜,取了菜心,同辣子一起拌了,做个凉菜。他做饭的手艺虽比不上李大成,但做些家常菜味道也是不错的。 许家这边,比李大成想的还要艰苦,当初为了给儿子治病,家里但凡值点钱的都卖了。屋里并未点灯,借着月光,见许阿婆躺在炕上,身上也只有一床满是补丁的薄被御寒。 许是听见声响,许阿婆费力的撑起身子,“小虎,你是不是饿了,阿婆这就给你弄吃的……” 李大成忙上前扶住许阿婆,还未开口,小虎抢先答道:“阿婆,大成叔给咱们带了饺子,有肉饺子吃了,吃了饺子阿婆的病一定会好的!” 许阿婆听了这话,才费力的转身去看李大成,满是病容的脸上费力挤出一丝笑,“大成,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不懂事,家里还有些吃的,这饺子你就拿回去吧,过日子都不容易。” “阿婆,都是摆摊剩下的碎肉做的馅,不值什么。眼下您好好养着才好,小虎可还指着您了。”李大成握着老人家的手,轻声劝着。 他观许阿婆的神态还好,有些发热,料想是劳累又受了寒,这才病倒。心下也松了口气,许家祖孙本就活得艰难,可再经不起一点波折。 李大成将许阿婆安抚下来,见他和小虎吃上饭,又帮着烧了热水,都安顿妥帖了,这才折回家。 沈桥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针线活儿也做不下去,索性搬了小凳子,坐在堂屋门口等着。听见敲门声,连忙跑过去开门。 “怎么去了这么久,许阿婆没事吗?” 李大成关上门,上了两道门闩,道:“许阿婆还好,可能是受了凉,我帮着烧了热水,等他们吃完才回来。” “你吃过了吗?”李大成揽着人往屋里走,问道。 沈桥摇摇头,莫名有些心虚,“我想等你一起吃。” 李大成哪舍得责怪,将人箍进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一起吃!” 两人吃饱喝足,因着李大成明日要出摊,早早的就洗漱上了炕。 虽有过肌肤之亲,可沈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李大成顾忌着夫郎的身子,房事不敢太频繁,只好捧着人的脸亲了几下,才满意的睡去。 第092章 下次记得闭眼哦 天光微现,隔了几户的王家就传来哭声,今日是王母出殡的日子,想来还得闹腾会儿。 沈桥被哭声惊醒,迷迷糊糊的往李大成怀里缩了缩。夫郎在怀,他连被吵醒的怨气都散了,轻拍着沈桥的背,想让他再睡会。 两人又睡了会儿,外面天都大亮了,李大成才有些不舍的起身,谁知他一动,沈桥就醒了。 “再睡会儿,早上天凉,过会儿再起。”摁住将要坐起来的人,李大成给沈桥理了理遮住脸的碎发,轻轻的开口。 “我去做早饭,你吃了再走,天凉吃饱了,身上也热乎些。”沈桥覆上李大成落在他肩上的手,小声道。 夫郎这般心疼他,他心里自是高兴,可哪舍得真叫人太操劳。 “不用,我去做就行,你等我烧好水再起。”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又道:“许阿婆那我有些不放心,早上我做点面汤,咱们吃了暖和,我给许阿婆也送一碗,顺便过去看看。” 沈桥点头,刚要开口,就见男人突然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小夫郎实在是诱人,李大成克制不住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沈桥有些喘不过气,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身下的人。 沈桥脸烫的像要烧起一般,胸腔也大力的起伏着。 李大成心情大好的出屋,临走还说了句让沈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话,“小桥,下次记得换气哦,还有要闭上眼睛!” 沈桥羞的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这下就算李大成喊他起床他都不敢起了,哪还有脸见人! 心里把李大成埋怨了个遍,明明以前那么正经的人,现在却动不动就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埋怨归埋怨,可他心里还是欢喜的,夫妻感情好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世上的女子小哥儿没有一个不盼着与夫君相亲相爱的,可真正恩爱的又有多少。姻缘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女子小哥儿就如同浮萍一般,嫁的好坏全看命数。 第124章 命好的能嫁入好人家,公婆慈爱,丈夫关怀,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若是命不好的,便如禾哥儿那般,即使入了虎狼窝里,也只能慢慢的熬着。禾哥儿都算是运气好的,拼着半条命,总算从虎狼窝里挣了出来,可又有多少人连这样的运气都没有! 李大成不仅人好、上进,更难得的是知道女子小哥儿的难处。沈桥有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叫他嫁了那么好的夫君! 脸上的热度退了些,沈桥才收回思绪,起身穿好衣裳。小狼崽见他动了,便叫着让人抱。沈桥唤了声“崽崽”,小家伙的叫的更欢了,好像在答应一般。 沈桥无奈只能将它抱起来,一起出了屋。早饭李大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到了油正准备摊蛋饼。蛋饼对火候的要求最高,火太旺了,饼容易糊。火太小了,面糊又不容易凝结,煎出来软塌塌的,也不好吃。 将怀里的小狼崽放下,沈桥自然的坐在灶前烧火,小狼崽许是知道这边有吃的,也卧在一边,乖乖的等着。 面糊里放了葱花,一下锅香味就出来了,沈桥往外撤了两根柴,只靠着底火就能把饼摊熟。 李大成动作麻利,两勺面糊倒在锅里抹匀,等一面煎的金黄了,再一番面,一个蛋饼就成了。待煎好一个,他用手撕了一小块,喂给沈桥,笑着道:“小桥,尝尝!” 面糊是用鸡蛋调的,自然是好吃的。沈桥已经忘了刚刚被调戏的事,吃到了好吃的,眯着眼睛直点头。 “一会儿你先吃,我给许阿婆送点儿,回来再吃。”李大成见他喜欢,直接把剩下的多半张饼都递了过去。 “我去送就行了,你吃完了还得出摊,早些去也好早回来。”沈桥把饼就放回篾篮里,说着就要起身。 “王家今日出殡,咱避讳些。”李大成自然不肯让沈桥出去,自己拿汤碗盛了满满一碗面汤,用碟子盖上,见人乖乖的坐下,才出了屋。 巷子里全是炮仗燃过的纸皮,还未来的及清扫,他们这出殡都会放些炮仗以求驱除邪祟,讲究些的人家还会扎纸牛纸马,在前面引路。 李大成往前走,路过王贵家时,余光往里瞟了一眼,门虽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想来是都去坟地了。 不管王母的丧事办的如何,想要谋夺王贵房产田地的人恐怕都要失望了。王富再怎么说也是家里的长子,有他在别人就算想动些歪主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到最的鸭子飞了,不知王贵大伯家里宝贝孙子欠下的赌债该怎么还。还有李清,李春丽自己日子都不好过,自然帮衬不上他这个好弟弟。 赵荷花一直觉得他这个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是要位列朝堂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撒手不管,恐怕李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李大成想着,还是觉得需e多个心眼,明目张胆的来他不怕,就怕他们狗急跳墙不知作出什么事来。 如今他有了夫郎,自是不像过去可以毫无顾忌。沈桥身子又弱,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才养回了些。前些日子因为禾哥儿的事,跟着忧心操劳,人都瘦了一圈,现下可是半点惊吓都受不得。 “大成,端着碗这是上哪去?”秦阿嬷正往门外泼水,见李大成端着碗,喊了一嗓子。 李大成想着事,听见有人唤他,收回思绪,应道:“秦阿嬷,昨儿许婆身子不舒服,小虎来家里喊我。今儿我再过来看看,也好放心。” 秦阿嬷为人热心,家里人口也简单,就一个儿子都成家了,儿子孝顺,平日里就在家带带小孙子,日子过的相当不错。 秦家和许阿婆家挨着,两家共用一堵墙,平日里看他们祖孙日子过的不容易,也没少帮衬。听李大成说许阿婆病了,也是叹了口气,许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若是再添了病,可就更难了。 李大成随口聊了几句,才敲了许家的门。 小虎给开的门,见了李大成很热情,小嘴一刻不停的讲着,“大成叔,我阿婆好多了,今早已经能起来身了。多亏了大成叔的饺子,阿婆让我好好谢谢大成叔……” 李大成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往里走,果然如小虎说的一般。许阿婆正抱了一把柴,准备做早饭。 “阿婆”李大成喊了一声,把碗放在桌上,又道:“家里的早饭做多了,我给您和小虎送了些,您早上就别做饭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随意,可许阿婆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能不明白,人家这是施恩不图报啊! 谁家都不是大富大贵的日子,哪里会顿顿都做多了,这么说分明是怕她这个老婆子心里有负担! “大成啊,阿婆谢谢你。”许阿婆说完,去里屋把昨日李大成送饺子的碟子拿出来,斟酌了会儿,不好意思的开口:“大成,你是个好人,可日子也不容易,往后就别往惦记我们祖孙了,阿婆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 许阿婆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被岁月侵蚀过的古老树皮,每一条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他一生的艰辛和不易。老人家低着头,拿着碟子的手微微发颤,让李大成心里也不好受。 “阿婆,大成叔叔给咱们做了面条,还有鸡蛋呢,您吃了就再也不会生病了!”小虎掀开了汤碗上盖的碟子,见里面是香喷喷的面条,高兴的喊了一声。 “这孩子,没规矩,下来!”许阿婆呵斥了小孙子一句,才转头对李大成说:“大成,面你还是端回去吧,家里还有些馍馍,热热够我们祖孙吃的。” 第125章 小虎见香喷喷的面条没了,虽然不舍得,还是乖乖的从凳子上下来。只是到底年纪小,眼睛还是瞄着桌上的碗。 李大成看着小虎,目光中都是称赞,这么小的孩子,平日里又缺衣少食,看见好吃的还能这么听话,实属不易。最关键的是还能想着长辈,不吃独食,就更难得。 “小虎,真懂事。”李大成夸了孩子一句,才对许阿婆道:“阿婆,您不用多想,左邻右舍的谁家都说不准有个难处,互相帮衬一把,不值得放在心里。” 许阿婆双唇嗫嚅着,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浑浊的双眼里却都是感激。李大成没多呆,接过许阿婆手里的碟子,就出了许家。 第093章 搞事业 还未行至集市,就听得那边人声鼎沸,叫卖声、喝彩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离近了,李大成才发现原来是街边新开了一家茶楼,富春茶楼四个金漆大字的牌匾,端正的挂于二楼之上。 掌柜的还请了一批身着彩衣的杂耍艺人前来助兴,吸引了许多百姓,就是不喝茶的也乐得瞧个热闹。 许多卖小吃的摊贩索性就将摊子摆在街边,招揽着来往的路人。 一时间集市里倒是冷清起来,李大成交了摊位费,领了对牌,毫不费力就寻了个中间的位置,将摊子支了起来。 外面热闹非凡,锣鼓声不断,好多摊贩见没有什么客人,都站在高处往外瞧。 李大成眼下除了沈桥,想的最多的就是怎样多赚些银子,也没有瞧热闹的兴致,独自坐在矮凳上看着摊子。 一上午生意都冷清得很,连往日的一半都没卖,眼下饭点儿都过了,想来下午的生意也不会好到哪去。李大成便想着早点收摊,去民巷碰碰运气。 清河镇虽说不上多富庶,但也比其他偏远的镇子强些,哪怕是粗茶淡饭,老百姓也能填饱肚子,街上也鲜少见到乞儿。 能住在镇上的虽不说家家都是富户,可总归是有些营生的。他将卤好的猪头肉、猪耳朵、猪肝等,切了混着拼成一碟,只需十几文钱,想来也人愿意买一碟回去,给晚饭加个菜。 他刚将摊上的布帘拆下来,就见摊子前面来了人。 来人是个微胖的中年汉子,衣着不凡,正扶着木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叫我找着你了……” 李大成觉着这个人有点面熟,好似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知这位客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呦,前两个集市我过来一直也没找见你,今儿可算让我找着了。”中年汉子缓了会儿,才断断续续的说。 眼前的场面有些眼熟,李大成一下子就想起来,上次也是有个人急急慌慌的找过来,说是要给家里老父亲买些卤肉。 他一日见的客人众多,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个人,但这个人两次过来都颇为着急,因此,李大成倒是对他有些印象。 “上个集市因为家中有事,来的晚了没寻到好位置,收摊又早,可能错过了,害您白跑一趟了。不知客官今日想要些什么?”李大成客套了两句,将拆下来的布帘收起来,又拿出案板,准备一会儿切肉用。 中年汉子摆摆手,道:“今日什么都不要,我找你是有个生意想同你商议一二?” 李大成闻言愣了一下,才道:“客官莫不是说玩笑话吗?我只是摆个小摊,勉强糊口罢了。看您衣着不俗,想来家境殷实,我一普通的农户,实是没什么能同您商议的。” 他虽不懂衣裳布料,可看面前人的衣裳用料光泽细腻、轻盈柔软,该是上好的丝绸,能穿的起这样衣裳的人,又怎么能是平常人家。 李大成于这个人,算着今天才见了两面,连对方的名姓都不知道,自然得留个心眼。 中年汉子见他如此说,心下也不恼,脸上的笑也真切了几分。上次一见就觉着这个小摊贩不俗,从言谈举止看不出是乡野出身。 今日再见,更认定了他上次的观点。一般的农户听说找上门的生意,怎么都会先问问清楚。眼前的年轻人却冷静自持,丝毫不为送上门的利益动容。以退为进,拒绝的不仅干脆利落,还得体的很,一点都不会让人下不来台。 原本,他是想雇佣这个年轻人回去为他所用,如今看来恐怕不太容易。 中年汉子笑了笑道:“小兄弟,不必过谦。我是真的有事想同你商议,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说,你也不用过分担忧。这青天白日的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不是!” 今日集市上生意冷清,有的摊贩都无聊的打起了瞌睡。中年汉子穿的富贵,一过来就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都以为有生意来了,如今都隐隐的往这边瞧。 李大成见他言谈恳切,况且这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点了点头,收了摊,随他来到了街边的一个茶摊。 这个时候不是热天,茶摊的生意也不好,见他们二人坐下,老板忙殷勤的上前招呼。 中年汉子要了一壶云山,云山是清河镇特有的茶叶,因生长在云山上而得名。并不多贵重,是普通百姓都能喝的起的,冲泡也不繁复。因此就算在茶摊上,点上一壶云上,味道也是不错的。 茶摊老板是个有眼色的,看出他们有话要说,上了茶,就避到了茶棚外面。 李大成给中年汉子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才慢条思理的开口:“在下李大成,河谷村人氏,还没请教先生尊名?” 第126章 中年汉子见他报了姓名来历,满意的点点头,道:“我比小兄弟虚长些年岁,姓吕单名一个凡字,家里有些薄产,胡杨街的青竹阁正是我的产业。” “原来是吕掌柜,失敬,失敬!”李大成拱手做了礼,他早就料到此人家底丰厚,听他如此说,也不吃惊。 吕掌柜见他神色未变,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言谈间也并未有谄媚巴结之意,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好感。 两人既连家底都报了,吕掌柜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进入了正题,“ 大成兄弟可见到了今日集市边上新开的茶楼?” 李大成点点头,示意吕掌柜继续往下说。 “这富春茶楼的东家是从府城过来的,听说还是个秀才。茶楼里文集经史应有尽有,文人学子们不仅可以免费翻阅,还能相互交流,今日一开张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得出颇得读书人的青睐。就这一日看,这富春茶楼往后的生意就差不了!” 吕掌柜说着叹了口气,道:“原本青竹阁乃是镇上第一家茶楼,家里一辈一辈的传下来,到了我这辈,生意却是每况愈下。镇上的茶楼、茶馆一间接着一间,原本我还能勉强支撑。可这富春茶楼一开业,恐怕我也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吕掌柜说着不免难过,深深的呼了口气。李大成上一世也开过饭店,自然知道做生意的难处,宽慰了几句,吕掌柜才接着往下说。 “实不相瞒,若是青竹阁再经营下去,恐怕就要断送在我手里,若真到那时,我不是成了吕家的的罪人,就算死了也没脸见先祖!我也是思虑了良久,才决定改行。” “吕掌柜魄力着实让人佩服,可隔行如隔山,吕掌柜还是再三思量思量!”李大成眉心微皱,低头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没顺着吕掌柜的话头说,反而劝了两句。 镇上茶馆确实不止一家,也各有特色。青竹阁李大成也听过,虽说生意不如前些年好,可毕竟根基还在,若转换思路,难保不会起死回生。可若冒然转行,一但不成,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听李大成如此说,吕掌柜心知他是好意,可还是摇摇头,道:“我知大成兄弟是真心为我着想,可这几年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法子,成效均不大,转行也是没有办法。” 李大成见吕掌柜态度坚定,也不再劝,心里约莫猜出几分吕掌柜找他过来的意图。 “我欲将青竹阁改为酒馆,这些日子已经重新装潢过了。那日吃了大成兄弟卤的猪头肉、猪肝,味道实在是好,一点不输镇上那几家熟食铺子。我有心请大成兄弟过来我这掌管后厨,薪酬好说,每季还可从中分成,不知大成兄弟意下如何?”吕掌柜虽知这话出口,有可能会被拒,却还是想着试试。 果然,李大成听了他的话,脸上未见惊喜,虽然神色都无大的改变。可吕掌柜知道,自己这心思怕是成不了。 “多谢吕掌柜抬爱,然在下家里却有不便,当初出来摆摊也是为着自由,实在不能接受吕掌柜的好意了,还请您见谅!”李大成又给吕掌柜斟了杯茶,拒绝的干脆利落。 吕掌柜早料到他不会答应,不过勉力一试罢了,听他一口回绝了也不恼。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识人还是准的。那日他初见李大成就对他印象颇好,回去一尝买的卤肉,更是大为吃惊。 一个小小的摊贩,做的东西竟然可以同张记熟食铺子的媲美。尤其是调的那蘸料,配上卤肉吃,清爽解腻,让人胃口大开不说。那款辣的蘸料更是辣味醇香,入口还不带一丝的麻感,让人吃上就停不下来,难怪家里的老爷子,吃了一次还惦记着。 他也让家里的厨子,试着复刻过,可那滋味总是差上一星半点。也不难吃,可总欠缺了些刚入口那瞬间的惊艳。 有这等手艺的人,若是他想,到哪个酒楼都能谋份差事,自然不会见点好处就轻易妥协。 吕掌柜也不气馁,他酒馆都装潢好了,自然不能轻易放弃。酒馆还不同于酒楼食肆,客人以吃饭为主,有热菜也有凉菜。来酒馆的都是以喝酒为主,下酒菜也多是冷盘,各种卤肉更是少不了。因此,他才相中了李大成,极力想将人收入自己铺子。 “那大成兄弟,你看这样可好,咱们合作。你按照定量将每日卤好的肉,直接送到我的铺子里,价钱我给你再原有的基础上,一斤涨上十文钱。” 李大成听他如此说,觉得这个生意倒是可做,可听他说一斤涨上十文钱,猜想这其中可能还有其他的条件,笑了笑道:“先谢过吕掌柜看中,只是不知吕掌柜可还有其他要求?” 吕掌柜听他这么问,心下大赞,对面前这这年轻人是真的欣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他也不隐瞒,“大成兄弟别多心,我到了这个年纪再转行不容易,难免谨慎些。也没有旁的条件,只是希望大成兄弟以后就不要再卖给其他人。” 李大成点点头,做生意嘛,谁都想独占一份儿。吕掌柜会有这样的要求,他也不意外。于他其实也没什么损失,不能卖卤肉了,还能卖烤肠。况且每日还有了固定的进项,也省的沈桥为药钱忧心。 李大成应了,吕掌柜脸上的喜色不加掩饰。拉着他就去了自家的铺子,美其名曰认认门。 青竹阁的招牌并没有换,可里面的装潢却全变了,不再似过去茶馆的模样。大堂中央新搭建了圆形舞台,配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华丽异常。听吕掌柜说,花重金买了两个外邦女子,不仅样貌出众,舞姿更是轻盈诱人。 第127章 李大成有些庆幸自己每日只需到后厨即可,否则让沈桥知道了,他日日要见到两个外邦女子,心里难免吃味。 两人商定了细节,吕掌柜是个谨慎人,所有的细则都落到了纸上,一式两份,两人都摁了手印。约定三日后正式送货,吕掌柜还给李大成预支了五两银子,作为第一次的货款。 从胡杨街出来,他见天色还早,索性到周边的民巷中,叫卖试试。两人约定的是三日后便不可再私下卖于他人,如今小吃车上还声许多,总不能糟蹋了。 直到天边被落日的余晖染红,李大成卖了个七七八八,才收拾了摊子往家走。头上偶尔掠过几只鸟雀,发出阵阵清脆的鸟鸣,平添了几分意趣。 第094章 我给你炖了鱼汤 眼见着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沈桥有些着急,有心想去巷子口迎迎,想起李大成叮嘱他的话,又止住了脚步。 灶下留了底火,温着饭菜,也不用人看着。这会儿也没有旁的事做,沈桥索性就拿了矮凳坐在院里等着。 门外一有声响,他就凑上去听听,见没有车辙声,便又坐回到凳子上。 小狼崽吃饱了,在一旁玩球,李大成又给他做了一个扁些的球,小家伙喜欢的紧,走哪都不忘放叼着。 小家伙平常粘人的紧,见沈桥坐下了,定是要凑过来让他抱的。今日许是察觉他情绪不高,也不吵着让人抱了,就乖乖的在旁边玩。 “崽崽” 沈桥唤了一声,小狼崽立时丢下球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沈桥笑着逗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只小狗呢!” 小狼崽许是没听懂,歪头看着他。见小家伙如此乖巧,沈桥爱怜的揉了揉它的脑袋。 正和小狼崽玩着,巷子里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隐隐的车轮声,沈桥立时起身。 李大成还未行至家门口,就见自家的门敞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在还隔了几户人家,沈桥听不见,要不然又该羞恼了。 沈桥见真是李大成回来了,推开门小跑着过来,要帮忙推车。李大成伸手将人揽住,触手一片冰凉,一看就在外面呆的时候不短了。 “身上怎么这么凉,也不多穿点,当心受凉。”他搭了一下沈桥的肩,顾忌着是在外头,夫郎脸皮又薄,有些不舍的松开手,两人并排着往回走。 怕下次沈桥又一直在外面等他,又叮嘱道:“今日有事耽搁了,这才回来晚了。日后,我若是回来的晚了,你就在屋里等我就好。” “我也刚出来,天都黑了,见你还不回来,我就想出来迎迎你。”沈桥本想说有些着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李大成出门难免有晚回来的时候,他不想让人分心。 李大成何尝不明白沈桥话里的意思,他的小夫郎没有安全感,还不欲让他担心。他倒是有些庆幸今日答应了吕掌柜,日后也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家里。 小狼崽见院里没了人,两只前爪扒着门槛,费力的往外探头,样子着实有些蠢,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了笑意。 李大成洗了手,又洗了把脸,接过夫郎递过来的布巾,还未开口,耳边就传来沈桥清甜的声音。 “今日蒋龙的过来,送了三尾鱼。他见你不在家,放下鱼就跑,我追出去,也没追到,跑远了还喊着是在河里抓的,不值什么,让我们留着吃。” “那鱼小桥可收下了?” 李大成将毛巾搭回架上,柔声发问。 沈桥胆小,他自然会将人护的好好的,不叫旁人欺负了去。可他也盼着他的小桥能学着主事,而不是一味的顺从他。 家里的银钱自成亲那日,他就都交给了沈桥保管,就是希望他活得恣意,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他跑远了,我也追不上,只好收下。我虽不认识,可看他挺有礼的,听闻你没在,连院都不肯进。我想着既是和你相识的,那我们收了别人的,改日再还些别的吃的过去,礼尚往来,也好走动。”沈桥想着都是一个村的,邻里间送些吃食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诚心送,他若是推拒太过,反而伤了情分。 “小桥说的很对!”李大成看着人灿若星河的眸子,忍不住在沈桥眉眼处亲了亲。夫郎面带娇羞,如繁花待放,让他的眸色暗了暗。 沈桥有些不好意思,可两人一日未见了,他又舍不得转身离去,因此转换了话头,“我炖了鱼汤,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做。” “小桥做的自然好吃,等我换身衣裳,咱们就吃饭。”李大成摸了摸沈桥的头,进了里屋换衣裳。 沈桥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好在锅里留了底火,也不用再热,省去了不少时间。 熬的奶白的鱼汤、豇豆炒肉、清炒菜心,配着喷香的大米饭。 李大成出来的时候,沈桥已经把饭都摆好了。 他在外跑了一天早就饿了,可看着这一桌的饭菜,还是笑着把夫郎又夸了一遍。 沈桥让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做的都是些应当应分的事,到了他嘴里就好像自己做了多了不得的事一样。 如今只剩两人,李大成也不拿架子,端着碗扒拉了几口,一碗饭就见了底。沈桥见状又给他添了饭,这一晚饭下肚,李大成才觉得腹中充实了几分。 沈桥见他吃的香,晚饭也没少用,足足吃了一碗饭,还喝了一晚鱼汤。 第128章 小狼崽虽然已经吃饱了,可闻见香味还是馋,扒着桌子腿,小声的叫唤,听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李大成往旁边扔了块鱼肉,小家伙立时追了过去,它不闹人,他们也好安静的吃个饭。 “赶明儿我再去买肉,买些棒骨炖了,吃饭的时候就扔给他一块,不仅能磨牙,也省的它闹人。”李大成将挑了刺的鱼肉放进沈桥的碗里,抬头见小狼崽已经吃完了,又看着他们,无奈道。 沈桥听他这么说,似是想起什么,轻轻道:“咱们多买两根,多的我们炖汤喝,你晚上回来,喝上一碗也可以暖暖身子。” 棒骨上带的肉不多,一般都是剔肉剩下的,因此也不值什么钱。以前村里有人家杀猪,棒骨大多是送的,看谁家买的肉多,送上一根。虽不多贵重,可白送的谁得了都高兴。 沈桥曾经见过别人用棒骨煮汤,香味隔着两三户人家都能飘过来。听李大成说要买棒骨,便想起来,也想要做给他吃。 “好,多买几根,咱们炖汤喝。我再买些排骨,给你做红烧排骨。”李大成笑着应下,他喜欢沈桥慢慢的同他说要吃些什么,虽都是小事,可看着人细细的盘算着,心里却格外的安定。 过日子本来就是柴米油盐的小事,两人平平淡淡的过着,直到白头,也是一件幸事! 饭后两人一起洗了碗,李大成本想自己收拾,奈何夫郎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想着两人一日未见,说说话也好。 他洗碗,沈桥收拾了灶台。灶底留了火,李大成又放了半锅水温着,备着一会儿洗漱用。见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他默默地记在心里,想着明天起来先把水缸填满。 他们村有两口水井,喝水做饭,都需要去井边挑水,洗衣服则直接去河边就行。挑水一般都是妇人夫郎的活儿,看似轻松,实际上想把水缸装满,也得来回跑上好几趟。 他们家有两个水缸,李大成哪舍得让沈桥做这么重的活,从把人接回来那一日,就没让他拿过扁担。 沈桥见他看水缸,也不由得想起他刚来时,总想着帮着多干活儿,才对得起人家花的那十两银子。见缸里水见底了,拿起扁担便想出门挑水,这些活儿他在沈家也是做惯了的,虽挑不了满桶的,但两个半桶他还是挑的动的。 谁知刚拿起扁担就被拦下了,男人玩笑的说“他娶的是夫郎,不是长工。” “小桥,水还得会儿才热,咱先回屋。”李大成抬头,就见小夫郎站那放空,又呆又萌,忍不住低头在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想什么呢?”李大成揽着人往屋里走,低声询问。 沈桥摇摇头,自然不好意思把刚刚想的事拿出来说。见人支支吾吾的脸都红了,李大成也不再追问。 进了屋,他将五两银子拿出来,递给沈桥。 沈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瞪圆了眼睛,面带惊讶的问:“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总不是偷的?”李大成故意逗他,见人眉心轻蹙,一脸的着急,才将今日与吕掌柜相遇的种种都说了。 沈桥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也没有听过青竹阁,乍一听闻和那么大的酒馆做生意,心里还有些发虚。可转念一想,李大成向来沉稳,既然他都想定了,那这生意定然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想到以后日日都要去镇上,也未免太幸苦了些。夏天还好,冬日路上难行,若是在赶上下雪,那就更危险。光是这么想着,他心里就忍不住担心。 “那以后岂不是日日都要去镇上?” “虽是每日都去镇上,但酒馆是中午才开门,我只需赶着中午前到就好,上午还有时间在家里陪你。”李大成以为沈桥是舍不得他,握着人的手,柔声解释。 沈桥见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将手抽出来,想要解释,不成想被一把抱住。男人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已通晓人事的沈桥一下子就懂得其中的含义,脸腾的就烧了起来。 上一次,屋里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如今屋里还点着油灯,亮堂堂的,沈桥羞的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大成本来没有其他的杂念,可香香软软的夫郎就在身侧,还如此惦记他,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猿意马。 可想着明日要带沈桥去镇上,不忍人拖着疲倦的身子,到底生生的忍住了。只在沈桥白皙的脖颈儿处,留下一处红痕。 第095章 回安坪村 日光初升,天边渐渐泛起淡淡的金色,像是被细细地涂抹了一层薄薄的金粉,打在瓦片上发出细碎的光。 沈桥还睡着,昨夜想着今儿要出去,李大成并未做什么,只是抱着夫郎聊聊天,到了最后难免占些便宜,才搂着人睡去。 往后需日日往镇上送各种卤肉,单凭人力肯定是不行,就算小吃车也放不下那么多。他同沈桥商量着,不如找木匠打辆板车,除了送货,自家也能用。若是以后手头富裕了,买头牛就更好了,不仅省了人力,还能耕地。 怀里的人动了动,李大成搂着夫郎的手臂松了松,将滑到腰间被子往上盖了盖。 沈桥睡醒还有些迷糊,下意识的想揉眼,手刚伸到一半,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别揉,回头眼疼。”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轻轻的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沈桥刚醒来还有些迷糊,半晌才反应过来,羞的低头,却正好碰到男人的下巴。本就发烫的脸颊,瞬时就爬上了一层红晕。 第129章 一大清早的香软的夫郎在怀里,满脸的娇羞,李大成哪里忍得住。 “小桥,要个早安吻吗?”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低声询问。 沈桥红着脸,摇头点头都不是,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直直的望过去。还不等他反应,眼前突然一黑,唇齿间都裹挟着男人的气息。 两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沈桥心跳的厉害,脑袋里却适时的想起李大成上次说的话,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日光静静的洒进来,见证了这满室的春色。 早饭是李大成做的,他心情大好的在灶房里忙乎着。早上天凉,想让沈桥多歇歇,把小狼崽也抱了出来。 小家伙明显更想在屋里陪着沈桥,却被硬生生的抱了出来,连最心爱的球都不玩了,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李大成见状给它切了块卤好的猪肝,这才把小家伙哄好。 早饭没做的太油腻,煮了粥,烙了几张带葱花的薄饼,薄饼本就有咸味,他也没在格外炒菜。只蒸了个蛋羹,又舀了一小碗沈桥腌的咸菜。 沈桥觉着身子发软,在屋里躺了一会儿,待脸上没有那么烫了才起身。其实两人并未怎么样,只是李大成一凑过来,他的心就砰砰的乱跳。 饭桌上,李大成卷了张饼,递过去。见沈桥错开眼神不看他,知道人害羞,也不戳破,一顿饭吃完,沈桥总算开口说话了。 “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去安坪村吧,省的来回折腾。” 今日要去安坪村找赵木匠打辆板车,回来还要去镇上买些香料,这事昨日李大成就同他说了。 本来商量好了,李大成独自先去安坪村,回头再折回来接他。可沈桥想想还是觉得这样折腾不说,也耽误时间,不如两人一同出门,直接从安坪村去镇上。 李大成没想到沈桥这么说,愣了一下,眉头紧皱,明显不赞成。 安坪村于沈桥绝对算不上是个好地方,他都不敢想那日如果他没有恰好路过,也许他的小桥就被人活活的逼死了! “小桥,咱们不赶时间,你留在家里给崽崽弄点吃的,咱们得下午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咱坐牛车去镇上,天黑前肯定回来了。”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轻声的哄着。 “我真没事,当日说的清楚,十两银子,我于沈家就没有关系了,再说还有你在,我不怕的。”沈桥回握着李大成的手,目光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大成一直细细的打量着沈桥的神色,见人脸上并未见丝毫勉强,低头想了半天,也没再劝。 那段过往,如一个毒瘤一样缠着沈桥,要想真的铲除,第一步就是面对它。如今沈桥既然愿意和过去做个了结,那他自然愿意陪着。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水墨画,幽静清新。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并肩而行,安坪村离着河谷村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村子,他们不用赶,步行过去有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这个时节路旁的草木都枯了,瞧着有些寂寥,偶尔传出几声鸟鸣,更添了几分萧瑟。 路上行人不多,李大成怕人无聊,便随口讲了几个故事,逗得沈桥的忍不住抿嘴笑。 再翻过一个土坡就是安坪村了,村子的轮廓越发清晰。进村不远就是赵木匠家,因此也没有小路可以绕,只有从村口进。 许是他们来早,村口并不见人。沈桥本来想的好好的,真d的回来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有些紧张。他不怕别的,就怕别人当着李大成的面喊他是“扫把星”,他不想让李大成见着这么难堪的场面。 察觉到身旁人的情绪,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虽大庭广众的这样有些不好,可沈桥也没有拒绝。被大手包裹着,似乎缓解了几分紧张。 这会儿太阳升的高高的,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明明是他生长的地方,可沈桥却觉不出一丝安心。 刚拐进巷子,一户人家门前坐着几个人,搭伙做针线活儿。本来说的正热闹,一见了他们,便瞬间止住了话头,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两人。 沈桥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往李大成身后缩,却被男人一把揽住。外人瞧着只是小夫妻亲密了些,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我在,不怕。”李大成偏头在沈桥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沈桥反应过来,立时挺直了腰。 两人刚走过去,那几个人就忍不住叽叽喳喳的开口。 “那还是沈家那个扫把星吗?” “还真是,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没多少日子,样子都变了!” “谁说不是,你瞧瞧那一身衣裳可都是细棉布的,这裁一身衣裳得多少银子呢!” “你们光瞧见衣裳了,没瞧见他腕子上那个镯子,明晃晃的,不知多少银子呢!” “这沈家是翻身了,一个哥儿瞧着是嫁到福窝里了,另一个哥儿马上又要嫁到镇上,哎,这好事怎么都让他们家碰上了!” 几人见沈家日子过的艰难,如今竟翻了身,心中嫉妒,说到最后难免酸上几句。 这一路上虽也遇见了几个人,许是碍于李大成在旁边,并没有人说什么,沈桥悬着的心也一点点松了下来。 赵木匠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又像个老小孩一样,酷爱美食,李大成这次过来,特意带了些灌好的肠带来。挂在梁下风干以后,可以吃好久。 果然老爷子见他带了吃的过来,十分高兴,拍着胸脯大打了包票,让他后日过来取,绝不耽误他用就是了。 第130章 李大成道了谢,他和老爷子接触过几次,两人又都是体面人,李大成也没提订金,问好价钱后,直接付了全款。 赵木匠平日里除了帮着街坊四邻,修修补补以外,没接什么大活儿。他年纪上来了,若真是有主家来请,去打成套的家具器具,他身子也吃不消。 他见李大成和沈桥走在一块,也替他们高兴,李大成又给他带了那么些灌肠,因此就只收了个木料钱。 李大成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也没来回推让,直接按着老爷子说的数目,付了六钱银子。心里默默的记下,以后路过的时候多给老爷子送些吃的。 沈桥有问有答的聊了两句,见赵木匠态度和蔼,也不像刚进屋那般不自在。 从赵家出来,还不到中午,李大成盘算着带沈桥去镇上吃午饭。可安坪村这并没有牛车,要是想做牛车的话得走上一段,才有往镇上去的牛车。 沈桥正走着就见到了最不想见的的人,沈平见了他们也颇为意外,眼神狠狠的剜他们两人一眼。 沈平自从得了这门好亲事,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在村里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马上就要嫁到周家了,周家可开着两家绸缎庄,在镇上都是排的上号的富户,村里人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他眉头。 最多在背后骂上几句,也不知道他们家走了什么运,好事都紧着上门。也有人说是因为沈家那个扫把星走了,这才转了运。 可无论说什么,都只能羡慕沈家得了这么些真金白银的好处,这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份! 第096章 与过往和解 沈平得了这么好的亲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周家送来的那些聘礼他连见都没见过。那些金玉之物、丝绸布匹,堆在屋里,他连睡觉都会笑醒。 他娘还特意找人算了,说他是旺夫的命,嫁过去那周家公子的病自然就好了。等他再生下个孩子,那就彻底坐稳了少夫人的位置。 想到以后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吃穿出入还有仆妇伺候着,只觉得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也不枉他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 而他之所以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嫁到镇上。都是因为家里没了那个扫把星,没人克着他的运势。 此时见了沈桥,自然满腹的怨恨,生怕沈桥又碍着他,不能如愿嫁进周家。 “你这个败坏门风的扫把星,走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李大成见沈平口出恶言,上前一步,将沈桥护在了身后。他虽不想和一个小哥儿计较,可若伤到沈桥,就另当别论了。 沈桥没想过会遇见沈平,沈平往日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春兰恨不能把沈平当成镇上的公子哥儿,那般娇养着。 昔日他受沈平欺负惯了,从来不敢反抗,只能默默的忍着,唯恐遭来更多的打骂。 眼见沈平如此凶悍,沈桥一时有些害怕,反应过来于沈家已经没关系了,心才定了些。 “给沈桥道歉!”李大成眉心紧皱,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他长得高大,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唬人,沈平气势有些不足。可转念一想,他马上就要嫁到周家了,这个村夫又哪敢真把他怎么着。 “我给他道歉,他也配!不仅克死了我爹,还勾搭汉子败坏我家的名声……”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沈桥的脸一下就白了,从李大成身后出来,指着沈平的手都在抖。他不想让沈平在李大成面前这样污蔑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站出来替自己辩解。 两句话在唇边反反复复,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对李大成说。 李大成见人这样,心疼坏了,忙挡人前面,轻轻把人的揽进怀里,“小桥,不怕,我在呢,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沈桥刚刚被沈平的话一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日在沈家门口的情形,那种无助绝望到极致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他跳脱不出来。 听着熟悉的声音,沈桥才慢慢抽离出来。抬头见男人平日清润的眸子都染上了血色,连忙抹了抹眼角,小声的说没事。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背,见人稍微平复下来,转身在地上捡了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向着沈平走过去。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却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沈平的心上,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你不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谁吗?你要是敢动我,你们两个贱人都得不了好!”沈平见李大成像是真的动怒了,心里胆怯,可他跋扈惯了,自然放不下面子低头,只能搬出周家来。他可是周家未过门的少夫人,谁不得给他几分脸面。 沈安本来就跟在沈平身后,准备陪着沈平去镇上采买嫁妆,见他们起了争执,就躲在拐角处没出来。他和李大成打过几回照面,次次都没占到便宜。 上次他被打的足足在炕上躺了半个来月,眼下就想着观望一下,料定了李大成不会真跟一个小哥儿动手。 可眼见李大成抄了家伙,沈安藏不住了。沈平如今可是家里的摇钱树,周家光彩礼就给了六十两银子,他这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些银子。 等沈平家过去以后,那周少爷身子骨弱,三灾八难的,说不得哪天就归了西。只要在这之前沈平的肚子争气,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这周家诺大的家产,万贯家财,还不都得乖乖的落在他弟弟手里。 第131章 真到了那一天,他也能过过镇上公子哥的瘾,那美人和银子还不流水一样的来,只怕怎么都享用不尽呢! 可若是沈平出了什么纰漏,那这到手的银子怕就飞了。因此,沈安虽然有些怵李大成,可为了后半辈子能享乐,还是冲了出来。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想跟个小哥儿动手,你要不要点儿脸!” 沈桥听沈平话有觉得有些蹊跷,他才离开家不到两个月,沈平就订了亲,听他话里的意思,还马上就要成亲了。何春兰一直觉着凭沈平的相貌,一定能嫁到富贵人家,也定然少不了丰厚的彩礼。 因此,就算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平了,里面不乏也有家境殷实的人家,何春兰都没点头,怎么会这么快就许了人家,还要成婚了。 可听沈平话里话外的炫耀,外来的夫家还颇有势力,这就让人更疑惑。真正的富贵人家娶妻自然是优先娶女子,就算真要娶个小哥儿,那也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可能单凭着相貌娶一个乡野人家的小哥儿。 沈桥拿不准这其中是否有其他的内情,又怕李大成真惹上麻烦,快步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我没事,咱们不是还得去买东西吗,一会儿来不及了。” 李大成附上沈桥的手,还未等开口。 沈安听了这话却来了精神,他让李大成揍了好几回,如今逮着机会,可得好好出出气,他冷笑了两声:“还是趁早滚吧,趁着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计较。惹急了我,我随便找个由头,把你们两都抓起来!” “就是,我未来的夫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周家,家里光绸缎庄就两家。惹了我,小心你们以后都没好日子过!”沈平见前面有沈安顶着,又见那个扫把星怕了,刚刚压下去的气焰,又涨了起来,出口全是嘲讽。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的手,握着树枝的另一只手青筋骤起。这两人连人都算不上,他自然不能让沈桥白白的让两个畜生欺负了。 他动作极快,一把拽住沈安的手腕将人绊倒在地,手里的树枝裹挟着风声落在沈安的身上,脚下立时传来惨叫。 这动静惹的左右邻居都扒头出来瞧,见是沈家的人,又都默默的退了回去,更有甚者还关上了院门。 沈家在村里人缘本来就不好,何春兰爱占小便宜,本来街坊邻居,看他们家孤儿寡母的可怜,也多有容让。 可自从何春兰把沈桥卖了十两银子,这风向就变了。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有的心眼窄的人家找上门来,想要把过去接济沈家的米粮折合成银子要回来。哪成想银子没讨成,还挨了顿骂,被何春兰用粪叉子赶了出来。事情在村子里传开了,没人再登沈家的门。 沈平又寻了这么门好亲事,村里人眼见着丰厚的彩礼入了沈家的门,何春兰母子更是在村里恨不得横着走! 如今大伙见沈安挨了打,不幸灾乐祸就算是好的了,哪里会管他家的闲事! 惨叫声不绝于耳,沈安只觉得身上像被刀割一样,他的一条腿被李大成踩在脚下,想跑都跑不了,只能活生生的受着, “啊……,平哥儿救……救我……”沈安受不住,向一旁的沈平求救。沈平哪里见试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双腿发软,一句话都说不出,完全没有刚刚骂沈桥的架势。 “给沈桥道歉!”李大成抬起脚,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眸色黑的纯粹,似乎要将人吞噬一样,低头瞧着地上的沈安,脸上满是嫌弃。 “我错了,好弟弟,是哥哥错了,你快给哥哥讲讲情,咱可都是一家人啊……”沈安手脚并用的凑到沈桥跟前,抱着沈桥的裤管,声泪俱下的认错,只是这里面有几分悔意就不知道了。 沈桥从前也羡慕过别人家的哥哥会护着弟弟妹妹,他也憧憬过,自己的哥哥也会这般。可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认清了,沈家人从来都把他当成一个能白白干活儿的苦力。 若不是他还有点用处,恐怕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刚刚还对着他破口大骂的人,这会子又来演兄弟情深,沈桥只觉得可怕,生不出半分的喜悦。 他挣开沈安的手,快步跑到李大成身后。男人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包裹在大大的掌心里,冷冷的瞧着沈平。 沈平见沈安如此没出息,只觉得丢人。又见这个扫把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像是变了个人,手腕间的镯子更是让他妒从心起。 他本来以为沈桥就算被人花十两银子买去,就凭那丑陋无趣的样子也定会遭人厌弃。没想到他这个克死亲爹的弟弟倒是过的不错,这就更激怒了他心里的恨意,出口的话哪有好听的。 “你个惯会勾搭男人的小娼妇,你以为使些手段哄的男人为你出头,就可以到我面前逞威风了,我告诉你……” 李大成听见“小娼妇”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里的冷意藏都藏不住,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他松开了沈桥的手,开口的声音像是冰冻千年的寒冰,仿佛是从地下飘出来一般。 “我倒要看看周家会不会要一个毁了容的夫郎?”李大成说着,手里的树枝自上而下,正照着沈平的面门。 沈平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慌忙的后退,不待李大成开口,抢着给沈桥道了歉。 沈桥从前一直被他们打骂欺辱,如今见他们如此,心里那个隐蔽的角落,仿佛渐渐消融,开出五颜六色的小花。 第132章 第097章 沈桥的心境 出了安坪村往镇上去,还得走一段土路,路上难免坑洼不平,不如官道好走,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就没放开。 路上不时可见匆匆的行人,或是背着沉甸甸的农具,或是挎着篮子往后山走,想来是去挖野菜冬笋一类。 安坪村远不如河谷村富裕,因着地形的因素,村里的田地不仅贫瘠且还混着大量的石块。村民们从年头幸苦到年尾,也换不回多少粮食,再交了税,剩下得更是所剩无几。 好在靠着山,山里的野菜、野果能吃的颇多,这个季节毛栗子也熟了,正式好拨壳的时候,因此好些个村民都搭伙一块上山。 有得人看过来,没认出沈桥,还以为他们是外村来的年轻夫妻,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也有人认出了沈桥,低声和身旁人说着闲话。 察觉到沈桥有些不自在,李大成握着人的手紧了紧,轻声道:“镇上新开了家富春茶楼,掌柜的在店门口请了杂耍艺人表演,可热闹了,一会儿我们买完东西也可以过去瞧瞧。” 沈桥还想着刚刚沈平的话,李大成替他出了气,他心里自是畅快,可又怕真的惹上什么麻烦。听李大成问他,沈桥下意识的点头,回过神来才道:“要不我们找个村里人打听一下,沈平的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今日吃了亏,我怕他们不肯善罢甘休。” 沈平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性子骄横,不是吃了亏能忍下的脾气。沈安是家里的独苗,更是个蛮横的。沈桥怕他们会报复,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李大成揉了揉他的头,安抚道:“不用特意打听了,那个我过来拿肉正好碰见周家来送聘礼。我想着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与他们也没有牵扯,这事就没同你说。” 沈桥不用想也知道李大成按住不说的原因,自然是怕他再想起过往的伤心事。 他的亲娘和两个哥哥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人看过,这么多年他在家里当牛做马、挨打受骂。原本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命数不好,才遭人嫌弃的,他也只能盼着努力干活儿,日子能稍微好过点儿,再无别的期盼。 可后来他遇见了李大成。 男人告诉他,他爹的死、祖父母的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根本怪不到他身上。 是啊,他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好些事他以前不会想,更不敢想,可他现在也有了依靠。男人会在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他并不是比别人低一等。更会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将他护在身后,替他出头。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整整十六年,他从两三岁就干活儿,没一日得闲。到最后何春兰还要用他换十两银子。就算是沈家于他有恩情,那他也该还够了吧! 沈桥深深地吐了几口气,敛了敛思绪,才开口,尽管努力的遮掩,李大成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泣音。 “那你同我说说,行吗?” 顾及着还在外面,李大成只是轻轻的揽着沈桥肩,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所知的关于周家的事都说了。 沈桥倒是没料到会是这样,小声的问道:“那周少爷真的病的这么重吗?” “听说来的那日周少爷是吃了药强撑着过来的,想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李大成也不隐瞒,如实的说了。 向这种大户人家,男人若是未成婚就过世了,怕是连祖坟都进不了的。哪怕家里再有钱,也只能找地方另行安葬,就连葬礼都得一切从简。 周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哪里承受的了,即是拼着损些银钱也得给儿子成个亲。可门当户对的人家,谁家会舍得姑娘小哥儿刚进门就守寡,那不是毁了孩子一辈子。 即是镇上的普通人家,但凡了解内情的,都知道周少爷常年病着,也不敢冒险结这门亲。周家又舍不得给儿子随便找个人,因此这才找上了沈平。好歹身家清白,相貌也说的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周家肯出这多彩礼,又要这么快成亲的的原因。一来,可以冲冲喜。二来,成了亲若是真有个好歹,也有个守灵的人,丧事也可大办。 沈桥虽然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可他也懂得道理,沈家明知周家少爷身子不好,还将沈平嫁过去,无非是贪图丰厚的彩礼。 沈平是否真的能飞上枝头,沈桥不理会。他知道李大成不会惹上麻烦,心里也踏实了,被牵着的手主动回握,两人慢悠悠的往前走。 赶牛车的车把式难得见这么恩爱的小夫妻,隔老远就打了招呼,“坐车吗?一个人四个铜板,直接坐到镇上。” 李大成掏出八枚铜板,给了车把式。见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一对婆媳和一个年轻小哥儿。他一个汉子自然不好意思同人家挨的太近,索性就扶着沈桥坐在了边上。这种拉人的板车同拉货的不同,两边并没有扶手,方便多坐几个人。 这来回一趟镇上光路程就得一个多时辰,再加上等人的功夫,来回怎么也得两个多时辰,就算是一天卯足了劲跑,最多也就能跑三趟,车把式自然盼着能多拉几个人,赚的也都是些幸苦钱。 “咱们再等上一刻钟,还没人来的话,就出发。”车把式说着,自板车底下掏出一把干草,喂给套着车架的大黄牛。 几个人听了都没意见,只有那位老妇人阴测测的冷哼了一声,面上带着不悦,一旁的年轻妇人立时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小心的递过去。 第133章 “饿了吗?到了镇上咱们先去吃饭,吃饱了再去买东西。”李大成低头,挡住沈桥的视线,在人耳边轻语。 沈桥摇摇头,他早上吃的不少,这会儿还不饿呢。 过了一会儿,又匆匆的跑来个中年夫郎,车把式见人差不多了,也不等了。手里的鞭子轻轻的甩了一下,大黄牛就慢慢的向前走。 他们两坐的靠外,李大成又往后挪了挪,双脚才勉强离开地面。路不平,遇到稍高些的地方,脚尖偶尔会擦着路面过去。 牛车虽行进的慢,却难免颠簸。李大成怕沈桥摔了,从他背后伸手揽住他。 “一会儿到了镇上,我就停在长平街,大家若是办事或是采买东西的,完事就尽快回来,要是超了半个时辰可就得等下一趟了。”车把式朝着后面嘱咐了几句,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 若是单纯办事半个时候也够了,若是采买东西,时间就不太充裕,也只能等着坐下一趟牛车。申时末还有最后一趟,足能赶回村里。 几人盘算着自己的行程,都没说话。那位老妇人却不干了,扯着嗓子道:“你横竖是拉活儿的,就不能多等会儿,我们看完了病还得站在冷风里等着下一趟,你是想冻死我这个老婆子!” 车把式整日往返于镇上和各个村子,耍赖不讲理的人见多了,也不惯着,张口道:“去镇上不止我这一辆牛车,着急的话大可坐别的!” 听了这话,老妇人当时就不干了,吵嚷了起来。年轻的妇人面露难色,还是小声的劝解着。谁知这一开口,像引着了导火索一样,立时换来一顿责骂。 “还不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嫁进我们家一年了,这肚子没有半点起色,家里的母鸡都比你强,还知道下个蛋,瞧瞧你,就知道吃白食!” “哎呦,我们老周家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了,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天天就知道蛊惑我儿子。若不是带你去医馆看诊,我能受这个气!” “婆婆……”年轻妇人被骂的低下头,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哭。想来是挨骂惯了,连半句都不敢辩驳。 大家都面面相觑,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也不好插手。 沈桥最怕别人吵嘴,下意识的往里大成怀里靠了靠。 老妇人骂了两句,见儿媳妇并不敢还口,心里这口气才顺了些。冷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一边。年轻妇人擦了擦眼眶,低眉顺眼的坐在那,大气都不敢出。 沈桥看了看李大成,男人冲他摇了摇头。不是他们不能出这个头,只是今日他们替那个年轻妇人出了头,回去她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除非她丈夫有担当能护住妻子,否则她的日子一样难过,毕竟谁都改变不了别人的人生! 第098章 我很喜欢我的夫郎 到了长平街,大家都下了车,有一会儿还要跟车回去的,同车把式说了一声,让稍微等等。李大成他们一时半会儿先不回去,也同车把式知会了一声,免得人家空等。 眼下已经过了饭点,各家食肆饭庄里面食客都不多,李大成领着沈桥进了街边的一家食肆,二层高的小楼,店面不算太大,但布置雅致。 一进店,便见正堂挂着一块漆木的牌匾,上书着“雅食”二字,字迹流畅,力透纸背。竹质的桌椅上铺着淡雅的桌布和椅垫,被一扇扇雕花的木隔栅分开成一个个私密的空间。 店内客人不多,小二也趁着这个时候忙里偷闲,躲会儿懒。 小二悄悄的打量了一番,见他们衣着似是普通农户,并未多殷勤。又瞧着其中的小哥儿衣着鲜亮,衣襟上连一个补丁都没有,倒有些拿不准。 乡野农户整日长在田里,穿的也都是粗布麻衣,这位小哥儿面庞白皙,身上的料子也是镇上时兴的细棉布,瞧着倒不像个做农活的。 他们这一行见的人多,性子都圆滑,拿不准也不敢轻易得罪人,笑着上前,“二位是要吃点什么?” 小二说着,就引着他们往靠近过道的位置上坐。 李大成微微蹙眉,手里掂着六七枚铜钱,给了店小二,道:“找个清净些的位置,我夫郎怕吵。” 小二接了赏钱,立时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道:“您瞧我,真不会办事,您这边请,二楼不仅清净,还能看到街市,视野也开阔。” 沈桥还是第一次下馆子,有些无措,又怕给李大成丢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的任男人牵着上了楼。 他往外望了望,果真如小二所说的一样,不仅能看见外面的街市,连远处的行人车马都看的一清二楚,就是缩小了好多。 来之前李大成就打听清楚了,他家的鱼鲙做的一绝。想着沈桥爱吃鱼肉,便特地带人来尝尝。 小二递过菜单,又麻利的给上了一壶茶,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李大成将菜单上的菜一一念出来,问沈桥想吃什么,沈桥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哪里会点,摇摇头只说都好。 李大成便按着沈桥往日的口味点了几个菜,一道鱼鲙、笋焖牛肉、五珍羹、还要了两碗米饭,外加要一份栗子糖糕。 小二一一记下,转身要走,却被李大成喊住了,他刚的了赏钱,脸上不见一点不耐烦,忙笑着问还有什么吩咐。 “麻烦告知后厨一声,鱼鲙不要太辣,微辣即可。”李大成怕太辣,沈桥吃不了,特意嘱咐了一句。 第134章 小二忙应下,就往后厨去。 二楼除了他们,还有一桌客人,隔了几桌,离的不算近。见周围没有人了,沈桥这才放松了些。 “这里吃饭是不是很贵?”沈桥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才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声问道。 李大成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沈桥的头,“不贵,咱也不是天天出来吃。” 用饭的人不多,后厨动作也麻利,不多时,菜就上齐了。 一道鲜嫩爽滑的鱼鲙,鱼片薄如蝉翼,放在高汤里煮过,微微打着卷,还滋滋的冒着油花。 李大成给沈桥盛了一碗,沈桥没怎么吃过鱼,上次煮的鱼汤,觉得已经很好吃了,可跟这道鱼鲙还是没法比。一口咬下去,既保留了鱼的鲜美,又增添了几分咸辣交织的风味。 笋焖牛肉,牛肉炖得软烂入味,与鲜嫩的竹笋相得益彰。沈桥是第一次吃牛肉,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就着米饭吃,实在是下饭。 李大成就喜欢看沈桥吃饭的模样,一旦吃到好吃的,小夫郎眼睛就亮晶晶的,瞧着都喜人。 他又给沈桥盛了碗羹汤。五珍羹也是店里的招牌之一,羹中混合了五种不同的坚果,口感醇香,甜而不腻。 两人都吃的饱饱的,沈桥觉着肚子都鼓了一圈,瞧着碟子里剩的五块栗子糖糕有些舍不得。栗子糖糕外皮酥脆,内里则是满满的栗子泥,甜而不腻,他很喜欢。 李大成瞧出他的心思,付账的时候找小二要了油纸,将剩下的栗子糖糕包好,放在了身后的竹筐里。 沈桥静静地坐在桌边,见李大成把糖糕包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先是带着惊讶,随后转变成唇边的一抹浅笑。 阳光从雕花的窗棂间透进来,打在沈桥柔和的侧脸上,恬静又温暖。 出了食肆,两人去了卖香料的铺子。 给酒馆送货,同他自己摆摊还不一样,酒馆里的客人更挑剔,若不是味道真的好,恐怕会留不住人。 吕老板不只订了卤猪杂、猪头肉、香肠,还订了十斤酱牛肉。酱牛肉要想做的好,还得费一番功夫。家里的香料不多了,这次索性就多买些,也省的日后总得来买。 香料铺子的掌柜见他们买的多,不仅给抹了零,还赠了一小包香叶。 这会儿街上人不少,李大成护着沈桥,往鑫平街走。鑫平街后巷那不仅有牛羊肉铺,还有几家野味铺子,里面有兔子、竹鸡等野味售卖,价格自然也偏高。 集市上虽然也有肉铺,可都只卖猪肉,并没有牛肉。牛肉金贵,一斤牛肉可以买上四五斤猪肉了。 好在鑫平街离着集市不算远,只隔了三条巷子,一会儿买完牛肉再过去看杂耍也来的及。 后巷不宽,青石铺就的路面显得有些凹凸不平,两旁的店铺都是传统的木制门脸,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牛羊肉的腥味大,巷子里又堆着养着好些装兔子的竹笼,一进巷子就是一股扑鼻的腥味。李大成没让沈桥陪着去,街边有个卖苏酪的摊子,他买了碗苏酪让沈桥坐在那等他。 小夫郎不肯,李大成把背上的竹筐卸下来,让人看着里面的香料,这才把人劝住。 做酱牛肉最好就是用肥肉相间的牛腱子,不仅口感好,而且烹饪过程中能够更好地吸收酱汁,使酱牛肉的味道更加浓郁。 做酱牛肉损耗的多,十斤生肉酱好最多也就还剩六斤多,若是做十斤的酱牛肉怎么也得买个十六七斤生肉。 李大成接连问了两间肉铺,都说没有这么多肉。第三个肉铺的老板,说可以预定,明天拿肉。 牛肉一斤是七十文,看他要的多,肉铺老板一斤还给便宜了五文钱,他要了十七斤,一共是一两一钱银子。李大成付了三钱银子的订金,约好了明天中午过来拿。 出了巷子,沈桥碗里的苏酪还有半碗,李大成拉了凳子,坐在一旁陪着。 沈桥中午吃的多,这会儿还不饿,强吃了半碗实在是吃不下了,不吃又怕浪费。他抬头看着李大成,眨着大眼睛,虽未开口,可意思却很明显。 李大成在桌子下面握着沈桥的手,温言轻笑道:“吃不下了?” 沈桥朝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点点头,小声说:“中午吃的太多了,实在吃不下了。” 李大成端过碗,三口两口的喝完,不见半分嫌弃。 摊主是个中年妇人,见他们如此恩爱,笑着打趣了两句,弄的沈桥都走出鑫平街时,脸上还有一抹红色。 还未行至集市,就听见远处传来喧嚣声。 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儿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市井画卷。 李大成怕人多挤散了,牵起沈桥的手就没松开。 富春茶楼前面一块空地,更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身着五彩斑斓戏服的杂耍艺人,脸上都涂着浓厚的油彩,个个身手矫健,或翻跟头,或耍杂技,或表演各种奇妙的戏法,引得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声。 他们来的晚,只能站在外圈,沈桥身量不高,瞧不真切。李大成想了想,在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便矮下了身子。 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李大成以为他害怕,笑着补了一句:“不怕,摔不着你!” 沈桥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坐在男人肩上。见周围有几个驮着孩子的父亲,沈桥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到处看。 第135章 远处的杂耍实在精彩,不多时沈桥就被吸引了过去。其中一人手持长杆,站在高高的木凳上,身体前倾,长杆的另一头稳稳地顶住另一个的双脚,他们在空中旋转、翻腾,如同在空中翩翩起舞。惹得人们屏息凝神,生怕他们摔下来。 沈桥没有看过杂耍,看到精彩处也随着人们鼓掌,手刚拍了两下,想起自己身处的位置,又慌忙的抓住李大成的手臂。 李大成只觉得夫郎着实是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扶着人的双手却又紧了紧。 夕阳西下,杂耍表演也接近尾声。 三五行人不时结伴往外走,李大成刚想靠边让沈桥下来。前面一个同样坐在父亲肩上的小双儿,指着他们奶声奶气的说:“爹,为什么那个哥哥这么大了,也要坐在别人的肩膀上呢?” 被小孩子这样说,沈桥一张脸登时就红透了。李大成拍了拍他的手以做安抚,蹲下身子,扶着人慢慢下来。 小双儿的父亲可能也没想道自家孩子会这么说,也有些尴尬,一边制止自家孩子不要乱讲话,一边磕磕绊绊的给他们道了歉。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李大成笑笑,蹲下身子,轻声道:“小弟弟,那个哥哥是我的夫郎,他当然可以坐在我肩上!” 小双儿听了李大成的话,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理解,又有些困惑,问道:“那大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哥哥?” 小双儿的父亲大声的喝止,李大成摆了摆手,肯定道:“当然了,我很喜欢我的夫郎!” 说完起身牵起沈桥的手,往外走。淡金色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格外的相配! 第099章 赵家嫂子难产 夕阳逐渐西沉,天空也被染成了一片橙红色,街市上慢慢的安静下来。 李大成牵着沈桥来到长平街,远远的就看见车把式在招揽客人。许是最后一趟了,牛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他付了八文钱,依旧找了靠边的位置,扶着沈桥坐下。 车把式见天色不早了,车上的人也坐的差不多了,也没再等,赶着车慢慢悠悠的出了镇子。 走了一段官道,路就没有那么好走了,远处的天也渐渐暗下来,灰蒙蒙的。奔波了一天,人们许是都累了,牛车上并无人讲话,只有车轮在土地上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路两旁,草木萧瑟,一片凋零,并没有什么景致可瞧。 牛车颠簸,沈桥随着来回摇晃便有些困倦,掩面打了个哈欠。 “困了?”李大成轻声询问,揽着他往自己身上靠。 沈桥摇摇头,小声道:“不困,就是晃的有些晕。” “那我同你说说话,一会儿就到家了。”傍晚天凉,若是睡着了,弄不好要着凉,李大成看出他有些累了,便想着两个人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 “崽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今日出来了整整一天,沈桥还有些担心家里的小家伙。 “放心吧,它机灵着呢,出来时也给它留够了吃的,小家伙不会亏待自个的!” 沈桥想道小家伙素日的行径,也笑着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沈桥醒了神,也快到家了。牛车不会送到村口,两人下了车,还得往前走上一段路才能进村。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房舍中的点点亮光,勉强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四下无人,李大成索性握着沈桥的手慢慢往前走。 刚刚走到村口,就听见“砰”的一声,好似有人摔倒一样。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这个时辰若不是家里有急事,谁也不会赶着天黑出村,万一要是跌一下,摔坏了骨头,再没人发现,可是要命的。 两人走到近前,李大成见跌倒的人是赵大海,忙上前将人扶起来。见他脸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还再往外滲血,身上的衣裳也被刮破了。 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李大成也没敢擅自挪动他,连忙问道:“怎么样?伤没伤到骨头,还能走动吗?” 赵大海一路跑过来,跑的急了,天黑又没看清路,这才被石块绊倒了,身上虽有些疼,却也不影响行动,想来该是没伤到骨头。 “能走,谢谢大成哥,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啊……”赵大海顾不得脸上的血,道了谢,捡起地上熄灭的灯笼就往前走。不成想腿上疼的厉害,一动更是钻心的疼。 赵大海是赵大顺的亲弟弟,李大成自然不能看着不管,将人扶到旁边的磨盘上坐好,问道:“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天都黑了还出村?” 李大成这一问,赵大海也憋不住了,十五六的汉子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大成哥,我嫂子难产,都生了一天了,孩子也没生出来,稳婆说……稳婆说母子都难保,我这着急去请大夫……” 赵大海说完彻底崩不住了,他哥哥嫂子带他极好,嫂子进门之后操持着整个家,更是幸苦。家里要添丁,本来是喜事,谁知道会出了这样的事。 李大成撩起他的裤管看了一眼,虽然肿的吓人,但应该没伤到骨头,想来养上几日该无大碍。可眼下若是想赶路的话,怕是有些勉强。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桥,沈桥会意,立即点头道:“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生孩子是个鬼门关,沈桥虽然没有生产过,可也知道这里头的凶险。以他们村有个夫郎就是难产去了,听说足足生了两天。那时他年纪还小,在河边洗衣裳,看见那家人也来洗生产时用的床单被褥,血水染红了半边的河水,看着都骇人。 第136章 李大成卸下身后的竹筐,对赵大海道:“你的腿伤了,勉强赶路也耽误时间,我替你跑一趟。” 赵大海扑通就给李大成跪下了,抹了把眼泪,含糊不清的道谢:“谢谢大成哥,谢谢大成哥……” 李大成忙将他扶起来,也不耽误时间,将竹筐交给了沈桥,又嘱咐了一句,就出了村。 王家的事还没个结果,为了那点利益,那帮亲戚三天两头的过来闹。眼下天又黑了,他不放心让沈桥一个人回家,索性让沈桥先跟着去赵家。等他请了大夫,两人再一起回家。 生死攸关的大事,就算碰上旁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况且赵家对家里也多有帮衬,沈桥自然明白。只是眼下只有他和赵大海,还是有些不自在。 见赵大海伤了腿,行走不便,沈桥从路旁捡了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又放在地上试了试,确认能受得住力,才递过去,“拄着这个吧,也好走些。” 赵大海还没说亲,也没和姑娘小哥儿单独接触过,不好意思的道了谢,才拄着树枝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赵家走,刚进巷子就听见赵家传来的惨叫声。 赵大海的神色立时变了,顾不得腿疼,三步两步的就跑进院里。沈桥也跟着进来,见赵家院里已经站了好些人,想来是赵家同宗的亲人。人一多,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就显得嘈乱。 生孩子除了稳婆,自家也需要找几个生产过的婶子嫂子在屋里帮忙,赵家没有其他的女眷,就请了大伯娘过来主事。 赵大顺正在院里急的团团转,产房里门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见不时传来的惨叫。好几次他都想冲进屋里,都被大伯娘拦住了。说是产房里血污,他一个汉子进去不吉利。 没法只能急的在院里干转圈,见去请大夫的弟弟回来,脸上还带着血,心里就更急了,连忙冲上去询问。 赵大海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又看了看身后的沈桥,不等赵大顺说话,赵家的大伯娘就过来道了谢,挽起沈桥的胳膊就准备带他到堂屋里歇着。 产房里不时传来惨叫声,沈桥哪里坐的住,主动开口说帮着干点什么。他没生产过,是不能进产房的,赵家大伯娘又道了谢,请他到灶房里帮着烧水。 说是烧水,其实也干不了多少活儿,人家自是不好意思使唤他一个外人。灶房里一个年轻的夫郎正在忙活着,也是未生产过的,见他过来便让开了灶前的位置,让他坐下。 生孩子用的热水多,灶火一刻也熄不得,沈桥往里填了两根细柴,细柴燃的快,水开的也快些。 产房里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伴着不时的惨叫声,他们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惧。 “一直听人家说,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如今亲眼见了,真是吓人!”年轻夫郎说着,把锅里的烧开的水舀出来,放到干净的木盆里,又舀了凉水放进锅里。 沈桥点点头,他听的那叫声也是心惊,道:“只盼着赵家嫂嫂能母子平安。” “谁说不是呢,这都生了一天了,稳婆说是孩子大了,胎位也不好,真是急人啊!” 叫声更加凄厉,两人也没了说话的心思,沈桥又添了柴,生怕灶火不旺,误了事。 赵老爹一把年纪了,硬生生的熬了一天,此时已经站都站不稳了。有人想扶着进屋歇会儿,老爷子硬是不肯,颤颤巍巍的坐在屋檐下,眼里都是血丝。 半晌屋里都没了声音,沈桥提着的心刚松了些,稳婆就急慌慌的从产房里跑出来,手上都是血,颤声道:“胎位不正,折腾了一天,产妇也没力气了,昏过去了,怕是……怕是不成了……” 赵老爹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赵大顺身子晃了晃,要不是有人扶着,早就到下去了。 稳婆也是难受,她们这一行赚的就是个喜钱,眼下这种情况,若是遇上不讲理的人家别说拿不到银子,不惹上麻烦就不错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李大成背着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自外面跑进来,他怕耽误了功夫来回都是跑着,好在他自小走惯了山路,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晕在半道上了。只可怜老大夫一把年纪了,被他颠簸的头晕眼花。 赵家人一听大夫来了又燃起了希望,赶忙扶着大夫往产房走。 稳婆反应过来,先一步进了产房,找人拿布帘在床前拦了一道。她见的多,知道虽是为着救人,可到底男女有别,产妇若是让大夫看了身子,日后难免遭夫家嫌弃。 沈桥听见李大成的声音,从灶房里出来,见他脸上都是汗,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干净。这会儿天凉,出了这么些汗要是再吹了风,难免受凉。 赵大顺见大夫进了产房,转身就给李大成跪下了,往日硬朗的汉子,眼里都含了泪。 李大成侧身避过这一礼,弯腰想把人扶了起来。哪成想赵家兄弟都是这个套路,赵大海见哥哥跪下,扑通也跪下了。 他也是心酸,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赵家兄弟扶起来,额上又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屋里又传来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人醒了就好,若是一直昏着,别说孩子容易被憋死,大人也危险。 老大夫从产房里出来,说是施了针,情况暂时稳住了,又开了催产的药,让赶紧去煎。 李大成见脱离了危险,就开口先回去。人家生孩子,他一个外男在这多有不便,赵家人也想倒这点,千恩万谢一通,赵家大伯和赵老爹还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门。 第137章 第100章 这辈子就我们两个携手共度 月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带着些清冷的寒意。阵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更加剧了这份儿寒意。 经了这遭,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回去的路上也没说话。 沈桥还惦记着赵家嫂子,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还在耳畔,他盼着赵家嫂子能母子平安。 李大成的心情更低沉,他从没想过生孩子会这般凶险。他自诩算个胆大的,哪怕是在林子里遇见野猪和狼的时候都没怵过。可看着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听着屋里叫声,也止不住有些心慌。 他不敢想若是沈桥躺在里面,他会怎么样。就算只是想想,都感觉心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扯开一道口子,疼的撕心裂肺。 从前也想过一家三口的日子,想过他和沈桥若是有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如今这些念头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小哥儿生育本就比女子更艰难,若是用沈桥的命去冒险,来换一个孩子,李大成宁可这辈子都没有孩子! 想定了,他的心才不这么慌,慢慢平复下来。这辈子就两个人过了,等挣够了银子,他可以带着沈桥四处看看,到处游历一番,他的小夫郎还没出过清河镇呢。 在沈桥不知情的状况下,李大成已经想定了,这辈子就两个人过。以至于后来沈桥的身子调养好了,想要个孩子是难上加难。李大成防他像防贼一样,沈桥使尽了手段才能如愿。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一直没松开,哪怕开门的时候也只用了一只手。院门只开了一扇,进门之后他立时用肩膀撞上,卸下肩上的竹筐。 握着沈桥的手往前一拉,沈桥瞬时撞进男人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的距离,李大成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刚刚他觉得心里慌的厉害,眼下人就真真切切的在怀里,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些失而复得的感觉。 沈桥察觉到李大成情绪有些不对,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能感觉男人身上满满的不安。李大成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温声笑语,他从没见过人这个样子。 沈桥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陪着。 小狼崽被关在堂屋,一天没见到人了,听见外面有声音,挠着门嗷嗷的叫,盼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半晌,李大成才松开沈桥。 “你去看看崽崽,我去简单做口吃的。”他敛了敛情绪,转身往灶房走。 “等等。”沈桥抓着他的胳膊,虽没怎么用力,可目光坚定,“你先歇会儿,我去做饭,眼下也晚了,我煮两碗面,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说完,沈桥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转身进了灶房。 小狼崽见进来的是李大成,明显有些不满意,嗷呜一声,又趴下了。李大成被它逗笑了,将小家伙抱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灶房里,沈桥煮了面,切了些笋和肉丁,做了个浇头,拿筷子夹了一块笋丁尝了尝,味道正好,才浇在面上。 李大成爱吃辣,他那一碗沈桥特意加了一勺辣椒油。两人跑了一天又折腾到这会,早都饿了,李大成足足吃了两大碗,沈桥也又添了半碗面才吃饱了。 天凉,李大成给沈桥打了水,让人泡泡脚,不仅能解乏,也能暖暖身子。他自己则去西屋洗了个澡,他跑的一身汗,怎么也得清洗一下,才好搂着夫郎睡觉。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飘进来,好似一层碎银,晶光闪闪。 李大成搂着沈桥,借着月光看着怀里的人,眸子暗了暗,他的指尖划过沈桥的侧脸,滚烫的气息喷在人的颈侧,“小桥,可以吗?” 每次这种事,李大成都要问他,这种问题沈桥怎么答得出口,他怎么说都是羞人。 男人见他没有开口,声音低沉暗哑,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沈桥羞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轻轻的点了点头,瞬间就被男人压在身下。他一惊,轻哼出声,还没来的及反应,瞬间就被灼热的气息淹没。 沈桥觉得李大成有些不对劲,可还来不及细想,思绪就渐渐的不那么清明。整个人如浪涛里的一叶扁舟,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长夜漫漫,只有天上的一轮圆月,见证了满室的缠绵…… 两人昨夜折腾的晚了,日头都高高的了,才醒来。 沈桥窝在被子里,身上还有些乏,便不想睁眼。可身上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他哪里还睡的下去。 睁开眼睛颇有些哀怨的瞪了李大成一眼,李大成见人醒了,忙凑上前去,“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桥刚想说话,开口的嗓音沙哑的厉害,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想到昨夜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又瞪了李大成一眼。 李大成赶忙拿了水,将夫郎扶起来,贴心的在腰后垫了个软枕,给人喂了水,忙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还有哪不舒服吗?” 他这会儿是真有些着急,也怪自己昨夜做的太过了,明知沈桥身子不好,还不知节制,若是真的因此生病了,真的是要悔死。 “我没事儿,你……你别着急。”沈桥喝了水,嗓子也没有那么哑了,见他是真的着急,连忙开口。 他的小桥太让人心疼了,即使使些小性,也顾虑着他的感受。 李大成阖了阖眼,忍住眼底的心疼,放轻了力道给人揉着后腰,轻声哄人:“是我不好,昨日过分了,小桥怪我也是应该的。” 第138章 沈桥听他提起昨夜,脸上刚刚降下的热度又有了回温的趋势。他后腰有些酸,被这么一揉也缓解了好些。身上未有其它的不适,身后也清爽干净,想来是细细的清洗过。 他低着头,小声开口:”没有怪你,也……也没有那么难受……” 夫郎红着一张脸,着实可爱,李大成没忍住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沈桥下意识的闭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如一把羽扇,轻轻的划过李大成的心上。 屋里氛围正浓,外面响起敲门声,沈桥一惊,向后退开。 “我去看看是谁,你先歇着。”李大成揉了揉沈桥的头,才转身出了屋。 “大成,在家吗?”赵大顺见没人开门,朝着院里喊了两声。 “来了。”李大成应了一声,见是赵大顺,紧走了两步。赵家嫂子昨日才刚生产,家里正是忙不开的时候,这会儿过来,怕是有什么要事。 开了门见赵大顺喜笑颜开,李大成才放下心来。 “顺子哥,嫂子可还好?” “好着呢,母子平安,昨天多亏了你,你可是孩子的救命恩人。”赵大顺想起昨日的凶险,还是忍不住后怕,若是没有及时找来大夫,恐怕喜事就要变坏事了。 “别放在心上,人命关天的事,谁碰上了也不能不管,嫂子和孩子都平安就好。”李大成拍了拍赵大顺的肩膀,又道:“我还没恭喜顺子哥,喜得贵子,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承大成兄弟吉言了,这些喜蛋你收着,满月礼的时候,可得早点过来,咱们好好的喝一杯!”赵大顺说着,将手里的拎着的喜蛋塞到李大成手里,转身就走,生怕李大成和他推辞。 人走了,李大成才发现地上还有一坛子酒,就在赵大顺刚刚站的位置。他无奈的摇摇头,听着巷子口传来喊声,“得空了,就来家里看看你小侄子!” 他们这生完孩子,转天会给亲朋好友送喜蛋,生男孩送单数,女孩小哥儿则送双数。一般是送给孩子的外祖家、同族的近亲,还有生产那日跟着帮忙的妇人夫郎。 煮熟的鸡蛋用红纸裹上,再加上一小坛用红纸封着的米酒,讲究些的人家还会请人用红纸写上喜字,贴在装喜蛋的网兜和酒坛子上。 鸡蛋金贵,一般人家都是送上五六个,有这么个意思也就是了。相比之下赵家的礼送的重了,李大成目测得有二十多个鸡蛋,酒也是大坛子的,瞧着也不像米酒。 他将东西都拿进灶房,每个喜蛋都裹了红纸,一一拆开,一共是二十七个鸡蛋。 这喜蛋都是煮熟的,这么多一时半会也吃不完,他索性做成茶叶蛋。也用不上好茶,茶末就够了,再加上昨日买的香料,正好卤上一锅,这阵儿天凉,也能放的住。 沈桥嗓子有些不舒服,早饭他就煮了粥。清粥味道寡淡,怕沈桥吃着没味,又切了些秋菜和肉沫,快出锅的时候,放上盐和香油调味。 光吃粥不饱,他又摊了几张蛋饼,香香软软的,再配上两个茶叶蛋,早饭就好了。 这顿饭又是在炕上吃的,沈桥本来已经起来了,李大成怕他强撑,硬是把饭放在了炕桌上。 他先给小狼崽弄好了饭,放在地上,才洗了手,将刚刚赵大顺来的事说了。沈桥听说赵家嫂子母子平安,也替他们高兴。 李大成给沈桥包了一个茶叶蛋,刚刚卤好的鸡蛋还没怎么进味,但带着茶叶的清香,吃起来也比白水煮鸡蛋好吃。 两人商量着,赵家的喜礼送的丰厚,他们也不能白收人家的礼,给孩子买件小东西,等满月时送过去,也不算失礼。 正好今日要去镇上拿订好的牛肉,沈桥便让他买上几尺细软的棉布,给孩子做身衣裳。 李大成应下了,他有些放心不下沈桥,本想着下午再过去拿肉。沈桥推脱说要吃镇上的肉包子,偏说下午就没有了。 他看穿夫郎的小心思也不戳破,想着脚程快些,中午应当能赶回来。嘱咐人中午不用做饭,只管歇着,这才拿了两个竹筐,出了门。 第101章 也许早就动了心 李大成放心不下沈桥,想着中午之前赶回来,便没有走大路,而是穿了另一条小路。 小路清幽,也不见行人,偶尔身旁的林子里传出几声鸟鸣,打破了寂静。远远望去山峦起伏,薄雾缭绕,瞧着倒是清幽雅致,只是可惜了他并无欣赏景致的闲情。 一路上蜿蜒曲折,枯草横生,好在他也是山里长大的,底子还在,这一路赶下来,也只是出了一层薄汗。 日光透过云层,倾洒在石板路上,路面上的印着几道清晰的车辙印子,行人却并不多。 自从入冬以后,除了卖炭火的铺子,其他的商铺生意都不如往日。现在时候还早,好些铺子里都冷冷清清,只有伙计一副困倦的样子,站在门前招揽客人。 李大成往南福街走,想着先去买布,回来再去拿订好的牛肉。南福街的几家布庄价格都还算公道,上次给沈桥买衣裳扯布的福记布庄就不错。 店里很清净,伙记正百无聊赖的拿着掸子,有一下无一下的掸着高架上的灰。见店里进了人,才精神些,放下掸子迎了上来。 “不知客官看些什么,我们店里布匹成衣都是有的。您若是裁了布想做衣裳,店里也有师傅,无需您再往外头跑。”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扯一块布,给刚出生的奶娃娃做身衣裳。”李大成将身后的竹筐卸下来,放在门口,同伙计说了要买的布料。想道沈桥的嘱咐,又补了一句:“料子要柔软些的。” 第139章 伙计听他这么说,立时拱手贺道:“恭喜客官家里添了桩喜事!” 李大成笑笑,也没解释,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有了夫郎,怎么也算件大喜事! 伙计引着他往里面的一个柜台走,掀起一侧的挡板,矮下身子进去后,取了半匹红布,道:“奶娃娃皮肤娇嫩,贴身的衣物更得注意。您看这匹布怎么样,红色喜庆,料子也柔软,给奶娃娃做身衣裳正好。” 李大成伸手摸了摸,见果然如伙计说的一样,点点头,道:“就要这个吧,尺寸我也不大懂,还烦请帮着裁一块。” 今儿还没开张,伙计遇见如此痛快的客人,自然高兴,满脸堆笑的应下,“您客气了,奶娃娃的衣裳用不了多少料子,我给您裁好,您拿回去肯定合适。” 伙计说着将布铺开,拿了剪子,量好尺寸,刚要剪。瞧瞧面前高大的汉子,又有些犹豫。他们这一行的察言观色是首要的本领,这位客人瞧着是个爽快人,可并未问价钱,让他有些拿不准。 这棉布本就比麻布要贵上不少,更何况是细软的红布,他这一剪子下去就得小一百钱,都够买小半匹粗麻布的了。 眼前的客人瞧着也不是多富贵,一百钱于寻常百姓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要是拿到肉铺去,都可以买上六斤猪肉了。 且这布都是按着客人的需要裁的,一旦剪了客人又不要了,那再卖出去可就难了。他们也不能强买强卖不是,再说了真闹起来,场面难堪不说,于店里的名声也不好。 伙计想了想,还是谨慎道:“客官,这匹布质地细软,价钱比别的棉布略高些。我想着给您裁上八尺,一共是九十文。您回去做身裳余下的料子还能做个小帽子,或是其他小件。若是只做小衣裳,我给您裁上七尺多点也够,您看?” 李大成见伙计陪着小心,话里话外的将价钱点出来,料想是怕他嫌贵。 “就要八尺,劳烦裁好了给包上!”他说着拿出一串铜钱,从中解下十枚,将剩下的放在柜台上。想着既然买了,也不在乎这一寸半寸的,若是买回去不够,那也是麻烦。 伙计见着了银子,也放下心来,爽快的答应着,一剪子到头,又将裁好的布包好,才笑着递过去。李大成接过放在竹筐里,朝着伙计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您慢走,下次若是还用什么,只管过来,小店做生意绝对公道!”伙计殷勤的跟着送到门口,还不忘招揽生意。 肉铺在集市那头,离着南福街还有些距离,李大成也没有闲逛的心思,直接奔着集市过去。 集市那边人少了大半,也没了前两日的喧闹,想来是富春茶楼门前的杂耍表演撤了,便也没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 他直奔鑫平街,刚进后巷就见牛肉铺老板,正站在门前张望,满脸焦急,见了他立时迎了上来,提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半天了,这十七斤牛腱子都备好了,你要是不来,我可要赔死了。” 牛肉铺老板是个胖胖的汉子,引着李大成往店里走,还不忘絮叨:“你不知道,昨日回去我媳妇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说我一定是让人骗了。我让她一说,心里也没了底,天不亮就过来开了门,总算等到你了。” 说着牛肉铺的老板,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两声,“你也别怪我们多心,实在是你要的数量太大了,要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半个月可就都白干了。 “没事儿,说好的是早上过来,是我有事耽搁了。”李大成见老板是个实诚人,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自然不会介意。 十七斤牛腱子都放在一个大木盆里,瞧着色泽鲜艳,肉质纹理清晰,李大成伸手摁了摁,手感紧实有弹性,是上好的牛肉。 往后日日都要给青竹阁送各种卤肉,生肉有固定的来处不仅省事,质量也有保证。他见这个老板做生意还算厚道,便想着以后都从这买肉。 牛肉铺老板听完李大成的话,眼睛瞪的溜圆,半天才将信将疑的开口:“你说真的,不是匡我,真的每日都从我这买十七斤牛腱子?” “数量不一定,前一天我会过来告诉你第二日需要的数量,有的时候多几斤,有的时候少几斤,都说不准。”李大成拿一旁的糙纸擦了擦手,又道:“只是有些话咱们也得说在前头,肉的数量你得供得上,肉还必须得新鲜。” “这你放心,我不挣那个昧良心的银子,我卖的肉绝对新鲜。至于数量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我岳丈家里就是养牛的,你就是要的再多也供得上,他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靠着养牛为生。” 李大成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那日付了三钱订金,他将剩下的银子都付了。肉铺的老板得了这个长期的生意,十分高兴,喜得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热络的帮着李大成在竹筐底下垫了油纸,又帮着把肉放进竹筐里,一直送到了巷子口。 肉铺老板还是个自来熟,短短的几步路,把自己姓名来历、家里有几口人都说的一清二楚。 既然日后少不得接触,李大成便也说了姓名。肉铺老板姓韩,比他年长几岁,互换了姓名,便熟络的将胳膊搭在李大成肩上,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好兄弟呢! 从鑫平街出来已近巳时末,离着中午还有会儿功夫。猪肉就在徐富的铺子里拿,倒也不用在额外跑别的铺子。 第140章 徐富的铺子离着鑫平街不远,李大成盘算着中午前应该能赶回去。长平街就有卖肉包子的摊子,走的的时候买就好,也不用再绕远往集市这边来。 肉铺临街,生意应该还不错,远远的就见门前站着几个人,李大成走近了,见徐富在忙,朝他点了点头,便站在了一旁。 “大成兄弟来了,快里面坐!”徐富一边从架上取下一块肉,切了一条,递给买肉的妇人,一边招呼李大成。 肉铺里收拾的还算干净,里侧有个货架,放着些寻常的香料。货架旁边,有一个破旧的炭炉,炉上烧着一壶热水,发出“咕咕”的声响。 李大成看水开了,见地上的木盆里有少半盆水,还冒着热气,就顺手帮着把水倒进了盆里,把壶灌满了又重新放在炉子上。 “多谢大成兄弟,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徐富招呼完买肉的客人,拿起挂在墙上的布巾擦了擦手,拉过一旁的凳子招呼人坐。。 “顺手的事儿。”李大成坐下,将接了一单生意的事儿说了,只是隐去了青竹阁的名号。 他买的肉数目大,徐富听了自是高兴非常,日日都有稳定的进项,换谁能不高兴。拉着李大成一定要留他吃饭喝酒,李大成惦记着沈桥,委婉的回绝了。 徐富听他提起夫郎,也是一阵感慨,村里人人都说沈桥不吉利,避如蛇蝎。他虽然不是安坪村人,可也有耳闻。谁能想到人家不仅嫁了个好夫君,家里日子还越过越好。由此可见,命数这个东西有时候也很难说! 想着沈桥说要煮汤,李大成又买了三斤肋排和几根棒骨。从肉铺出来,他便往长平街走,买了包子,便可以直接出镇子。 路上李大成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吕掌柜订了十斤酱牛肉和其它的卤肉,光是买生肉就花了二两三钱,再加上买香料的花销,一共花费了不到三两银子。 为了送货还专门打了一辆板车,这又是六钱银子。五两银子听着虽多,可真算下来,落到手里的才一两多。 好在板车的花费是万万少不得的,留着家里也能用,日后要是买了地,农忙时也省的找别人借。香料买上一次,也可以用上半个来月,这等花销也不是每天都有。 摆摊的活儿,他也不准备撂下,卖多卖少都是个进项,就算是给沈桥买些零嘴也是好的。 银子还是得多攒些,日日买米买面也是花销,若是能买上两亩地,打的粮食也不拿出去卖,就供着自己吃,也能省去不少。 日头高悬,街市上比早上热闹。正是饭点,卖包子的小摊生意还挺好,摊位前面支了几张矮桌,都坐满了人。 李大成前面还有两个人,轮到他时,他要了六个肉包子。竹筐里装的的都是肉,怕染上腥味,便把用油纸包好的包子拎在手里。 不由得想起,那时初见沈桥,他给了沈桥一个包子。现在仔细想想,也许他早就在那时候就动了心,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第102章 村长病了 这几日天气好,比往年的冬天暖和了不少。正午日头正盛,李大成赶了这一路,里衣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身上粘粘的。 他刚进村,就见几个不大的孩子在村口嬉戏,一张张小脸都被晒的红彤彤的。 “大成叔儿。”有认识的李大成的孩子,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其他孩子也都跟着有样学样,一声声的喊人。 李大成一一应了,孩子们见他竹筐里背的全是肉,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的说着。 “大成叔儿,你又去买肉了!” “我听我阿嬷说,大成叔儿在镇上做生意,是不是能赚好多银子?” “我长大了也要像大成叔儿一样厉害,也要赚好多好多银子,让我娘享福。” 最后说话的这个小孩,李大成认识,是村西边张家的孩子,张家老两口只有一个儿子,前几年得病没了。受不了打击,没多久老两口也过去了,如今家里只剩张寡妇和儿子相依为命,日子也着实艰难。 六七岁的孩子有这份心,已实属难得,李大成摸了摸孩子的头,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大成……”孙强也刚从镇上回来,远远的瞧见李大成,便招呼了一声。 孙强是村长的长子,为人端正,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因此孩子们有些怕他,见他过来,就都散开了。 “强子哥怎么这个时候从镇上回来?”李大成知他在布庄里做事,平日都得天黑了才进家,鲜少有白日还在村里的时候。 “昨日铺子里对账,熬了个通宵,这不刚回来。”孙强见他背着竹筐,想来也是从镇上回来,又道:“最近生意还行吗?” “还成,我家里人口简单,足够温饱。”李大成见孙强脸色不好,想是一夜没睡,他也不好拉着人多说,就没提青竹阁的事。 孙强往前走了两步,压了压嗓子,道:“今日若是得空的话,来家里一趟,有事同你说。” 李大成见他这样,便知此处不方便讲,点点头,说吃完中饭过去。 村长一家与他有恩,当时若不是人家救他,恐怕他也没有如今的日子。李大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村长家若有什么事,他能帮的上忙的,自然不会推辞。 两人在村口分别,李大成往家里走,想着一会儿吃完午饭还有事,便加快了脚步。 家里的大门开着,沈桥听见脚步声,从灶房里探出头来,轻快道:“回来啦。”说着擦了擦手,从灶房里出来,想帮着拿东西。 第141章 一前一后两个竹筐里的肉,加起来得好几十斤,况且猪头、猪肝没处理过腥味又重,沾到身上味道还不好消散。 李大成哪舍得让人动手,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将手里拎着的肉包子递过去,“包子有些凉了,小桥把包子热热,走了这一路都饿了。” 沈桥听他这么说,果然着急的去热包子,李大成自己将竹筐卸下来。见夫郎脚步匆匆,又朝着里头喊了一声:“小桥,不用急,我先把肉处置一下。” 虽然竹筐里都垫了厚厚的破布,又垫了油纸。可路上颠簸,时候又长,血水还是难免渗出来。好在穿的不是小桥新做的那两身衣裳。一会儿洗干净了,留着干活穿,也不算糟蹋。 就着这身衣裳,李大成索性将肉收拾出来,省的换了新衣裳又弄脏了。 牛肉最好收拾,放在清水里泡泡血水,捞出来控干,等着卤制就好。猪头收拾起来最费劲,李大成先把牛肉泡上,又拿了一个木盆倒了盆水,把两个猪头也泡上。 小狼崽闻见血腥味,也不缠着沈桥了。警惕的卧在灶房门口,头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呲着牙不住的发出低吼。 沈桥见小家伙有些焦躁,盖上锅盖,连忙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崽崽,过来!” 小狼崽看了看盆里的猪头,又看了看沈桥,半晌,才慢慢的退回沈桥身边。 沈桥抱着它,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忍不住有些担忧,“它闻了血腥味反应这么大,会不会……?” 从李大成将它抱回来的那一日起,沈桥就知道它是一匹狼。虽然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毛茸茸可爱的紧,可他心里知道,总有一日小家伙会长成一头凶悍的野兽。 小家伙平日里除了有些粘人,既乖巧又通灵性,养了这么些日子,若真是要放它走,沈桥心里舍不得。 可村里那么多人呢,若是强留在身边,日后长大了总是有一层风险在。沈桥心里虽然舍不得,可他也明白道理。如果真要将崽崽送走的话,沈桥只盼着能等它长大些,至少到了林子里能活下去。 李大成不用问,也知道他的小夫郎想了些什么,见人眼圈都红了,叹了口气道:“小家伙,知道护主了!” 沈桥听了他的话,眼睛睁的老大,反应过来后,又破涕为笑,将小家伙往上抱了抱。怀里的小狼崽温顺的将头贴在沈桥的颈侧,一人一狼瞧着颇为温馨。 只有李大成心里忍不住泛酸,可看沈桥高兴,他心里自然更加欢喜。况且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李家又总不太平,若是真有人过来闹事,小家伙往那一站也能唬人。 猪头难清洗,得用刷子将猪头里外的污垢和杂质刷洗干净,再用小刀把表面的猪毛刮干净,是个费功夫的活。 今儿天不冷,沈桥索性搬了桌子放到院里,两人就在院里吃饭。除了包子沈桥还作了馅饼,煮了粥。馅饼虽是素馅的,可李大成觉得夫郎做的比肉包子还好吃。 先给小家伙弄好饭,两人才坐下来吃饭。李大成给沈桥递了个包子,道“小桥,一会儿吃完中饭我去村长家一趟,有点事。” 禾哥儿就在村长家住着,这些日子避讳着王家的丧事,沈桥也没怎么出门,听你大成说要去村长家,便想跟着一道过去看看。 “我能跟你去吗?我想看看禾哥儿。”话出口,沈桥又觉得有些莽撞,李大成过去自然是有事,他也跟着怕是不方便。刚想改口,就听得男人一个清脆的“好”字。 两人对视,眼中俱是笑意。 沈桥低头,咬了一口肉包,包子面皮松软,肉馅咸香。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溪边,男人也是给了他一个肉包子,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当时他想都不敢想两人竟会有交集,如今他真的嫁给男人做了夫郎,到了现在偶尔想起来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顿饭两人吃的心满意足,饭后,沈桥洗了碗,李大成将剩下的一个猪头收拾干净。将收拾好的肉都放木盆里,怕有老鼠来祸害,还特意盖上木板,又拿了油罐压上,这才放心。 村长对他多有帮衬,做人不能忘本。李大成同沈桥商量了,拿了两根棒骨,又割一斤排骨带过去。 沈桥进屋拿了个竹篮,让李大成把排骨和棒骨放在竹篮里,又盖上布巾,两人这才出门。 一路上碰见几个人,熟识的沈桥都主动喊了人,不认识的跟在李大成身后,默默的记在心里。在村里过日子,少不得有个人情往来,这些事一贯都是妇人夫郎操心的。男人忙着外头的生意,家里的事沈桥自然想学着料理。 村长家的门半掩着,李大成轻轻的敲了两下,才朝着院里喊了一声:“强子哥,在家吗?” 孙强正在灶房里熬药,见李大成来了,应了一声,忙招呼人进来。 一进院就闻见一股浓浓的药味,李大成眉心皱了皱,问道:“家里是谁病了?” 孙强摆摆手道:“没事儿,就是我爹身子有些不舒服,老毛病了,抓两副药,调养一下。”说着见李大成带了夫郎过来,又朝着屋里招呼了一声:“慧慧,大成夫郎过来了。” 孩子受了凉,有些拉肚子,小孩子一生病就闹人的很,不让别人抱。周蕙没办法只得在屋里看着孩子,好在禾哥儿在,能帮衬他不少。 “桥哥儿来了,走屋里坐。”周慧知道自家夫君要同大成商量事,贴心的挽着沈桥的胳膊往屋里走。 第142章 李大成料定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否则孙强不可能这个时候喊他过来。朝着沈桥点点头,见人进了屋,才道:“叔儿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孙强叹了口气,将几日的事都讲了。原来王贵大伯又带着人来家里闹过,非说王贵留在的房产田地是族里的,他们有资格分上一份。王富得了消息自然不干,也来家里评理。争执不下两房就打了起来,场面混乱,村长一气之下要遣人去报官,这才止住了这场纷乱,可转天就病倒了。 第103章 李家好算计 李大成早知王家的事不会轻易了结,原想着闹上几日也就罢了。有王富撑着,别人自然占不着便宜。拖的日子久了,事也就淡了,却没成想竟把村长气病了。 “那孙叔儿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得?” “不过是让他们缠的烦了,有些头晕,这会儿在屋里睡着呢。大夫也说没有大碍,吃上两副药,在静养几天也就好了。”孙强说着也是无奈,这家人简直寡廉鲜耻。 把熬好的的药倒在旁边的空碗里,熄了药炉的火,孙强又道:“好在这事处理完了,往后也没得闹了。我爹趁着把人唬住,找了王家几个有份量的长辈,把事给坐定了。王富同意卖一亩地,作为族里帮着料理丧事的花费。至于这银子落在谁的口袋了,咱就管不着了。” 李大成听他这么说,也点点头。虽然这事的细里村长都知道,可毕竟上了年纪,真要是动了怒,气坏了身子也是得不偿失。至于王家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不闹到自家门前,李大成也懒得理会。 “没大事就好,正好拿了些棒骨,晚上给孙叔儿煮点汤,补补身子。”李大成说着,把竹篮里的的排骨和棒骨拿出来,放在案板上。 孙强眉头皱了皱,他知道李大成如今日子好过,可毕竟独自顶门立户,又哪里真的这么容易。 昔时,家里只不过是帮着请了大夫,也只花了不到三百钱。李大成来家里送的东西早就超过了这个数,哪里能回回都收人家的东西,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东西拿回去,喊你过来说会儿话,怎么又拿这么些东西,我爹知道了准得说你。” 李大成见孙强面带急色,也不恼,笑了笑道:“前几日接了单生意,给铺子里送卤肉,这棒骨本是买了自家吃的,肉铺老板还给便宜了不少,不值什么。” 见孙强神色未变,他又道:“当日若不是孙叔救我,我现在恐怕都不知在哪了。” “说话也不怕个忌讳!”孙强轻声喝止,摇了摇头道:“下次过来若再拎东西,连门都不叫你进!” “好,下次我就空手过来,吃饱饭再回去。”李大成知道孙强的意思,可人家施恩不图报,他哪能真的不记在心里,笑着打岔,才跟着孙强往堂屋走。 “你日日过来吃都成,大鱼大肉可能没有,粗茶淡饭管饱。”孙强笑着同他逗了两句嘴,进了堂屋,才压低了声音。 往东屋看了一眼,见老父亲还睡着,孙强便引着李大成进了西屋,给人倒了茶,脸上的神情也正色起来。 “大成,找你过来并不全是为了同你说王家的事。李家这几日也天天过来,说是要卖地,托我爹给找个买主。” 卖地,李大成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田地可是村里人的命根子,谁家若不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是断断不会卖地的。李家一共有七亩地,四亩旱田,三亩水田,都是上好的田地。 素日赵荷花看这几亩地看的紧着呢,李庆也上了年纪,做木匠活儿也不如前几年利落。家里一大半的收益,都要从这几亩田上出,怎么会轻易往外卖。 李大成左思右想,总觉的这里面有些蹊跷。就算是要给李清还赌债,依赵荷花的性子,也会先去找李春丽要银子。若是这条路行不通,那也会找他闹上一场,绝不会卖地给筹银子。 况且这地也不是这么好卖,李家在村里一贯没有什么好名声,赵荷花又跋扈惯了,谁会买这样人家的田地,不怕惹上麻烦吗! 以前村里人忌惮着李家有个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这才多番忍让。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贵大伯在村里鸡飞狗跳了闹这些日子,难保没人知道那个陪他孙子去地下赌坊赌钱的人,就是李清。 李家又急慌慌的卖地,岂不是不打自招。就算真的有人买,也难免被压价,赵荷花又怎么会肯。 李大成抬头,目光与孙强对上,见他眼底有一抹为难,又很快隐去,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自从那日孙强提醒过他以后,李大成就多了个心眼,平日外出都让沈桥把院门从里面关好,就是防着他们。 平静了这些日子,他还以为赵荷花上次在他手下吃了亏,不敢过来闹事。哪成想是直接绕过了他,来村长这准备算计个大的,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强子哥,也不用为难,李家所说的买主是不是就是我!”李大成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 他与李家虽断了亲,可这事怎么也跟他有关。王家的事各种内情,村长心里都是清楚的,也估摸到会闹腾些日子,断不会因为这事气病了。 刚刚李大成就有些怀疑,现在想来村长哪里是让王家人气病的,分明是让李家夫妇给气病的。 孙强也是顾及着同他的情分,这才没把话说透。本以为断了亲,就能彻底斩断这些腌臢事,现在看来是他想简单了。早知道上次赵荷花过来闹的时候,他就不应该那么轻易放过! 第143章 孙强没想到李大成如此通透,仅凭着一句话,就把事情的始末都猜透了。怔了一下,才开口劝道:“你先别生气,他们就是自说自话。你们早已断了亲,就算告倒官府也赢不了。况且我爹已经一口回绝了,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无耻的人李大成见过,像李家这么无耻的人也是少见。既然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那这事就没法轻易揭过。况且他还有夫郎,还要过日子,断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让孙叔儿跟着受累了,这事因我而起,还把他老人家气病了,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们……”李大成压下心里的怒气,告了歉,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强打断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你说,也是要你有个防备,哪里是要怪你!” 李大成为人厚道,不用他爹说,几番相处下来,孙强也清楚,是个可以交心的。他自幼在书塾里念书,与村里的同龄人接触不多,为人处事更加清明。对李大成也是当作自家兄弟一样看待,听他这么说,连忙打断了。 想到李家夫妇的嘴脸,孙强深深地吸了口气,宽慰道:“你也不用过分担忧,我已经让孙虎去我舅父家了,他家里养着几条狼狗,凶悍的很。牵一条回来,若是他们再来,保准让他们连门都进不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有条狗是能起到威慑作用。可李大成也知道,若是真想解决,这源头还是在他身上。既如此,他还得弄清这里面的细节,也好应对。 “强子哥,我想知道赵荷花想怎么把地卖给我?” 这话一提,孙强都跟着上火。那日李家夫妇过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家,回来就见老爹躺在炕上,连忙找了大夫。听媳妇说了,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算长了见识,这世上竟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 见孙强有些迟疑,李大成给他添了茶水,慢慢道:“强子哥,直说就好,李家如此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有分寸。” “哎!”孙强叹了一声,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半晌,才低头道:“你那个继母,说要把家里的七亩地都卖给你,按八两银子一亩。地契还在他们手里放着,不办手续。地你可以拿去种,就是地里的收成,要给他们一半的粮食,作为他们一家的口粮,说是就算你孝敬父母了。” 李大成听完差点气笑了,和着他花五十多两银子,买了地回来,没有地契不说,幸幸苦苦耕种一年,粮食还得分给别人一半。说不准哪天连地都会让人收回去,赵荷花这是真把他当傻子了吗,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也真亏得他们想的出来! 若是原身还在,或许会顾及着同李庆的父子情分,可他同李家可没有半点关系。既然他们不想好好的过日子,那这日子也自有不好好过的法子! 孙强见李大成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怒气,也松了口气。李大成年轻,又受过李家的苛待,他还真怕他一时冲动,干出什么傻事。 挺好的汉子,摊上这样的人家,孙强想想也替他不值。 沈桥在周蕙屋里,帮忙抱着小宝,同禾哥儿说话。一岁多的奶娃娃,身上的味道都好闻的紧,肉肉的小脸蛋,像是包了壳的鸡蛋,又白又嫩,着实讨人喜欢。 周蕙给孩子洗了衣裳回来,笑着打趣他,“这么喜欢,赶明儿自己也生一个。” 沈桥闻言,脸上一红,想到李大成说他身子弱,还不想这么快要孩子,又有些失落。 转念一想,男人也是为他好。那日见了赵家嫂子生产,沈桥想想都忍不住害怕,便觉着过两年再要孩子也好。 再说,李大成说要过二人世界,他没听过这个词。男人细细的同他解释了,他想想也有道理,两人正是新婚情浓的时候,自然盼着有更多的时间独处。 况且若是身子养不好,就有孕了,到时候再难产,岂不是大人孩子都遭罪。 沈桥不犟,李大成稳重又能干,在他心里男人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因此很快就答应了。 如今周蕙提起,禾哥儿也还在,沈桥也只是小声的说,过两年再生。 这村里谁家娶了媳妇夫郎,不盼着立时生个孩子。若是有几个月肚子没有动静,就等着瞧婆家的脸色吧,可这生孩子的苦楚却都在妇人夫郎身上。 周蕙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听沈桥这么说,也猜到是李大成疼惜他。想再逗他两句,瞥见一旁的禾哥儿,又止住了话头。 禾哥儿在沈桥家里住过些日子,自然是见过他们相处。以前他以为只要是不打人,就算是一等一的好夫君了。 可见了他们,禾哥儿才知道,原来别人家的夫君同夫郎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温声软语,脸上带笑。不仅会下厨做饭、挑水洗碗,抢着干里里外外的活儿。就连孩子,都可以过两年再生。 沈桥对他好,他们夫妻也都是好人,与他有救命之恩。禾哥儿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见到沈桥日子过得好,他也替沈桥高兴。 第104章 眼圈微红,唇似樱红,像只小兔子 从村长家出来,沈桥就察觉到李大成情绪有些不对。虽然男人神态同往常无异,可两人朝夕相处,他又怎么会瞧不出。 他主动去牵李大成的手,轻声问:“怎么了?是强子哥同你说了什么吗?” 李大成本想说没事儿,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们是一家人,虽然不想让沈桥跟着优心,可也不想什么事瞒着。 第144章 他低头瞧着沈桥,沈桥平日在家头发都是包起来的,许是因为今日出门,便用一根木质的发簪挽着。养了这些日子,发丝已不见当初的毛躁。一头青丝随意地搭在肩上,垂落在腰间,偶尔有风吹过,几缕发丝散落在耳边,自成一股风流。 李大成摸了摸沈桥的发丝,低声道:“回去同你讲。” 沈桥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追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猜测着是何事。 今日天气不错,因此两人出门的时候,就没把崽崽关进屋里。小家伙长大了些,正是经历旺盛的时候,关在屋里难免会咬家具,索性就把它放在院里,锁上门也不怕它跑出来。 李大成一开门,小家伙就凑了上来,蹭着沈桥的小腿,想让人陪它玩。 沈桥破天荒的没有抱它,关好院门,确保它跑不出去,便随着李大成进了屋。 小狼崽见没人理它,叫了两声,歪着脑袋等了一会儿,见依旧没人出来。刚刚正玩到兴头,便又跑着去玩竹球。 两人在炕上面对面的坐着,李大成本来心里有点怒气,被夫郎一哄,早就不气了。再说了,为了那样的人家生气也不值。 见沈桥绷着一张小脸,他有些后悔没将事情瞒下,眼下就是现编一个理由,怕是也来不及了。 “现在没人了,你说,究竟怎么了?”沈桥心里担忧,一刻也等不得。 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的捏着他的指节。沉思片刻,还是将李家的谋划一五一十的说了。 男人的声音平静,并无波澜。 沈桥只是听着都觉得肺要气炸了,哪里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说是卖地,不仅收了银子不给地契,还要分走一半的收成,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偏偏那两个人里,还有一个人是李大成的亲爹,沈桥觉得心里闷闷的,又气又恼,可又发泄不出来。 他抬头去瞧男人的神色,男人笑吟吟的望着他,如往常一样,脸上不见一丝怒气。不知怎么的,沈桥突然很难过,心仿佛被什么攥住,瞬间,缩成一团。 被亲爹这样算计,沈桥不敢想李大成刚知道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 李大成见夫郎红了眼眶,刚想开口安慰,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怀里的人身子微微发抖,搂着他脖子的手却十分用力,另一只手还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咱们不买他们的地,他们太坏了。你别难受,我陪着你……”沈桥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泣音,尽是浓浓的哀伤。 小夫郎笨拙的爱,熨贴的人心里暖暖的,李大成哪里舍得让沈桥这么伤心。 他微微叹息,揽着人的腰,将人搂进怀里,放轻了声音哄人:“不买他们的地,有小桥在,我也不难受了,小桥也别伤心了,一会儿变成一只兔子了。” 沈桥抬头,额头蹭过男人的下巴,红着眼圈问:“为什么会变成兔子?” 李大成在人唇边轻轻的亲了一下,轻笑出声:“红着眼睛不就是小兔子吗,不过还不够,若是……” 沈桥睁大眼睛,等着听他还没说完的话,却毫无防备被吻住,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李大成护着怀里人顺势往后倒,胳膊垫在人的脑后。见小夫郎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羽睫如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颤颤巍巍。笑意在眼底漾开,低头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沈桥呼吸微微急促,李大成才起身,理了理夫郎有些散乱的发丝。 两人虽然已经做过亲密的事,可沈桥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用伸手摸,也知道脸上烫的厉害。 屋里一时安静,沈桥刚要说点什么,就听的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这回够了,唇似樱红,更像小兔子……” 沈桥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小夫郎的样子着实可爱,李大成忍不住笑出声来,捏了捏人有些发烫的脸颊。趁着沈桥还没恼,出了屋。 关上堂屋的门,李大成敛去脸上的笑意,眸色冷淡,再也不见刚刚的柔情。 灶房里的肉都洗好了,明天就到了约定的日子。吕掌柜新店开张,他收了人家的银子,自然得尽心尽力地把事做好。 至于那对他明面上的父母,且让他们再算计一日吧! 卤肉都是费时费火的吃食,因着酱牛肉卤好了以后,需要在卤汁里泡上几个时辰,才能更入味。 李大成便先卤制牛肉,家里只有一口锅,着实不方便。牛肉就得小火炖上一个多时辰,这期间就只能等着。 眼下时间宽裕还好,往后需要日日往镇上送,难免犯赶。况且锅被占着,连做饭都不能,如此下也不是常事。 他便想着在院子里另盘一个灶,专门卤肉用,能省下不少时间。 肉香飘进屋里,沈桥知李大成在灶房里忙乎着。自然不肯一个人在屋里歇着,待脸上的热度退了,才从屋里出来。 夫郎脸皮薄,夫妻间偶尔的小情趣,李大成自是不会拿来打趣。毕竟要是真把人惹恼了,他也心疼。 “小桥,帮忙烧火吗?”他说着,从灶前起身,将位置让给沈桥,自己拿了旁边的矮凳,挨着人坐下。 冬日里烧火是个好活儿,坐在灶前被火烤的暖融融的。卤肉是个慢活,不需要急火,只要灶膛里有柴燃着便好,并不用人费力看着。 刚刚在屋里,沈桥本来想问李大成对李家的事有什么打算,却被他一打岔给糊弄过去了,眼下两人挨的极尽,沈桥轻轻开口:“李家的事,咱们该怎么办?” 第145章 “放心吧,今日腾不出功夫,先让他们算计上一天,待明日得闲了,我自会找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李大成不想让沈桥跟着忧心,宽慰了两句,至于细里却没提。他的小桥干干净净,犯不上因为这种腌臢事,多费心思。 “你可别同他们动手,他们都不是好人,咱跟他们犯不上。”沈桥见李大成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带过去,知道男人不想让他跟着操心。 可他还是有些担心,虽然这事确实是李家做的不对,加上两家又断了亲。可李庆到底是李大成的亲爹,若真的闹大了,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难免落个不敬亲长的罪名。 “在小桥心里,我就这么爱和别人打架吗?”李大成故意敛了笑容,脸上作出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细瞧还有些委屈。 沈桥同他说着正事,见他如此怔了一下,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男人向来稳重,即使是偶尔和别人发生冲突,那也是对方先挑的事,忍无可忍才动的手。 在村里像他们这种门户单薄的,若是遇事一味忍让,日子久了,难保别人不会欺负到头上来。可若是家里的男人厉害,那别人动心思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看看惹不惹的起,也能省去好多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错了……”沈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认错哄人的话说了几句,见李大成连神色都未变,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若是放到过去,见男人板着脸,他肯定会害怕。可如今他已经熟知李大成的性子,心里只是想着如何哄人,并不慌乱。 沈桥学着李大成素日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握了握。男人的手掌宽厚,沈桥手小,两只手才能握住男人一只手。 李大成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故作可怜道:“既然小桥都认错了,我也不是不宽厚的人,小桥亲我一下,我也就不计较了。” 说完,还用另一只手朝脸上指了指,他本来想指双唇,怕沈桥不肯,这才退而求其次。 沈桥没办法,想将男人哄好。往四周瞧了瞧,见崽崽卧在垫子上睡的正香,并未注意这边,屏住呼吸,飞快的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 李大成没忍住笑出声来,眉眼里哪还有半点委屈可怜。沈桥意识到被骗了也不恼,小声的控诉了一句:“每次都是这样糊弄过去。” 沈桥也不傻,相处了这些日子,他也渐渐摸清了,每次但凡他要做点什么活儿,李大成不想让他干,就故意逗他。把他逗到害羞脸红,不用人再说,自然就乖乖的在屋里歇着了。 “哦,我的小桥学精了,那这招还管用吗?”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将人往前拉了拉,声音里带了些勾人的意味。 沈桥摇摇头,又点点头,并未开口。弯弯的眼眸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李大成也并未委屈自己,侧头靠近,蹭了蹭沈桥微凉的鼻尖,温热的气息落在沈桥的唇边…… 第105章 我这招还好用吗? 天色还早,因今日要去镇上给吕掌柜送卤肉,李大成早早的便醒了。 虽说中午到镇上就行,可上午还得去安坪村一趟,拉新打的板车。要不然那么多卤肉,又有汤汁,光靠人力可拿不了。 这一去一回,免不了耽误些时间,就不如早点动身。 他放轻了动作,怕惊醒熟睡的人,谁知刚穿好衣裳,沈桥就醒了。 沈桥惦记着李大成今儿第一天往镇上送卤肉,就没睡太熟,想着起来做了早饭,让他吃了再走。 “再睡会儿,早饭我做就行,昨儿吃的红烧排骨、棒骨汤都有剩的,灶房里也还馒头。”李大成轻轻的摁住沈桥的肩膀,又道:“我把馒头和排骨热热,再炒个鸡蛋,擀点面条放在棒骨汤里煮煮,费不了多少功夫。你再眯会儿,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虽说今年冬天暖和,可一早一晚的还是凉。沈桥身子弱,李大成便不愿意让他太早起,怕他过了凉气,再染了病。 况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的活儿做,洗衣做饭、打扫院子,这些他都拿的起,就想让沈桥多歇歇。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河谷村人,没有家里的活儿就该妇人夫郎做的那种观念。他娶夫郎回家是因为两情相悦,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又不是为了找个长工。 “不睡了,今儿你还得去安坪村,我去做饭,你好收拾收拾。”沈桥想揉眼,想起李大成的话,又把手放下了,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 李大成也没说话,弯腰贴近沈桥,眼角带笑,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沉声道:“我的小兔子,昨天那招还想试试吗?或是小桥想再试试夫君,行不行?” 温热的气息喷在沈桥颈侧,染红了一大片皮肤。 他明知道男人不会真的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男人那个“再”字,咬的极重,让他的心都跳漏了一拍。 李大成对沈桥的反应很满意,带着惩罚意味的轻咬了一下夫郎的唇瓣,才心满意足的起身,还不忘给人掖好被角。 “看来我这招还是很好用!”男人的轻笑伴着关门声响起,沈桥羞的将自己蒙进被子里,好半天才探出头来。 早饭自然是李大成做的,棒骨汤里加了面条重新煮过,面条都吸满了肉汤,一碗喝下去身上暖乎乎的。 沈桥现在一日三餐都吃的饱,而且顿顿都是大米白面,日日都有肉吃,这饭食比村里许多人家都好。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好不容易能吃饱就玩命吃。再加上他饭量本来就不大,因此喝了一碗面汤,又吃了半个馒头就饱了。 第146章 李大成瞧着他太瘦了,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看着人吃完,才作罢。 饭后,沈桥收拾了碗筷要去洗,李大成在盆里添了热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才去一旁收拾东西,准备去安坪村。 赵木匠人厚道,打辆板车只收了六百钱。李大成想着不能白白的占老爷子便宜,买肉的时候便多买出来些,昨日一起卤了,想着今儿带过去。 沈桥见他端了装卤肉的大木盆,知道是要给赵木匠带,便拿了一个带盖的食盒递过去,眼见一个食盒好像不够,又找了一个大些的食盒。 “一会儿我走了,就把院门关上,虽然赵荷花不一定敢过来闹事,但还是小心些好。”李大成一边用麻绳将两个食盒捆在一块,省的路上洒了,一边不放心的嘱咐沈桥。 沈桥答应着,送他出门,见人走远了,才回身将院门关好。 家里人口简单,也没有养家禽,沈桥将灶房收拾好了,便回屋做些针线活儿。给李大成做的棉鞋,已经做好了,昨日听了李家的事,一生气就忘了拿出来了,只能等男人回来再试。 崽崽跟在他脚下打转,见他进了屋,便也跟了进来。沈桥弯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家伙才满意,跑去院里玩了。 院门关的严实,又上了一道门闩。家里的门槛也高,关上院门之后,便没有一丝缝隙,倒也不怕小家伙跑出去,沈桥也就由着它在院里撒欢。 想起小家伙刚来的时候,从屋里的门槛跨过去还费劲,如今长大了些,行动越来越利落,模样也越来越精神。 见它玩的起劲,沈桥便进了里屋,想着今日将奶娃娃的小衣裳裁出来。别看是奶娃娃的衣裳,做起来却一点都不比大人的衣裳省力。 孩子的衣裳针脚得更细密,领口、袖口处也得多注意。又是准备送人的,还得绣上些花样才好看。赵家喜礼送的重,他们的回礼自然也得精细些。 拿出李大成买的红布,平铺在炕上,沈桥掂量着准备裁剪。这块布做身小衣裳有富余,他便想将小衣裳做大些。若再有剩余的还可以做个小帽子,再绣上虎纹,瞧着也喜庆。 奶娃娃长得快,几天就是一个样儿,若是衣裳做的太小了,穿不了几日就穿不下了,也是可惜。 上次做棉衣剩的棉花还有好些,给李大成做了两双棉鞋,都还有剩,也不用再出去买。沈桥将棉花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一边。 他是做惯活儿的,不多时就裁好了片。当初亏的他娘舍不得让沈平干一点活儿,这才把剪裁做衣裳的手艺教给了他。 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哥儿做针线活儿,多是绣个手帕,做个荷包,或是在衣裳上绣个花,少有年纪轻轻就能裁制整身衣裳的。 乡下人e一年到头都买不了两回布,除非年节或是家里有喜事,才会做身新衣裳,哪舍得让家里的姑娘小哥儿练手,最多是在旁边看着。 沈桥从记事起,家里的活儿就都落在他身上。沈安是家里的独子,自然受宠。沈平从小就相貌出众,他娘指着他嫁个好人家,更是娇养着。 如今想想,这些苦也不白吃。无论是地里的活儿,还是洗衣做饭、裁剪制衣他都能拿的起来。李大成待他好,平日里一点儿重活儿都舍不的让他干,他能给男人做身衣裳做双鞋子,瞧着人穿上,他心里也高兴。 沈桥摇摇头,不知怎么又想起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家,日子也过的很好,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想起来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 因着上衣整个前襟都要绣花,得费些功夫。沈桥就先将上衣的裁片卷好了,放在柜上,等闲暇时再绣,绣好了再缝。小裤子好做,只需在裤脚处绣上一朵云纹便好,花样简单,可以等做好了再绣。 家里的棉花够用,沈桥索性就做厚些,过些日子冷上来了也能穿。里屋的光线没有堂屋亮,填好棉花后,他索性拿了针线篮子在堂屋做活儿,还能看着点崽崽。 小家伙正是贪玩的时候,整日里跑来跑去也不嫌累。估摸着再长大些,院里就不够它闹腾的了。好在家里后院够大,眼下也没有种菜,养家禽。等再过过,倒是可以让小家伙去后院撒欢儿。 小家伙扑球的时候跑太急,摔了一跤肚皮朝上,翻过来后还对着竹球叫了两声。沈桥瞧着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崽崽听见声音,球也不玩了,跑过来蹭着沈桥的腿撒娇。小家伙在地上滚的身上全是土,沈桥正在做衣裳,怕弄脏了衣裳便没摸它。 拿起桌上的半块酥饼,喂给它,才将小家伙哄顺。 瞧着日头升的高高的,两个村子离得也不远,沈桥估摸着李大成应该也快回来了。 正想着,远处就传来脚步声,小狼崽警觉的往门口走了两步,许是察觉到是熟人,又退了回来,继续玩着它的竹球。 沈桥见它如此,猜想是李大成回来了。将做了一半的小裤子连同针线篮子,一起放回屋里,才往院里走。 刚走到门前,敲门声也同时响起。 “我估摸着你快回来,路上可还顺利?”沈桥开了门,想帮着把门槛卸下来,立在一边,好方便板车进来。 刚刚弯下腰,就被李大成扶了起来,“太重了,我来。” 这个房子是买了黑子爹的,黑子在镇上开了家面馆,家里日子宽裕,有辆牛车。为了安全后院也没留后门,因此人和车都得从前院进。大门的门槛便做的活动的,平时卡在两边的石槽里,若是过车的时候,便可以拆下来。 第147章 因着是整块木料打的,有一定的分量,平日他们也没有拆卸过。 眼下他们也买了板车,倒是得这个便利,想着一会儿装了卤肉还得出去,李大成便没把门槛装回去。 关上院门后,下面空了一大块,沈桥怕崽崽跑出去便把它抱回了屋里,回来时打了水让李大成洗洗手。 “路上都好,老爷子见我给他带了卤肉,说不能占我便宜,非说要再给打一件家具。”李大成将水泼到门外,提起赵木匠也是无奈。 老爷子着实是个体面人,平日好吃,一个人住又不会做饭,他送去的卤肉正和心意。可老爷子非说不能白白占他便宜,拉着他一定要给他再打件什么,李大成好说歹说才把老爷子劝住。 沈桥听着,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时不时插上一句。 李大成就喜欢看夫郎浅笑嫣然的样子,若不是还要给吕掌柜送卤肉,他还真不想出门。歇了没多会儿,怕耽误人家事,将卤肉都装好,便又出了门。 第106章 往镇上送卤肉 李大成赶到胡杨街的时候,离着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虽还未到开业的时辰,可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青竹阁门前书着“酒香四溢”的锦旗飘扬,日光透过浅色的锦旗,洒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映出点点光圈。廊下两根立柱上分别刻着两幅字迹俊逸的对联,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金漆黑底的牌匾,刻着“青竹阁”三个大字。 吕掌满面春风站在台阶上,特意请来的舞狮班子,伴着锣鼓时而腾跃,时而翻滚,活灵活现。吸引了不少路人,一时间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 李大成只匆匆瞧了两眼,便拉着板车去了后巷。许是今日开张,忙碌事多,后门并未关上。他象征性的在门上敲了两下,院里立时有人出来,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妇人,见他面生,脸上带着不耐烦,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 做生意什么人都能遇上,哪个年代钱也没有那么好赚。想着日后少不得接触,李大成不愿意闹僵。 见妇人不是个好相遇的,他也不等对方开口问,主动搭话,“前几日吕掌柜在我这订的卤肉,约好这个时候送过来,还烦请查验一下,我也好给搬到后厨去。” 中年妇人听他说是送卤肉的,脸上立刻换了副表情,热络道:“是大成吧,我是咱这的厨娘。我刚刚还听掌柜的提起你,快坐那歇歇,卤肉我喊伙计过来搬就行!” 后院里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墩,中年妇人说着给他让座。也不等他答话,转身就进了和前院通着的花门。 李大成有些无奈,不知吕掌柜同这厨娘说了什么,这厨娘变脸如此快。上一刻还恨不得把他赶出门去,下一刻脸上就带了违心地笑。 后厨并无别人,想来都在前头忙乎着,他不好四处走动,便坐在石墩上候着。 没过多久,就打前头传来脚步声。李大成起身,见吕掌柜匆匆过来,拱手道贺,“恭喜吕掌柜新店开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承大成兄弟吉言了,一路过来幸苦了,快里面坐。”吕掌柜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引着人往前院走。 正是忙乱的时候,李大成不想给人家添麻烦,笑着回绝了,“吕掌柜订的卤肉都在这,我打开盖子,您查验一下。” “不用,大成兄弟的为人我信的过,一会儿我使唤伙计搬到里头就好。”吕掌柜拉了一把李大成的胳膊,朝着前头喊了两声。 两人是第一次合作,若真的认认真真的查验,难免让人心生芥蒂。再说他也信的过李大成的为人和手艺,便摆摆手把人拉住。 李大成猜到吕掌柜的心思,笑了笑,上前打开了盖子,道:“牛肉贵些,酱牛肉我做的不多,还想请吕掌柜尝尝,也好帮着提些意见。” 吕掌柜听他如此说,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目光中透露着欣赏,这个年轻人果然不俗。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无论圆滑狡诈的、憨笨愚蠢的,还是心怀不轨的,他都能瞧出个七八分。 却说不上李大成属于哪种人,这个年轻人条理清晰,办事稳重,见利还能稳得住心性。最关键的是他能猜透人的心思,总能不动声色的顺着旁人的心思,把话留几分余地,把事办的圆满,却又不让人生厌。 这样的人,说他是一个在地里刨食儿的农家汉子,吕掌柜打死也不信。总觉得李大成身上有一种超乎他年岁的从容,这份儿从容绝不是一个未经世事,不到弱冠之年的乡下人能有的! 历经半生,吕掌柜自诩看人是有几分本事的,对李大成他却有些看不透。正因如此,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平辈论交,他并没有端出掌柜的姿态。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这个年轻人不可小觑,虽不能为他所用,但和善些也没错,总比多个对头强。 伙计依着吕掌柜的吩咐,将六个装着卤肉的大木盒搬进了后厨。吕掌柜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边上的碎肉,放在嘴里。口感鲜嫩醇厚,卤制的火候也恰到好处,既有牛肉的嚼劲,还一点都不柴。 酒馆菜色以冷拼卤肉和各式小菜为主,再辅以美酒。卤肉味道好,食客们吃的津津有味,在别处又吃不着,就得反复光顾。再加上他还特意找了两个外邦女子,定时有歌舞表演,不愁生意不好。 这么想着,吕掌柜放下柜子,笑着夸赞:“大成兄弟的手艺果然好,这酱牛肉的味道绝佳,定会成为店里的招牌菜。” 第148章 李大成得了别人的夸赞,少不得客套几句。吕掌柜也爽快,都是提前给银子,见今日前头人不少,加上尝过酱牛肉的滋味,还特意多订了五斤。 人家做事厚道,李大成知这份情,也不能白白受下。卤肉吃多了难免生腻,尤其是猪头肉和猪肝。若是蘸着蘸料吃,不仅解腻,还能丰富口感,便提出帮着调配蘸料。 吕掌柜自然是满脸喜色的应下,他吃过李大成调的蘸料,配上卤肉,那滋味称得上是一绝。还曾让家里的厨子试过,味道总是不对。 刚刚还想着问蘸料的事,犹豫着还未开口,就听他主动提出来,哪有不高兴的。连忙挥手让厨娘出去,自己也跟着退到了门口。 李大成笑了笑,这吕掌柜大概认为他这蘸料是什么秘方,主动避让。其实不过是随手调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厨师这行不仅需要多练,更看天赋,一样的食材调料在不同的人手里,味道也不同。 他用的都是寻常佐料,没有什么需要避人的,大可以让厨娘在一旁看着。若是日后他不得空,厨娘也可自行调配,总不能耽误人家的生意。 吕掌柜听他如此说,又见他面上淡然,不见一丝居功的痕迹,暗暗叹了一句,此子他日必有一番成就! 厨娘更是喜得好话不停,她听掌柜的提过李大成厨艺了得,如今竟肯教授,自然欢喜。原本吕掌柜找的是另一个厨子,只是他的家人都在临镇,即使吕掌柜出了高价也没能将人挖过来,这个差事才落到她头上。 如今她把这个调配蘸料的手艺学到手,就能在青竹阁站稳脚,哪能不高兴! 李大成在灶台旁的木架上看了一圈,见调料香料都齐全,洗了手便开始调配。厨娘紧紧的跟着,生怕看漏了一步,若不是不识字,恨不能拿笔记下来。 蘸料他是按着卤肉的量调配的,一碟卤肉拼盘配上一小盏蘸料。卤肉和酱牛肉加起来不少,他便拿了最大的木盆,辣的和不辣的各调配了两大盆。 蘸料里有醋,若是放上一夜味道就变了,也就不能用了。免的浪费,他把分量掐的很准,估摸着就算是剩下,也剩不了太多。 吕掌柜又拿了二两银子出来,李大成没要。调配蘸料用的油盐酱醋和各种香料都是人家的,他一个铜板都没花,既然以后要长久的合作,就犯不上计较眼前这点儿小利。 况且这笔生意他也合算,刨去成本他送一趟能赚上二两多银子,抵得上寻常的账房先生一个月的工钱了。 送上一个月,攒下的银子,就够买上几亩地了。等明年开春还能买上些鸡鸭,放在后院养着,吃鸡蛋也方便。沈桥爱吃茶叶蛋,到时候可以多做些,日日都吃。鸭蛋也可以腌上些,腌好的蛋黄金黄流油,沈桥也一定喜欢。 见他没要,吕掌柜也没再过多的推让,心里默默的记下。交人交心,觉得李大成是个可以深交的。 从青竹阁后门出来,已经午时三刻,李大成早饭用的多,现下还不饿。便想着先去集市一趟,回来时再买肉,左右肉铺离着集市也就两三条街,也不怕耽误时间。 虽答应了吕掌柜不再卖卤肉,可他还可以卖些别的,哪怕一日卖上个二三百钱也是个进项。只是日日都得往青竹阁送卤肉,板车都装的满满当当的,他也只有一双手,小吃车便拉不了。 他也想过用绳子把小吃车拴在板车的后面,只是那样费力不说,也耽误功夫。若是再赶上刮风下雨,路上难行些,就更加费劲。 集市入口处有间矮屋,平日里给收摊位费的管事休息使用。矮屋后有个小院,并不大,堆放着些杂物工具,想来是日常修缮用的。 李大成左思右想便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小院上,他想试着找管事的商量一下,他出些银钱,把小吃车停在小院里。 管事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生的魁梧,一身腱子肉,脸上还有一道疤,瞧着就不是好惹的。听说以前是走镖的,手上还沾过人命,摊贩们都有些惧怕,因此集市上少有闹事的。 管事的平日就在矮屋前的躺椅上歇着,喜欢喝酒,酒壶一天都不离手。收摊位费也只知让人把铜钱扔到钱箱里,有时连头都不抬,却没有人敢少给。 李大成虽不怵,但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去。路过熟食铺子时便进去买了只烧鸡,并其它几样卤肉,打包好了拎在手里。 果然管事的见了他手里的东西,用眼神瞄了一眼旁边的矮凳,示意他坐。撕了一个鸡腿咬了一口,才冷冷的问他有什么事。 李大成将想将小吃车停在后院的事说了,也说了可以每月付些银子,充作停车费。 见对面的人没说话,李大成也没再开口,总得给人些思量的时间。 管事的见对面的人倒是端的住,旁人见了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就慌了。倒是条汉子,他把吃完骨头随手一扔,答应下来。只说小院空着也是空着,银子就不用了。 李大成道了谢,也没再提给钱的事。人家爽快,他也不能来回推让。 他瞧着管事的是个有故事的人,想着既然不要银子,那往后过来的时候便多多带些吃食儿,也不算白白用人家的地方。 第107章 白天不行,晚上怎么样都可以吗? 午后便起了风,日光也不如午时炙热。回来的路上还算清净,行人不多,偶尔见车把式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往镇上去。 第149章 李大成买完肉,想着买口锅回去再垒个灶,便没有往长平街走。 穿过几条小巷,就有两家杂货铺。询问过后得知,杂货铺子里都是小锅,卤肉并不适用,若是想要大锅,便得去铁匠铺订制。 兴隆街离这不近,从杂货铺出来,李大成便加快了脚步。 铁匠铺的掌柜的还认识他,以为他又要打什么新奇的东西。放下手里的活儿,仔细听着,听闻只是打口锅后,脸上明显有些失望。 李大成失笑,没有到掌柜的还颇具匠人精神,可他的确没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需要定制。 两人既是相识,掌柜的也没找他要订金。李大成道了谢,约好两日后来取,便从铁匠铺出来。 街边有卖石榴的,果实饱满,色泽诱人。他们这边柿子、梨子多见,石榴倒是少有。李大成上前问了价,听闻十文钱一个,十八文钱两个,他便要了两个,想着拿回家给沈桥尝尝。 小贩见他爽快,也没讨价,乐的在竹筐里,给他挑了两个大的。 这一耽误,回到河谷村的时候就有些晚了,差不多申时一刻。好在还不到晚饭的时辰,他估摸着沈桥在家里做针线活儿,不知不觉的步子都迈的比平时大。 他的小夫郎是个勤快人,一天也闲不下来,即便家里没有那么多活儿做,也不肯多歇歇,整日捧着针线篮子不撒手,总得他去说,才肯放下手里的活儿歇一会儿。 在巷子里遇见几个汉子,其中一个还拎着一坛子酒,想是要聚在一起喝酒。这几个人都是素日没有交情的,见他拉着板车,车上还装着大木盒。便往这边瞥了两眼,见盖子盖的严实,并未瞧见里面的东西。其中两人上来攀谈,李大成也只是随意应付了几句。 都在一个村里住着,犯不上把关系弄僵,却也不必事事都说于别人知道。你日子过的差,别人也许还觉得你可怜,见面还能落个和气。若是你日子过的好了,那眼红的一定比替你高兴的多! 快走到家门口时,还不等他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沈桥本来在堂屋做针线活,小裤子已经做好了,正在绣裤脚的云纹。见崽崽往门口瞟了一眼,猜想是李大成回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来。 瞧见夫郎,脸上原本淡淡的神情立时柔和下来,回身拿了路上买的两个石榴,递给沈桥,“回来的时候瞧见有卖石榴的,我看挺新鲜的,就买了两个,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下次再给你买!” 石榴个头不小,沈桥得一手一个才拿的稳。橙红交织的颜色,像是傍晚天边的一抹余晖,带着一股暖意。 沈桥还没吃过石榴,也不单单是他。村里人很少买水果吃,都觉得就那么一点儿,吃了也不解饱,还那么贵,着实不值。有那个闲钱的话,好不如买点肉吃,又香又解馋! 他以前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水果了。吃的最多的就是山里的各种野果子,因为是野生的,没人打理,结的果子大多又小又涩,谈不上美味。 可那也能填饱肚子,比挨饿强,因此他最喜欢夏天了,野菜野果的也能吃个六七分饱。不像冬日里,什么都没有,经常饿的睡不着觉。 刚和李大成在一起的时候,男人经常往家里买各种零嘴水果。一开始沈桥还默默的心疼银子,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了。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能存着不一样的心思。他心疼花出去的银子,是为了家里好。可李大成买水果点心,也是为了哄他开心,这份情谊就比多少银子都珍贵! “我还没吃过石榴呢,一会儿吃完晚饭咱们一起吃。”沈桥笑的眉眼弯弯,把石榴拿进灶房放好,打了水给他洗手。 估摸着人快回来了,他便烧了水,在灶里留了根粗柴慢慢燃着,这会儿锅里的水还热着,兑上点儿凉水就能用。 李大成把装着肉的大木盒卸下来,准备一会儿收拾,便没有往灶房里搬。猪头收拾起来麻烦,索性就在院里收拾,洗干净再拿进灶房,省的给灶房里霍霍的都是血污,还得擦洗。 堂屋里,夫郎把水都放好了,他卷起袖子洗了洗手。路上风大,刮的脸上都是土,便又洗了把脸,接过沈桥递过来的布巾擦干,又搭回架上。 回身就见沈桥又端了水过来,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才接过来喝了个干净。 见沈桥又将头发包上,眉心动了动,道:“怎么又把头发包上了?” 沈桥没想到d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如实答道:“包上干活儿方便,要不然弄脏了还得洗,烧那么一大锅水多费柴。” 村里的夫郎几乎都是包着头发的,家里田里都是活儿,喂鸡喂鸭、打草下田、洗衣做饭,整日也没什么空闲。若是不将头发包上,容易脏不说,干活儿也不方便。洗头还得另烧一大锅水,废柴不说,冬日里干的慢,还耽误做活儿。 镇上的夫郎小哥儿倒是披着发,用一根漂亮的簪子挽着,有时还会带上些其它的发饰,瞧着是好看,可也不适合他们农家哥儿。 眼下家里虽然没那么多活儿干,沈桥也习惯了将头发包上,总觉得更利落。就是有时候包的紧了,晚上拆下来后,难免扯的头皮疼。但大家都如此,他也没有那么娇惯。 “活儿都留给我做,费水也不怕,脏了就洗,柴不够了我再去砍,包的这么紧不难受吗。”李大成说着慢慢凑近,低头在人的耳后亲了一下。 第150章 沈桥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每个双儿都有,可他就觉得小桥的最好看。只要轻轻的亲一下,就会变得更加鲜红。他得了趣儿,每次都会在这一小块地方,流连好久,弄的小夫郎颤着声音讨饶,才肯罢休。 青天白日的,沈桥哪里受得住,拧着身子要向后撤,却被男人一把揽住了腰。他力气小,哪里是高大汉子的对手,挣扎了几下都挣不开,两人贴的却更紧了。 院门虽关着,可并未上门闩,若是有人推门进来,沈桥不敢想,羞也要羞死了。头顶传来男人的笑声,连胸腔都跟着震动,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沈桥气的在男人胳膊上咬了一口。 李大成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小夫郎胆子大了。忍不住挑眉轻笑,眼底却都是纵容,墨色的眸子转了转,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沈桥猝不及防的悬空,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搂住男人的脖子,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将人稳稳当当的放在炕上,俯身抵住沈桥的额头,道:“小桥,怎么还咬人呢?崽崽可都不咬人。” 鼻息间全是男人的气息,后腰上还垫着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炙热的触感实在让人忽视不了。沈桥招架不住,磕磕绊绊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小桥不说话,那我咬回来,也算公平。”李大成说着,轻轻的捏了捏夫郎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人的颈侧,换来身下人轻颤出声。 “你……你怎么总是……总是……”沈桥被逼急了,红着脸辩驳,一时又想不起适合的词句,急的眼圈都泛红了。 见把人逗急了,李大成连忙侧身,向旁边挪了挪,刚要哄人。平日一惯温顺的人,却蜷着身子转向了另一边,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闹脾气的小夫郎着实可爱,本来就小小的一只,团起来后更显的娇小。 沈桥翻身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夫妻间亲昵些本是正常的,只是男人总是逗他。又是在白日,他不知该怎么应对,又怕被别人瞧见,这才咬了人一口,却并未舍得用力。 刚刚一急就转过身来,现在心里又后悔。李大成之所以总是逗他,也是因为喜欢,沈桥怕他反应太急了,伤了男人的面子。也顾不得害羞了,急急忙忙的转过身来。 李大成你还未来得及开口哄人,就见小夫郎自己转了过来,湿漉漉的眸子里有些许怯意,可怜兮兮的咬着下唇,面上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李大成叹了口气,,赶忙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原以为全心全意的宠了这些日子,小夫郎的胆子也大了不少,没成想还是没有给足他安全感。 再开口的声音已经不带一丝玩笑,“是我不好,不该胡闹。小桥要是还生气的话,可以再咬我几口,我保管一动不动,我皮糙肉厚的一点儿都不疼。” 被男人这样一哄,沈桥更不好意思了,紧着摇头,“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我……”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急又悔,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李大成往后撤了撤,伸手勾住沈桥的下巴,两人视线相对,少有的正色道:“小桥,刚成婚那时,我和你说过试着依靠我。现在我还是那句话,我若惹你不高兴了,无论是和我使小性,还是和我发脾气都行,就是打两下咬上几口都可以,犯不上委屈自个。” 沈桥朝李大成怀里缩了缩,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轻轻的点了点头,半晌才软声道:“我没有不高兴,也不是不喜欢,只不过……只不过大白天的……”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李大成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在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温声笑道:“小桥的意思是白天不行,晚上怎么样都可以了!” 第108章 我的软肋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李大成也不敢再逗沈桥,万一又把人惹恼了。小夫郎红着眼眶,似哭未哭的模样,他瞧着也心疼。 再说了长夜漫漫,他总能从人身上讨回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赶了一天的路,难免有些疲倦,牵着沈桥的手,两人面对面的躺着,说会儿话好似一天的疲惫都消了。 “小桥,一会儿我得去一趟李家。” “我和你去。”沈桥听他提到李家,脸上的神色瞬时变了。李大成那个继母沈桥见过一次,不是个省事的。虽不担心李大成会吃亏,可沈桥也不放心他独自去,说着便要坐起身来。 李大成像是料定沈桥会这样说,手上微微用劲,顺势人拽了回来,放软了声音道:“我中午都没顾上吃饭,这会儿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小桥就留在家里做饭吧,我肯定好好同他们说。” 好好说肯定是好好说,至于这个“好好”的尺度,就只有李大成自己知道了! 沈桥听他说赶了一天的路,还没吃午饭,便有些急了,抽出被握着的手,在男人胳膊上拍了一下,“饿了不早说,还偏要闹这一场,要是饿坏了身子……” “要是饿坏了,就让小桥打我一顿出气!”李大成接上沈桥的话茬,伸手把人重新搂住,笑的颇有几分无赖。 沈桥拿他没办法,任他抱了一会儿,才起身往灶房走,想着晚饭做些好熟的,可以快点吃上饭。 见夫郎出了屋,李大成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散了。 昨儿是没腾出时间来,今儿得了空儿,还得把这个事了结了。也省的他那个有八百个心眼的继母,整日去村长家里闹。 第151章 想过两天清净日子还挺难,李大成叹了一声,理了理衣裳便准备出门。既然是他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那也怪不得他做事不留情面! 他刚跨出堂屋,院门便被人敲响了,沈桥刚洗了菜,甩了甩手上的水,想要去开门。却不及李大成身高腿长,三步两步便走到门前,将院门打开了。 周慧受了惊,再加上跑的急,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在门上,李大成一开门,她险些摔倒。好在沈桥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身子。 “嫂嫂……”沈桥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进院里坐下。 周慧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祖父和爹爹都是秀才,虽没什么大成就,可历代在书塾里教书,也颇受尊重。 她自己也是识文断字的,自是与普通的村妇不同。嫁的夫家也是明理的人家,夫君也念过书,平日里更是一句重话都没有。 赵荷花在家门口骂的难听,满口的污言秽语,她一个年轻的妇人哪里应对的了。公公又病了,夫君也没在家,孙虎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李大成。 “嫂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李大成见周慧喝了口水,缓过来些才开口问。 周慧这时缓过来些,想起赵荷花口中的那些话又气又恼,深吸了口气,才道:“李家人又过来了,公爹还病着,虎子便没让他们进门。他们不肯,两相争执下,家里的狼狗便冲了出来,并未咬到人,只是将人扑倒了。如今他们正在家门口闹着呢,家里只有虎子一人,怕处理不了,这才来找大成兄弟帮忙过去看看。” 李大成一听,便知周慧顾及着他的面子,出口的话有所保留。赵荷花的性子他又不是不清楚,虽没亲见,想也知道场面有多难看。 他本想着先把吕掌柜的事儿忙完了,再去解决李家,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李大成给周慧施了一礼,告歉道:“我对不住强子哥,给家里添麻烦,这便随嫂子过去。” 周慧虽然气李家人,可也知道这和李大成没有关系,自然不会将李家的所作所为怪在李大成身上。 事情紧急,也顾不上耽搁,李大成本不欲沈桥跟着,奈何小夫郎坚持,他也只能妥协。 锁上院门,就跟着周慧往村长家走。 还隔着老远就听见那边的叫骂声不堪入耳,李大成眉头紧了紧,下意识的去瞧沈桥。 沈桥平时虽怕人家吵嘴打架,可想到李家人那么坏,欺负了李大成这么多年,就不怕了,心里只剩心疼和生气。他朝着男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哎呀,我没法活了,村长家放狗咬人了,是要我的命啊……” “还有李大成那个短命鬼,巴结上村长,以为有了靠山,连亲爹的死活都不管,活活是要逼着我们去死啊!” 赵荷花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边嚎边骂。李庆背着手站在一边,偶尔插上一句。李清只低头站着,许是觉得这样的场合丢了读书人的颜面,一句话都不说。 围着看热闹的人们有的瞧不下去,劝了几句,全被赵荷花骂了回去,她骂得难听,自然再没人上杆子出这个头。 孙虎早就把借来的狼狗拴回了院里,本就是想吓唬吓唬人,也未想闹出这一出,如今倒是他们被动了。 他一个年轻汉子也不好和上了年纪的妇人对骂,也放了两句狠话,可赵荷花根本就不怵,更加的撒起泼来,场面一时就僵持在这。 “好生热闹啊!” 人群外面有一道声音响起,孙虎听出是李大成的声音,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往后退了退。 看热闹的人们见正主来了,纷纷向旁边挪了挪,让出条路来。 人群又嘈杂起来,有的觉着李大成来了,更有好戏瞧了,脸上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也有看不惯李家人的或是平时与李家有过节的,觉着李大成能制住赵荷花这个泼妇,能给他们出出气,都暗暗的等着看李家怎么倒霉。 李大成没时间理会众人的心思,他朝着周慧点了点头,周慧会意,挽着沈桥站到了孙虎的身后。 他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嘴角还挂着浅笑,明明瞧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心里发毛。 在场的人赵荷花都不惧怕,就算是村长来了,她为了儿子,该怎么闹还是怎么闹。对上李大成却有些胆怯,可想起赌坊里那帮凶神恶煞的人,还得强撑着,绝不能让那个短命鬼瞧出来。 “你来的正好,你爹得了重病,需要许多银子治病,我们也不白要,家里的那几亩地都给你,算是我们卖给你的!”赵荷花说着,掩面哭泣,一脸的伤心。 李大成只觉得可笑,要依着他的性子,他绝不愿意同这个蛇蝎妇人纠缠,可沈桥还在,他答应了夫郎尽量不动粗。 他眉头轻挑,墨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冷冷的扫过眼前的三人,淡淡的开口:“哦,要把地卖给我,那地契呢?” 赵荷花没料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才狡辩道:“地契……地契自然是在家里,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能诓骗你不成,眼下还是拿银子救你爹要紧。” “大成,甭管有什么过节,那总归是你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就是,人命关心的大事,就算过去有什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抓着不放!” 看热闹的人里,有人信了赵荷花的说辞,搭腔帮着说和。 第152章 沈桥见他们这么颠倒黑白,气的就要冲出去,同他们理论。他虽然胆小,可也不能看着人这么欺负他的夫君。 周慧紧紧的拉着他,出言宽慰。 “相信大成,他能处理好,咱们这时候开口,只会给他添乱。”周慧听着这些人的话,也是气的难受,她公爹被这个泼妇气的,现在还在屋里躺着,都没见有人给帮句腔,这会儿却偏帮着恶人说话。 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她们站出去说什么,旁人也不会信,倒不如静观其变。她就不信,这个世道还没有王法了,还能叫这等恶人得了逞! 他们这边说着话,人群里有两个懒汉不怀好意的往这边瞧,脸上还带着猥琐的笑。 周慧长得清秀,又识文断字,气质都和旁的村妇不同。 沈桥本来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以前受了苛待,整个人灰头土脸又瘦小,再加整日避着人,才瞧不出什么。 如今娇养了这些日子,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肤白如玉,淡眉若柳,薄唇不点而红,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好似皎月,着实清艳。着一身浅碧色的衣裳,更衬的人清雅脱俗。瞧着不像村里的小哥儿,便说是镇上的公子哥儿都有人信。 孙虎狠狠的瞪了回去,也安抚道:“嫂嫂别急,大成哥一定不会叫他们讨到便宜的。” 他们两家交好,大成哥对夫郎又爱重,他站在这,别的忙帮不上,怎么也得将两位嫂嫂护好。瞪了一眼不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掷了过去,那两个懒汉才低头退出人群。 周蕙只觉得被看的浑身恶心,气的骂了两句,见人走了才作罢。沈桥一颗心都扑到李大成身上,倒是没有察觉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李大成似有感应,抬头便见小夫郎红了眼圈,又往那两个懒汉那边瞥了一眼,默默的记下。沈桥就是他的软肋,若是只他一个怎么都好说,只是要伤到沈桥那…… 第109章 李家的恶果 众人都瞧着这场好戏,其中也有替李大成抱不平的,为他辩解上几句,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 冬日田里没什么农活,人们闲下来,也没有什么消遣。谁家要是闹出些动静,自然少不了围观的人。 也不一定有什么坏心,就是瞧个热闹,回头坐下来拉家常也好有个话头。 李大成倒是不介意被别人瞧着,有些事越是捂着,越是诸多猜测,倒不如直接摊开来,左右丢人的又不是他! 赵荷花见有人帮她说话,心里正得意,她早就盼着把事闹大。虽说断了亲,可李大成要是连亲爹的死活都不管。传出去不仅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真闹到衙门去,也得陪家里一笔银子。 她见李大成日日往镇上去,回回都买上不少肉回来,想来是赚了不少银子。她给那个小畜生扣上一个不救亲爹的名头,怎么也能诈出几两银子。 想着即将到手的银子,赵荷花眼底划过一抹算计,转瞬即逝。 别人也许没看见,可李大成却瞧的清楚。既然有安生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招惹他,那也怪不得他心狠。 吵吵闹闹的没意思,即使动了手,也难保他们没有下回。要想一劳永逸,还得朝着他们最在乎的人下手。而赵荷花最看重的,就是她那个有将相宰府命格的儿子! “重病?那是得什么重病,又是哪家医馆瞧的,请的哪个大夫,开的方子在哪,可有熬药剩的药渣?” 他问的太细,赵荷花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脸上的神色异彩纷呈,她连忙回头去看李清。 可李清只觉得丢人,后悔跟着来这一趟。明明家里能凑出这笔银子,他娘非得在大庭广众下,跟这个不祥人攀扯。简直丢了读书人的风骨,要不是还指着家里帮着还赌债,李清此刻很不能转身就走。 赵荷花见儿子不帮他圆谎,又被李大成逼问的狠了,面子上下不来,索性也不装了。 “我说得了重病,就是重病,今天这个银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不敬父母,小心我去官府告你,告你不敬亲长,你是要做罪的!” 沈桥听了这话又气又急了,不敬亲长是大罪,虽然他们有断亲书在手,可若真闹到官府,他们也讨不到好。轻则挨顿板子,重则那是要下狱的。 李大成冷哼了一声,幽深的眸子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清,目光晦涩不明,却蕴满了危险。半晌,他才冷冷的开口:“我娘早就死了,我与李庆也断了亲,哪来的父母!” 李清只觉得背后发凉,似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一般。他不由得抬眼打量李大成,总觉着眼前的人与过去那个任他欺凌的人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像换了一个人。 围观的人们也渐渐回过味来,跟李家住的近的几户人家,更是觉得不对劲。他们从未听说李庆生了重病,更没闻到过药味,也未见李家人往外倒药渣。 人群又嘈杂起来,赵荷花听见她身后两个妇人的话,差点没气吐血。暗暗骂道,这帮墙头草,真是风往哪边吹,他们往哪边倒,全是些没骨头的! “就算断了亲,你们也还是亲父子,今天你要不拿银子,我就去衙门告状,我看你的命有多硬!”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今天一定得凑够银子。她说着又坐在地上不住的哭嚎,却衬着人们不注意的时候,给李庆使了眼色。 “大成啊,过去是爹对不住你,说到底咱们也还是一家人,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去死吧!”李庆上前两步,看着昔日木纳的大儿子,总觉得有些陌生,可眼下也由不得他多想。李清被那帮讨债的逼的,连书院都呆不下去了。他总不能不管,那可是要给老李家光耀门楣的人! 第153章 “一家人?好啊,即是一家人,那我管教管教这个嗜赌成性的弟弟,也是应该的吧!”李大成轻描淡写的说着,一步步逼近李清。 “你胡说,想干什么?你……”李清心里一惊,他不知李大成是怎么知道的,可眼下绝不能承认,要不然他的前程就彻底毁了。 他心里慌乱,见李大成过来,本能的向后退。李大成脸上明明带着笑,可李清却觉得比修罗恶鬼更加瘆人。 李大成也不说话,勾着唇角笑的一片祥和,却疾速地伸手抓住李清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掰。直到听到骨头移位发出的咔哒声,才颇为嫌弃的松手。 “啊……”李清没想到他突然动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胳膊上立时传来熟悉的剧痛。疼痛之下出口的都是惨叫,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托着胳膊,险些没栽倒。 赵荷花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平日里连一块油皮都没破过,眼见李大成把儿子给打了,哪能咽的下这口气。站起身来,奔着李大成就扑了过来。 李大成不屑于同一个妇人动手,将脚边的一块石头往前一踢,随后侧身,看着赵荷花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变故太快,看热闹的人们有的都还没回过神来,可也有人听见了“嗜赌成性”那四个字。这个消息就像一个响雷,在人群中炸开。 “你听见了吗?大成说李清赌钱,这是真的吗。” “还真说不准,王大伯的孙子也在书院读书,不也把家底都输进去了!” “哎!白瞎了读书人的名头,瞧着跟村里的懒汉有什么区别。”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更花心!今儿这个集会,明儿那个诗会的,你们不知道吧,那席上都是春水楼的姑娘作陪。我在青云台做活儿的时候亲眼看见的,两三杯酒下去,你就看吧,左拥右抱的,那场面着实是香艳!”赵老三长年在镇上打零工,见大家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得意的将自己瞧见的说出来,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咂咂嘴。 好多年轻的媳妇夫郎都不好意思红了脸,领着姑娘小哥儿看热闹的更是捂着自家孩子的耳朵,骂赵老三不正经。 赵荷花气的恨不能撕烂这些人的嘴,这样败坏他儿子的名声。她这一下摔得狠了,闪了腰疼的呲牙咧嘴,半天都没从地上爬起来。见李庆还在那傻傻的站着,不由得骂道:“你死人啊,不知道把我扶起来!” 家里一贯都是赵荷花做主,李庆窝囊惯了,再加上这些年得了李春丽的颇多好处,更是不敢得罪赵荷花。他偷偷瞥了一眼李大成,才颤颤巍巍的上前,将人扶起来。 “还不去看看儿子,这个小畜生怎么就没被雷劈死,也好和他那个下贱的娘去做伴!”赵荷花话说的难听,李庆面上有点难看,看在李清的面上,还是忍住了。 李大成冷眼看着他们一家,面上寒若冰霜。他虽与那个早早就过世的妇人并无关系,可顶了人家儿子的身份,也由不得旁人出言侮辱。 他上前两步,忽然伸手扣住李清的脖子,看李清被勒的干咳起来,嘴里发出嘶哑的吸气声,薄唇掀起一抹冷笑。 赵荷花吓得也顾不上骂了,生怕她的宝贝儿子有个好歹,赶紧上来撕扯李大成。 李大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手肘用力将赵荷花撞开,“我娘也是你配提的!” “你个讨债的,你快放开李清,别伤了他!他要是有什么事,我做鬼都不放过你!”李庆眼下是真急了,李清就是他唯一的指望。 “刚刚不还说是一家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李大成对上赵荷花和李庆怨毒的眼神,唇角的笑慢慢凝结,“李清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你们还不上,就把注意打在我身上,真真是好算计。就连过世的人都不放过,你们说我该怎么讨回来呢,要不然就用他这条命来抵吧!” 他语气轻松,手里的力道却一点不减,似笑非笑的看着神色大变的两人,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李清从来没有感觉离死亡那么近过,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在李大成眼底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杀意。现在他是真的怕了,更后悔不该听他娘的来这一趟。 “你……你放开我儿子,要不然我……我……”赵荷花看见宝贝儿子脸色紫红,生怕下一秒就会死在李大成手里,也慌了手脚,威胁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哦,要不然你们要怎么样,去官府告我。好啊,咱们一道去,李清多次出入地下赌场,还欠下大笔赌债,加上你们胡乱攀咬,我倒要看看大人会怎么判!要是闹大了,说不准还得让书院赶出来!”李大成的声音清亮,连最外边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赵荷花实在撑不住了,吓得瘫坐在地上。 见差不多了,李大成撒开扣着李清脖子的手,像扔破布一样的将人仍在地上。他本来就没想要李清的命,为了这种人惹上官司不值。可既想让人害怕,那做戏就得做全套。人也只有怕到极致,才不敢再生出旁的心思。 况且经此一闹,李清的名声也坏了,不用他出手,也不会有好日过! 李清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半天缓不过来,赵荷花抱着儿子一个劲的哭。 李庆却直勾勾的盯着李大成,眼前的人明明还是以前的样子,眼睛鼻子嘴都没变,甚至连手背上被打的伤疤都一摸一样。可他就是觉的哪不一样了,一股恐惧打心底升起,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第154章 李大成与李庆的目光对上,他在李庆的脸上看出了怀疑,心里却觉得好笑,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了些。 他一言不发,任人打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却在李庆收回目光的时候靠近,低头在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没人听见说的是什么,只见李庆听完后神色大变,面上的不可思议瞬间转为惊惧,连赵荷花母子都顾不上,把腿就往家跑。 第110章 一室缠绵 大家面面相觑,见李庆突然跑了,都是一头雾水,随后便把目光都落在李大成身上。 李大成朝着远处看了一眼,才沉声道:“今日让大家看热闹了,我本不想把这些丑事说出来,实在情况所迫。自幼我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大家也都清楚。前几个月我差点死了,还被赶出来,逼于无奈才签了断亲书。既然不是一家人了,合该井水不犯河水。可他们多次上门闹事,如今李清欠了赌坊好几十两银子,还想算计我。我也得过日子,实在是与他们牵扯不起。还请大家做个见证,往后李家的事与我毫无关系,他们若是再上门,我只得大棒子打出去!” 他这几句话姿态放的极低,全然没有刚刚狠厉的样子。 村里人听说李清欠了那么多赌债,都是大吃一惊。几十两银子,就是不吃不喝攒上一辈子也攒不下那么多啊! 更是有人提起,李清已经在家里住了好几日。李清一贯瞧不起村里人,吃穿做派都仿着镇上的有钱公子,不是年节是断断不会回村的,说不定这回是让书院赶回来的。 本来有几户家里有姑娘的人家,还肖想过李清,虽知道赵荷花是个难缠的,可架不住李清读书人的身份。日后李清要是高中了,那可就成了官眷,不仅有享不尽的富贵,家里也跟着沾光。 可如今却都庆幸只是背地里想想,并没有说于旁人知道,要不然可是把姑娘的一辈子都给毁了。 赌场青楼于乡下人来说,都是戏本子里才有的东西。那就是销金窝,任你有多少银子,进了那里边,都能给你花个干净,还连个响都听不着! 大家再看赵荷花母子的眼神都不对了,透着鄙夷。家里有年轻汉子的都被嘱咐过,千万别和李清走近了,要是染上赌钱的恶习,家里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堵窟窿。 赵荷花气的本想骂回去,可她摔了两跤,又闪了腰,只觉身上疼的厉害,实在是没有气力。转头见儿子狼狈的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又心疼的紧。还有李庆那个窝囊废,竟然敢撇下她们娘两跑了。又急又怒又是心疼的,差点没晕过去。 李大成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母子,转身朝沈桥走去。 小夫郎眼圈还有点红,脸上都是气愤,望着他的目光里都是心疼。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软了,他的小桥平日里小兔子般温顺,也只有遇见他的事才会这样急。 人们见没热闹瞧了,也三三两两的散开,嘴里却没停。今儿的事,足够大家茶余饭后闲聊上几日了。 李家并不是什么大门户,同姓的亲戚并不多,看热闹的里面倒是有几个和李家沾亲。眼下也只觉得丢人,走的比旁人还快,生怕被沾上,带累了家里的名声。李家的名声臭了,他们可还要做人。 赵荷花见人们都走了,怕李大成又返回来打人,也顾不上身上的疼,扶着李清也往回走。走出一段还不忘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李大成一眼。 “呸!”周慧冲着那母子两呸了一声,才觉得心口的这口气出了些,“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下好了,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看他们日后还怎么做人!” “嫂子,别气了,得了这么大的教训,谅他们以后也不敢过来闹事了!”孙虎宽慰了几句,又转头看李大成,一脸的崇拜,“大成哥真本事,那么难缠的泼妇,都被赶跑了。要我说姓李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亏的……” “虎子!”周慧见小叔说话不妥,赶紧出言打断。 孙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李大成自然知道孙虎口中姓李的是谁,拍了拍孙虎的肩膀,主动解围,“李庆一家确实都不是好东西,虎子兄弟说的没错。这事说来都是因我而起,还给孙叔儿气病了,说来也是我的不是。” “大成哥,别这么说,分明是那家人心肝都是黑的,今儿要不是大成哥在这,还说不准他们怎么闹呢。”孙虎对李家人也是恨之入骨,却也知道李大成于李家人不同,更不会把这笔债记在李大成身上。 他爹和大哥整日都让他别这么毛躁,更是让他多像李大成学学。他眼见李大成处事游刃有余,心里只有敬佩。 村长喝了安神的药还睡着,李大成关切地问了几句,见不便探视,也没进去打扰,想着改日再过来探望。 禾哥儿还在屋里帮着带孩子,小宝正是顽皮的年纪,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周慧有些放心不下,便让孙虎送送。 孙虎也要成亲了,这些日子也刻意收着心性。见李大成与夫郎这般恩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做个好丈夫,好好呵护夫郎。 没走几步,李大成便让孙虎回去,家里只有周慧和禾哥儿两人,还有个小娃娃要带,加上村长病着,怕她们两人忙不开。 再说,孙虎在这,他的小夫郎也不自在,虽然任他牵着手,可总不好意思离他太近。 第155章 暮色渐沉,晚风里裹挟着寒意,打在人身上,冰凉一片。 沈桥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李大成立时将人揽进怀里。 “在外面呢,一会儿叫人看见。”沈桥有些不好意思,怕被人瞧见,想挣开他的手,不想却被搂的更紧了。 “这没人,我又饿又冷,咱们贴着点暖和。”李大成搂着人不撒手,看似整个人都赖在沈桥身上,其实一点力都没借。 沈桥听了这话,果然不动了。虽然知道男人多半是诓他的,却也舍不得将人推开。 有时候沈桥都有些想不通,那么高大的汉子,在外面瞧着是极稳重的,不笑的时候有些唬人,面对恶人的时候也有狠厉的一面。偏偏到了他这,总是耍赖。 “回去我就做饭,蒸点米饭,再炒两个菜,很快就能吃了。”沈桥任人搂着,想着一会儿炒两个不费火的菜,便能快点吃饭。 “好,咱们一起做。今日我多买了一块牛肉,还想着给你做个牛肉煲,天凉吃这个正好。可惜眼下太晚了,怕做不成了,只能等明天了。”李大成说着颇有些遗憾,下巴放在沈桥的头上蹭了蹭,模样有点像没吃到骨头的大狗狗。 沈桥拿他没有办法,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家里还有秋辣子,今儿我们先切一块牛肉,做个辣炒牛肉,香香辣辣的的一样下饭,明天再做牛肉煲。” 李大成本来也没有那么想吃,只是借着由头和夫郎亲近,谁成想还有意外之喜,握紧了夫郎的手往家走,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灶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油灯昏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崽崽饿的一直叫,围在两人脚边打转,沈桥只有先给小家伙弄点吃的,省的干活儿都不踏实。 因着天色晚了,饭食便做的简便。大米饭,辣炒牛肉,还有一道素炒秋菜。想着煮粥来不及了,沈桥便做了一个清汤。 李大成也不是全然诓骗沈桥,他也是真饿了。中午就没吃饭,又折腾了这一下午,肚子里早就空了。 沈桥见他吃的急,给他盛了碗汤,放在一旁晾着,忍不住开口劝:“以后到了饭点,就在镇上买些吃的,总是空着肚子,身子都饿坏了。” “好,都听小桥的。”李大成应下,给沈桥夹了筷子牛肉,,脸上带着绚目的笑容。 一顿饭两人都吃的满足,沈桥要去洗碗,被李大成拦下了。外头变天了,风比刚刚他们回来的时候更大,瞧着是要冷下来。 左右他得把牛肉卤出来,要不然明天肯定来不及。这几个碗他顺手就洗了,也就不让沈桥出来吹冷风。刚吃完饭,再受凉,最容易得病。 沈桥知道自己坚持也没用,李大成关于他的康健格外的执着。索性铺好床,窝在被子里绣白日没绣好的裤脚。不仅能打发时间,还能把被窝捂热,这样等人进来,被子里都是热的。 卤肉费时,等李大成都收拾好,进屋的时候,沈桥已经带上了倦意,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李大成在外面呆的久了,身上沾着凉气,不敢离沈桥太近,怕把人冷着。便睡在边上,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大块距离。 每晚沈桥都是窝在男人怀里睡,暖和又踏实,已经成了习惯。今夜见男人迟迟不贴过来,还以为李大成是事多累了,又怕他因为下午的事心里难受,便慢慢的凑了过来。 黑暗中,李大成突然感觉唇边一片温热,怀里多了个香香软软的身子。 “小桥?”他怕过了凉气给沈桥,往后撤了撤。怀里的人又贴上来,李大成喉结滚了滚,压下心里的冲动。 难得小夫郎主动,他有心想做点什么,但天寒夜深,顾虑着沈桥的身子,到底克制住了。 “现在……现在是晚上了……”沈桥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他从未做过这么大胆的事,羞的身子都打颤,连声音都走了调。 李大成的呼吸瞬时就乱了,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汹涌的情欲。两人挨的极尽,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他用粗粝的指腹捏着沈桥的下颌,试图从人的眼中分辨出什么。 “小桥,可以吗……”男人声音暗哑,已然压抑到了极致。 沈桥被逼的连眼尾都泛起一抹红色,想低头,却被男人擒住了下巴,避无可避。半晌,吐出一个带着泣音的“好”字。 外面寒风阵阵,连月色都半隐半现,唯有室内缠绵缱绻…… 第111章 初雪 清晨,日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如碎银点点。 昨夜的风直到后半夜才停,北风吹的枝条沙沙作响,扰的人连觉都睡不好。沈桥倦的厉害,丝毫没受影响,窝在李大成怀里睡的香甜。 李大成起惯了早,即使昨儿睡的晚了,也是早早的就醒了。眼下没什么着急的事,又有夫郎在怀,他也乐得躲会儿懒。 小夫郎昨夜累坏了,眼下睡的正酣。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间,侧脸上还带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压痕,呼吸间双唇微微嘟起,瞧着着实可爱。 李大成往后退了些,用手肘撑起身子,垂眸打量着熟睡的人,偶尔闲不住,便捻起沈桥散落的发丝,轻轻的绕着圈。 好一会儿,他见沈桥都没有醒的样子,轻轻的在人嘟起的唇边亲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轻手轻脚的把里屋的门带上,小狼崽听见声音立起身子,瞧了瞧,便又趴了回去,丝毫没有见着沈桥的亲近的样子。 第156章 李大成已经见惯不惯了,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句小没良心的! 小狼崽已经退了乳牙,个头也比刚来的时候大了很多,便独自歇在堂屋里,他用竹篾给小家伙编了个扁扁的矮筐做窝。沈桥觉着不保暖,又给做了个棉垫子,用的都是好棉花。 崽崽见他去开堂屋的门,抖了抖身子,也跟着过去。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李大成也打了喷嚏。 院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怕屋里进了寒气,他赶忙回身带上堂屋的门。 昨夜的大雪簌簌下了半宿,眼下停了,便得把院里的雪得清扫干净。要不然等过两天化了,结成冰就更难清理了。 白日他得去镇上,一个来回怎么也得大半天的功夫。家里只余沈桥一人,要是绊一跤,摔一下的都没人知道。 崽崽还没见过雪,用爪子试探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危险,便撒欢儿的跑着玩,踩在雪上,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它身上有皮毛,并不畏寒,李大成也没管它,任它疯玩。 乍冷下来,连个适应的时间都没有,最是容易生病。 李大成怕沈桥一会儿醒了冻着,便在院里点了火盆,放的都是粗柴,可以多燃些时候。木柴燃起来有烟,他等火盆里的柴烧红了,没什么烟的时候,才用钩子挑进屋里。 堂屋里有个小火炉,和里屋的炕是相通的,点着了便能取暖。他拿夹子把烧红的柴夹到火炉里,用不了多会儿,里屋便能暖和起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还挺大,等他把院里的雪铲成一堆,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崽崽想爬到雪堆上玩,雪堆的虽厚但不实,小家伙的爪子陷在里面,急的叫声都拔高了。李大成怕它吵醒沈桥,赶紧给它拎出来。 “不许去了,再陷进去没人救你!”李大成点着它的脑袋训了两句,才给它放到地上。小家伙得了教训也不往上爬了,就在地上刨底下的雪,李大成便没再管它。 这一大堆雪不能留在院里,碍事不说,要是化了就更难清理。留下些堆个雪人到可以,其余的还得背出去。 他拿了竹筐,装了满满一筐,压实了才背在肩上。打开院门,见巷尾的洼地那已然白茫茫的一片,显然别家已经清扫完了。 周恒和他媳妇背着竹筐也从家里出来,见了李大成便一道过去。 他们走了这一段,见好些人家门前都清扫完了。只有许阿婆门前的雪还未动过,许阿婆年纪大了,这些重活自是不好干。李大成想着清扫完自家,便过来帮着扫扫雪。 村里大多是扫完了自家院里的雪,再顺便把门前的路清出来,不仅方便自家出入,也给过路的人留个方便,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周恒见李大成,往许家看了一眼,哈了口气道:“许阿婆没在家,前几日她侄子过来,给许阿婆祖孙两接走了。” “不是说许家没有亲人了吗?”李大成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记着许家该是没有近亲的。许家人丁单薄,这些年许阿婆一直独自拉扯着小孙子,也从未见有亲人过来探望。 “是许阿婆娘家的侄子,听说是在外面做生意的,现在生意做大了。家里又没有其他的亲人,屋里冷清清的,这才给许阿婆祖孙两都接走了。许阿婆能帮着做个饭,也有亲人照料,总比在这熬着强。”周恒倒觉着这是个好事,那日许阿婆的侄子过来的时候,他也见过,瞧着是个老实的。 李大成听周恒这么说,心下起疑。这些年许家从未有亲友上门,更没听许阿婆提过娘家还有亲戚。日子再难也只有祖孙两相依为命,再加上周围的邻居帮衬着,要是娘家有这么出息的侄子,许阿婆又何必熬上这么些年。 如今突然间冒出个侄子,李大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真的这么惦记许阿婆这个姑母,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来看过。就算人来不了,也可以让旁人带点东西。 周恒见他面色凝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操心了,许阿婆那个侄子,在镇上新买的铺面。瞧着生意做的不小,来的那日还是乘着马车过来的,这下连小虎都跟着享福了。” “知道是哪个铺面吗?是做什么营生的吗?”李大成总觉得蹊跷,便多问了一句,想着反正也要去镇上,顺道过去看看。 许阿婆也是个可怜人,既相识也算是缘分,若是真如周恒所说,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真的遇见了骗子,都是一个村的,他也不能看着不管,良心上也过不去。 这个周恒却是不知,他那日只是帮着搬了两趟东西,自然不好打听的这样详细。 周恒又扯着他说昨日李家的事,他也只得先放下心中疑虑。想着回头去镇上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新买卖的铺面。 李大成打开院门,周恒还拉着他讲个不停,他也不好进去,便站在那听着周恒说的兴起,偶尔应上两句。 周恒媳妇见周恒拉着人说个没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家里还那么多活儿要干呢,哪有那么多时间说闲话。 周恒这才反应过来,憨憨的笑了两声。 “桥哥儿呢,没在院里?”周恒媳妇往院里看了一眼,见沈桥不在,随口问了一句。 “小桥昨日受了些惊吓,一夜都没睡好,天都快亮了才睡下,这会儿便没起来。”李大成自然的接话,一点说谎的痕迹都没有。 第157章 他的小桥脸皮薄,两家又挨的极,周恒媳妇闲下来,便过来找小桥做针线活儿。若是让她瞧出什么,恐怕沈桥会羞上好些日子,他自然得替小桥遮掩一下。 周恒媳妇听他这么说,又关切的问了问,李大成不动声色的应付过去了。见周恒媳妇面上似有些失落,还以为她为沈桥忧心,便说沈桥没有大事,歇歇也就好了。 她也不全是忧心沈桥,沈桥的身子虽弱,可命数确是顶好的。这一落雪,谁家的媳妇夫郎不是早早的起来,扫雪背雪,收拾完了院里,顾不上歇着就得忙乎早饭,这一天的活儿就又接上了,哪有半刻的空闲。 日头都高高的,还能在窝在被窝里的,大概也就只有沈桥了。她与沈桥算是走的近的,平时两家也常常往来。 原先她以为自己嫁的就够好了,家里虽不是多富裕,可夫君人好,不像有的汉子,一不顺心就打骂媳妇夫郎,家里也是她主事。公婆虽然身子不好,可人却和善,更不曾立过规矩,为难儿媳。 可瞧了沈桥的日子,才知道这人是真不能比,这一比较,心里就容易有落差。 沈桥既无公婆需要服侍,也无兄嫂小姑要拿捏着分寸相处。夫君还是个极好的人,又能挣钱,又会疼人,家里头里里外外的活儿几乎都包了,生怕给夫郎累着。 她次次过去,那桌上都搁着几样点心蜜饯,都是不重样儿的。村里就算是有了身孕的夫郎,也没有这个待遇。 哎,周恒媳妇忍不住叹了一声,她们这些身子康健,好生养的,都没摊上这么好的姻缘。偏偏沈桥病弱,还需日日服药,却嫁了这么好的人,这就是命啊! 李大成不知道旁人想的什么,院里的雪还得背上几趟,一来一回太慢。他索性拿了立在墙根的扁担,一次能挑两筐雪,能省下不少时间。 许阿婆事一直悬在他的心里,连崽崽过来咬他的裤脚,他也没有兴致同小家伙玩,手下也越发的麻利。 李大成再次推开院门,见沈桥已然醒了,手里拿着扫帚正在扫散落的雪。 “这里我收拾就行,天太冷了,先回屋,小心着凉。”李大成握着他的手搓了搓,刺骨的凉,赶紧揽着人回屋。 火炉里的最上面的粗柴已经烧了一半了,李大成搬了矮凳让沈桥坐下烤火。自己则又去柴房拾了一大捆粗柴,捡了两根扔进火炉里,剩下的便堆在墙角,一会儿再续柴便不用往外面跑了。 崽崽玩够了,也追着沈桥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溅了两人一身。李大成故作生气的点了点它的头,小家伙也是个机灵的,转身就去蹭沈桥。 沈桥给它擦了擦身上的雪,才给它顺毛,许是觉出暖和,小家伙就乖乖的趴在火炉前,烤的热了,还知道翻翻身。 李大成知道沈桥闲不住,便谎称要吃烤馍,耍赖让沈桥给他烤。 沈桥知道男人的心思,哪里是要吃烤馍,分明是怕他出去冻着,其实他哪有这么娇气。只是这份情谊可贵,加上他后腰确实有些酸,便点头应下。 收拾了一早上的雪,早饭便比往常迟了。下雪路滑,李大成想早些出门,省的路上难行,误了事。也可以打探一下许阿婆这个侄子,他总觉着这事有些不对。 沈桥知他要出门,紧着从柜子里拿出前几日做的两双棉鞋,鞋底他纳的厚,就算是走在雪地里也不会轻易浸湿。 “试试合适吗?合适便把脚上的那双换下来,这两双都厚实,路上也暖和些。” 被夫郎张罗着,李大成心里自然欢喜,麻利的脱下脚上的旧鞋,换上新鞋子,果然厚实又暖和。 沈桥见他喜欢,心里也高兴,清亮的眸子带着笑意。 第112章 再次婉拒吕掌柜 空气中都弥漫着雪后的清冷,天地间俱是一片雪色,枯枝、屋顶、远山无一幸免,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路上积雪如绵,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路难行,李大成便比平时出来的早。村里的路大多已经清扫出来了,走起来还没那么吃力。 出了村,就更加艰难。原本就不平坦的土路,此刻更加的崎岖。雪层厚实,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李大成拉着板车,车上又装着重物,根本就走不快,深一脚浅一脚的。偶尔车轮陷落,还得徒手去挖,耽误了不少时间。 走了半个多时辰,却连官道都没见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瞧着和前面走过的路差不多,根本看不清离镇上还有多远。 本来还想着把小吃车也拉上,先停到集市上,出摊也方便。不成想突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雪,眼下单拉着板车都吃力,要想出摊恐怕还得等上几日了,怎么也得等路上的雪化了。 这一路连半个行人都没见,只有几只鸟雀偶尔从空中掠过,打破了沉寂。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他硬生生的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镇上,好在没有误事。 李大成顾不上歇着,就往青竹阁赶。因着积雪路滑,街上行人寥寥,不如往常热闹。他刚拐进后巷,就见吕掌柜一脸焦急的朝着巷口张望,见到他后明显松了口气。 “劳吕掌柜久候了,实在是抱歉。路上积雪难行,这才耽搁了些时候。”李大成将板车停稳,朝着吕掌柜拱手作礼。 “不晚不晚,还不到午时呢。这场雪下的不小,一路过来肯定是不易,快进屋歇歇,喝杯热茶。”吕掌柜说着,便引着李大成往院里走,还招呼了伙计过来把木盒搬去后厨。 第158章 他是真怕李大成赶不过来,早上听家里采买回来的小厮说,有个货郎死在巷子里了。就是路滑不小心摔倒了,又没能及时呼救,活活的冻死了。 他得了这个消息,心里就发慌,生怕李大成路上有什么意外。虽然下午才营业,可还是早早的过来,在店里等着心里也踏实些。 也不怪他这么急,实在是李大成做的卤肉味道太好了。虽然早就料到卤肉会成为店里的招牌菜,却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昨日,还不到戌时一刻卤肉就全卖光了。后面来的客人吃到,又听旁人说味道极好,彻底把馋虫勾出来了,纷纷约着今日早来,就为这吃这口卤肉。 晚上里帐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单日收入就有一百三十多六两,快赶上以前半个月的进账了。刨除成本,净利润还有九十儿两。 铺子里虽也有其它的小菜、冷拼,可厨娘做的味道比李大成做的差了一大截,虽然比其它小酒馆里的味道要强些,可要想留住客人却不容易。 吕掌柜现下都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想尽办法,哪怕是用银子砸,也该把李大成收为己用,省的他现在干着急却没办法。也不知现在再用银子砸,还有没有用。 不等吕掌柜动手,李大成拿起一旁茶壶,给吕掌柜斟了杯茶,才转手给自己到了一杯。他观吕掌柜的神色,大概猜到,酒馆生意应该不错。 “大成啊,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昨日你送了那一车卤肉,早早的就卖完了。亏得我昨日找你多定了些,要不然今天恐怕都卖不到天黑。你都没瞧见,店里连个空位都没有,都是来吃卤肉的。”吕掌柜也不隐瞒,他生意好,即使他不说,李大成稍加打听也能知道。眼下他还指着人家,自然少不了称赞几句。 “吕掌柜过誉了,都是您经营有方。”李大成没接吕掌柜的话,笑着客套了两句。 他也开过饭店,自然知道生意好坏,并不是全凭菜色是否好吃。选址、装潢、宣传、接待,哪一样都少不了。吕掌柜这么高的帽子,他可带不下。更何况他总觉得吕掌柜这话头,似是做引子,后面大概还跟着别的话。 吕掌柜早知李大成擅识人心,一番话说的他口干舌燥,却连个水花都没有,让人家轻描淡写的又给丢了回来。 执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缓解了口中的干渴,吕掌柜才缓缓的开口:“大成啊,你看这生意好了,你每日都得送货,着实是幸苦。要是赶上雪天,路上也不安全。” 吕掌柜说着,瞧了瞧李大成的神色,见他并无明显拒意,才继续道:“我看不如这样,你每日来店里卤肉,什么时候过来你自己掂量着,只要不误事就行。肉和所有的用料,我提前让人买好,你只管做就成,厨娘伙计也可以跟着搭把手,你省力些,也省的大冷天的拉着板车来回跑。银子方面大成兄弟放心,我绝不亏了你,一日我给你四两银子。” 吕掌柜这话,虽是仔细计算过的,但心里还是没底。 他想着李大成自己平日自己买肉,还得来回奔波,幸苦一天,落在手里的最多不超过二两银子。相比之下他开的条件就丰厚了许多,一天四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两,寻常的农户就是挣上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 李大成并不否认吕掌柜开的条件着实诱人,他若是独自一人,说不准会应下来。 可他有夫郎,沈桥的身子又弱,大夫曾言若是调养不好,便会影响寿数。他自然不能日日都留沈桥独自在家里,况且每隔半个月还得来镇上复诊。他若是真应了吕掌柜,怕是连陪着沈桥复诊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酒馆本来就是晚上人多,眼下刚刚开张,生意还不稳定。若是等生意上了正轨,恐怕忙到晚上都得不了闲。说是时间任他掂量,可若真忙起来,他拿了人家那么多银子,也不好撒手不管。 他就是厨师出身,这里面的事一清二楚。与其到时候两头为难,倒不如一开始就会回绝的好,也省的伤了情分。 再说有钱的生活他也经过,上一世他什么都有,日子却过的冷冷清清。就连到了生死关头,心里都没有一个可以牵挂的人。 眼下的生活虽说不上富裕,可也不缺衣少食。银子虽然是好东西,可要是用陪伴沈桥的时间来换,李大成也不愿意。 人生短短数十年,总要学会取舍。天底下也没有既要又要的好事,他活了三十多年,自然知道眼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承蒙吕掌柜厚爱,只是家里却有不便之处,实在不方便过来,还望吕掌柜见谅。”李大成说着起身施了一礼,他能看出吕掌柜的诚心,三番两次的拒绝,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哎。”吕掌柜叹了一声,连忙起身扶了一把。他也猜到八成会被拒绝,本来就是他强求了,因此也没什么失望,“大成兄弟不用过意不去,是我强人所难了。” “恕我冒昧,上次大成兄弟也是说家事不便,不知是何事?说是方便的话,尽可以说出来,我若是帮的上忙的话,也可以尽一份力。”吕掌柜上次还以为他是以家事作借口,如今听着倒是不像是托词。只是不知他年纪轻轻的,家里能有什么拖累。 “也不瞒吕掌柜,我家世单薄,夫郎又体弱,家里实在是离不了人。”吕掌柜三番两次的邀请,李大成干脆如实相告。既不会让人觉得的恃才傲物,又可以绝了吕掌柜的心思。 第159章 吕掌柜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他原以为是家里父母多病,需要人照料,这才分不开身,没想到竟是为了夫郎。 “大成兄弟是重情之人,不知道令夫郎可有用药,我恰好识得一个不错的大夫,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代为引荐。” “先谢过吕掌柜,现下在松合堂看诊,吃的丸药,已然有好转。日后要有需要,我再向吕掌柜张口。” 吕掌柜要引荐的也是松合堂的大夫,听他如此说便没开口。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解,以李大成的人才样貌,要想成亲娶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就算是喜欢小哥儿,也大可娶个身子康健的,着实犯不上娶个病弱的。 听他说吃的丸药,吕掌柜心里就有数了。服用丸药大多是慢性病症,不是一日两日可缓解的,积年累月下来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大成见吕掌柜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同情,笑了笑并未解释。各人有各人的日子,不是身处其中,谁又能知道其中的苦乐! 天色阴沉,横风席卷,眼瞧着又要变天。 自青竹阁出来,李大成心里便有些不安。他向吕掌柜打探过,近来镇上可有谁家的铺面是新买的。吕掌柜从祖辈就在镇上经营,自然消息灵通。 吕掌柜的答案也作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近两个月镇上都无铺面买卖。本来冬日生意就冷清,又赶上年光将至,谁会在这个时候买铺面。 可周恒明明说许阿婆的侄子,确是在镇上做生意,还买了铺面,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内情…… 第113章 朝暮相依,白首不离 天色灰暗,冷风裹挟着漫天飞雪扑面而来。街上行人寥寥,好些店家见这种天气,都纷纷上板,提前关门。也就只有酒楼、食肆、酒馆,依然开门迎客。 李大成买好肉,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长平街。又落了雪,沈桥独自在家肯定会担心着急,他得尽快赶回去。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打在脸上,寒气顺着口鼻吸入,周身俱是寒意。他也顾不上遮掩,拉着板车匆匆向前,脚下一刻也没停,心里却还惦记着许阿婆祖孙。 李大成怎么也想不明白,许阿婆这个侄子骗这一老一小,究竟有什么意图。 初听周恒说他便觉着不对,不是他硬要把人往坏处想。他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这点识人辨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周恒说他是杞人忧天,他也情愿是自己多心了。可吕掌柜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侧,许阿婆这个侄子绝对有问题。 然许阿婆日子过的清苦,身无长物,又能有什么值得旁人算计的。 明日雪停了,他还是想找地方打听一下。许阿婆已尽花甲之年,一生艰辛,若是再遭不测,未免太苦了些,况且小虎才五岁。 半路上遇见一个赶车的,打滑陷进了旁边的沟里,骡子受了惊不肯往前走,急的车把式站在那直跺脚。李大成收回思绪,上前帮着搭了把手。 这天寒地冻的,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若是等天黑还不能把车弄出来,人都得冻个够呛。 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车给拉出来。车把式千恩万谢,非得让他留个地址,日后好登门拜谢。李大成也不是贪别人的谢礼,本就是偶然遇上,顺手的事儿罢了。 他摆摆手,转身拉上板车,便迎进了风雪里。 沈桥靠在软枕上做针线活儿,昨夜睡的晚,加上被折腾的狠了,身上便有些乏力。外面冷的紧,他给火炉里添够了柴,便回了里屋。 炕上被烧的暖融融的,即使没穿厚棉衣也不觉得冷。沈桥是静的住心的,即使一个人也不觉的闷。再说还有崽崽,小家伙越大越粘人,贴着他的腿,趴在炕上懒懒的。炕上热,趴一会还知道翻个面。 沈桥瞧着有趣,逗着它玩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只做了棉衣棉鞋,身子和脚倒是不冷了,偏偏忘了做顶帽子。这大冷天的,来回吹上两趟冷风,回来非得头疼不可。 他一边怨自己大意了,一边急慌慌的找了碎布和棉花,想着今日紧着做出来,明儿再去镇上就可以戴了。 做起活儿来,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家里只他一人便也没有开火,早饭吃的晚,一上午又没活动,还一点儿都不饿。吃了两块点心,给崽崽热了点吃的,便又回到炕上。棉帽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怕被风吹跑,沈桥过还特意加了一对绑带。 他估摸着李大成快回来了,便起身灌了水,放在火炉上烧着,无论是喝还是洗手都可以。点了火炉就是方便,烧水热饭都可以,连屋都不用出。 沈家没有火炉,冬天也只是点个火盆取暖。安坪村大多都是如此,就算是火盆也不会,整日都点着,怕费柴火,都是夜里睡觉的时候才会点上。因此,沈桥还是第一次见到火炉,虽只用了一日,可也觉出其中的好处。 以前他最怕冬天了,他本来就畏寒,半夜还得起来几趟,往火盆里添柴,要是火盆里的火熄灭了,少不得一顿毒打。每次添完再柴回到四处漏风的柴房,只觉得浑身都被冷风吹透了,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 可这个冬天,他不仅有了暖和的家,有了棉衣棉鞋,还有了夫君,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想到李大成,沈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棉帽子都做好了,还不见人回来,外面又起了风雪,沈桥便有些担心,手里的小衣裳做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透过窗子往院里张望,就盼着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第160章 越等越不回来,他不由的想起以前安坪村有个汉子去外村出席,回来时正好赶上大雪,不小心摔了一觉便再也没爬起来,等被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家里人哭的昏天黑地。 不大会儿功夫,沈桥已经被针扎了好几下手了。白皙的指尖冒出鲜红的血珠,他放在唇边允了一下,索性将做了一半的活儿放下,换了厚棉衣出门。 寒风卷着雪花扑来,落在脸上,寒意瞬时席卷了周身。沈桥打开院门,寒意更盛,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一直也没瞧见人,沈桥心里越来越慌。就算路不好走,这个时候也早该回来了。 他心里忍不住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脸上落了雪,连眼睛都有些瞧不清楚,揉了揉眼睛,抬头便瞧见远处有一个人影。他以为看错了,又睁大眼睛确认,见确实是李大成。院门也顾不得关,就迎了上去。 沈桥跑的急了,脚陷进雪里绊了一下,险些没摔倒。李大成自然也看见了沈桥,见人要摔了,扔下板车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小夫郎身上落了不少雪,想来出来的时候不短了。李大成确认人没事,用袖子给他掸了掸雪,开口解释:“路上遇见一个赶车的滑到路边了,帮忙给他拽出来,这才耽误了会儿。外面太冷了,咱先回家。” 屋里比外面暖和好多,一进屋沈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李大成怕他受了凉要生病,连衣裳都顾不得换。赶紧拿了干衣裳给沈桥换上,又转身打了热水给人泡手泡脚。等沈桥手脚都热乎后,才扯了被子,给人盖的严严实实的。 沈桥看着李大成一顿忙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也许不该出去,好像没帮上忙还添了乱。 李大成安顿好夫郎,又出屋停好板车,把买的肉都收拾好后,才进屋换衣裳。怕再把凉气过给沈桥,便没去里屋,直接在西屋换的。 他换好衣裳出来,便见小夫郎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低着头,也瞧不清神色,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一只被淋湿的小奶狗。 他伸手摸了摸沈桥的额头,见没有发热,放下心来,便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他低头在人的脖颈上亲了一下,故意用了些力气,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印子。 原以为小夫郎会奶凶奶凶的瞪过来,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有反应。李大成轻轻的捏上沈桥的下巴,迫使人抬头。才见往日清亮的眸子,此时含着水汽,湿漉漉的,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怎么了,小桥,是哪不舒服吗?还是生我气了?” 沈桥摇摇头,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李大成也没开口,握着人的手,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沈桥才小声开口:“我是不是帮不上忙,还给你添乱了?”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顿了一下,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说,将人紧紧的搂紧怀里,仿佛要揉进身体里一般。 “不许这么说,我身上穿的衣裳,脚下穿的鞋,哪样不是小桥给我做的。多亏了小桥做的棉鞋厚实,这一路都没被雪浸湿,要不然我可就冻死在外面了!” 沈桥见他说的不像样,急的捂他的嘴,“不许胡说,说话也没个忌讳!”随后掌心里传来一阵酥麻,意识到什么,连忙收回手,却被李大成一把握住。 “你……你……啊……”沈桥红着脸,话还没说全,便猝不及防的被扑倒在炕上,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我怎么了,小桥慢慢说,我仔细听着!”李大成手搭在沈桥的侧腰上,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随意,却存了一丝狡黠。 两人距离极近,沈桥甚至可以在男人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脸,腰上带着烫人的温度。他羞的别过脸去,耳尖、脖颈都带着热气,像要烧着了一样。 眼前便是一段秀美白皙的脖颈,李大成没忍住亲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小桥不说,那我便自己想吧,一定是刚刚……” “你别说了,不要说!”沈桥本想捂他的嘴,想到刚刚男人的举动,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故意装凶的瞪过去,殊不知都不如崽崽有威慑力。 小夫郎娇羞外加手忙脚乱的样子,可爱又好笑。李大成憋了半天也没忍住,笑出声来。沈桥被欺负的没了办法,握拳在男人肩上捶了一下,便转过头去不理人。 李大成是懂的见好就收的,舍不得真的惹夫郎生气,侧身蹭了蹭沈桥的脸颊,柔声哄人:“不气了,都是我不好,若是不解气的话,小桥尽管再打我两下,我皮糙肉厚的一点儿都不疼。” 沈桥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羞的厉害,眼下被人一哄到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生气,就是……就是……” 本来沈桥见李大成一直没回来,心里着急,在屋里也坐不住,便想去外面看看。 没成想又给李大成添了好多活儿,他幸苦了一天,回到家还得忙前忙后。沈桥心里有点失落,觉着帮了倒忙。可被这么一搅合,心里那点失落,早就不见了,再想说又觉得有些矫情,便说不出口。 李大成猜到小夫郎的心思,直起身子,敛去了脸上的玩笑,郑重的开口:“小桥,能遇见你,我这辈子我再没别的心愿了,只盼着与你朝暮相依,白首不离!” 他这话并不是为了哄人,确确实实是真心话。上一世他也想过,若是哪天碰见一个合眼缘的,成个家也挺好。却从来奢望过能遇见深爱之人,许是他年龄大了,见的人也多,便没有了年少时的那种情动。 第161章 直到遇见沈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不仅有合适,还有心动。心真的会不由自己掌控,会默默的被另一个人牵动,会盼着朝朝暮暮、年年岁岁、长长久久! 第114章 沈桥醉酒 天空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灰蒙蒙的一片。雪花卷着寒风簌簌的落下,没用多会功夫,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雪。 瞧着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照这样下去,明儿路上会更难行。李大成想趁着现在还早,把肉卤出来,省的又得忙乎到半夜,连累着夫郎也睡的晚。 沈桥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也无聊,他做针线活儿在哪做都一样,便穿了厚棉衣想跟着出屋。李大成本不欲沈桥出来,外面天寒地冻的,在院里走上一遭,骨头缝都能被寒风吹透。他虽想和夫郎呆在一块,可又怕人受了凉。 最终,还是拗不过沈桥,又给人穿了件棉衣,把小夫郎裹的像个粽子一样,才牵着人从屋里出来。 好在灶房里点着火,再加上锅里卤着肉,热气不断,倒不觉着冷。坐了一会儿,沈桥便觉出热来,他穿的多,连胳膊都伸不开,干活儿也不方便。 李大成见小夫郎一直望着他,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没办法,只能给人脱了最外面的棉衣,这才瞧见一张甜甜的笑脸。 沈桥坐在灶膛旁的矮凳上,缝那件做了一半的小衣裳。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温柔恬淡,分外美好。 今日因为下雪,一直呆在屋里,沈桥就没有将头发包。偶尔低头,几缕发丝便从肩上滑过,散落在耳边。李大成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夫郎的脸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深情。 两人各自忙乎着手里的活儿,得空便聊上几句,平淡里又带着几分亲昵。 因着卤肉需要的时间长,灶房里离不了人,得看着火。免得来回折腾,晚饭也就没回堂屋。李大成支了矮桌,两人在灶房里吃也是一样。 小狼崽似乎格外喜欢雪,也不畏寒,在雪地里玩的正欢实。沈桥怕把它冻坏了,喊了好几声,才把小家伙叫回来,似乎还没玩够,蔫蔫的趴在沈桥脚边,也不找人和它玩了。 好在小家伙是个小吃货,李大成刚拿了它吃食儿的碗,就紧紧的跟了过来,全然忘了刚刚没玩够的事儿。 “一点都不像狼,瞧着倒像只小狗!”李大成用力再它头上揉了一把,小家伙似是听懂了,不满的叫了两声,到底没走开。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出笑意。 “我们崽崽还小,等长大了一定是最威风的狼!”沈桥还是心疼崽崽,笑完了觉得有些不厚道,又替小家伙开脱了两句,虽然并没有什么信服力。 说说笑笑,时间过的也快。今日得空,李大成便做了牛肉煲,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吃点热乎的最合适。 沈桥没有吃过牛肉煲,牛肉金贵,一斤就要七十文,买一斤牛肉花的银子,都可以买四斤猪肉了,寻常人家哪舍的买来吃。 热气腾腾的砂锅里,还咕嘟咕嘟冒着翻滚着,切的薄薄的牛肉片带着油花,微微打着卷。李大成还添了些配菜,瞧着甚是有食欲。怕沈桥吃不了辣,便没放辣子。汤熬的香浓,即使是清汤,滋味也很诱人。 他还做了一个白瓜焖肉,软糯的白瓜配着咸香的肉片,酱香四溢。 沈桥见今天的饭菜丰盛,便把柜子上的酒坛子搬了下来。这还是上次赵家送的喜礼,都没有拆封。村里的汉子只要闲下来,就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喝酒。李大成却不爱凑这个热闹,除了成婚那日喝的多些,鲜少喝酒。就算在家里,沈桥也只见李大成喝过一次。 今日天寒,沈桥想着喝点酒,可以暖暖身子,便热了一壶。左右肉也卤的差不多了,吃完饭就能歇着,就算喝的多些也不怕误事。 李大成见沈桥拿了酒壶,笑着问道:“小桥,要陪我喝一杯吗?” 沈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只有在成亲那日喝过一次,只喝了一小口,除了有些辣嗓子,已经记不得是什么味道了。要是就着菜喝点的话,应该就不会辣了。 李大成本就是逗他的,却没想到小夫郎一本正经的答应了,接过他手里的酒壶,笑着回绝,“酒水辛辣,小桥没喝过,就不喝了,省的明儿睡醒了头疼。” 李大成给自己倒了一杯,他酒量不错,却没有酒瘾。上一世除了应酬或是朋友聚会,极少饮酒。重生后,每日为生活忙碌,更是顾不上。 现下无事,夫郎在侧,喝上两杯也无妨。 “要不你也别喝了,头疼怪难受的。”沈桥只是见村里的汉子都爱喝酒,听说能解乏,并不知道喝完酒会头疼。要是早知道,他怎么也不会给李大成温酒。 小夫郎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苦巴巴的,李大成瞧着可爱,捏了捏人的脸,才笑着解释:“我酒量还行,喝上个两三杯不会头疼,小桥不用担心。快尝尝牛肉,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说着,给沈桥夹了一筷子牛肉。 沈桥见他喝了一口,连眉头都没皱,这才放下心来。夹起碗里的牛肉尝了尝,口感嫩滑,配着笋丝,鲜美异常。 小夫郎一吃到好吃的,大大的眸子便闪着亮光,比漫天的星河还璀璨。李大成见他喜欢,拿了个空碗加了些汤,又给盛了满满的一碗肉,递过去。 他的小桥太瘦了,合该多吃些,长胖点才好。 第162章 沈桥瞧着眼前堆的快冒出来的肉,还没来的及吃,饭碗里有多了一筷子酱香味十足的白瓜焖肉。 两个人坐在一块吃饭,说说话,李大成便觉的一天的疲惫都消了,日子都更有奔头。 “吕掌柜说店里生意很好,卤肉很受欢迎,早早的就卖光了,今儿又多订了好些。” 至于吕掌柜邀他去店里的事儿,李大成隐去没提,他不想让沈桥多想。 沈桥吃的差不多了,见李大成又倒了一杯酒,总觉得他一个人喝酒有些闷,便鼓足勇气开口:“我想尝尝,我想陪你喝一点儿。” 李大成怔了一下,见小夫郎一脸跃跃欲试,无奈又好笑。叹了口气,也没忍心拒绝,拿杯子倒了一小半杯,不放心的嘱咐道:“先尝尝,要是觉得辣就放下。” 好在赵家当日为了答谢,备的厚礼,酒也是上好的云酥酒。入口细腻绵甜,比旁的酒少了好些幸辣之气。 沈桥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除了有些淡淡的焦香味,并不见多少辣味。轻轻的抿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牛肉,除了咽下去后,口中有少许幸味,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呛的止不住咳嗦。 “这个酒和上次的不一样,一点儿都不辣。” 李大成见沈桥脸上没有勉强的神色,也没拘着他。反正是在家里,愿意喝就喝点吧,左右一会儿就睡觉了。 饭吃的差不多了,李大成又给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牛肉快卤好了,再焖一会,收收汤汁就成了。 屋外的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李大成就想着明天煮火锅吃,应景还省的炒菜了。 “小桥,明儿天我买点羊肉回来,再买上几个烧饼,晚上咱涮肉吃。”李大成说着,给沈桥盛了碗汤,见人低着头没答话,又喊了一声:“小桥?” 沈桥只觉的四周都有些模糊,脑袋也蒙蒙的。听见有人唤他,便下意识的抬头,面前的人瞧着有些重影。他伸手抓了一下,一下子就抓住了,高兴的笑出声来。 李大成见人歪着脑袋,眼神朦朦胧胧的,唇边还挂着熏醉的傻笑,就知道他的小夫郎喝醉了。 “小桥,先松开,你醉了,我给你拿衣裳,咱们回屋。”沈桥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李大成又不敢用力,怕把人弄伤了,只有轻声哄着。 沈桥似是想听清他说的什么,睁着大大的眼睛向前凑了凑,托着下巴的手一软,差点没磕着,李大成赶紧用另一只胳膊垫了一下。 平日里稍微逗上两句,便从脸红到脖颈的人,喝醉了却格外大胆,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由嫌不够,还用脸蹭了蹭。 李大成给人理了散乱的发丝,暗暗悔道,早知道刚刚就不该让人喝酒。 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抱回屋里,刚一松手,小夫郎便不住的叫冷,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贴。 醉酒的沈桥面若粉桃,大大的眸子蕴满了水汽,连眼尾都微微泛红,唇边时而溢出几声甜软的闷哼。 李大成只好又把人拥入怀里,喉结几番滚动,半晌,缓缓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 第115章 雪压屋毁 大雪足足飘了半宿,到后半夜才堪堪停住,屋檐树梢均被积雪覆盖,偶有几处枝丫过于纤细,被风雪折断,斜搭在树上。 沈桥昨夜喝了点酒,醉酒的小夫郎格外粘人,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李大成怕人明天起来难受,又煮了醒酒汤。 折腾了好一会儿,也只喂进去小半碗,小夫郎又抱着他哼哼,李大成只能将人抱进怀里哄着,直到半夜才睡下。 卯时初,屋里冷下来,就算盖着厚被子,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寒意。估计是火炉里的柴烧的差不多了,李大成起身又添了几根粗柴,差不多能燃到天亮。 小狼崽也是机灵,知道挨着火炉睡。见是李大成出来,只看了一眼,连头都没抬,又蜷着身子睡了。 李大成对小家伙的冷淡,已经见怪不怪。他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瞧了瞧,寒意立时扑了进来,冷的人连瞌睡都醒了几分。院里的雪目测得有两寸多厚,想来路上积雪更甚。 他想着左右也醒了,再躺下也睡不着,还不如把院里的雪清了,一会儿也好早点出门,省的误在路上。 冬日本来就亮的晚,这会儿只有远处的天边有一抹灰白色,近处依旧是灰蒙蒙的。这会儿风小了不少,铲了会儿雪活动开了,也不觉着冷。 “砰砰”的敲门声,还伴着焦急的喊声,急促又响亮,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李大成开了院门,见赵婶儿急慌慌的过来,扶着门框喘气,连忙问道: “赵婶儿,这是出什么事了?” “大成啊,吴旺家的屋子让大雪给压倒了,你在家正好,快过去搭把手。” 这会儿还早,大家都还没起,巷子里的积雪也没有清扫,能没到人的小腿。这一路又跑又喊的,赵婶儿嘴里的又干又痒,说了两句话得喘上半天。 赵家挨着吴家,就在吴家的房前面,睡的迷迷糊糊的边便听着“轰”的一声。还以为是大雪把树枝压断了,也没在意。 还是赵祥觉出不对,非要出去看看,这才发现吴旺家的屋子塌了半边。好在他家是泥坯房,屋子又小,还没有西屋,房梁倒下来正巧卡在灶台上,这才没闹出人命。 吴家日子本来就难过,吴旺前些年伤了腰,是一点儿重活儿都做不了。家里家外的全靠夫郎一个人张罗着,好在吴家夫郎是个能干的,这才把日子撑了起来。 第163章 谁知道麻绳专挑细处勒,吴家夫郎带着两个孩子,是跑出来了。吴旺本来就行动不方便,突然变故之下,哪里跑的出来。吴家夫郎见着屋子塌了,吴旺也被压在下面了,又急又怕,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他们两口子赶过去的时候,只剩两个孩子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哭。可怜见的,这寒冬腊月的,孩子们只穿着夹袄,冻的浑身都哆嗦。 赵婶儿连忙把两个孩子抱起来,见只有娘三个,没有吴旺的影子,紧着喊吴旺。 吴旺虽被压着,动弹不得,但还能出声。听见他答话,两口子都松了口气,好歹没伤了人命。 赵祥站在巷子里喊了几嗓子,声音被风声吞掉了不少。再加上这会儿还早,雪天又干不了什么活儿,大家也乐得睡个懒觉。毕竟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日的空闲时间可以歇着,自然愿意趁着下雪多睡会儿。 只有旁边的齐家,听见声音,从院里出来,见了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赵婶儿忙招呼他,合力把吴家夫郎先抬回了屋里,给两个孩子用被子裹上,留春生照看着。 赵婶和齐大志媳妇,又分头去叫人,留两个汉子在这救人。 前头喊了几家,徐家的昨儿出去喝酒,宿在外头了,根本就没回家。 黄有财家一贯是无利不起早,听说是吴旺家出事了,知道吴家穷的叮当响,帮了忙说不准连口饭吃不上,便借口推脱了。 人命关天的时候还这么算计,赵婶儿气的对着合上的门骂了一句,才紧着往前头去喊人。 吴旺被埋在下面,要把人救出来是个力气活儿,人少了定是吃力。便挨家挨户的敲门,想着多找几个人,也好尽快把人救出来。 左邻右舍的多少年了,出了这样的事,除了那些没有良心的,谁家不得搭把手。 李大成一口应下,赵婶儿同他简单的说了吴家的情况,也顾不得说的太细,又往前头去找人。 沈桥还在屋里睡着,似是身边没了热源,蜷着身子缩成一团。若不是有事,李大成哪里舍得把人叫醒。 “小桥,醒醒。”他隔着被子拍了拍沈桥的胳膊,轻轻唤了两声。 “嗯……”沈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根本就睁不开眼。 “小桥,吴旺家出事了,我过去搭把手。院里的雪等我回来再收拾,出屋的话穿厚点。”吴家那还等着,李大成也不知沈桥听没听见去,嘱咐了两句便要出门。 “吴家怎么了?”听了这话,沈桥的困倦一下子就消了,因起的太急了,有些头晕,撑着身子的胳膊一软,又跌了回去。 李大成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把人扶起来,拿过一边的软枕让人靠着,“别急,大雪把吴家的房子压塌了,人没事,我过去看看。吴家夫郎晕过去了,现在抬到赵儿婶家。一会儿你起来,要是没有不舒服,就过去帮帮忙。春生一个人盯着,我怕吃力。” 沈桥点头应下,催着他赶紧过去,“你快过去吧,我没事儿,收拾收拾就过去。” 李大成到的时候,只有四五个人,孙大壮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大成来的正好,快过来帮忙,吴旺给压到下面了。”赵祥扔了手里的碎泥块,着急的招呼李大成。 塌陷的屋顶露出陈旧的横梁和残破的椽子,仅剩的两面墙也摇摇晃晃,动静大点就簌簌的往下掉碎泥块,李大成担心道:“赵叔儿,这样恐怕不行,这屋子年头多了,墙都酥了,咱要是把这些都清了费时也不安全。” “吴旺还在下面了,你说不把这些都挪了,怎么把人救出来。你要是害怕就回去,我们也用不上你!”还不等赵祥开口,杨铁方不干了。他这出了半天的力气,李家的小兔崽子一点儿活都没干,就会说风凉话。 杨铁方和李家有旧怨,前些年赵荷花养的鸭子,霍霍了杨家的菜地里菜。全是刚长出来的嫩苗,杨铁方气的找她理论。 不仅一个同板都没要到,还被赵荷花跑到家里,胡搅蛮缠的闹了一通。杨铁方气的拿扫帚把人打了出去,自此两家就结了仇,捎带着连李大成也瞧不上。 李大成倒是不在意,都是为了救人,犯不上起争执。 “杨叔儿,我不是害怕。只是这屋子年久失修,又糟大了大雪,靠着那根横梁撑着,才没全倒下。您看咱们只要是动静大点,碎渣止不住往下掉,怕是不等把这些都搬出去,这屋子就得彻底塌了。到时候要是再把人埋起来,可就更费劲了。” 他说话和缓有礼,丝毫没因为刚才的话动气,说出的话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杨盛扯了扯他爹的袖子,低声道劝:“爹,大成说的有道理,要是再塌了,不仅吴旺够呛,咱们在这也有危险。” 杨铁方哼了一声,没再言语,扭头去了一边。刚走没两步,只“砰”的一声,横梁掉下来一根,正横在他刚刚站的位置。 “爹,您没事吧!”杨盛吓了一跳,出口的声音都转了调。 杨铁方瞥了李大成一眼,才故作镇定的说:“喊什么喊,老子这不好好的!” “大成,刚才得亏了你。你别往心里去,我爹就是脾气急了点。”杨盛有些不好意思的告了歉,才问道:“那依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没事儿,杨叔儿也是着急救人。”人还压在下面,李大成也顾不得多说,直接道:“最好是找些木,先把大梁和那两堵断墙先支上点,免的倒了再砸着人。咱直接从边上往里面清,尽量动作轻点,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第164章 杨盛听李大成说的头头是道,也不耽误,点点头道:“我家里就有木头,翻修房子剩下的,我这就去拿。” 周恒得了信也赶过来,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多个汉子,终于是把人救出来了。只是吴旺本来就伤了腰,行动不利索,这下又伤了一条腿,只怕往后的日子更艰难。 齐家离着近,便把人抬去了他家,杨盛要去请大夫,却被吴旺一把拦住。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腿上的伤看着血肉模糊,有些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养上些日子也就好了,要是找了大夫,又得一大笔银子,家里哪有这个闲钱。 吴旺用力的攥着身上的衣裳,压下心底的起伏,出口的话带着几分苦。 大家听着心里难受,可也是没办法,谁活着都有不得己的时候。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即使有心帮一把,也没有余力。 吴家房子屋子塌了,无论是修还是重建都需要银子,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平时也不见得有积蓄。修房子恐怕都要借钱,哪舍得再花额外的银子。 李大成看了看吴旺的伤势,见伤的虽重,但确实是皮外伤。动了动唇,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那有伤药,我给你拿过来。” 吴旺眼神有些恍惚,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堵在喉咙,停顿许久才吐出一句“谢谢”。 第116章 朝和斋 一 李大成把前两次用剩的伤药,都给吴旺送了过去。他过去的时候村长也在,听说村里除了吴旺家,还有几户的房子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万幸都没伤着人。 只有吴旺伤的最重,屋子损毁的也最厉害,一时半会儿都住不了人。齐大志家里也有六七口人,吴旺拖家带口的总不好一直住在齐家。 村长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吴旺一家,暂时安置在没人住的空屋里。一来,有个落脚的地方,二来,也方便吴旺养伤。 只是这空屋多半是闲置了很久,难免破败,有的屋子更是连窗户都没有。春夏时,将就住几天还行。可眼下寒冬腊月的,好人住进去也得冻病了。 仗着眼下人多,又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费不了多少功夫,也就帮着收拾了出来了。虽然肯定不比家里,但好歹能暂时有个地方安身。 李大成跟着收拾好了,才回去找沈桥。 这会儿吴家夫郎已经醒了,听说吴旺只伤了腿,性命无虞,也松了口气。可想到家里被雪压塌的屋子,还有面前的孩子,眼眶里还是含着泪。 赵婶儿一直在旁边劝着,就怕吴家夫郎想不开,看着两个可怜的孩子,也是心里发酸。她也知道这时候,就算旁人说的再多也无用。事情不落到谁身上,谁也不知道其中的难处。可一家人能够整整齐齐的,已是老天保佑了,日子总得继续往下过不是。 沈桥看着心里也难受,他不太会说话,只有帮着哄孩子,偶尔插上两句。 他正想着一会儿同李大成商量一下,晚上做饭的时候多做些送过来。就见男人挑了门帘进来,身上头上都沾满了灰和草根,瞧着有几分狼狈。 现下时候不早了,李大成还得给吕掌柜送卤肉,忙乎了这一早上,时间已然不怎么宽裕。因此将村长给临时找的安置屋的事说了,便没有多呆,领着沈桥从赵家出来。 沈桥抬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拍了两下,手就被握住了。 “全是灰,拍不干净,回去我换身衣裳。”李大成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见小夫郎情绪不高,笑着问他:“还难受吗?” 沈桥还想着吴家的事,没想到他这么问,顿了一下,才摇摇头,“不难受了,就是昨天的事我……我不怎么记得了。” 昨天的事,沈桥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喝了酒以后就有点犯困,头也晕乎乎的,后来的的事就全想不起来了,连怎么从灶房回到的屋里都不知道。 李大成扬唇轻笑,开口的话带了一丝玩笑,“下午回来,我帮小桥回忆一下。” “别闹。”沈桥自然知道李大成的心思,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两下,“快回家吧,你洗洗换身衣裳,我做点饭你吃了好出门。”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晃了晃,“不吃了,换身衣裳我就走了,你自己做点吃的,院里的雪放着就行,等下午回来了我再背出去。” 雪路难行,早点出门也好。沈桥叮嘱他到了镇上买点吃的,别空着肚子。小夫郎的照料李大成格外受用,笑着一一应下,出门前还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路上的雪比昨天还厚,每一步都需要用力踩下去,车轮每向前一步,总会深深的陷进去,全靠人力往外拉。 幸而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儿出门的时候李大成带了一把铁锨,省的用手去挖,也节省了不少时间。绕是这样,到了镇上,他也出了一身汗,里衣都湿透了。 顾不上歇着,就往青竹阁赶,到了才听伙计说。吕掌柜今日未在铺子里,伙计愁眉苦脸的说是去衙门了。 清河镇好些村子,都因为这两日的大雪,遭了不同程度的灾。光只着衙门肯定是管不过来,便号召镇上的商户们布施,既可为衙门减轻压力,也可以为各家的铺子做个推广。 这样的布施年年都有,家大业大的商户,自是不惧。苦就苦了小商户,挣不了多少银子还要往外掏。可这等惠民的善举,又不能不参加,一时真是各家有各家的苦楚。 这里面的门道,李大成也能猜出几分。他倒不替吕掌柜担心,吕掌柜在镇上经营了数十年,自然是有些手段的。虽然少不得出些银子,但也不会伤筋动骨。 第165章 吕掌柜走之前,吩咐了厨娘,说是让他帮着把蘸料调了。厨娘说的时候有些难为情,明明那日是看着人调的,用料也都记下了,偏偏调出来的味道,总是差了点。有舌头灵的食客,一下子就吃出味道不同。 掌柜的虽没说什么,可厨娘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慌,生怕不让他在这做了,因此对李大成的态度也更殷勤。 这都是小事,既然吕掌柜开口了,李大成自不会推拒。 他洗了手,就开始调蘸料。厨娘一步不落的跟着,生怕有一个步骤没看清。他也不藏私,况且就一个蘸料也犯不上藏着掖着,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厨娘自是知这份情的,自掏腰包备好了茶水果子,做谢礼。李大成也没推辞,喝了杯茶,果子却是没动。 从青竹阁出来,早已过了饭点,他在街上买了三个包子,草草吃过,好歹肚子里不再那么空了。 这会儿出了太阳,风也止住了,街上的行人比他刚来时多了些。李大成没有着急去拿肉,想着在街上转转。一来,给家里添点东西,定的那口铁锅今儿也该拿了。二来,也顺带着打听一下许阿婆祖孙的消息。 那日回去后,他又找周恒确认过许阿婆这个侄子的相貌,虽然没有更多的信息,可只人还在镇上,总会留下痕迹。况且他还带着一老一小,更是惹眼,若要踏下心打探,总能问出些什么。 前面就是朝和斋,冬日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就没有清静的时候。 李大成想着沈桥畏寒,白日就算是点着火炉,一做起针线活儿来,手也总是冰凉的。如今手头富裕了,自然不能亏着夫郎。 伙计站在店门口,迎来送往,对着衣着好点的客人,笑的一脸殷勤。 人嘛,总有以貌取人,拜高踩低的。他买个东西,自然犯不着,寻他人的麻烦。 铺子里比外面暖和不少,案几上燃着熏香,幽香四溢。一扇雕花的屏风,将铺子里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面架子上陈列的都是些样式普通的汤婆子和手炉,想来里间卖的都是些精致价更高的。 李大成在外间转了一圈,想着买一个汤婆子,再买一个手炉。汤婆子晚上睡觉前灌上热水,可以放在被窝里,这样等人进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凉了。 手炉留着白天给沈桥暖手用,手炉里放的是炭,比汤婆子用着方便,省的总得去烧热水。光是手炉用的话,买上一小筐炭便可以用上很久,到时候直接扔到火盆里烧红了,再夹到手炉里,便可以温热半天。 见没有人过来,李大成冲着门口的伙计招呼了一声。 那伙计见他穿的布衣,便有些不情不愿,脚下的步子也懒懒散散的,“是要看汤婆子吗?最便宜的一百五十文啊!” 打开门做生意的,就算是有些势力眼也没什么,可这么明面上赶客的,李大成还真不多见。 另一边一个帐房打扮的年轻人,见这边气氛有些焦灼,连忙放下手里的笔,从桌案后起身迎了过来。 “还不去门口迎客,这我来就行了。”年轻人朝着那个伙计说了一句,那伙计满不在乎的“切”了一声,还嘟囔了一句“穷的叮当响还想来这充大爷”,才慢慢悠悠的走回门口。 对面的年轻人面上有点难看,但也没说什么,转头又带上笑朝着李大成,道:“您别介意,他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您要看什么我给您介绍?” 李大成算是看出来了,那个伙计哪是不懂规矩,分明是身后有靠山,否则一个伙计怎敢这么嚣张! “朝和斋不愧为镇上的翘楚,连伙计都与众不同,怎么他是同你们掌柜的有亲吗?”李大成也不遮着,直接开口。他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受气的,卖汤婆子和手炉的又不止有这一家。 “这……”年轻人想来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支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 李大成没刻意压着声音,店里就这么大,大家纷纷往这边瞧。年轻人招架不了,留下一句“稍等”,转身就进了里间。 不多时,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从里间出来,使唤人招呼刚刚的伙计过来,给他道了歉。这回那个伙计收敛了几分,但态度依旧算不上恭顺。 李大成倒是被勾起了兴趣,他观面前男子的穿着打扮,想来该是这朝和斋的掌柜的。一个伙计连掌柜的都不惧,还真是有趣。 “在下<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和,是朝和斋的掌柜的,店里的伙计不懂规矩,冲撞了您,实在是抱歉。您要看些什么,我亲自给您介绍。” 人家客气,李大成也不会抓着不放,拱了拱手,道:“在下只是买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就不劳宋掌柜费心了。” “无妨,只要是进了我朝和斋的客人,都是一视同仁,没有贵贱之分。”宋朝和见眼前的汉子做寻常的农户打扮,言谈间却又不似乡野之人,也没有轻慢之心。 第117章 朝和斋二 “既如此,就麻烦宋掌柜了。”李大成欠了欠身,客套了两句。 “您和我往这边来。”宋朝点头,引着他往柜台那边走,见身后的人还跟着,轻声吩咐了一句,“清云,你先去吧。 店里的客人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等着瞧热闹。见他们三言两语的,就平息了这场风波,视线才重新落在要选购的物品上。 李大成刚才没顾上,现下细瞧店里的伙计。见他们都是统一着装,待客时面上带笑,语态和缓,一看就是统一训练过的。同门口迎客的那个伙计,有天差之别。 第166章 再观这个宋掌柜,身姿清俊,虽身着华服,却不见一丝奢豪的商贾之气。反而有几分清贵的书卷气,一副端方君子做派。 若是不说,旁人很难把他和商户的形象挂钩,说是个读书人倒是更可信。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得下,那样跋扈势力的伙计。 李大成往门口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在宋掌柜冷峻清和的脸上,瞧出一丝戒备。虽然只有一瞬,可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伙计和宋掌柜之间,还真有某种关系。他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言中了,怪不的这个宋掌柜一直盯着他不放。 他没有窥探别人的隐私的兴趣,因此对上宋掌柜探究的目光,淡然的与之对视,没有丝毫躲避。 宋朝和听他道破和伙计有亲时,便有些拿不准。不知他是气急了胡说,还是猜测的,又或者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因此,才会亲自接待,就是为了探探口风。 “在下想买个汤婆子,一个手炉,平常样式就好,我一个乡下人也买不起太好的,还烦请宋掌柜推荐一二。”李大成不欲涉入别人的事端,因此,再开口已然换了一副轻松的做派。 “哪里的话,凡事店里摆的您可以尽数挑选,就算是我为刚刚的事情赔罪了。”宋朝和浅浅一笑,神态谦和。 李大成暗道,这个宋掌柜还真是能屈能伸,姿态放的这样低,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好像他要是不接受,就是他不识好歹一样。只是这样的戏码,又不是只有宋掌柜一个人会演,论演戏他也不输人。 李大成面上带了几分仓惶,不动声色的回绝,“宋掌柜客气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样的厚礼在下受不起。更何况刚刚您已经赔过不是了,这点儿小事宋掌柜就不必放在心上。再说了能得宋掌柜亲自招待,已然是在下的荣幸了。” 他原以为那个伙计同宋家沾亲,现在看来倒不像。宋掌柜似乎对那个伙记颇为忌惮,好像有什么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一样。他无意陷入这场事端,却也不愿意被人反复试探。 这话一出,宋朝和就被架了起来,心里一凛,面上的笑意却没收。他也算的上是阅人无数,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输于人,行商这么多年更是难碰到对手 。 如今却在一个农户这落了下风,宋朝和不由得细细的打量眼前的人。目测二十岁上下,身上穿的虽是布衣,可并不见补丁,又能来店里买手炉,想来家里是宽裕的。 可此人身上有一股淡定自若的气势,定是经年累月沉淀出来的,绝对不是一个年轻农户身上能有的。 李大成面上一片坦然,任人打量。聪明人说话,明必要把话说透,他既已表明态度,不愿与之有过多牵扯。宋掌柜瞧着不是个糊涂的,自该明白。 “既如此,是我狭隘了。既然今日有幸在店里相逢,也算有缘,不妨认识一下。日后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过来,定然好生招待。”几番交锋中,宋朝和自知都落了下风,也明白他话外之意,可有些事却容不得有一丝的大意。 “宋掌柜谦谦君子,今日得见,已是天大的缘分了。我一莽汉,名字也是粗陋不堪,就不必说出来了,恐污了宋掌柜的耳朵。”李大成不愿再与之周旋,脸上的神色也淡漠了几分。 宋朝和被将了一下,还未来的及开口,耳边又传来清朗的声音。 “宋掌柜贵人事忙,我也不便过多打扰。这里花样繁杂,若是宋掌柜不便,大可请伙计给推荐一二。” 宋朝和缓缓转身,一贯温和的眉眼隐隐透着肃然,轻叹了一声,认认真真的介绍着店里的货品。 李大成见他终于不再纠缠,也是极为痛快的选了一个大号的汤婆子,一个雕花手炉,并一小筐梅花炭,一共付了一两六钱银子。宋朝和本想给他便宜些,却被他婉拒了。 这个宋掌柜不简单,李大成不愿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却不知他前脚踏出朝和斋的门,后脚宋朝和就让人去打探他的消息。 在宋朝和看来,有些事谨慎点总是没错的,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却不想因他的疏忽,使那个人受到牵连。 雪后初晴,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蓝色,如同被洗涤过的宝石,清新透亮。阳光从云层中洒下,融化了一部分积雪,路上湿漉漉的。 从朝和斋出来,李大成有些后悔走这一趟,卖汤婆子的铺子又不只这一家,犯不上招惹这样的人。如今他只是个平民百姓,一无权势,二无钱财。若是宋朝和真的做些什么,他还得费心应对。 刚才他留意到宋朝和对上那个伙计的时候,眼里全是不屑。让一个人露出这种表情,想来对那个伙计厌恶至深。既然如此讨厌还,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那唯一合理的猜想就是为了方便管控。 至于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李大成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他也没有兴致去了解。只要这个宋掌柜不来找他的麻烦,他对别人的隐私也没有兴趣。 这里离着徐富的肉铺不远,李大成索性先去肉铺,徐富在镇上多年,一些情况自然比他熟。 徐富此时正歪在躺椅上歇着,这两日下雪,生意不好,没什么客人,他也乐得歇歇。见李大成过来,忙起身往后头去拿给他留的肉。 李大成现在可是他的贵人,每日那么大的用量,都能赶得上他一天零卖的了。有了这个固定的收入,就算是生意不好,也不怕没有进账。 第167章 “不忙,有些事想向你打听一下。”李大成见徐富要走,连忙把人叫住。 以往每次过来拿肉,李大成都不多呆,拿了就走。徐富好几次留他吃酒,都没留住人。知道他惦记夫郎,要早些赶回去。因此每次都先紧着他,即使有人买肉,都会让人家稍微等会儿,先把给他留的肉拿出来。 他们两共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互相都信的过,因此也都没有查验过。回回李大成都是拿了肉就走,从不过称。徐富也一样,都是将银子收好,从没当面清点过。 今儿听说他有事说,徐富忙拿了凳子招呼他进来做坐,肉铺里油污重,徐富还特意用袖子抹了抹凳子面,才递过去。 “正好今儿生意不好,我去旁食肆里弄两个菜,咱们边吃边聊。” 人家几次相邀了,李大成拒绝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今日确实有事,也是没有办法。 “今儿实在是不便,改日得空了,你到家里去,我亲自下厨,好好招待。” 徐富听他这么说,也没勉强,痛快的应下,说改日一定过去。 “我也不拐弯磨角了,我想向你打听一下朝和斋的掌柜,你可清楚?”徐富的为人信的过,李大成便直接开口。 “朝和斋?”徐富没想到李大成要问这个,他虽在镇上多年了,可也不是事事都清楚,对于这个朝和斋他知道的还真不多,“大成兄弟这可难倒我了,这朝和斋我知道的还真不多。只听说掌柜的姓宋,不是咱本地人。是前两年才来清河镇的,生意做的不错,好几家同行都因为竞争不过,干不下去了。” 徐富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这个宋掌柜,平日从不与镇上的其他商户结交,还听说二十好几了,一直都没有娶亲,再多的就真不知道了。” 李大成暗暗叹了一声,深居简出、不爱结交、已过弱冠之年却尚未娶亲,这个宋掌柜还真是一身的故事! 他道了谢,又将许阿婆祖孙的样貌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托徐富给留意着点。 徐富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说但凡见着相似的人,定第一时间知会他。 李大成日日从他这拿肉,周围几家肉铺早就眼红了,都恨不得这个长期的买卖,能落到自己身上,只是苦于没有门道结识。 一直以来,李大成也没托他办过什么事,如今好不容易张口,又是这等不用出什么力气的小事,他哪有不答应的。 徐富的话倒是验证了一些他的猜想,他第一眼就觉得宋朝阳并非普通的生意人,如今结合这些信息,恐怕这个宋掌柜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既然宋朝和身上有些不能告人的东西,他又没有兴趣拆穿别人,盼着能能落个相安无事。 第118章 赵婶儿还钱 午后天晴,消融了部分积雪,本就湿滑的土路,再加上行人踩过的杂乱脚印,更显得泥泞不堪。 回到村里时,李大成裤子和衣襟下摆处,已然全是溅起的泥点子。还有沈桥给他做的新鞋,被泥水浸过,都不能看了。 冬日里衣裳本来就厚重,洗起来费力不说,还不容易干。再加上河里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想洗衣裳就只能在家里,连烧水再倒水,一折腾就得大半天。 因此,村里好多人家都不会换洗的那么勤快,除非脏的实在看不过眼了,才会换下来洗洗。更有甚者家里不宽裕,只有一身棉衣,连个换洗的都没有。他们虽然不至于这样,可也是隔上个三五日才换洗。 提起洗衣裳,李大成还有些无奈。他们的家务活儿一直都是共同分担,沈桥若是做饭,他就一定会洗碗。他若是做饭,小夫郎就会抢着洗碗。至于洗衣裳这个活儿,小夫郎一直是揽在身上,成婚这么些日子,他也只洗过两次,还是在沈桥身子不舒服的时候。 因着这个原因,李大成平日里穿衣裳都在意了好多,也省的小夫郎跟着受累。只是这几日下雪,又帮着收拾空屋,实在是顾及不过来,难免邋遢了些。 好在现在还早,回去烧上两大锅热水,把这两日换下衣裳都洗了。趁着天好,也好晾晒。 一进院门,李大成就听见屋里有人声,他以为是沈桥同崽崽说话,便没在意。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一放好。本想着在院里垒个灶,这一下雪,地皮都是湿的,怕是还得等上几日。 刚迈下台阶,沈桥就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赵婶儿。 “赵婶儿过来了。”李大成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打了招呼。 “大成回来了,我刚还跟桥哥儿说呢,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女婿就……”赵婶儿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想起那日的场景,眼眶还泛酸。亏的李大成他们,要不然她那个苦命的姑娘,可怎么办啊! “婶儿,只要人好起来,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赵婶儿刚刚在屋里已经哭了一场了,这会儿沈桥见她情绪又被勾了起来,忙劝着。 赵婶儿叹了一声,拍着沈桥的手道:“对,桥哥儿说的对,往后咱大家就都是好日子了。” 李大成大概猜到,赵婶儿是来还那一两银子的,便关切的问了两句。 赵婶儿也没瞒着,将大致的情况都说了。因为整个人都被压在底下了,伤的太重了,救了这些日子,命虽然保住了,却落了些后遗症,腿脚不如以往利落了。但是干点田里的活儿也是不耽误的,只是再想去镇上找活干,确是不能了。 第168章 虽说能保住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家里的顶梁柱落了病根,沈桥不用想也知道,往后的日子也是艰难。 “没事儿,好歹是保住了命,这都算老天保佑了,要是没有你给送的银子,连这条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赵婶儿倒是看开了些,这些日子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几筐。她就这么一个姑娘,哪里能不心疼。眼下女婿虽说落了残疾,日子也许清贫些,怎么说也比守寡强! 这话要是对着别人,赵婶儿也不会说,经过这一遭,也算是看清了好些亲戚。平日里来往的亲亲热热,关键时候躲的比谁都快。 她知道李大成沈桥是真心实意的,这才一点不瞒的如实说了。要是换了旁人只会应付过去,省的凭空让人家笑话。 又说了几句闲话,赵婶儿才回家去,心里憋闷了这些日子,如今都说出来了,心里也畅快了不少。 送走了赵婶儿,沈桥见李大成身上都是泥点子,知他这一路幸苦,紧着打水给他洗脸洗手。现下家里点着火炉,随时都有热水用,省去了再生火烧水的麻烦。 李大成见院里的雪都清扫干净了,整齐的堆在墙角,便知沈桥没有听话。早上他只来的及把路都清出来,赵婶儿来叫,便急忙忙去了吴旺家。回来再想扫就来不及了,这么多雪,也不知他的小桥默默的干了多久。 沈桥见他发愣,还以为他累了,紧着招呼了一声:“快过来洗洗,一会儿给衣裳换下来,就着有太阳正好洗洗。” “哎!”李大成答应着,把手里拎着的小竹筐,房到堂屋桌上。洗了把脸,这两日被冷风吹的脸上全是小裂口,一沾水刺刺的疼,等适应了才好些。 等他洗完了进屋,沈桥已经找出干净的衣裳,手里还拿着一两碎银,“这是赵婶儿还的,赵婶儿还拿了好些花生过来,说是自家种的,给咱们尝尝。我想着是赵婶儿的一番心意,就没推辞。回头咱们家有什么好吃的,送些过去,也不算是白吃人家的。” 李大成很喜欢沈桥同他说这些家常话的样子,小夫郎声音软软的,眸子清澈而透亮,说到高兴的时候,隐隐露出一对梨涡,又甜又乖。 他自怀里掏出一两五钱碎银子,放在沈桥掌心里,同那两银子放在一块,开口的声音透着愉悦,“我的小管家收着吧!” 沈桥对于李大成偶尔的逗趣,已经渐渐适应了,只要不是故意撩拨人,他都能接的住。感受着手心里的分量,沈桥心里也欢喜,加上这二两多银子,他们就存了七两银子了,还不算是放在钱袋里零花的铜板。 要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手里能过这么多银子。 他知道李大成的心思,便是知道,才更觉得珍贵。村里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管钱,妇人夫郎想要买些什么,便得开口要。 若嫁的是过日子的人还好,银子左右是攒起来或是花到家里,也会给些家用。若是碰上家里的男人不上进,成日里到处厮混不说。怕是一个铜板都要不出来,惹急了说不准还要挨顿打。 其实沈桥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最多就是买些针头线脑的小物件,要不就是买上一块豆腐,在吃食上换个花样。 用些铜板足够了,碎银子他都好好的攒起来,留够了要交的银子,剩下的等攒多了,便可以置上两亩地。有了田地,家里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他喜欢这样有盼头的日子。 李大成见小夫郎视若珍宝的把银子收好,脸上的笑的灿若夏花,心里也跟着欢喜,干劲都更足了。说实话,上一世哪怕单日一万多的营业额,都不及眼前人的一个浅笑,让他更有满足感。 沈桥抬头,两人目光相接,都漾着浅浅的笑意 “先把衣裳换下来,上来歇歇。”沈桥见他还穿着脏衣裳没换,便开口催促,想趁着这会儿有太阳洗出来,到天黑水控的差不多了,就拿到堂屋里晾着。可以干的快些,也省的滴的屋里都是水。 “累了,小桥帮我吗?”李大成弯腰贴近沈桥,亲昵的蹭了蹭人微凉的鼻尖,低声开口。 这话说的极其暧昧,沈桥知道他是在逗弄人,可还是止不住红了脸,一时摇头点头都不是。 “小桥怎么不说话,是不想帮我吗?”李大成瞧着连耳尖都羞红的人,心情大好,只觉一日的疲惫都消了。 见人不说话,李大成抬手搭上沈桥的耳后,在那颗小红痣上轻轻碾过。 “你……”男人的体温透过指腹传过来,没由来的让沈桥有些心慌意乱,就连出口的话都带着颤音。 小夫郎害羞的样子着实可爱,李大成没忍住,在人唇边亲了一口,“我怎么了?小桥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啊!” 沈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抬头瞪着男人,一双含着水汽眸子,毫无威慑力。 李大成轻笑一声,压下眉眼间暗涌的情欲。因着身上脏,忍下了揽人入怀的冲动。只捏了捏沈桥的脸颊,充作一点儿报酬,谁让昨夜醉酒的人,让他忍的那么幸苦。 “不闹你了,看看今日买了什么。”李大成说着,将堂屋里的小竹筐拎了进来,掀开盖子放到沈桥面前。 沈桥一时没认出是什么,拿出来后才看清是个汤婆子,另一个小一些的他没见过,放在手里细细的看了一圈,才抬头去瞧李大成。 “汤婆子晚上灌好了热水放在被窝里,咱们睡觉暖和些。小一点的手炉,白天给你暖手用。直接把炭扔进火炉里就行,等烧红了,再拿夹子夹出来,放进手炉里,便可以暖上两三个时辰。”李大成说着,给他讲解哪里可以放炭。 第169章 汤婆子沈桥见过,安坪村也有人用。手炉他连见都没见过,在他的印象里那都是镇上的公子小姐用的东西。因着手炉里要放炭,炭可比柴金贵多了。村里就算是点个火盆取暖也是烧柴,哪里舍得买炭,更何况还要再买个手炉。 沈桥没用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捧在手里似有千斤重,轻轻的抚过上面镂花的花纹,明明心里是欣喜的,却不知怎么就红了眼角。 李大成抬手从沈桥的脸上抚过,眼底闪过复杂的情愫,极尽温柔的在小夫郎眼角上亲了一下。 第119章 你厉害 沈桥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李大成已经把衣裳洗好晾上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院里的雪少了好些,再有几趟也就背干净了。沈桥见这里帮不上忙,便转身进了灶房,想着早点做饭。 听赵婶儿说,吴旺家虽然暂时安置下来了,但吴旺伤的不轻,吴家夫郎又得照料吴旺,又得看顾着两个孩子,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早上回来的路上,他便同李大成商量过,晚上多做些饭送过去,也算是尽一份心了。只是他们家顿顿都是白面大米,几乎没有吃过杂面,这样的饭食送过去,沈桥又怕别人有负担。 不说旁人,就连他刚嫁过来的时候,都有些惶恐。白面大米精贵,寻常人家也只有年节才会吃上一顿。因此他也没怎么做过,生怕做坏了,糟蹋了好东西。 那时李大成看出他的拘谨,都是自己上手做的多,他便在一边瞧着。渐渐熟识后,沈桥才慢慢的开始试着做。白面比杂面细上好多,因此和面的时候加的水,便需要少些,他也是摸索了几回,才摸出了些诀窍。 刚开始时,无论是面和的软了硬了,蒸的馒头是否好看,李大成都一律夸着好吃。看那吃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吃的什么山珍海味呢! 正想着呢,李大成挑着扁担自院外进来。见小夫郎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一张小脸皱皱巴巴,似遇见了什么难事。 “怎么了?”李大成笑着问,随手把扁担放下,走到窗边,手指撵起沈桥一缕发丝,放在指尖绕圈。 沈桥的发丝细软,养了这些日子,触手如绸缎般丝滑。静静地垂下,偶尔有几缕发丝调皮的散落在耳后,瞧着是别样的风情。 自从那日李大成说过之后,沈桥便没有把头发包起来,左右他平日里也就是做些针线活儿,挽上也不耽误事儿。 头发被人捏在手里,沈桥见状轻轻往后撤了撤,用另一只没沾水的手,在男人手背上拍了一下,“先别闹,我有事想问你,咱不是说给吴旺家送点吃的吗,我拿不准做什么饭。” “做什么都行,小桥做的都好吃,不行一会儿我做也行。”李大成握住沈桥的手腕,不让人往后躲。 “不是说这个,竹篮里还有馒头,咱自己吃的话,再炒上两个菜也就够了。只是给吴旺家送的话,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左邻右舍的相处,也讲究礼尚往来。虽然他们不指着吴家还礼,可也怕人家心里有负担。沈桥拿不定主意,这才想着问问李大成的意见。 李大成倒是没想那么多,如今听沈桥提起,想了想才道:“没事儿,咱们吃什么多做出点儿就是了,柜子里还有一小袋杂面,一会儿过去的时候也带上。” “嗯。”沈桥点头应下,今儿中午他蒸的一大锅馒头,就是两家吃也够了。平日他们吃饭都是炒两个菜,想着吴旺家人多,沈桥特意多炒了一个菜。 两人各自忙碌着,等李大成把院里的雪都清干净后,灶房里都传出了香味。锅边冒着白烟,小夫郎添了根柴,又紧着起身炒菜,有些忙不过来。 李大成洗了手,接过了沈桥锅铲,“你看着火,我来。” 做饭对他来说可谓驾轻就熟,还能抽空同沈桥说两句闲话,“等过几日天好,在院里垒口灶,除了平时卤肉用。夏天也可以在院里炒菜,能凉快不少。” 灶房里虽有窗户,炒菜的时候也可以把门敞开,可真到了夏日里还是闷热的厉害,做一顿饭下来,身上的衣裳都能拧出水了。院里四处都是透亮的,时不时还能有凉风吹来,自是比在灶房里炒菜做饭要舒服不少。 沈桥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欢喜,到时候若是炖煮东西就在灶房里,添好了柴也不用人时时看管。炒菜就在院里,通风还凉快。 崽崽闻见肉香,一直围在沈桥身边打转,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叫声,撒娇一般。它离着灶膛太近了,沈桥怕火星子溅到它身上,只能将它抱起来。 小家伙长大了不少,压在腿上沉甸甸的。 李大成将炒好的菜,盛进盆里。回手拿了它的食盆,崽崽见有吃的了,也不要沈桥抱了,乖乖的跑过来等着吃。 “比小狗还贪吃,早晚长成小猪!”李大成将食盆放在地上,在它头上摸了一把。小家伙只有这个时候最乖巧,怎么摸都行,换到平时,一准掉头就跑。 “崽崽还小呢,它连个同伴都没有,也怪可怜的。”小家伙是沈桥一手带大的,自然心疼,见李大成说它,忍不住替小家伙解释了两句,“再说了,我们崽崽还没退毛呢,这才看起来圆润了些,等过两年退了毛一定是最威风的狼。” 沈桥这话说的好没底气,他低头瞅着小家伙圆滚滚的小肚子,越说声音越小。李大成顺着他的顺视线望过去,没忍住笑出声来。 第170章 沈桥:…… 李大成将分好的菜用碟子盖上,摞到一块,放在门口的矮桌上,紧着收了脸上的笑过来哄人。 “崽崽现在还小呢,正式贴膘的时候,等开春,长开了就好了。再说我们崽崽又不用补猎,就算胖点也没事,家里总归不会少它一口吃的。” 沈桥也没生气,被这样一哄,到觉着有些不好意,“要不以后少喂它点吧,真吃胖的也不好。” “好。”李大成哪有不应的,两人视线相交,均从对方眼里瞧见星星点点的笑意慢慢溢开。 崽崽埋头吃的正香,丝毫不知道两人三言两语就要它减肥。 沈桥将饭菜放在锅里温着,虽没有留底火,但锅底有半锅热水,一时半会儿也不怕饭菜凉了。 吴旺家暂住的空屋,在村西头离着有点远。出门的时候,沈桥特意在装好饭菜的竹篮上,盖了层夹棉的盖布。 路上遇见几个同村人,有刚听说吴旺家受了灾的,难免拉着他们聊上几句。其中有几个人面生,沈桥打过招呼后,便站在李大成身后听着。 他虽然不聪明,可也懂得些人情事故。凡是李大成言谈间放松随意的,他便默默记在心里,日后若是在村里碰见了,也好打个招呼。 在村里住着,虽没有亲,但见了面,也都是嫂子婶子的叫着,若是见人不打招呼,旁人难免挑理。沈桥自己怎么样都行,却不愿意丢了李大成的面子。 再说他们家本来就门户单薄,在村里并无亲戚,邻里间总是要往好处走,要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人给搭把手。 其实这要是换了别的村子,向他们这样独门独户的,难免会被欺负。亏的是在河谷村,村长为人正派,带的村子里风气也好。再加上李大成厉害,就算有人找事,也都没落到好。 李大成察觉到身上有一道目光,停留了很久,侧头望过去,见小夫郎直直的看着他,不由问道:“小桥,看什么呢?” “看你厉害……”沈桥正想着事呢,被这么一问,张口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李大成没料到是这样的答复,忍着笑问:“小桥说说,我哪里厉害!” 这话一出口,沈桥下意识想到那方面,其实真怪不得他多想,实在是男人时常不太稳重,说出口的话每每让人面红耳赤。 沈桥羞愤难当,吐出“你打架厉害”几个字,便径直的往前走。任由李大成怎么逗他,都不肯再说一个字。 直到见着吴旺家暂住的空屋,沈桥才觉着面上的热度散了些。 小夫郎脸皮薄,没人的地方逗弄两句,充其量算是夫妻间的情趣。外人面前,李大成还是给足夫郎尊重。 吴旺夫郎见着他们,抹了抹眼角,强挤出一丝笑意,“你们过来了,快来屋里坐。” 李大成应了一声,毕竟是人家的夫郎,他一个汉子不好多说什么,只提着东西在后面跟着。 沈桥挽着吴旺夫郎的胳膊,随他往里走,关切的问道:“吴大哥伤好些了吗?” “屋里睡着呢,能保住这条命就算不错了。多亏了你们,要不然……”吴旺夫郎说着,实在忍不住,哽咽出声。 谁家摊上这样的事,都不好过。沈桥劝了几句,见人情绪好了些,才开口道:“嫂子,我们给孩子送些吃的,孩子们今也受了惊,吃完饭早点歇着。” 李大成将竹篮放在桌面上,见桌子上摆着碗碟,花色大小都不同,想来是大家凑了送来的。 他拿了碟子将菜分别倒进去,将自家的碗碟替换出来,才道:“嫂子,家里的碗碟也不多,我就先拿回去了。” 吴旺夫郎见了桌上的饭菜,刚刚止住泪的眼眶又泛酸,他紧着吸了几口气才憋回去。桌上的饭菜比他们家过年吃的都好不提,人家哪里是家里没有碗碟用,分明是不想让他为难。 村里没有还空碗回去的规矩,人家这是根本就没指着他还。 两个孩子这一天受了惊吓,又只吃了一顿饭,这会儿早就饿了,见了桌上的肉菜,更是止不住的咽口水。 两人也没有多呆,把杂面放下就起身离开了。吴旺夫郎一直送到门口,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沈桥劝了一会儿,才把人劝回去。 第120章 做点什么也行 夕阳缓缓下沉,天边铺满了金黄的余晖,稀疏的林木在寒风中来回摇曳,它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随着太阳的下沉而缓缓移动。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路上清净的很,李大成瞧着小夫郎兴致缺缺,见四下无人,便牵起人的手,轻轻地来回晃荡。 沈桥抬头看他,眉眼里漾开浅浅的笑意,左右周围也没有人,便没有挣开,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回家。 院门打开的时候,崽崽听见声响,从堂屋里跑出来,绕着沈桥转了几圈。沈桥在它脊背上摸了两下,给小家伙顺顺毛。 李大成见他和崽崽玩着,便洗了手,去灶房里端饭。三个菜加上馒头还有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沈桥洗了手,进灶房里拿了筷子,在桌前坐下。崽崽虽然吃饱了,可闻见肉味还是馋,一直在他脚下打转。他给小家伙夹了一片肉,见它吃完了,又蹭过来,便没有再给。 “等明年开春了,带它到山里跑跑,总拘在家里也不行。”李大成给沈桥夹了一筷子菜,扫了一眼在沈桥脚边的小狼崽。 第171章 沈桥也觉着这样好,崽崽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好奇心还强,许是没经过什么危险,但凡是没见过的,都要赶上去瞧瞧,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等再大些,院里怕就活动不开,还真得不时的带到山里放放风。 崽崽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见没有肉吃了,也不犟,转身就迈着小短腿去院里玩了。 饭后,李大成收拾了碗筷,沈桥则给火炉里蓄满了柴,他添的都是粗柴,估计着怎么也能燃上个两个多时辰。 晚上李大成要卤肉,灶房里离不得人,他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无聊,干脆拿了针线篮子,在灶房里做活儿,两人还能说儿会话。 都到堂屋门口,他又转身回来,将炕上的手炉一并拿上。手炉很精致,下午刚见时就想着做个炉套,省的刮花了。 灶房里白烟缭绕,热气蒸腾,一点儿也不比屋里冷。 李大成见沈桥手里拿了一块浅色的布,便没让他帮着烧火,拿了矮凳让人坐在一边。省的污了手,还得来回去洗。现在不比春秋时节,手上沾水多了容易皴裂。 手炉套本来就不大,又不用绣花,做起来并不费劲,没多久就缝好了。沈桥怕不合适,特意翻过来套在手炉上试了试。见大小都合适后,才穿上彩绳,将两边留的口封好。 李大成手里忙着,视线却一直落在沈桥身上。见小夫郎指尖翻飞,不多时就做好了一个炉套,没忍住俯身在人脸上亲了一下。 沈桥正专注手里的活儿,没防备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反应过来,面上才染了一抹红晕。 说来也是奇怪,两人明明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可每每亲近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害羞。沈桥正低头被思绪所扰,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害羞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便又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刚刚在路上,小桥说我厉害,真的只有打架厉害吗?” “真的”两个字,他咬的极重,呼出的热气散落在沈桥的颈侧,如燎原之火,染红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不……”沈桥没想到他还记着,下意识的想回答不是,一个“不”字出口,才反应过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红的像林间的浆果,鲜脆欲滴。 李大成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拿过沈桥手里的针线,伸手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沈桥突然腾空,本能的抱住男人的脖子。等坐定了以后,才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连忙松开手。 李大成动了动腿,让人坐的的更舒服些,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耳边呢喃一般询问:“小桥,怎么不说话呢?” 就算是再经历上一百回,沈桥也招架不住这样的场面,双唇开合几下,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怀里人满面绯红,秋水般清澈的眸子此刻含着水气,连眼尾都晕出一抹艳色。李大成垂眸盯着沈桥微张的红唇,随后慢慢压下来。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眉心、鼻梁,最后落在人微凉的唇上。 沈桥觉得浑身无力,只能软绵绵得窝在男人怀里。 “小桥……”男人灼热的气息又覆了上来,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沈桥羞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小桥,怎么不说话?”李大成低头看着小夫郎一脸娇羞的样子,轻笑出声,指尖捏了捏人的脸颊,想迫使人开口说话。 沈桥羞的厉害,想挣扎着下来,李大成怕把人摔了,也不拦着他,看着小夫郎逃似得开门出去,连针线篮子都没拿。 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把针线篮子连同手炉,放在门口的矮桌上,省的沾上油污。随手拿筷子扎了一下锅里的牛肉,见还差点火候,又给灶膛里添了几根柴。 沈桥进屋就扑进被子里,等脸上的热度消了些,才钻出来。刚刚的画面却挥之不去,耳根处也隐隐发热,用手在脸上拍了拍才好些。 两人有些亲密的举动,其实他心里是喜欢的,只是李大成总是要说些羞人的话,他实在是应付不了,每每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趴了会儿,不知怎么的脑袋里,全是两人过往相处的画面,虽然有点羞人,可心里却甜甜的。 村里人平日里都要忙乎着生计,一天忙下来,累的只想歇着,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放在儿女情长上。就算是新婚的小夫妻,想说些体己话也得顾及着家里的一大家子人。 况且妇人和夫郎也没那么多心思,只要在是夫家不打不骂,能吃饱穿暖,那都算是顶好的姻缘了,哪里还能想着其他的。至于那些情情爱爱的,不过是画本子里写出来骗人眼泪的,哪有人会当真。 沈桥原先也不懂,只觉得嫁了人,就要给人家当好夫郎。至于怎么样才算好夫郎,也没人教过他。 一开始,他觉着只要是多干活儿,把家里料理好就算是好夫郎。他见村里人都是这样的,只要谁家的夫郎勤快、干活儿麻利,少不得被夸赞。 可他嫁了人,夫君却说娶的不是长工,将家里大部分的活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没了表现的机会,还花了那么些银子,也惶恐过。 后来在渐渐的相处中,也察觉出些许不同。他不明白这是不是情爱,可两个人心里都装着彼此,这日子过气来总是不一样的。 感觉屋里冷了些,沈桥起身,添了几根柴,估摸着卤肉还得等会儿才能好,就打了水先洗漱。随手又灌了一壶水,放在火炉上。 第172章 李大成进屋的的时候,就见沈桥正坐在炕沿上泡脚,一截白皙的小腿被热气熏成淡淡的粉色。两人视线相接,沈桥下意识的低头,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心虚,微微抬了点儿头,小声的问了一句:“刚换的水,要一起泡脚吗?” “好。”小夫郎主动邀请,他哪有拒绝的道理。李大成搬了矮凳坐下,脱了鞋,挽起裤管,将脚泡进水里。 沈桥往旁边挪了挪,待男人将脚放到盆底,才将自己脚放下。木盆就那么大,必不可免的有接触。他稍微挪动,盆里的水便哗啦哗啦的顺着盆边溢出来。 “没事儿,一会儿我收拾。”李大成覆上沈桥的小腿,让他踩在自己脚背上,知道小夫郎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随口聊了几句家常。 小夫郎的脚又小又白,与他的大脚相差明显,不知是不是热气蒸腾的缘故,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夜深天寒,泡完脚好不容易脚上热乎些,李大成便没让沈桥下地。自己收拾了地下洒的水,又把洗脚水到了。 被窝里放着汤婆子,不向往常一样,一进去冰凉一片,恨不能蜷着身子睡觉,脚根本就不敢往下伸。如今暖融融的,他用脚碰了碰,又把手放在上面暖着,弯弯的眉眼里都是笑意。 见李大成进来,沈桥有些兴奋的招呼他,“快进来,被子里可暖和了!” “小桥是在邀请我吗?”李大成欺身贴过去,猝不及防的贴上沈桥的额头,声音低沉幽深。 沈桥被他这话惊的一颤,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连半掩在发丝下的耳尖都羞红了。想向后退开,腰却被男人揽住,动弹不得。 “你……你放开我……” 小夫郎声音软糯,带着颤音,羞的将头埋在男人的颈侧,小声的控诉。 李大成叹了口气,在人的耳后亲了一下,随机收回了揽着人的手。看着沈桥又一次逃似得,躲回了被子里,无奈的笑了笑。 前两天他们刚刚行过房,顾及着沈桥的身子,李大成到底没有做什么,熄了灯盖着盖子躺好。平日窝在怀里的人,今日离他老远,若是那边没有墙挡着的话,小夫郎说不准能离的更远。 忍不住暗叹了一声,他把人吓成这样的,还得把人哄回来才行,李大成尽量放平了声音开口:“小桥,今日不要抱抱了吗?” 沈桥本来已习惯了两个人挨着睡,一夜都是暖和的,听了这话便有些心动。可怕男人又说出什么话,便忍着没动。 “不做什么,就是单纯的睡觉。”李大成见人态度松动,又补了一句。 沈桥这才将信将疑的凑过来,身上立时被一股暖意包围,果然还是得挨着睡暖和,他找了舒服的姿势躺好。想想又觉着刚刚有点不好,他也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只不过听着那些话有些害羞。 李大成抱着夫郎将睡未睡的时候,听得怀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你要是想,做点什么也……也行……” 第121章 李庆找事 翌日一早,天色微亮,日光就已经透过云层,洒进院里。 难得的晴天,李大成也没躲懒,早早的便起身了。他一动沈桥便醒了,虽然依旧紧闭着眼睛,可紊乱的呼吸声将人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小夫郎脸皮薄,昨夜虽然什么都没做,可小夫郎说了那么大胆的话,估计得羞上一会儿。 李大成贴心的没有戳穿装睡的人,低头在人的额头亲了一下。起身的时候,清楚的看见沈桥的睫毛动了动。他忍住笑,麻利儿的穿好衣裳出屋。 火炉里的柴燃的差不多了,他给火炉里添了柴。见墙角的柴框里只剩几根细柴了,又去柴房里装了一筐。白天他不在家,沈桥要添柴便省的去柴房了。 因着沈桥畏寒,还没入冬家里就备好了足够的柴。即使火炉是一直燃着,也差不多够用到明年开春。 火炉上烧着水,便省的去灶房里烧水,直接做早饭,也能省去不少时间。 小夫郎爱吃面,今儿不急着赶路,李大成便和了面,等醒好面,擀了面条。昨日卤牛肉的汤他留下了,正好做汤底,再切上些牛肉,做上一锅牛肉面,吃了整个人都是暖和的。 牛肉卤完了会损耗一部分,因此每次他都会多买上一斤半斤的,怕损耗大了,省的够不上吕掌柜订的量。做生意讲究诚信,他宁可多出个一二两,也无能少了份量。偶尔超出个七八两,便留下自己吃。 以前做过几次烧饼夹牛肉,牛肉面还是第一次做。 有了面,主食便烙几张薄饼,切些灌好的肠,同鸡蛋一并煎了夹在饼里,又香又解饱。他手艺好,又用的都是好食材,味道比一般铺子里卖的好吃的多。 崽崽顺着门缝打堂屋里出来,闻见香味也不去院里玩,坐在灶房门口呜呜的叫了几声。李大成在小家伙的头上揉了几把,给他掰了一小块肠,也只有要吃的时候才这么乖顺。 他们这边相处融洽,却不沈桥还在为昨晚的事懊悔。昨夜说了他说了那么大胆又羞人的话,现在想起来耳根子都发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起身。可任他再磨蹭,就那么两件衣裳,也总有穿好的时候。而且现下就算他悔的什么似的,也全然没用了。 “小桥,吃饭了!”李大成知道沈桥醒着,也没有进屋,朝着屋里招呼了一声,贴心的留给小夫郎一些缓冲时间。 第173章 沈桥小声的答应着,许是刚刚晨起,或者是不好意思,声音不如以往清澈,闷闷的打里屋传出来。 李大成先给崽崽弄了吃的,省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它吵人。他们一贯是家里吃什么,便给它弄什么,即使是肉也是舍得喂的。小家伙见了吃的,连沈桥从屋里出来都没有缠着。 他见小夫郎面上还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没有提及昨夜的事。 见小夫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李大成忍不住心里暗笑。他的小桥还真是可爱,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沈桥拿着勺子喝了口汤,眼睛都亮了几分,汤底浓郁鲜美,比上次在食肆里吃的都好吃。牛肉也炖煮得恰到好处,既有嚼劲又不失鲜嫩,满口都是醇香。 “好吃吗?”见他喜欢,李大成又给他夹了些牛肉,放进碗里。因着服药,有些忌口的东西不能吃,牛肉有补气健脾,强健筋骨的功效,也不与药效冲突,多吃些也无妨, “好吃。”沈桥点点头,清亮的眸子弯弯的,似有星光流动。 李大成见他高兴,心里自然也欢喜,又动手给人卷了饼,煎的带着油花的肠配上煎蛋,隔着桌子就能闻见煎炸物独有的香味。 乡下人炒菜都舍不得用油,更何况是用油来煎东西,因此少有人会嫌油腻,沈桥也不例外。 他们正吃的饭,崽崽突然朝着院外面叫了几声。崽崽平时很乖的,除了玩的正在兴头上,或是撒娇讨要吃的,很少会叫。沈桥正欲起身去看看,见李大成已经先他一步站起来了。 “你先吃,我去看看。” 崽崽见人出来,才止住了叫声,可依旧是一副防备的姿态。他拍拍小家伙的头,紧走几步打开院门,见李庆站在墙根底下,往这边张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李庆见了他似有些畏缩,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不知又想起什么,脚下的步子挪动了几下,到底没有走。 李大成不动声色地瞥了李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他到是真没想到,李庆还有胆子过来找他。 他随手带上院门,这种腌臢事,他不愿意让沈桥听见,免得污了小夫郎的耳朵。 这会儿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巷子里并没有人,想来李庆也是挑着时候过来的。虽然眼下清净,可也难保一会儿不会有人出来。 李大成没又当中演戏的爱好,因此抬腿便向前走,李庆会意,在他身后慢慢的跟着,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直到走到巷尾的洼地,他才停下脚步。这里平时少有人过来,此时又堆满了雪,有遮有挡,倒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还不等他开口,李庆便忍不住了。 “你……你那天说的话……你那天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李清是你亲弟弟,你反正不能看着不管!”李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家里你能凑的银子都凑了,还差着七八两。又拿了四亩地的地契做抵押,赌坊的人才肯宽限几日。 现下眼看着时限就要到了,他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总不能真的卖地吧。那几亩地可是他干了大半辈子才换来的,是他的命根子。 如今李清整日喝的醉醺醺的,连书院都去不了。赵荷花成天的不是哭就是骂,这家里的日子是实在过不下去了。 本来家里要靠着李春丽,他还不敢撕破脸,现在瞧着李春丽也是指不上了。他先后又去了钱家几趟,连人都见着。还是使了一钱银子,才打听出些细里。原来李春丽冲撞了钱少夫人,被关了起来,连屋都出不得。 不仅没要到银子,还亏了一钱银子,李庆越想越气,回家就和赵荷花大吵了一架。他虽然恼了那母女两,可李清总还是李家的骨血,他不能不管。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他也不敢来招惹李大成。 李大成冷冷的打量着李庆,狭长深邃的眸子里闪着寒光,“上次我和你说的话,这么快你就忘了?” 李庆那日是被吓的狠了,可回去想了想,又觉得李大成说的话不可信,明明都长着一张脸,怎么会不是同一个人。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过世间有这种法术。 “我……我不管,你就是我儿子的样子,我是你老子,任谁来说,这也错不了!”李庆错开视线,不敢与李大成对视,他今日是打量了注意,怎么也得要出银子来。 狠了狠心,又放了几句狠话:“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银子,我就去你家门口闹,让街坊邻居们都看看。还有,你不是宝贝那个病秧子哥儿吗,你总有不在家的时候,我要是……” 李大成眼里的寒光瞬间变作狠厉,霎那间伸手扣住李庆的脖子。冷眼看着李庆被勒的干咳起来,嘶着气玩命的挣扎。 “你想要干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李庆死死的扒着掐着他脖子的手,却连半刻喘息都没换来,想求饶也发不出声音。他对上李大成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陌生的厉害,还藏着浓烈的危险。 “既然那日说的话你记不住,那我也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李大成还以为经过上次李家会消停下来,没想到还敢找上门来,还用沈桥做要挟。那一刹,他是真起了狠心,不过也只有一瞬,随后便想明白了,为了这样的人不值。 李庆说不了话,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过来招惹这个瘟神。 就在他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的时候,脖子上的钳制松开了。他瘫软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着李大成的眼神,就像是看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明明怕的要死,身子却挪动不了一步。 第174章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大成随意的拿裳下摆擦了擦手,蹲下身子,在李庆眼里看见深深的恐惧。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上次的话好好记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李庆瘫在地上嗫嚅着唇,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的点头。 好在李大成没有计较他的反应,直到人走了,李庆坐在雪地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起身。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他的脊背,让人止不住的战栗。 沈桥见李大成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总觉着有些心慌,把饭放在锅里温上,便想出来找找。找了一圈都不见人,不知怎么的就奔着巷尾过来,还未走进,就听见那边有人声,他刚想进去看看,就见李大成打雪堆后面出来。 阳光打在沈桥的脸上,温暖恬静,瞬间就抚平了李大成心里的躁动。 第122章 孙大壮和禾哥儿 李庆过来讨要银子的事,李大成没有瞒着沈桥,只是其中的细节他隐去没提。一来,他们夫妻一体,遇事自然该同担。二来,他总有出门的时候,沈桥知道了也好有个防备。 其实要不是沈桥过来,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李庆。三番五次的上门来找事,任谁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可以一再容忍,况且李庆还以沈桥做筹码想要挟他。 只可惜李庆只知道,有了软肋就等于有了顾忌。却不知道,有时候软肋,也可以成为哟个人做事的动力。 看样子是上次给李清的教训还不够,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们忘了疼。既然如此,他也介意再给他们加深点印象! 沈桥一向好脾气,就算以前在沈家过那么苦的日子,被人欺负,他都没有这么生气。可听说李家人又过来找事,心里又闷又疼。 李大成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李家这样的人家。三番四次的过来找事不说,上次不仅想算计他们一大笔银子,还败坏李大成的名声。 亏得李大成能谋善断,才没让他们得逞。现在又过来,张嘴又要银子,也不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家! 李大成见小夫郎眼眶都红了,小脸上全是愤怒,恨不能冲出去替他出头一般。心里慰贴又心疼,将人揽在怀里抱了一下,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一看就是气的狠了。 “没事儿,我吓唬过他了,谅他们也不敢再来。咱们回家吃饭,我还饿着呢!”李大成顺着沈桥的脊背安抚的拍了拍,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果然沈桥一听他说饿了,便不再揪着刚刚的事。 两人并肩而行,都快走到家门口了,沈桥越想越难受,又气又心疼,凭什么只能别人欺负他们。 “他们要是再来的时候,我让崽崽扑上去咬他们。” 小夫郎奶凶奶凶的,李大成瞧着可爱,嘴上跟着附和:“好,小桥不气了,咱让崽崽咬他们!” 崽崽在院里正玩的起劲儿,无端的打了两个喷嚏,在它毫不知情的时候,就被委任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可怜它还是一只不到三个月大的狼崽,它能咬的了谁! 沈桥已经吃过了,这会儿端了饭也没离开,拿了矮凳坐在一旁,两人偶尔说上几句话,火炉里的燃烧的木柴不时啪啪响上两声,迸出点火星子。 沈桥起身,拿铁夹子把燃着的木柴翻了个面,见火炉底下积的灰多了些,想着一会儿吃完饭清理一下。 谁知,他刚把铁夹子挂到墙上,外面就响起敲门声。自从有了崽崽以后,因着怕崽崽跑出去,院门多半都是关着的。平时也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过来,沈桥眉心皱了皱,还以为是李家人又过来找麻烦。 不等李大成开口,就气冲冲的起身,本来已经想好了一肚子的话,打开门却愣住了。门外站着孙大壮,见开门的是沈桥也僵在那,连敲门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 孙大壮一个没成亲的外姓汉子,自然不好和一个年轻的夫郎多说话。好在李大成就跟在沈桥身后,拍了拍夫郎的肩,让人先回屋。 “大壮哥屋里坐吧,有什么事咱们屋里说。”李大成知道孙大壮不善言辞,就算平时碰上了,也就是点个头。如今能找上门来,想来是有要事。 孙大壮答应了一声,拎起脚下的布口袋,跟着李大成往里走。因着沈桥在堂屋,李大成便把人引进了厢房,正是禾哥儿住过的那一间。禾哥儿寻死时,是孙大壮给找的大夫,他自然知道,这间屋子禾哥儿以前住过。 进屋时,李大成特意留心瞧了一眼,见孙大壮脸上有一丝错愣,虽然转瞬即逝,可李大成却看的清楚。 沈桥是个勤快人,屋里虽没有人住,却一直有收拾。李大成拉了凳子,让孙大壮坐。 孙大壮把布口袋放在一边,手里没了东西,一时还有些无措。双手放在膝上,紧紧的握成拳,半晌也没开口。李大成见他面色沉重,才没催。 屋里一时静谧无声,好一会儿,李大成才听见一道不大的闷声响起。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孙大壮低着头,两只手来回摩挲,不知该往哪放。 “咱们左邻右舍的住着,能帮的上的我肯定帮,大壮哥,有事直说就行。”李大成答应的痛快,孙大壮虽然平日与人交流不多,但为人厚道,行事也仗义。王家闹事的时候也帮过他们,这份情他自得还上。 孙大壮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明明来之前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的话,此时说起来还是那么费劲,好一会才艰难的开口:“我找了个活儿,跟着压车,往西边运趟茶叶,一去一回得几个月,我想托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娘。” 第175章 家里只有他和老娘相依为命,这么些年,都是靠着家里那两亩薄田过活。虽说日子过的不宽裕,好歹也可以勉强糊口。 可他已经二十多了,连个家都没成。家里穷的叮当响,他本来也不做他想,可自从禾哥儿和离了以后,他便有了想成个家的念头。 可他不能委屈了人家,便想着拼一把,若是成了呢,后半辈子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孙大壮一直关注着李大成的神情,生怕他不答应。要不是实在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他也不会来找李大成。 孙家小门小户的,仅有几房亲戚,日子过的也不是多宽裕。他们又是孤儿寡母的,旁人唯恐被他们沾上,躲还来不及,就算是他求上门去,也不会有人理会他们。 他也是想了很久,把周围的人都想了一遍,才想到李大成。李大成家里人口简单,夫妻两又都是好人,没有比他们更值得托付的人了。 李大成没料是这件事,他略微思索,差不多也能猜到孙大壮的心思。孙家的日子不好过,以至于这么孙大壮都二十出头了,还没有娶亲。若是光靠着家里的那两亩地,勉强度日还可以,若是想娶亲的话恐怕不能。 他虽然不知道孙大壮同禾哥儿,以前是否有过交集。可怎么看孙大壮都对禾哥儿存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禾哥儿命苦,孙大壮是个可以托付的,奔着成人之美的心思,李大成头答应下来。 孙大壮见他答应了,悬着的心才放下。忙拿起地上的布口袋递了过去,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答谢人家。好在他还有把子力气,在山里忙乎了这些日子,总算是筹措出一点谢礼。 李大成没接,他透过袋口瞧见里面是满满的刺榆。 刺榆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吃,还能泡酒,就算拿到镇上的医馆,都能卖个好价钱。孙大壮拎的这些,若是拿到镇上去卖,怎么也能卖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对寻常的农户,都算是一笔大的进项了。更何况孙家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这样的厚礼他怎么能收! 再说这东西长在茂密的林子里头,又分布的极开,一棵树和一棵树都不挨着。再加上树木高大,果实还长有尖刺,极不易得。 冬天进山,本就危险重重。就算人们知道是山里有这值钱的东西,但凡家里还能支应得开,也不会冒险进山。 这一口袋刺榆,绝不可能是一日之功。李大成料想孙大壮肯定是忙乎了些日子,前两日还下了雪,山路难行,可想而知弄这口袋刺榆废了多大的力气,担了多大的风险。 孙大壮嘴笨不会说话,这已经是他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见李大成不要,急的话都说不利索。 “大壮哥,东西你拿回去。你要是信得过,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孙婶儿就交给我。要是再推让,那就全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李大成态度鲜明,打定了主意不收。孙大壮听他这样说,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想来想去给李大成行了个大礼,一揖到地。 李大成受了他这一礼,才将人扶起来。 第123章 小夫郎被抓包 李大成把孙大壮送出门,回身见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子,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阶下已经堆了一小滩积水。 他拿了柴房里的铁锹,轻敲了两下窗户,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小桥,先别出来。我把屋檐底下的冰凌子敲了。” 沈桥答应着,放下手里的活儿,从里屋出来,站在门边瞧着。崽崽对什么都好奇,又没遭过打骂,见人拿着铁锹也不怕。跨上门槛就想出来,房檐上哗啦哗啦的往下掉碎冰块,沈桥怕伤到它,赶紧将小家伙抱起来。 他抬头看着李大成,男人背光站着,日光打在他的身上。身材高大的男人,肩膀宽阔,侧脸俊朗分明。他总觉得李大成,有一种与村里其他汉子不同的感觉,真要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不知不觉中,沈桥看的有些出神,反应过来后,脸上不觉有些发烫。 李大成将落在地上的碎冰块,清扫干净。一抬头见小夫郎面上有些泛红,还透着些心虚,小模样着实灵动,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笑。 其实被人直直的盯着,他哪能察觉不到,顾忌着小夫郎的面子,不忍心拆穿。 沈桥生怕刚刚的事被发现,自然不好意思将那么羞人的事说出来,想到孙大壮刚走,便悄悄的转移了话题,“孙大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找了个压车的活儿,要出去些日子,托我们看顾一下家里的老母亲。”李大成将铁锹和扫帚都放好,一边回答沈桥,一边进屋洗了手。 沈桥刚才见孙大壮面色凝重,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只是帮着照看一下孙婶儿,倒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住的本来就近,相互帮衬本就是应该的。再说,孙大壮也是个好人,还帮过禾哥儿呢。 沈桥见李大成没察觉,心里刚松了口气,就被人毫无防备的从背后抱住,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崽崽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习以为常的叼着竹球去一边玩去了。 “小桥,看了这么半天,可瞧出些什么了,夫君可还好看吗?”小夫郎的小动作太可爱,李大成瞧的心里痒痒的,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从背后将人抱住。 沈桥被戳穿,脸上立时涌起一片绯红,手紧紧的攥着衣角,羞的连头部不敢抬,更别提开口了。伴随着一声轻笑,颈侧传来温热的触感,两人贴的极近,他都能听见李大成的心跳声。 第176章 李大成搂着人的手臂紧了紧,下颌搭在小夫郎肩上蹭了蹭,在人红透的耳后辗转亲了亲,换来怀里人的轻颤,“小桥,怎么不说话,嗯?” “我……我……”沈桥脑袋已经糊作一团,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些泣音。 李大成勾着沈桥的腰,将人转了过来,低头瞧着小夫郎湿漉漉的眸子,轻轻的亲了一下,才有些不舍的松开手。 还未等他开口,就见小夫郎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飞快的逃回里屋。李大成失笑,到底没有跟进屋里。 折腾了一个早上,这会儿时候已然不早了,他将板车收拾好,见小夫郎还没出来,便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小桥,我出门了,一会儿把门关好,要是有不熟识的人过来,一律不用理会。” 屋里没有回应,李大成以为小夫郎还羞着呢,笑了笑,手刚碰到院门,就听的身后传来一道软软的声音:“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这四个字本来很平常,不知怎么的此时说出来,却有些害羞,像是期待着什么似的。脸上刚刚褪下的热度,又有了回温的趋势。 “好。”李大成笑着应下,见小夫郎扒着门框,只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脸上的笑意更深,“有小桥等,我一定早点回来。” 这话说的沈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脚下后退了两步,忍住没有躲回屋去。 就要出门,李大成舍不得再逗人,声音平缓道:“把门关好,下午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一直到听见院里上了门闩的声音,李大成才离开,路过周家的时候,朝里面招呼了一声。 周恒正好坐在院里编竹筐,冬日田里没什么活儿,编些竹筐,拿到镇上去卖,卖了银子好得能给家里买些吃的,改善一下伙食。 他手巧,编的的竹筐比旁人的精致许多,大大小小都有。镇上人们家境殷实的多,好些个妇人夫郎图个精巧,也愿意多花上一两文钱,买个好看的。 早上李庆刚过来寻事,李大成有些不放心,又不能耽误吕掌柜的事,便想托周恒给留意着点,若是李庆真的又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李大心思细腻,沾了沈桥的事,更是万分上心。 常言道十赌九输,多少人都盼着能翻本,沉沦其中,以至于无法自拔。到最后被利益和贪婪驱使,成瘾至深。为了点儿银子,连妻儿都能典卖,更何论旁人。 李清就是李庆的命根子,他怕李庆愁不到银子,狗急跳墙,真的做出些极端的事。 周恒一口答应下来,他们两家离的近,有什么动静在院里都听得见。他家里和顺,没那些个污糟事。 都是一个村的,李家的行事他自然知道,要不是顾及李大成的面子,他真想骂上几句,这一家子真是无耻至极! 李大成面上平缓,李庆没在他这讨了好,一大笔赌债够他们焦头烂额的。况且还有李清呢,虽不至于真把人怎么样,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至于吓唬人的法子,那可多了。 见周恒一脸的愤怒,李大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别做饭了,下午我早回来,炒几个菜,咱一起喝一杯。” 周恒答应的痛快,若是李大成给他别的谢礼,他定然不会要。都是邻居,可不就得相互帮衬,谁家都备不住有个事儿。 奈何李大成做饭太好吃了,他吃过两次都忘不了那个滋味。回来特意买了肉,让媳妇多放油炒了,怎么都不是那个味。平日里他就好吃,实在是拒绝不了。 只是他答应的太快,面上还有点不好意思。李大成笑笑,只说晚上一家人早早过来,也没再多耽误。有周恒在,他也能放心些,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好歹不至于让小桥一个人应对。 路上的雪半化未化,泥泞的很,这也就是冬天,土冻的结实,虽溅了一身泥点子,好歹还能走。要是夏天,恐怕车轮陷进泥里,都不好拔出来。 李大成不觉想起吕掌柜的提议,若是在镇上卤肉,便省了来回路上的折腾。并不是他吃不得这份苦,只怕真敢上极端天气,耽误了事。 在镇上买个房子,他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若是能在镇上有个房子,不仅能省了路上折腾的功夫,还能有更多的时间陪沈桥,更能躲开李家那一家子。 镇上的房子怎么也得二三十两,只可惜他手头的银子不够,明天等路面再干些,就把小吃车也拉来。送完卤肉,再出一下午摊,总能多些进项。 日头高悬,比前几日暖和上不少,沉寂了几日的街道恢复了热闹。 宋朝和坐在桌案后,听着小厮的回禀,面上神色不明。 他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那个人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子。自小失了亲娘,被继母搓磨了十几年,近来才分家出来。靠着在集市上摆摊为生,前些时候得了青竹阁吕掌柜的赏识,日日往青竹阁送卤肉。旁的再无其他,甚至连清河镇都没有出过,更别提府城。 宋朝和挥手让人下去,他一夜没睡,疲惫的向后靠了靠,紧闭着双眼,让人瞧不出情绪。 小厮见自家公子越来越憔悴,有心想劝上一句,可公子的心病不是他能解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农家子吗?宋朝和有些不信,可既然与府城没有关系,威胁不到他,他也懒得理会。他的病症越来越重,也不知这副身子还能撑上几日。 第177章 他夜不能寐,只要合上眼睛,眼前全是那人的身影,挥之不去,心里更是如撕裂般疼痛。可也只有疼的狠了,才能放纵自己唤一唤他的名字,清安…… 清安相貌出众,才华横溢,家事显赫,又一次中举,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还有了门户相当的未婚妻。如此郎才女貌,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他离开府城已经一年多了,想来清安早已成婚,说不得连孩子都有了。 孩子吗?他想到清安搂着娇妻,哄逗着襁褓中的幼子,便觉着憋闷喘不过气,双手死死地摁住心脏,只有这疼能让他觉着好过些。 毕竟身上疼了,心里就没那么疼了! 他欠苏家的,也只有那这条命还,只是不知道清安若是知道他要是死了,会做什么感想! 宋朝和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唇边扯起一抹苦笑,一抹鲜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第124章 李家的下场 吕掌柜今日在铺子里,李大成过去的时候,正一脸愁容的叹着气。 见了李大成也是不住的吐苦水,官府年年都要号召他们这些商户布施,却丝毫不体谅他们的难处。到时候时候有了功绩全是官府的,他们是半点儿好处都捞不着。 官府口口声声说对铺子的名声有好处,可他开的是酒馆,最寻常的客人一进一出,最少也得三四钱银子,哪里是乡野之人消费的起的。 若说真有好处,也是粮油铺子这类的能得些好处,就算不能拉到主顾,起码也能混个眼熟。就算是乡下人,也同样需要米面粮油,有了眼熟的铺子,自然是先光顾。极少成多,也是个进项。 况且布施也多是些米面这些,官府对他们这些商户盘查的颇严,布施的钱粮需得账目清晰明了。为了省事,好些商户都会选择去粮铺里买好了米面,再行布施。到时候账目上有进有出,官府查问好应答不说,也不涉及自己的私产。 各家粮铺单单卖给他们的,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进了别人的口袋,任谁心里都好受不了! 可怜的还是他们这些做陪的,年年跟着白折腾,到头来损失上几百两银子不说,还得耗上好几日,铺子里的生意都耽误了。 昨日回来,好几个相识的商户都是苦不堪言,奈何毫无办法。这大雪要布施、大旱要布施、大雨也要布施。总之,这一年银子没挣回来多少银子,光布施就要散出去不少。 就这他们还得感恩戴德,面上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悦。谁让他们是最末等的商籍呢,手里虽然有些银子,却也脱不了任人摆布的命运。 要不商户更重视家中子弟的学业,就盼着家里能出一个有功名的孩子,那就有了依仗,旁人要想欺负也得掂量掂量。 说来,他们这还算好的,父母官还算的上廉洁,不太盘剥百姓。若是换了其他地方,哪怕你是家财万贯的富商,只要是没有后台。甭管是铺面还是房产,给人随意安上一个罪名 ,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连个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吕掌柜又叹了一声,说出来心里都痛快了不少。这些话他不好和家里人说,平白的让家里人刚着堵心,也帮不上什么。 和李大成聊了一会,畅快不少,心里也没有这么憋闷。 马上年关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这时候,镇上多了些拖家带口乞讨的。不仅官府的颜面不好看,更关乎着政绩。这里面的门道,即使吕掌柜不说,李大成才能猜到几分。 既然这银子花了,宣传一下也无可厚非。大可弄上一面布旗,上书青竹阁三个字,下边还可一用小字,写上此次布施的品类,外加每个人可以领到的数量。 布施的商户颇多,布施的品类也不尽相同。布旗就挂在布发放布施物品的桌案旁,便是有人问也不打紧,只说是为了方便人看仔细,好按需领取。 即是布施,布旗也没必要太花哨,素净点便好,也不会惹眼,想来官府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计较。 虽然排队领取布施的人是不识字,即是有一个半个识字的,也不会花大笔银子来酒馆花销。可过往的路人却不乏识文断字的,几日下来,总会有人瞧见。不说能招揽到多少客人,起码也能叫别人知晓青竹阁的名字。 吕掌柜听了李大成的话,连连称赞,他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他既花了大银子,做个宣传也无可厚非。 说话间也不像刚刚那么愁苦,两人又聊了一会,吕掌柜送李大成出来时,脸上已经带了笑。 李大成约了周恒来家里吃饭,便没在镇上多耽搁。想着买了肉直接回家,到了徐富铺子时,不等他开口问,徐富就主动和他说起。特意留意过了,但没见过他说的那一老一小。 得了这个消息,李大成倒也不意外。镇上那么大,找人本就不是个轻松的事,何况这才一两日,没有眉目也正常。 托徐富继续给留意着,李大成拿了肉,又多买了三排骨和几根棒骨。既然要请人家吃饭,必得做些拿的出手的菜。 村里人除了年节吃肉都不多,排骨吃的更少了。排骨比肉贵,还有骨头,虽然滋味比肉好。可真要是让人们,花钱买些带骨头的肉,没多少人乐意当这个冤大头。 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村里有人家杀猪,攒下钱的人家才舍得买上些排骨,回去和肉炖了,香香美美的吃上一顿。 李大成想着晚上做个红烧排骨,在炒上两个菜,再煮上一锅香香的棒骨汤,这顿饭待客也不算失礼。 第178章 出门时,还答应沈桥,晚上给他买好吃的。小夫郎喜好甜食,糕点、糖果、蜜饯都可,蜜饯家里还有,今儿便买些别的。 点心铺子的伙计都认识李大成了,一个农家汉子三天两头过来,买点心蜜饯的着实不多。乡下人过日子都仔细,谁家舍得经常过来,买这些不扛饱的吃食。 来的多了,自然熟识,偶尔闲聊两句,才知是给家里夫郎买的。这般爱护夫郎的男子不多,伙计自然记的清楚。 见他过来,伙计立时笑着迎了过来,“您过来了,今儿来点什么?店里有新做好的丰糖糕,软糯香甜,您可以看看。” 因着是老主顾,伙计说话便更随意,介绍的点心也都是按着他素日的口味来的。 丰糖糕里加了蜂蜜和大枣,因此成琥珀色,用模子做成一个个花朵的造型,瞧着倒是比寻常方形的点心,更精致些。 姑娘小哥儿大多喜欢这种精巧的东西,沈桥虽然不说,李大成也看的出来。小夫郎的衣裳、帕子上都绣着图案。 因此那日买手炉的时候,他特意挑了雕花的,虽然贵上些,但样式更精巧好看。每每见小夫郎,喜爱的抚过手炉上的雕刻着的花纹时,李大成便知道手炉没有买错。 想着沈桥气血虚,多吃些蜂蜜大枣的有好处,李大成便要了些。又买了点儿杏仁酥和蜜糖条。 伙计笑的更殷勤,像这样的客人哪里去找,不仅经常过来光顾,付银子的时候也痛快,从不吵架还价。 结账的时候,掌柜的见他买的多,还特意送了一小包松子糖,虽不值什么,可白送的自然不会有不愿意。现在生意没有那么好做,这也是为了留客。 快出镇子的时候,见街边有卖桂花酿的。桂花酿里头含有少量的酒,却不易醉人,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很受姑娘小哥儿们喜欢,正适合沈桥喝。 李大成买了一竹筒,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势必要喝些酒。小夫郎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样,有桂花酿席间也可以喝上一些,又不用怕喝醉。 冬日的天气,阴晴不定,有时候早上还太阳高照,到了下午就刮起了大风。寒风一起,霎时就冷了许多。 眼下刚过饭点儿不久,李大成想着赶回家去,便没在镇上买吃的。这会儿天色阴下来,不如早上出门的时候暖和,街上行人也少了好多。 路上的积雪还残留着些没化,踩踏多的地方隐隐露出底下的土路。 李大成回到河谷村的时候,刚刚未时两刻,村口有不少孩子嬉戏。村里的孩子都懂事,早早的就知道帮着家里干活儿,也只有冬日里不忙的时候,可以撒欢儿的玩玩。 路上碰见几个人,拉着李大成闲聊了几句。他整日拉着板车进进出出,村里人都习惯了。虽然面上没说什么,背后可能都以为他赚了大钱。 有人虽然眼热,却也没有法子。村里那么多人,除了本本份份的种地,闲了到镇上卖点自家种的菜,谁有本事去镇上摆摊。人生地不熟的,就算真过去了,恐怕连嘴都张不开。 因此好些人,对李大成的态度有了改变,哪怕过去不相熟的,此刻也能主动搭上两句话。日后若是要带个什么东西,也好开口不是。 其实自打李家在村长家门前闹事那日子后,村里人对李大成的态度就转变了许多。 大家也算是看清了李家人的真面目,都一个村里住着,除了村里一两个懒汉,谁家有事大伙能帮的都会帮上一把。对李家这种人,只顾自个,连家里人都算计的,大伙自是不愿意再来往,谁知会不会被盯上什么。 反观李大成日子过的风生水起,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说李庆是个蠢笨的。丢了那么有出息能赚钱的儿子,倒是拿着一个赌徒当成宝,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眼下落的一把年纪,还要被逼债的堵上门来这样的下场。听说那些赌坊的打手,都极其凶狠,把李清狠狠的打了一顿。离的近的人家都没敢出门,生怕惹上麻烦。 还是李庆赔了四亩地,才把这场祸事了结。那可都是上好的田地,怎么也能卖上二十六七两,就这么让人家拿走了。 村里凡事有年轻汉子的,都被家里嘱咐过,万万不可同败家的李清扯上关系。哪怕是路过看一眼都不行,免得被带坏了! 第125章 李家的变故 阴云密布,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仿佛罩着一张巨大的灰色天幕。好在眼下虽然起了风,但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路上的积雪还没全完,本来就不好走,若再下雪怕是更难行。 李大成总觉得,这个冬天有些反常,往年九月中下旬,就会一点点的冷下来。今年都十月末了,人们才感觉到寒意。 这一变天,就接连下了两天大雪。村里好些老人都说,有些年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他们村子在镇上也算的上是富裕的村了,虽也有几户人家遭了灾,但大部分人家都没事。旁的村子日子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过了,本就过的艰难,又赶上好些年没见的大雪,房屋倒塌不算,更有许多村民都受了伤。 要不然官府也不会这么着急,动员镇上的商户们布施。如今又阴晴不定,他总觉得这天气有些不正常。盘算着过几日还是多囤点儿米面,他们家没有地,多囤些粮食总是没错的。 灶房里整日烧水做饭,水汽大,粮食囤多了难免易坏。好在家里的屋子多,除了禾哥儿住过的那间屋子,家里还有一间厢房。回头买上两个大瓮,放在那间厢房里,能囤不少的粮食呢! 第179章 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堂屋里传来的笑声,沈桥的声音里夹杂着女子的笑声,不用进屋也知道两人正聊到兴头上。 小夫郎有些怯生,外人面前,很少这么开怀。 李大成虽然希望沈桥多与人接触,省的白日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可若是沈桥自己不愿,觉着独自呆着更自在,他也不会勉强。反正家里还有他在,他的小夫郎也犯不着抛头露面,只要身子康健,万事无忧便好。 沈桥听见声响,从堂屋里迎出来,周恒媳妇自然不好独自呆在人家屋里,也跟了出来。两家熟识,又多有往来,周恒媳妇也熟络的打了招呼。 碍于有旁人在,小夫郎脸皮又薄,李大成也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平时都是两人一起挤在灶房里,一边干活儿一边说话,温馨又惬意。 今日家里有客人,李大成也没叫沈桥陪着,将买的点心和糖条递给他,让他们去屋里吃。独自收拾着板车上的东西。 想着现在还早,先把牛肉卤出来,再做饭也来的及,便没有着急处理买回来的排骨和棒骨。牛肉村里人不常吃,席上添上一道酱牛肉也好。 回到堂屋,沈桥的心思便有些飘忽,眼神时不时的,往灶房的方向瞄。周恒媳妇瞧见了,少不得笑着打趣了两句。 沈桥红着脸,这才将目光转回来,重新落到手里做了一半的衣裳上。他与周恒媳妇算的上熟识,也能分辨两句。 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周恒媳妇也没再打趣他。 旁边的桌上,放着李大成刚买回来的点心。 周恒媳妇见惯他家的各式零嘴点心,也不意外。沈桥也是一直让她,她吃了两块杏仁酥和几颗蜜糖条。丰糖糕却是没动,糕点对于村里的人,算是金贵物。两人虽然交好,可她也有分寸。 没过多长时间,灶房里便传出香味。周恒在自家院子里都闻见了。手里的竹筐竹篮也不编了,抖了抖身上的竹屑,就过来了。 屋里是妇人夫郎在做针线活儿,他自然不好挤进去。直接进了灶房,灶膛里有火光,比起屋里也冷不了多少。 他和村里绝大部分汉子一样,都不会做饭,此时见李大成动作麻利的,用锅铲翻炒着锅里的香料,瞧着倒是颇为有趣。 将锅盖盖上,李大成才腾出手来,拿了身后的矮凳,招呼周恒坐下。 屋里沈桥他们在说话,周恒进去自然不便,偏偏灶房这又离不开人,也只有在灶房里待客了。好在村里人没那么些讲究,周恒他们又都是熟人,也不会计较。 李大成拿了前几日买的瓜子,用碟子装了,放在周恒面前的矮桌上。周恒也不客气,伸手抓了一小把,见不是自家炒的那种无味的,嗑的更起劲了。 阵阵香味顺着锅盖的缝隙传出来,周恒吸了吸鼻子,好奇的问道:“你这手艺怎么这么好,比咱们村的刘大厨都强。” 刘大厨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家里祖上就是干厨子的,到了他这辈已经打出些名声。不说本村的红白喜事,就是周围的村子谁家办什么宴席,都落不下他。 只是这些年赚了些钱,又被大伙追捧着他,行事不如前些年厚道。不仅涨了价,还要主家备下酒肉作为答谢,不是好酒还不行。 弄的人们背后多有抱怨,可也没办法。村里人办场喜事不容易,谁家都盼着办的顺顺利利的,若是席面上出了差错,让人家挑出理来,着实犯不上。 因此,就算刘大厨心黑也得忍下,就这样想请刘大厨的还得提前商订。人家的生意就是这么好,不提前小半个月订,人家都没有功夫。 李大成对这个刘大厨有些印象,听周恒这么说,半真半假道:“以前在李家时候做的多了,慢慢就练出来了。” 他这话说的也不全然是编的,原身在李家的时候,本来就整日的干活儿,做饭自然也是有的。左右李家的所作所为,村里人也瞧的清楚,就算李家人来分辨,怕也没有人相信。 周恒听他提前以前,自觉说的话有些不妥,那样的日子,任谁都不想再提。见李大成面上并未有丝毫难受,才转了话题:“你还不知道吧,今日赌坊来了六七个打手,把李清一顿好打,李木匠夫妇为了护着李清也挨了不少打。到最后,还是李庆舍出家里那四亩地,才把人打发了。” 这话进村的时候,李大成已经听村里人说过了。虽没提及李庆夫妇也挨了打,可他大概也能猜到,他们那么宝贝李清,毕竟连上门威胁的事都做的出来,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挨打呢。 他们村风气好,又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户,虽然平日里也少不得邻里之间拌个嘴,妇人夫郎的撕扯两下,但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身材魁梧的打手,进村就扫问李家的住址,吓得好些妇人夫郎,都赶紧躲进屋里去,连院门都关上了。她们哪见过这么凶恶的人,被瞧上一眼,吓得腿都发软。还是有胆大的汉子给指了方位,几个人才气势汹汹的离开。 平日里村里若是有个什么热闹,少不了被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李家门口却没有什么看热闹的人,那些打手凶悍,谁知道要不到银子,会不会拿周围的人撒气。就连李家的周围的几户人家都关门闭户,生怕沾上什么麻烦。 其实要是换了别家,因为旁的事,有外人闯进村子,欺负本村的人。大家伙自然不会干看着,怎么也会伸把手。要不然传出去,他们村的名声都没了,日后岂不是谁都能欺负到门上来。 第180章 可李家的名声早就臭了,李清瞧着也是没有指望了,再说又是这样的事。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就算告倒官府李家也不占理。况且又是和赌坊沾上关系,自然没有人出头。 就连李家的亲戚,也没有出面。就只有几个胆大的汉子,不怕事儿的站在远处看着。瞧见李家人挨了好一顿打,才签字画押将地契赔给那群人,消息这才传出来。 李大成给周恒倒了杯茶,是前几日现买的新茶,茶叶在杯里打着卷。 周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见李大成脸上神色平淡,又故作神秘的说:“你可知李庆病了,那帮打手走了,没过多会儿,赵荷花就托人去找大夫。她没大声嚷嚷,因此知道的人不多。没人愿意理他家的事,还是赵荷花拿出两块新棉布,这才有人愿意去跑这一趟。” 李大成倒是不知道李庆病了的消息,听周恒这么一说,心里的担心放下了不少。李庆曾用沈桥威胁他,如今病了,倒是省去他好些麻烦。李庆可以为了儿子拼尽全力,可李清那个自幼被宠坏了的,却不会为了老爹犯一点儿险。 倒不是他心狠,只是李家实在是贪婪刻薄、无耻至极,对原身也无半点怜悯。旁人先且不论,就凭李庆身为亲爹,活生生的把原身逼死来看,他今日落的这个下场就不冤枉。 周恒一直看不上李家的作为,今早应了李大成的嘱托,还把这事和媳妇说了,两人都是气的不行。 反正家里也没有着急的活儿干,周恒索性让媳妇过来陪着沈桥。一来,两个人作伴,省的那么闷。二来,若是真有什么事,总好过一个人,他媳妇可不是吃亏的性子。 李庆病了的消息,赵荷花瞒的死死的,生怕别人再瞧了家里的笑话。周恒也是特意打听了,才知道李庆病了。得了这个消息心里都畅快了不少,真是恶人有恶报! 要不是顾及着李大成也姓李,他都想骂上两句,见李大成面上终于有了些变化,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特意找人问过,听说李庆病的不轻。除了被打出来的伤,还有惊惧交加导致的什么病症,那人也没听太清楚,总之大夫是够呛能熬过年去。” 惊惧交加吗?李大成听着这四个字,叹了一声,面上却不见任何悲悯。他知道这里头除了被那帮打手吓的,恐怕也少不了他的缘故。 倒不是他心狠,只是李家实在是贪婪刻薄、无耻至极,对原身也无半点怜悯。旁人先且不论,就凭李庆身为亲爹,活生生的把原身逼死来看,他今日落的这个下场就不冤枉。 周恒如此上心,李大成记在心里,并没刻意道谢。两人关系亲厚,又都是实在人,犯不着来那套虚的。又聊了点别的,谁也没有再提李家的事。 第126章 宴客 天边一片灰白,风势比午后大了些,刮的院里的枯枝簌簌作响。因着宴客,今日的晚饭比往常提前了些。 李大成做好饭,正欲去请周恒的父母过来,却被周恒拦住了。 周恒早前便和父母提过,晚上要来李大成家里吃饭。周父周母听了,便找了个理由给回了,说是他们年轻人的聚会,上了年纪的人便不过来了,免得他们拘束着,不尽兴。 周恒思虑过后,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谁家宴客也没有把父母带上的,再说李大成家里也没有长辈,就算是过来也会拘谨。 李大成听他这么说也没勉强,转身进了灶房,拿食盒把每样菜,都拨了足够两个人吃的量,再一一装好。 周恒猜出李大成的意图,客气了两句,见拦不住也作罢了,反正两家常有往来,他要是再推辞便太生分了。 李大成总归比周恒多活了十多年,心思自然更深沉。周父周母推脱周恒的话,却瞒不过他。 怕他们不自在只是其一。周家同李家并没有往来,他同周恒也是自搬过来后才熟识的,周父周母年龄大了,自然思虑的也多,定不会贸然来家里吃饭。再者,村里人日子都仔细,周父周母怕也是不想平白占他便宜,这才推辞了。 他既然说了请客,便是诚信诚意的。周恒夫妇人都不错,两家既然要往来,他这个做小辈,自然也得做足了姿态。 李大成拎着食盒出门,沈桥和周恒媳妇则忙着将饭菜摆上桌。红烧排骨、四喜丸子、秋辣子炒肉、清焖牛肉,还有一大碟子酱牛肉,外加一盆煮的香浓的棒骨汤。唯一的一道清爽素菜凉拌笋丝里,也有煮熟撕成条的肉丝。 整个桌子都摆的满满当当的,几乎全都是肉菜。 周恒刚才虽是看着李大成做的饭,可摆出来还是有些惊到了。这一桌子全是硬菜,没有一个凑数的。就算是娶亲时招待娘家人的席面,都没有这些菜好。 崽崽闻见肉香,围着沈桥小声的叫唤,见没人理他,又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了蹭沈桥的腿。撒娇的小模样,瞧的沈桥心里软成一片。若是平时无论是他还是李大成,都会在吃饭前先给崽崽弄些吃的。一来,不忍心小家伙着急。二来,小家伙吃饱了,他们也好吃个清净饭。 可今日宴客,哪有客人还没吃,就先把菜拔出来给它吃的道理。沈桥给小家伙顺了顺毛,便忍着没给它,想着等李大成回来,他去灶房里先给崽崽找些别的吃食。 小家伙何曾受过这种冷待,嗷嗷的叫的更大声了,声音任谁听着都觉着十分可怜。 李大成还没进院,就听见崽崽的叫声,知它准在磨着沈桥要吃的,便紧走了两步。拿了崽崽素日吃饭的碗,敲了两下,也不用招呼。小家伙机灵着呢,也不缠沈桥了,掉头就跑着过来。 第181章 灶房里还有剩的菜,李大成掰了一个馒头,又浇上两勺肉汤,将馒头和其他肉菜拌匀了,放在地上。 见崽崽吃上,不再闹人,李大成才踏入屋内,洗净了双手,忙着招呼他们动筷。 沈桥见状,拿起一旁的酒壶,准备为他们斟酒。李大成轻轻伸出手,接过了酒壶,为周恒倒了一杯,才给自己满上。 小夫郎给他斟酒,是两人间的情趣。给别人斟酒,李大成不仅舍不得,想想这个画面心里都算酸溜溜的。 将酒壶置于桌上,他回身又取了两个杯子,一个放在了周恒媳妇面前的桌上,另一个则稳稳的置于沈桥身前。 沈桥看着眼前的酒杯,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他还记得上次喝酒,出了好大的洋相。此刻又有外人在场,他哪里还敢轻易举杯。他不明白李大成的意思,视线有些着急的追过去。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心有余悸的样子,笑了笑。当着周恒两口子的面,也没过分亲近,只揉了揉他的头,轻声解释:“这是桂花酿,不会醉人的,小桥尝尝。” 他说着,先给周恒媳妇倒了一杯,才给沈桥倒了小半杯,怕小夫郎不适应,没倒太多。随后便把竹筒放在他们二人中间,方便他们自己倒,省的拘谨。 周恒媳妇有些意外,村里宴客,妇人多半是不会上桌的,只有在灶房里忙碌的份,吃肉喝酒都是他们汉子的事。 也就是李大成疼爱沈桥,她这才跟着沾了光。这要是别家请客,自然不会邀她一起,还特意备了妇人夫郎可以喝的果酒。 沈桥捧着杯子,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入喉清新甜香,一点辣味都没有,果然同那日喝的酒不一样。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秋水般清透的眸子,一瞬间变的亮晶晶的,像发现什么新奇东西一样,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桂花酿虽不易醉人,但里面到底也有些少量的酒。李大成怕沈桥喝多伤了胃,给人夹了一筷子酱牛肉放在碗里,又小声的嘱咐了一句,多吃点儿菜,这才同周恒陷入酒官司里。 周恒算是本分踏实的,素日也少和村里其他人一起喝酒,但酒量不错。今儿菜好,两人边喝边聊,倒是畅快。 周恒媳妇本来有些担忧,但想到两家离的近,就算喝多了也能把人扶回去,便也没劝。沈桥见她如此,笑着宽慰了几句,招呼人吃菜。 她夹了一筷子排骨,只咬了一口,眼底便闪过一抹亮色。怪不得周恒尝尝夸赞李大成家的饭好吃,即是最普通的秋笋,滋味都比别家好。 原先还以为周恒嘴馋夸大了,如今尝过倒是信了,这手艺一点都不比料理席面的大厨差。 “桥哥儿真是好福气,大成不仅知道疼人,没想到做饭也这么好吃。”周恒媳妇是个直性子,当即就笑着夸了两句。 李大成也在,这话让沈桥怎么接都不好,他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最后一句,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头,轻声肯定道:“他做饭是好吃的。” 此话一出,周恒媳妇便掩面笑出声来,李大成脸上也带着浅笑,在桌子下面握了握沈桥的手。周恒隔得远些,又喝了酒,没听见他们这边说的什么。见他们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有几分憨。 崽崽吃饱了也不闹人,趴在沈桥脚边,乖乖的啃着还带着许肉的棒骨。周恒媳妇总过来,虽然知道崽崽是只狼,可见它憨态可掬,又十分亲人,也不惧怕。将吃剩的骨头给它,还顺手在小家伙脑袋上摸了一把。 沈桥他们早就吃饱了,又陪着坐了会儿,见周恒和李大成依旧喝的起劲,便从席上下来,去里屋说话,顺带做些针线活儿。 周恒本就爽朗,今儿高兴,又喝了些酒,便拉着李大成说个不停,说到兴头上还骂了李庆一家几句。 周恒媳妇在里屋听着,见越说越不像样,刚想起身去劝,就被沈桥给拦下来。沈桥知道李大成对李家的态度,周恒如此也是为着他们家出气,他们又怎么会好坏不分呢! 沈桥的几句话,将人拦下,周恒媳妇又埋怨了几句,到底没起身出去。他们两人相熟,沈桥比刚刚在外面自在些,拿了点心果子,两人又一道说着家常。 沈桥接触的人少,村里还有好些不认识的人,周恒媳妇嫁过来几年了,自然比沈桥熟识些。村里的好些事也都爱说给他听,沈桥默默的记着,想着日后要是遇上人,也可以对的上号。 外面的风刮的更凶了,天黑风大崽崽也不出去了,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懒洋洋的趴在炕上。周恒媳妇觉着它可爱,又在小家伙身上揉了好几把。 崽崽虽然有些调皮,但性子很好,除了李庆过来的那次,从来也没有凶过人,沈桥也放心它和人玩。 沈桥瞧着他们喝的差不多了,把棒骨汤放在火炉上热着,又去灶房里把米饭端了出来。周恒喝的有些多了,半眯着眼睛,还拉着李大成,嚷嚷着要喝酒。 李大成上一世是开饭店的,酒量自然不差。此时虽然也有了几分醉意,但脑袋还是清醒的。见沈桥把装着米饭的盆放在桌上,转身又要去火炉上端热好的棒骨汤,先一步起身,轻声道:“我来,小桥。” 沈桥瞧着他脚下的步子还很稳,放心了些,侧身往旁边让了一下,方便他端汤。 见周恒喝的已经差不多了,李大成随手把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下面。实在不是他舍不得那点酒,只是周恒已然醉了,若是再喝,明早起来后肯定会头疼不适。他们本就是喝酒小聚,犯不着喝成那样,平白让家里人跟着担心。 第182章 酒壶里还有点酒,见周恒迷迷糊糊的又伸手过来要拿酒壶,他索性将那点酒都喝了,也没往杯子里倒,就着酒壶一饮而尽。 几滴酒顺着李大成的下巴滴落下来,他随意的抬手用袖子一抹,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俊朗的侧脸线条分明。 沈桥瞧着脸上微微发烫,反应过来后赶紧错开视线,随后又小心翼翼的去看李大成的反应。好在男人喝了酒,思绪反应都不如平时敏捷。沈桥见没被发现,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出门的时候,周恒脚下已然虚浮打晃,光凭一个妇人把他扶回去定然吃力。李大成又套了件棉衣,帮着把人扶回去。 第127章 小桥,不想要吗? 寒风穿过高高的树梢,拂过枝头那几片残存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冬日里,夜黑天寒,人们都愿意早早的歇着。这会儿外面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不知打哪传来几声犬吠,短暂的打破寂静。 自天凉了以后,沈桥习惯了每日睡前,用热水泡泡脚,暖和不说,还能解乏。他畏寒就算泡过脚,不一会儿也会凉下来。 李大成总会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暖着,沈桥怕把人冰到,总是不肯,好在现在有了汤婆子。 崽崽瞧见木桶里冒着的白色热汽,好奇的扑腾了两下。沈桥怕他不小心掉进水了,便把它抱到了炕上。天寒地冻的,小家伙身上厚厚的一层皮毛,要是被打湿了,一时半会的也干不了。 好在崽崽一贯乖巧,见沈桥不让它玩,就乖乖的趴在身边,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人腿上,也不闹。 沈桥被它这小模样逗笑了,给他顺着毛,嘴上还不停的许诺:“等明年开春了,就带你去山里玩,到了夏天,咱弄一大盆水,让你玩个够。” 想了想又道:“明年崽崽就不是小狼崽喽!” 可不是嘛,小家伙眼下三个多月了,比刚来的时候长大了不少,都用不着等到夏天,就能长到成年狼的模样。 崽崽舒服的眯着眼睛,也不知听没听懂,却极配合的嗷呜了两声,像是应答一般。沈桥又爱怜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掌心被蹭过痒痒的。 一人一狼玩了一会儿,沈桥将木桶里的水倒了,回头见崽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火炉旁的垫子上,一副困了的模样。 沈桥眼含笑意,给地上的水盆里添了水。自从点了火炉以后,也没人教,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崽崽就拖着垫子睡在火炉旁。他怕小家伙守着炉火口干,睡前都会给它添满水。 又给火炉里添了柴,沈桥才转身回了里屋。 这会儿刚泡完脚,被窝里放着刚灌好的汤婆子,他把脚放上去,脚下热乎乎的,脸上忍不住荡开笑意。 李大成去送周恒还没回来,他也没躺下,半靠在软枕上等人,掩面打了一个呵欠。估摸着人也快回来了,就这点儿功夫,也犯不上那针线篮子。可没有什么活儿干,身上又盖着厚厚的被子,人难免犯困。 就在沈桥困意上来的时候,终于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心知是李大成回来了,便把软枕撤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被暖意包围,沈桥强撑着没有闭上眼睛。 李大成进屋的时候,就瞧见被子里隆起一个小鼓包,小夫郎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许是被子裹得太紧,脸颊红扑扑的,此时困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迷迷糊糊的小样子乖巧可人。 “桌上有醒酒汤,你喝了明天不会头疼,还有炉上有热水,泡泡脚解乏。”沈桥睁大眼睛看着李大成,小声的叮嘱了几句,又阂上了眼帘。 因着困倦的原因,小夫郎声音闷闷的,不似往日清亮。李大成应了一声,倒了水在堂屋里洗漱。 他一贯不爱喝醒酒汤,况且也没醉到那个份上,想着是小夫郎的一番心意,还是端着碗喝的干干净净。 见火炉里已经添好了柴,李大成倒了洗脚水,便直接进了里屋。 沈桥是真的困了,此时已然睡着了。李大成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沈桥已经习惯了男人的搂抱,动了动在男人怀里找了个姿势,便沉沉的睡去,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李大成喝了酒,又有温香软玉在怀,心里几番挣扎,可听着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到底没舍得把人弄醒。 “先让小桥欠着……”他在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又在人侧脸上亲了一下,才拥着人沉沉睡去。 沈桥不知李大成的心思,这一夜他睡的极好,因着昨晚睡的早,天刚朦胧就醒了。侧身看着身旁的男人,微弱的光线洒在男人脸上,勾勒出俊朗的轮廓。挺立的鼻梁,深邃狭长的眼窝,微勾着的唇角,比醒着的时候柔和了几分。 虽然两人相处间,李大成总是温声软语,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可沈桥知道男人不是全然没有脾气,好几次别人挑衅,李大成出手都不见一丝犹疑。处事也干脆利落,完全没有素日好说话的样子。 安坪村好些汉子在外面不敢吭声,受了气只知道回家打媳妇夫郎,从小到大沈桥见过好多。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同一条巷子的老张家,刚成婚不久的新夫郎,就因为被婆婆折磨的实在受不了,想让夫君帮着求求情,就被打的头破血流,婆家一家人都冷眼看着。 那时沈桥正打了草准备回家,远远的便见好些人围在老张家门前看热闹。他要回家没有别的路走,只得鼓起勇气遛着墙边,生怕别人瞧见。 第183章 一旁玩土的小孩看见他,喊了一句扫把星,立时诱人凑过来给了他两脚,又骂了一句“晦气!” 他只有七八岁,连草都顾不得捡,捂着肚子,拎着空的竹筐跑回家,又遭了何春兰一顿打骂。 那个新夫郎后来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离开安坪村前,老张家的日子还是那样过着。 旁人也只会劝着,谁家的新媳妇新夫郎不挨打的,只要生了孩子,日子长了就好了。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休妻、和离这样的字眼于村里的妇人夫郎,无疑是塌天的大事。 因着这样,他知道李大成有多好,男人把所有柔软的一面都给了他。有事的时候,又能挡在他身前,将他护的好好的。 他伸手隔空慢慢的描绘着男人的五官,李大成不仅生的高大,相貌也极好,一行一坐间瞧着自然随意,却不见一分懒散,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沈桥看着看着便出了神,直到手指被握住,身旁传来男人的低笑声,才回了神。偷看还被人捉了个正着,简直把人羞死了。他涨红着一张脸想躲,却被男人牢牢的抱住,动弹不了分毫。 其实怀里的人一动,李大成便醒了,他一向浅眠,昨夜又喝了酒,睡的更不踏实。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强忍着没动,想看看小夫郎接下来的动作。 沈桥往下缩了缩,将脑袋窝在男人的胸口,只露出圆圆的后脑勺和一只红透了的耳朵。李大成笑意更深,瞧着小夫郎顾头不顾尾的行为,低头在人耳后亲了一下,牙齿磨过那颗鲜艳的红痣,换来怀里人的轻颤。 沈桥捂着耳朵,抬起头,一张脸比刚刚更红了。两人只对视了一瞬,沈桥立刻别开视线,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哥儿了,男人目光里的欲望他自然看的懂。 往常两人的房事不算频繁,一个月最多也就四五次。李大成虽然没有明说,可他能猜到大概是顾忌着他的身子。有的时候他明明感觉男人动了情,可还是生生地压下了。只抱着他亲了亲,并没有做什么。 李大成这般体谅他,沈桥心里知道,因此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只是往常都是夜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真切。眼下天都亮了,任何细微的动作,都看的一清二楚,光是想想沈桥都觉得羞的厉害。 唇上一片温热,还带着淡淡酒气。沈桥本能的闭上眼睛,思绪很快被剥夺,他只有微微喘息着的份,双手不自觉地环上男人的脖子。 李大成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细碎的吻落在夫郎白皙的脖颈间。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沈桥的肩上,乌黑的发丝散乱的落在身前,衬的人肌肤似雪,白皙清透。 转瞬间,沈桥白皙的肩颈间,便绽放出一片片状似花瓣的嫣红。 李大成低哑的声线划过沈桥的耳廓,“小桥,可以吗?” 天色渐渐亮起来,在男人的眼眸里,沈桥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这么羞人的话,他怎么说的出来。 见小夫郎轻咬着下唇,没有出声。李大成敛眸不语,低头在人颈窝亲了一下,像得着趣儿一般,在这块地方来回研磨。 沈桥哪里受得住,喉间溢出一声甜软的轻哼,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捂住嘴。微微泛红的眸子,瞧了李大成一眼,羞怯中透着几分无辜。 李大成低沉的笑声响起,将小夫郎的手从唇上拿下来,轻柔的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另一只手的拇指划过人柔软的唇瓣,眸光流转,幽深至极。 “小桥,不想要吗?”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沈桥觉着整个人都滚烫滚烫的,像是要烧着了一般。想转过头去,却发现避无可避,顶着蕴满水气的眸子,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掌心被湿漉漉的指尖划过,李大成将两人交握的手紧了紧,抵上沈桥的额头,到底不忍心将人欺负的太狠。 天上不见半点浮云,日头静静地挂在澄澈的蓝天上,数日来的灰暗一扫而光。日光透过窗棂打在两人身上,一室旖旎…… 第128章 闹别扭 日头东升,云淡无风,空气中的寒意都消散了几分。 难得的晴天,崽崽在院里尽情的撒欢,日光打在它的身上,柔顺的皮毛泛着淡金色的光泽。 李大成正在灶房里做饭,时不时往堂屋那扇紧闭的木门瞧上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随即又无奈的摇摇头。 一贯好脾气的沈桥,生起气来叫他手足无措。小夫郎绷着一张小脸,偏还不哭不闹,只是红着眼圈,似哭未哭的模样,活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 任他磨破了嘴皮子,认错保证的话,说了一箩筐。沈桥依旧蜷着身子,紧紧的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瞧着都让人心疼。 李大成此时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他不该那么不节制,把人折腾的太狠了。如今,小夫郎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连话都不肯同他讲一句了。 他正哄人,被子里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虽然沈桥极力掩盖,李大成还是听的真切,无奈只能先做饭。已经把人惹生气了,万万不能再把人饿着。 将切好的的牛肉末,放在翻滚着的白粥里,又淋上香油,盛出来放在一旁晾着,李大成着手又摊了几个蛋饼。 早饭准备的都是松软好消化的,他推门进屋的时候,沈桥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露出一个圆圆的后脑勺,还有几缕发丝散落在枕边。 第184章 “小桥,吃饭了。”李大成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炕桌上,轻轻的唤了一声。 沈桥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羞的没脸见人。青天白日屋里亮堂堂的,做那样的事本就够羞人的,还…… 刚刚的场景实在太过震撼,他软着身子,险些摔倒,一番折腾衣衫凌乱,这般狼狈的模样,偏被李大成瞧了去。他挣扎着想从李大成怀里出来,可两人体力悬殊,他哪里能挣得托。 阳光满溢,屋里亮堂堂的,所有东西都看的真切。他被迫坐在浴桶里,水流划过身体的触感,让他羞的连眼睛都不敢睁。 只是想想,他都觉的脸上要烧起来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大成见被子里的人,不仅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还把被子扯过头顶,连脑袋都蒙了起来。 他走进拱起的那团,怕把人闷坏了,抓着被角扯了扯,并不敢十分用力。 在他搭上被角的瞬间,沈桥也用力将被子裹得更紧。他又温声软语的哄了好一会儿,小夫郎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李大成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声,把手伸了进去,搭在小夫郎的腰上,微微带了些力气给人揉着。 沈桥察觉到后腰上带着体温的力道,心跳如擂鼓,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李大成。男人力道适中,按摩的很舒服,就在他刚刚放松些的时候,那只大手却突然转变了方向,将他整个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沈桥一惊,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卷着被子翻到了一边。 小夫郎被逼红的眼尾蕴着水汽,又羞又委屈的瞪过去,还没开口,一滴泪顺着眼角划过。李大成这下是真的心疼坏了,这滴泪就像落在他的心上一般,让他慌了心神。 他盯着划落的泪珠,喉结滚了滚,压下心疼,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沈桥单薄的后背,给人顺气。沈桥也没有挣扎,眼泪不要钱似的流,沾湿了李大成胸前的一大片衣襟。 怀里的人哭的连肩膀都抖着,松垮的里衣根本遮不住脖颈间的红痕,李大成眼底波澜起伏,柔声宽慰着“怪我,都是我不好,小桥不哭了,好不好?” 沈桥本来不委屈,只是被吓了一跳,又想到刚才的场景,不知道不知怎么面对,眼泪止不住的就掉下来。被这样一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屋里静谧无声,只有他偶尔止不住的抽气声。 场面也不能一直僵着,沈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头顶就传来李大成的声音:“乖,小桥,不伤心了,是我不好,我该死,我不该……” “别胡说,我……我没伤心,也没生气……”沈桥抬起头,打断李大成的话,却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发虚的没有落到实处,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小夫郎此刻整个人都红透了,出口的声音还微微发颤。 李大成只觉着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用力抿了抿唇,“是我过分了,小桥合该生气的,小桥若是不喜欢,那以后我们便不那样了。” 夫妻间自是两情相悦为好,房事上同样是如此。他舍不得只顾着自己满足,便委屈了沈桥。 沈桥紧握的双手颤了颤,捏着男人的衣角,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开口:“我没有……没有不喜,就是……刚刚洗澡的时候你偷看,还……” 小夫郎的话说的磕磕绊绊,李大成毕竟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很快理清人话的意思。垂眸瞧着说完话就扎在他怀里连头都不抬的人,无奈的摇摇头,眼里漾开止不住的笑意。 弄清了原由,李大成总算是松了口气,低头给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爱怜的在人眼角亲了一下。 小夫郎身子本来就弱,每次房事过后,都累的昏昏欲睡。李大成自然舍不得人再劳累,再说他帮着夫郎清洗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今儿,沈桥说什么也不让碰,湿漉漉的眸子里透着焦急。他知道小夫郎害羞,无奈只好打了水,放任他自己清洗。 李大成足足要了沈桥两次,他清楚小夫郎的承受能力,有些放心不下。关门的时候,便留了条缝,瞥见人腿一软差点没跌倒,扶着炕沿才堪堪稳住。浴桶里的水却溅出好些,沾湿了衣裳。 他哪里顾不得许多,赶紧将人抱起来,又添了热水。怕着凉紧着给人清洗干净,换上清爽的里衣,安置在炕上。 自那就得到了一个后脑勺,他还以为是做的太过分了,这才将人惹恼了。一时情急只顾着哄人,也没想到那么多。 以往他们每次亲近都是夜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堂屋里燃着的油灯,发出昏黄的光,从门边淡淡的洒进些许微光。 那点子光亮根本什么都瞧不清,这才让胆小又害羞的沈桥没那么多顾忌。可刚刚他见人差点摔倒,心急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旁的想法。 低头看着窝在他怀里,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的人,李大成收紧了搂着人的手臂,蹭了蹭沈桥的肩膀,轻声开口:“先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沈桥肚子早就饿了,偏过头打量着炕桌上的饭菜,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可若无其事的的面对李大成,他还有些做不到。 正犹疑着,他突然注意到,托盘里只有一碗粥,显然是一个人的量。这下也顾不得害羞了,抬眸去瞧李大成,“怎么只有一个人的饭?” 他没想过李大成会先吃,只要在家,两人定是一起吃饭的。就算是有什么事,男人也会让他先吃。虽然知道李大成不会生他的气,可见男人不陪他吃饭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第185章 李大成垂下眼眸,脸上立时换了一副神情,开口的声音还带着些委屈,“小桥都不肯理我,我怕小桥不想看见我,想着一会儿去灶房再吃。”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哄夫郎,做小伏低什么的,李大成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我没有不理你,也没有不想看见你。”沈桥着急解释,声音都比以往拔高了不少。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小桥最大度了,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李大成揽着人的手松了松,低头在人轻颤的羽睫上亲了一下。 早饭依旧是在炕上吃的,牛肉粥熬的香浓,沈桥足足喝了两碗,又吃了两个鸡蛋饼,才放下筷子。 李大成没让沈桥动手,自己将碗筷洗了,灶台收拾干净。同沈桥说了一声,找了大汤碗,将锅里剩的粥都装上,出门去了周家。 周恒昨晚上喝的不少,李大成过去的时候还睡着。他没有多呆,把盛粥的汤碗倒下来便想走,周家二老拉着死活不让走,非要让他拿些自家晒得菌子。 周家二老身子都不硬朗,周母的腿脚也不好,这么些菌子,不知得来回上下山多少趟才能攒下。 采菌子的时节,原身还在李家当牛做马,自然没有他什么事。人家这是知道他家里没有菌子,这才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可李大成哪里好意思要老人家的东西,推辞了半天,还是周恒媳妇出面解围,只拿了一少半,这才得以从周家出来。 第129章 表面的平淡 远处的林子里笼着薄雾,隐约可见树梢间的一抹抹雪白。偶尔,几只的鸟儿在枝头跳跃,发出清脆的叫声,打破了寂静。 路上行人并不多,李大成今日出来的早,时间充裕,他也没着急赶路。今日本想把小吃车也拉出来的,奈何把小夫郎给惹恼了,又答应了人早些回去,他自然不好失言。 行至官道,路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好些多是拖家带口的,老人小孩都有。听他们相互交谈,都是熟识的,李大成猜想他们该是去镇上领去布施品的。 人一多难免得放慢脚步,好在离镇上也不远了,李大成就在后面慢慢的跟着。从临近几人的交谈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沈平。 沈平成婚了,虽然嫁的仓促,可周家来迎娶的场面,还是足够让安坪村的人眼红,那架势真不愧是镇上的大户人家,光马车就足足有六辆,也不知道里头装着多少值钱的好东西。 村里人虽然看不上沈家,可也不会放着便宜不占,那一筐筐的喜钱洒出去,不捡的人才是傻呢! 何春兰拼命忍着,端着的一张笑脸才没有垮掉,这些钱本来都是她们家的,便宜这些人了。好在她的平哥儿嫁的好,这以后自然少不了她的好日子过。 几个人口口声声的看不上何春兰,可说话间脸上却都是羡慕的神色。这泼天的富贵谁能不眼热,家里有姑娘双儿的没有一个不在背后抱怨的,可抱怨也没用,自家的姑娘双儿可没有沈平的好相貌。 就算再羡慕,这样的好事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李大成默默听着,心知沈平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周公子早已病入膏肓,命数不久,一个既无娘家依仗,又无子嗣的少夫人,在诺大的周家能有什么前程。 沈桥早已与沈家没有关系,难得小夫郎自己可以放下过往。这事李大成也没有打算同沈桥讲,免的搅乱他们平淡的日子。 长平街上人头攒动,各家商铺布施的位置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老弱妇孺皆有。粗略的瞧着布施的品类还挺丰富,米面肉都有。 有一家商铺布施的物品里面还有布匹,竟然还是棉布,虽然不是细软的上好棉布,可对乡下人来说,已经算是好东西了。因着有棉布领,排队的人尤其多,一眼都望不到头。 李大成瞧着那个发放物品的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细想之下,认出那人正是向暖斋账房先生。怪不得另辟蹊径,出手就是大手笔,原来是宋掌柜的铺子。 宋朝和不是个简单的人,身上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东西。李大成不愿意同这样的人有任何牵扯,因此快步离开。 青竹阁的位置也在其中,桌案后悬挂着布旗,在一众布施的摊位中,及其显眼。吕掌柜正站在桌案后忙乎着,将手里的东西一份份的递给前来的人,脸上始终带着笑。在一众板着脸的掌柜或是伙计中,倒是显的亲和。 吕掌柜身前也排着长长的队伍,两人隔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青竹阁的差事,李大成也算是得心应手,每日把卤肉送过去,帮着调了蘸料才离开。厨娘对他的态度更加殷勤,打着吕掌柜的名号,也曾明里暗里的向他讨教过一些菜谱。 他不愿意同一个妇人计较,一一解答了。厨师这行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教会的,即使手把手的教,做出来的菜味道也不会相同。 许是厨娘也意识到这一点,这几日倒是消停了好些,李大成也乐得清净。 从胡杨街出来,李大成直奔鑫平街后巷。除了牛肉以外,他还想买几只兔子。旁边的铺子里兔子、竹鸡等野物都有,也不必再跑别的地方。 牛肉铺的老板听他说要买兔子,热心的领着他来到隔壁铺子。隔壁铺子老板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是鑫平街上第一家卖肉的铺子。 此时店里没有客人,中年汉子正躺在竹椅上打盹,被一声粗犷的喊声惊醒,差点没从竹椅上摔下来。 第186章 开肉铺的都会些屠夫的技艺,整日宰杀活物,身上沾染着血腥的气息,脾气也比普通人烈些。中年汉子刚要发难,见来人是隔壁的韩老三,又止住了动作,不甘心的骂了一声。 “郑大哥,我给你送生意,你还骂人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韩老三也不恼,依旧笑呵呵呵的挤兑了两句。 中年汉子这才看见韩老三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李大成日日都过来买肉,他自然也识得。对上李大成脸色倒是好了几分,偶尔还能有个笑模样。 听闻他要买兔子,问了要买的数量,也不用他们开口,转身去后头挑了十五只过来。十五只兔子挤在两个竹笼里,李大成一眼便看出,这些兔子比铺子里的要肥不少,显然是特意选的。 人家做生意厚道,李大成自然也不是计较的人。又要了三只竹鸡,直接问了总价。 “既然是韩老三领过来的,就不算是外人。兔子一只按三十八文,三只竹鸡一百三十五文,零头就不要了,给七百文就成。” 市面上的兔子一般是四十文一只,这些兔子又肥又大,怎么也得卖四十五文一只。如今人家只卖三十八文一只,给便宜了这么些,又抹了零,显然是看了韩老三的面子。 做生意不容易,又都是小本生意,李大成不愿意明晃晃的占人家便宜,默默记下这份人情。 “大成兄弟不用见外,这都不是别人,就按着郑大哥说的数目给就行。”韩老三和李大成相处的久了,自然知道他不是那种贪财爱占小便宜的人,跟着插科打诨了两句。 李大成拱拱手,道了谢,才将七钱银子放在桌上。拎着竹笼出门的时候,瞥见墙角堆着的酒坛子,心里有了打算。 “你不用过意不去,郑大哥人仗义,可也不是傻子,要是那等子贪财的无耻小人过来,半个铜板可都不会便宜。他也是没把你当外人,日后你要买兔子直接过去就行,准保比你在别处买的兔子好。”韩老三帮着把竹笼放在板车上,用麻绳捆好,憨憨的笑着。 李大成笑着道了谢,又闲聊了几句,才离开鑫平街。 午时已过,斜阳悠悠地照耀在青石路面上,渲染出一片暖意融融的景象。许是因为今日镇里有布施,街上的人倒是比前几日多。 街道拐角处,有个卖包子的小贩,李大成买了三个包子,推着板车往外走。盘算着明儿把小吃车也拉来,卤肉的生意不能做了,他便想买些兔子卤制了,卖着试试。 兔子比猪肉贵,若是整只卤制,一只怎么也得卖六十文。六十文都能买四斤猪肉了,他又在集市里摆摊,怕是买的人不会太多。 思来想去,李大成还是想着先卤两只试试水,其他的做成麻辣兔头和麻辣兔腿。兔肉可以做成辣炒兔丁,再加上些配菜,配着卷饼卖,价钱也不至于太高,人们也好接受。 从徐富那拿了猪肉,听徐富说依旧没有许阿婆祖孙两的消息。回去的路上他特意没有走大路,绕道走了长平街里面的民巷。 这的房子因为在清河镇的边缘,价格相较于镇内的房子便宜了不少。好些初来乍到、想要在镇上安顿的人们,都会先考虑在这边落脚。正因如此,这里人员复杂,流动性也相对较大。 镇上他都打探的差不多了,普通民居多半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在镇上都有稳定的营生,鲜少有买卖。就算有几户买卖的,买房的人也和周恒描述的人相差甚远。 既然镇上没有,李大成便想来这里碰碰运气,两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吧! 然而打探了一圈,却一点收获都没有。周恒总说他疑神疑鬼,可李大成还是觉得许阿婆这个侄子有问题。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人挤人,大多是领了布施品回来的。手里都拎着东西,脸上眉梢都是笑意。 可不是吗,领的可都是好东西,回去足够一家人吃上十天半个月了,节省些的都能撑到过年。还有肉,切成肉片炒菜吃,连油都省的放了,可以好好的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 布施整整三日,李大成听好些人说,明天还要过来。左右冬日地里也没有活儿,跑上这一趟,就能领到这么多东西,不来才是傻子呢。 李大成在这一群人里格外显眼,肉虽然放在大木盒里,旁人瞧不见。可装着兔子和竹鸡的竹笼,却明晃晃的绑在板车上,让人想忽视都难。 有两个胆大的汉子,主动凑近乎,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那些肥硕的兔子身上,问他怎么买这么些活物。李大成没有交谈的意思,随口敷衍了一句。 他人高马大,面容冷峻,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见他这样,那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也没再开口。 李大成心里盘算着明日早些出门,以免和拥挤的人群碰上。等他收摊就得下午了,倒是不用担心再遇到这些人。 第130章 小夫郎发热 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漂浮在空中。路旁的小河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河水在冰层下缓缓流淌,发出潺潺的声响。 李大成回村的时候,见一群半大的孩子,正用石头砸破冰层,纷纷围在河边,用长长的渔网捞鱼。 村里的孩子没有太多消遣,不像镇上的孩子养的那么金贵。不大的年纪就得帮着家里干活儿,也就只有在农闲之余,才能结伴玩耍。这个时节的鱼相较于夏日更加肥美,但隐藏得更深,不易捕捞。 第187章 赵春生也在其中,远远的瞧见李大成,便放下渔网,小跑着过就打招呼。爹娘和他说过,大成哥与他们家有恩,这份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他年纪虽然小,却也明白道理,待李大成沈桥比家里的亲戚还要亲近。 听着小孩子稚嫩的喃喃自语,李大成脸上始终带着笑。不远处的河畔,孩子们兴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渔网里赫然一尾巴掌大小的鱼,正活蹦乱跳想要挣脱出来。 他悄然瞥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冰面,叮嘱了几句千万别上冰面,才静静的看着赵春生蹦蹦跳跳的回到小伙伴身边。 难得天晴,除了小孩子出来玩耍,几个闲散惯了的汉子,也乐得扎堆儿闲聊。说着说着就扯远了,镇上又来了新的妓子小倌,或是谁家的媳妇夫郎长的好看。嘴里蹦出的诨话,猥琐又下流。 好些年轻的妇人夫郎,见了他们都绕路走,免得凭白被攀扯,还闹个大红脸。真要撕扯一番,丢的也是自己的面子。上了年纪的婶子阿嬷却不惧,只要听见少不得啐上两口。 见李大成板车上拉着这么些兔子,有人问好奇问上一嘴。李大成随口敷衍了一句,脚下的步子却没停。 等李大成走远了,有个汉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的开口:“不就是挣了点银子,瞧那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说话的是村里出名的懒汉王六子,王六子的爹是个泥瓦匠,有手艺傍身,日子自然过的比旁人好。只可惜他爹早早的就走了,扔下孤儿寡母,家里虽有些积蓄,这几年也被王六子挥霍的差不多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整天在村里晃荡,瞧见谁家年轻的媳妇夫郎,都少不了用龌龊的眼神瞄着人家,在村里着实是不受待见。 上次他就在村长家门口,瞄了沈桥几眼,就被李大成狠狠的瞪着,像要吃人一样,这个愁他可一直都没忘。他这话一出,本以为身旁的人会跟着附和两句,谁知却没有一个人搭腔。 那几个人也不是没脑子的,说些闲话自然没什么,却没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李大成哪是这么好惹的,通过王贵家和李家的事,李大成的名声早就打出去了。 王六子见他们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由得冷哼一声,顺便奚落了几句。 “你厉害,不也是等人走远了,才敢说吗,有本事你当着李大成的面说啊!”有个汉子不服,张嘴就怼了回去。 “就是,自己都是个怂包,还有脸说别人!” 他们打不过李大成,却不怕王六子,好几个人都跟着帮腔。王六子觉着丢了面子,恶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掉头就走。 李大成全然不知,推门进院的的时候,不见小夫郎的身影,只有崽崽迎了过来。许是第一次见活物,对着竹筐里的兔子,发出阵阵低吼。兔子受了惊挤作一团,他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警告了两句,崽崽才不情不愿的走开。 家里以后还会有其他活物,崽崽毕竟是狼,捕猎是野兽的天性。若是不把小家伙管教好,以后越长越大,伤了家里的牲畜还好说,要是伤了人就难办了。 小家伙是沈桥一手养大的,若是真到了万不得以,要把崽崽放归山林的那一天,恐怕小夫郎心里不舍,会哭的昏天黑地。 怕崽崽仔吓唬兔子,李大成特意把装着兔子和竹鸡的竹笼,放在柴房里又关好门。才推门进了堂屋,屋里静悄悄的。 他不由得眉心一皱,快步进了里屋。只见沈桥蜷着身子侧睡在炕上,脸上还带着红晕,不知是热的,还是生病了。 李大成暗道不好,忙把手搓热了,覆在人的额头上,果然一片滚烫。 “小桥醒醒,小桥!”李大成轻轻拍了拍沈桥的肩,见没有反应,慌忙的将人抱进怀里,“小桥,醒醒,哪里难受,什么时候不舒服的?” 把灶房里的菜捡了捡,沈桥就觉得有些发冷,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他想着睡一会儿,再做午饭,左右早饭吃的晚,这会儿也不饿。 不知怎么的越睡沉,听着耳边有人唤他,好半天才费力的睁开眼睛。见到熟悉的人,下意识的便往男人怀里缩了缩,好像能缓解身上的不适。 小夫郎眼角还残留着几分湿润,不知是不是难受的时候偷偷哭过。李大成只觉得自己该死,明知道夫郎身子弱,还不知节制,任由欲望驱使,便不管不顾的把人要了。此刻沈桥身上的热度,好似炙热的熔岩,灼的他心里疼的厉害。 沈桥烧的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瞧,朦朦胧胧的望见李大成脸的担忧,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我没事,真的。” “是我不好,都怪我,我混蛋。”李大成抵着夫郎的额头,柔声哄人:“小桥,再睡会儿,我去找大夫。” 沈桥不想看大夫,他一直吃着丸药,一个月就要小三两银子。省着点的花,三两银子都够一家子整年的开销了。再说他只是受凉了,睡一觉出点汗说不准就好,哪里还需要额外再看大夫。况且汤药那么苦,他也不想吃那么苦的药。 他抓着李大成的手,拼命的摇头,不愿意让男人走,因着发冷身上发抖,开口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人都烧迷糊了,哪能不看大夫,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李大成不敢想,将小夫郎安顿好,快速出门找人。 赵婶儿正在家腌咸菜,听了李大成说沈桥病了,放在手里活儿,朝着屋里招呼了一声,便急急的跟着过来。 第188章 “大成,你快去吧,桥哥儿有我照看着呢,你放心。” “麻烦婶儿了。”李大成眼前都是沈桥难受的样子,道了谢便往外走。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下河村去,雷大夫毕竟上了年纪,自是不如年轻汉子脚程快。李大成道了声得罪,背着老大夫就往回赶。 雷大夫对李大成还有印象,前不久救治的一个难产的妇人,就是他来请的。医者本就是为着治病救人,谁家遇上这样的事都着急,情急之下自然也没那么多讲究。 可上次是妇人难产,着急些自在情理之中。可他刚刚明明听说病人只是发热,发热怎么就急成这样,看这架势还以为是生了什么大病。 可怜老大夫一把年纪了,怎么都没想明白,这把骨头差点没被颠散架了。 一路疾驰,到了家门口,李大成额上滚着豆大的汗珠,里衣也早就被汗水浸湿了。他抬手拿袖子抹了一把脸,连忙引着大夫进屋。 “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歇歇。”赵婶儿见他这么快就回来,有些诧异。瞧见他还微微喘着粗气,便猜到他是跑着来回的,忙招呼他坐下。回身取下沈桥额上敷着的冷怕子,让出位置方便大夫诊治,叹了一声,“刚刚热度又上来了,我怕把人烧坏了,赶紧拿冷怕子敷上,这热度一点儿都没降下来。” “幸苦婶儿了,一会儿还得劳烦赵叔儿跑一趟,帮着给大夫送回去。”李大成道了谢,又给赵婶儿行了一礼。 一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沈桥,便想托付赵叔儿帮着把大夫送回去。二来,他也有私心,想把赵婶支开。雷大夫给沈桥把过脉,对沈桥的状况自然一清二楚。小夫郎不易有孕这件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毕竟人言可畏。赵婶儿虽然信的过,可两家往后还要相处,他也不愿赵婶儿用同情的目光去瞧沈桥。 “你这孩子,跟婶儿用不着这么客气。你赵叔儿在家也没事,我这就去喊他,你就好好照看着桥哥儿。”赵婶是个急性子,待李大成也如自家人一般。听他这么说,应下就往外走。 李大成的目光落在沈桥身上,见小夫郎睡的极不安稳,微张的双唇潮红,呼出丝丝缕缕的热气,不时还难受的哼上两声。 他朝雷大夫拱了拱手道:“我上午没在家,也不知是几时发热的,人一直昏昏沉沉的,这会儿热度又上来了,还烦请先生给看看!”说完,小心翼翼地将沈桥的袖子往上卷了几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方便大夫诊脉。 给小夫郎卷袖子的时候,李大成才发现他的手有些抖。上一世爆炸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慌过。看着沈桥虚弱的躺在那,才发觉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害怕和后悔如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 第131章 渡药 雷大夫还记着沈桥,他行医数十载,也可谓见过人情冷暖。 村里就算是稍微宽裕些的人家,积蓄也有限。都怕生病,小病尚且舍不得一二百文的药钱。要是真生了大病,就算想治也治不起,只有苦苦熬着,真应了那句生死由命! 相较之下,妇人和夫郎就更难了,手里头没有银子,要想瞧病少不得看夫家的脸色,日子哪里好过的了。 因此,像李大成这般紧张夫郎的,倒让他印象深刻。 他还记着上次出诊,这个小哥儿也是发热,身子也亏空的厉害。要想养好,不仅需要好生休养,重活儿累活儿还一点都做不得。更是得拿银子堆着,调养身子的药可不便宜,又是个长期的功夫,日积月累下来,可不是笔小数目。 其实就好生休养这一条都不容易,村里人哪里闲的住,家里地里都是活儿,想歇一天都难,更何况是积年累月的养着。 李大成瞧着是个有心的,比好些汉子都强,可也不见得拿的出这么多银子,况且这个小哥儿还未曾生育过。谁家娶夫郎不盼着赶紧生个孩子,眼下虽有几分情分,可人心也不一定抵不得过天长。 雷大夫叹了一声,才将手搭在露出的半截子腕上,心下有几分诧异,手下的脉象与预料中不同,有了几分缓和。 李大成瞧着大夫脸上的神色,急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先生,夫郎的病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用担忧,他没事,就是受了凉,吃上一两副药,等热度退了也就好了。”雷大夫见李大成神情紧张,宽慰了两句,又搭上另一只手腕。 尽管脉象上虽还是有些虚浮,但较上次看诊已经好了许多,显然是一直用心调养着。村子里能养成这样,属实不容易,因此他才有些意外。再看李大成的目光都带着些赞许,这样情深的汉子不多见。 李大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给雷大夫倒了杯茶,又问道:“上次先生说夫郎身子亏空的厉害,如今病症可会有影响?” “无碍。”雷大夫捻着胡子摇了摇头,瞧见被角下露出的手炉,温和笑道:“这几日别再着凉就行,饮食上清淡些。” 一个手炉怎么也得一两银子,没见谁哪里舍得花这么些银多子,买个暖手的物事。他再观沈桥腕间的镯子,也知道他们日子过的不错。夫家爱护,又舍得花银子,既如此哪里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 雷大夫见李大成面上有些犹豫,还以为他是想问孩子的事,又不好提。刚要开口,就听得一句大胆的问话,他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先生,不知夫郎的病因可与过度房事有关?” 第189章 李大成是有些迟疑,他一个糙汉子不怕什么,可沈桥脸皮薄。小夫郎若是知道他把这种事对外人说,还不知得羞成什么样。可若是不问,又怕真的有什么关联,耽误了病情,得不偿失,再三思量之下才开口。 过度两个字,让雷大夫没忍住轻咳了两声,这个后生说话倒是不避讳。好在雷大夫见的多了,放下杯子,很快稳住声音,“虽无关系,日后还是要节制些,若是想要孩子,最好还是再等等,才更稳妥些,对大人孩子都好。” “多谢先生,我与子嗣上并无期盼,只盼夫郎的身子康健便好。”李大成这话说的坦坦荡荡,自从亲历了赵家嫂子难产,他就断了要孩子的念头。 赵家嫂子一贯康健,又做惯了活儿,有些力气。生孩子尚且遭了那么多罪,还险些性命不保。他的小桥幼时就受了苛待,身子本来就弱。小心呵护着,还少不得有个伤寒发热,犯不上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重活一世,连生死都看淡了许多,更何况是子嗣。这辈子能遇见心爱之人,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他们两个共度一生就够了。 雷大夫本想劝上几句,照着这样调养,过上个三两年,还是可以有孕的。可瞧见他望着夫郎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这还是情种! 因着来的时候,李大成说了沈桥的病情,雷大夫带的药很全。很快配好两副药,又交代了熬煮的方法,才将药箱理好。 从这个小哥儿的脉象上也可知,定是服用了其它补药,怕有冲突,雷大夫还特意找李大成要了药方。 李大成一心都扑在沈桥身上,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听雷大夫提起,才急忙从抽屉里取出装着丸药的盒子,递了过去。 “日常服用的两种丸药都在这了,还劳烦先生看看是否有冲突?” 雷大夫见是丸药,脸上的笑意更深。村里人节俭惯,生病都舍不得抓药,更何况只是调养身子而已。他原想着能抓几副药养着就不错了,没想到竟吃的是丸药。 丸药工序复杂,也比汤药贵。有一点他倒是没有说错,眼前的后生还真是用情至深,他行医这么些年,都没见过如此情深的。 打开盒盖,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雷大夫又分别盖上,交还给李大成。既是丸药,问题就不大,丸药药性更温和,用的都是滋养的药材。他刚刚也辨别过了,与他开的药是没有冲突的,只隔开服用时间便好。 李大成又道了谢,付了诊金,外面正巧传来赵婶儿的声音,他便引着雷大夫往外走。托了赵叔儿帮着送大夫,他也好空出时间陪沈桥。 “大成,大夫怎么说的?桥哥儿可要紧?” “没大事,就是受了凉,大夫说服上两副药就好了。”赵婶儿是真的担忧沈桥,李大成隐去了一部分,将大致的情况说了。 “没事儿就好,眼看着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过年了,可得赶紧养好了。今年是你们成婚后的第一年,还得……”赵婶儿话都出口了……,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止住了话头,“瞧我这嘴,哎!大成,你先熬药,桥哥儿我帮你找看着。” 新婚后的第一个年,自然有许多的讲究,可李大成家里既无双亲又无长辈,自然少了许多规矩。 “那就麻烦婶儿帮我看会儿小桥,我先把药煎上。”李大成对李家那一家子,全然不在意,见赵婶儿面上有些不自在,也没接话。 很快,灶房里便飘出阵阵的药味,熏的人鼻息间都是苦的。崽崽原本趴在李大成脚边,许是这味道实在难闻,小家伙打了两个喷嚏,便跑回柴房门口卧着。 像是知道兔子就在里边似的,不时的用爪子刨两下门。见没有动静,也不走,依旧在门外守着。 李大成看着药炉里的药,也没心思理会崽崽,总归它打不开门,愿意守着就受着吧。原想今日就把兔子卤了,除去送人的,明天便拿到集市上去试试。沈桥这一病,他哪里还有心思出摊。 吕掌柜的事不能给人家耽误了,晚会儿把肉卤出来即可。至于那些兔子竹鸡,左右也好养活,无论是菜叶还是谷糠都能吃,大可以放在柴房里养上两日。 药炉里的药咕嘟咕嘟的翻滚着,李大成按着大夫的嘱托,将两剂合成一碗。端进屋里的时候,沈桥依旧睡着,额见冒着些细小的汗珠,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红了。 “大成,桥哥儿好像没那么烫了,你也别太担心。既然大夫都说没事,喝上两副药定然是能痊愈的。”赵婶儿见李大成面上的愁色,浓的都化不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了几句。 李大成应了一声,将碗放在桌上,轻声开口:“今儿幸苦婶儿了,还麻烦叔儿也跟着受累,跑这一遭。“ “大成你这话婶儿可不爱听,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我家那可怜的姑娘,如今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李大成听赵婶再次提及她家姑娘,赶紧转了话头,免得提起来,赵婶儿又少得哭上一场。 赵婶儿的女婿落了点毛病,家里的日子自然不如以前好过。赵婶儿心疼姑娘,虽然时常贴补,可家里又不是有金山银山,能给的总是有限,再说还有春生在呢。 下午又起了风,虽不大,但寒意却增添了不少。送走赵婶后,想着眼下正是做晚饭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过来,李大成将院门上了门闩,才回屋。 第190章 沈桥热度虽然降了些,但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李大成唤了两声,只得到两声含糊的哼声。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把瓷勺到人的唇边,柔声哄着:“小桥,把药喝了,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生病的人软绵绵的窝在男人怀里,唇边刚触及勺子,一股苦涩的味道便钻入鼻腔。素来乖巧的人皱着眉避开,又往男人怀里缩了缩,整张脸都埋了进去。瓷勺一偏,墨色的药汁便洒了李大成一身。 李大成垂眸看着仍旧往自己怀里拱的小夫郎,无奈的叹了口气。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哄着人将药汁渡了过去。 第132章 养病 夜色渐深,沈桥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总算是退了烧。李大成紧握着沈桥的手,心中的忧虑才消散几分。 发热过后,身上难免发软无力,沈桥虽还是有些倦意,可睡了一下午,也不愿意再躺着了。手肘撑着身子,刚想坐起来,一阵眩晕便猛的袭来。 李大成心里一惊,连忙扶着人躺下,还不忘夜好被角,“别动,刚退了烧,再歇歇。” “饿吗?”李大成又摸了摸沈桥的额头,确认触手温凉,才慢慢开口,眸底带着浓浓的心疼。 沈桥中午就没吃饭,又出了好多汗,此时听李大成问他,才觉着腹中有些空,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嘴里却是一阵苦涩,让人忍不住皱眉。 “怎么了?是哪难受吗?”李大成将沈桥的手包裹在掌心里,轻手轻脚的理了理沈桥鬓间被汗沾湿的发丝。 沈桥摇摇头,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不难受,就是嘴里有点苦。” “下午给你喂了药,先吃个蜜饯,我给你拿水漱口。”李大成拿起一颗蜜饯喂给沈桥,准备起身去拿水和痰盂。 话刚说完,衣角就被一只细嫩的手捉了,李大成衣摆上还残留着漆黑的药汁,显然是没来得及换衣裳。此时药汁干了,干巴巴的皱成一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沈桥用指尖捏了捏那块深色的衣料,还未开口,手就再次就落到了宽厚的掌心里。 “小桥,我们先漱口,然后吃点东西。”生病的小夫郎比平时粘人,掌心里的指尖发凉,李大成给人暖着手,轻声的哄人。 沈桥没有开口,望着他的眼神有几分湿漉漉的,不似往日般清亮。李大成只觉得心里揪成了一团,疼的他心慌意乱。 “你不是混蛋。” 就在李大成作为把人弄病的罪魁祸首,正被愧疚包围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虽然不大,却格外坚定。 沈桥见他脸上错愣,怕他没听清,又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他迷糊的时候,就听见男人焦急的认错声,他想开口,却昏昏沉沉的发不出声音。在他心里李大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才不是混蛋。 李大成静静地凝视沈桥很久,才俯身在人唇上亲了一下,温柔缱绻,不带一丝情欲。他的小桥纯澈美好,真真让人恨不得疼到骨子里。 沈桥有点害羞,又见不得李大成用愧疚的眼神瞧着他,往被子里缩了缩,糯糯道:“我饿了,中午都没吃饭。” 李大成听人这样说,也顾不上旁的了,拿了痰盂扶着沈桥漱了口,又拿热布巾给人擦了脸,便快步去灶房里做饭。 趁着沈桥吃完药,还睡着的功夫,李大成就煮好了鸡汤,想着大夫的叮嘱,还特意把鸡汤上面的油花撇了。如今只需把鸡汤热热,再煮些面条就行,费不了多少功夫。 灶膛里留了底火,不用再重新点火,放上两根细柴一引,火苗就簌簌的燃了起来。将锅里的水舀出来,李大成动作麻利的倒入鸡汤,下了面条,怕沈桥吃不饱,又卧了两个鸡蛋。 不多时,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面就做好了,端进屋时,沈桥正靠在软枕上养神,显然还是疲倦。听见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对着李大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李大成将碗放在炕桌上,摸了摸小夫郎白的几乎透亮的脸颊,“小桥,吃饭了。今儿太晚了,我们先吃面,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 桌上只有一碗面,看着递过来的筷子,沈桥没接,抓着李大成的手腕晃了晃,“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李大成哪里能说出一个不字,他原想着照顾沈桥先吃,等热药时候再歹吃一口。眼下夫郎开口,他小跑着进灶房又盛了一碗面,还好做的多,锅里还剩了好些,足够两人吃的。 小夫郎的心思他哪里猜不透,他的小桥是怕他心里难受,遍着花样哄他呢。 他生性疏离,透着几分凉薄,经得事多了,也算的上通透。上一世就算他想过成家,却从没想过心里能真正的住进一个人。直到遇见沈桥,才知道原来他的情绪也可以随着一个人,而大起大落。 沈桥夹了一个鸡蛋放进李大成碗里,溅起几滴汤汁。李大成伸手给沈桥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才眉目含笑的咬了一口,。 下午他给沈桥擦身的时候,便把小夫郎发间的木簪卸了下来,此时一头青丝,便随着沈桥的动作散落在耳边。李大成伸手把那几缕发丝别再耳后,软软的发丝滑过指尖。 崽崽虽吃过饭,闻见肉味还是忍不住嘴馋,扒着炕沿呜呜叫着,朝着沈桥撒娇。李大成从碗里夹了两块鸡肉,喂给它,才得以清净的吃个饭。 沈桥食欲不好,就算中午没吃饭,也就只吃了小半碗面条,等李大成碗里空了,才放下筷子。 第191章 瞧着沈桥精神不济,李大成也舍不得再逼着人吃饭,就着沈桥的碗三口两口把碗里的面条吃净。沈桥瞧着他这般举动,脸上有些发烫,哪有人吃旁人的剩饭,还吃的这么自然的。 知道小夫郎疲倦,李大成连碗都没刷,全都堆在盆里。刚吃完饭,立时吃药不好,他将药碗放在火炉上温着,自己则陪着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这几日虽然一直在布施,可青竹阁的生意却不错,甚至比前段时间更火红,在镇上也算是打出了名气,一到晚上俨然成了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李大成将今日赚的银子,放在沈桥的掌心里,二两碎银外加几枚零散的铜钱。小夫郎看见银子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要是换做平时,李大成少不得逗上两句,眼下确是舍不得,瞧着人强打着精神的样子,心疼都来不及。 沈桥身上虽有些难受,可心里还是高兴的,他的小抽屉里已经攒了十两银子,加上这二两就是十二两。村里人攒下这么一大笔积蓄不容易,要不是嫁给李大成,恐怕他一辈子都见不着这么多银子。 他手里握着这么一大笔银子,虽然不会乱花,可光看着也满足。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他心里自然欢喜。 “以后咱赚更多的钱,给你买个带锁的小箱子,专门给你存放银子。”李大成见沈桥握着银子,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也跟着高兴。 小夫郎好不容易有些精神,他少不得说些哄人的话,其实也不全是哄人。自从目睹了沈桥烧得昏昏沉沉的模样后,他心里就生了些旁的打算。 这次幸好他离家只有半日,还来的及去找大夫。实在不敢想,若是他傍晚才回来,他的小桥孤零零的病着,会不会烧坏。 从前他便想过,去镇上居住,只是没有这么迫切。除去吕掌柜的生意不提,他要是真想赚钱,不管做什么营生,都得去镇上。 眼下每日来回折腾,路上就得一个多时辰,家里要是有什么事都兼顾不了。若是住在镇上就不同了,省去了奔波之苦不说,也能有更多的时间陪沈桥。 他从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么强的掌控欲,似乎只有把沈桥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感觉心里空的那一块被补齐了。 以前觉着生活无忧就够了,日子平平淡淡也挺好,眼下却觉出银子的好,就单单为了看小夫郎握着银子欣喜的样子,他也得努力才行。 沈桥没想过他会这么说,本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不用……” 村里的妇人夫郎,手里能有个百十来个铜钱的,就算是不错了。他手里足足握着十多两银子,还有零花的铜钱,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缺,日子过的比许多人都要好了。要是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李大成默默无言,只轻轻将沈桥揽入怀中,心里却萌出少年般的斗志。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李大成见怀里的人时不时打着哈欠。起身把温着的药端了过来,不出意外看见小夫郎皱皱巴巴的一张小脸。 这药的味道着实不算好,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一股难闻的味道。沈桥下意识的往后挪,直到肩膀碰到身后的墙壁才停住。 李大成阖眼轻叹一声,端着碗喝了一大口,在沈桥错愕的目光中,俯身欺了上来。直到口中泛起一股焦苦的味道,沈桥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泛起红晕,连耳根都仿佛被染红了。 见李大成再一次将碗凑近唇边,沈桥连忙抢了过来,一饮而尽,不带一丝犹豫。苦涩的味道并未在嘴里停留太久,便被甜甜的味道取代。 沈桥低头含着蜜饯,酸甜的滋味在口中慢慢散开。顾不得害羞,也取了一颗蜜饯,喂给李大成,随后屋里又是一阵静谧。 “你……下次,别这样了,药不能乱喝。”沈桥捧着手炉,掌心温温热热的,熏的的人也飘飘的,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寒风吹散了浮云,空中的月色格外皎洁。 李大成熄了油灯,和衣躺在沈桥身侧,大手搭在夫郎腰间,借着月光描绘着小夫郎的眉眼,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撑起身子在人额间亲了一下,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第133章 同甘共苦 微曦的晨光穿透窗扇上的隔栅,斑斑点点的地打在沈桥的脸上,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呼呼的风声,吹的外面的枝条沙沙作响,生病的人似乎比平时更粘人。许是受风声所扰,沈桥不安的动了动,往李大成怀里贴了贴,只露出圆圆的后脑勺。尽在咫尺的呼吸,熏红了小半边脸。 李大成低头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目光落在眼下一抹青色上,心底泛起浓浓的心疼。沈桥夜里虽没再发热,却也睡的极不安稳,额间的汗水将枕头都濡湿了一大片。 里衣更是潮乎乎的,李大成想给人换身干净的衣裳,绕是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把人吵醒了。搂着又安抚了好久,耳边才重新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快天亮时,才睡的安稳些。小夫郎紧紧的依着他,睡的香甜。李大成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难得好眠的人。 左右无事可做,李大成便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如何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吕掌柜那每日最多也就是二两银子,剖去日常花销和小夫郎的药钱,要想攒够在镇上买房、买铺面的银子,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就算真的去镇上定居,他还是打算置上两亩地,哪怕找别人代为打理,也比积年累月的买米面吃合适。 第192章 一笔笔都不是小数目,单靠他给吕掌柜送卤肉,或是摆摊的进项,怕是不容易,还得寻些旁的营生才好。 这年头银子也不是这么好赚的,他虽然有手艺,可却没有门路。同样的东西放到集市上,根本卖不出价钱。若是放在大酒楼里,便能翻上几倍。 可大酒楼里都有用惯了的大厨,就算他自荐上门,怕是也没有人会理会。 镇上生意最好的酒楼,要数福宝楼,不仅位置好,菜色也是一绝。他同福宝楼也算打过一次交道,账房刘先生是个精明人,若是想攀上关系,看架势他还得费一番功夫。 怀里的人动了动,李大成收回思绪,眼疾手快的握住沈桥要揉眼睛的手,顺势帮人将散乱的发丝别再耳后,“别揉眼睛,还难受吗?” 刚睡醒,沈桥还有些迷糊,半眯着眼睛往李大成怀里贴近了些,随后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胸前传来柔软微痒的触感,李大成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出笑意。一只手搭在小夫郎的背上,安抚的轻拍着。 醒了会儿盹,沈桥到是有些不好意思,鼻息间全是男人的气息。刚睡醒的脸本就泛着微红,此时更是红欲滴血。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随即额上便是一片温热,“小桥乖,再躺会,暖和会儿再起,我先做饭。” 夜里不知是冷,还是不舒服,沈桥一直窝在他怀里。李大成也不好频繁起来添柴,怕再把人惊醒,便一次添了好些粗柴,一根摞一根堆的极密。虽然能燃更长的时间,却不如平时暖和。 好在两人盖的都是厚被子,沈桥又整个人都缩在李大成,倒也不觉得冷。不过,早上骤然起身,还是能感觉到寒意。 李大成贴心的给沈桥掖好被角,才拿着已经冷了的汤婆子和手炉出了里屋。 火炉里的柴染的还剩了些,他用铁钩把半燃着的木柴弄散,又添了几根细柴,顺便把梅花炭仍了进去,能烧红了再夹出来,放进手炉里即可。 男人哄孩子的语气,让沈桥有些不好意思,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遮住发烫的耳根。身上的衣裳清爽洁净,想到昨夜李大成帮他换衣裳的画面,脸又烧了起来。 两人相处时日也不短了,不知怎么的每次亲近的时候,沈桥还是忍不住心砰砰乱跳。脑袋里莫名的浮现出刚刚的画面,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身上的酸软都消了几分。 昨日下午又起了风,呼呼啦啦的吹了一下午,到了夜里风势渐大,吹的院里一片狼籍,不知从哪刮来的枯枝败叶散落一地。阵阵寒风袭来,冷的刺骨,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李大成将泡好的药熬上,继而生火烧了水,才腾出手来清扫院子。好在前院不大,烧水的功夫也就收拾干净了。 崽崽许是知道沈桥不舒服,也不缠着人撒娇,跟在李大成身后进了灶房。李大成在它头上揉了一把,才将将热水舀出来,淘米煮粥,又将汤婆子里的凉水倒掉,灌上新烧开的热水。 崽崽胖了不少,安安静静地卧在脚边,圆滚滚的占了好大块地方。李大成口中虽叹气,还是自觉拿了墙角的碗,捞了些鸡汤里剩的肉,放在碗里喂给它。 也许是宠坏了,小家伙颇有灵起,既不吃地上的东西,也不爱生肉。李大成本想着饿上它几顿,板一板,奈何小夫郎心疼的紧,他也只好妥协。大不了就当只小狗养着,左右也只是打算让它陪着沈桥做个伴。 就算真长成一只圆滚滚的胖狼,好歹也比普通的犬有威慑力,怎么也是只狼! 估摸着火炉里的炭烧的差不多,李大成小心的拆了手炉外面的布套。将烧红的炭块置于手炉里,随后才仔细的将布套重新套好。 穿过院子,进了堂屋,就这么几步的距离,已然沾了一身凉气。他站在火炉旁烤了烤,才进的里屋。 沈桥阖眼蜷在被子里,撑起一个小鼓包,听见动静才慢慢睁开眼睛。李大成坐在炕沿上,轻轻掀开被角,触及沈桥的足尖,果然冰凉一片。他给人搓了搓脚,感觉到一丝温热,才将汤婆子抵在人脚下。 又将手炉放在枕边,顺势把一会儿要穿的衣裳,塞进被子里贴着汤婆子,才轻声开口:“外面起风了,天也不好,冷的厉害,等把衣裳捂热了再起。” 被子里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搭在李大成宽厚的手掌上,轻轻的握住,往被子里带,“你也进来暖暖。” 李大成将夫郎柔嫩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纤细的指尖滑过,痒痒的,心里泛起涟漪。若是平时难免开口逗趣两句,眼下瞧着人病怏怏的样子,他哪里舍的。 “我不冷,一会儿吃完饭,我先去镇上,给吕掌柜送完卤肉就回来,最迟过不了午时。你多歇歇,外面天寒,这两日先别出屋。” 沈桥想说他已经好多了,也没那么娇气。对上男人的目光,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男人眼神里的心疼和担忧,纵使极力遮掩都遮不住,他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愿意给人添乱。 等人应下,李大成才转身出了屋,锅里的粥已经熬的十分浓稠,将泡好的药放在泥炉上熬着。又转身和面,烙了几张软饼,和面时放了鸡蛋,烙出的饼格外松软。 因着大夫说要饮食清淡,早饭李大成也没做的太复杂,浓稠的白粥、几张软饼、炒的金黄的鸡蛋和一小碟咸菜。 沈桥穿好衣裳,推开里屋的门,崽崽正懒洋洋的窝在火炉边打盹。炉火跳动着,暖黄色的光温柔的洒落在小家伙身上,柔顺的皮毛都泛着光泽。 第193章 崽崽听见声音,耳朵动了动,呜呜的低叫着,蹭着沈桥的小腿撒娇。沈桥弯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又摸了摸小家伙圆滚滚的小肚子,心里倒是有些认同李大成的话,崽崽也许是该少吃些了。 幸亏崽崽不会说话,否则不知道要多伤心。 回想小家伙刚来的时候,比他脚腕高不了多少,皱皱巴巴,小小的一只,如今已经长到他膝盖高了,只是性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粘人。 和小家伙玩了会儿,火炉上的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沈桥拎起来水壶,往盆架上的盆里倒了些热水,盆里正好有半盆凉水。洗漱好,手刚搭在门把上,想起李大成的话,他犹豫了会儿,到底没有开门倒水。 早饭还是在炕上吃的,堂屋里来回进出,免不了带进不少凉气,不如里屋里暖和。沈桥退了烧,精神和食欲都好了很多,不仅喝了一碗粥,还吃一整张饼。 李大成见他吃的多,不知不知觉中也用了不少。将碗碟都洗好,又收拾了灶台,才将熬好的药倒在碗里。似是想起什么,难的勾起一抹浅笑。 见到药碗的瞬间,沈桥先是眉头轻皱,随后面上泛起淡淡红晕,不等李大成开口,就伸手接过药碗,生怕男人又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见状,李大成面上的笑意更深,拈起一颗蜜饯,待小夫郎放下碗的瞬间,轻轻的喂入人口中。 沈桥抬眸,就撞见那双缱倦情深的眸子里,他刚欲错开视线,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擒住,虽没用多少力道,可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他心跳如擂鼓,完全没有生出要挣脱的想法。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他嘴里还含着蜜饯,开口的声音全变成含糊不清的轻哼。唇齿相交,沈桥甚至感觉李大成嘴里也有淡淡的药味。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迷蒙中耳边传来男人轻喘低沉的声音,“我陪你……” 第134章 路遇劫匪 冬日的寒风凛冽,像刀割般刺入骨髓。小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褪去了绿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时几只不知名的鸟雀掠过,留下几声鸣叫,在远处山林里悠悠的荡开。 许是天气不好,再加上他出来的有些晚,路上倒是没有这么多人。就算偶尔有几个人结伴而过,也是步履匆匆,全然没了昨日那般说闲话的兴致。 几波人里更是少了老人孩子的身影,大多都是青壮年。他们大部分裹着破旧的棉衣,也有的穿着单薄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李大成穿着簇新的棉衣,棉鞋、棉帽子,甚至连棉手套都有。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人里,分外惹眼。 有几个游手好闲惯了的汉子,见他拉着板车,板车上好几个大木盒子,虽然盖的严严实实的,可颠簸间还是能闻见淡淡的香味,是肉香。 几人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咽了咽口,其中一人的目光格外怨毒。这几人都是混惯了的,整日聚在一块不是喝酒,就是耍钱,家里虽有一两亩薄田,也都不是种地的人。 田里荒废着,房子又被前几日的大雪压塌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吃的,他们也不会去镇上领取布施。 李大成敏锐的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齐齐的落在他身上。他没搭理,依旧赶路。答应了小夫郎,中午前回去给人做好吃的,他自是得守约。 很快,便把那几个人甩在身后,前面这一段路已经没了村落,离着官道也还有一段距离,一时寂静了下来,只有车轮碾过的声音。 那几个人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贪婪,都好些天没尝过肉味了,怎么能不馋。 “那人看着挺壮的,我们……”其中一人远远的打量着李大成,脸上有些犹豫,话还没出完,就被打了一巴掌。 “胡说,咱们四个人还能打不过他一个,别在这说丧气话!”说这话的人,脸上都是恨意,显然是与李大成有仇。 “就是,你看他身上的衣裳,老子都要冻死了,一会儿你们可别和我抢。” “那不能,他在我们村都算的是富户。不说那车卤肉,他身上少说得有一二两银子,一会儿抢过来,咱们去镇上好好吃上一顿。”满脸恨意的人对上瘦高个,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带了些巴结。 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李大成虽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也断定没有好事。他曾耳闻偏僻之处,常有山贼土匪,匪患让周围的人们苦不堪言。 却没想过,眼皮子底下也有这么大胆的。他原想那几个人,没那么大胆,没成想光天化日就要明强,倒真是胆大妄为。 若论动手,李大成自是不怵的。他好歹也是山里长大的,身子结实不说。后来又常年健身,闲暇时也经常打拳,对付几个混混还是不惧的。 他拉着板车不如空着手走的快,此时离着官道还有段距离,周围有两三波人,看样子都是去镇上领取布施的。 李大成干脆放慢了脚步,等着那几波人走远,既然被人盯上了,避无可避。要动手也得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可没有当众表演的兴致。 那几人见李大成慢下来,心里还有些起疑,很快又被贪婪占据。一个瘦高个朝着剩余的三人打了个手势,朝着李大成过去。 李大成没回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松了肩上的绑带,将板车停稳,转了转手腕。 第194章 瘦高个越走越近,来到了李大成的身后,猛地出手,照着李大成的后背就是一拳。却没有料到李大成早有防备,向侧面闪身的同时,狠狠踢向瘦高个。 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瘦高个递跌进了路旁的沟里。那一脚李大成没收力,沟里面枯枝杂草丛生,瘦高个捂着肚子哀嚎了好久,都没能挣扎出来。 其余的三人见状,纷纷惊呼着冲了上来。李大成这才看清,原来王六子也在几人之中。 村里人一贯团结,往上数上几辈,几乎都沾着亲。即便不沾亲的,邻里间见面也都是叔儿婶子的喊着。前些年闹旱灾时,有外乡人来闹事,见他们村有余粮,上来就要抢,整个村的人都上了,连妇人和夫郎都没落下。 出门在外,碰见同村的,能帮一把的,就算是再小气的人家,也会帮上一把。祖祖辈辈都在村里住着,若真是坏了名声,等自家有事的时候,没人过来撑场面,面上无光不说,更少不了遭人笑话。 王六子虽是个无赖,但好歹是河谷村人,找外人来抢夺本村人的,他们村还没有过。上次王六子用下流的眼神瞄着沈桥,这笔帐他还没来的及清算,人到是自己撞了上来。 本来李大成还有些顾虑,他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沈桥,也不能真的取人性命,就算把人打一顿,依着王六子无耻的性子,恐怕也不会悔改。 说不准还被记恨上,他倒不是怕一个无赖,只是有了家室以后,难免思虑更多,眼下倒是给了他机会。 本来王六子在村里就不遭人待见,挨着他的人家没少受他的气,但凡晾在院里的菜干腊肉,只要院门没关严实,经常丢都是常事。他没个正经营生,平日里在村里晃荡,见了姑娘小哥儿,更是少不得用龌龊下流的眼神盯着人家。 村里人虽厌烦他,可也没有办法,村长也出面警告过几回,却只能管上几天。看在老王氏守寡艰难的份上,大家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受大雪的影响,周围的几个村子日子都不好过。房屋倒塌,家里没有余粮,光靠布施又能撑多久。年光将至,哪里都是用银子的地方,因着雪灾的关系,人心本就浮躁。王六子带着外人抢劫本村人的消息一出,恐怕不用他开口,村里人都容不下他。 那两人费力的将一头冷汗的瘦高个从沟里扶出来,齐刷刷的看向王六子。 他们与王六子就是一起喝过几次就酒,并不多相熟,刚才也是受了王六子的蛊惑,这才起了贪念。本想着他们四个人,就算仗着人多,也落不了下风。抢了银子和吃食儿,便能快活好些日子,到了嘴边的肉,谁会轻易不要! 可刚刚见李大成出手狠戾果觉,瞧着就是一副不惹的样子,三人不禁对王六子生了怨念。但这个头都开了,他们这边又挨了打,更不能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李大成冷冷的扫过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王六子身上,漆黑的眸子如幽深的寒潭般,冷的摄人。 王六子下意识后退一步,错开眼神,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才又梗着脖子硬气起来,“你看什么看,把身上的银子和板车上的东西都留下,看在都是一个村的,我们留你一命。” “对,把银子都留下,我们不跟你计较。” 有人跟着帮腔,王六子的腰杆都直了些,他就不信他们四个人,还收拾不了一个人。抢了这一回,可比去镇上领那些劳什子的布施强多了。 瘦高个也恶狠狠的瞪着李大成,他在村里也算是没人敢惹,没想到今天碰到硬茬了,如何肯甘心吃下这个亏。 李大成冷淡的瞥了四人几眼,仍未至一词,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中却透着几分狠戾。 “哥几个上,收拾了他,咱们一会儿去镇上好好快活快活!”瘦高个佝偻着身子,面露狠色,开口的语气更是恨不得把李大成撕了。只不过说话间他不断的吸气,显然伤的不轻。 王六子在内的三个人,一哄而上,嘴里全都是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李大成静静地站着,等王六子到了近前,抬腿将人踹了出去。 旧愁新怨,李大成也犯不着手软。王六子撞到路旁的树干上,砰地一声,哗啦啦的掉下一堆树梢上残存的枯枝败叶。 王六子蜷着身子倒下,除了刚刚的那一声惨叫,此时甚至连哀嚎的都发不出。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惧意。 他们原本就是想抢些银子吃食儿,却不想真的把命丢在这。偷鸡摸狗的事儿,虽说平时没少干,可那都是在村里,旁人瞧见他们都害怕,只能自认倒霉。眼前这个人绝对有点本事在身上,只剩他们两,怕是讨不到好处,说不准还得落一身伤,实在不划算。 两人又回头去看瘦高个,显然平时都是瘦高个说了算。瘦高个在李大成手底下,没讨到好,哪里肯轻易罢休。见两人打了退堂鼓,骂了一句“怂货”,捡了旁边的一根木棍就冲了上来。那两人见瘦高个这样,也壮着胆子跟了上来。 李大成经常打拳,出手迅捷有力,对付几个身无寸铁的,一点儿都不费力。三两下功夫,王六子在内的四人已经躺到了一片,哀嚎不止。 王六子伤的最重,挣扎着想跑都跑不了,其余三人什么也顾不得了,互相搀扶着掉头就跑,连句狠话都没留,只恶狠狠的瞪了王六子一眼。 李大成与那三人并不相识,也没有追的打算,都是些无赖,欺软怕硬惯了。得了今日的教训,晾他们也不敢再过来。 第195章 王六子看着李大成一步步逼近,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他本就想仗着人多出口气,再抢些银子,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早知道李大成不好对付,就不应该来招惹。 李大成没理会儿王六子的求饶,从板车上拿了麻绳和平时擦汗用的布巾,把嘴堵上,拖着王六子就往小路旁的林子里走。 眼下他还得去镇上,没时间处理王六子,王六子被他拽的磕磕绊绊,李大成也没走太远,找了颗还算粗壮的树,将人背过身去,捆的结结实实。 第135章 处置王六子 寒风呼啸,灰暗的天空让人分外压抑。 收拾王六子那伙人,耽误了些时间,好在这离清河镇不远了,加紧赶路的话,也耽误不了吕掌柜的事。 沈桥虽然退了烧,但独自在家,李大成总有些放心不下。接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不似往日清闲,他也不好总是麻烦别人帮忙。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谁知半路突然出了王六子这档子事,人还被绑在林子里,等他回来再料理,还得费些功夫。 官道宽阔平坦,比土路好走了不只一星半点。一路上,李大成几乎是小跑着,车轮加速转动,发出变调的咯吱声。 谁不是为了几两碎银,整日奔波,路上经常见神色匆匆的货郎或是车夫,他这般着急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赶到镇上时,李大成也喘着粗气,饶是他体力不错,双腿也有些发酸。 重生以来,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他刻意不让自己过多想起以前的日子。尤其是在遇见沈桥之后,更是对眼下的日子满意至极。现下,倒是忍不住有些怀念,那辆同样在爆炸中损坏的车了。 李大成深深的叹了一声,还是得赚多多的银子,马买不起的话,买头牛或是买匹骡子,都好过以腿代步。 是真累人啊! 长平街上人头攒动,嘈杂的人群里,还夹杂着好些官差。今日是布施的最后一日,来的人比前两日还多。其中不乏好多住在长平街后面民巷里的人,他们衣着还算干净整齐,一眼望去,和周遭村子的难民有鲜明对比。 民巷离着布施的位置,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好些人都趁着最后一天,拖家带口的过来排队,白给的东西,谁会不要。 可这场布施,原本就是为了周遭受灾的村子办的。住在民巷里的人,虽说大部分也都是靠卖力气吃饭的穷苦人,但日子好歹比那些遭了灾的人要好。 商户们不会分辨是难民,只要排队来领,一律都按先后顺序发放。左右就是这些东西,发给谁不是发。无非是应付官府,外加博个好名声。 这样一来,这些受灾的人就不干了,他们房屋倒塌,家里一点吃的都没了,这都是救命的粮食。况且,布施的东西就这么多,发完了也不会再补。那些人仗着离得近,早早的过来占队,东西都让人领完了,那他们就得饿肚子。 长长的队伍里发生了争执,有人劝了几句,没有成效,反而越演越烈。涉及到一家几口的口粮,谁会轻易让步。 最终,还是出动了官差,才勉强平息下来。街上行人车马拥堵,不时还有愤愤不平的抱怨声传来。 李大成索性拉着板车绕了小路,好在镇上的路都是四通八达的,顺着民巷也能到胡杨街,无非就是多走几步,总好过在拥堵的行人车马中穿行。 吕掌柜依旧不在店里,但青竹阁的生意却丝毫没受影响。听伙计说,楼上楼下的雅间,早早的就都订出去了,就连以后几天的都订满了。 李大成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才接过账房先生递过来的银子,毕竟青竹阁的生意好了,与他也有益。 账房先生又交代了所要各种卤肉的数量,等着伙计将卤肉都搬进去,李大成以夫郎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人家留他喝茶的邀请。 账房先生姓张,也是吕家用惯了的人了,父辈都在吕家管账,到了他这一辈,也算是深得器重,接过了铺子的钱款账目。自然也听掌柜的提过李大成的家事,知他夫郎虽身子不好,但颇得看中。 如今听他提起,也没勉强,赞了两句情深义重,依着掌柜的吩咐,将人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 李大成本打算今儿去一趟首饰铺子,自从那日他提过一次,沈桥就极少将头发包起来,多是用一根桃木簪子挽着,虽也好看,但总觉着缺了些什么。 小哥儿也是爱美的,首饰上虽不如姑娘那么多花样,但簪子、镯子总归还是能带的,他见镇上的夫郎打扮的都很精致。 沈桥刚跟他的时候,家里日子没那么好过,赶上成婚也只给人买了个镯子。如今日子好过了,他自得一一补上,总不能让夫郎日日带着木簪。 谁知半路出了王六子打事,人还在林子里绑着,李大成也没有心思再去逛首饰铺子。买好了需要的肉,拉着就往家里走。 因着今日镇上闹了那一出,好些领取布施的人们都耽搁在了镇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波人,拎着领到的东西往回走。 人多眼杂,眼看着前面就是他捆王六子的那片林子,李大成不得已放慢了脚步。眼下还不到午时,怕来不及给沈桥做饭,回来的路上他特意买了八个肉包子,倒是可以先垫垫。 车轮慢慢的在地上碾过,伴着林子里的鸟鸣,倒也不显得突兀。 李大成一副慢悠悠的样子,一直等到前后都没了人,才快步将板车停在路边,扯下板车侧面备着的苫布,将整个板车都罩严实,才往林子里走。 第196章 王六子依旧保持着早上的姿势,除了挣扎间将脚下泥土搅的一片狼籍外,并无变化。他挨了一顿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又被绑在这没食没水的一个上午,要不是有绳子捆着,恐怕站都站不住。 此时,他肠子都要悔青了,真不该就招惹李大成。他也不知道李大成要把他绑在这多久,这片林子虽靠近道路,可到了晚上说不准会有野兽出没,就怕李大成真打算让他在这自生自灭。 李大成站在王六子身后,默默的打量着抖若筛糠人,目光如刀,微微勾起的唇角擒着一抹冷笑,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王六子还沉浸在生死不明的忧虑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直到手腕上传来一抹凉意,才费力的转头,对上手持匕首的李大成。 “唔……唔……唔……”王六子拼了命的摇头,浑身颤栗,因为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他怕李大成真的动了杀心,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就算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李大成只是冷冷地看着,恐惧挣扎的人,直到闻见一股臭味,才嫌弃的割断了捆在树上的麻绳,只留王麻子手腕上的一截,拽着人出了林子,丝毫没理会王六子的狼狈。 身后拖着个踉踉跄跄的人,想走也走不快。从这到河谷村还有一段距离,李大成心里惦记着沈桥,脚下的步子一点不慢。 偶尔有几人路过,都忍不住的往这边瞄上几眼,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洪水猛兽一般。见那些人刻意的与他们保持了距离,李大成也没解释。 人心难测,大多数人都是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本就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他又何必浪费口舌! 王六子见有人往这边看,两只脚抵着地面,挣扎的更厉害了,就盼着能有人能过来救他。李大成刻意加快了脚步,王六子被闪了一下,险些没摔倒。那几人见李大成如此凶悍,头压的更低了,也往这边瞧都不敢,生怕惹上是非。 许是见没人能救他,王六子倒是消停了好些,好歹现在看来李大成没想要他的命,只要到了村里就好了,无非是被村里人骂上两句,命总归是保住了。 “大成哥,大成哥……” 远处有人唤他,虽离得有段距离,但声音很真切。李大成转身,见有人小跑着过来,瞧见来人是赵大海,他便顿住脚步。 十五六岁的汉子脸上还带着些青涩,小跑着过来微微喘着粗气。 过几日就是小侄子的满月宴,家里都忙乎着,赵大海也忙的脚不沾地。别的事自有他爹和大哥,这送喜讯的事就落在了他头上。 旁的亲戚还好,同村的知会一声就行,外村的除了他几个舅舅家,也没几门亲戚,一起告知了就行。最重要的就是他嫂子的娘家,须得得备上厚礼,挑着吉时登门,才显得重视。这不他一早就出门了,就怕误了时辰。 回来时远远的瞧见李大成,便喊了一声。大成哥与他们家有恩,那日要不是遇见大成哥,恐怕他嫂子和小侄子就悬了。因此,这喜讯自得亲自上门才好。赵大海毕竟年纪还小,心里藏不住事,想着先将这高兴的事讲了,回头再登门也无碍。 等他走进了才瞧见板车后面,还拴着一个人,那人低着头,身上狼狈不说,还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顺着视线望过去,裤子上一片黄色的水渍。赵大海抬起那人的下巴,见是王六子,心下不解。 李大成也没隐瞒,将早上王六子伙同外村三个无赖抢劫的事说了。赵大海听完,气的抬腿就踹,王六子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拧着身子拼命的躲藏。 李大成拉了赵大海一把,早上王六子已经挨了一顿狠打,他下的手心里有分寸。虽没上筋动骨,可也够王六子受的。 老王氏守寡多年,虽不怎么与他人来往,但为人还算和善。加上日子艰难,村里人看在她的份上,才对王六子多番忍让。若是王六子明面上的伤太多,反倒不益于后面的谋划。 第136章 平息 赵大海对李大成言听计从,脸上的怒气虽未消,还是止住了落在王六子身上的拳脚。 不用李大成多说,也理清了事情的关键。别说是伙同外人抢劫了,就算是偷盗,在村里都是大事。他们村家家户户日子还都过得去,虽说也有爱占便宜、手脚不干净的,诸如王六子之流,但撑死了也就是趁人不备,敢偷拿些吃食儿。 偷钱却是从未有过的,这事要传出去,恐怕不用他们开口,村里人都不干。有个贼成天在家门口溜达,谁心里能踏实,更何况还是一个品行不端的混子! 想通了关键,赵大海也不跟王六子较劲了,同李大成说了一声,便先行回村里去喊人,这事少不得村长出面才行。 王六子忍着疼,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弄清了李大成的目的,不由得后背一阵阵发凉。他在村里好歹有片瓦遮头,有口吃的,真要被赶出去,恐怕就只有睡大街的份了。 对,他还有老娘,他老娘守寡多年,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自然不会看着他被赶出去的。想到这,王六子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只是刚刚又挨了赵大海几脚,身上火辣辣的疼。 李大成看他的眼神,像要杀人一样。他不敢把这份仇怨记在李大成身上,赵大海他是不怕的,便把这愁记在了赵家头上。 李大成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王六子,只一门心思赶路,过了前面那个土坡便离着村口不远了。料理了王六子,他还得回家给小夫郎做饭呢。 第197章 也不知沈桥吃了药好些了没,接近年下,他可不想人带着病气过年。老人们都说,若是大年三十这天服了药,那这一年都会病病殃殃。他虽不迷信,可沾了沈桥的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村口早就站满了人,远远瞧着黑压压的一片。李大成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些,走进了才见老王氏也在其中,不等他把板车停稳,就扑了上来。 王六子平日混惯了,家里都靠老娘撑着,更是没少替他料理欠下的烂账。王六子往常不见丝毫孝子模样,现下一口一个娘,倒是演的有几分真情! 老王氏就这一个儿子,虽然知道儿子不争气,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儿子总归是她的指望,怎么也不能看着不管。 李大成瞧着眼前母子情深的戏码,心里没有半分动容。 常言道,惯子如杀子。老王氏是可怜,却也不能作为她纵坏了儿子的开脱之词。今日这几个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也幸好他会些拳脚,这才没吃亏。若是他们要劫掠的是寻常货郎呢,那些货郎可也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全身而退! 再者,历朝历代都有法例可依,若是所有可怜人、活不下去的人,都能去烧杀抢掠。那这世道于炼狱有什么区别,那些心存良善手头宽裕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村口本就不大的地方,被看热闹的人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李大成见除了赵大顺、周恒等,赵婶儿也带着春生站在里头。赵婶儿正同旁边的妇人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愤恨,恨不能冲上去撕了王六子。 李大成卸了肩上的带子,任身后继续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左右这么多人呢,他也不怕王六子跑了。 这事怎么说是因他而起,他上前跟村长打了招呼,又将经过都说了。跑的那三个不是本村人,他就算把人抓住,也没大用,总不能真的报官。 村里的事基本都是靠村长决断,除非是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又没有什么损失,就算报官的话也最多就是关上几日,出来还是依旧,倒不如直接将人赶出去来的更好。 若真报了官,与他们村的名声也不好。李大成深谙此道,既然生活在村里,少不得入乡随俗。 村长瞧着王六子,满是厌弃。平时看在老王氏守寡艰难的份上,对他们多有宽宥,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对王六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前两日县衙里刚褒奖了他们村,说他们村治理有道,是周边受灾最轻的村子。转眼,王六子就闹出这一出,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况且这事要传出去,他们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知情的人会怎么看村里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有伙同外人打劫本村人的,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村里是留不得了! 想着这边还得一会儿,李大成冲着赵春生招了招手,往人群外撤了些。 赵春生扯了扯赵婶儿的袖子,小声的说了一句,才一路小跑着过来,来到李大成近前。稚气的小脸上气鼓鼓的,瞧着有些可爱。 李大成蹲下身子,在小孩头上揉了一把,才笑着问:“春生,吃午饭了吗?” 赵春生摇了摇头,小脸上还是愤愤,对上李大成才收了些,“大成哥,等我长大了,帮着你一起打坏人。” 稚嫩的声音透着坚定,李大成脸上的笑意更深,哄孩子一般开口:“想打跑坏人,首先得好好吃饭,有了力气,才能把坏人打败,是不是?” 赵春生本就对李大成信服非常,听他这样说重重的点了点头,腹中应景的传来咕咕声。小孩子赶紧伸手捂住肚子,却毫无作用,只有一脸尴尬瞧着李大成。 李大成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一点儿不敢笑,紧了紧声音,才道:“大成哥现在走不开,交给春生一个重要的任务,春生能完成吗?” 小孩子听闻被委与重任,也顾不得刚刚的小插曲了,小脸上都是严肃,郑重的点了点头。 “眼下我走不开,小桥哥哥生病了,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春生拿着包子,回去和小桥哥哥一起吃,帮我陪着小桥哥哥,行吗?”李大成说着将一个大大的油纸包,递到小孩面前。 油纸透出点点油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赵春生没接,有些为难的去看李大成。 他爹娘都告诉他,不能占别人便宜。肉包子是个稀罕物,家里几乎没做过,最多是年节的时候包顿饺子,也不是纯肉馅的,他娘会剁上颗秋菜,和在肉馅里,那也是香的人直流口水。 赵家将春生教的很好,不大的孩子纯善识礼,李大成故作伤心道:“春生那日不是给我磕头,说把我当亲哥哥一样看待吗?怎么才这么几日就见外了,那下次春生捞的鱼,我也不要了。” “不是,我没有,我真当大成哥是亲哥哥,我……”小孩子慌乱的解释着,接过李大成手里的油纸包,生怕李大成把这个任务收回去。 李大成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逗你呢,听话,拿着和小桥哥哥一起吃,别和小桥哥哥说这的事。” 赵春生抱着油纸包,又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本想着把包子拿给小桥哥哥,他自己不吃。这下是真不敢了,生怕他没有听话,大成哥日后就不待他亲厚了。 目送着小小的身影走远,李大成站起身,敛去笑意,疏离的脸上满是冷淡。 老王氏已然给王六子松了绑,王六子躲在老娘身后一脸的畏缩,连话都不敢说。 第198章 “抢劫的事你都做得出来,只会躲在你娘后面,你算什么汉子!” 老王氏声泪俱下,说着他们家的艰难,好些人都被带偏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大家才把注意力都转在王六子身上。那些往日被偷过菜的人家,还有家里姑娘小哥儿被调戏过的人家,纷纷站出来,一时谩骂声不绝。 李大成顺着视线往过去,第一个开口的是赵大顺。两人视线对上,赵大顺冲着他点点头,又拍了拍胸脯。 赵家户门大,同宗的亲戚众多,有赵大顺开口,李大成倒是落了清闲。王家本家的刚还在替王六子说话,此时声音全被压了下去。 村长等大家吵的差不多了,才站出来,开口的声音带着不可辩驳的威严,“大家静一静,王六子品行不端,平时在村里没少生事,大家伙念在同村的情分上,多有容让。如今,你竟敢勾结外人,对本村之人行劫掠之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就不报官了,但村里也断断容不下你了!” 村长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重重的打在老王氏身上。她嗫嚅着双唇,正想开口,就被村长打断了,“老嫂子,我知你心疼儿子,可我也得为全村人着想,没将他送交官府,已然是看在已故的王大哥和老嫂子面上了。” 老王氏听了这话,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身子晃了晃险些没倒下,还是身边的一个小哥儿扶了一把,才稳住。老王氏忍着眩晕,回头看了儿子一眼,从小娇宠养大的儿子,缩在后头,一丝上前的意思都没有。 村长看着心酸,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又叮嘱了两句:“老嫂子,村里虽容不下王六子,可您一向和善,若是在村里养老的话,大家伙也不会有意见,该帮衬的村里也会帮衬一把。” 村长这话就差没说明了,您那个儿子靠不住,千万别犯糊涂,若是卖了村里的房屋田地,和儿子走了,断然没有好日子过。反之,若是留在村里,有容身之所,有吃有喝,日子是不差的。 老王氏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家里平时就是她这个老婆子操持,儿子经常不着家,回来也是要银子。可王六子好歹是家里的独苗苗,她又怎么舍得。 “娘,咱不怕他们,咱卖了家里的地,儿子带您去镇上享福。”王六子见事情已定,倒是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喊,只是佝偻着身子,捂着肚子的姿势,怎么看都透露着不可靠。 老王氏望向儿子看了好久,才摇了摇头,浑浊的双眼血红一片,满是沟壑的脸上浊泪连连。 众人瞧着老王氏的背影,有唏嘘、有同情,可想到王六子做的事,刚软下来的心,立时又硬了起来。他们同情别人,真等到王六子勾结着外人,来抢他们的时候,又有谁来同情他们! 第137章 想吃些别的…… 寒风凛冽,卷着枯枝败叶刮的人脸生疼,没了热闹看,人们也纷纷散了,这么冷的天谁愿意在外面受冻。 只余几只寒鸦低低地掠过,发出几声苍凉的鸣叫,伴着人们不住的唏嘘声。 王六子的事可谓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也算为大伙敲响了警钟。眼下年关在即,许多村子都遭了灾,免不得得多个心眼。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多一份防备,总归是好的。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李大成也懒得再多想。赵婶儿小跑着追了过来,问他有没有受伤,嘴里又骂着王六子真是黑心,这么丧良心的事也做。 李大成一再保证没有没有受伤,也没吃亏,才将赵婶儿安抚住。 “赵叔儿呢?”拉着板车往回走,李大成随口问了句。刚刚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只见到赵婶儿母子。 “哎!”赵婶儿叹了一声,略带无奈的开口:“去姑娘那了,前些天阉了些腊肉,这不快到年下,想着给姑娘送点,家里有活也帮着干干。” 都是穷苦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能保住一条命已然不错了。这个道理,赵婶儿和李大成都懂,赵婶儿本就是个开通人,也不用人开解。对着里大成也没隐瞒,说出来心里倒是好受些。 赵家一家都是好人,可也不是所有的好人,都能一生顺遂。若说对赵家,李大成还能帮一把,可对于赵家外嫁的姑娘,却插不上受。就连赵婶儿两口子,最多也就是送些吃的用的,至于在夫家过什么日子,恐怕只有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李大成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讲起今日镇上的事,赵婶儿也跟着感叹大伙的日子都不容易。真要比起来,她们这还算好的,好歹有吃有喝。犯不着为了口吃食儿,大老远的奔到镇上去同别人争抢。 春生还陪着沈桥,进了巷子,赵婶儿也没回家,直接跟着李大成回了家。 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的阵阵笑声,李大成将板车停在院里,因着赵婶儿还在这,他也没卸车上的东西。 “大成哥,你回来了!” 赵春生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见着赵婶儿先喊了一声娘,才凑到李大成身边,神神秘秘的小声说:“大成哥,我没和小桥哥哥说哦。” “春生真棒!”李大成弯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同样小声的夸赞着。 赵婶儿见他们两神神秘秘的,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进了里屋。 沈桥刚给火炉里添了柴,架了小屉将剩的肉包子放在上边温着,等李大成洗了手,正好吃。见赵婶儿也一道过来,忙引着赵婶儿进屋暖和暖和。 第199章 外头天寒地冻的,站的久了脚都冻木了。坐在炕沿上,捧着沈桥递过来的杯子好一会儿,赵婶儿才觉着双脚有了些知觉。 赵婶儿刚想开口,问问沈桥好些了吗,李大成就领着春生打外面进来了。瞬间,沈桥的眼睛就亮了,赵婶儿也是过来人,瞧着他们的样子,就知道小夫妻有体己话要说。便没有多坐,领着春生就出来了。 李大成送了赵婶儿回来,沈桥已经打好了水。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李大成洗了把脸,把手泡在盆里,见小夫郎一直围着他,温和的脸上带着笑,全然没有刚刚狠戾的模样。 顾不得把手擦干,随手在身上抹了两把,李大成伸手勾住沈桥的腰,往怀里轻轻一带,将人抱了个满怀。 沈桥没有防备跌入男人怀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后额头便被抵住,头上罩下一片阴影。 李大成试了试小夫郎额上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热,提了一路的心才放下。低头蹭了蹭人的鼻尖,最后在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满满的珍重,不带一丝情欲。 院门关着,崽崽和春生玩累了,只在李大成进屋的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便缩回垫子上悠闲的烤火,似乎对两人的亲昵习以为常。 沈桥大胆的环住男人精壮的腰,心跳如擂鼓。男人温热的体温似隔着衣料透出来,熏红了他半边脸。 小夫郎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可不多,李大成搂着人的手紧了紧,垂眸瞧见窝在他怀里的人双眸微闭,细密绵长的羽睫轻颤,似羽扇般动人心魄。 亮色的红痣覆在淡粉色的耳后,看的人心痒痒的,李大成费力忍住亲吻那一处的欲望,埋在沈桥颈窝蹭了蹭,才不舍的将人松开。 “吃饭了吗?”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正往里屋走。沈桥听他提起饭,才想起火炉上热的包子,热的时间长了些,包子下面已经微微发黄。 李大成见小夫郎有些沮丧的看着那几个包子,薄唇挑起弯弯的弧度,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才温声哄人,“我就爱吃烤过的,还是我的小桥贴心,光顾着赶路了都没来的及吃饭,这会儿正好饿了。” 沈桥哪里不知道李大成是故意哄人,可瞧着他在寒风里奔波了半日,还吃烤焦的包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做饭本来就是做夫郎的本分,如今连饭都是靠着男人带回来的,只是热热还烤焦了。 “你别吃了,我给你做点别的。”沈桥见他两三口便解决掉一个包子,又去拿下一个,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拦了。 李大成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紧接着将沈桥轻揽入怀,让其坐在自己腿上。轻柔的捏了捏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不用,比起饭食,我更想吃些别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作势将沈桥的耳尖含入口中 ,那处小巧的红痣沾了水渍,透亮诱人。搭在人腰上的手慢慢下滑,落在一处危险的位置。 沈桥一惊,连害羞都顾不上,争执着从李大成腿上跳下来。李大成也不拘着他,见人三步两步的跑回里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直到后背紧贴着墙壁,沈桥才得以安抚狂跳不止的心脏。 堂屋里传来男人压抑不住的笑声,饶是沈桥不够聪明,此时,也明白了李大成的意图。脸上还烫的厉害,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气。 总是用这一招,偏偏他还每次都上当! 李大成快速的将剩下的几个包子吃完,烤焦的包子皮也没浪费。眼前又浮现出,小夫郎害羞的手足无措的模样,脸上涌起温柔的笑意。 夫郎的病还没好全,他哪里舍得真的把人怎么样。无非是不想他的小桥,为了那几个包子,闷闷不乐。 见屋里的人没有出来的迹象,李大成也不敢再笑,真把人惹恼了,他也心疼。清了清嗓子,隔着门板嘱咐道:“小桥,我先把肉收拾出来,就在灶房里。外面天寒风大,你别出来,有事就叫我。” 小夫郎脸皮薄,李大成也没想着能有回应,手已经搭在堂屋的门上,屋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应答,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丝颤音,如同一把羽扇轻轻的的在心尖上扫过。 身后响起门开合的声音,李大成转头,见里屋的门打开一条小缝,探出半张泛着红晕的小脸。对上他的目光后,如受惊的小动物般的,飞快的缩了回去。 “砰”的一声,半开的门被再次合上。 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笑意,再也忍不住,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里。倘若沈桥看见的话,就会发现繁星点点的眸底,藏着怎样的深情。 确认李大成出去后,沈桥才小心的将里屋的门打开,崽崽睡在火炉旁的垫子上,只换了个姿势,依旧睡的香甜。 桌上的包子已经不见了,只余一个空碟子。 灶房里白烟缭绕,跳动的火光驱散了几分寒意。李大成将肉都焯好水,锅里倒油放入香料翻炒,一时间满屋都是辛香味。 肉在锅里卤着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灶下添好柴,一时半会儿的不用人看管,李大成便来到柴房里看兔子。 早上出门前,他扒了许多外层的菜叶,扔进竹笼里,现下只剩零星的碎菜叶子了。许是因为冷,柴房里的兔子都挤在一起。兔子虽好养活,但家里没有提前被备下草料,眼下寒冬腊月的就是想去打草都没有,短暂的养上两天,喂些菜叶还行,日子久了也是负担。 第200章 小夫郎没再发热,赚钱的事也得提上日程,年下饭局酒宴不少,酒楼的生意正是红火的时候,李大成还是想趁着年前,赚上一笔。 只是兔子处理起来费功夫,好在今天时候还早,到也来得及。竹鸡还有两只,本想着熏了拿到镇上去卖着试试。眼下小夫郎还未病愈,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兔肉虽吃不了,但鸡肉可食。 那两只竹鸡便留在家里自己吃,竹鸡比兔子贵,因此他也没敢多买。今日先顿上一只,明儿把另一只熏了,若是好吃的话,下次去镇上的时候,也可多买几只。 眼下不是饭点,只有自家的的烟囱冒出缕缕炊烟,香味飘了出来,散的满院肉香,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第138章 赵家的喜讯 堂屋的门并未上锁,崽崽大概是闻见香味,机灵的扒开门缝,溜了出来。两只前爪搭在灶台上,呜呜的叫着。 李大成怕它烫着,拍了下小家伙的头,却还是给他捞了几块肉。肉还没熟,并未放盐,李大成倒了些酱油,拌了一下,好歹有点咸味。 崽崽嗅了嗅,还是给面子的吃了,许是知道锅里的还没熟,也不吵着要吃的了。 李大成在院里处理兔子,手上沾了血污,也没再理它。小家伙自己玩了一会儿,还是蹭到他身边,爪子沾到地上的血水,逃似的闪到一边,倒是没有一开始盯着兔子的兴趣。 他瞧着小家伙的样子有趣,故意身手要去摸它,崽崽嗷了一声,飞快的跑开。小家伙不吃生肉,似乎也不喜欢血腥,甚至还有些洁癖,从不吃地上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养大的缘故,崽崽比一般的狼崽更具灵性,李大成似乎能从小家伙脸上瞧见几分嫌弃的神情。 正值未时一刻,合该是日光正好的时候,天色却异常阴沉。厚厚的灰色云层,层层堆叠,再加上呼啸而过的寒风,无端的有些压抑。 李大成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刚倒进盆里的热水还冒着白烟,不多时就变的温吞,手一离开水面,寒风立时卷走手上的水珠,寒意如刀割般刺骨。 若不是灶房里实在是折腾不开,他还真不愿意坐这受冻。等把所有的兔子都清洗干净,李大成只觉得的全身都被冷风吹透了,骨头缝里都是寒意,坐在灶前烤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暖和点儿。 锅里的牛肉卤的差不多了,只收收汤汁便可以出锅了。李大成又添了两根柴,拿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火苗轻扇了两下,本来微弱的火苗,立时跳动起来,闪着橘红色的光。 还是得买个小锅,放在泥炉上用,只有一口锅做饭实在是不便。前几日买的那口大锅,本想着在院里垒个灶,下雪给耽搁了,等天晴了还是得尽快磊起来,要不然一口锅实在是耽误事。 用铁钎子扎了一下,牛肉已经软烂入味了,李大成将牛肉捞出来,浸泡在卤汤里。放了两根粗柴压了压火苗,刚放上水,还来不及刷锅,院门就被人敲响。 他拿过一旁的布巾,随意的擦了擦手,快步前去开门。刚才风吹的院门来回碰撞,吱呀作响,想着也没人过来,便索性上了门闩。 “顺子哥,快进来。”见门外的人是赵大顺,李大成忙不迭地招呼人进来。 村里都是熟人,白天连院门都不关,更别提上门闩了。刚敲了两下,赵大顺便觉着不妥,人家新婚不久的小夫妻,情热也是有的,他是个过来人,自然知道有媳妇的好处。刚想着明儿再来,院门就打开了。 他见李大成手上还有水渍,还以为过来的不是时候,面上带了两分尴尬。 李大成引着他往堂屋走,赵大顺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便推拒着说不进去了。李大成见他一直站在门边上,尴尬之中还有几分回避,便明白了。他笑着搭话,状似随意,却在无意间解释的清清楚楚。 “顺子哥屋里坐,我给院门关上点,这风太大了,呼呼的往里吹。小桥昨日染了风寒,受不得凉。” 赵大顺见李大成一脸坦荡,也知道自己会错意了,憨憨的笑了两声,跟着进了堂屋。堂屋里火炉烧的正旺,一进来立时被热气扑了一脸。 沈桥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风声呼啸,虽听不真切两人说的什么,还是提前找出茶叶泡上。 他知道赵家与李大成亲厚,这个时候过来,想来是送喜讯的。他们都是同辈,照理说知会一声即可,不必亲自上门的。如今人家亲自过来,他们自得好好招待,想着沈桥又拿碟子装了几样糕点。好在家里的点心零嘴,从来没断过,此时也不至于慌乱,失了礼数。 沈桥跟着李大成的称呼喊了人,手刚搭上装着热茶的茶壶,就被一只大手附上。有外人在李大成也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拍了怕沈桥的手,自己接过茶壶,给两人斟了茶。 家里宴客,一般妇人夫郎都是不上桌的,吃酒饮茶都是男人的事,妇人夫郎不是在灶房里忙乎着,就是忙着待客。 斟茶倒酒的都是常事,家里宴客怎么也得好生招待才是。可李大成不让他做这些,上次宴请周恒也是,他的手刚碰上酒壶,就被男人接了过去,沈桥自然知道是对他的看重。 两人目光交汇,男人似墨的眸底蕴着无尽的温柔,沈桥很快别开视线。李大成淡淡一笑,继续同赵大顺说话。 不禁又想起中午的事,沈桥脸颊微烫,想着两人有事要说,他在这也不自在,便回了里屋。 第201章 李大成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桥,直到彻底瞧不见,才收回目光。赵大顺虽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可瞧着两人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夫妻极其恩爱。 他比李大成大上几岁,自小也在一块玩过,以前还替他鸣不平,如今见人过的这样好,打心里高兴。本想着打趣两句,但人家夫郎就在里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寻常去别人家串门,大多都是喝白水。茶叶是个金贵物,那么轻飘飘的一小把,就要一二钱银子。若是都拿来待客,哪里负担的起。 赵大顺见桌上的茶水点心,虽知他们心意,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不是别人,用不着这么见外。 “既如此,顺子哥怎么还带东西过来,岂不是更见外!”李大成指了指桌上的两个油纸包,笑着问。 这话倒是让赵大顺哑口无言,半晌,锤了一下李大成的肩膀,故作恼道:“你小子过去闷的像个木头桩子,如今倒是能言善辩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朗笑出声。赵大顺直说这不是给他的,是给他夫郎的。按着规矩,帮着接生的人,都是出了大力的,满月宴前得备着糕饼,上门来请。 沈桥虽没进产房,可也别少跟着帮忙,李大成更是来回奔走帮着请大夫,那可是救命之恩。虽没明说,可这份恩情赵大顺一直记在心里。 直至今日,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他都忍不住脊背发凉,后怕的不行。他不敢想,那日若不是恰好有李大成及时找到大夫,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既是按着规矩,李大成也没推让。满月宴就定在三日后,李大成答应一定早些过去,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赵大顺想问问早上那事的细里,刚提了王六子三个字,就被李大成拦下了。 猜到他没和家里讲,赵大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提到李庆。 自那日之后,李大成就没关注过李庆那一家的消息,管那一家子如何,只要不闹到他面前,他也懒得理会。还是听周恒说,才知道李庆病的不轻,家里的地也卖了给李清抵账。 赵家和李家挨的不远,整日都能听见李家传来的叫骂声。李庆躺在炕上,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家里的田地被那帮讨债的抢走了,给李庆治病又花了不少银子。 赵荷花整日还得伺候着李庆,端屎端尿,擦身喂饭,本就不厌其烦。再加上李清成天抱着酒坛子,喝的烂醉如泥。 家里的活儿都落到她一个妇人身上,刚开始还顾及着颜面,不敢声张,毕竟她还有李清这个指望,许是瞧着李清也没了盼头。 如今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李家整日的鸡飞狗跳,赵荷花不是骂李庆,就是数落李清,咒骂声隔着两条巷子都听的一清二楚。 赵大顺自打前两天,听李家的动静越来越大时,就想给李大成提个醒。只是家里多了个奶娃娃,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如今才将李家的事都说了。李家有两个无底洞,他们要是顾惜着脸面还好,若是真的连名声都不要了,为了银子,不知能做出什么事来。 知道李大成看中夫郎,不愿意让夫郎跟着糟心,赵大顺话说的隐晦,李大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李大成本想着留人在家里吃晚饭的,但想到赵家嫂子还没出月子,赵大顺若是离家,那家里只有老爹和弟弟,照顾起来着实是不便,就没有开口。 沈桥只站在堂屋门口相送,外面着实是冷的厉害,李大成便不叫他出屋。赵大顺见他对夫郎如此爱护,笑着打趣了两句。 出了堂屋,确认门关上了,李大成才将遇见王六子的始末都说了。赵大顺听了也是骂王六子不是人,竟是一件好事都不干,如今也算是替村里除了这个祸害! 赵大顺本就是过来送信的,外加问问王六子的事,惦记着家里,也没多呆。刚要走,就见李大成从灶房里拎出一只料理好的兔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加之他娘与李大成的娘,生前就是要好的姐妹,他又比李大成虚长几岁,就算互有帮衬也是应当的,哪犯的上拿东西来道谢! 李大成见对方面上冷了下来,依旧不急不恼,拿油纸将将兔子包好了,省的不好拿,还得弄脏了衣裳。 他递过去,见赵大顺没接,玩笑道:“不是给你的,是给嫂子的,晚上给嫂子添个菜。顺子哥要是不要,那刚刚给小桥的糕饼,顺子哥也趁早拿回去。” 赵大顺哪里能不知道李大成的心思,叹了一声,终是接了过来。 第139章 两人的小情趣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寂静的暮色。冬日天黑的本来就早,再加上今日天儿不好,本该布满云霞的天空,早就已经暗了下来。 闪着火光的灶房里香气弥漫,李大成小心地将炖好的鸡肉盛出来,特意拿碟子单独拨出一份,足够一个人吃的份量。接着,又拿了两个馒头,用布巾遮盖严实了,趁着天黑拐进了后巷。 孙大壮走时托他照料家中的老母,冬日田里本就没什么活儿做,孙家也备好了足够的柴火。李大成只好隔三差五的给老人家送些吃食儿,也算是尽心了。 孙母身子不好,虽不至于缠绵病榻,但也小病也是不断。天寒地冻的年轻人都不好熬,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人。 前两日过来,他见孙母有些咳嗦,今日过来便拿了些甘草,泡水喝了怎么也能缓解些。 第202章 李大成过来的时候,院里一片漆黑,只有灶房里有点点火光。孙母守寡带大了儿子,一贯节俭,家里只有一个人,便连油灯也不点。 年轻时怕遭人嫌弃,孙母几乎不怎么和村里人说话,平日里除了干活儿,就是紧闭门户,生怕惹来什么闲话,带累了儿子。 直到孙大壮长大了,才跟周围的邻居,渐渐有了来往。孙大壮同样是不多话的性子,但邻里间谁家有事,但凡招呼一声,孙大壮从没有推拒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孙家母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邻里间自然少不了互相帮衬。 李大成伫立在灶房门口,眼前映入孙母的身影,老人家正坐在灶前烧火,神情有些落寞,不知是不是在想儿子。他也算是经常过来,孙母从刚开始的局促拘谨,到如今已然熟悉了好多。 老人家压了灶下的火,缓缓起身,忙招呼他进屋,当看到他手中端着的碟子时,连忙摆手,轻声说道:“大成啊,不用费心惦记我这个老太婆,家里都有吃的。” “不麻烦,我们也得做饭,家里就我和小桥两个人,做多了也吃不了,正好您帮着我们分担分担。”李大成扶着孙母进了堂屋,屋里又黑又冷,比外面也暖和不了多少。 孙家的房子年头也多了,虽然孙大壮走之前刚换完窗户纸,但窗框老旧,这一起风,还是被吹的吱呀作响。屋里没有火炉,只有里屋有个已经变形的火盆,里面只余烧完的柴灰,没有一点儿热度,想来为了节省柴火,只有夜里才会点火盆。 李大成将碟子放在桌上,嘱咐了甘草的用法,帮着把火盆里的柴灰到了,又帮着把火盆点起来才走。 风势越烈,刮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饶是李大成穿的厚实,也染了一身的寒气,巷子里更是空无一人,家家都门户紧闭。 他在灶房里烤了会儿火,才回的堂屋。晚饭依旧是在炕桌上吃的,左右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李大成给火炉里添了柴,沈桥已经摆好碗筷,见他过来,忙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炕桌本就不大,此时已经摆的满满当当,菌菇炖鸡、白瓜焖肉、一碟肉肠,外加一笼馒头和一盆疙瘩汤。 崽崽早就把肚子填得饱饱的,只是好奇地搭着炕沿嗅了嗅,随后又惬意地躺回了火炉边的垫子上。小家伙从来都是跟他们吃一样的饭,即使吃肉也从没落下它。除了偶尔嘴馋,撒娇着朝沈桥要吃的,还算乖巧。 沈桥瞧着崽崽今日剖有出息的样子,竟然没缠着他要肉吃,唇边弯起浅笑。对上李大成的视线,又匆忙的避开,一下午李大成都在灶房里忙乎着,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赵大顺过来的时候还好,眼下只有他们两,想到午后的事,沈桥脸上还是有些发烫。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做人家夫郎也不是一两日了,明明更羞人的事都做过,却还是那么容易脸红。每每李大成逗他,脑袋都糊成一团,面红耳赤的,不知该怎么应对。 李大成见小夫郎面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一副正经的样子,讲起赵家满月宴的事。 沈桥在里屋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自然也知道满月宴在三日后,他给奶娃娃准备的小衣裳早就做好了。剩的红布还做个了小帽子,绣了虎纹,到时拿红布包上带过去便好。想着李大成说还要再买些别的,便抬眸去瞧。 两人朝夕相处,李大成哪里能猜不出沈桥的意思,边给人夹菜,边开口:“明儿我去镇上买些奶娃娃玩的小东西,到时候咱们一起带过去。” 沈桥低头看了看碗里堆的满满的肉,见李大成的筷子又伸过来,连忙放下筷子用手护住,“够多了,鸡腿你吃吧,我吃不了那么多。” 盆里只有一个鸡腿,沈桥便想着留给李大成吃,男人整日奔波,自该多吃些,他吃肉也是一样的。 李大成握上沈桥的手腕,将鸡腿稳稳当当的放在他碗里,目光落在人白皙的脖颈间,低沉的嗓音染上笑意。 “小桥,要我喂吗?” 耳畔拂过一丝低笑,轻轻痒痒的,呼出的热气似乎带着诱惑,染红了沈桥的半边脸。 “不……不用了,我自己吃。”沈桥抓起鸡腿用力的咬了一口,生怕慢了,男人又做出什么羞人的事。 瞧着人小脸鼓鼓的,不只是被食物填满了,还是气的,像只圆滚滚的小仓鼠,李大成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触及沈桥佯装凶恶的眼神,连忙把笑意压了回去。 一顿饭吃完,两人都没有任何交谈。期间,李大成几次看着沈桥气鼓鼓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几乎就要溢出,怕再把人惹恼了,只得频频端起水杯,才勉强压下去。 饭后,李大成默默的收拾了碗筷,回来的时候,沈桥已经灌好汤婆子,塞在被子下面。又打好了热水,两人习惯了睡前泡泡脚。 李大成进屋的时候,小夫郎已经坐在炕沿上等着了,轻晃着两条腿,一副少年模样。 他蹲下身子,覆上人不堪一握的脚腕,帮着脱去鞋袜。沈桥吓了一跳,想要往后躲,却不敌李大成力气大,只至白皙纤细的一截小腿浸到热水里,沈桥的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皮肤上残留着男人的温度,沈桥总觉着脚腕处烫的厉害。 李大成也除了鞋袜,把脚放进来,木桶就这么大,自然容不下两个人。他自己踩在木桶底下,让沈桥把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第203章 一番折腾,溅出不少水花,木桶里也泛起阵阵涟漪,似是拍到沈桥的心上。他被热水熏的晕晕乎乎的,直到李大成拿布巾给他擦干脚,放进被窝里,都是迷迷糊糊的。 李大成倒水回来,见人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心中失笑。随手熄了油灯,将人带进怀里,顺势倒在厚厚的床褥上。 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透出朦胧的淡光,有厚实的窗扇拦着,连些许微弱的光都照不进来。 屋里一片漆黑,呼呼的寒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是枝条摇晃的声音,还有枯枝被折断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凄厉。 沈桥本来是侧身而睡,背对着李大成,两人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外面的动静着实有些吓人,刚刚是他自己从男人怀里挣出来的,如今想转身又有些不好意,奈何外面风势越烈。他悄悄的向后退了些,想着动静轻些也不会被发现。 李大成静静地躺着,往日满满的怀里,此时空落落的。不禁有些后悔,不应该把人惹急了,害得一贯好脾气的人,都恼了他。可转念想到小夫郎气鼓鼓的样子,又觉得可爱。 他的小桥一贯乖巧温顺,可人都有喜怒哀乐,哪有生来的好脾气,不过是独自压抑着罢了。于这个时代来说,顺从贤惠可能是对妇人夫郎的基本要求,也是笼络夫君的手段,即使是一个伪装的躯壳,也没人在乎。 对他而言,他只希望夫郎开心无忧。他的小桥能和他耍耍脾气,使使小性挺好的,鲜活明媚,全当是闺房之乐了。 不过,就算是闺房之乐,也得把人哄好,真让人带着气睡觉,他还真舍不得。 李大成正被思绪侵扰,琢磨着该怎么把人哄好时,身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他偏过头,见小夫郎正一点点的往这边挪,长臂一伸,忙将人揽进了怀里。 沈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他的小动作被戳穿了,又舍不得出去,犹豫了半晌,还是抵不过男人温暖踏实的怀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屋里寂静非常,除了窗外的风声,几户听不见别的声响。就在沈桥心满意足,准备睡觉时,头顶传来两声压抑的低笑。 就算四周漆黑一片,沈桥也知道他的脸一定红透了,面上的热度更是让他无法忽视。 “你……你不许笑!” 怀里的人奶凶奶凶的,像只刚满月的小奶猫,伸着粉嘟嘟的小爪子,却没有丝毫杀伤力。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却还不忘哄人。 “好好,我不笑,不笑。小桥乖,不气了……“ 第140章 清晨的小别扭 寒风肆虐了一夜,直到天光微亮,风势才小了些,即使不出屋,也能猜到院里定是一片狼藉。 沈桥窝在李大成怀里,睡的安稳,丝毫没被风声所扰。昨夜睡的早,加上这两日养病睡的多,早早的便醒了。 身侧的人依旧熟睡,沈桥撑起来,给李大成掖了掖被角,又轻手轻脚的躺了回来。 男人睡着的样子,温和平缓,不像醒着的时候那么“坏”。昨晚的事浮现在眼前,他伸出手指,做坏事般的点了点男人的薄唇。 李大成早就醒了,他一贯浅眠,夫郎一大早上就在怀里动来动去,饶是他定力极佳,也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在触及沈桥指尖时,张嘴含住,在小夫郎满脸惊错中,眼眸轻启,手臂微微用力一带,将人压在身下。 又被抓包了,沈桥羞的想躲,手腕却被人握住,指尖立时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他拧着身子想挣开,腿不知碰到什么,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瞬间就红透了。 身下是绝美的风景,挣扎间小夫郎的里衣带子早就松了,露出光滑白皙的肩颈,上面还残留着点点红痕,较前两日变淡了些许。 似大雪里的红梅,清艳动人! 这无疑是致命的诱惑,李大成喉结滚了滚,呼出的热气喷在白皙的肌肤上,染红了大片。 沈桥早就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哥儿了,李大成深邃的眼神,似乎要把他吃了。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轻颤,下意识闭上眼睛。 半晌,预料中的情事并没有发生,男人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随后身上一轻,已没了熟悉的温度。 沈桥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衣角,从眼前飞速掠过。 骤然打开堂屋的门,寒意灌进来,立即席卷了周身。崽崽呜嗷了一声,随后紧紧的蜷缩起身子,连蓬松的尾巴都藏了起来。 直到将院里清扫干净,李大成才觉得身上的燥热消了几分。堂屋里柴不多了,为着白日沈桥添柴方便,他都是选细柴,装上满满的两大竹筐,堆在墙角。 今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柴房里的摞的整整齐齐的柴,似乎都不合用。又拿斧子砍了好些,把两个竹装的满满当当的,多余的力气,才消耗的差不多了。 火炉里火光不盛,李大成添好柴,想着燃起来耗时,他又点了些晒干的桔秆,一并燃着。桔秆易燃,连带着炉火都旺了些。 沈桥半靠在软枕上,堂屋里的动静,隔着一扇木门听的一清二楚。刚才,他明明感觉李大成是动了情的,却不知为什么在紧要关头停住了。 静了一会儿,懵懵的脑袋才慢慢的冷静下来,思绪也清晰了些。他大致能猜到,十有八九是顾虑着他的身子。 第204章 自前两日发热后,他便连堂屋的门都没出过,全由着人照顾。他知道自己身子弱,也不想给人添麻烦。想到如今连做夫郎的本分都尽不到,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涩。 风虽停了,但寒意却更盛,外面比昨天还冷,瞧着以后大概没有暖和天了。 烧上水,李大成才推门进了里屋,想把汤婆子拿出来换了冷水,顺带给手炉里加上炭。屋里虽不冷,可呆的久了,手还是难免会凉。 沈桥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没事儿就爱捧着针线篮子,连他明年开春穿的薄鞋都做出来了。他劝人歇着点,小夫郎却少有的坚持,说他总走山路,鞋子须得勤换,要不然容易硌脚不说,崴一下更是麻烦。 李大成不懂针线,可也看得出做鞋子费功夫。光纳鞋底一项,瞧着就不轻松,更有扎到手的时候。 他看着白皙的指尖上,冒出血珠,有心说咱不做了,就算是买鞋穿,家里也支应的起。可瞧着人专注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小夫郎惦念他,这份心意珍贵,哪能轻易驳了。以后他穿鞋在意些,也叫人少受些幸苦。 沈桥半靠着,双眼微阖。李大成还以为人累了,放轻了动作,手还未碰上手炉,刚刚还小憩的人,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不知受了什么委屈,眼尾熨红。 “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李大成见人这样,也慌了手脚,伸手去试额间的温度,并没有发热。 沈桥没有答话,李大成心里更慌了,他飞速地在脑海中回溯清晨的每一个细节,确认自己有没有太过分的行径。 他正陷入沉思,怀里突然一沉,腰也被人紧紧搂住。低头见沈桥紧紧的贴着他,忙将人搂的紧紧的,轻拍着后背不停的安抚,“小桥,我在,小桥。” 沈桥也不知怎么了,想说的的话全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便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此时被温声细语哄着,心里更加难受,抱着人的手更紧了。 怀里的人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李大成低头蹭了蹭沈桥的发顶,伸手从人的臂下穿过,将人稳进怀里。 “小桥,要是我哪里过分了,你只管说出来,是打是骂我都认,别不说话,和我说说话好吗?”李大成耐心的哄人,细碎轻柔的吻落在沈桥的脸侧,晕红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你……你是不是……刚刚是不是想……我可以的。”沈桥声音不大,许是因为说出的话太大胆,带着些颤音,但却格外坚定。 两人四目相对,李大成脸上有一瞬的错愕,听明白人的意思,心里似被尖锐的刀不断的翻搅,尖锐的刺痛着。 “小桥。”李大成声音暗哑,泻出浓浓的心疼,搂着人的手都有些发抖,“小桥,小桥……”他闭了闭眼,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恨不能揉进身体里,想说的话有好多,出口的却只是沈桥的名字。 他薄情也冷淡,上一世仅有爷爷过世之际,心中掀起过波澜。却从没有这样失控过,情绪如狂风骤雨般砸下来,裹挟着难以平息。 原以为,是早上的他将人逗的太过了,这才把人惹急了,没成想小夫郎存了这样的想法。垂眸瞧着人巴掌大的小脸,好不容易养回一点儿肉,这一病又瘦了一圈。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明知道沈桥受不住,他还动这样的心思。 屋里静谧无声,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鼻息间两人的气息交融,沈桥贴在李大成的胸膛上,任人抱着。 半晌,李大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桥,不必事事都顾着我。我要是真犯浑了,你只管拒绝,打我一顿都行,反正我皮糙肉厚的不疼,就是别委屈了自己,你这样……你这样我心疼。” 犯浑?这个说法太重了,李大成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沈桥下意识的想反驳,却在抬眸的瞬间,对上男人猩红的眸子,眼底的心疼如同炽烈的火焰,将他整个心都灼得滚烫。 沈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定,大胆的勾住男人的脖子,将唇印了上去。他回忆着男人平时的样子,却不得要领,只一下下的轻啄,像只没满月的小奶狗一般。 夫郎难得主动,若是换做平时,李大成自然是欣喜异常,如今除了心疼,哪里还生的出别的心思。他见不得沈桥委屈自己,也舍不得落人面子,俯身衔住了微凉的双唇。 这个吻温柔珍重,不含一丝杂念…… 今日的早饭比平时晚了些,因为什么两人心知肚明,早上的事谁也没又再提及。沈桥是觉着害羞,李大成是觉着自己行事太过,被愧疚和后悔包围着,暗下决心以后要收敛一些。 早饭依旧是李大成做的,馒头切片,裹上蛋液,放在锅里煎至两面金黄。他舍得放鸡蛋,馒头片吸满了蛋液,煎过也一样松软。 天冷,早上喝点热乎的最好,李大成便做了一小盆面汤,出锅撒上香油,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香味。 第141章 心计 天色依旧阴沉,太阳被层层堆叠的云层所掩,暗淡无光,仿佛笼罩着巨大的灰色天幕,无端的让人有些沉闷。 清晨刚刚停歇的寒风,再次席卷而来。街上行人匆匆,都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帽檐下露出冻得通红的脸颊。寒风呼啸着,卷起一阵阵尘沙,将枯叶吹得满地都是。 吕掌柜今日也在店里,见李大成过来,立时兴奋的拉着他去喝茶,李大成推托不掉,只能跟着进了前厅。 第205章 两个衣着单薄的外邦女子,正在圆形的舞台上练舞。曼妙的身姿,随着乐曲轻轻摆动,缀着珠翠的衣摆摇曳生姿。 此时还不到营业的时候,好多伙计都明晃晃的将眼神投在那两名女子身上,直至吕掌柜进来,才有所收敛。 李大成眉心轻皱,偏过头去,目光始终不曾落在那两名女子身上。 吕掌柜今日高兴,左右也还没营业,便也没计较伙计们的疏懒。本想着李大成若是有兴致,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反正这两女子也不是清白之身了,在他买来前就不知道转过多少手。 他虽知道李大成有夫郎,还颇得看重,但男人偶尔在外面吃酒玩乐,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见人脸上似有不悦,便没有提及,直接引着人近了二楼的雅间。 店里这几日,日日客满,别说雅间了,连大堂的位置都早早的预定出去了。这间还是特意空出来的,为的就是招待那些临时过来的贵人们。 室内布置雅致,两边都有窗子,一边面朝着街巷,推窗便是繁茂的街景。另一边则挂着纱幔,望出去视线正好落在楼下的舞台上,实属绝佳的观看视角。 桌上已经布好了茶点,想来是提早备好的。李大成在凳子上坐定,便听吕掌柜吩咐伙计上茶。吕掌柜满脸的喜色,一派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用问也知定是有喜事。 吕掌柜确实心情大好,三天布施下来,原以为又是陪跑,不过是做些面子功夫罢了。没成想最后一日,知县大人亲临,见他的桌案后高悬着布旗,上面整齐的列出了布施的品类和每人领取的数量,清晰明了,别有新意。 当着众人的面,便连连夸赞不已,还在府里设晏褒奖,更奖了一块牌匾。那可不是普通的牌匾,上头可有官府的印记。布施的商户众多,这份殊荣可只有一份儿,却落到青竹阁的头上,让他怎么能不欢喜。 他一个商户,平日里就算是想巴结,都找不到门槛,何况知县大人,还热情款待,一丝架子都没有。 这等好处,还多亏了那日李大成给他出的主意,要不然这等好事自然不会落到他身上。如今青竹阁挂上了官家的赐下的牌匾,何愁生意不好! 不仅如此,以前那些明里暗里嘲笑他生意不好的人,见他拔了头筹,差点没气吐血。却不得不暗暗压下气焰,假惺惺的同他道喜。 这般扬眉吐气,怎么不让人心里畅快! 吕掌柜早就觉得李大成绝非常人,如今得了实打实的好处,对李大成更加不敢慢待,早就备好了谢礼。他在生意场上混了那么多年,深知驭人之术,这样的人即使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轻易得罪。 听完吕掌柜所述,李大成起身道了贺,却并不居功。三日布施下来,吕掌柜银子没少花,他哪能揽到自己身上。况且,如此大肆褒奖,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清河镇虽相较周边的几个镇子还算是富庶,但下属的村子也有贫瘠的,甭管是干旱粮食减产,雨涝受灾,都少不得要布施。官府一句话,底下的商户哪敢说个不字,即使再也怨言也只敢放在心里。 布施年年都有,官府从未有人到场,何故今年破例了。 如今知县亲临,恐怕与布施场发生的暴动有关,灾民和民巷里的人炒打起来,连官兵都出动了,知县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不仅亲自到场,还奖下牌匾。一来,为了激励商户们,更加尽心尽力。毕竟布施不止这一年,往后还要办。二来,恐怕就是明褒暗贬,褒奖了吕掌柜的青竹阁,那些办事敷衍,甚至连真正的灾民都分不清的的商户,自会警醒。 更有甚者,有机灵的趁着这个机会,打着陪罪的名头,往衙门里送点礼,也不失是一个攀附的机会。 这些话李大成并没有出口,吕掌柜行商多年,行事老道,这里面的门道不会看不清。他只是个平头百姓,既无权势也无财富,也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吕掌柜手执茶壶,笑眯眯的给李大成倒了茶,掀开一边的托盘,里面是明晃晃的银子,目测有三十两。许是考虑他日常没有什么大开销,贴心的全准备的是五两一锭。 财帛动人心,白花花银子谁能不喜欢! “大成兄弟,当日若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我也得不到知县大人的青睐,特意备下一点薄礼,还望大成兄弟莫要推辞。”吕掌柜将托盘递过来,虽不可否认他是存了示好拉拢的心思,但也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商户地位低下,官府什么时候把商户放在眼里,他能出入知县大人的府邸,同知县大人同桌用餐,怎么说也混了个眼熟,日后有什么事自也比旁人好开口些。也不枉他备下厚礼,旁人就是想送礼还找不着门槛呢! 吕掌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大成,见他脸上并未见贪婪,甚至连一丝惊喜都没有,倒也不吃惊,脸上依旧挂着笑。 李大成伸手将掀开一半的红布盖上,将装有银子的托盘推了回去,拱手道:“吕掌柜太客气了,能得知县大人赏识,都是您亲力亲为,布置得当,我岂敢居功。心意我领了,银子却愧不敢受,还望吕掌柜见谅。” 三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所谓无功不受禄,李大成可并不认为吕掌柜能拔得头筹,全是倚赖着他出的主意。 布施的地点就在长平街,他几乎每天都会经过,许多商铺都是派了伙计或是家里的小厮在那盯着,充其量再加上一位账房先生。有的伙计小厮也是识字的,便连账房先生都省了,像吕掌柜这样亲力亲为的几户没有。 第206章 灾民们多是衣衫褴褛,更有甚者腌臢不堪,那些东家掌柜的怎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使唤手下人出面。本就是为着官府的号召,这些商户们不敢不听令,无非面子功夫罢了。主家如此,下面的人更不尽心,这才有这场暴动。 这么浅显的道理,知县又怎会不知。正因为如此,亲力亲为的吕掌柜才成了褒奖的对象,既是褒奖,同样也是给其他商户立个榜样,至于会不会成为其他商户嫉妒的对象,知县大人自不会过问。 若不是如此,官府赏下牌匾就足够了,何必要设宴呢,即使知县真的是欣赏吕掌柜,只需私下宴请便好,大可不必这样大张旗鼓。 毕竟同商户往来过密,真要传出去,于知县大人的官声也无益。<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他们这位知县又一贯是打着官声清廉的名头,他不信知县大人会不爱惜羽毛,生怕旁人不知的亲近一名商户。 旁人是杀鸡儆猴,这位知县大人是反其道而行之,奖鸡敬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调动清河镇的商户,均为己用,还尽心尽力,也算是好手段。 只是对于吕掌柜,是不是捧杀便很难言。经商多年,总有树敌,如今大出风头,会不会招妒,眼下吕掌柜风头正盛,等这风头过了呢! 若是没有惊动官兵,想来这位知县大人也不会莅临,那即便是布旗做的再漂亮,恐怕也无用,最多是起个广告的作用,招揽些散客罢了,眼下一切纯属机缘巧合。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况且他这个主意,给吕掌柜代来的是福是祸还很难评,他自然是不好再收这么一大笔谢礼。 几番接触下来,吕掌柜知道李大成不是贪财之人,见他面对这么多银子都不动心,也没过多意外。多番礼让之下,看李大成没有一点要收下的意思,吕掌柜也只好打消念头。 吩咐伙计拎上来一个竹盒,一张红笺上书着酥荷斋三个小字,乃是镇上最出名的糕点铺子。他家的荷花酥乃是一绝,每月只有双日才会售卖,去晚了根本就买不着。这一盒两层,想来都是酥荷斋出名的糕点。 吕掌柜该是一早就猜到他不会收银子,早早的就使唤人去买的糕点。他不知是该叹吕掌柜心思缜密好,还是该叹吕掌柜识人有方,只是这份心思用在他身上属实是有些浪费了。 点心李大成收了,他再推脱便太生分了。吕掌柜本想着晚上设宴款待,李大成以夫郎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 出门的时候,吕掌柜仍旧一脸喜色,李大成顿了顿,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借用王六子为由头,只说近来不太平,望吕掌柜多加防范。 第142章 努力赚钱中 寒风不时地穿过街道,卷起阵阵尘埃,裹挟着在空中打卷,铺子的门帘也被吹的来回摆动。偶尔有行人经过,也只是匆匆瞥一眼便继续前行,似乎连进店询问的意愿都没有。 从青竹阁出来后,李大成便直奔福宝楼,与其他铺子的冷清不同,福宝楼的生意依旧红火。门前的空地上早就停满了马车,有些甚至排进了巷子里。 伙计们穿着统一的厚棉衣,站在门前迎客,脸上都堆满了笑。即使无需入内,也能闻见里头弥漫着的浓郁酒香和菜香。客人们或举杯畅饮,或低声交谈,好不热闹。 李大成来过一次,知道这里面的规矩,直接拉着板车奔了后巷。福宝楼的生意着实好,送肉的汉子,扛着整扇的猪肉正往里搬运,后面还排着好几两板车,想来都是送菜肉的。 后门大敞着,李大成礼貌地扣了扣门,院里的伙计上前询问,他将来意说了,伙计不加思索便回绝了,虽然言语还算客气,但面上的不屑却懒得不掩饰。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李大成也不恼,客气的道了谢,便出了后巷。 这条街上,除了福宝楼还有四五家食肆、酒楼,虽不至于门庭冷落,但客人也不多。时值饭点都如此,想来平时生意更差。 一家一家的看过去,李大成找了家生意最差的。 两层的铺面,但店面却不大,大堂里只有六七张桌子,一眼就可将店里的情况看清。 大堂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客人都不见,两三个伙计却不耐其烦的擦着干净的桌子,不见丝毫懈怠。进门处的桌案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翻看着账目无声叹气。 李大成抬头,瞧见梁下悬着的牌匾,边角处的黑漆已然掉了,露出里面的的底色,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上面书着合生楼三个大字,字迹俊逸洒脱,到应了这三个字。 “合生楼”李大成默默念了一遍,倒是个不俗的好名字。 伙计见他进来,立时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客官,您里面请,小店菜色齐全,量大实惠,包您满意,不知您要吃点什么?” “小二哥误会了,我并不是来用饭的,不知掌柜的可在,在下有事想劳烦掌柜的?”李大成见伙计满脸的期待,罕见的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话毕还歉意的笑了笑。 伙计显然没料到这个结果,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还不是吃饭的。愣了一下,便打量起李大成,见其身上是簇新的棉衣,瞧着倒是不像穷苦人家的。 他在这做了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有这么个人来找掌柜的,疑虑的同时,把目光移向了桌案后的老掌柜。 李大成顺着伙计的视线望过去,老掌柜已然合上了手里的账簿,打量着他的眼神里,也有几分疑惑。李大成客气的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 第207章 老掌柜并未说话,只是捻着胡子沉思,似顾虑颇多。半晌,才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年轻人,着实不是我要驳你,只是我这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眼下正是饭点,我这一个客人都没有,就算应了你,也是徒劳。年轻人,你还是去别问问吧!” “掌柜的,严重了。眼下生意不好,怎知以后都如此呢?”李大成微微一笑,语气虽然淡淡的,但面上却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 老掌柜不由得重新打量面前的年轻人,李大成一脸坦荡,任由几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后生,你可知这街上生意最好的是哪家?”老掌柜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可更要脚踏实地。” “这条街上生意最好的当属福宝楼,掌柜的既问了,我也不隐瞒,有冒犯的地方还望掌柜的见谅。”李大成微微躬身,施了一礼,才道:“福宝楼生意红火,自然看不上我这点微薄小利。掌柜的说我退而求其次也好,只是成不成的总得闯闯才是,要不怎知结果呢?” “也罢,你这个后生倒是执着,你拿进来看看吧。不过提前说好了,我这生意冷清,若是卖不出去,你还得原封不动的拉回去,可一个铜板都没有。”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李大成道了谢,转身将板车上的食盒卸了下来。 一共十五只兔子,整只卤制的一共是八只,除去有两只他留下送人以外,食盒里还有六只。其余的兔头和兔腿,分别做了麻辣和五香的两个口味。余下的兔肉,李大成在辣炒兔肉的基础上做了改良,冷着吃味道更加。 又找掌柜的借了纸笔,将每种品类的价格都一一写上,他的字算不得好看,但乡下人能认字就不容易了,写不好也没人会起疑。 既然是在酒楼里售卖,价钱便可稍微上提一些。整只的兔肉八十文,兔腿十五,兔头十八文,冷吃兔肉三十文一份,正好是一碟的量。他买的兔子肥,一只兔肉便可以出两碟。这些全卖了的话,也能进账一两四钱多。 除去给掌柜的二成,再刨除本钱,到手的也有不到七钱,维持家里的开销足够了,到了月底还能剩下不少,同家里的银子一并攒着。将来甭管是买地或是买房都好,手里有钱,日子过起来才更踏实。 临走时,李大成给了伙计二十文钱,托他晚饭时分,拿两份冷吃兔肉做试吃,来招揽客人。伙计痛快的答应了,左右店里也不忙,这点活儿也不用费什么功夫。二十个铜板呢,他一个月的工钱才一两多银子,这都能抵他多半天的工钱了。 风比早上小了些,天依旧灰蒙蒙的。既然事已经办妥了,李大成也不欲在镇上多呆,买了肉,再去趟首饰铺子便想回去。 天气寒冷,鑫平街后巷的气味也淡了许多,李大成赶到的时候,韩老三正在给人切肉。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掩面站在一旁,脸上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大成兄弟,先进来歇会儿,我这还得会儿。”韩老三招呼李大成进来坐,切肉的手更加利落。 一旁的案板上已经堆了不少肉,想来是个大客户,李大成想着他还得忙会儿,便想先去买兔子。 “韩三哥,先忙着,我先去郑大哥那拉兔子,一会儿再回来。” 韩老三应了一声,见中年男人脸上的不耐越发明显,只能将剩下的肉尽快的分好。 两家铺子本就挨着,李大成也没拉板车,只拿了那只卤好的兔子和提前备好的一小坛酒。 郑宏依旧躺在竹椅上,许是听见他们的交谈,见李大成过来,不等他开口,就起身问道:“要几只?” 李大成微愣了一下,才开口:“二十只,劳烦郑大哥了。” 郑宏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转身就往后面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三个竹笼,每个竹笼里都有六七只兔子。 “还按上次的价钱,三十五文一只,二十只一共是七百文。” 李大成答应着,付了七钱银子,见郑宏随手将银子扔进钱箱里,便又在竹椅上坐下。心下觉得此人有些意思,一副冷脸,偏偏一副热心肠,给他挑的兔子每一只都很肥。 郑宏见他还没走,以为是还有什么事,随即又坐直了身子,面上却并没有不耐烦。 李大成将被油纸包着的兔子和一坛子酒放在桌上,笑了笑,缓缓道:“我自己卤的兔子,拿给郑大哥尝尝。” 郑宏似乎有些意外,脸上罕见的有了一丝变化,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张冷脸,“下不为例。” 李大成也不恼,笑着应下,拎着竹笼出了铺子。韩老三已经忙完了,这么难缠的客人,虽然给的银子多,可他还真不愿意伺候。 见李大成过来,帮着一起把竹笼绑在板车上,省的路上颠簸掉了。兔子胆小,受了惊吓便不易养活。 韩老三早就将他需要的肉准备好了,正帮着往板车上装,李大成听了数目,又追加了五斤。青竹阁的生意好,要的数量自然有所增加。 “大成兄弟,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好了。”韩老三高兴的往里走,准备去切肉。李大成生意好,连带着他的生意也好,心里自然欢喜。 李大成也跟着进了铺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也不客套,“我自己卤的兔子,韩三哥尝尝,就当加个菜了。” 韩老三随手擦了擦手,凑了过来,见着桌上的东西,豪不见外,憨笑了两声,“那就多谢大成兄弟了,正好我想喝酒了,连下酒菜都有了!” 第208章 韩老三是性情中人,非要留李大成晚上一起喝一杯,李大成推脱不掉,只有如实道来。他住在村里,还拉着一车的东西,最快也得半个多时辰。等吃完酒天都黑了,耗时更多不说,夜路也难行。 韩老三这才作罢,只说哪日得空了一定坐下喝一杯,李大成应了,这才得以出门。 出了鑫平街,已近未时三刻,中午没来的及吃午饭,此时腹中早已饥肠碌碌。见街边有卖馅饼的,李大成便买了两个。找了个背人的街角,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第143章 不如小桥细细查验一番 从徐富那拿了定好的猪肉,李大成便直奔东边,清河镇东边有好几家首饰铺子,样式自然也更多些。他不擅长这些女子小哥儿的物件,只有多逛逛。 长长的街巷,车马交错,车辙声伴着马匹偶尔的嘶鸣声,倒是比集市那边还热闹不少。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侧目望去首饰铺、文玩铺、布庄、成衣铺子,应有尽有,可谓是清河镇最繁华的地方。 几步之外,便是一家名为珮玉轩的铺子。首饰铺子的受众多是女子小哥儿,虽也有男人前来光顾,但相对较少。因此,这家店的伙计全是小哥儿,娇小的身量,耳后的红痣,让人一眼便能认出。 李大成还没同沈桥以外的小哥儿有过接触,少见的有几分慌乱。与伙计始终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将自己的诉求说了。 伙计都是经过培训的,虽平时接待的多是女子小哥儿,可也有替夫人来选购首饰的,自然什么人都见过。见他这般,也体贴的没有离得太近。 “客官,这边都是发簪,您可以自己看看。若是拿不定主意的话,也可以告知我您夫人的喜好,我帮您推荐。” 李大成一一扫过,却没有特别合眼缘的,这些发簪大都工艺繁复,以长长流苏珠翠点缀,虽也好看,他总觉得更适于女子,与沈桥并不相配。 “有没有适合小哥儿的,样式简单些的。”李大成始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柜台上,可谓是目不斜视。 伙计听他如是说,立时改了口,“有的,您跟我来这边,若是喜欢素雅的,这边还有好些款式清雅的,您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这边还有两个小哥儿选中了心仪的首饰,正准备去付钱,李大成顿在原地,等着两人过去,才靠近柜台。 这边的发簪果然样式更加简洁,李大成一眼便从一种簪子中,相中了一支双枝芙蓉花簪。簪子由两股攒成,到了中间慢慢分开两枝,顶部均雕成芙蓉花的样子。花心以钿珠装饰,最下面一朵芙蓉花下,连着两三根细链,尾端缀着几颗小银珠,摇曳摆动间,别有意趣, 伙计极有眼色,顺着他的目光,将那只簪子拿起来,递了过去。李大成避开伙计的手,小心的接过来,放在掌心里,越看越满意。 “您眼光真好,这个簪子是前几日新到的,虽然素雅,却不失俏皮,您夫郎一定会喜欢的。眼下价钱也合适,只要二两六钱,等近了年下肯定会长一些。您要是相中了的话,我就帮您包起来。” 伙计见眼前的男子似是选定了,态度也更殷勤能进他们铺子的,兜里都是揣着银子的,他观男子的穿着,也是有固定营生的。 李大成点点头,淡淡道:“包起来吧!” 伙计满脸喜色,接过他手里的簪子,仔细的包好,引着他往桌案前的账房先生那走。李大成付了银子,接过用木盒装好的簪子,揣进怀里出了门。 街角有家杂货铺子,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货品,其中一个红漆彩画的拨浪鼓,格外显眼。想着后日的赵家的喜宴,李大成进店买了一个拨浪鼓,还有另一个木制玩具,一共花了不到一百文。 天色愈加阴沉,还未至申时,天空已经被灰色的云层覆盖,阴翳非常,也不知是不是又要下雪。 李大成加快了脚步往家走,街上全是步履匆匆的行人。赶到河谷村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黑云如连绵不散的浓墨,寒风骤起,发出“呜呜”的轰鸣。 天色压的灰暗,村口不见一人,车轮在地上碾过,仰起一阵尘土,卷在风里,模糊了视线。 刚拐进巷子,就见门口有个单薄的身影,正是沈桥。眼看着变了天,沈桥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索性出来迎迎。 正巧碰见前院的孙家嫂子,拉着他说了会儿闲话,又提及王六子,沈桥对这个人没有印象。可孙家嫂子的话却像个惊雷,在平地炸开,他怔了一会儿,才又确认了一遍。 孙家嫂子见他这反应似是不知情的,自觉说错话了,讪讪的随口应付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独留沈桥站在原地。 寒风吹在身上,似乎都觉不出冷,崽崽似是察觉到不对,叫着去扒拉沈桥的裤腿,沈桥罕见的没有理会小家伙。 瞧见李大成的瞬间就迎了上来,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你怎么才回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吗?” “去买兔子耽搁了些时间,等急了吧,下次别出来了,外面太冷。”李大成本能的去握沈桥的手,连指尖都凉透了,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 “先回家,天太冷了。”他拉着人往回走,被握着的手有些发抖,刚开始李大成还以为沈桥,是在外面站的时间久了冻的。两人离得近了才觉出不对,垂眸便对上人泛红的眼眶,“怎么了,小桥,谁欺负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第209章 李大成见人摇摇头不语,心里着急可,可也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迅速将肩带搭在右肩上,揽着人往家走。 崽崽卧在门口,见他们走近了,才闪身进了院里。许是察觉出氛围不对,也不闹人,乖乖的卧在垫子上烤火。 李大成也无暇顾及板车上的东西了,匆匆的关上院门,便领着沈桥回了屋。两人都被冷风吹透了,身上尽是寒意。拉着人进屋坐下,拿过桌上的手炉,见还热着,连忙塞进人的怀里。 “王六子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刚刚只顾的上担心,此时见人安然无恙,沈桥堵在喉咙里的话才问出来。 小夫郎眼角泛红,含着雾气的眸子望着他,开口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李大成心疼坏了,忙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却被一把推开。 看着男人愣住的样子,沈桥只觉得喉间一梗,想好的话再也说不说来。他垂下眼,眼泪不要钱似得落下,染湿了一大片衣襟。 “小桥,是我不好,不应该瞒着你,乖,咱不哭了。”李大成抬手给人擦眼泪,泪珠却似没有源头般的,越擦越多。他闭了闭眼,蹲下身子,左膝点地,对上沈桥被泪水浸湿的眸子,“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小桥不生气了,是我思虑不周。光想着怕你担心,却没想过你要是从别人嘴里听见,会更忧心。” 沈桥抽噎着,胡乱的抹了把眼泪,将手搭在男人肩上,“你要是有事……” “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再瞒你。小桥,信我。”拉过沈桥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不生气了,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沈桥抽咽着,点点头 ,略有些哑的嗓音带着泣音,“那……那日你伤着了吗?” 他不敢想,在偏僻的小路上,若是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连个人影都不见,就算要呼救都找不到人。只觉的越想越后怕,惧意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盯上一般,四肢百骸都是寒意。 低头见半跪在地上的人,沈桥伸手想将人拉起来,却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李大成一手环肩一手环腰,将人紧紧的固定在怀里。下巴埋在沈桥的颈窝处蹭了蹭,眸底泛起一抹殷红,再次睁眼的时候又悄然隐去。 “小桥,不是说我打架很厉害吗?我自然没事,就算再来两个人,夫君也对付的了,别怕。”低头吻去沈桥眼下的泪痕,李大成压下心疼,温声哄人,“若是还不信的话,不如为夫脱了,小桥细细的查验一番。” 李大成说着还贴心的覆着沈桥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处,大有一副任君所为的架势。 沈桥还红着眼眶,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好好说话的人,下一瞬就变得轻浮起来。手下传来有力的心跳,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觉到皮肤的温度。他飞速将手撤回来,羞红脸道了一句“不正经。” “好好,我不正经,夫郎最正经了,敢问夫郎还生气吗?”李大成收紧了搂着腰的手,不让人离开。 沈桥拧着身子挣脱不开,索性也不动了,将头埋在男人肩上,不再理人。 李大成在人红透的耳尖上亲了一下,给人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丝。似是想到什么,轻轻拔下沈桥发间的木簪。 一头青丝顿时散落下来,似光滑的绸缎,柔软的长发披在单薄的肩上,遮住了小半张脸。沈桥泛红的眸子略带惊讶,抬眸便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李大成自怀里拿出木盒,放在沈桥的掌心里,柔声道:“打开看看喜欢吗?” 沈桥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抬眸看了李大成一眼,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掀开盖子,入目是一个精致的发簪。 “小桥,我给你带上。”见小夫郎本就泛红的眼眶,又泛起泪花,李大成拿起木盒里的簪子,想帮人带上。 他手忙脚乱的忙乎了好半天,结果原本柔顺的发丝也变得毛躁起来,簪子松垮的别在头上,两人目光交汇,眼中尽是笑意…… 第144章 盼你长命百岁 呼呼作响的寒风足足刮了一夜,伴着漫天飞雪,给天地都染上了一抹白色。屋檐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轻轻覆盖,在日光的映衬下熠熠生光。 昨夜两人均过了子时才睡下,早上便有些起不来。饶是李大成的生物钟一向准时,也比以往晚醒了半个时辰。 风雪歇了,倒是个难得的晴天,暖暖的日光透光窗棂洒进来,打在沈桥白皙的侧脸上,眼下的一大片青色格外明显。 想到昨儿有些固执的人,李大成无奈的叹了口气。 昨儿回家本就晚了,收拾兔子又是个费功夫的活计,家里又只有一口锅,等全部卤好后,都快半夜了。 他进屋才发现本该安睡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强撑着等他,即使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也硬生生的扛着。 屋里一片漆黑,伴着窗外锐利的风声,也不知道沈桥等了多久。他快速的洗漱好,将人揽进怀里,一股凉意立时袭来。李大成原本想说不必等他的,可眼下除了心疼,哪里还说的出别的话。 小夫郎本就胆小,乍闻王六子的事,一定后怕的紧。这事本是他想的不周到,本想免人忧虑,却不知更添了烦忧。 李大成将人搂的紧紧,好一会才将怀里的人暖热。 这一夜沈桥睡的并不踏实,一直陷在噩梦里。好几次,他听见耳边细小的抽泣声,立时惊醒。将人揽在怀里,哄了又哄,好不易才搂着人重新安睡。 第210章 折腾的次数多了,李大成干脆让人枕着他的胳膊,两人直到后半夜才睡熟。此刻,即便胳膊已经麻了,李大成都没敢动,生怕惊醒了好不容易睡熟的人。 崽崽醒了,玩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它,便用两只前爪扒开一条缝,挤进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低声呜呜了两声。李大成怕他吵醒沈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知是没有默契,还是小家伙不给面子。 又或许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了,沈桥动了动,下意识的抬手去揉眼睛,李大成握上那只手,轻轻的拍着人的后背安抚。 “嗯……哼……” 怀里的人轻哼了两声,李大成低头在人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瞬对上一双水波流转的眸子。 “醒了?” 沈桥没说话,额头蹭了蹭李大成的下巴,又把头埋进男人怀里,搭在男人背上的手也慢慢收紧。 小夫郎如此依赖,李大成一颗心都让人磨软了,两人又在被窝里亲昵了一会儿,虽未做什么,可那份亲近劲儿,熨的两人心里都欢喜。直到崽崽的叫声再次响起,两人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又下雪了?” 李大成添柴回来,见沈桥正坐在窗前往外看,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衬的人冰肌胜雪,转头间,鬓间的银珠相碰,发出清脆响声,清雅又烂漫。 他不由得看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雪不大,一会儿我扫了,堆在院里就成,给崽崽玩会儿,也就不剩多少了。” “下过雪路上不好走,今日早些出门吧,省的路上耽搁了。我先做饭,你把院里的雪扫了,再去孙婶儿那看看有没有用帮忙的。”沈桥从炕上下来,在崽崽身上揉了一把,便准备去灶房做饭。 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腕,沈桥不解,回头的时候,正瞥见李大成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李大成微微用力,将人带进怀里,“小桥给夫君安排的这么明白,连点报酬都不给吗?” “你想……想要什么报酬?”沈桥声音闷闷的,强撑着没有错开视线,泛红的耳尖却将他心底的慌乱,出卖的彻彻底底。 李大成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意图明显。 屋里很静,只有微不可查的呼吸声。腰间的力道让人不容忽视,沈桥只觉得全身都变得滚烫,因为紧张双手都止不住发颤。 本就是夫妻间逗趣,他自然也没想把人怎么样,刚要松开环在人腰上的手。一双带着凉意的手便攀上了他的脖子,他本能的低头,瞬间唇上便被一抹温软覆盖。 许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沈桥没向上次那么慌乱,却也只是浅尝辄止。在分开的一瞬间,后脑被一双大手扣住,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余下的声音便被被淹没在唇齿间。 李大成搂着人的手紧了紧,含住人娇软的唇瓣细细勾勒,随即加深了这个吻。良久,他才将人松开,喉间滚了滚,脸上尽是餍足。 垂眸浅笑,看着一脸绯色的人,又意犹未尽地在人唇角轻啄了几下。 “我……我去做早饭。”沈桥扔下一句便跑,生怕再在屋里待下去,青天白日之下便会发生更羞人的事。 李大成正在兴头上,上前一步从背后将人抱住,下巴搭在沈桥的肩上,蹭了蹭,开口的声音很带了些委屈,“小桥,怎么占完便宜就想跑?一点情分都不念。” 沈桥被他倒打一耙的本事惊到,又羞又气连话都说不出来,忿忿的回身。李大成也不是真的要拘着人,腰间的手并未十分用力。 气鼓鼓的小夫郎着实可爱,尤其是红着脸的时候,李大成脸上的笑意更盛。 看着笑吟吟的人,沈桥就算有气也散了,看了眼在一旁看热闹的崽崽,总觉得李大成耍赖的样子,和崽崽有些像。这话他本是在心里想想,不知怎么的就说了出来。 见李大成瞬间瞪大的眼睛,倒也不愧疚,只觉的更像了,脸上也带了笑。 李大成故作恼怒将人扑倒,两人滚做一团,笑声伴着讨饶声在屋里炸开。 “好啊,小桥敢笑我。” “别,别挠……哈哈……痒……” 早饭最终还是李大成做的,两人一番厮磨,沈桥出了一层薄汗。他身子骨本来就弱,李大成也怕他吹了冷风,又染上风寒,便没让人出屋。 索性雪下的不大,清理起来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李大成先将粥煮上,才着手扫院里的雪,全部扫完也只有一小堆,堆在墙角也不碍事。 孙家的院子也不大,李大成过去时,孙母正在柴房里收拾着。他帮着把院里的雪扫了,连带着把门口的路都清了,好方便进出。 回家的时候粥也熬的差不多了,再将切好的肉和菜放进去,煮上一个开,淋上香油也就可以出锅了。竹篓里还有昨儿剩的馒头,架上笼屉热热就成,炒个鸡蛋再配上一小碟咸菜,就能开饭了。 沈桥先给崽崽弄了吃的,才洗了手上桌吃饭。他胃口本来就不大,又因为以前饿的狠了,落了病根,吃不了多少,尤其是早饭。 在李大成的注视下掰了半个馒头,拿在手里小口的吃着,不时的喝口粥,两人偶尔聊上两句,倒也惬意。 饭后,沈桥拦住收拾碗筷的人,“放着我收拾吧,你早些出门,今儿是集市开市的日子,你早些走,路上也热闹些。” 见李大成应了,但手上的动作没停,沈桥抓着他的袖口晃了晃,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人看。 第211章 李大成到底妥协了,不愿意让沈桥跟着担心。无奈的放下碗筷,转而握上那只莹润白皙的手,“好,听小桥的,我这就出门,锅里还有粥,中午别忘了热热喝了,堂屋里的糕饼想着吃。” 沈桥站在门前,直至看着人出了巷子,连影子都看不见后,才转身关好院门,回了屋里。村里人白天都习惯敞着门,他们家里有崽崽,怕小家伙跑出去,便每每都把门关上。他们门户单薄,在村里并无亲戚,除了相处的好的几家,平日过来的人也不多。 他陪着崽崽玩了一会儿,才将碗碟都洗了,又将灶台都收拾干净。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了一遍,又给火炉里添上柴,便回了里屋。他本就是安静的性子,独处倒也不觉得闷。 明日赵家要办满月,沈桥从柜子里拿出提前做好的小衣裳,又拿过昨日李大成买的小玩具,想着包在一起,省的明儿过去的时候落下。 拨浪鼓做的十分精细,轻轻晃动便发出“咚咚”的响声,上面的彩绘色泽艳丽,又富有童趣。沈桥轻轻抚过,不禁想到日后若是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长的是像他还是李大成,也不知是个小哥儿还是个儿子。 这么想着,脸上都带了笑,下意识的抚上小腹,却只有无声的叹息。他这副身子不争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那一天。 两个人的日子虽然也很好,可若是家里有个奶娃娃,怎么也热闹些,日子也更有奔头。以前他没想过有一日还能嫁给人做夫郎,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自己的孩子,现在的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老天对他太好了,沈桥私心的希望能有个他们两人的孩子,想了想又觉得有些贪心,便悄悄的把愿望换了。 比起孩子,他更盼望李大成平平安安,无病无忧,长命百岁…… 第145章 合生楼 远处的林间披着轻薄的雪衣,目光所及均是一片白色,枝头也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晶。一阵山风吹过,枝条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抖落一树的冰霜。 昨夜的雪下的并不大,路上积雪不厚,只有薄薄的一层铺在地面上,积雪少的地方隐隐露出下面的土色。 路上遇见不少樵夫,有推着板车的,也有挑着扁担的,瞧着都是奔着清河镇去的。雪后柴火正是好卖的时候,价钱也比以往高些。冬日,地里没有那么多农活,闲下来的汉子砍了柴去卖,也能补贴补贴家用。 脚程快些的多跑上两趟,一日就能赚上百使来文,可比去码头上干活要强。后山有的是树,只要出把子力气,便能拉去换钱,拿着银子给家里老小,买些吃食儿,也能给家里添个喜气。 行至官道,人明显多了起来,形色匆匆的货郎、挎着篮子准备去集市的妇人夫郎,还有带着山货要去镇上售卖的。 人一多,便走不快,尤其李大成还拉着板车。他压着速度,慢慢的跟着人流往前走。偶然抬头,在嘈杂的人群里,见着一个眼熟的人影。虽然只有侧影,李大成还是认出那人是何春兰。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并不能看清何春兰脸上的表情,但从她急促的脚步,也能看出定是有急事。何春兰没看见他,推开前面几个搭伴的妇人,匆匆而去。 李大成不愿同沈家人再有牵扯,便全当没有看见。赶到了镇上,才刚过巳时,街边许多卖早食的小摊刚刚收摊,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诱人垂涎。见难得有卖栗子糕的,想着沈桥爱吃,他便买了几块。 随后直奔青竹阁,今日事多,送完卤肉还得去趟合生楼,看看昨日送过去的那些兔肉卖的的怎么样。两地相距不近,一去一回少不得耗费些时间。 答应了小夫郎天黑之前肯定回去,他不想食言。沈桥胆小,路遇王六子等人的事,还让小夫郎心有余悸,他自然舍不得人再跟着担心。 只是合生楼一贯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那些兔肉是否卖的完。若是没卖完,加上今日卤好的这些兔肉,恐怕他得走街串巷卖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卖完。 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酒楼饭庄,只是生意好的酒楼食肆,看不上他这点小利。而合生楼虽然生意不好,但所处位置并不差,附近几乎全是饭庄食肆,人流量并不少。 若说饭菜真的难吃,也不尽然。能经营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些本事的。 昨日,李大成便注意到旁的酒楼食肆,伙计无一不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只有合生楼门前空无一人,而店里即使没有客人,伙计也不曾懈怠。所以他给了那个伙计一些幸苦钱,试吃也是招揽客人的方法。 不远处的鞭炮声,伴着嘈杂的人声,打断了李大成的思绪。 胡阳街上今日热闹非凡,李大成借着身高优势,瞧见吕掌柜正满面红光的站在台阶上,同身旁的官差说着什么。 身后还有两名官差,抬着被红布所遮的牌匾,官府给商户送匾额,这还是头一遭,自然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吕掌柜红光满面,拱手同周围道贺的人寒暄,面上是难掩的得意,料定此后青竹阁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李大成直奔后巷,将卤肉卸下来,并没有多呆,恭贺了几句,同账房先生对好帐,便匆匆离开。看今日的情景,吕掌柜并没有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物极必反,有些事表面看着繁花似锦,实则内里暗潮汹涌。有些事看似凶险万分,其实最多是些唬人的荆棘丛罢了。他已然进了提醒的义务,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第212章 眼下还不到饭店,街上人并不多,更多的是拉着牛车送货的货郎。雪后初晴,日光穿过云层洒在高高的屋脊上,熠熠生辉。 还未至合生楼,远远的就看见门前有个身影正东张西望,走进才发现是昨日那个伙计。伙计见了李大成立时兴奋的迎上来,还帮着推车,倒是给李大成弄了一头雾水。 “您可来了,昨天您放我们店里的那些兔腿、兔肉全都卖了,掌柜的正让我在这迎着您呢,生怕有事不过来了!”伙计一脸的笑,看的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都卖了?昨儿天不好,寒风又降雪,李大成原以为能卖出一半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卖光了。 “您不知道,昨天试吃的时候,有好些人尝了都说味道好,连带着我们店里的生意都比平常好了不少。” 他们说是伙计,其实都是赵家的旧仆,赵家是做生丝起家的,后又开了绸缎庄,生意也是一时无两。 这合生楼本是赵家少爷赵衡的产业,赵家只有一个独子,少时年轻心气盛,不愿意接手家里的产业,总想着另立门户,这才有了合生楼。 为着这事,赵家父子还有了分歧,大吵一架后,赵衡离家,坐船南下,路上遇了水贼,一船的人都没能幸免。 赵家二老一朝丧子,可谓悲痛不已,赵夫人不堪失子之痛,一病不起,很快便不治身亡。一家三口只剩老掌柜一人,生意再好也没了奔头,纵使万贯家财,没了传承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许是对儿子有愧,又或是心灰意冷,老掌柜处理完丧事,就变卖了家里的产业,独独留下这合生楼。虽然生意一直没有起色,但赵家最不的就是缺银子,即使赔钱也耗得起。 伙计帮着李大成把板车停好,引着他往里面走,冲着柜台里恭敬的喊了一声:“掌柜的,昨日那位先生来了。” 李大成微微欠身稍行一礼,老掌柜自柜台后起身出来,比昨日初见精神了几分,前额和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都扯平了几分。 “年轻人,来这边坐。”老掌柜在前,引着李大成往走廊旁的包厢里走,回头朝着伙计吩咐了一句,“小七,沏壶茶来。” 伙计应了一声,便往后头去了,轻快的脚步,不难让人看出他的好心情。 李大成等老掌柜落了坐,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不知掌柜的唤我进来,是有何事?” 老掌柜捋了捋胡子,略微斟酌,才开口:“年轻人,我也不瞒你,我这合生楼一直不温不火,后厨的人也换过几波了,一直也没有起色。要是把这后厨教给你,你可有把握?” “先谢过掌柜的抬爱,我并无意于此,还望掌柜的见谅。”李大成歉意的拱了拱手,面上带着礼貌的浅笑,眉眼间却淡淡的,无惊无喜。 老掌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一转即逝,“若是薪酬的事,我们好商量,店里生意好转的话,给你分成也不是不可。” 他开出的条件无论对谁,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见这个后生穿的虽然还过得去,可既卤制肉食出来售卖,想来家境也不殷实,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几两碎银来回奔波。而他这合生楼绝不是被找上的第一家,既是为利便好办。 “掌柜的误会了,并非是薪酬的事,实在是我家中不便,为家中杂事牵绊住手脚,这才想放在您这寄卖。”李大成神色无异,出口的话也是实情,并无隐瞒的意思。 听闻此话,老掌柜面上有些恍惚,半晌点了点头,似说给李大成听,更像是喃喃自语,“家中不便,是啊,有家的人,家里总有各种杂事,倒是牵绊人啊!” 李大成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还不等他答话,伙计便推门进来,听见这话手一抖,端着的托盘晃了晃,茶壶一偏撞到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掌柜的,掌柜的……” 老掌柜被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脸上带着难掩的落寞,费力的挤出一抹笑,却怎么瞧都带着一丝凄凉。 “罢了,罢了……” 伙计将托盘放在桌上,朝着李大成鞠了个躬,“实在抱歉,先生,我们掌柜的身体不适,还劳烦您在这稍候一下。” 李大成点点头,目送伙计扶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掌柜的出了雅间,心里虽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开口。 不多时,门被敲响了,随即进来一个文雅的中年男人。 “不好意思,我们掌柜的这两日劳累过度,又上了年纪,身体有些吃吃不消。我是合生楼的账房,您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可以的。” 对于这番说辞,李大成并没有探究的意图,人生在世,难免有不可对人言的事,谁身上还能没点秘密,就连他自己都有不能对旁人袒露的隐秘。 中年男人对李大成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将昨日的银子结了,又言以后再有卤肉都可以拿到这来代卖。言谈间看似随意,却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是个人情练达的。 李大成应下,他本意就是如此,道了谢,由着这位账房先生做陪,一直送到门外,绝口没提刚刚的插曲。 第146章 宽衣解带 傍晚,疾风骤起,卷落了屋脊上的雪花,混着层层沙尘,混沌一片,刮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今儿回来的早,又恰逢天晴,李大成便趁着得空,想在院里起个灶。单一个灶台实在是不够用,尤其是赶上饭点的时候,锅里正卤着肉,想炒菜还得等卤肉出锅才行。 第213章 砖块和黄泥都是现成的,锅也早就买好的,他自小在山里长大,这点活儿干着一点不费劲。 原本想趁着这两日天晴,把灶台垒好,晒晒等明后天就能用了。不料天色瞬息万变,天边的那抹残红,瞬间便乌沉沉的云层遮蔽,变得灰暗不清。 李大成正清理灶台上残留的黄泥,沈桥忙招呼他进屋。堂屋的门没有关严,被吹的“咣咣”作响。 两人急匆匆的跑回屋里,皆是一身狼狈,李大成身上全是的泥,手上脸上也没能幸免,沈桥的头发也被吹的凌乱不堪。 李大成想帮沈桥理理散乱的发丝,手抬到一半,瞧见手上的泥渍,无奈停在了半空。两人的视线交汇,继而男人清朗的笑声,混着少年银铃的笑声在屋里响起。 “快洗洗吧,都是泥了。”沈桥端着盆过来,放在架上,招呼他过来洗手。 手放进去的瞬间,盆里的水就变的浑浊一片,李大成足足换了两盆水,才彻底将手洗净。堂屋的门一打开,冷风瞬时灌进来,泼出去的水用不了多会儿便会结成冰。好在院里是土地,即使结了冰也不用担心回滑倒人。 崽崽被扰了好梦,抖了抖毛,不满的来蹭沈桥,喉间发出细小的呜呜声。沈桥在小家伙头上揉了一把,火炉上有烤着的肉干,他给崽崽喂了一根,才把小家伙哄好。 因着李大成的营生,家里每日鲜肉都不断,总有些边角料的碎肉。扔了可惜,李大成便简单的调了味,卷成肉手指粗细的肉卷,放在火炉上烤着,等烤干了正好给崽崽做磨牙棒。小家伙得了吃的,也不吵人,乖乖的趴在垫子上咬的嘎吱作响,罕见的连碎渣都没浪费。 沈桥自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裳,李大成倒完水进屋,目光落在油灯下昏黄的人影上,如一副淡雅宁静的水墨画。 “衣裳换下来吧,这身新做的要厚实些,你试试,哪不合适的话,一会儿吃完饭我改改,不耽误明儿穿。”沈桥说着,又从柜子底层拿出双新鞋,同样是厚实的棉鞋,鞋面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暗纹,鞋口还有一圈兔毛,瞧着就是用了心思的。 鞋子是提前做好的,这圈毛是后加的。自那日见李大成买了兔子,沈桥就动了心思,只是想到皮料难以鞣制,便没有开口。 本来李大成就够累的,早上去送货,下午回来就卤肉,连歇歇都顾不上。天那么冷,即使洗肉的时候加了热水,但日子久了,手上也难免有些创口。 沈桥想着帮忙,可李大成怕他沾上血污,从让他碰这些,。 若是不取皮料,兔子直接宰杀便可,省去好多时间。要是想要皮毛,便得费些功夫,除了保持皮料的完整,还得刮去油脂和碎肉,再行硝化,着实麻烦。 沈桥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没被发现,却没想到转天,李大成就买了鞣制皮料所需的粗盐和皮硝。 兔皮一共鞣制了六张,除了做衣裳鞋子用去的四张,还余下两张他都收在柜子里。想着过两天得空儿了做对护膝,李大成整日来回奔波,有对护膝好歹也能挡挡风。 沈桥把鞋也放在炕上,转身准备去灶房里把饭菜端过来,等李大成换好衣裳,正好吃饭。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他秀眉轻挑,还未开口,耳畔就传来男人带着浅浅倦意的声音,“累了,小桥帮我好不好?”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顾虑着身上的泥污,李大成并没有把他往自己这边拉,只是握着人的手不松,慢慢地来回摇晃,与撒娇耍赖的崽崽倒是有几分相似。 说完,李大成还适时的打了个哈欠,沈桥明知他是装的,可也狠不下心拒绝。虽说服侍夫君是做夫郎的本分,可素日沈桥没做过这样的事,衣食住行李大成都不让他动手。他搭在男人侧腰上的手,颤了颤。 李大成长臂横陈,一副任君所为的样子。他一低头,视线正好落在一截修长莹润的脖颈上,许是小夫郎太瘦了,顺着衣领的缝隙,能窥见后背的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他凑近,轻轻的在人脖子上亲了一下,立时染红了一大片肌肤。沈桥被吓了一跳,手下的力道过大,连里衣都被扯得松垮,男人前胸敞露,他下意识的闭眼。 两人虽有过肌肤之亲,但大多都是夜里的,就算偶尔有一两次是在白天,沈桥也是羞的不敢睁眼,哪里敢看。 小夫郎的反应着实可爱,李大成没忍住轻笑出声,换来沈桥一个奶凶奶凶的眼神。沈桥松开抓着他衣摆的手,转身便想走。李大成伸手带了一把,将人揽进怀里,顾及着袖子上的污渍并没有搂实。 沈桥只觉得脸上像着火一般的烧起来,眼前是肌理分明的胸腹,他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羞的很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人近在咫尺的唇瓣,李大成低头覆上,极尽温柔,似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温暖却不灼人。 “小桥,不帮我了吗?” 李大成身材很好,并不是空有其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虽赶不上前世,却也差不了多少。一番折腾,里衣已经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衣带半系不系,紧实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腰腹。 “你……你自己穿。”沈桥慌张的转过头去,不看他,开口的声音却抖的厉害。 “好,既然小桥不帮我,那我只有自己换。”李大成弯了弯唇角,一脸餍足松开环着人的手,随意的扯下挂在身上的衣裳。 第214章 沈桥转过身去,不看他,丢下一句话就忘外跑,好似这屋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我去灶房里端饭,你慢慢试。” 关门声伴着男人沉沉的笑声,同时响起,看着落荒而逃的人,李大成脸上的笑意更深。随意的除去身上的衣裳,拿起干净的衣裳。 鸦青色的衣裳,以同色的丝线绣了团花云纹,前襟和袖口均缀了一圈灰色的兔毛,沉稳又不失雅致,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乡下人穿衣裳没有那么讲究,能蔽体御寒就很好了,哪里会在衣裳上花这么多心思。汉子大多是简便的粗布麻衣,也就只有女子小哥儿爱美,会在衣角,绣上朵花。 穷苦些的人家,冬天只有一身破棉衣,连换洗都不能,冬日里洗了好几天都干不了,连门都不能出。 李大成也是沾了沈桥的光,他以前也是粗布麻衣,袖口衣摆处还经常刮破。自从娶了夫郎,日子才越过越好。 晚饭只做了两个菜,就算是沈桥再磨蹭,最多两趟也端完了。他偷偷地往屋里瞄了一眼,见李大成衣着齐整,正坐在炕边穿鞋,才松了口气。 李大成本就俊朗,又生的高大,可谓是行走的衣裳架子。沈桥在布庄第一次见到这匹布时,自然而然地脑海中浮现出李大成穿上的样子。李大成以前穿惯了藏青、黑色的衣裳,虽也好看,但到底有些沉闷。 察觉到身上隐隐的视线,李大成快速的穿好鞋,还特意在沈桥的面前转了一圈,夫郎想看,他自是得满足。 李大成自认也是成熟持重的,怎么说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可对上沈桥时,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恍若青春年少的悸动。 “吃饭吧。”沈桥将筷子摆好,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会回温。 “小桥,不帮我看看吗?”说话间李大成一直盯着沈桥,目光没有移开半分,像只开屏的孔雀。 沈桥被盯的不自在,侧身准备走开,李大成哪里肯让他轻易的避开,轻轻一揽便将人拥进怀里。 “小桥。”李大成抵着沈桥的额头,低声唤着他d的名字,声音轻哑,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不是说吃完饭,要改衣裳吗,你都没看,怎么改呢?” “你……你欺负人!”沈桥被逼的眼尾都泛红,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半委屈半控诉的看着李大成。 软软糯糯的的人窝在他怀里,委委屈屈的样子,磨的李大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乖,小桥不生气了,没有想欺负你。” 沈桥也不是真的生气,可是想到李大成每每知道他招架不住,还要一再的逗他,就气鼓鼓的想推开男人揽着他的胳膊。奈何两人力量实在悬殊,折腾半天除了给自己累的气喘吁吁,一点都没有挣开。 越想越气,沈桥索性破罐子破摔,垫起脚在李大成脖子上咬了一口,却舍不得用力,只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不气了?”像小奶狗磨牙般的力度,一点都不疼,李大成心情大好,低头蹭了蹭沈桥的鼻尖,近在咫尺的唇瓣还带着水光,他没忍住低头覆上。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直到身子发软,沈桥才被放开,连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第147章 想要点睡前运动吗? 窗外,月色无光,仿佛被厚重的云层所囚。墨色的天幕上,只余几点微弱的星光。寒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打上窗棂。 沈桥如往常一样,侧身依在李大成怀里,却不知怎么的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看着窗子上偶尔晃过的树影,打发时间。 身处黑暗,感官被无限放大,对时间的感知却变得模糊不清。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桥才轻轻地动了动胳膊,小心的换了个姿势。 夜深人静,思绪如同飘渺的烟雾般游走不定。傍晚那些让人脸红耳热的画面,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隐隐发烫。 他原本以为李大成会做些什么,却不想真的只是抱着他睡觉,他刚刚明明感觉到…… 顾及着他的身子,他们房事一向不太频繁。可自从他上次生病以后,两人间除了偶尔的亲近,再也没有更亲密的事了。这种事,他不好意思开口,可也不愿意李大成一直忍着。 虽然熄了灯,但枕边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李大成哪能睡着。本想着他不说话,等会儿沈桥应该就睡了,却不想小夫郎一直看着他,还不时的长嘘短叹,虽然声音极轻,却也让人没法忽视。 “小桥,怎么还不睡?”李大成索性侧过身,两人面对面躺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沈桥还以为他睡着了,偷看被抓包,有些窘迫,好在黑漆漆的,看不清彼此的神情,这么想着他才镇定些。 “睡不着,现在……现在还早。” 这话也不算撒谎,有时李大成忙完都快半夜了,沈桥就算再困也会等着,自然睡的晚。今日回来的早,早早的忙完了,天寒地冻的,也没旁的消遣,才早早歇着。 沈桥自以为毫无破绽,李大成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一抹心虚,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了,怎会听不出话外之意。更何况眼下夫郎的手,正状似无意的搭在他的腰上,若是这点小心思都瞧不破,李大成岂不白活了三十多年。 “小桥不睡觉,是想要来点睡前运动吗?”知道这话一出,他脸皮的薄的小夫郎,定会从他怀里挣扎出去。李大成先发制人,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第215章 那个“要”字咬的极重,轻扬的语调,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你……你……”沈桥支吾着说不出话,无论再来多少遍,他也学不会改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好在李大成没给他太多害羞的时间,唇很快便被覆上,断断续续的声音,全被堵住,溢出来的只有两人的喘息声。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又惊起几声犬吠。 这种事被打断,任谁也没有好脾气。李大成在沈桥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给人掖好被角,才胡乱的套上衣裳,“乖,小桥先睡吧,我出去看看。” 崽崽立起耳朵嗅了嗅,似是没什么威胁,便又趴会垫子上去睡觉,连叫一声都懒得叫。小家伙一贯机灵,就是懒得很。 敲门声一直没停,想来是有急事,要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在叫门。李大成也没耽搁,鞋都没踩实,就出了屋。 院门打开,赵大顺正一脸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顺子哥,快屋里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若不是逼不得已,赵大顺也不会这个时候来叫门。他见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再观李大成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临时套上的,想来人家小两口定是已经歇息了。他也是过来人,哪好这个时候往人家屋里去。 可这站在冷风中说话也不像样,瞧着赵大顺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来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李大成从灶房里拿了油灯点上,引着赵大顺进了厢房。 赵大顺坐下,才气狠狠的骂刘厨子不是个东西。 半个月前赵大顺就和刘厨子商量好了,满月宴他过来掌厨,他也一口应下。赵大顺不仅付了一百文的订钱,还送了一坛子好久,就为了把满月宴风风光光的办好。 赵家日子过的不容易,这几年才慢慢的好起来,赵大顺好不容易成了婚,眼下又生了儿子,自是想好好操办一场。 谁知道早早就定好的是事,刘厨子临时反悔,说是有亲戚过世了,要出趟远门,忙乎两天。死者为大,出了这样的事,赵大顺也不好揪着不放,便点头同意了。 刘家做事还算厚道,不仅退回了定金,还送了一只鸡,说是赔礼。都是同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赵家又是喜事,自然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僵。 可这喜宴就在明日,到时候亲戚邻居都会到场,这席面没有操办可怎么好。别的村子,倒是也有几个厨子,可时间这么赶,很难请到人。赵家父子三人一家家的去问,足足折腾到天黑,可人家早就有了别的主顾。 但凡体面些的人家,宴客的席面都会请人,过来掌厨。白事还好说,实在找不着人,家里的女眷帮着操持一下,也没人挑什么理。可喜宴要是操办的不行,不仅落人口实,主家面上也无光。 赵老爹急的嘴上起了水泡,明天儿媳妇的娘家人也会过来,这席面要是没办好,可就不仅仅是丢点面子的事了。 赵大顺也着急,可生老病死也不挑时候,他也没法怪刘厨子,谁家也不愿意摊上这样的事。 本以为是事赶上事了,实在错不开。却没想到,竟是刘厨子诓骗他们,所谓亲戚过世,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实则是清源村的大户家里纳妾,抬的还是春水楼里的姑娘,听说还有了身孕,这才急匆匆的要把人取回家里,喜宴也定在明日。 想必是清源村那边给的银子多,刘厨子才抛下这头。同行消息都是互通的,其中一个人听他这样着急,便多问了两句,听了刘厨子的名字,也不瞒着将细里都说了。 赵大顺越说越气,又骂了刘厨子一顿,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这么晚过来麻烦李大成。家里本来女眷就少,平时做些家常菜还行,操办这么大的席面,还是为难。 他把相识的人都想了,能帮的上忙的也只有李大成。李大成做饭他吃过,那手艺比刘厨子可强多了。只是李大成每日都得去镇上,固定的营生耽误不得,这才犹豫到现在。 赵大顺一脸的为难,双手交叠在一块不住的搓着,“大成,若是你忙不过来,我再找别人也成,你不用犯难。” “没事儿,明日儿我早些出门,尽量在巳时前赶回来。顺子哥既然信的过,我肯定把侄儿的满月宴办的圆圆满满。” 赵家父子都是好人,又多番帮他,这个忙李大成自然得帮。明儿只得早些出门了,好在现在是冬天,早送会儿卤肉也不会坏。这要是夏天,还真不好办。 送走赵大顺,关好院门,在火炉旁烤了烤,等凉气散了李大成才回屋。 沈桥听见是赵大顺的声音,便放下心来。被窝里少了个人,很快便冷下来,即使有汤婆子,也总感觉到凉气从四周渗进来。 他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强撑着抵挡着困意。听见开门的声音,意识才慢慢回笼,只是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怎么还不睡?”李大成脱了衣裳,一一叠好,放在炕桌上,将困倦的人重新抱在怀里,用腿给沈桥暖着冰凉的脚。 “顺子哥,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沈桥又往李大成怀里缩了缩,就着漆黑的夜色,大胆的搂着男人的腰。 黑暗中,李大成勾了勾唇角,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爱意。若不是眼下晚了,明儿还要去赵家吃席,他还真想来点睡前运动。 罢了,来日方长。 小夫郎脸皮薄,明日还要吃席,真让人瞧出端倪,还不知得怎么难受呢! 第216章 “顺子哥本来找了刘厨子掌厨,操办明日的满月宴,刘厨子临时反悔,顺子哥便托我炒几个菜,把宴席顺顺利利的办完。”李大成装作全然不知沈桥的小动作,贴着人的额头,小声的说着话。 “可你明天不是还得去镇上吗,宴席在中午,来得及吗?”平时一去一回,最快也得中午才能回来,眼下又添了新的营生,时间更赶了。沈桥着急,说话间抬起头,他一动,凉气便顺着缝隙钻进被窝里。 “小桥,躺好,一会儿着凉了。”李大成搂着人躺好,又重新掖好被角,“没事儿,明儿我早走会儿,来得及。再说了洗菜切菜自然有别人,我只是帮着炒几个菜,用不了多少功夫。” 自出了王六子的事,李大成出门的时候,沈桥都免不了担忧。只是怕给李大成添负担 ,从来也没说过。 现在听他说要早走,便有些紧张,早上清净,去镇上要路过一大片没有人的地方,路旁都是密林。真要是有坏人埋伏着,呼救都没有人应。 一下下轻轻的拍着夫郎的后背,李大成知道人的忧虑,轻声地哄着。沈桥虽然有些不放心,可听李大成这么说,还是乖乖的应下,只是搭在男人腰上的手,不仅没有收回,反而搂的更紧了。 李大成任人搂着,轻柔细碎的吻落在夫郎的眉心…… 第148章 早安吻 夜幕尚未褪去,晨曦未至,天边泛起一层淡淡的灰白。远处几声模糊的鸡鸣,透过晨雾划破了寂静。 因着今日事多,得早些出门,李大成早早的就醒了。身侧的人还安睡着,粉扑扑的脸颊枕在他胳膊上,睡的香甜惬意,绵长的呼吸扑在他胸前,温温痒痒的。 温香软玉在怀,要不是急着出门,谁舍得这个时候起身! 低头在人的额上亲了一下,李大成想把胳膊抽出来,又怕把人惊醒,只得放轻了动作,连呼吸声都压的极低。 沈桥睡觉并不沉,心里又记挂着事儿,稍有动静便醒了。迷迷糊糊的想坐起来,却被一双大手揽住,他睡眼朦胧的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还早,再睡会儿。”李大成重新掖好被角,将人搂住,“不急,你再睡会,等天亮了再起。我先去镇上,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顺子哥那就行。” 家里并无其他女眷,小夫郎胆子又小,这个日子赵家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李大成怕沈桥一个人过去,没有相识的人不自在,想来想去还是等他回来一起过去的好。 “我煮碗面,你吃了再出门吧。”沈桥撑着身子想起来,横在他腰间的手一用力,他便猝不及防的跌在男人身上。 “不用,到镇上我买两个包子吃就行,今儿来不急做早饭了,小桥要是不想做饭,堂屋里还有那么些糕点,垫一口也行。” 刚醒来的缘故,李大成的声音有些闷,他侧头低语,搂着人的手却一点不松,染红了小夫郎颈间的一大片肌肤。 “先松开。”沈桥动了动,腰间的手箍的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抬头便对上李大成含笑的眸子,低头就是一大片裸露的胸膛,羞的他整个人都快烧着了。 “不松。”李大成轻笑开口,在小夫郎错愕的目光中,在人脸上酌了一下,“小桥好狠的心,为夫就要出门了,不说给个早安吻,连抱一下都不让!” 沈桥对他颠倒黑白的本事没办法,凶凶的瞪了过去。僵持了一会,到底妥协了,闭着眼晴小心的在男人唇上印了一下,“好了,快松开吧,一会儿该晚了。” “小桥就是这么敷衍我的吗,真让人心凉。”李大成偏过头去,一脸的委屈,掩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那抹狡黠。 “你……你……还想怎么样。”沈桥锤了一下李大成的肩膀,随后破罐子破摔的趴在他身上,连头都不抬。 两人肌肤相贴,灼的沈桥的脸烫的厉害,耳边是“咚咚”的跳动声,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如此剧烈。 李大成浅叹了一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覆上夫郎的唇瓣,与沈桥刚刚蜻蜓点水般的轻酌不同。他抬手扣住沈桥的后脑,另一只手箍住沈桥的腰,一寸寸攻城略地,滚烫的气息交织,吞噬了沈桥含糊不清的话。 沈桥没有退缩的余地,也抵抗不了,直至呼吸混乱,才被放开。 安静的屋里,回荡着两人粗重的呼吸声,绮靡非常。 “小桥,小桥……”李大成抵上沈桥的额头,轻声唤着怀里人的名字,平复着心里的躁动。虽然他极力克制,但不可否认刚刚还是有些失控,恨不得立时就把人要了。 怕把小夫郎吓着,李大成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再睁眼时,眸底的神色已与往常无异。 爱怜的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给沈桥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李大成起身披上衣裳,便要出门,“再眯会儿,我把门从外面关上,等暖和暖和再起。” 沈桥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上李大成的手,慢慢的捋着他的指节,顿了顿才开口:“路上慢点,我等你。” 若是换做以前刚刚那样的场面,沈桥心里难免害怕。可一日日的相处下来,他也熟知李大成的脾性。虽说李大成身上有难掩的锋芒,却在对他的时候,全部隐去。对一个人好容易,克制压抑自己,对一个人好却不易,尤其是在关键的时候。 透过窗户的逢隙,目送李大成出门后,空荡荡的的屋里只剩他一人,沈桥也没再睡,拿过床尾的衣裳穿好,见崽崽扒着炕沿,探出一个小脑袋,便和小家伙玩了会儿。 第217章 许是冬日需要保暖的缘故,小家伙又胖了些,圆滚滚的身子,厚厚的皮毛,缩在垫子上好大一只。 “过几日得给崽崽做个大点的垫子了,我们崽崽又长大了不少。”他原想说崽崽又胖了不少,对上小家伙一双漂亮的眼睛,这话就说不出口,只能改成又长大了不少。 崽崽对沈桥的按摩表示很受用,趴的四仰八叉的,候间还发出舒服的呼呼声。 陪着崽崽闹了会儿,外面天色才慢慢地亮起来。沈桥清理了火炉里燃烧的木灰,又添了新柴,才去灶房里做饭。 给崽崽特意煮的棒骨还有两根,沈桥放在锅里热了热,又掰了两个馒头,一并放在食盆里,等晾凉再喂给小家伙。 早饭,只有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沈桥也就没另开火。热馒头的时候再锅里煮了个鸡蛋,加上一小碟腌菜,再掰上半个馒头,就能吃的饱饱的。 他们家里没养鸡,鸡蛋都是买的,刚开始是在村里买,村里有户姓孙的人家养鸡,在靠近后山的位置,开辟了块空地,做养鸡场,里头养着百十来只鸡。 村里几户家家都养着些鸡鸭,虽然不多,但也够一家人吃的,自然不会去买鸡蛋吃。况且鸡蛋是个金贵物,即使是自家养的,也舍不得日日吃。最多隔上几天,给家里老人吃一个,补补身子,或是给孩子吃了解解馋。 孙家每隔两三日,便拉着鸡蛋去镇上卖,倒是比单纯种田收入要高。李大成本想着鸡蛋易碎,从镇上带回来,多有不便,既然村里就有卖的,正好可以图个方便,就一直都在孙家买。 谁知孙家有个阿婆,是个心不正的,无事便与一帮婆子拉闲话,说李大成是个傻的,娶了个夫郎回来,整日娇养在家里不说,还日日鸡蛋肉菜的吃着,到头来连个蛋都没生。 李大成去后山砍柴回来,正好撞上,他当场就发作了。那婆子本来是不服的,说些闲话罢了,又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哪犯得着这样计较,还不许旁人说些家常话了,这管的也太宽了! 可见李大成生的人高马大,又冷着一张脸,动了真格的,那婆子到底有些发怵,还是孙家的当家的出来赔礼道歉,这事才揭过。 沈桥对此并不知情,还是赵婶儿来说与他听的,赵婶儿一个劲儿的夸他命好,嫁了好男人。不仅能赚钱,会料理家事,还知道护着夫郎。 其实本来就是妇人间说嘴的小事,要是换在别的汉子身上,根本不屑于和妇人呈口舌之快,也许不咸不淡的就过去了。更有甚者回家还得打骂夫郎,毕竟让他们丢了面子。 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李大成这样护着他,沈桥心里才更感动。 呜呜的叫声,打断了沈桥的思绪,崽崽拱了拱他的裤脚,小眼神却瞄着桌上的食盆。 “小机灵鬼儿!”沈桥点了点小家伙头上那一撮深色的毛,还是将食盆放在地上,又贴心的给小家伙在水碗里加了水。 一人一狼吃完早饭,沈桥把院里扫了一遍,屋子也收拾干净后,陪着小家伙在院里玩了会儿,才回屋把早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搁在堂屋的桌上。 估摸着李大成还得半个多时辰才能回来,沈桥便把那两张兔皮拿了出来,他没做过护膝,皮毛贵重,虽是兔皮,可若是去铺子里买,这两张皮子也得几两银子。这样的金贵物,沈家自然用不起,他连见都没见过,只是知道个大体的样子。 将两块皮料修剪到尺寸相称,皮料不易清洗,沈桥琢磨着,得在皮面外再覆上一层深色的布,这样既美观,又禁得住磨损。还可以绣上些花样,增添几分意趣。 再折个双层的布条包个边,缝上几根绑带,大体也就是这样了。 想着容易,真的动起手来,才发现并没那么轻松,皮料本就厚实,又加了衬布缝起来由为吃力,好一会儿他才缝了小半圈。 崽崽玩够了,趴在他身边撒娇,沈桥给小家伙喂了一块花生酥,得了吃的,崽崽也不闹人了,枕在他的脚上,一副惬意的模样,看的人心里软软的。 从前家里总是他一个人,虽说他性子安静,独处也不会无聊。但有了崽崽后,日子总是更充实些,想李大成刚抱它回来时,小小的一个毛绒团子,一只手就抱过来了,如今一晃眼,已经长成半大的狼崽了。 一点点养大的小家伙,又这么乖巧懂事,沈桥难免疼它些。 门外响起车辙声,知是李大成回来了,沈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去。 第149章 满月宴 一 日光里,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视线中,车轮在地面上碾过,带起一片尘土,在空中轻盈跳跃。 “回来了。”沈桥将院门敞开,小跑着迎了上来,“路上还好吗,今天镇上人多不多?” “还行,过几日有个庙会,咱们一起去看看,给你买好吃的。”今日从胡阳街出来,便听好多人说码头那边要办庙会,正在搭架子呢,听说还有从府城请来的杂耍班子。李大成听了,就想着带沈桥去看。 沈桥还没去过庙会,小时候有戏班子来村里演出,怕遭人嫌弃,他只敢远远的躲在角落,偷偷的看。听李大成这么说,虽然还没去,可心里也高兴。 “好,正好咱们顺道买年货。” 这是他们成婚后,过的第一个年,沈桥自然是期待着。老人都说,第一个年得过的和和美美,往后的日子才能平和顺遂。 第218章 他盼着与李大成岁岁安好,年年如意,日子如细水长流般恒久绵长。 李大成转头,便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微微仰头看他,柔情缱绻。他忍不住,低头在沈桥脸上亲了一下。 院门虚掩着,虽然并没人瞧见,沈桥还是不好意思,大白天的真要让人撞见,羞也要羞死了。 “你别闹了,咱还得去顺子哥呢,小心误了事!”沈桥往后退了两步,怕李大成再缠着他胡闹。 “好,听小桥的,晚上回来我们再闹。” 李大成把板车停在前院,麻利的把肉往灶房里搬。 先前灶房里就有一口矮缸,也是储水用的。李大成想着家里已经有两口缸了,装水足够用的,那口矮缸正好拿来放肉。盖上盖子,再拿石碾压上,就算有老鼠也进不去。 沈桥帮着把竹笼放进柴房,又拿出早就切碎的干草,往每个笼子里都放了些,才带好柴房的门出来。 崽崽会开门,沈桥怕他进去吓着兔子,特意在门上加了一道锁。 李大成洗了手,掸了掸身上的灰,也没换沈桥给他准备的新衣裳。在灶房里忙乎,难免沾上污渍,就算在小心,油烟味也是避免不了的。 衣裳是夫郎一针一线的做的,手指都扎了不止一下,他自然舍不得糟蹋。反正快过年了,留到过年穿也好。 沈桥推门进来,见他没换衣裳,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原本是吃席,自是该穿的体面些,眼下李大成得炒菜,穿新衣裳就不合适了。 礼物早就备好了,拿上就走,也不耽误时间。沈桥给他理了理衣领,两人便出了门。沈桥低头瞧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耳根发烫,却没有挣开。 今儿天气不错,碧空如洗,也没什么风,倒是个好日子。 刚踏进巷口,还未及行至赵家,喧嚣声已涌向耳畔。嘈杂的人声里,不时伴着孩童的嬉闹声,好不热闹。 赵大顺正在门口张望,吃席的人都来了,掌厨的人还没到,他多少有些不踏实。虽然知道李大成不是那般不靠谱的人,可若是镇上有什么事,绊住了手脚,那也说不准。 直到看到李大成夫妻,他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大成,你可过来了。”赵大顺小跑着迎了过来,见两人握着的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因着有沈桥在,说话都细声了不少,“快进屋吧,从镇上赶回来幸苦了,先进屋喝杯茶,歇歇。” 赵大顺嗓门大,他这一嗓子,门口已经探出好几个脑袋,瞧着这边的动静。 喜宴上人杂,除了自家的亲戚,还有平时交往好的人家,也少不了帮着忙乎的妇人夫郎。这么些人瞧着呢,就是为了沈桥的名声,李大成也得做做样子。 “路上耽搁了会儿,让顺子哥久等了。”李大成告了歉,朝着赵大顺使了个眼色,才拱了拱手道:“还没恭贺顺子哥喜得麟儿,日后必定人丁兴旺,家宅和顺。” 沈桥也跟着说了句祝福的喜气话,浅浅的梨涡在脸上绽开,瞧着就喜庆。 赵大顺回头看了看,也心领神会的客套了两句,引着他们进了院。 院里已经摆上了桌椅,连屋檐下都置了矮桌,瞧着有个十来桌的样子,堂屋里也支了桌子,赵家的几个长辈正坐在桌前喝茶。 里屋单独设了一桌,是特意用来招待赵家嫂子娘家人的,桌上的瓜果点心都已经备齐了,人还没有入席,想来是还在赵家嫂子屋里,看奶娃娃。 赵家只有父子三人,赵家嫂子又刚出月子,还带着个奶娃娃,自然操办不了这么大的席面。主事的是赵大顺的大伯娘赵何氏,见他们两口子过来,赵何氏亲切的上来挽着沈桥的胳膊,没口子的夸赞,直把沈桥夸的都不好意思。 赵家门户不小,各房也算是齐心,赵大顺这一辈都以赵家大伯为首,平日里有什么事,互相帮衬一把,也从没有诸多计较。 赵何氏心疼这两个侄儿早早的丧母,往常也是多有关照。知道李大成与赵大顺交好,那日侄媳妇难产,也是李大成给找的大夫,对他们两口子自然更亲近些。 李大成笑着逗了两句趣,不动声色的把脸皮薄的小夫郎,从困境中解救出来,末了还冲着沈桥眨了眨眼。 大庭广众之下,沈桥哪里好意思和他眉来眼去,只得低头错开视线。 好在桌案前终于没人了,他跟着李大成将带来的喜礼入了帐。虽然村里人吃席,带不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也是要记账的,方便日后主家还礼。 像满月宴,亲近些的亲戚有的拿红布、红糖这种金贵物。一般的亲戚或是带只鸡,或是带一小篮鸡蛋,估摸着十几个的样子。邻里间,有的捧一碗小米,有的带些自家种的菜或是果子。 主要是图个热闹,来的人多了,才显着在村里人缘好。谁家有喜事,也不会真的盼着收多贵重的礼。毕竟礼尚往来,今儿收了人家的,总有还回去的一日,倒不如简便些,大家伙也更自在。 他们的礼已经算是重的了,负责记账的是赵大顺的堂弟,幼时念过几年书,如今在码头上当个小管事,记记账,也算是极体面的营生。 沈桥手巧,小衣裳小帽子都做的十分精致,瞧着就是费了心思的。赵家大伯娘免不了拉着沈桥又是一段夸。 村里的妇人夫郎做身衣裳还成,绣花多是绣个简单的花样,能绣这么复杂图案的不多。一来,家里那么些活干呢,哪有时间整日的绣花。二来,买彩线不得花银子,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舍得花在这上头。 第219章 上了礼,李大成也不耽搁,想着先去灶房里看看,虽说备菜自有人管,但他早些过去看看总归是安心些。有些需要提前炖煮的,也好先准备上,免得误了时辰。人家把这么大的席面,托付给他,他也得尽心不是。 引着前院的位置不够,便在后院新垒了两口灶,置了桌子,便充作临时灶房。沈桥本想跟着李大成打打下手,帮帮忙的,两家关系不错,他自该搭把手。 李大成轻轻的摇摇头,拒绝的态度明显。操办席面不比在自家做饭,累人的紧,他哪舍得让夫郎跟着受累。 赵何氏经了那么多事,哪会看不透。单看沈桥的穿着打扮,也知道在家里是极受看重的。人家在家里兴许都没怎么下过厨,哪好到了他们家白白让人家受累的。再说他们也早就找好了帮厨的人,人手是不缺的。 赵何氏笑着客气两句,特意找了四婶家的秋哥儿,陪着沈桥。赵大顺知道李大成看重中夫郎,等人走了,才笑着打趣了几句,李大成笑了笑,也没反驳。 后院俨然已经忙乎起来了,好些菜都洗好了,有两个妇人在切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显然是做惯了活儿的。 还有两个小哥儿正在剁肉,桌案边上另有一个老妇人正在剥葱、蒜。灶台已经收拾干净了,李大成取过一旁的襜衣系在腰间,便生火准备先把猪肘炖上。为着今日的喜宴,赵大顺还特意借了一口小郭,倒是够用。 “顺子哥,快去前院待客吧,这交给我就成。”正日子,哪里都是事,自然不好让主家在这陪着,李大成见赵大顺一直在这陪着,便开口让他去忙。 “我也不会说啥客套话,你今儿幸苦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咱好好的喝上一顿。”赵大顺是从心里感激李大成,又觉着说出来太矫情,说出口的话便成了请人吃饭。 “成,哪天咱好好聚聚。”李大成痛快的应下,拍了拍赵大顺的肩膀让他先忙。 李大成烧了水,等着水开了把肘子焯了水,就先炖上,再准备别的菜。他粗略看了一下,备好的菜肉,心里默默的搭配着菜单。 墙角的木桶里还有两桶鱼,条条鲜活,这个时节河面都结冰了,抓到那么多鱼不容易,看的出来赵家的重视。 满月宴一般就是十个菜,四道全荤的,两道半荤的,再来两道素菜,两道凉菜也就是了。 赵家办的大,每桌都是十二个菜,肉也备了不少。李大成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成算,即是食材足够,便备上六道荤菜,六六大顺,寓意也好。余下两道凉菜,四道炒菜正好。 村里人除了年节吃肉不多,也就只有坐席的时候,可以敞开肚子吃。平日里自家做饭,舍不得多放调料,席面上更偏爱重油重盐的菜,有滋有味不说,也下饭。 一道红焖肘子、一道红烧肉、一道红烧鱼,一道辣炒兔肉,这就是四道肉菜。鸡有两种做法,鸡肉做一道炒鸡,骨架可以熬鸡汤,最后做一锅鸡汤面,也应景。 余下的肉,李大成打算剁成肉馅,做一道四喜丸子,吉利又好吃。再炒四个素菜,拌上两个凉菜便可以开席了。 第150章 满月宴 二 秋哥儿比沈桥小两三岁,许是被家里养的极好,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 “小桥哥哥,我带你去看奶娃娃,白白胖胖的,眼睛又大又圆,长得可好看了。”赵秋本来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家里一贯都宠着他。自从哥哥姐姐都成家后,便没人跟他玩了。初见沈桥,便觉得投缘的很,拉着沈桥的手聊个不停。 沈桥虽然也有两个哥哥,可沈平、沈安从未把他当成是一家人,整天非打即骂。秋哥儿性子活波,即使他话不多,相处起来也很自在。 秋哥儿拉着沈桥往赵大顺住的屋子走,想到赵家嫂嫂的娘家人都在屋里,沈桥怕打扰人家,便有些犹豫。 “秋哥儿,嫂嫂屋里有人,我们过会儿再去吧。”沈桥拉住兴冲冲的秋哥儿,有些迟疑。 秋哥儿拉着沈桥的手晃了晃,“没事儿的,小桥哥哥,三嫂人很好的,再说我娘也在屋里呢。” 沈桥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进了屋。赵家嫂子正倚在床上,陪着屋里的女眷说话,一旁的摇篮里躺着个粉嘟嘟的奶娃娃,正睡的香甜,一点都没被说话声所扰。 “三嫂,娘。”秋哥儿喊了一声,便拉着沈桥,向坐在椅子上的妇人走去。 被唤道的妇人,抬头呵斥了一句,向着众人解释道:“这孩子让我惯坏了,没有规矩。”虽是指责,可脸上的笑却没收。 “这是……”妇人抬头,见自家哥儿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哥儿,眼生的很,一时有些拿不准,没敢称呼。 “婶子好,嫂嫂好……”沈桥打了招呼,还没来的及介绍,就被秋哥儿拦过了话头,“娘,这是大成哥的夫郎。” 妇人一听立时站起身来,牵起沈桥的手,给他让座,“是大成夫郎啊,这生的也太好看了。快坐快坐,我们刚还夸你呢,你这手太巧了,瞧这花样绣的,活灵活现的。” 说完,瞧见赵秋,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别说衣裳了,连条帕子都还绣不好呢!” 被点名的秋哥儿,虽然不服气,可想想自己那拿不出手的针线活儿,没敢吭声。 “婶子过誉了,秋哥儿还小呢,过两年大些就好了。”沈桥客套了两句,又替秋哥儿解了围,却并没有坐,长辈站着,他自不好独坐。 第220章 “还是小桥哥哥好,哼!”秋哥儿晃着沈桥的胳膊撒娇,还不忘冲着他娘哼了一声,惹得屋里人都笑出声来。 赵大顺媳妇挽着沈桥的胳膊,让他的坐在床边上,笑着道:“我生产那日多亏你们夫妻二人,还没来的及当面感谢,竟没想到是这般标志的人物。” “大成真是好福气,娶到这么俊俏的夫郎!” “就是,不仅相貌好,手还这么巧,大成真是好命的!” 旁边人也跟着夸赞,倒是弄的沈桥有些不好意思。恰好摇篮里的奶娃娃醒了,发出洪亮的啼哭声,这才止住了话头。 刚满月的奶娃娃,张开了许多,不似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哭起来小手在空中乱抓,可爱的紧。沈桥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只觉得哪里都好,不禁多看了几眼。 奶娃娃许是饿了,被大人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哭声依旧响亮。沈桥见秋哥儿被她娘说教的脱不开身,便说了一声,从屋里退了出来,不耽误赵家嫂嫂喂奶。 院里的差不多已经坐满了,连小孩子都不再跑闹,乖乖的坐在桌前等着。村里的孩子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平时自然没什么零嘴,因此就盼着家里大人带着去吃席,可以敞开了肚皮解解馋。 边上有一桌,围了十几个汉子在掷骰子,叫喊声响亮。大喜的日子,也不会赌得多大,无非是添个喜气罢了。 沈桥过门还不足一年,算是新夫郎,没有家里长辈带着,也没有相熟的的人,虽然强撑着,还是有些局促。他也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便独自去后头寻李大成,想着帮忙干点活儿,也总好过闲着。 李大成正在调顿鱼的料汁,一抬头就见沈桥从前院过来了,目光还在四处搜寻,直到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温润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 “小桥。”李大成唤了一声,见地上杂乱,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小心脚下。” 赵家的后院也不大,这人一多就施展不开了。洗菜、洗肉、切肉便都在院里,地上洒了不少水,刚刚杀鸡弄的鸡毛血污还没来的及收拾,都堆在了一角,远远的就能闻见腥味。 这个场面实在是算不得好看,李大成拿抹布擦了擦旁边的凳子,招呼沈桥坐下,“怎么过来了,再有半个多时辰就能开席了。” 沈桥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小声地开口:“刚刚看了小宝宝,白白胖胖的可爱的紧,从屋里出来,便想过来看看你。” “我这再炒几个菜就成了,费火的都炖上了,余下的要不了多少功夫了。”李大成将拌好的料汁放在一边,想帮沈桥理理鬓边的发丝,见自己手上不干净,又无奈的止住了。 院里帮厨的妇人,怒了努嘴,冲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瞧瞧,人家小两口,这才是恩爱夫妻的样子。” “大成的夫郎也是个标志的美人,这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镇上的公子哥儿呢!” “还是大成知道疼夫郎,这么一比,我家那个都不能要了!” “你要那么说还真是的,人家大成又能挣钱,又知道疼人,你家那个趁早扔了吧!”, 院里虽然嘈杂,可几个人并没有压低音量,这话传进沈桥耳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夫郎,平日里说话也没什么忌讳,见了面皮薄的新媳妇新夫郎,难免的逗上两句,却也没什么恶意。 李大成垂眸看着小夫郎的耳尖慢慢染上颜色,笑着开口解围,“各位婶子嫂子再逗我,我可连锅铲都要拿不住了,还望各位婶子嫂嫂放过。” 笑声在后院荡开,说笑一阵,干起活儿来也不无趣,见他如此护着夫郎,到底没人再打趣他们。话题又转向了别处,谁家要娶媳妇了,谁家两口子打架了,谁家孩子又淘气了等等。沈桥虽然插不进嘴,但静静听着,也觉得有趣的紧。 红烧肉炖的差不多了,李大成往灶膛里添了根粗柴,压压火。拿过一边的大盆,将肉盛了出来,肉香混着袅袅白烟,在院里荡开。 “真香啊,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大成这手艺一点都不输镇上的馆子。”前院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没什么忙的,把这一摊子都交给李大成也不合适,赵何氏便想过来搭把手,刚拐过来,香味就直接往鼻子里蹿。 李大成谦虚了两句,手下的动作却没停,见赵何氏过来,便知是要开席了。一般的宴席都是先上凉菜,凉菜他都备好了,倒是是不急。炖鱼不费功夫,再炒几个菜也就齐了。 灶房油烟大不说,人来人往的也忙乱,李大成招呼人把凉菜端出去,顺带让沈桥先入席。 赵何氏见他们小夫妻难舍难分,笑着调侃了两句,便拉着沈桥去了前院,给沈桥安排在赵家小辈那一桌。 秋哥儿也在其中,见了沈桥冲他招招手,沈桥坐下,才瞧见桌上还有一个认识的人,正是赵家嫂子生产那日,一起在灶房烧水的那位夫郎。 他也认出了沈桥,隔着桌子冲着沈桥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突然掩面作呕,似是身体不适。 秋哥儿拉过沈桥,神神秘秘的贴在他耳边说:“小桥哥哥,五嫂有身孕了,只不过还不满两个月,知道的人不多。” 怔了一下,沈桥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了身孕真好。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说不羡慕是假的,他也吃了小半年的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天也能眷顾他。 第221章 鞭炮声霹雳吧啦的响起,打断了沈桥的思绪。秋哥儿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凉拌笋丝,招呼他吃饭。 帮忙的人两个人一组,给各个桌上菜,一人端着大木盆,另一人往桌上的空碟子里添菜。不多时,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村里人坐席没那么多讲究,都是同村的,不是亲戚就是邻居,也用不着谦让。汉子们喝酒,桌上的菜动的还慢些。有孩子的桌,几乎是上一道菜,用不了三下两下就被分光了,尤其是肉菜。好在赵家备的菜多,菜量也大,大人们吃些旁的菜,倒是也够吃。 安排座位的人,也是动了心思的,将年龄相仿的孩子安排在一桌,家家都有孩子,便是吃了,谁也说不出什么。 沈桥他们这一座,只有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菜倒还是全的。 秋哥儿见他没动筷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因为嘴里嚼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小桥哥哥,快吃啊,大成哥做菜也太好吃了。“ 第151章 满月宴 终 席间就没有不开口夸赞的,更有甚者直接找赵大顺打听,是从哪找的厨子,做菜也太好吃了,这手艺可比村里的刘大厨强多了。 “就是,尤其是这道四喜丸子,咸鲜软糯,我在别的地方从来没吃过。” “这鱼炖的也好,一点土腥味都没有,比我上次在刘地主家吃的还要好吃。” “顺子,你可不能藏私啊,过完年我儿子娶亲也要办酒。有这样的好厨子,我家就不请别人了,就算多花些银子也行!” 李大成来的早,打来了就一直在后院,没露过面。因此好些人都不知道是谁掌厨。赵大顺应承了几句,卖了个关子,只说一会儿大厨现身,大家就知道了。 至于有人提及刘厨子,赵大顺心里虽然气的很,但想着大喜的日子,到底也没将刘厨子的事抖落出来,这笔帐等办完了满月宴,他再找刘厨子好好说道说道。 不等李大成现身,席上有去过后院的,此时又喝了点酒,正在兴头上,大声的嚷嚷出李大成的名字。生怕旁人不信,还一遍一遍的重复。 赵大顺见此,也不再卖关子,将李大成过来帮忙的事说了,有人不太相信,碍于主家的面子,也只是很旁边的人小声说上两句。毕竟在村里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李大成有这样的手艺。 有几户就挨着李家住,直言过去在李家时,都是李大成做饭,手艺自然不差。李庆夫妇在村里闹了几场,已经彻底坏了名声,这样一说倒是合情合理。 人家大喜的日子,人们聊了两句便止住了话头,省的平白给主家添堵。赵大顺端着碗,挨桌敬酒,这事也就没人再提。只是一开始开口的人,还不死心,想托赵大顺给问问,李大成还接不接活儿,银子自然不会少给。 赵大顺知道李大成平时忙的不行,这都是挤时间过来的,平时哪里来的这么多功夫给人操办席面。便只说是李大成是给帮忙的,并不是以此为营生,委婉的回绝了。那人似还有些不甘心,却也没再多说。 沈桥他们这桌都是赵家人,对着他难免多夸赞几句,说他好福气。沈桥应承了几句,李大成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这话他不好说,但从别人口里出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没反驳。 这桌上除了秋哥儿还小,都是嫁了人,通晓人事的,见他眉目间的光彩,也知他们夫妻感情极好。 嫁了人就是柴米油盐,整日不是围着灶台转,就是带孩子,家里家外的一堆活儿,自然不能像在家的时候一样,有时间打扮。见沈桥衣着亮丽,发间别着的簪子,手腕上的镯子,心里哪有不羡慕的,这嫁人谁不盼着有个人疼。 席上也有几个李家人,算起来是李大成叔婶、堂哥堂嫂,他们与李庆一家并不亲厚,但好得是同一个李,自然少不了往来。 过去,对李大成也从未看中,如今听人们纷纷夸李大成,又见有人瞧着他们,面上有些搁不住。连这么好的菜,都没夹上几筷子,白白的浪费了他们带过来的东西。早知道李大成也在,还出这么大的风头,他们就不会过来,何必触这个眉头。 沈桥时不时的便朝后院望上一眼,桌上的菜都上得差不多了,料想李大成也快忙完了,应该也快过来了才对。 秋哥儿嘴里嚼着一大块肘子肉,见上了一大盆鸡汤面,眼睛都圆了。沈桥起身给他盛了一碗,鸡汤熬的香醇,上面还飘着油花。 “谢谢,小桥哥哥。”秋哥儿的声音含糊不清,又张罗着让沈桥多吃,“小桥哥哥,你多吃些,大成哥做饭也太好吃了。” 沈桥夹了几筷子菜,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望着后院,直到宴席结束,都没见李大成过来来。他本想去后院看看,秋哥儿在,他一时没有脱开身。 酒足饭饱后,人们又说了几句喜气话,便纷纷离开。沈桥同秋哥儿说了一声,往后头去寻李大成。 满月宴是中午开席,但总有人中午不得空,等晚上闲了才会过来,因此还得多备出两桌。 虽说只两桌席面,赵家自己也能操办,但李大成想着他既然来了,索性帮着把晚上需要炖的菜做出来,多留些汤,晚上稍微热一下,味道也不会太差。余下的菜不多,无论是谁炒都不费劲。 沈桥寻过来的时候,李大成正在灶台前忙乎着,烟熏火燎的热气烤着,即使是冬日里,额前也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沈桥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第222章 “吃饱了吗?”李大成怕热气熏找沈桥,拿起立在一边的锅盖盖上,才转过头看他。 沈桥点点头又摇摇头,“你饿了吧,忙了半天了,也没顾上吃饭。” “不饿,回来的时候在镇上买了两个馅饼。”此时除了他们,后院只有两人,均在埋头刷洗席上撤下来的碗碟,席上的碗碟都是找左邻右舍借的,明儿得压上吃的,给人家还回去。 借着灶台的掩映,李大成握住沈桥的手,小心的包裹在掌心里,便是有人看过来,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沈桥有些害羞,却也没有挣开,任由李大成握着,余光撇见没人注意他们,才自在些。 “一会儿忙完了咱就回家,今儿我买了羊肉,晚上咱涮锅子吃。”毕竟是在外面,李大成也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握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听到涮锅子,沈桥的眼睛亮了亮,上次他们吃过一次,那滋味他到现在还记得。热气腾腾的锅子,配上煮的微微打卷的肉片,让人食欲大动,吃完全身都热乎乎的,冬日里吃这个最是合适了。 李大成眉心微动,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目光一直没从沈桥身上移开,“路过杂货铺的时候,还买了口小锅,正好晚上用来刷肉。” 一直想买口小锅的,恰好今日路过一家杂货铺要闭店,价钱比平时低了几成,已经围了不少的人,李大成只买了一口小锅和一面铜镜,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赵大顺送完客,紧着过来,见他们夫妻在亲亲热热的说话,站在屋后等了一会儿,才过去。沈桥见有人过来,便往后退了两步,方便他们说话。 李大成刚放完盐,用锅铲搅拌了几下,同赵大顺打了招呼,顺手将灶下的火熄了。也不必出锅,等着晚上开席的时候添上把柴,热热就成。 他随手解下腰间的襜衣,搭在身后的木架上,“顺子哥,菜都炖好了,就在锅里放着就成,等晚上来人时直接热热就好。凉菜我也拌好了,想着还得放置上两三个时辰,便没放这么多盐,省的到时候咸了,若是到时候口轻了,再加上点盐便可。” “今儿多亏了你,大成。忙乎了多半天,也没吃上口饭。我在堂屋备好了酒菜,先垫上一口,晚上咱再好好喝一杯。”赵大顺是真心感激李大成,今日的满月宴能办的这么圆满,多亏了李大成,要不然这当口他上哪去找人。 “顺子哥,我从没把你当外人,有话我就直说了。回去真的还有事,酒菜就不吃了,等哪日得空了咱们再聚。”赵家对他帮助良多,赵大顺与他关系亲厚,李大成也没找别的理由推辞,如实所言。 家里的肉买回来还没收拾,再加上还有三十只兔子呢,这会儿回家收拾,到天黑都卤不完,再耽误会儿,又得到夜里了。他不愿让沈桥强撑着等他,尽量早些回家,日日熬到半夜,对身子不好。 赵大顺闻言,迟疑了一下,也知道李大成下午还要忙,心里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勉强。掏出怀里的红包递了过去,这个红包本是为刘厨子预备的,当是谈好的价钱是两百六十文,除去一百文订金,红包里是一百六十文。 李大成扔下自己得事,幸苦帮他,赵大顺哪里能不念着这份情,又添了两百文进去,一共是三百六十文。 “也行,等你得空了咱再聚,饭不吃,可不能让你再白忙乎。咱村也没这个规矩,红包你收下,就当是添点喜气了,来年也生个大胖小子。”赵大顺说着,将用红纸包着的喜钱,递了过去。 李大成没接,本就是救急,过来帮忙的,又不是冲着钱。再说两家也总有往来,他们没有田地,家里的秋菜都是赵家送的,帮着炒几个菜,哪能收钱。 “依着咱们两家的情分,犯不这样。顺子哥再推让,那往后可就没法往来了。” 赵大顺见李大成神色严肃,叹了一声,也没再推辞,找人给拿了两个肘子,大有李大成要是不收,也要断道的架势。这回李大成痛快的接了过来,半点没推辞。 北风卷着枯枝落叶在空中打着卷,迎面袭来丝丝寒意。冬日里就是这样,一旦起风,瞬时便会冷下来。 李大成牵着沈桥的手,加快了脚步往家走。路上偶然遇见人,两人的手也没松开。李大成一脸的坦荡,他牵着自己的夫郎,虽不觉着有什么,但小夫郎脸皮薄,他便不动声色的将人护在身后,不细瞧的话也看不出来。 第152章 夜里可要好好努力哦 冬日的天色,时晴时阴,天色渐渐沉下来,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日光,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灰调。 院门一开,崽崽就扑到沈桥身上,半天没见,小家伙格外的兴奋。半大的狼崽子,力气不小,李大成怕他摔了,在后面虚扶了一把。 “没事儿,崽崽有分寸的。”沈桥在在小家伙头上揉了一把,又沿着脊背给它顺了顺毛,才给小家伙哄好。 倒不是沈桥夸嘴,崽崽真的很懂事,似乎知道自己的力量,玩闹的时候会收起牙齿和爪子,刻意收着力道,就算是家里有生人过来,也从没有要攻击人的迹象。 崽崽除了懒和贪吃,没有半点缺点,可谓是一头完美的小狼。 李大成在院里忙乎着烧水、焯肉,沈桥拿铁钩把燃尽的柴灰清了清。走的时候怕功夫太长,火炉熄了,他压了几根粗重的木柴,现下燃尽的柴灰,堆了满满一竹筐,得清干净才能添新柴。 第223章 家里若是有牲畜的,柴灰可以留着垫圈舍,省的还得扔出去,他们家没养牲畜,就只能背出去扔了。李大成抬头见他正在清理积灰,洗了洗手上的血污,帮着把装满柴灰到竹筐,放在院门旁边,等会儿同收拾完的兔皮血污一起扔出去。 火炉里添好了柴,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活儿做,沈桥便搬了矮凳坐在李大成旁边,帮着打打下手。 “累了就去歇会儿,不用在这陪着我。”灶膛里的火苗,在冷风的侵袭下来回摇曳,发出“噼啪”的响声。这阵儿比起中午冷了好些,李大成不愿意沈桥在这陪着,冬日里的风又冷又硬,吹多了到了晚上难免头疼。 “不累,都没干什么活儿,只是去坐席,哪里会累。”沈桥摇了摇头,见锅里的水开了,帮着把切好的猪头放进去过水。 猪头、猪肝腥味大,得清理好几遍,以前都是在灶房里烧开了水,再端到院里来洗。一来一回的着实麻烦,等都清洗干净了少说也得跑上十多趟。有时为了图方便,李大成索性就拿凉水洗了。 偶然间,沈桥出来抱柴火,见他双手通红才发现,打那沈桥总是在灶房里烧水,盯着给他添热水。如今院里垒了灶方便了许多,省去了一趟趟跑的功夫。 小夫郎看似乖巧听话,实则在某些事上颇有原则,李大成早就发现了,尤其是关于他的事情。虽说有夫郎管着,李大成心里慰贴,可也不愿让人一直曝露在冷风中。 他抬手将人圈在怀里,因着腰间系着围襟,并没有把人搂的太紧。积年累月的在灶房里忙碌,围襟上难免沾上油污,小夫郎爱洁净,李大成自然也得体贴些。 院门虽关着,可到底还是白日,沈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先松开,锅里的猪头差不多好了,一会儿水烧干了。” “无妨,小桥既然不累的话,那夜里可要好好努力哦……”李大成顺势将人拉到腿上坐下,矮凳受到冲撞,发出吱呀的响声。 寒风划过沈桥的侧脸,都无法削减他脸上那抹炙热,两人贴的极近,男人的视线不加掩饰的落在他的身上。虽眉眼带笑,可那深邃的眸光代表着什么,他哪里不清楚。 青天白日的,李大成总是逗他,偏偏他明知男人根本不会做什么,可还是招架不住。沈桥试着想推开揽着他的大手,可两人力量悬殊,男人有心困着他,他哪里挣脱得了。 搭在沈桥后腰的手有些不老实,他慌得往后退了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一贯温顺的人被逗的狠了,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你……你坏,你轻浮……” 李大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又暗暗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郎,怎么生出一种欺负良家小哥儿的错觉。 “小桥既然这么说了,我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是……”对上小夫郎有一丝错愕的目光,李大成低头在人唇上轻啄了一下,随后附在沈桥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沈桥只觉的脑中如烟花绽开,待听清他的话后,从脸颊到耳后,再到脖颈迅速蹿红,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反应过来后,立时从李大成怀里逃开。李大成本就不是为了拘着他,顺着他的力道松手,看着逃似得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声。 沈桥将整个人埋进松软的床褥里,半晌,急促的呼吸才慢慢平缓。 院里炸起噼里啪啦的响声,肉块在滚热的锅里翻滚,不住的溅出油花。他撑起身子,透过窗扇,瞧见李大成往锅里加了热水,一时间白烟涌起,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崽崽围着灶台转了几圈,似是知道里头的肉还没熟,也没吵着要吃。安静趴在灶膛前烤火,寒风阵阵,火星子时常会迸出来。 李大成怕溅到它身上,拍了拍小家伙,崽崽“嗷呜”了一声,虽有些不满,还是乖乖的往旁边挪了挪。 “小没良心的,忘了谁把你捡回来的!”李大成在它头上敲了一下,虽然习惯了小家伙的双标,偶尔还是忍不住逗它。 沈桥见一人一狼,谁也不让谁的斗气,不禁眉眼一弯,浅笑出声。本来他见着旁人都有孕生子,心里还有些低落,被这样一搅合倒是散了不少。 脸上的热度好不容易降了些,想起李大成那句大胆的话,心还是砰砰跳的厉害。往日两人亲近时,他多是以手掩面,虽偶尔也有被迫对视的时候,但碍于夜深,想着什么也瞧不真切,还霍的出去些。 若真是要像李大成说的那样,只想想,他都要羞死了。 院里灶头上卤着切分好的猪头、猪耳朵,灶房里的灶也燃着,正卤着牛肉。猪肝、猪心腥味重,得等着单独起锅料理。至于兔子耗时不久,等锅腾出来,有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李大成给两个灶里都添上柴,卤肉不能急,文火慢炖最好,入味又软烂。柴都是选的粗柴,一时半会的烧不完,只要偶尔翻动,看着别糊锅就成。 他刚刚把人惹恼了,这会儿得了空,自然得把人哄回来。回家时急着去赵家,买的铜镜还没来的及拿出来,现在正好做添头来哄夫郎。 听见门响,沈桥从窗边移开,慌得不知怎么办,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顾不了许多,赶忙拽过枕头躺下,装作熟睡的样子。只是紊乱的呼吸,将他出卖的彻底。 李大成挑帘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光景,小夫郎蜷着身子,躺在里侧,抛开急促的呼吸声不提,因为紧张轻微抖动的双肩,将装睡的人暴露不疑。 第224章 想是刚刚说的话,把人吓着了,他也没拆穿装睡的人,“小桥,醒醒,晚间再睡吧,这会儿睡多了夜里该睡不着了。” 沈桥根本就没睡着,若是李大成稍微侧身,就能瞧见他一双浓密的眼睫,一直紧张的轻颤。此时听见李大成唤他,揉了揉眼睛,便撑着坐了起来。清澈的眸子里,哪有一丝睡意。 李大成心里暗笑,明面上还是要顾全小夫郎的面子,没有再提及刚才的事,将手里的铜镜递了过去。 “杂货铺正好要闭店,东西比往常便宜不少,家里的镜子旧了,都是划痕,我便买了个新的,小桥看看喜欢吗?” 铜镜打磨的很光亮,轻轻晃过人影清晰,正面边缘可刻了一圈回字团花纹,背面雕着整面的蝶戏牡丹团花图样,虽然比家里那个旧要小一些,却精巧了不少。 女子小哥儿没有不爱美的,在杂货铺时,李大成想起沈桥对镜梳头的画面,一眼就相中了这面铜镜。 沈桥爱惜的摸了摸背面的花纹,喜欢得紧,一双似水般的眸子清亮亮的,望着李大成,星光流转,情意满满。 妆匣铜镜这些原都该是娘家陪嫁的,何春兰一贯当他是家里的瘟神,既然得了银子,又能把他赶出家门,一举两得,哪里会给他配什么嫁妆。 昔时,沈平也有一铜镜,是十六生辰时,何春兰送的,沈平爱惜的紧,平日里都收在柜子里。那面铜镜只在把手上雕了两朵花,还要不到一两银子,他手里这个两面都是雕花,价钱肯定也要更贵。 他们成婚短短半年,他已然添了不少东西了,李大成曾提及要去镇上买房子,他们两个人的房子,听着都有奔头。 买房子需要一大笔银子,思及此,握着铜镜的手,便有些迟疑,小声的开口询问:“贵吗?” “不贵,那家杂货铺掌柜的不做了,正好在清货呢,没多少钱,好些人都在抢。我拉着板车不方便,只挑了一口小锅和一面镜子。”李大成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将今日的赚的银子一股脑的倒在炕上。 “今日赚的银子都在这了,小桥一会儿收起来。” 炕上堆着二两碎银子,还有一堆铜板,这会儿没事,李大成也拿了棉线,和沈桥一起穿,一百枚一串,一共穿了六串,还余下六十多枚铜板。 柜子里有个装钱的小箱子,李大成还特意配了一把小锁。原本都是直接放在抽屉里的,后来银子多了,放在抽屉里就有些不便,李大成就找人打了一个小钱箱。 一共三层,最下面一层放着家里的房契和户籍单子,中层放着碎银,最上边一层放的都是铜板,方便日常取用,攒多了也可以能到镇上去换成碎银。 加上今日的这二两银子,就整整二十两了,沈桥怕数错了,又数了一遍,确认是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呢,在村里都算比不小的数亩,沈桥又把穿好的铜钱,放在钱箱的上层,才小心翼翼的和上,重新上了锁,放在柜子深处。 李大成最爱看沈桥数钱的样子,被那样满足欣喜的目光望着,总觉得一日疲惫都消了,生活都更有奔头。 第153章 火锅 窗外寒风凛冽,无情地拍打着窗扇,发出阵阵刺耳的呼啸声。屋内却是一片温馨宁静,锅里水气翻滚,热气腾腾的烟雾里混着肉香,勾的人直咽口水。 堂屋里,桌上置着泥炉,炉内火苗跳动,锅中汤时不时溢出,轻轻碰触锅沿,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泥炉一旁是两盘色泽鲜亮的肉片,李大成刀工不错,羊肉片切得薄如蝉翼,肉色鲜红,夹带着诱人的香气;另一盘牛肉片则纹理清晰,肉质鲜嫩,微微透出牛肉特有的质感。两盘肉片堆得满满当当,宛如两座小山,引人垂涎。 只可惜这个时节,没有新鲜的绿叶蔬菜,只有一碟子秋菜和切成片的冬笋。因着太晚了,来不及去买豆腐,好在李大成做了蛋饺,添个趣不至于太单调。 因着沈桥不太能吃辣,此处又没有鸳鸯锅,锅底李大成便只煮了菌汤锅。家里还有些晒干的松蘑,配着香料熬煮后,鲜美醇厚。 李大成将调好的蘸料递给沈桥,上次涮肉比较仓促,这次他特意买了芝麻酱,醇香的芝麻酱,辅以少许酱油、糖和香油,再加上花生碎和芝麻,咸香诱人。 “尝尝,好不好吃?”鲜红的肉片在锅里转了几个圈,打着卷微微发白,李大成夹了一筷子,放在沈桥的碗里。 肉片染上棕色的酱汁,光看着就诱人的紧,沈桥夹了一片沾着酱汁的肉放进嘴里,香味在唇齿间荡开,香的他眼睛都亮了。 “好吃。”沈桥连连点头,嘴里嚼着东西,开口的声音有些含糊,“好好吃,又鲜又香,你也快吃,一会儿肉煮老了。” 沈桥给李大成也夹了一大筷子肉,因着夹的太多的,肉片颤颤巍巍的,瞧着就要落下,李大成怕溅起汤汁烫着他,连忙拿碗过来接着。 “好吃就多吃些,还剩了一斤多羊肉没切,不够了我再去切。” 小夫郎嘴里含着肉,腮帮子圆鼓鼓的,像只藏食的小松鼠。大大的眸子弯成月牙的形状,笑起来一双清浅的梨涡,陷在圆圆的脸颊上,甜美又可爱。 泥炉里的柴烧的通红,时不时便传来炸裂声,李大成淋了些水压了压火苗,才重新将锅放上。沈桥还没吃过蛋饺,黄色的外皮,形状与普通的饺子无异。一口咬下去外皮绵软,还吸满了汤汁,馅料咸鲜,再配上蘸料口感更加丰富。 第225章 “喜欢的话咱们下次还吃,等开春了,我去小溪里抓些虾,做成虾滑,拿来涮锅子更鲜。”李大成见沈桥碗里空了,便又给他夹了些牛肉。 虽还没有吃到虾滑,但光听他这么说,沈桥也高兴,“我和你一起去,咱们先去河里摸些小红虫,剁碎了抹在竹筐里,放在碎石多的溪水里,用不了多会儿,就能抓到好些小清虾。” 昔时沈桥饿的狠了便这么干,抓的虾放在竹篓里,找个避人的地方,生火烤烤,等到虾肉变红,就能吃了。虽然没有什么调料,但有吃的就不错了,况且鲜虾带着淡淡的甜味,即使不放调料,也好吃。 李大成见他兴致勃勃,高兴的应下,这顿饭两人都吃的很满足,碟子里还剩了些肉片,还有冬笋。涮肉的肉片切的极薄,不适合炒菜,况且放上一夜,到明天肯定就不新鲜了。 他刚要开口说都煮了吃了,就见沈桥摸着肚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李大成明知故问,“小桥,吃饱了吗?” 沈桥忙不迭的点头,看了看桌上的肉,又有些犹豫,“我还吃得下,咱们都煮了吧,别浪费了。” 李大成垂眸瞧着一脸认真的人,薄唇挑起浅浅的弧度,抬手覆上他的小腹,一贯平坦的软肉,此时紧实还微微凸起,一瞧就是吃撑了。 “你不许笑!”沈桥捂着自己的肚子,凶巴巴的瞪着李大成。像只没断奶的小奶猫,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好好好,不笑。”李大成揉了揉沈桥的头,手抚过耳后,给他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安抚着这炸毛的小猫,“剩下的肉,我一会儿腌上,明早上煎一煎,再烙两张饼,做个大饼卷肉,也不浪费。” 屋里正是情浓,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沈桥被吓了一跳,幸亏李大成揽着他的腰,要不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天都黑了,谁会这个时候过来?” “我去看看,你先回屋。”刚吃完热气腾腾的火锅,沈桥鼻尖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这个时候吹了冷风,人最容易生病。李大成便让沈桥先进里屋,省的一开门让冷风冲了。 见人听话的回屋,他才开门出去,还没行至院门,便听外面传来压印不住的哭声。李大成心里一紧,打开院门,便瞧见孙母站在门外,一双眼睛通红,不知是哭了多久。 “婶儿,出什么事了?” 孙母见李大成出来,匆忙了抹了把眼泪,极力的想抑制住哭腔。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但凡还有办法,她也不会再这个时候登门,给人家添堵。 李大成见孙母抽噎着说不出话,知家里定是出事了,忙让人先进屋,“婶儿,您先别急,咱先进屋坐,有话慢慢说。” 堂屋的桌子还没收拾,沈桥把人让到了里屋,沏了热茶,“孙婶儿,您喝点水,暖一暖。” 孙母点头间,两行浊泪又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她慌忙擦掉,哆嗦着开口:“这么晚打搅你们了,实在是……我没有法子了,我那个可怜的儿子出事了……” 孙大壮跟着贩茶叶的去了西边,这才去了不到一个月,该是还没到目的地才是,不知哪来的消息。 “婶儿,您先冷静了一下,大壮该是还没到西边,您不用过分忧虑。”李大成安抚着孙母,见孙母抖得厉害,想来是没顾得上吃饭,又在寒风中奔走了不知多久。他给沈桥递了个眼神,沈桥连忙拿了桌上的果子点心,递到孙母手里。 “婶儿,您先吃块点心,别急,您慢慢说。” 孙母捏着点心的手微颤,“大成,孙茂说……说商队在山上遭遇了劫匪,都不在了,我可怜的儿子,大成能不能劳烦你,帮着……帮着打听一下。” “您别急,大壮都走了快一个月了,粗略的估算着,如今也该进了雍宁府了,雍宁府一向太平,鲜少有山贼作乱。山高路远的,没准传回来的消息有误呢。再说了,他们一行除了商队,还有不少护卫,身手都不错,一般人在他们手底下也得不了好处。” 孙母听里大成这么说,灰白的脸色有了一点缓和,“大成,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大成点点头,“婶儿,一人之言,难免偏颇,明日我去镇上打听一下,咱们再商议,您先别太焦急。” 李大成的话像一剂强心剂,让孙母有了主心骨,一颗慌乱的心总算是有了归处。 既然答应了孙大壮,帮着照看寡母,李大成自得尽心,孙母的状态不好,李大成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留孙母在家里住上一宿。 两间厢房都在院里,当时就是建了给黑子成婚用的,新欢小夫妻正是亲热的时候,因此厢房离着堂屋稍远。 孙母毕竟上了年纪,夜里若是有什么事,离得太远,恐有不便。李大成便同沈桥商议,安排孙母住在西屋。 他们还未成婚前,李大成在西屋住过几日,后来便再也没住过人,沈桥换了新的被褥,都是晒过收起来的,展开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想着孙母还未吃饭,李大成又去灶房里煮了碗面。孙母坐在堂屋里,看着人家两口子,为着她一个老婆子来回奔忙,心里过意不去。 此时静下来,才觉得有些莽撞,孙茂是孙家四房的幼子,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他说的话倒也未必就是真的。眼下还得烦李大成去镇上帮着打探一下,他一个孤老婆子,实在是有心无力。想到生死未卜的独子,孙母不禁又要落泪。 第226章 “婶儿,您吃碗面,早些歇着吧,大壮他吉人自有天相。若是大壮回来,见您伤心坏了身子,岂不是难受!”李大成将筷子递到孙母手里,好言规劝着。 孙母连连应是,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家里的亲戚都没有这么关照过他们母子,她守寡多年,可谓是看透了人情冷暖,才更知这份情意难得。若是大壮能平安回来,他们母子得好好报答人家。 沈桥铺好床出来,见孙母一直道谢,心里也不好受,他是吃过苦的,最知道馅在泥沼里时,有人拉一把的感受,跟着宽慰了几句。 火炉只通着里屋的炕,西屋因为不长住人,便没有盘炕,只有一张木床,怕夜里冷,沈桥又点了个火盆放在西屋。 夜深,两人相拥而躺,原本的那些小心思,因着孙大壮的事也散了。 李大成轻拍着沈桥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哄着,“睡吧,明日我要早走,孙婶儿在这,可不能赖床哦,小桥。” 沈桥想说他没有赖床,到了嘴边的话,又觉得没有说服力,糯糯的哼唧两声,在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趁着人睡着了,李大成在人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晚安吻。” 第154章 清河镇波折 屋檐下,几株枯枝在寒风中摇摆,层层薄雾压下来,衬的天色灰暗不明。 李大成心里记过着孙大壮的事,睡的并不安稳,天未亮便醒了。默默盘算着该去哪里打听,他只知道孙大壮是跟着贩茶的商队走的,具体是哪家字号的商队,却并没有明言。 清河镇盛产茶叶,因此镇上有好多家茶铺,外出行商的也不再少数,想要打探孙大壮具体跟的是哪家商队,恐怕得费些功夫。 孙大壮遭遇不测的消息,是孙茂所言。孙茂此人,李大成并不熟识,素日也没打过交道,一时也不好判断消息的真假。但孙母守寡多年,孙家人从未帮衬,单从这点来看,想来这孙茂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不过,若是真的像孙茂所说,整个商队都遭了匪徒的毒手,想来这么大的事,不会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他从这里入手,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沈桥还未醒,枕着他的手臂好眠。李大成低头在人脸上亲了一下,才柔声唤道:“小桥醒醒,今儿我得早些去镇上,得幸苦小桥做早饭了。肉昨天我都腌好了,你起来煎一下,再烙两张饼卷上就行,晚上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孙母还住在家里,沈桥睡的并不沉,耳边一有声音便醒了。迷迷糊糊的打了呵欠,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还没大亮,揉了揉眼睛,又往李大成怀里蹭了蹭。 “这么早就走吗?” 李大成蹭了蹭沈桥的面颊,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丝,轻轻的绕着圈。刚醒的人还带着一丝迷朦,比平时更加软糯粘人,若不是有急事,李大成还真舍不得的从这温柔乡里出来。 “清河镇茶商众多,我并不清楚孙大壮跟着哪家茶商去的西边,早些去好多打探些消息,若消息属实,也好早作打算。” 孙大壮只是个跟着压车的,并不归属于哪家商号,想来是商队人手不足,才在外面雇的人,这查起来恐怕不轻松。 沈桥对清河镇不熟,又一向信重李大成,听他这么说,也醒了神,帮着收拾东西。 巷子里安静的很,好些人家还没起呢,冬日里难得清闲,大伙儿也乐意多歇歇,等开了春又是一整年活儿,再想歇歇可就不容易了。 沈桥送李大成出门,不放心的多嘱咐了两句,越到年下越是不太平,若真遇见穷凶极恶之徒,切不可逞强。 李大成一一应下,趁着天刚亮,巷子里没人,偷偷的在人脸上亲了一下,在沈桥炸毛又不敢喊的小模样中,心情大好的出了巷子。 沈桥本来因为孙大壮的事,有些忧心,被李大成一搅和到是散了些。 他回屋的时候,西屋里还没有动静,想来孙母惦记着儿子,一夜都没怎么安睡。崽崽呜呜的围着沈桥撒娇,他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家伙心领神会,放轻动作跟着沈桥来了灶房。 “等会儿,一会熟了给你吃肉肉。”沈桥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生火把昨日李大成卤好的软骨放在锅里热了热,崽崽食量渐大,总跟着他们吃,饭菜便有些不够,李大成隔几日便会买些肉骨卤好了,配上馒头喂崽崽。 早饭好做,肉是昨日腌好的,直接煎就好,想着孙母年纪大了,和面的时候沈桥便多放了些水,面和的软些,烙出的饼也松软。再煮上锅粥,捞上一小碗咸菜,早饭便齐了。 端着早饭回屋时,孙母已经醒了,正一脸拘谨的坐在椅子上,见沈桥进来忙站起来。 “大成夫郎,给你们添麻烦了。”孙母身型有些佝偻,因常年劳作粗糙满是裂口的手,有些局促的捋着衣服下摆。 “不麻烦,婶儿,您先坐。”沈桥将托盘放在桌上,扶着孙母坐下,“婶儿,您别急,大成已经去镇上了,咱们先吃饭,大壮哥热心,人又好,一定没事儿的。” 孙母连连应是,看见桌上的饭菜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李大成没少帮着家里,干活儿不说,更是没少送吃的,送的还都是白面馒头和肉菜。如今又给人家添这么多麻烦,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沈桥盛了碗粥,放在孙母面前,又给老人家拿了一个卷饼,孙母推辞不过,才接下。想到他那生死不明的儿子,眼眶又泛起酸涩。 第227章 清晨,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雾水,寒风卷过长街,吹散了雾气,也将街巷中的各种食物香气混合。两旁各种小摊排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包子、云吞、馅饼、面条应有尽有,品类繁多。 不少夫人夫郎挎着竹篮,在街巷中穿梭,议价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李大成买了两个馅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几口吃完。 才盘算着该往哪走,清河镇茶铺众多,且分散较广,若是一家家的找过去,怕是天黑都找不完。想来能够外出贩茶的商铺,定是有些家底的大商铺,若是这样,那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他车上还有一车卤肉,拉着一家家的问,多少有些不便。还得半个时辰,青竹阁才会开门,不如等会儿把卤肉送了,再去打听商队的消息。 这里离着胡杨街不过三四条巷子,一刻钟也就到了,因着时间充裕,李大成索性放慢了步子。胡杨街这片全是茶楼、酒馆,这会子还不到营业的时间,因此要清净许多。 车辙声在安静的街巷里格外明显,李大成刚拐进后巷,就见一个头戴兜帽的男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似是躲避什么,可街巷中空无一人,连个人影都没有,与其说躲人,倒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条后巷是条死巷,因着以前发生过偷盗,便封了另一个口,眼下进出都只有一个口。一共有六家商铺,其中一家并未设有后门,那个男人是从后面跑过来的,最后一家是家茶楼,其次就是青竹阁。 不知怎么的,李大成总觉得刚刚那人,就是冲着青竹阁来的。他靠墙将板车停好,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却并没见异常。 不知是他想多了,还是那人确实没做什么,又或者是没来的急做什么。怎么想都觉得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知道这个点后巷无人,想来是算准了过来的,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他。 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李大成还来不急多想,后门就被打开了,伙计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嘴里还骂骂咧咧,显然对这么早起来上工,颇为不满。没料到外面有人,见李大成在门外吓了一跳,讪讪开口:“大成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大成只当没听见他刚刚的抱怨,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伙计满脸堆笑的帮着把卤肉搬了进去,态度比平时更殷勤。 他询问了吕掌柜是否在,伙计听见吕掌柜的名字,垮了一下脸,才笑着答掌柜的恐怕得中午才过来,账房先生也不在,恐怕无法结算钱款。 此时,后院里只有几个伙计正在洒扫,厨娘也在忙乎着清理昨日的余料,脸上均有疲色。李大成摆摆手,表示无碍,正好他在镇上办点事,中午再过来即可。 伙计送他出门,虽然李大成并未提及刚刚的事,可伙计还是有些心虚,免不了旁敲侧击的替自己辩解几句。 自从得了官府的赏识,青竹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原本不到戌时就闭店的,现在延长到了亥时二刻,伙计们虽未明说,可私底下难免抱怨。 掌柜的是挣到钱了,可他们都是些跑堂卖苦力的,拿的都是死工钱,干的活儿却多出不少,回到家到快半夜了,第二天还得早早的起来开铺子,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李大成随口应了几句,又道了幸苦,状似随意,却透露出并无告状的念头。见伙计松了口气,才道别出了后巷。 从这往合生楼,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已然过了赶早食儿的时候,街上行人并不多。好些铺子早早的已经在梁下挂上了大红灯笼,瞧着喜庆的很。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已是岁末。想他刚来的时候,还身处破屋,一片渺茫,如今已然成家立室,有了爱人。 收起感怀,往合生楼走,路上均是赶车送货的,年前这十几日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各个店家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赚些银子,好过个好年,伙计都比以往卖力。 李大成到的时候,合生楼已然收拾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门口的伙计见了他,热情的迎了上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一会儿有点事要办,怕耽搁了,就早出来会儿。” 老掌柜依旧坐在桌案后,不过神态缓和了好些,见他进来,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模样。结了昨日的货款,老掌柜还随口问了一句,今日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了。 商队遭遇劫匪,算不得什么好事,又赶上要过年了,大家都愿意听个吉利话,况且老掌柜上了年纪,又遭丧子之痛,如今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李大成不愿再惹老人家情绪波动,便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第155章 卧虎藏龙 淡淡的日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留下一圈圈的斑点,街角的茶馆里烟雾升腾,渲染着浓浓的烟火气。 行了一路了,李大成早已口感舌燥,快走了两步,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他抬头瞄了一眼梁下挂着的茶牌,要了一壶茶,因着想要问话,便又要了一碟子茶点,点的均是店里最贵的。 此处说是茶馆,其实与茶棚无异,面积不大,只有一层。除一面实墙外,剩余三面均是活动的门板,此时正全部敞开,招揽着过往的行人客商。 此间茶馆与高档的茶楼不同,接待的多是过路歇脚的行人货郎,要一碗茶,歇歇腿脚,不过三四文钱。因着少有点整壶茶配茶点的,老板听他点的多,面上立时露出喜色,上了茶和点心,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和他闲聊了几句。 第228章 别看这只是个小小的茶馆,且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却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能在这经营的长久,自然有些独有的门道。 一壶茶一碟子点心,共计是七十六文,因着要打听事,李大成也不吝啬,直接拿出一百钱,置与桌上。 老板是个人精,显然已经猜出他的意图,李大成也没端着,抬手请老板坐下,又给人倒了杯茶,才慢慢的开口:“敢问老板,清河镇盛产茶叶,想来光镇上的人是用不了这么多,免不了要销往外地,不知老板可否知道,哪家茶铺有这样的门路?” 老板以为他是要寻人或是寻些乐子,没成想开口问的竟是这个,一瞬间看向李大成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探究,一时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刚端起的杯子又放下了。 见老板如此,李大成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问对人了,但人家警醒,想来不会如实相告。其实镇上有名得茶铺并不难打听,但他一连问了两家,伙计都是一脸警惕,声称并无外出贩茶,摆明了这里面有问题。 若真是如此,那也能解释得通,为何商队遭了劫匪,却没什么消息传回来,想来其中定有猫腻。 李大成双眸微闭,再睁眼时,已换了一副悲痛的神情,“不瞒老板,一个月前我弟弟从镇上回来,说是找了个好差事。只跟着往西边跑一趟,运送茶叶,回来就能拿到十几两银子。我们全家都高兴很,欢欢喜喜的送了弟弟出去。可前几日我们村里有人,不知打哪得的消息,说商队一行都遭了山匪,无一生还。” 李大成说着掩面,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两分,“哎,我这一大早就来镇上,想着打探一下消息,我可怜的弟弟还未成婚,这活要见人,就算是人真的没了,我也得把尸首带回去,总不好叫他流落在外!” 老板听他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又见他悲痛欲绝,不似作假,这才左右瞧了瞧,见并无人注意,冲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若想寻人,怎么也得有些……” 李大成会意,这是要银子,看来打听事是一个价,若想找人就是另一个价了。他自怀中摸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有些为难的道:“家里日子艰难,便只有这些,还望老板帮帮忙。” 老板见着银子,狭长的双眼亮了亮,见没人瞧着这边,放在嘴里咬了一下,上边留下一个清晰的齿痕,这才满意的将银子揣进了怀里,连带着桌上那贯钱也没落下,随后小声道:“你跟我来。” 李大成抬手抹了把脸,仍旧是一脸的伤怀,没有半分对银子的不舍,做戏做全套,眼下他是寻找弟弟的兄长,自然得装装样子。 只不过,看老板这架势,一定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想来茶馆只是副业,这才是主业吧,毕竟这可比干茶馆要来钱快。 他默默的起身跟上老板,出了茶棚,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小巷狭长,地上满是脏污,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见老板进了一处院落,李大成也跟着进去,不大的院里住了十几户人家,杂物堆的乱七八遭,勉强留出个可以过人的通道。 “你别见怪,住这的都是些穷人家,可也得过活不是,这虽然条件差点,但价钱便宜呀。要我说啊,这镇上还真不如你们乡下,好歹地不要银子,就算再穷也是独门独院的房子,可比我们这强多了。”老板扒开前面被竹筐挡住的,路,还不忘回头和李大成聊上两句。 “哎,我们乡下也不容易,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然也不能让弟弟冒这么大的风险,拿命换银子。”李大成没接他的话茬,既是要诉苦,自然是大家都不容易才好。 老板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是啊,咱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这院子还有个后门,推开以后,外面是条死巷,巷子不长,两头均被人刻意堵死。前面倒是有另一道门,只是不知是何处。 老板关好门,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小锁,将门锁住,似是不放心,还上手拉了拉,确认打不开。才前行两步,小心翼翼的敲响了另一道门。 “我跟你说,一会儿到了里边,你少说话,一切都得听我的。”老板低声的嘱咐了李大成几句,听到院里传来脚步声,才止住了话头。 来开门的是个彪形大汉,身量与李大成相当,却比李大成魁梧的多,估摸着得顶李大成两个,瞧着就是个不好惹的。 老板见了来人,连忙点头问好,“海哥好,不知虎哥可在里面,我这带了个小兄弟,有点事想求虎哥给帮个忙。” “虎哥在里面呢,你们跟我进来吧。”彪形大汉打量了李大成一眼,并未为难,转身领着他们进了门。 李大成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这该是个二进院,此处该是后院,布置的虽然简洁,但面积却不小。一旁的厢房里房门大开,六七个魁梧的汉子,正在里面耍钱,叫喊声伴着骰子撞击碗壁的清脆响声,响彻后院。 穿过回廊,便来到了前院,院里有个鱼池,只是此时池水已然结冰,周边的翠竹也已枯败,瞧着有些颓色。 “呐,虎哥就在里面了,你们进去吧!”彪形大汉冲着前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自己过去,转身就又回了后边,想来是惦记着赌桌上的输赢。 茶馆的老板给李大成递了眼神,示意他谨言慎行,便先一步,跨进了门里,脸上尽是谦卑之色,“虎哥,虎哥好,您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第229章 正中的圈椅上坐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正半眯着眼睛品茶,茶盏在手里慢慢地转动,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他见虎哥没有说话的意思,又把视线转向了虎哥身后立着的男子,一脸的谄媚,“沈先生,您看?” 虎哥并为睁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被唤做沈先生的男子应了一声,领着他们去了偏厅。茶馆老板点头哈腰的给沈先生奉了茶,“沈先生,实在是我这位小兄弟他遇上点难事,要不然也不会来麻烦虎哥,还得劳烦沈先生多帮忙!” 沈先生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捻着胡子轻笑开口:“骆老板,有事直说就好,无需这般客气。” “是是,劳烦沈先生了。”骆老板拱了拱手,客气道:“沈先生,我这位小兄弟他弟弟,一个月前跟着贩茶的商队,往西边去了,如今有消息传回,说是遭了山匪,这不想着打听打听,家里也好安心。” “既是骆老板开口,在下自然得帮忙,不知这位小兄弟要寻之人的名字?”沈先生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李大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才淡淡的开口。 骆老板兴奋的拍了李大成一下,催促道:“还不快告诉沈先生,你弟弟叫什么,沈先生事多人忙,能费心帮你,是你的福气。” “在下的弟弟名叫孙大壮,劳烦先生费心了。”既是求人办事,自是得放下姿态,李大成欠身施了一礼,告知了孙大壮的名字。 “二位,且在此稍候,人员冗杂,得容我些时候。”沈先生点头应下,交代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骆老板见人走了,才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同李大成解释,“你不知道,这镇上的人员流动,谁想找个来钱多的活儿,或是哪家商铺要找人跟着压车走镖,都越不过虎哥去。” 越说越渴,骆老板拿另一个杯子,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得意道:“我跟你说,你这一两银子花的不冤,你这也就是遇着我了,要不然你就算把整个清河镇翻一遍,也包管寻不到你弟弟的踪迹。” 李大成点头称是,奉承了几句,面上是一片即将找着弟弟的高兴,将好哥哥的人设扮演的十分到位。至于银子,他倒是不心疼,求人办事,花点钱是难免的,若是真能寻到孙大壮的信息,这银子花的也不亏。 只是这清河镇,倒不真的如面上一般政通人和,民风淳朴。 第156章 孙大壮无恙 偏厅不算宽敞,一侧安置着一个博古架,上面摆着些瓷器,李大成对古玩并无研究,也看不出好坏。另一侧墙上,挂着装表精细的四扇画屏,描绘的都是山水写意之景,颇有几分意境。 “你小心些,这可都是名家精品,要是碰坏了,别说你了,我都赔不起。”骆老板将茶盏放在桌上,上前两步,左右瞧了瞧,才压低声音道:“今日的事到了外面,可不能到处乱说,我这也是看你不容易,这才出手帮你的。” “骆老板放心,我心里有数,骆老板尽心尽力的帮我,我自然不会给您添麻烦。”李大成拱拱手,语态真诚,让人挑不出毛病。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次咱们也算是认识了,今后要是有什么事,尽可以去茶馆寻我,我办事绝对靠谱。”骆老板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自信。 这个骆老板还真是敬业,在别人的地盘上,还不忘招揽客户,“先多谢骆老板,日后若是有事,定然少不了来麻烦骆老板。” 不多时,院里就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均默契的住了口。 “二位久候了。”沈先生冲着二人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在桌前坐下,慢悠悠的饮了口茶,继续道:“这位小兄弟,你所说的都是误传,并没有商队遭遇劫匪一事,不过是山路难行,在山里多耽搁了几日罢了。” “你且放宽心,再有几个月,你那兄弟也就回来了。”沈先生捻着胡子笑眯眯的答道,说出的话却有些敷衍。 在山里耽搁了几日,这话听起来着实没有可信度,李大成不信,但既然孙大壮无事,他也安心不少。至于这其中的关键,若是由他来问,恐怕问不出来。 “多谢沈先生告知,既然人没事就,我放心了,给您添麻烦了。”李大成道了谢,给骆老板递了个眼神。 骆老板心领神的点点头,笑着上前打圆场,“得了这回你放心了吧,还给沈先生添这么大的麻烦,这里没事了,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好好和沈先生道个谢。” 顺着骆老板的话头,再次道了谢,李大成才先行离开。开门的依旧是一开始那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一脸的烦躁,显然是手气不佳,在赌桌上没少输。 那汉子把他送出来,就着急的关了门回去,明显心思还在赌桌上。箱子里只有他一人,李大成无聊的来回踱步,依稀可以听见里头传出的吵嚷声,看起来这些人正在兴头上。 这个地方够隐秘,若是无人带领,恐怕很难找过来。里头那些人一个个都身材魁梧,看起来像是打手。这个虎哥养这么多打手,料想也绝非善类。 来不及多想,院门再次打开,骆老板满脸堆笑的的从里头出来,连连的给开门的人道谢。直到院门再次合上,骆老板才收起笑脸,给李大成使了个眼色。 两人再次穿过来时的院落,顺着原路返回茶馆,那院子鱼龙混杂,进出的人不少,并无人注意他们。 第230章 在桌前坐下,骆老板也不讲究,丝毫不顾茶水已经凉了,连茶盏都不用,直接捧起茶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哎呀,渴死我了。”直到将茶壶里的茶水饮尽,骆老板才放下茶壶,抹了抹嘴,朝四下张望了下,见茶馆里仅有的两人,也距离他们甚远,才低声开口:“我跟你说,接下里的话,你听过便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出去乱讲。” “骆老板放心,您这么帮我,我自然不会给您惹麻烦,不过求个明白。既知弟弟安然无恙,回去也有了交代,至于内情,我连家人都不会透露半个字,您尽管安心……。”李大成言辞恳切,又合情合理。 骆老板料想他不会惹祸上身,便也没瞒着,人家花了银子,怎么也得了解清楚不是。 “我知道你是个靠谱的,要不然也不会和你讲。”骆老板说着,打了个手势,等李大成凑近,才开口:“商队除了贩卖茶叶,还夹带着些其他的物品,虽不违法,但若是真被官府发现了,也难免惹上麻烦。” “商队一行在云川行商时,因为价格问题,与当地人发生了些分歧。云川本就地形复杂,群山环绕,这才传出遭了山匪的消息,实际上全是没有的事。虽遇上些麻烦,但现下已然解决。你也不必过分担心,这只商队乃是清河镇最大的三家商号,合力而为,实力可想而之,你弟弟出不了什么事。” “多谢骆掌柜如实相告,既如此,我就安心了。”李大成道了谢,正要告辞,却被拦下。 “恕我多嘴一问,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不知告之你的人,是从哪得的消息。当然,若是不便你也可不说,只是回去还是要警告那人两句,此事切勿声张,若是真闹大了,对他也不好。” 李大成并未供出孙茂的名字,只说告之他的人是村里的一个无赖,随口编了个名字,蒙混过去。此人整日在镇上厮混,结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酒后失言也是有的。 到不是他刻意替孙茂隐瞒,只是一开始,他用的就是假身份。乃是以孙大壮兄长的身份,过来打听弟弟下落的,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 幸而孙大壮登记的时候,也只登记了姓名,并未登记籍贯。同名同姓的何其多,就算要查,也不容易。可若是提起孙茂,便又多了层信息,若真的有人要咬着孙茂不放,费些功夫查证,便可知孙大壮与孙茂才是堂兄弟,而他不过是个冒牌的兄长。 李大成不愿惹事上身,好在骆老板也并未追问。 冷风夹杂着冬日里的独有的寒意,吹的街道两旁的枯枝沙沙作响。从茶馆出来,李大成便直奔合生楼,孙大壮的事有了着落,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回去对孙母也算是有个交代。 至于孙茂,此人他并不熟,回去后还得打听一下。如果真的如骆掌柜所言,商队真的借着贩茶之名,私自夹带违禁品,那如此私密的消息,孙茂从何得知,又知道多少。为了免遭牵连,这事他还得盯着些。 到合生楼时,已近午时,瞧着店里的生意不错,虽未坐满,但比起以往也是有了些人气,不至于冷冷清清。伙记见他过来,知他是来取板车的,放下手托盘,便陪着他过去。 自从店里的生意好了,掌柜的精神头都比以往要足,他们本就是赵家的旧仆,见着主家好,他们自然也高兴。这日子愁苦也要过,笑着也要过,当然是笑着过更好。 况且赵家对他们不错,不仅月银从不克扣,更不曾像别家那般随意打骂下人,不把下人当人看。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家老爷够苦的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寄托,他们心里也欢喜。 连带着对李大成也是感激的,虽说他们是各取所需,可若不是有这个契机,店里的生意也不会有起色。 板车上盖着毡布,罩的严严实实,显然是他走后,伙计帮着盖上的。李大成道了幸苦,自怀里掏出二十文钱,递给伙计。 伙计没接,他做这么点事,费不了什么力,哪里好意思收钱。李大成好歹也多活了一世,哄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三言两语的便让伙计高高兴兴的收下。 人情最是难欠,人家尽心尽力的帮忙,收些幸苦钱也是应该的。 他赶到青竹阁的时候,吕老板依旧不在,说是知县大人相邀,过府做客去了。账房先生给他结了货款,今早的事李大成并未隐瞒,细细的同账房先生说了,账房先生虽应下,但瞧着并未十分往心里去。左右他已尽到了告知义务,至于后续如何就不归他管了。 孙母还在家里,为了孙大壮的事是寝食难安,如今既然有了消息,自然得尽快回去,也好让老人家安心。 买好了所需的各种肉和兔子,李大成便往回走,路过长平街的时候,有挑着着担子的货郎,正在沿街叫卖,“秋水梨,秋水梨喽!” “梨怎么卖的?”停下板车,李大成叫住卖梨的商贩,问了价钱。 “八文钱一个,我这可是正宗的秋水梨,皮薄水分足,甜的嘞,包您尝了不会后悔。” 冬日水果本就不易得,这个时节的梨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贵一点倒也正常。况且小桥喜欢甜的,买上几个也好哄夫郎高兴,“来四个吧!”李大成自怀里掏出三十二枚铜钱,递给商贩。 商贩整日走街串巷的,什么样的人都遇得到,能遇见这么痛快的客人不容易,接过铜钱,收进贴身的钱袋里,一脸的欣喜,热情的招呼着,“我给您挑几个大的,您瞧这梨多水灵。只要是别磕了碰了,您拿回家一时吃不完,搁上两三日也不碍事。” 第231章 李大成应下,把梨收进板车边上挂着的竹筐里,往家里走。 第157章 憧憬 小路上覆着一层枯黄的落叶,车轮缓缓驶过,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打破了林间的宁静,惊起了栖息在树梢上的一群飞鸟。 过了前面的土坡,离着河谷村便不远了,隐约可以看见错落有致的房屋。正值下午,村口坐着几个穿着厚的棉衣,聊着家常的妇人夫郎。 都是熟面孔,少不得停住脚步,打个招呼,村里人都知李大成日日往镇上去,见他拉着满满的一车东西,更是不住的嘴的夸赞。 自从赵家满月宴后,村里人对李大成更是和善,谁家都备不住有个红白事,这手艺好的厨子,可不能轻易开罪。要是真的筹措不开,找不到人手,求上门去,都是一个村的,总有两分情面。 直到李大成走远了,一个微胖的妇人,才略带惋惜的开口:“早知道大成有如今的出息,就该把我家姑娘嫁给他,这近水楼台的也能帮衬一把,总好过嫁去下河村,这日子也是苦啊!” “谁说不是,瞧着现如今的样子,咱村年轻一辈的,还就数人家大成能赚钱。这才从李家分开多久啊,已经置办了房子,又娶了夫郎,这份本事旁人哪个有。这要是有前后眼,别说你了,我早就把我家哥儿嫁过去了。” “你们啊,光想美事呢,也不看看自家姑娘和哥儿的模样,你再瞧瞧大成夫郎的样貌,咱村哪个比得上,那水灵劲儿,我瞧见都忍不住都看两眼。”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夫郎,往四周瞧了瞧,见没人路过,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大成娶夫郎,花了多少银子吗,说出来吓你们一跳,足足十两银的彩礼呢!” “十两银子!”先前我说的是开口的微胖妇人,不自觉地拔高了声调,反应过来后,连忙捂着嘴,“我的天爷啊,十两银子,这真是娶了个天仙啊!” 村里人的闲话,李大成并不知道,他回家的时候,院门开着,还传出阵阵香味。沈桥正在灶前忙乎着,抬头看见李大成,脸上立时露出甜甜的笑,“回来了。” “回来了,做的什么这么香。”李大成把板车停在院里,都顾不得卸车,就凑了上来,“孙婶呢?” 沈桥放下锅铲,在围襟上擦了擦手,指了指屋里,小声道:“孙婶儿惦记着儿子,一夜都没怎么睡,吃完午饭实在是熬不住了,赵婶儿也在,我们两人劝了好久,孙婶儿才同意进屋歇会。” “怎么样,大壮哥的事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安抚道:“他没事儿,云川本就群山环绕,商队不过在山里耽搁了几天,并没有遭遇山匪。” “没事儿就好,孙婶儿一直为这个事悬心,吃不下睡不着的,如果知道大壮哥平安无事,一定会很高兴的。”沈桥替孙家高兴,他笑起来的时候梨涡清浅,眉梢舒展,清澈的眸子似含着万千星光。 李大成捏着沈桥的指骨轻轻地揉捏,眼底的柔情满的都要溢出来了,“一会儿等孙婶儿醒了,咱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孙婶儿也能宽宽心。” “嗯,嗯。”沈桥点点头,有些害羞的想把手抽出来,“先松开,我看看锅,一会儿糊了。” “我来,我看看小桥做的什么好吃的。”李大成并没有松开沈桥的手,牵着人上前两步,掀开锅盖,锅里是炒的金黄软烂的番瓜,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赵婶儿给了一个番瓜,这会儿正好得空,就想着炒成馅,留着过两日蒸花馍。”沈桥拿过他手里的锅铲,挑了一点儿,放在唇边尝了尝,还未放糖,已然有甜味了,是番瓜独有的清甜味,一点儿也不腻人。 他们这有腊月二十蒸花馍的习俗,所谓花馍其实就是馒头,无非是做些花样,再点上红,比白面馒头瞧着喜庆些,过年嘛无非就是图个吉利。 李大成整天在外面忙,倒是把这个事给忘了。这蒸完花馍,就算是正式进入年下了,家家户户忙着打扫家里、备年货、做新衣裳、剪窗花,这就开始忙起来了。 今年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个年,沈桥格外重视,早早的便准备起来,就怕忙中出错。花馍他并未做过,以前在沈家的时候,从腊月二十开始,何春兰便不让他上手。一来,嫌他命数不好,晦气,生怕克着沈家的运势。二来,白面金贵,沈家也只有过年时,才会吃上几顿白面,何春兰生怕他糟蹋了好东西,不放心他上手。 他便只有远远看着的份,安坪村日子不如河谷村富裕,别说沈家的日子穷的叮当响,就算是家里有壮劳力的,日子过的也仔细。 蒸花馍不过是图个好兆头,宽裕些的人家,蒸上六个花馍,留着腊月二十三的时候祭灶王爷。日子紧巴的人家,提前攒上些精面,蒸上两个花馍,也能把年过了。 李大成哪能不知道沈桥的心思,他的小夫郎过去受了苦,如今他得把以前缺失的,都给沈桥补回来。 “不用急,过两日我们两一起做,往年过年总是冷冷清清的,如今有了你,咱们多备上些年货,热热闹闹的过个年。”他从身后揽住沈桥,将下巴搭在夫郎的肩上,心疼的蹭了蹭。 沈桥听他提起过往,心里同样泛起密密的心疼,李大成的过去,与他相比也好不到哪去,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却也受了那么多苦。 “往后有我陪着你,咱们备上多多的好吃的,再买些烟花,好好的过个年。” 第232章 李大成偏头在沈桥脸上亲了一下,“好,有小桥陪着,每天都像过年。” “油嘴滑舌。”孙母还在屋里,沈桥不好意思和他太亲近,任人搂了一会儿,才拿胳膊碰了碰他。 即使不能有亲密的动作,李大成也乐得围着夫郎转,沈桥被他缠的没法子。趁着进灶房里拿糖的时候,被哄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把人哄顺。 炒好的番瓜馅又香又甜,吃起来一嘴的清甜味,一点儿都不腻。家里的面粉充足,沈桥盘算着多蒸些花馍,回头放到后院冻起来,能吃一个正月呢。 崽崽凑近嗅了嗅,似是不喜欢番瓜的味道,破天荒的没有讨要,还有些嫌弃的叼着竹球跑远了些。 “小家伙,还挺挑剔!”李大成正弯腰刷锅,番瓜馅又软又黏,粘在锅上不好刷,他便没让沈桥动手。见着崽崽好玩,忍不住逗它。 沈桥瞧着眼前长的敦实的狼崽,有心想替它解释两句,但看着那圆滚滚的小肚子,辩解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他虽然没见过其他狼崽,可也知道狼都是身材矫健的,也不知他们家崽崽,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会不会长成独一份的小胖狼。 李大成见沈桥望向崽崽的目光有些无奈,无声地笑了一下,出言安慰,“胖点胖点吧,左右它也不用外出捕猎,只要健康平安就得了,胖点还更结实。” 堂屋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 ”的响声,两人的的视线回转,均落在孙母身上。孙母从得了消息,眼泪几乎就没停过,她守了半辈子寡,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孙大壮要是有个好歹,她一个孤老婆子,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大成,大壮可有消息?”孙母红着眼睛,一头乱蓬蓬的灰白头发顾不上收拾,开口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婶儿,大壮没事儿,您放心吧。”李大成安抚着孙母,隐去了商队夹带违禁品的事,只说是在云川耽搁了几天,如今已经往西边行进了,过完年用不了多久也就回来了。 “好,好,没事儿就好……”孙母蜡黄的有些发白的脸色,难得的有了一丝血色,眼泪在深陷的眼窝里打转,抬手抹了一把,浑浊的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渗出来。 “婶儿,小心身子,大壮哥没事儿,您该高兴才是。”沈桥拿出帕子,帮孙母擦了擦眼泪,见老人家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哎,是该高兴,是该高兴啊。”孙母拍了拍沈桥的手,“谢谢你大成,谢谢你们两口子,老婆子不会说话,不知道……” “婶儿,用不着道谢,大壮在家的时候没少帮我,咱们都在一条巷子里住着,搭把手都是应该的,您不用往心里去。”李大成将孙母安抚住,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孙茂。 只可惜,孙母对孙茂知道的也不多。孙家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亲戚们嫌贫爱富,平日里并不走动,碰见都恨不得啐一句晦气。 那日孙茂也是喝醉了酒,出言奚落,才透露出孙大壮遇难的事。孙母也不知孙茂如今做何营生,他的消息又是从哪来的。 这个孙茂,看来还得找别人打听一下。李大成压下没再提及孙茂,孙母得知儿子无事,便不肯再打扰他们小两口,执意要回家去。 沈桥劝了几句,但老人家坚持,李大成便把人送了回去。一夜没住人,屋里冷冷清清的,他帮着生了火盆,又帮着扫了扫院子,嘱咐孙母晚上不用做饭,好好歇着才离开。 第158章 满室春情 暮色渐沉,天边最后一抹余辉散尽,空气中的寒意增添了不少。冬日里,没了绿色,草木枯败,莫名的有些萧瑟。 趁着天还没黑,李大成端着碗碟,出了家门,给孙母送饭。孙家节俭惯了,只有孙母一人在家,便连油灯也不点。 他过去的时候,孙母正坐在门口,借着微弱的天光摘豆子。豆子是捡的别人不要的豆杆,庄稼人种点东西不容易,都仔细着呢,自家已经筛检过一遍了,便是还有残存的豆子也有限。一大捆豆杆也挑拣不出多少豆子,好不容易豆荚里是鼓的,摸出来一看却是一粒碎的豆子。 好在只要不坏,碎的留着自家吃,也不打紧。只是不能拿去换豆腐,有些可惜。可人穷也没有办法,总得多盘算些,多出些力气,要不然真的活不下去。 李大成幼时也有过苦日子,里头的心酸与无奈自然明白。辍学去城里打工的前一晚,他一夜都没睡,那种滋味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形势比人强,他既无退路又无靠山,若想出人头地,能靠的的也只有自己。所以,孙大壮来找他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了,都是苦过来的,能搭把手,便不会断别人的生路。 孙母见李大成过来,忙扶着门框站起来,弯腰久了身子有些佝偻,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直起腰,招呼他,“大成过来了,快屋里坐。” 李大成将手里的碗碟放在堂屋的桌上,转身回来扶孙母,“婶儿,先吃饭,昨夜没睡好,一会儿吃完饭,早些歇着吧!” “哎,好,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孙母摸索着点了油灯,李大成去灶房拿了大碗,将自家的碗碟替换下来。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别家给送了吃食儿,自不好让人家空着碗回去,好歹得压上些东西。李大成没想着要孙家的东西,每次都会把自家的碗碟带回去,省的孙母为难。 从孙家出来后,正巧遇见赵婶儿出来倒水,闲聊中,李大成随口提起孙茂,想问问孙茂的情况。 第233章 孙茂是孙家四房的幼子,四房住在村西头,要过去得兜一个大圈。两家平日里并无往来,赵婶儿对孙茂也知道个大概,只知道孙茂好像也在镇上做工,但具体做什么却不清楚。看来还得找别人问问,此人瞧着就是不安分的,还得尽快解决。 小巷里昏暗,只有天上的一轮弯月,投下微弱的光线,勉强可以看清脚下的路。 李大成进屋的时候,沈桥已经将饭菜都摆好了,许是怕凉了,每盘菜上都另外盖着一个碟子。听见关门声时,沈桥才将盖着的碟子撤下来,摞在一边,最上面的碟子上,还残存着蒸汽凝结成的水珠。 “快洗手吃饭吧,一会儿凉了。”沈桥往盆里倒了热水,蒸汽升腾,试了试水温正好,忙招呼了一声。他转身拿布巾的功夫,腰突然被一双大手揽住,男人手上的未擦干的水珠,洇湿了他的衣裳。 “衣裳都湿了。”脖颈间围绕着男人呼出的热气,熏的那块儿痒痒的。沈桥拧着身子动了动,男人似乎有些不满,腰间的力道慢慢收紧。 李大成将下巴搭在沈桥肩上,轻轻的蹭着夫郎的侧脸,“这个时候,小桥还想着衣裳,真让人寒心啊!”他这模样活像只撒娇的大狗狗,低闷的声音怎么听都透着些委屈。 沈桥拿他没办法,明知道他是装的,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只不过收效甚微,只能任他这样抱着。好一会儿,耳畔才传来男人的叹气声,“下午,在灶房说的话,小桥打算食言了吗?” 这话让沈桥呼吸一促,顷刻间脸上就布满了红晕,那话原是随口应下的,一忙起来,连他自己的忘了,哪成想李大成还记着。 李大成扣着夫郎的腰,微微用力,将人往怀里一带,改成面对面的姿势。垂眸瞧着面若桃花的人,覆上他柔软清甜的唇瓣。 熟悉的气息,让沈桥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直至温热的触感消失,他羞的都不敢睁开眼睛,索性把头埋进男人怀里,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瞧着怀里的人儿,如同炸了毛的小猫,李大成没忍住笑出声,胸膛震动。转瞬,他便得到了一双盛着水光的眸子,凶巴巴的望着他。 一番嬉闹,晚饭自然是晚了,却丝毫不妨碍饭桌上的两个人浓情蜜意。沈桥本也不是真的生气,李大成哄起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连忙给人递给了筷子,生怕再听到些肉麻,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香喷喷的大米饭,配上色泽浓郁的红烧排骨,一口下去排骨酥软入味,满口留香。两个人都吃了不少,饭后沈桥洗碗,李大成也没抢,拿了小刀,蹲在灶前削梨。 民间有俗例,二人不可分食一梨,分梨同分离,虽无根据,但总是不吉利。李大成虽不迷信,但跟沈桥相关的,不敢不避讳。他只削了一个梨,切成小块,放在碗里,插上竹签,喂给一旁正在洗碗的人。 梨子很甜,汁水丰沛,一口咬下去,那份甜意便如涓涓细流,滑过舌尖,冰冰凉凉的,沁入心脾。 咽下口中的梨子,沈桥将洗好的碗碟放进橱柜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也拿竹签扎了一块梨,喂给李大成。 “两个人吃一个梨,不吉利。”李大成没张口,伸手接过来,又递到沈桥唇边,自己则从旁边的竹篮里另拿了个梨,咬了一口。 那一小碗梨便都进了沈桥的口中,晚饭他本就用的多,又吃了一整个梨子,腹中便有些饱胀。隆冬时节,也不便出去遛弯,沈桥就在堂屋里来回溜达,全当消食了。 李大成打柴房里拎了一筐柴进来,瞧见人揉着肚子踱步,抿了抿嘴,眼底晕开层层笑意。他凑近,附在沈桥耳边低语了两句,瞧着小夫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桥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恼的锤了李大成一下,便捂着脸跑回了里屋。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李大成脸上的笑意慢慢放大,他只不过是推荐了一种更好的消食方法罢了…… 夜色渐深,月影横斜,昏黄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倒映出淡淡的光晕。 沈桥坐在炕沿上,露出一截白皙莹润的小腿,脚腕被热水熏的微微泛红,连着脸颊都染上一抹绯色。 李大成坐在矮凳上,泡脚的木桶就这么大,容纳两个人有些局促,他微微一动,木桶里的水便顺着边溢出来,打湿了一小块地面。 “水洒了。”沈桥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裳,低头瞧着木桶里泛起的水花,一不小心脚尖点到男人的脚面。 “没事儿,一会儿我收拾。”李大成拿起凳子上搭着的布巾,给沈桥擦干脚,把人塞进被窝里,俯身在人脸上亲了一下,“小桥,胆子大了。” 沈桥背过身去,不看他,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他抱着汤婆子,强装镇定,红透了的耳尖,将他的心慌泄露无疑。 李大成倒水回来,目光落在床上那缩成一团的人影上,只余一个圆圆的后脑勺露在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入被窝,指尖轻轻触碰沈桥的侧腰,不轻不重地挠了几下。 见人转过身来,李大成才停下了作乱的手指,四目相对,沈桥被男人眼底的涌动着的沉欲灼着,身子有些发软。 细碎的吻落下,从眼尾一直到唇角,沈桥轻咬着下唇,开口的声音有些发颤,“灯,把油灯熄了……” 油灯还尽职尽责的燃着,暖黄的光线,照的人昏昏沉沉,连思绪都变得断断续续。 第234章 沈桥本就姣好的面容,此时愈加的明媚,眉眼间似羞又娇的神态,别有一番风情。李大成将人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圆润小巧的耳垂,将那处含在口中反复研磨。 小夫郎被欺负的眼尾泛红,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水光,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不要这样,把灯熄了……” 身下的人羞的都快要烧起来了,从头到脚都红透了,虽舍不得如此绝美的画面,碍于小夫郎的要求,李大成还是起身将灯熄灭了。 屋里一片昏暗,只有月光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四周一片静谧,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小桥,可以吗?”李大成一贯清朗的嗓音有些沙哑,显然已经是压抑到了极致。 沈桥迷迷糊糊的,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答,李大成也颇有耐性。钳着他的手腕,将他两只手推高至头顶,细密的吻便又落了下来。与刚刚饿柔情相比,带着一丝不可反抗的力道。 沈桥不知什么时候点的头,随后便如湍流里的一艘小舟一般,或随波逐流,或在浪涛里翻覆…… 夜色正浓,屋里一室春情,连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第159章 晨起 晨雾还未退去,白雾笼罩着村庄,四周都是朦胧一片,瞧不清天色。空气中的水汽颇盛,导致屋里有些潮湿。 沈桥正枕着李大成的胳膊睡的香甜,面若桃李,唇色嫣然,阖上的眼尾还有一抹未消的淡红。李大成抬手轻轻的抚过小夫郎的侧脸,给人理了理贴在鬓边的发丝,又忍不住低头,在人脸上亲了一下。 昨夜,虽情动难耐,但上次的教训李大成还记着,哪敢太过分,只要了一次。事后,给小夫郎清洗干净,摸了摸额头,确认并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 他轻轻的起身,抽出手臂,熟睡的人许是累了,只翻了个身,轻哼了一声,便又睡了。李大成拿起一旁的软枕,垫在沈桥腰后,才轻手轻脚的拿了衣裳起身。 崽崽听见声音,支起脑袋瞧了一眼,又打了个哈欠,趴回了垫子上。 火炉里的柴灰积了厚厚的一层,李大成将柴灰清理干净,又续上了新柴,炉火跳动,暖融融的火光照在崽崽身上,皮毛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把重新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塞进被子里,小夫郎依旧睡着,连姿势都没变。 这个天气又冷又潮,他们家里有火炉还好些,火炉连着里屋的炕,只要燃着,屋里便暖融融的,倒是不冷。没有火炉的人家,若是单单靠火盆,定是难挨的。 孙家不仅没有火炉,孙母更是连火盆都舍不得点,上了年纪的人比年轻人更畏寒,冬天更是难熬。李大成想着今日回来的时候,买个汤婆子给孙母送去,真要把人冻坏了不值当的。 李大成生火烧水,架上笼屉给崽崽热了两个馒头,转身拿扫帚把院里扫了一遍,崽崽出来溜了一圈,许是不喜欢水汽沾在身上湿漉漉的感觉,抖了抖身子,就又回了屋里。 天寒早饭就得吃些热乎的,李大成在大碗里打了两个鸡蛋,加了小半碗水,点上些盐,放在锅里温着。水蒸蛋好熟,也用不着再添柴火。 自从家里买了小锅,做饭便利了不少,两个人的早饭做不了多少,用小锅更放方便。昨天的米饭和排骨都还有剩下的,排骨还有一小碗,李大成没动,中午他若回不来,沈桥一个人热热吃正好。 米饭还余小半盆,正好够两个人吃,他切了跟秋菜,又自梁下取了灌好的腊肠,一并切成丁。起锅烧油,金黄的蛋液,慢慢的鼓胀,散发出独有的香味。将炒好的鸡蛋捞出,下入葱花,爆出香味,放入切好的配菜,淋上些酱油,将米饭倒入,翻炒均匀,再放入鸡蛋炒散,香喷喷的炒米饭便做得了。 李大成又做了一小锅疙瘩汤,拿了托盘,一并端着进了堂屋。崽崽闻见饭香,难的围在李大成脚边晃了一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他又任命的把食盆给它端了过来。 屋里的人还睡着,清浅的呼吸声,熏的半张小脸都是粉嘟嘟的,李大成俯身在人前额上亲了一下,才轻声的唤着,“小桥,醒醒,先吃饭,吃了饭再睡,好不好?” 沈桥揉了揉眼睛,小声的嘟囔了两句,声音糯糯的,因着刚醒有些含糊,并不能听清说的是什么。好一会儿,才打着哈欠,坐起身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困意。 李大成把软枕给他垫好,瞧着还有迷糊的人,温言浅笑,“醒醒盹,吃了饭再睡。” 早饭是在炕上吃的,沈桥的头发只用发带简单的绑着,松散的搭在肩头,身上只套了一件夹袄,腿上搭了一床白日午休的小被子。 沈桥本想着去堂屋里洗漱,却被男人拦下了,李大成得了甜头,自然得更尽心的照顾着。沈桥拗不过,他腰腿还是有些发软,便任由男人照料。 简单的洗漱后,他捧着碗小口的吃着蛋羹,蛋羹滑嫩,入口即化,上面又点了香油,一口下去,嘴里都是香味。 李大成又给他盛了碗炒米饭,香糯的米饭混合着蔬菜的清甜和腊肠的鲜美,让本来不怎么饿的人,都被勾的咽口水。 两人正在吃饭,院门不知被谁推开,随后便传来妇人的吆喝声,“大成啊,在家吗?”说着便往里面进,也不等主家出来人。 院门是刚刚李大成扫院子的时候开的,只虚掩着,白日里也没上门闩。平时来家里的都是熟人,知道沈桥身子不好,胆也小,少有这么莽撞的。 第235章 虽说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串门推门就进也是常事,但往外瞧了一眼,李大成似乎并不认识进来的这对母子。 他起身出去,把人拦在堂屋门口,还不待说话,周恒夫妇便从外面跑了进来,喘着粗气,“三婶,您怎么话都不让人说完,就往人家家里闯。” 家里来人,沈桥自是不能这样待客,他麻利的拿了衣裳换上,解下脑后的的发带,将头发挽好。站在李大成身后,瞧着眼前陌生的两人,从周恒的三言两语里也猜出,这是周恒的亲戚,看在周恒夫妇的面上,也不好让人站在门口说话。 沈桥拉了拉李大成的衣袖,侧身往他身后让了让。 “进屋说吧。”李大成拍了拍沈桥的手,不情不愿的开口。 “哎,好。”那妇人自来熟的抓着沈桥的手,就往屋里走,“瞧瞧,大成真是有福气啊,娶的夫郎这么俊,跟个天仙似的。” 周恒媳妇一把拉过沈桥,她性子直爽泼辣,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早就看不惯周家三房了。 平日里三房没少打着亲戚的名号占便宜,来家里坐上一会儿,临走的时候,那眼睛一直往灶房瞄,桌上要是有什么稀罕物,你不开口,她都得转上几个圈,明里暗里的讨要。 偏偏她那公婆全是好脾气的人,就算是心里有些不满,也说不出什么回绝的话。如今落在她手底下,绝不能叫她们讨到好处。 “三婶,您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合该要些脸面,平日里您在我家连吃带拿的就算了,如今还跑到别人家想着算计,这叫什么道理!” 沈桥看了李大成一眼,两人均有些闹不清状况。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恒三婶被一个晚辈这么顶撞,面子上下不来,当即也不干了,指着周恒媳妇的鼻子就骂。 “好你个小贱人,嫁到我们家才几年啊,就敢对长辈不敬,在家里作威作福还不够,还想管到我头上,反了你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撕扯起来,周恒忙上前打圆场,“三婶,她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您是长辈,多担待些,咱别在大成这吵,有什么事回家说。” “不好意思啊,大成,给你添麻烦了。那个我们先回了啊,回头说啊!”周恒拉着自家媳妇往外走,见他三婶还要说什么,周恒紧着拉了一把,对着李大成歉意的笑了笑。 周恒的三婶还有些不甘心,被周恒拽着,一时也挣脱不了,就这么被拖了出去。 这么一通折腾,饭都凉了,好在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只剩汤没喝了。李大成安抚住沈桥,把汤端去灶房热了,两人一人喝了一碗。 大早上不知原由的来了这样一出,两人都没心情再嬉闹,李大成收拾收拾便出了门。路过周家时,见大门敞开,院里并无争吵声,才扣了门。 周恒刚将自家媳妇哄顺,忙冲着李大成做了个手势,直到出了巷子才开口:“刚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媳妇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真没坏心,就是脾气急了些。” “我们没事,刚刚是怎么回事?”李大成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把板车停下,才问出口。 “哎!”提起他这个三婶,周恒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媳妇多次同他抱怨,顾及他爹和三叔,又不好把关系闹的太僵,这不就出事了。 眼瞅着到了年下了,又到了走亲戚送礼的时候,旁人还好说,岳家和他两个舅舅却不能怠慢。往年都是买上三四斤猪肉,外加两个大肘子,他两个舅舅都喝酒,还要分别再加上一坛子酒。 这礼已经不算轻了,可这些年两个舅舅没少帮衬家里,他盖房子、娶亲的时候都是出钱出力,他们自然不能薄待了,让舅舅们寒心。岳家就更不用说了,他老丈人只有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哥儿,如今都嫁人了,对他们小辈是真心实意的疼,每每过去,从来没有空着手回来的时候。但凡家里有的,都恨不得让他们带回来尝尝。 今年家里的收成不错,周恒便和媳妇商量,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加上些礼。李大成灌的香肠是一绝,灌好了上锅蒸一下,等吃的时候只需要放在锅里煎煎,就香的满嘴流油。 现在天冷,香肠又蒸过,也不怕放不住。他们本来商量着过几天村里有人杀猪,便买上半扇猪肉,除了送人和自家吃,剩余的托李大成给灌成香肠,也好给舅舅们和岳家送一些,尝个新鲜。 他们夫妻本是在自家院里说闲话,不巧被他三婶听了去,话里话外的说他们厚此薄彼。他爹娘还在屋里,听了这话,也没办法反驳,开口周旋,可哪里说得过他三婶,最后只能顺着话头应下。 谁知道他三婶变本加厉,生怕送礼的时候把他们三房落下,便撺掇着周恒今日就把这事定下来。周恒不肯,他三婶也不是省事儿的,自说自话的便往李大成家走,说是要替他们谈谈价,这才有了一开始的那场闹剧。 如今一闹,周恒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生怕再给李大成带来麻烦。李大成看出周恒脸上的不好意思,闲聊了两句,让他买好肉直接拿过来,只说自家也要灌香肠,顺手的事罢了! 第160章 埋头搞事业 年关将至,街上热闹了不少,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挂起了大红灯笼,行人商贩络绎不绝,叫卖声、谈笑声不断。 桥下还多了几个卖艺的摊子,杂耍的、舞枪的好不热闹,其中一对父女跟前围的人最多。父亲拉着胡琴,年轻的姑娘歌声婉转清丽,吸引不少路人驻足观看。 第236章 胡阳街上行人不多,与旁的街巷相比,显得冷清了几分。毕竟这条街上都是茶馆、酒肆,这类相对于高雅的场所,少了些市井烟火气。 李大成赶到青竹馆的时候,吕掌柜依旧不在,听说是知县大人相邀,去伏流山参加诗会了。 诗会?李大成心里有些疑惑,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账房先生脸上俱是笑意,这笑意里夹带着几分春风得意,显然这段日子青竹阁的生意越来越好。 昨日他所说之事,账房先生并未提及,李大成也没开口询问,结了帐便告辞出来。 账房先生送他出门,遇见旁边的铺子伙计,声音洪亮道:“真是不巧啊,掌柜的又陪着知县大人去了伏流山,我家掌柜的说了,这些日子店里生意好,还多亏了大成兄弟,等得了空一定好好的与大成兄弟喝上一杯。” 这话虽是对着他的,但目光却是瞄着一旁铺子的伙计,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李大成淡淡的看着,这台子都搭上了,他不跟着做戏都不行,只得随口应付两句。昔日还以为吕掌柜是个审时度势的人,如今却不好评判。左右他已经尽到了告知的义务,余下的便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商户本就地位低下,平时见了官府中人,少不得遭受些刁难。如今吕掌柜好不容易得了知县的赏识,想着好好的维护着这份关系,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有些事情光用眼睛看,是看不透的,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一面瞧着山体伟岸,是座坚实的靠山,殊不知另一面,也许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接连两日受邀,外面人瞧着是吕掌柜是入了知县大人的眼,将他看作知己,实则怎样,恐怕只有这位知县大人自己清楚。 诗会相邀的都是文人墨客,最差也得是个秀才,清河镇向学之风浓烈,便是举人也有不少。这些读书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商户,嫌弃商户地位低下,满身铜臭,整日只知道算计,失了做人的风骨。 吕掌柜虽然识文断字,写字记账也不在话下,可若说通晓诗文,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却也不见得。这般场合吕掌柜过去,想来少不得遭人奚落。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李大成也没法左右旁人的想法,吕掌柜经商多年,自然不是全无心计手段的,只不过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若想抽离,宁可损失些银子,自然也有法子,只不过看个人的选择吧! 长长的街巷混合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店铺两旁的门板被蒸汽浸润的油亮,灶炉里火光跳动,时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蒸笼里水汽蒸腾,一家不大的店面里,两夫妻忙的脚不沾地。李大成买了三个包子,两个肉的,一个素的,见蒸笼里还有糖三角,便又要了两个。 刚出锅的糖三角还带着热气,他没让老板给他包上,怕闷的表皮湿嗒嗒的,影响口感。直接拿油纸垫上,放在了竹篮里。这个竹篮不大,就是专门用来盛吃的,没放过肉,也不怕沾染上其它气味。 他成日在街上转,留夫郎一人在家,心里总有些愧疚,若是遇见什么好吃的、新鲜的,便想着带回去,给沈桥尝尝。因此特意在板车的侧面,系了一个竹篮,既不占地方,也不怕路上颠簸掉了。 合生楼的生意渐渐的有了起色,即使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也坐了个六七成。喧闹的人声,给店里也添了几分生机。 赵掌柜坐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精神头也比前阵子好,见李大成进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伙计帮着卸了车,李大成与老掌柜闲聊了几句。 无意中得知,官府要办春岁宴,所谓春岁宴便是以衙门牵头,组织商户们相聚的宴席。说得好听些,是官府体恤商户,组织大家聚聚,来年也好协力进取。事实呢,就是又到年末了,无论是年底的政绩,还是明天开春的各项事宜,都需要商户们出一份力。说白了,就是变着法的要银子。 由官府牵头,谁敢不去,但凡家中有点儿产业,还想在清河镇继续经营的,哪个敢不到场。赵家的产业虽然都处理了,只余这合生楼,可家底丰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无非是花些银子,左右家里也只有一人,赵掌柜倒是无所谓,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今他孤身一人,就算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啊! 伙计帮着卸好了车,各式卤味都称好了数量,将数目报给了掌柜的。老掌柜将银子与他结了,李大成没数,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数目不对。 “赵掌柜,您这是?”他没接,他送过来的卤味数量他心里有数,眼前的银子多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虽不是什么君子,也绝非小人,账目上还事得捋清楚的好。 赵掌柜将银子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徐徐道:“那日你过来时,说要把卤味放在我这寄卖,收入的两成给我,我见你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子冲劲便答应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弄的试吃,不仅兔腿、兔头这些卤味卖的不错,连带着我店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咱们这是共赢的事,这两成利你便拿回去吧!”赵掌柜说着叹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纠结,低头沉思一会儿,才继续道:“不过,往后这卤味你还得送到我这卖!” 老掌柜言辞恳切,李大成还是从中察觉出一丝反常,他刚一进来就发现了,伙计虽如往常那样帮着卸车,但神色却不如平日自在,眼神在他身上扫过,似乎想探究什么。 第237章 商人逐利,这条街上食肆酒楼,比比皆是,谁家生意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如今合生楼有了起色,就算赵掌柜并没有与旁人争的打算,经营着合生楼只是一份寄托,却也免不了遭人忌惮。 该是有人打听到合生楼生意好转的因由,准备挖墙脚了,赵掌柜才有了此举。 财帛动人心,在商场上呆久了,人心难免会变,有时候守住心里的底线,比把生意做好更不容易。 李大成没再推让,将银子收了,赵掌柜见他收了,一颗心才安定下来。这事说到底,也是他占了便宜,就是去集市摆摊还得收个市金,更何况是在酒楼里,怎么也道句谢。 客套了两句,李大成眉眼低垂,盯着手中的茶盏,半晌才再次开口:“赵掌柜,我心中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想说出来与您参详一二。” “你说。”赵掌柜知他是个有手艺又有主意的,听他这么说,便招来了在后堂理账的赵增。 李大成对这个中年男人还有印象,交谈才知账房先生也姓赵,乃是赵家的旧仆。见人到齐了,他也不卖关子,将心里的构思说了。 “掌柜的既说这卤味卖的不错,现下又赶上过年了,人们走亲戚少不得备上些礼品,我们可以趁机出几款卤味礼盒,您二位看是否可行?” “卤味礼盒?这闻所未闻,后生,你展开说说。”赵掌柜听着新鲜,觉着似是可行,便催促李大成细说。 “卤味礼盒,顾名思义就是用礼盒装上各式卤味,除了现有的卤味外,还可以加上灌好的香肠、熏鸡等。每日我做好了,送过来再装盒,眼下天冷卤味也搁得住。礼盒也可以分成几档,咱们可以多备上几款,高档些的实木礼盒,一般的竹木礼盒,最末等的用竹篮盛也可。礼盒更可做成大中小号,大号的便装的卤味全些,剩下的以此类推,也可以照顾到不同要求的食客。” 李大成话落,赵掌柜二与赵增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亮光,此法可行啊! 镇上有钱人不少,如今他们店里的生意已然有了起色,也有不少吃完了,还会打包些卤味回去的客人。若是依李大成所言,做成礼盒,再好好的推销一番,生意绝对会火。况且还有不同的价钱,即使普通百姓,买个最末等的礼盒,也是买得起的。 只是不知这账目怎么算,赵增不愧是经管账目的,赵掌柜还沉浸在喜悦里,赵增已然反应过来了,“掌柜的免了您寄卖卤味的两成利,不知这卤味礼盒该怎么分算?” “各式卤味我按现在的价格卖给您,至于购入礼盒,如何装订,装订后的售价均有您来定,售出的银子自然也入合生楼的账,我只提一成,算做是出谋划策的幸苦钱。”将茶盏至于桌上,李大成朗声开口,面上的随意,让赵掌柜与赵增,均是一怔。 谁都瞧的出这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原本以为李大成最差也会与他们五五分账,没成想却是只要一成。 李大成也不是傻,他这个提议随,虽是为了回报赵掌柜免了他那两成利钱,也想攒些银子好过年。他将卤味卖给合生楼,已然收回了成本还有的赚,要的那一成,一是为了买赵掌柜一个心安,二来,装入礼盒,价钱便会翻长,一成利已然不少了。他虽想赚钱,却也不是个贪心之人。 第161章 小桥要的话,为夫也可奉陪 寒风呼啸而过,惊起了树上的栖着的一众鸟雀,林子里响起几声悠扬的鸟鸣,从近到远。自从入冬以后,天气时好时坏,大晴天的时候不多,多半都是阴沉沉的。 一路上行人不少,大多都是从镇上,采办了年货回来的,手里大包小裹的,均是一脸的喜气。过年对于村里人来说是件大事,幸幸苦苦一年,家家都盼着过个团圆年,好好吃顿年夜饭,来年也更有干劲。 出了官道,行人慢慢的少了许多,因着要做卤味礼盒,李大成不仅买了兔子,还买了三十只鸡。板车上放不下这么多,便全部用麻绳捆在了板车的后面,麻绳绑在两边的扶手上,鸡笼虽不至于掉到地上,但土路颠簸,一路上鸡鸣声不断。 “我说兄弟,你怎么买这么多只鸡啊,还有这么些个兔子,就是吃到过年也吃不了这么些啊?”有人好奇,凑上前来问了一嘴。 李大成只说,家里有喜事,筹备宴席所用,便搪塞过去了。 那人是个自来熟,又分别问了鸡和兔子的价钱,李大成一一答了。许是见李大成并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那汉子也识趣的没再开口。 鸡鸣声还在继续,着实有些呱噪,李大成停下,把捆着鸡笼的麻绳紧了紧。三十只鸡和五十只兔子,光是宰杀收拾就得不小的功夫,这些活儿若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话,恐怕不吃不睡也干不完。更何况他还有青竹阁的差事,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这头。 卤味礼盒怎么也得卖到正月十五,酒楼食肆过年的时候,也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自然是不歇业的。前前后后得接连忙上小一个月呢,光凭他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还得雇两个人更稳妥。 至于雇谁,还得再想想。村子里不比镇上,没有雇长工短工这一说,家里的活儿都是自家人做。就连盖房子这种大师,都是找亲戚或是村里人帮忙,少有雇人的。 村里就只有吴家夫郎,平时帮着别家干些零活儿,不过多是帮着做顿饭,或是干些杂活儿,报筹也就是给些吃的。只不过这活儿毕竟不轻松,恐怕还得在想想。 第238章 左右这事急不得,回家还得同沈桥商量一下,家里平白的多了两个人,自是得找两个合适的人,性子好,不偷奸耍滑,手脚麻利的更好。 刚拐进巷子,李大成就瞧见心尖尖上的人,正站在门前同周恒媳妇说着话,白皙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如三月的春花般明媚动人。 周恒媳妇是为着早上的事过来的,她虽同沈桥交好,可闹了这一出,怎么也得过来说一声。这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她将周恒三婶这些年的蛮横刻薄之事都说,才觉着心里畅快了些。 沈桥虽性子恬淡,但相熟的人也会多聊几句。沈桥宽慰她几句,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搭伴做了会儿针线,周恒媳妇才起身要回去。 晚上是周恒大伯的六十整寿,他们一家都得过去吃席,周恒媳妇身为晚辈,自然不能卡着饭点过去等着吃饭,自是得帮着忙活忙活。 好在周家大房,同三房不一样,一家子都是好脾气的老实人,但凡有人张嘴,能帮上的指定不会推脱。三房除了占她们家的便宜,更是没少从大房往回顺东西,她早上闹了那一出,也好叫三房收敛些,总不能逮着好人一个劲儿的欺负。 沈桥送她出来,一抬头就瞧见李大成,脸上的笑都柔和了几分。 周恒媳妇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笑着打趣了几句,也不等沈桥反应,便笑着掩面回家去了,独留沈桥一人在原地羞赧。 小夫郎吃瘪的时候不常见,李大成笑的见眉不见眼,在沈桥凶巴巴的看过来的时候,立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小桥不气啊,我不笑了,咱回家,回家有事和你说。” 沈桥把两扇院门推开,在后面帮着推车,见买了这么多只鸡,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买这么多只鸡?” “一会儿咱进屋说。”李大成把装着兔子的竹笼往柴房里拎,至于鸡就直接放在后院,拿不要的木板简单的挡挡,就是一个鸡窝。 沈桥帮着扶着,李大成从墙角搬了些剩余的砖块,两人忙会儿,一个简易的鸡窝就做好了。这三十只鸡,还得养上一两日,毕竟赵掌柜找人做食盒也得些功夫。 鸡窝着实有些太简易了,虽然暂用个一两日没问题,可喂食和打扫却不方便,他想着得空还是去看两根竹子,劈了竹条重新做一个鸡窝,等开春了买十来只春雏也用的着。 他们家先前没养牲畜,也没提前备下干草、麸料,要想养这几十只鸡,还得找别人买些麦麸、豆渣,再加上些菜叶混合着喂。 麦麸家家户户都有,不算是新鲜东西,豆渣的话,也不难寻,他们村就有做豆腐的人家,找人买上些就行。 只是这一养鸡,家里的活儿就多了,沈桥身子弱,丸药一直都没停过,大夫也交代不能做重活累活,自是不能操劳这一摊子。这雇人的事,他还得尽快的定下来。 原本他是想在村里找两个老实的汉子,毕竟宰杀牲畜这活儿又累又脏,若是找妇人夫郎的话,恐怕不太好。好在现下农闲,找两个人应该不太费劲。 洗了手,李大成牵着沈桥坐下,将要做卤味礼盒的事说了。沈桥不懂做生意的事,他一贯信任李大成。想到后院那些鸡,也知道往后的工作量不会小。 “我帮你,我先去生火,往后我早早的把两个灶都点燃,杀鸡我也会的。”沈桥说着便要出屋,时间紧若不快点,他们两个怕是又得忙乎到夜里去了。 李大成见小夫郎急冲冲的,说着就要去抱柴火点火,连忙把人拦住,“小桥,等等,我还有话说。” “不急,合生楼那边礼盒还没有做好,这事还得等上一两日。”将夫郎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李大成才慢慢开口:“小桥,若是等卤味礼盒正式开始卖了,后院那三十只鸡,恐怕都不够一日的用量。再加上如今供给合生楼的各种卤味,还有吕掌柜那要供的卤肉,就算是咱们两个不吃不喝,也干不完这么些活儿。” “没事儿,早上你去送货,我就把家里的兔子和鸡先处理好,该焯水的焯水,等你下午回来直接卤制,不行的话还可以再垒一口灶,反正院里也有地方,这样该能节约不少时间。”沈桥觉着自己想的这个法子,还是可行的,时间上可能有点赶,但是他们两个应该也忙的过来。 小夫郎大大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像个做了好事等着夸奖的小孩。 李大成无奈的摇了摇头,爱惜的揉了揉沈桥的头,“小桥这般能干,为夫是娶了个小长工回家吗?” “十两银子本来就能买一个长工的,还可以日日做活儿。”沈桥见他还有心逗趣,悠悠开口,唇角也勾起浅浅的弧度。 李大成怔了一下,少见沈桥这么调皮的一面,反应过来后,长臂一伸,顺势将人揽进怀里。随即低头覆上人微张的双唇,带了些惩罚的意味。 直到呼吸紊乱,沈桥才被松开,双唇翕动,微微喘着粗气。还未开口,耳畔就传来男人噙着笑的低沉嗓音,“夫郎,也可以日日都做,小桥要是有需要的话,为夫也可奉陪。” 那个“做”字,李大成咬的极重,拉长的语调,如同羽扇般划过心上,带着几分蛊惑。 沈桥只觉得呼吸一窒,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上红的厉害,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他羞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怀里的人又羞又恼,拧着身子想走。如今他两都在里屋,沈桥羞的要避开他,只有跑到灶房或是厢房,那里连个火盆都没点,玩闹归玩闹,李大成哪舍得真让人跑出去受冻。 第239章 他揽着人的胳膊稍微用力,将人往怀里带,顺势起身,将人压在身下,紧着哄人,“我错了,不该胡说,小桥不气了啊。” 沈桥挣脱不开,脸被男人捧着,一连亲了几下,他连偏过头都不行,气的在男人指尖上咬了一口,到底舍不得用力,只在指腹上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疼倒是不疼,只是舌尖无意滑过他的指腹,留下酥酥痒痒的触感,勾的人心痒难耐。 李大成不动声色的拉着沈桥起身,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拉了拉衣服的下摆,遮住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 他喉间滚了滚,压下心底的旖旎。多少有些无奈,他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自制力也一向不弱,如今是真真的栽了,不过这人是沈桥,他也甘之如饴。 只可惜他们昨日刚刚亲近过,小夫郎的身子承受不住这么频繁的房事。再有就是眼下刚要把人哄好,李大成哪敢让沈桥知道,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他的小桥真害羞起来,又得半日避着不和他讲话了。 第162章 循循善诱 黑灰色的芝麻糊缓缓流入碗中,蒸腾的水汽里混着芝麻独有的香气,李大成拿帕子垫在碗底,才将碗递给沈桥,勺子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轻咳了两声,再开口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波澜,“为夫拿芝麻糊赔罪,看在芝麻糊的份上,小桥不气了,好不好?” 沈桥接过碗,脸上还留着一抹绯色,被热气一熏,含着水汽的眸子,看的人心里软软的。 李大成矮下身子,单腿触地蹲着,去瞧低头拿勺子慢慢翻拌的人。眼前是一张突然放大的脸,沈桥有一瞬间的错愣,伸手想拉他起来,无意中溅出两滴芝麻糊,正好落在白皙的手上。 好在芝麻糊粘稠,不似热水那般波及的范围大,加上又搅拌了这么会子,热度已经降下来一些。李大成忙给他擦掉,飞快的端了水盆,将沈桥的手放进凉水里,好在没有起泡,只是红了一点。 冰冰凉的水,将灼热感降低了好多,李大成的动作迅速,等沈桥回过神来,便对上一脸自责的男人,平日里那双如清墨版的眸子,此时含着浓浓的心疼。 “没事儿,不疼。”沈桥伸手抚了抚男人紧皱的眉,轻声开口。 手只是红了些,两个红豆粒大小的圆圈,是真的算不上疼,昔日再严重的伤他也受过,因着没人心疼,都是自己默默的挺着。 “都是我不好,不该跟你闹。”李大成拿帕子给沈桥擦干手,家里没有烫伤药,只有上次剩的伤药,想着都是消肿止痛、清热解毒的,便找出来给沈桥涂了一些。 就那么两个红豆粒大小的圆点,泡过凉水后已经不怎么红了,只剩些淡淡的粉色,除了摸上去有些发热,并没有什么痛感。 “我没事儿,这个药抹上凉凉的,真的一点都不疼。我们说正事,我们抓点紧,应该也能忙的过来。”瞧着还在朝他手上呼气的男人,沈桥抽回手,这点小伤真的不碍事,又转回了一开始的话头。 李大成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将那只手抓回来,细细的端详了着,见并无不妥,才慢慢开口:“凭我们两个人肯定是忙的过来,但是那样太累了,现在你的手也伤了,没好之前不能沾水。所以我想雇两个人,现下地里没有什么活儿,这个生意左右也做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来月的时间,与其我们两个人整日的奔忙,到头来累坏的身子,倒是不如雇两个人,左右我们有的赚,也不必节省人工钱,小桥说呢?” 雇人?在沈桥的现象里,只见过刘地主家雇着两个长工,每到农忙的时候,忙不过来,还得雇几个短工,帮着收割庄稼。眼下他们家也要雇人了,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些怪怪的,倒不是舍不得银子,只是觉着他们两人幸苦些,也忙的过来。 李大成见沈桥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有疑虑,将他涂了药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才慢慢开口:“小桥,我们赚钱,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不缺衣少吃,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再生两个孩子就最好了,可以送孩子们读书,陪孩子们长大,他们两个也能白头偕老,沈桥想着,也如实答了,只是隐去了最后一句。 听了这话,李大成有些吃味,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都打算上了,却偏偏都没有提他一句,原本只是为了沈桥的身子考虑,不想要孩子,现在却多了一层理由。不难想象,日后他们要是有了孩子,小夫郎的一颗心,难保不会都扑到孩子身上,哪里还能有他的位置。 深深地叹了口气,李大成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我们赚钱,当然是为了过好日子。可若是我们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晚上一躺下,连句话都顾不上说就累的睡着了。日复一日的重复,小桥觉着这样的日子是好日子吗?” 沈桥没想那么多,村里人都是这样的,白天干活儿,晚上回家吃完饭,便早早的歇着。似乎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可听了李大成的话,他又觉着似乎有些不对。 自成婚后,他们可谓朝夕相对。每日一起吃早饭,饭后李大成去镇上,他在家里把屋子收拾干净。有时李大成回来的早,还赶得上一起吃午饭。下午,两人也大多呆在一处,他守在灶前添柴,或是在一旁儿做些针线活儿。一抬头,两人便会出现在对方的视线里,就算说些旁不相干的闲话,也是舒心惬意。 夜里,即使不做什么,他们也一直是相拥而眠,若真的是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沈桥抬眸看着李大成,心里有些难受,不只是因为两人没了相处的时间,他也舍不得李大成累成那样。 第240章 李大成也不着急,慢慢的分析着可以遇见的结果,把选择权交给沈桥。自己则一勺一勺的专心投喂,放了这一会儿,芝麻糊已经不烫了,比刚才稠了些。直到一碗芝麻糊见了底,才听见沈桥糯糯的声音,“听你的,那我们找两个人帮忙。” “小桥,我们赚钱除了是为了吃饱穿暖,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生活里不只有干活儿,生活本身也是一种乐趣,我们要学会生活。等以后时间空了,我带你出去玩,咱们去府城看看。” 更好的生活,沈桥好像有点懂,又有点迷糊,可他信李大成。去府城吗,他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想想有些胆怯,可身边有李大成陪着,他就不怕了。 沈桥偏头对上一双满是柔情的眸子,漆黑的瞳仁倒映出他笑意盈盈的样子。 见夫郎的手真的没有大碍,李大成才收拾了碗,准备生火,先把水烧上,等肉卤上,再出门买些麦麸、豆渣回来,好喂后院的鸡。 这几日天阴沉沉的,柴火有些受潮,加上院里的那口灶,没有烟囱,白烟便全拢在院里,一时散不出去,有些呛人。 将锅盖盖上,李大成转身进了灶房,将另一口灶也点上,两口锅方便了不少,灶房里的这口锅,先卤制兔肉,兔肉时间短,耽误不了做晚饭。 刚将香料放进锅里,沈桥就推门进来了,李大成怕油星子溅到他,忙抓着他的手,往身后带了一下。 沈桥没说话,看着倒入锅里的兔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想帮着舀水,手刚碰到水瓢就被摁下了。 “手上抹了药,我来。”接过沈桥手里的水瓢,往锅里添了水,白色的热气朦胧,将锅盖盖上,李大成才牵着沈桥坐下。 灶膛里火光熊熊,屋里倒是不冷。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瞳孔微缩,目光也似有闪躲。他还未开口,沈桥便先出声了,皱巴巴的小脸上,有几分为难:“帮忙的人你有人选吗?” 李大成笑笑不答,猜到他即是问了,心里定有了合适的人,便将问题抛回给他:“小桥,有人选吗?” 他的小桥一贯乖顺,虽然管着家里的银钱,但从不乱花。家里的大小事,也总是说听他的,就算偶尔奶凶奶凶的瞪着他,也是实在被他逗急了。 小桥性子好,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他从不要求夫郎事事顺从于他,一辈子很长,自是得有商有量的才好。 找帮忙的人是件大事,听李大成话里的意思,是想在村里找两个汉子。事关生意上的事,他本不想插手,他知道只要他一开口李大成定会同意。 所以刚刚在屋里的时候,他便没有开口,可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想问问,没成想李大成又把问题抛给了他,像是算准了一般。 沈桥没法,只得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我前几日去孙叔儿家,见到禾哥儿了,他说找了个在后厨帮忙的活儿,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一两二钱的月银,不等过完年就要过去了,就是在……是在花楼里。” 花楼无疑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在沈桥眼里,那是如洪水猛兽一样的地方。清白人家的哥儿进了那种地方,哪怕只是在后厨帮忙,并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可若被人知道了,名声一样也全毁了。 “我想着如果我们要找人帮忙,能不能就找禾哥儿,这样禾哥儿也省的去外头找活干,花楼里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他一个人在那,我有点儿担心。” 沈桥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大成,目光里除了满满的期待,还夹杂着些不易察觉的踌躇。 “好,禾哥儿干活儿是把好手,就听小桥的。”李大成捏了捏他皱皱巴巴的小脸,痛快的答应下来。 禾哥儿的处境艰难,虽说不是被休弃的,但这和离二字也同样遭人嫌弃,大户人家想要用人,只需跟人牙子知会一声,自有好的带上门去。禾哥儿要想找活儿干,定是不容易,才会连花楼里的活儿都肯应承。 再有,年后孙虎就要成婚了,新夫郎进门,禾哥儿再住在孙家就不合适了。前几天碰见孙强还提起这事,李大成本想说让禾哥儿还是住回他家里,也好跟沈桥做个伴。但他没跟夫郎商量,自然不能冒然开口,如今沈桥提及,那就不找别人了,总归是相熟的人,小夫郎也更自在些。 第163章 找禾哥儿帮忙 堆叠的云层散落成薄雾,含着浓浓的水汽,把天空压的极低。远处有一抹淡淡的橘色,被雾气所掩,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 李大成十分自然的牵着沈桥的手,正是做饭的点儿,除了几个闲坐的汉子和在巷子里奔跑的孩子,路上的人不多。 先前,沈桥还有些不自在,如今已经坦然了很多。他们是堂堂正正的夫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傍晚时分,寒气透骨,伴着冷风簌簌的吹过来,沈桥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冷吗?”四下瞧了瞧,见并没有人,李大成索性揽着沈桥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了一下,侧身替他挡住大半的冷风。 “我不冷,别叫人瞧见。”到底是在外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出来个人,沈桥有些不自在,怕被人瞧见,不敢贴着他太紧。 “无妨,我搂着自己的夫郎,又不是别人,旁人瞧见了,也只会觉得我们夫妻恩爱。”李大成一派泰然若素的样子,“恩爱”两个字吐的极轻,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颇有几分秀恩爱的意思。 第241章 左右也没人,沈桥拿他没办法,虽然不再开口,心里却被蜜糖浸过一般,甜滋滋的。 拐出巷子,没了遮挡,呼呼的寒风裹挟着土砾迎面袭来,沈桥也顾不上说话了,下意识的把头埋在男人怀里。 李大成勾了勾唇角,笑意在眼中流转,却并未出声,只是揽着人的手紧了紧。 本来他是不欲沈桥跟着出来的,但想到禾哥儿毕竟是个小哥儿,他一个汉子过去说话总是不便,沈桥与禾哥亲近,更好说话。 村长家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家里有女眷,李大成还是抬手扣了门。不多时,院里便传来脚步声,“谁啊?” 听出是孙虎的声音,李大成应了一声。 “大成哥,嫂子,快屋里坐。”孙虎一贯信重李大成,见他们过来,热情的招呼着他们进屋。 “叔儿和强子哥,在家吗?” “我爹在屋里呢,我哥今晚住在铺子里,就不回来了,这不快过年了,店里正是忙的时候,我哥都在铺子里睡了两天了。”路过灶房,孙虎朝里面招呼了一声,“嫂子,大成哥他们过来了,咱们晚上多炒两个菜吧!” “行,大成和桥哥儿过来了。”周慧拿着锅铲,自灶房里探出头来,笑着答应。 “不用,嫂子,我们吃完饭才过来的,这会儿还没消化呢,改天再过来尝尝嫂子的手艺。”李大成赶紧拦下,见周慧出来,忙把手里的拎着的竹篮递给了沈桥。 “嫂子,自家灌的香肠,吃的时候煎一下,或是放在锅里热热都行,还有些刚卤好的猪头肉,给叔儿当个下酒菜。”沈桥将竹篮递给周慧,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 “哎!”周慧眼里闪过一丝动容,叹了一声,才接过篮子,“下次过来可别带东西了,你们两成婚这才多久啊,这花钱的地方都在后头呢。“ 李大成跟着打圆场,话还没说完,屋里就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就是,你嫂子说的对,我这不缺吃喝,这过日子……” 村长挑了门帘出来,见沈桥也在院里,硬生生的把后边的话咽下去了,瞬时换了一副面孔,“大成夫郎也来了啊,禾哥在西屋呢,这外头凉,让你嫂子领你进屋暖暖,喝杯热茶,你们好好说话。” 李大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叔儿您怎么还区别对待呢,对上我就是一副大义凛然,对上小桥脸上的笑都快堆不下了。 孙虎用胳膊肘碰了李大成一下,给了个习惯就好的眼神,认命的上前帮他爹挑开门帘。 沈桥不是第一次来,知道禾哥儿在哪个屋,哪用得着人带,况且嫂子还在做饭呢。他道了谢,乖乖巧巧的答了话,知道李大成他们要说话,和周慧说了一声,便转身去西屋找禾哥儿。 看着沈桥进了屋,村长又恢复成刚才的样子,脸上的笑收的一干二净,“下次过来,再拿东西,我可跟你翻脸!” 小老头哼了一声,转头就进了屋,李大成和孙虎相视一笑,均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大成把想找禾哥儿帮忙的事说了,提起禾哥村长也是叹气,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不好。嫁进王家,遭了那么大的罪,好不容易和离了,可既无娘家可回,又无亲戚可投,如没跟的浮萍一般,总是悬着。 禾哥儿找活儿干的事他也知道,找儿媳妇也劝过,可那孩子是个有心的,也想为自己搏一条出路,攒些银子,将来老了也有依仗。 本来村长还为这事忧心,李大成一说,可谓解了他心头的一个忧虑。 禾哥儿正在帮着周慧哄孩子,他在村长家住的这些日子,村长一家都待他极好,除了帮着带带小宝,连炖饭都没做过。 越是这样,他越不好意思,他没地方去,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个活儿干。他从王家那个虎狼窝里逃出来,既然老天都没收他,那他自然也得为自己打算一下。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了,可沈桥的话,让他又有些犹豫,秦花楼那种地方,他知道一旦踏入,这一辈子恐怕就真的毁了,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可他已经拖累沈桥他们太多了,治伤的医药费都是人家付的,他知道沈桥他们夫妻都是好人,才不忍心再带累了他们。 见他有些犹豫,沈桥也没劝,等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禾哥儿,我不是劝你一定要来家里帮我们,可你一定要想清楚,花楼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你一旦进去了,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我还盼着你过来,明天咱们一起去吴大哥家问问,看看吴家嫂子能不能过来帮忙,要不真的忙不过来。”沈桥知道禾哥儿的顾虑,无意间透露出还要找再人帮忙。 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走一条死路,沈桥他们夫妻救他出火坑,如今又肯伸手帮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禾哥儿眼眶发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郑重的点头答应下来。 见事情成了,沈桥也高兴,自那日听了禾哥儿的话,他便一直揪心着。名节对一个小哥儿意味着什么,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人一口吐沫星子便可以把人淹死。 那日在沈家门前,他被几个无赖攀扯,明明他没做错任何事,可瞧热闹的人们还是用最污秽的话骂他。撞墙的那一刻他是存了必死的决心,如果没有遇见李大成,恐怕如今他早就变成一堆白骨,连被沈家人扔到哪里都不知道! 第242章 过去的事似乎已经时分久远,沈桥已经好长时间不曾想起过去了,几声稚嫩的童声,换回了他的思绪。 小宝如今正是调皮的时候,不到两岁的奶娃娃,在大人怀里呆上一会儿,就呆不住了,晃着小短腿就要下地。天冷小孩子又不禁冻,因此穿的比大人多,被厚厚的棉衣包裹着,圆滚滚的像个小包子一样可爱,就是走动不方便。 禾哥儿怕他下地摔了,便抱着小家伙哄,奈何小家伙不领情,小短手指着地面,着急的喊着:“下,下……” 沈桥伸手接过孩子,许是换了个人抱,小宝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沈桥倒是不闹腾了。小宝身上都是奶香味,圆圆的脸蛋胖嘟嘟的,惹人喜欢的紧。 “小嬷……”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叫的沈桥的心都化了,一连应了好几声。 周慧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的笑声,见沈桥抱着小宝一脸的喜爱,本想打趣他两句的,碍着禾哥儿在这便没有开口。 “来,小宝,来娘这,娘抱。”周慧接过孩子,招呼他们去堂屋吃饭。 他们出来时刚吃过饭,推拒了半天,李大成借口还得去别家,这才得已出来。都快走出巷子了,孙虎从后面追了上来,往李大成怀里塞了一个陶罐,转身就跑。 “大成哥,我爹给嫂子的蜂蜜,你可得收下,我回家吃饭了啊!”孙虎边跑边回头喊,好像生怕李大成追上来,脚下一步都不敢停。 孙叔儿这是怕他不收,所以才没在屋里给,而是让孙虎追了出来。握着手里的陶罐,李大成笑着朝沈桥晃了晃,“叔儿给的,明儿给你做蜂蜜蛋糕。” 刚才在孙家,沈桥就瞧出来,李大成虽然一贯稳重,尤其是在外面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但在孙叔儿面前,也有插不上话,乖乖听训的一面。他没见过李大成对着长辈的样子,起初觉着有些新鲜,过后就是浓浓的心疼。 他忍不住想,要是能生在像孙家这样的人家,李大成便能少遭好多罪吧。可人生哪有如果,沈桥敛了敛心情,不愿让不好的情绪外泄。现在他们的日子很好,往后会越来越好,不必为了不想干的人影响了心情。 “好。”沈桥应下,望着他眼眸弯弯,唇角牵起悠然的浅笑,本就姣好的面容被笑意浸染,显得越发的明媚动人。 李大成理了理小夫郎鬓边的碎发,轻轻的给他别在耳后,笑意分明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温柔宠溺,“家里还有红枣,给你做两种口味的,一种原味的,一种蜂蜜红枣味的。” 第164章 努力搞事业 日头被雾气所掩,模模糊糊的在天边晕开,裹挟着湿气的寒风,吹在人身上阴冷阴冷的,街上的行人,都不自觉得缩着脖子。 李大成今日出来的早,眼看着离过年越来越近了,他便想先买些米面囤着,省的过几日忙起来,抽不出空。 街上行人并不多,粮铺前,两个伙计,正在往里头扛米,冻的不时搓手取暖,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一片片朦胧的白雾。 “这天也太冷了!” “老天爷的事,咱也管不了啊,就盼着粮食别涨价就成。” “要我说啊,趁着现在赶紧买些粮食存着,到了年根儿底下肯定会涨价!” 两个买米的妇人,瞧着木牌上的价钱,见没有涨价松了口气,赶紧招呼伙计给她们称。早上客人不多,店里就三个伙计,李大成等了会儿,等着伙计忙完,才上前。伙计见他买的多,还帮着搬到了板车上。 原本他就想着年前多囤些粮食,如今家里又多了一口人,更该多囤些。 今年天气不正常,等到明年开春,说不准粮价真会有浮动,左右是吃的东西,天冷又不易生虫,多备些也没事儿。 途经码头之际,李大成瞥见台子已经搭的差不多了,彩色的飘带在风中摇曳摆动,年味渐浓。 今年过年家里多了禾哥儿,孙母也是一个人,干脆倒时候接到一起过年,人多热闹不说,也好让禾哥儿和孙母多接触接触。 若是路上顺利的话,过完年孙大壮也就回来了。虽然不知两人有什么渊源,但李大成看得出来。孙大壮对禾哥儿是动了心的,只是还不知禾哥儿的意思。他们两要是能成的话,也算是一件喜事,孙大壮老实厚道,性子也好,比起王贵不知道强出多少。 只是禾哥儿毕竟是二嫁,孙母要是不点头的话,恐怕这事也成不了,眼下多多接触,说不准能少些波折。若是能水到渠成,是最好不过了。 “柿饼,卖柿饼喽,三文钱两个,又香又甜的柿饼……”巷子里传来小贩拉长尾调的吆喝声,有个妇人摆了摆手,小贩立时殷勤的跑了过去。 一掀开盖子,一股香甜味直冲鼻子。柿饼个个挂着白霜,黄澄澄的,看着着实不错。那妇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花九文钱买了七个。 李大成从钱袋里数出十八枚铜钱,递给小贩,那小贩也是个心思活络的,见他买的多,灵机一动道:“您看这样行吗,您若是能再添上两文,凑足二十文,我这便给您按二十一文来算,您不仅能省下一文钱。我额外再赠您一个,您得着了实惠,我也早点卖完回家。” 李大成又补了两枚铜板,小贩笑眯眯的给拿了十五个柿饼,用油纸细细的包了两层,才递过来。 巳时二刻,雾气散了些,该置办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吕掌柜这会儿应该在铺子里,李大成才往青竹阁走。 第243章 没成想吕掌柜依旧不在,说是官府要办春岁宴,人手不够,便把吕掌柜请去帮忙了。这春岁宴办在城郊的一处庄子里,坐马车都得一个多时辰,一来一回的太折腾,说不准今日就不回来了,左右那边也有住的地方。 李大成目光一凝,却并未多言。账房先生一脸的喜色,毫不掩饰。有了知县大人这条门路,青竹阁的生意可谓如日中天,凡是镇上有头面的人,哪个不来他们这消遣,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华灯初上,就数他们门前热闹,车水马龙,鳞次栉比。那些身着锦绣华服的贵客们,或饮酒谈笑,或听曲观舞,一晚上的赚的银子,都顶的上过去一个月的了。 临出门时,李大成状似无意的提醒一句,账房先生连连答应,只是能不能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日头半隐半现,风势渐歇,粼粼而来的车马,熙熙攘攘的行人,给宽阔的街道添了些许喧闹。 站在街角,李大成望了一眼青竹阁门前高扬的布旗,转身离去。 街边的茶棚烟雾缭绕,渲染着浓浓的烟火气。花了两文钱,喝了碗茶,歇了歇脚,李大成才起身前往合生楼。 还未到饭店点,合生楼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伙计正在人堆里忙着招呼。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纷纷驻足往这边瞧,有好奇隔着人群喊了一嗓子,问这是干什么的。连赵先生都都顾不得理账了,出来帮着招呼客人。 倒是搞的李大成一头雾水,赵先生见了他,赶紧迎他进去,“你来的正好,瞧见了吗,咱这卤味礼盒还没卖呢,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了。” “礼盒这么快就做好了吗?”还没开始售卖,就吸引了这么多人,李大成也有些意外,还不等他问,赵先生就抢着答了。 “没有,哪有那么快,昨天你走后,我就找了镇里手艺最好的老木匠,忙乎到晚上也只赶出几个。这不拿回来做样子吗,我们也学着你的法子,边试吃边推荐,没成想效果这么好。”自他们接手合生楼,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不仅老掌柜高兴,他们这些受赵家恩惠的人,同样跟着欢喜。 “大成,来了,快里面坐。”老掌柜见李大成,忙招呼他上里面的雅间说话,外面人多嘈杂,难免有些杂乱。 推门而入,桌上已经摆了几个食盒,“连夜做了这几个,你帮着参谋参谋!” 青杨木做的食盒有两种尺寸,上边分别描了不同纹样的彩绘。黄桐木不如青杨木贵,做了大中小三种尺寸,辅以藤编的提手,倒也古朴雅致。剩下的便是竹编的提篮,红纸做笺,上面书着“历添新岁,喜事从身”八个字。字迹俊秀,饶是李大成对书法没有研究,都看的出写字之人的功底。 “依我所见,青杨木所做的食盒,只留大尺寸的便好。一来,青杨木质地坚硬,做起来费时又费力。二来,青杨木价高,能出的起价的,自然不是在乎银子的人,定会选大号的礼盒,送人也更体面。” 竹编的提篮是镂空的,与集市上卖的不同,不大很是精细,该是找人特意编的。 李大成拿在手里看了看,轻巧非常,里面还有竹编的隔断,想来是为了放东西时好区分。承重该是没有问题,只是拿来装卤味却有些不足。即使沥干卤汤,置于竹篮里时间长了,也难免渗出油渍。 “赵掌柜,这竹篮甚是精巧,不如这里面的卤味拿油纸袋装,装好再把口封严,也省的油渍渗出来。” “好,好,甚好,你想的很是周到,刚才我还琢磨着用陶罐来装,想着陶罐易碎,不行就找木匠打几个小木格子,只是得费些时见,如此甚好啊。我这就让人去找木匠,能做多少先赶出来,我们明日就正式开始售卖!”赵掌柜拍着李大成的肩膀,不断的言好,脸上是遮盖不住的兴奋。 赵先生怕掌柜的太激动,想上前来劝说,还未开口,就被驳了回去,“我没事,我这是高兴,快快安排下去,嘱咐伙计这几日幸苦些,回头给他们发赏钱。” “哎,好,我这就安排下去,您放心吧。”赵先生答应着往外走,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眼眶有些发酸。 自从家里生了变故,少爷和夫人相继离世,已经好些年没见掌柜的这么高兴了! 商订好了细节和数量,李大成并未久留,这个工作量,他得赶紧回去准备。伙计脸上的笑就没收过,送他出来几步路的距离,几乎把夸人的话说了个遍。 好言好语的道了谢,同伙计道别后,李大成便往回走。他刚一转身,就对上一道探究的目光,那人坐在马车里,只露半张脸。锦帘飘动,堪堪能瞥见那人的衣袖,质感极佳的缎面上,滚着一圈银丝流云纹。 衣着不俗,该是个富贵人家。 马车停在福宝楼前,正对着大堂。此时正是用午饭的时候,福宝楼前的空地上,早已经被车马占满了。前来用饭的人们,无一例外都被伙计劝着,将马车停到了街角。这个人就这么明晃晃的堵着路,想来是与福宝楼脱不了联系。 那人掀开帘子,冲着他点了点头,李大成微微颔首回礼,他与此人并不相识,也没有交谈的打算。 回去的路上,他总觉得与福宝楼门前的那人,还会有交集,只是眼下时间紧迫,他也无暇多想。 昨日从村长家回去后,本想去吴家一趟的,见天色已晚便耽搁了。今日他走的又早,这个任务便落在了沈桥的身上。 第244章 吴家还住在村里空置的屋子里,在村子西头,离着家里有点远,沈桥又只去过一次。 李大成怕他路不熟,又怕他路上遇见村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懒汉,被冲撞了,本不欲让他一个人过去。可看着小夫郎兴冲冲,干劲儿十足的小脸,拒绝的话哪里说得出口。 他心里惦记着夫郎,脚下不觉加紧了些。 第165章 沈桥当说客 吃过早饭后,沈桥又把厢房收拾了一遍,厢房里没连着火炉,又长久没有住人,乍一进去,寒气扑人。 这几日天气不好,阴阴沉沉的,雾气又重,屋里都有些潮味了。他点了个火盆,熏了会儿屋子,等屋里暖和起来,才换上新洗净的被褥。 都收拾好后,沈桥把火盆挪到窗边,窗户开了一条缝透气。昨晚同禾哥儿约好了下午过来,省的屋里冷清清的,火盆他就没熄。 原本昨晚禾哥儿就要同他们过来的,但今儿周慧要回趟娘家,小宝没没有人照看,禾哥儿便又多留了一夜。 周慧本想过两日再回去的,可到了年下哪里都是事,就怕脱不开身。明年一开春小叔子就要成婚了,过几日还得往岳家送年礼。这年礼可比节礼要重要得多,年末这一大关,街坊四邻都瞧着呢。若是让岳家挑出毛病,那这婚事说不准就得生出波折。 她没有婆母,公爹又年迈,这些事自然就落在她这个做嫂子的身上了。未来的弟妹还是镇上的,自幼也是娇养着呢,她自然更得尽心准备才行。 年后还得操持着他们成婚的事,就更没有功夫了,正巧就着禾哥儿还在着,帮她看半天孩子,她也好回去看看爹娘,提前把年礼送了。 禾哥儿原本还想同沈桥商量,要是不急的话,他就晚两日再过去。原本他就是想着等孙大哥忙过这一阵,铺子里歇业了,家里多个人手,他再去镇上干活儿。村长一家对他也有恩,如今这正是忙的时候,他就这么走了,总觉得有些对不住。 还是周慧开口,让他帮忙带半天孩子就过去。周慧也是知道禾哥儿的难处,在她家里,虽说是有吃有住,但到底是没有工钱,如今有了营生,她自不能耽误人家。 崽崽在院里玩了会儿,无聊了就来蹭着沈桥的腿撒娇,半大的狼崽现在已经过了他的膝盖,呜呜的地低声叫着。沈桥揉了揉小家伙的背,陪着它玩了会儿,才起身准备去吴家。 吴家他只去过一次,路虽不算太熟,但也不怕找不到,吴家还住在闲置的空屋里,年久失修,院墙早已破败了,远远的就能瞧见,该是不难找。 崽崽似乎猜到他要出门,卧在院门前耍赖,一副也要出去的样子。沈桥无奈回屋拿了两根肉干,崽崽一贯贪吃,见了肉干也不堵门了。 “崽崽乖乖在家里看家,一会儿我就回来,中午给你肉肉吃。”把小家伙安抚好,沈桥才锁好门出来。 空屋在村子西边,他从家里过去要绕上一大圈。平时他出门的时候不多,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村长家,因此村里还有好些生面孔,并不怎么识得。遇见了人,也只能看着年龄估摸着喊人,无非就是婶子、阿嬷、嫂子这类的称呼,倒也不怕出错。 他才嫁过来半年,还算是新夫郎,就算有叫错的也无妨,若是见了人连个招呼都不打,那少不得让人家说嘴,还会带累李大成的名声。 沈桥样貌极佳,人又乖巧,有人搭话也不怯场,知道他要去吴家,有个婶子还给他指了条近路。 他道了谢,顺着小路往前,果然瞧见一堵半塌的院墙,两个不大的孩子正在院墙下玩。两个小孩见了生人怯怯地,稍小些的孩子紧着往大些的孩子身后躲。 知道吴家有小孩子,出来的时候沈桥特意装了一小包糕饼,小孩子见到吃的,果然不似刚才那样紧张。大些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接过去,还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沈桥瞧见孩子满是脏污的手上,生了冻疮,严重的地方已经破皮了,露出溃破的血肉。小孩捧着糕饼,望了望沈桥,确认他没有要收回去的意图,连忙拿出一块分给了身后的弟弟,随后才捧了一块小心的吃着。 “好吃,哥哥还要……”小些的孩子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糕饼,连手心里的碎渣渣都没有浪费,看着哥哥手里的纸包,伸出小手讨要。 大些的孩子又拿了一块出来递给弟弟,“小满,吃完这块就不吃了,等小爹回来我们给他尝尝。” 五六岁的小哥儿很懂事,照看着弟弟还想着家人,沈桥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心里有些发酸。 吴旺听见动静,拄着木棍从屋里出来,先是瞧见吃的满脸都是糕饼渣的小儿子,刚想问是谁给的,就瞧见半堵院墙后面的沈桥,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憋出“过来了”三个字,算是打过招呼。 吴旺本就木纳,后来伤了腿,不能出门做活儿,家里都靠夫郎撑着,就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爱和村里人打交道。他自是认得沈桥的,只是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对上别人家的夫郎,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爹,这个小嬷给了我们糕饼,很好吃的。”大孩子将手里的糕饼吃完,指了指沈桥,兴奋的说给吴旺听。 吴旺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拘谨的碾着脚下的石子,连头都没抬。 “吴大哥,嫂子在家吗?”场面僵持在原地,沈桥现开口打破了僵局。 第245章 “他……他去后山了。”吴旺目光有些游移,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木棍,面上有些不自在。 “我小爹去后上挖苣头去了,说回来给我们蒸着吃。”不大的孩子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纸袋,望向沈桥的眼神虽还是有些拘谨,但依然上前答话。 他记着小爹和他说的话,别人对他好的,他得记住,要报答人家。虽然他还不懂什么叫报答,可也知道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况且这个小嬷长得这样好看,身上的衣裳也漂亮,像仙子一样,他喜欢这个小嬷。 既然吴家夫郎不在,屋里只有吴旺一人,沈桥也不好进去,他见吴旺额上渗出汗珠,想来是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久站有些吃力。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吴旺夫郎的声音,“大成夫郎,远远的看着就是你,我都没敢认,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快快屋里坐。” 吴旺夫郎挎着竹篮自后面上来,瞧见沈桥脸上都是惊喜,掸了掸身上的灰,赶紧招呼人进屋。 沈桥跟着吴旺夫郎进了屋,吴旺有些局促的坐在凳子上,被夫郎拍了一下,才有些局促的挪到炕沿上。他拿袖子擦了擦凳子,才招呼沈桥坐下。 “小爹,这个好看的小嬷给了我们糕饼,可甜了,小爹你也吃。” “小爹,吃……” 看着两个孩子,吴旺夫郎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想着沈桥还在这,紧着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沈桥夫妻两平日里没少帮衬他们,最难的时候还给家里送过吃的,都说患难见人心,他心里怎么能不感激。 沈桥将家里要找人帮忙的事说了,吴旺夫郎听了眼睛都亮了,一天给五十文,十天就是五钱银子,要是干满一个月那可就事一两五钱。 足足一两多银子呢!村里的汉子就算是去码头上干苦力,幸苦一天也就是五十文,如今他在家里,连村子都不用出,就能赚到这么些钱,叫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他家的日子难过,这些年他没少遭别人白眼。虽然家里亲戚和左邻右舍的都不错,没少帮衬他们,可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他也不好意思拖累别人,到处干些零活儿,日子也勉强过得下去。 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活儿,他恨不能立时就跟着沈桥走,生怕这好活被人抢了。 吴旺有些不可置信,一个月一两五钱银子,就算是村里的汉子去镇上做工,也就是这些工钱。他就怕人家是看着他们可怜,有心接济,才给出这么高的工钱。 从受伤后,家里就全靠夫郎撑着,他只能在家里看看孩子,料理料理家事,日子虽然拮据,可也还勉强能糊口。这些年欠的人情数都数不清了,他们只能谨小慎微的活着,能不麻烦旁人,就少给人家添麻烦。 如今听了沈桥的话,他既怕欠人情,也怕活儿太累。钱给的高,想来活儿也不会太轻松。他们家就靠夫郎操持了,若是人累坏了,这个家可就真的散了。 这些日子,每到夜里,吴旺都能听见小声地啜泣声,他一个大男人什么都做不了,还得靠夫郎养着他心里难受,想死的心都有。 沈桥看出吴旺的欲言又止,将怀里的往下坠的小孩子,平稳的放到地上,等两个孩子出去,才慢慢开口:“嫂子,也是家里实在忙不过来,没办法了,才想找你过去帮帮忙,禾哥儿也在。其实也用不了整天的功夫,早上吃完饭过来就行,到不了申时估计也就忙完了。” “不怕,我有的是力气,别说是帮着杀鸡、收拾个兔子,就算是地里的活我也能做的来,你只管放心。”吴旺夫郎说着,还瞪了吴旺一眼,这样的好活可上哪里找,干上三个月修房子的钱都出来了,他可不想孩子跟着他们一起挤在这个破屋里遭罪。 第166章 岁月迢迢,抵不过你我深情 浮云渺渺,日头被丛丛云层所掩,一阵冷风吹过,比起出门的时候多了些冷意。 沈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才往回走,勃颈儿的一圈细腻的兔毛,紧贴着皮肤,倒是阻了不少寒意。 还未拐进巷子,就听见车轮碾过土路的“咯吱”声,沈桥快走了两步,果然在家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回来啦!”他紧着上前,见板车上装的满满当当,没让李大成拿钥匙,自己忙麻利的打开了院门,“怎么又买了这这么多只鸡,不是说礼盒还没准备好,得过几日才开始售卖吗? 李大成把板车停在院里,喘了口气道:“昨日就赶出来了几个,今儿同赵掌柜商量后,就定了下来,赵掌柜已经去找木匠了,连夜赶制,明儿先售卖一天试试。” “好些在合生楼吃过饭的,一听要出卤味礼盒都感兴趣,今儿我过去的时候,门前已聚了不少人了,都在问呢。赵掌柜的意思也是想趁热打铁,毕竟离过年越来越近了,越早一天开始卖,就越早赚钱,卤味礼盒要是卖的的好,对合生楼的生意也有好处,正值年下人们交际也乐得图个新鲜。”李大成一边卸车,一边耐心的解释。 做生意的事沈桥不懂,可他也明白时机很重要,镇上的人和村里的人不同,平时都是大宴小宴不断。趁着过年更是少不得互相联络,酒楼食肆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我已经同吴家嫂子说好了,没成想这么快,刚刚只说是过两日才过来,要不现在我过去叫他?”沈桥帮着卸车,李大成不叫他拿重的,他便帮着拎兔笼,左右一会儿就要宰杀了,也不必再往柴放里放,只从车上搬到地上就行,费不了多少力气。 第246章 崽崽长进了不少,这些日子家里经常有活物,崽崽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围着竹笼转了转,似乎知道是家里的牲畜,并没有要攻击的打算。 “不用,明天也只是试卖,木匠就算是不休不眠,一天能赶制出来的礼盒也有限,我一个人忙的完,明日再叫人过来就行。”见小夫郎因为劳作,脸上泛着红晕,李大成怕把人累着,忙解下板车边上,拴着的竹篮递了过去,“路上遇见个卖柿饼的小贩,我买了些,也不知甜不甜,这会儿想吃的紧,我手脏,小桥喂我一个。” 沈桥哪里不知道男人的心思,男人一贯不喜甜食,家里的蜜饯点心、糕饼果子,几乎都是进了他的嘴。 初时,沈桥还怕他是顾着自己,舍不得吃,每每不肯吃独食,总要等他吃了之后,才肯吃。熟识后,才知男人是真的不喜好甜食。 轻叹了一声,沈桥还是挎着竹篮,从油纸包里拿出了一个挂着白霜的柿饼,喂到男人唇边。 软糯的柿饼带着甜香的气味,李大成只咬了一口,有些甜腻,望着小夫郎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将剩下的柿饼都吃了。 “小桥,也尝尝。”李大成从怀里拿出钱袋,一并放在沈桥怀里,“今儿的银子,麻烦我的小管家收起来。” 男人笑意分明的眼底,蕴着无边的宠溺,沈桥被他逗的面颊泛红,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微张着双唇,说不出话。 伸手揉了揉小夫郎的头,李大成不再逗人,“乖,先把银子收好,这我收拾就成。”直到沈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把板车拉到后院停好。 后院的鸡听见动静,“咕咕”的叫着,见食盆里的食儿见底了,李大成拌了些麦麸和着豆渣,倒进食盆里,洗了手才进屋。 沈桥正抱着小钱箱子,口中还念念有词,颇有几分小财迷的模样,李大成瞧着有趣,也没出声,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人数钱。 这几日的赚银子,和先前的加起来,一共是二十八两。怕数错了,沈桥细细的数了两遍,确认无误,才将银子放回第二层的小抽屉里,又小心翼翼的合上。 最上层还有一两多的碎银,他特意留出来,想着等哪天逛庙会的时候,采买年货用。米面都买好了,肉家里也是不缺的,只买些小物件或是吃食儿,一两银子该是够了。 从前过年总是间别家,买了红纸,一家人围在一块剪窗花,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夫君,也可买上些红纸,自己剪些窗花,添上几分喜气。 将小锁头锁好,沈桥又心满意足的摸了摸,才把小钱箱放回柜子里。他心情正好,盘算着晚饭吃些什么,禾哥儿今天过来,怎么也得多炒两个菜。 他心里正想着事,回身就瞧见李大成站在门边上,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怎么不说话,吓了我一跳。”数钱被抓包,沈桥软绵的嗓音透着几分心虚,望着李大成的眼神里有些娇嗔。 “看我的小管家,如此尽职尽责,我哪敢出声。”李大成坐在炕沿上,伸出手,轻握夫郎那略显冰凉的手,眉眼里含着笑意。 “不是明儿就要试卖了吗,还不去准备,不怕来不及吗。”掌心里一片温热,连男人指节处的茧子都能清饿晰感知,沈桥低垂着头,错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小桥好狠的心,我赶了这么多路,都不叫我歇歇吗?”李大成顺势躺下,将头枕在沈桥腿上。 两人身量相差太大,怕把人压坏了,他并不敢躺实,一只手垫在脑后撑着,仰头看着有些无措的人,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沈桥哪里是这个意思,看着故意曲解他意思的人,又气又心疼。对于李大成偶尔的使坏,他一向招架不住,最终抬手轻揪了一下男人的耳朵。 “小桥……”耳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李大成握住那只调皮的手,另一只手勾住人的脖子,稍微用力向下一带,将小夫郎的惊呼声全然封住。 沈桥心跳的厉害,和以往蜻蜓点水般的吻不同,男人有力的大手摩挲着他的后颈,激起一片灼烫,唇齿间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他避无可避。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时间稍长,脖颈儿处便一片酸痛。沈桥挣了两下,并没有挣开,下一秒就天旋地转的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唔唔……唔……” “小桥,是在考验为夫的忍耐力吗?” 低哑微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桥思绪混作一团,还来不及回答,耳尖便被含住,细细研磨的刺激太强,他忍不住抖了抖,唇边溢出的喘息声里,夹杂着几声诱人的低吟。 垂眸瞧着身下的人,李大成的心都跳漏了一拍,晦暗不明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欲色,不似往日清明。 半晌,男人的唇又覆上来,带着极尽的克制,温柔又怜惜,“小桥……” 耳边是男人的轻呼,沈桥连眼都不敢睁,他身上一片滚烫,不用看也知道脸红的厉害。 李大成似乎不想让他如愿,手指抚上他的侧脸,划过浓密纤长的羽睫,迫使他睁眼。沈桥眼睑一颤,抬眸便撞进一双墨色翻涌的眸子。 男人一声声的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哑的厉害,搭在他后腰上的手炙热滚烫,像是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沈桥,我爱你!” 五个简短的字,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在沈桥耳边炸开,随后犹如春风拂面后的骤雨,突然而又强烈,瞬间将他的心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第247章 沈桥久久不能回神,本就大大的双眸因为震惊瞪的更大。 活了两世,李大成还是第一次说这三个字,没成想对方是这样的反馈,抬手在沈桥眼前晃了晃,好不容易将人唤醒,还来不及开口,豆大的泪珠就从沈桥的眼眶里涌出来。 他连忙伸手去擦,奈何泪珠像决堤般的越用越多,李大成彻底慌了手脚,连忙将人抱起来,无论怎么哄,怀里的人都不说话。 “小桥,我错了,你别哭,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我不该犯混的,小桥……” “不怪你……”沈桥哽咽着出声,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奈何情绪太过激动,泪水怎么只也止不住。 屋檐下光线浮浮沉沉,顺着窗棂透进来,打在李大成的侧脸上,男人俊朗的眉眼里情绪复杂,有担忧、有慌乱、更有不加掩饰的爱意。 沈桥忽然就什么都不想管了,只顺应自己的心意,他攀上男人的脖子,将自己送了上去,两人气息交织,纠缠间泄露无数情谊。 “小桥,我爱你,小桥。”李大成搂着沈桥,细碎的吻全部落在人的额头和眉眼。 耳边是低声呢喃,沈桥平复着心里的悸动,好半天思绪才渐渐归拢。望进男人炽热的眸子里,唇角牵起笑意。 这抹笑如春风拂冬雪,明媚了当下,也成了烙在李大成心里的印记。 多年之后,他与沈桥在漠北赏雪时,已近不惑之年的沈桥,并未遭遇岁月的薄待,面容与少时无异。 漫天飞雪中,回眸的一个浅笑与记忆里重合,不变的还有他们之间的情谊,岁月漫漫,历久弥新。 第167章 小桥,是抱怨为夫昨夜的懈怠吗? 翌日清晨,天色灰朦,还未消散的雾气,沉沉的笼罩着天幕,与远处的山峦相接,天地一片混沌。 昨夜北风骤起,临时搭建的鸡窝经不住冲击,被风吹散了一角,鸡受了惊四散逃开,李大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受了惊的鸡抓回来,重新把鸡窝归拢好。 天又黑又冷,沈桥提着油灯,站在堂屋门口透过窗扇,不住的向外张望。李大成叫他先睡,院里鸡鸣声不断,他哪能睡得着。有心出去帮忙,想到男人的话又顿住了脚步。 他身子不争气,自成婚后药就一直没停过,眼下家里事多,有赶上快要过年,他帮不上忙,尽量做到不添乱。 火炉烧的很旺,火苗熊熊,伴着木柴燃烧偶尔的爆裂声响起,崽崽似是知道他情绪不佳,乖乖的卧在他身前,用脑袋蹭他的小腿。 沈桥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想着一会儿李大成进来必定一身寒气,又烧了壶水,等男人进来泡泡手脚,去去寒气。 这一折腾,两人睡的就有些晚了,这点事对李大成来讲并不算什么,可夫郎心疼他,他自是十分受用。若不是前两日刚刚亲近过,他还真想做点什么,碍着沈桥的身子,只抱着人亲了又亲,到底没敢更进一步。 李大成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即使晚睡,也会按时醒来。他动了动身子,怀里一沉,瞬时便止住了动作。 沈桥的半张脸还埋在他怀里,散乱的发丝搭在他的脖颈间,偶尔随着呼吸轻轻蹭过,带来一丝丝痒意。 忍不住在人脸上亲了一下,李大成才蹑手蹑脚的起身,熟睡的人只是嘟囔了一声,他赶忙拿了一个软枕,塞在沈桥身前,瞧着人抱着枕头蹭了蹭,就又睡了,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才放轻动作把门关上。 崽崽不喜雾气,懒洋洋的趴在垫子上烤火,见李大成出来,也只是看了一眼,连头都没抬。李大成早就习惯了小家伙的区别对待,在它头上揉了一把,便出了屋。 家里多了个人,早饭不好像以往那般随意,桌上的竹篮里还有四个馒头,想着中午沈桥他们吃正好,李大成就没动。 在泥炉上用小锅煮了粥,炉火慢慢升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红豆与大米在锅中翻滚、碰撞,香甜的气味在灶房里弥漫。 又和好面,李大成才生火烧水,灶房里烟气袅袅,夹杂着食物的香气。 禾哥早早的就醒了,本想着准备早饭的。他住在人家家里,自然不能白吃白住,总得多干些活儿。 原本他醒的已经够早了,却见李大成已经在灶房里了,一时有些无措,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他知道李大成是好人,可单独面对人高马大的汉子,他还是有些胆怯。 李大成自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人,要说同人打交道,他自是不怵,可对上一个小哥儿,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已然成婚,再和其他小哥儿共处一室,总是不妥,因此便交代了一句,“早饭我做就行,以后不用起这么早。” “哎,好。”禾哥儿答应着,喉咙有些发紧,也没说出别的话,便又回了屋。 锅里的水烧开了,李大成盛出来,舀出一盆放在禾哥儿的门外,敲了敲,却并未进屋,只喊了一嗓子,“热水,留着洗漱用。” 也不等人出来,他便转身回了灶房,将余下的水舀出来,放在一旁,留着给沈桥洗漱。 早饭是葱油饼、秋辣子炒鸡丝和红豆粥,还有一道葱花炒鸡蛋,李大成还没炒。天冷菜也凉的快,鸡蛋炒出来就得趁热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见屋里还没有动静,他把打好的鸡蛋,放在一边,将其他菜放在锅盖上温着,洗了手端着热水进屋。 第248章 给汤婆子换了热水,将沈桥一会儿要穿的衣裳,覆在汤婆子上面,掀起被子的一角,一起塞入被子里。 炕上的人还维持着他走时的姿势,半边小脸埋进软枕里,呼出的热气熏红了小半片肌肤。 俯身在人的唇角亲了一下,将散乱的发丝给他别到耳后,李大成才轻声的唤他,“小桥,起来吃饭了,一会儿饭都凉了。” 沈桥还有些困倦,意识不甚清醒,身边是熟悉的气味,他本能的贴了过去,挽上李大成的胳膊,蹭了蹭。 “怎么今日这么粘人呢?”李大成眼眸弯弯,眸中是不加隐藏的深情,将两人间的软枕拿开,让人枕在自己腿上,抚上他的面颊,轻声开口。 思绪渐渐回拢,沈桥打了个哈欠,对上男人笑意盈盈的眸子,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作势要从男人腿上下去,李大成哪能让他如愿,一手擒着他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晨光淡淡的洒进来,清透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如一幅闺房之趣的画作,缠绵悱恻。 屋内一片涟漪,沈桥双颊绯红,下巴处灼热的厉害,微微喘息着。两人靠的极尽,他鼻尖萦绕的全是男人的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烟火味。 不知多久,他才被松开,脑袋混沌一片,好一会儿才回自己的声音,“你轻浮。” 李大成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捏了捏他还泛红晕的脸,道:“我哪里轻浮,我亲自己的夫郎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沈桥哪里是他的对手,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的样子,抬手在他胸前锤了一下,刚睡醒的人并没有多少力气,软绵绵的拳头打在身上一点儿都不疼。 “好了,不闹你了。”李大成顺势握住胸前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柔声的哄着怀里的人,“起来吃饭了,一会儿都凉了。” 家里如今不是他们两个人了,禾哥儿还在,自然不能同往常一般。沈桥也不磨蹭,拿了衣裳便往身上套,好在衣裳都是提前暖好的,穿在身上也是热的。 李大成帮着夫郎捋着头发,手上沾了桂花油,用木梳梳了几下,发丝就变得垂顺服帖,他刚拿起簪子,手就被轻拍了一下,“不是不叫你帮我挽发,禾哥儿还在呢,我们不好叫人等着。” 沈桥拿过簪子,两三下便将头发挽好,回头对上李大成有些幽怨的目光,“小桥,是嫌弃为夫的手艺吗?” 想起男人替他梳的头,簪子松松垮垮的别着,还一动就掉,头发也毛毛躁躁的,跟个鸡窝也没什么区别。沈桥想点头称是,两人四目相对,他到底不忍心,只能昧着良心摇了摇头。 “晚上,你给我拆头发,好不好?” 小夫郎温声软语的哄他,李大成哪里还说的出拒绝的话,低头在人额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出屋。 鸡蛋好熟,锅里放油,稍微用锅铲翻拌几下,也就熟了。 早饭依旧是在堂屋吃的,沈桥同禾哥儿坐在桌子的一侧,李大成坐在另一侧。禾哥儿有些局促,沈桥拿起一个饼,分别夹了些辣子鸡丝和炒鸡蛋,递给禾哥儿。 红豆粥煮的软烂可口,还冒着热气,香甜的气味直冲鼻子,禾哥儿拿着勺,小心的翻拌着手里的粥。 他在这住过些日子,也知道他们家伙食好,看着手里夹着肉丝的饼,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过来干活儿的,拿了工钱的,住的已经比别处好了,如今又和他们同桌吃饭,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禾哥儿,快吃,一会儿凉了!”沈桥见禾哥儿没动,轻声的劝了一句。 禾哥儿答应着,咬着一口饼,鸡肉炒的很香,一口下去香的直流油。红豆粥煮的软糯香甜,该是放了糖,他小口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只暖到胃里。 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李大成也不好和沈桥过分亲昵,只给他卷了个饼,递过去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指尖,小夫郎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回去,心虚的小模样,逗得李大成心情大好。 北风吹散了雾气,屋檐下的白霜被风吹落,洋洋洒洒的飘下来,落了两人一身。 沈桥抬手给李大成掸了掸肩头的白霜,“路上慢点,一会儿我再去趟吴家,你不用急着往回赶。” 四下无人,李大成握住那只落在肩头的手,轻声的应下,揉捏捏着掌心里纤细的指节。 “好,幸苦我的小桥了,有什么想吃的的,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不要再花钱了。”男人手掌宽厚,因着长年劳作,掌心里有许多的老茧,沈桥曲起指节在一处硬茧上摁了摁。 将作乱的手紧紧握住,李大成面上带了些无奈的宠溺,低头附在沈桥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小桥,如此撩拨,是抱怨为夫昨夜的懈怠吗?” 这话太过于大胆,沈桥攸的抽回手,回头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人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越想越气不过,红着脸在李大成身上锤了一下,掉头就跑。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李大成忍不住笑出声来,男人眉目清朗,温缱的笑意,好似雨后初霁的湖光山色。 第168章 各人的际遇 李大成走后,沈桥就又去了趟吴家,吴旺夫郎得了今日就能开始干活儿的消息,高兴的很,收拾了收拾,就要跟着沈桥过来。 沈桥原本还担心吴家的两个孩子,毕竟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吴旺又受了伤,行动不便,照料起两个孩子难免吃力。 第249章 昨夜,他和李大成商量过,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吴旺夫郎把两个孩子带过来,在眼皮子底下,也能照看些。村里的孩子都懂事,根本用不着大人哄,大人平日里忙着下田,小孩子都是自己玩。 不料吴家夫郎是个拎得清的,难得找着这样的好活儿,生怕被别人抢了,下了决心要好好干,家里的房子还等着修了。 “不用,他爹在家呢,看两个孩子不吃力,小孩子调皮捣蛋的,别耽误了正事。”吴旺夫郎一口回绝了,他心里感激沈桥夫妻,更不能给人家添乱。 既如此,沈桥也没多说,只说日后若是家里不方便,带着孩子过来也成。 禾哥儿和吴旺夫郎都是做惯了活儿的,手脚麻利的很,院里都是血腥味,又有生人在,沈桥就把崽崽关在堂屋里,没叫它去院里。 今儿就是腊月二十,家家户户都忙着蒸花馍,沈桥也发了一大盆面,准备多蒸些。李大成和他商量过,要接孙母过来过年,家里多了两个人,自然得多准备些。 手里头忙着干活儿,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午饭是沈桥做的,馒头、冬笋焖肉、素炒秋菜。想着天冷,坐在院里干活儿不容易,他还特意做了一锅面汤,汤底添了鸡汤,面上还飘着一层黄色的油花。 沈桥招呼他们吃饭,因着崽崽在堂屋里,午饭他们便在灶房里吃的,灶房里有张小矮桌,三个人围着倒也不拥挤。 没有李大成在,禾哥儿自在不少,倒是吴家夫郎手里捧着暄软的白面馒头,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家日子难过,就算逢年过节也吃不上一顿白面,上次沈桥他们给送的饭,他们夫妻都没舍得吃,孩子们足足吃了三顿。 沈桥见他没动筷子,劝了两句,吴旺夫郎才局促的拿起筷子。他有心想说不饿,能不能把饭带回去,他不多拿就拿一个馒头,夹点菜就行。 对上沈桥劝慰的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人家肯找他过来做活儿,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他怎么好再提旁的要求。 饭后,沈桥洗了碗筷,禾哥儿和吴家夫郎连歇都没歇,就忙乎着手里的活儿。他原本想劝两句,但想到吴家还有两个孩子和一个行动不便的吴旺,独在家中,又没有开口。 左右这活儿是有定量的,早些做完了,就早些收工歇着。 禾哥儿本就同沈桥熟识,两人都是恬静的性子,相处起来很是自在。吴旺夫郎又是外向开朗的性子,三个人说说笑笑,院里倒是热闹。 院门没有关严,他们的说笑声,从院里传了出去,黄有财媳妇从巷子里经过,透过门缝往里瞥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才走开。 黄有财一家算计惯了,几次三番的过来,都没占到便宜。上次见李大成宰杀兔子,非得凑上来讨要兔皮,被驳了回去,打那就记恨上了。平时没少在背地里说他们的坏话,只不过村里人都知道黄有财一家的德性,没人信罢了。 黄有财媳妇越想越气,渐渐的也不愿意同那些个妇人一道说话,她正往村头走,想着去换块豆腐,正巧遇见赵荷花。 自从上回闹过一出后,李庆夫妇就彻底坏了名声,原本李家还有个读书的儿子,村里人还忌惮几分。偏偏李清因着烂赌,被书院赶了出来,镇上的其他书院当然也不会接收这样品行不佳的学子。 如今,李清整日在家里喝的烂醉如泥,赵何花不仅得找照看着病重的李庆,还得看顾着儿子,日子过的可谓苦不堪言,整个人都老了好多。 黄有财媳妇见了赵荷话,像是找到了同盟,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末了还不忘挑拨几句。 “哎,好歹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如今人家发达了,就连爹娘都不管不问,你们也是好脾气,竟这么由着他。这要是我,保管日日去他门前闹,让他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赵何花本来是打算去找李春丽的,今儿都腊月二十了,怎么也得要些银子出来。 现今,家里的田地卖了好几亩,李庆瞧着也是时日无多的样子,可她还有儿子,总得为儿子打算。就算是读不成书,来年说个媳妇成了家,再生个大胖小子,这日子不还是一样的过。 听了黄有财媳妇的话,赵何花动了动心思,可如今她没了倚仗,李大成那个挨千刀的又是个混不吝的,真要找上门去,恐怕讨不到便宜,说不准还得惹一身麻烦。 黄有财媳妇见她明明活络了心思,却又打了退堂鼓,火上浇油的又劝了一句,“现在家里只有他那个病秧子夫郎在,嫁进你家半年多了,连个蛋都没下,你这个做婆婆的可不得好好管管!” 赵何花也不傻,见黄有财媳妇说的这么起劲,哪里还猜不出她存了什么心。那个病秧子可是李大成的心尖子,平日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真要是把他怎么着了,恐怕回来也落不了好。 想到李大成凶神恶煞的样子,赵何花心里到底有些发怵,连带着对黄有财媳妇,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好脸色。 两人不欢而散,赵何花直奔镇上,今日一定要从钱家要出银子来。她姑娘可是给钱家生了男丁的,就这份功劳,可不是钱家说抹杀就能抹杀的。 钱少夫人肚子里怀了孩子,又怎么样,谁知道是不是个丫头片子!如果生个姑娘,那家产一样要落在她姑娘手里头,就算真的生了男丁,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还不知道呢! 赵何花怨毒了李大成,对着卧病在床的李庆也是颇不耐烦,她往后的依仗还得是李清,想到这心里才好过些。 第250章 至于李大成那个短命鬼,她倒要好好看着他有什么好下场,娶了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病秧子,挣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 午后天气越发阴沉,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吹的街角屋檐下的幌子呼呼作响。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雪花,瓦片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只有转角处上翘的翼角上,堪堪露出斑驳的木色。 细雪纷飞,落在青石板上还来不及凝结,就被过往的行人踩踏带过,路面上稍显泥泞。 李大成先往合生楼去,因着卤味礼盒第一天售卖,装盒定价的事宜颇多,忙完都已经接近午时了。 和赵掌柜道了别,他便紧着往胡杨街赶,今日吕掌柜倒是破天荒的没有外出,正坐在后院的石凳上长吁短叹,连落了一身白,都顾不得理会。 听着石板路上传来的车辙声,吕掌柜才回神般的起身,往院门走去。见了李大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伙计都知道掌柜的心绪不佳,做事都沉稳了不少,不等招呼主动帮着李大成卸车,连交谈一句都不曾。 “吕掌柜。”拱手作礼,瞧着面色灰败的吕掌柜,李大成全当没看见,一如往常的恭维了几句。 青竹阁的生意红火,又搭上了官府这条线,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想来这些日子称赞的话没少听。听见李大成的话,吕掌柜面上不仅没有喜色,还哀哀的叹了两声,随后不顾李大成的意愿,拉着他便进了平日理账小憩的厢房。 厢房僻静,在前后院交接的拐角处,推开门便是回廊,离着后厨和前头的大堂都有些距离。此时前头还没有开始待客,只有两个歌女在练曲,隐隐预约的传来些咿咿呀呀的丝竹声,房门一关,声音便被隔绝在外。 后院伙计们都在忙着,也没又功夫过来,此处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没了外人,吕掌柜也不再掩饰,一脸苦笑的的跌坐在凳子上。李大成手执茶壶,规规矩矩的给吕掌柜斟了茶,放在他面前,才在凳子上坐定。 “哎!”吕掌柜叹了一声,才满面愁容道:“大成兄弟,何须再说这些虚话,我如今是有苦说不出啊!” 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吕掌柜摇了摇头,凄凄的开口:“初时得了知县大人的赏识,我心里自是欢喜,你也知道,我等商户地位不高,一只脚搭上官府,就等于有了依仗。被这喜悦冲昏了头脑,昔时大成兄弟好言相劝,我没放在心上,如今可谓是悔恨莫及。” 李大成端着茶抿了一口,听着吕掌柜的哭诉,面上并未有一丝的波动,茶是好茶,只可惜凉了,入口有些微苦。 吕掌柜见李大成神色未变,眼底闪之间,带上了些许不安。几番相处下来,他知李大成绝不简单,看人看事的本领极佳,不仅看的透,还能驱比利害。 昔日,李大成也曾提醒过他,是他当时被知县抛出的橄榄枝迷了心性,如今泥足深陷,若是再不想法子,恐怕整个吕家都得搭进去。 如今他翻回头来再想找李大成商量,瞧着李大成的面上淡淡的,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虽心急了些,可李大成也要依赖青竹阁养家糊口,这个时候再染也该出一份力! 第169章 分道扬镳 听着吕掌柜卖惨,李大成把茶盏置于桌上,声音不大,却成功止住了吕掌柜的话头。他笑了笑,宣然无波的的眸底,透着些漠然。 “吕掌柜,何出此言啊,如今青竹阁生意正好,您又颇得知县大人赏识,正式春风得意的时候,何来的悔恨可言。前日我还听说,知县大人把筹办春岁宴的事,交给了您来操办,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如今清河镇的商户们,谁不知道您的名号!”察觉到吕掌柜眼中几不可察的一丝暗芒,李大成并未接话,反而温声赞道。 吕掌柜到底是在商场上混迹惯了的,见他如此,很快整理好情绪,再次开口:“大成兄弟,就别调侃我了,都是虚名罢了。说来你我也是有缘,当日你境遇不佳,在集市摆摊,我颇为欣赏你的手艺,找你过来帮忙,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我可从未把你当成外人。如今我是真的遇见难处了,这才想着找你过来商议一下,铺子里生意好了,与你也有益处。马上就过年了,到时候我少不得包个大红包,答谢大成兄弟这些日子的幸苦。” 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大堆,见李大成面上依旧淡淡的,并无什么波动,吕掌柜狠了狠心道:“大成啊,你夫郎身子不好,还需常年吃药,你还得替他多打算些。回头你们再要个孩子,这用银子的地方了可多着呢!” 吕掌柜虽知李大成不是贪财的人,可眼见着没了主意,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他再不贪财,身上扛着养家糊口的重担,也该掂量掂量。 听他提及沈桥,李大成面上冷了下来,沉静清冷的眸子,扫过吕掌柜,心里再无半分牵挂。 当日布施时,吕掌柜能得知县赏识,虽与他无直接关系,但到底是他给出的主意。所以当他看透知县的意图后,便多次提醒过吕掌柜。 后来他看出的不妥之处,虽没见到吕掌柜,可也告知了账房张先生。张先生是吕家用老的人了,可谓是吕掌柜的亲信,这消息自然不会递不到吕掌柜跟前。 只可惜,无论是吕掌柜,还是张先生,都陷入了能和官府搭上关系的美梦里,不愿意出来。吕家经营多年,自然不是傻的,若说一开始看不透知县的意图,还情有可原。那往后三番两次的相邀,李大成不信吕掌柜看不出一点端倪。 第251章 既是自己执迷不悟,要往噬人的美妙幻象里钻,又不听人劝告,如今又何必摆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呢! 原本李大成对吕掌柜还有些情分在,毕竟初时他在集市摆摊,确实是得了吕掌柜的青睐,才得了青竹阁的生意。虽说是两相有利的事,但他到底欠着吕掌柜的人情。 然而情份这东西,最经不起推敲,在吕掌柜提及沈桥的时候,这情份便消失殆尽了。 这哪里是真心后悔,分明是打着感情牌,外加要挟,软硬兼施,果然是好手段,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我只是一届村夫,见识粗鄙,昔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吕掌柜见谅。今日您不来找我,我也要和掌柜的见上一面。年关将至,正如您所言,家里夫郎身子不好,杂事繁多,恐怕要辜负吕掌柜的厚爱了,这青竹阁的差事实在是无暇兼顾了。”既然已经起了算计,那也没有必要再有牵扯,这一世李大成只想守着沈桥,过些平淡的小日子,没心思参与这些尔虞我诈。 吕掌柜怔了一下,好一会儿脸上才重新浮起笑意,只是笑意却并未达眼底。他原以为李大成是个厚道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怎么也会帮着出谋划策,却不想是这样的场面。 他原本就是想着让李大成帮忙给出个主意,虽然是存了些小心思,但他们本就是绑在一块的,自然该统一战线才对。 不等吕掌柜开口,李大成淡淡道:“吕掌柜也不必担心,往后的卤肉没了来处,既是我中途跟您告辞,卤肉的方子我愿意全部奉上。还劳烦您拿纸笔过来,我现在就写下来,到时您无论是找谁,都能卤的来。” 吕掌柜一时语塞,他没料到是这番光景,望着李大成,脸上的笑再也支撑不下去。 半响,吕掌柜长叹了一声,再出口的话已经装不下去,“大成,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又何必如此!” “吕掌柜误会了,实是家中脱不开身,这才无奈请辞,您过往的照顾,我一直铭记在心。”李大成嘴角始终噙着笑,脸上却是不加掩饰的淡漠疏离。 窗外的风雪大了些,风声吹打着窗扇,发住砰砰的响声。屋里光线不明,吕掌柜垂着头,脸上投下小片阴影,瞧不清神色。 李大成也没开口,静静地坐着,屋里一时静谧无声,除了窗外的风声,并没有别的动静。 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惋惜的叹声,吕掌柜起身拿了纸笔,不知是坐的久了,还是怎么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还是扶住桌子才稳住身形。 桌上摆着素纸和笔,李大成研了墨,一笔一画的将几个卤肉的方子,写了下来。 他的字虽不好看,却不耽误看,将最后一张方子也写完,放在嘴边吹了一下,确认墨迹干透,不会晕染,才将一小沓方子递了过去。 “方子都在这了,所有用量都一一标记清楚了,火候和其他的注意事项,均在最后。” 见吕掌柜接了,李大成便告辞往外走,手搭在门上时,稍加思索还是出口提醒了一句,“年关将至,小心火烛。” 从青竹阁出来,李大成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若是以前他大概不会这样处事,如今有了家室,心肠都变软了些。 吕掌柜虽未没来的及言明,李大成也能猜到大概的缘由,春岁宴的操办需要银子,这个活儿落在吕掌柜身上,那这银子自然一并落在他头上。 恐怕还不止是这点银子,春岁宴本就是为了动员商户们捐钱,无非是明目不同罢了。这动员也有讲究,商户们虽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官府,定会出些银子,可这银子出的多少就不一定了。 产业颇丰的商户出上个几百两,小商户们拿个一二百两名出来,不伤筋不动骨,却能堵住官府的嘴。可这些钱落在官府眼里,远远不够。 年末凡清河镇人士,年满七十岁者,均可得到官府派出的三升精米,两升白面,数目虽不算多,可按照人头分下去,也是一笔开销。 开春上官来巡查,这宴请招待,都是银子,知县大人一年的俸禄也就五十两银子,如何承担的起这笔费用,自然要用官府的银子。这些开销自不能入明面上的账,那这来处不言而喻。 清河镇临水,一进四月就得张罗着防汛固堤,虽说朝廷会下拨些银子,但到底有数。再层层审批下来,落在知县手里的恐怕所剩无几。 贪没防汛抗灾的银子是死罪,治水不利同样罪不容诛。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县不敢违逆上官,便只有向下收容,这倒霉的无非还是那些商户。 其实,他们这个知县,还算是清廉,也称得上治下有方,清河镇也算是太平安定。知县在乎官声,自然不会落下强取豪夺的名声。 既不能硬抢,官府又确确实实需要银子,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榜样,同样也是一个靶子。旁人都是四五百两的银子往外拿,这时若是有人拿出几千两,那其余人会作何感想。 知县甚至连话都不用多说,只需冷冷的扫过众人,再把这个慷慨之人推出来,大肆褒奖一番。自有坐不住的,宁肯花钱消灾,也会捧着大把的银子主动送上来。 至于这个榜样,究竟会不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知县是不会理会的。无非就是个趁手的工具罢了,没了这个,还能另找新的,总归有想要攀高枝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吕掌柜就是这个靶子。 第252章 吕掌柜应该也是意识到了,才会想要抽身,只可惜如今才想着往后撤,怕是不能全身而退。知县好不容易找了个合用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春岁宴一举,虽要不了吕家全部的家产,可上千两银子拿出来,终归是肉疼。况且这还只是头一遭,日后类似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只要吕掌柜一日不与知县脱开关系,以后出的银子只能更多。 吕家虽有些家底,可这样一回回的往外掏,积年累月下来,吕家又能支撑多久。 人都有贪念,贪念起的的时候,便该评估一下,因这贪念所带来的后果,是否承受的住。吕掌柜想着背靠官府,将生意做大。知县想着提携吕掌柜,从而在他身上获取好处。 初时,吕掌柜若是抽身还来得及,如今好处都占了,再想往后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但万事都有例外,若是肯断尾求生,这事还有可图之地。就怕吕掌柜舍不得,吕家积年攒下的人脉和产业。 即使吕掌柜问他,他也是一样的说辞,只可惜…… 细雪落在身上,积的多了肩膀处难免濡湿一片,抖了抖落在身上的积雪,李大成快速的拐进巷子。 他与青竹阁已经没了关系,但是日子还得继续,昨日已经把肉订好了,自然不能不要。左右也要过年了,牛肉留下一部分自家吃,剩余的卤了拿到集市上去卖。至于猪头、猪肝那些,一并卤了拿到集市上售卖。年下,人们比平时舍得花银子,实在不行再走街串巷去卖,脚下勤快些,总不至于砸在手里。 他同韩老三和徐富都拿好了招呼,暂时可能不要肉了,两人听了并未恼怒,反而关切地询问原因。青竹阁的事知道的多了,没有好处,李大成只以家里有事糖塞过去,并为提及细里。 韩老三和徐富,听他得了空儿,均默契的开口邀他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商量好的一样。这回李大成没有推脱,痛快的应了下来。 第170章 现在不行,晚上没人的时候可以? 雪势逐渐变大,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落,裹挟着寒风,结成豆大的雪粒子迎面吹来,刮在脸上火辣辣的,搅起一股寒意,只往骨头缝里钻。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屋檐、树梢已然全是一片雪色,整个村子都覆上了一层雪白。前面行人刚留下的脚印,不消片刻,便又铺上了一层茫茫的新雪。 雪路难行,李大成拖着板车往回走,车轮在雪地上碾过,发出吱吱的响声。刚进村,远远的就瞧见一个人影,奔着村口匆匆而来。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沈桥,脚下不禁加快了些。沈桥似乎也是瞧见了他,小跑着往他这边来。 沈桥手里拿了棉帽子,抬手掸了掸他头上的雪,才将帽子给他带上,“雪越下越大了,咱们快回家吧。” 风声呼啸,衬的人声都削弱了,一张嘴冷风直往里灌,沈桥以手掩面。指了指前面,就往后头去帮着推车,李大成本欲让他先回去的,还没张口,就收到了眼神警告,没办法只好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身上都落满了雪,因着下雪,禾哥儿和吴旺夫郎,也都收拾了,挪到灶房里干活儿。 “别动,手脚都是冰凉的,以后再下雪,不用迎我就行,要是着了凉,可就又得吃苦药汤了。”李大成帮沈桥把沾了雪的衣裳脱下来,摸着凉透了的手脚,难掩心疼,赶紧扯过被子,给他裹好。 伸手摸了摸手炉,见还是热的,拉开被子一角,放进了沈桥手里。 好在火炉一直烧着,炕上都是热的,连带着被子也是热乎的。沈桥裹着被子,看着弯腰收拾衣裳的男人,大胆的伸出手,捂住男人的耳朵。 手下一片冰凉,在风雪里吹了一路,即使刚刚带了帽子,寒意已经渗透进去,一时半会儿的还缓不过来。 被子从沈桥肩头滑过,他只穿了里衣,抬手间露出半截白瓷般的手臂。李大成重新帮他把被子拢好,覆上那双纤细的手,“小桥,我皮糙肉厚的,不冷。” “胡说,才不是,你要是着凉了,同样得吃苦药。”被男人温柔纵容的瞧着,沈桥没有错开目光,揉了揉手下的耳垂,脸上荡开悠悠的笑意。 李大成眸光暗了暗,一只手下滑,指腹摁在沈桥的后颈处,低头吻在清浅的梨窝处。 禾哥儿他们还在灶房,就隔了一个院子,沈桥有些不自在,好在李大成只是亲了亲他的侧脸,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还有人呢!”沈桥轻轻的拍了他一下,声音娇嗔绵软,被亲过的地方留下一抹绯色。 李大成垂眸瞧着,缩成一团,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的人,薄唇挑起浅浅的弧度,开口的话却让沈桥整张脸都红透了,“小桥的意思是现在不行,晚上没人的时候可以?” 沈桥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收拾了刚刚换下来的衣裳,出了屋,余下他得逞后的笑声,悠悠荡开。 风雪连绵不断,天色愈发的阴沉下来,沈桥迎着风雪出门,李大成怕他真的着凉,本欲煮一锅姜汤。但奈何禾哥儿和吴旺夫郎都在灶房里头,他再挤进去就有些不合适,干脆拿了泥炉在堂屋里煮。 小夫郎喜好甜食,为了去除辣味,李大成特意放了些红糖。红糖在村里算是金贵物,除了坐月子的时候会称上一小块,平常少有人买。家里这块还是上次做红糖栗子糕剩下的,将糖放回糖罐里,他又搅拌了几下,见辛辣味没有那么重,才盛了一碗。 第253章 在被子里捂了会儿,沈桥早已经暖和过来,他换好衣裳,正要穿鞋,见李大成端着碗进来,手下的动作变便顿住了。 “不忙,先把将姜汤喝了。”李大成把碗递了过去,没提刚才的事逗他,见他接了,拿在手里暖手,才继续道:“外头的雪又大了,家里如今有人帮忙,不急着做什么,多歇歇。” 他刚刚去拿姜时,灶房的案板上摆着好几屉花馍,模样精巧的紧,比村里寻常人家做的都要复杂,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这么多屉,沈桥一个人,定是从他出门后就开始忙乎。 外面天色不好,李大成也怕沈桥累着,便不欲让他出屋。 沈桥捧着碗抿了一口,没有预想中的辛辣,反而甜滋滋的,他抬眸去看李大成,男人笑着应他,“放了红糖。” 放在唇边喝了一大口,沈桥把碗递到李大成唇边,“你也喝点,赶了这么多路,好歹去去寒气。” 沈桥知道李大成不喜甜口,自知他一定不会给自己盛,才这般执拗。 “锅里还有呢。”李大成解释了一句,见小夫郎格外固执,无奈还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糖放的有些多了,虽掩盖了姜的辛辣味,但喝多了有些甜腻。 沈桥心满意足的将剩的小半碗都喝了,抬头见李大成一直瞧着他,似有话说,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儿。”李大成把今天卖卤味的银子拿出来,递给他,“青竹阁的生意以后做不成了,肉都是昨儿定好的,我也不好临时不要。一会儿卤出来,明日我便拿到集市上去卖,可能得晚些回家。” 见小夫郎一脸的担忧,李大成拍了拍他的手道:“不用担心,如今合生楼的生意渐渐好起来了,每日送过去的卤味都能卖的一干二净,再加上卤味礼盒的生意做起来,银子的事不用担心。” 做生意的事沈桥不懂,可对李大成却是满心的信任,如今家里已经攒了整银三十二两,将上今天的一两多银子,一共是三十三两。这些银子都攒起来,他手头还有一两多碎银,日常开销足够了。 牛肉本就价格不菲,酱牛肉更是贵的很,寻常百姓哪里舍得买。若是拿到集市上去卖,恐怕不太好卖,也卖不上价钱。猪头肉什么的倒是不怕,李大成手艺好,猪头肉、猪肝都卤的极香,价钱也不贵,倒是不怕卖不出去。 沈桥想着李大成去集市卖卤肉,恐怕脱不开身,便想跟着一起去,可以带着酱牛肉,去周围的街巷里卖卖试试。 他把想法和李大成说了,男人笑着摇了摇,揉了揉他的头,“不用,牛肉咱们留下一半,留着过年的时候吃,眼下天冷,放在后院的缸里,盖严实了,也不怕坏了。剩下的我卤了,明一并拿到镇上去卖,总共也没多少好卖。” 外头的雪还没停,不知还得下多久,大雪过后,路上不好走,李大成哪舍得沈桥跟着他来回奔波。 屋外风雪依旧,簌簌的落下,连窗台上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禾哥儿和吴旺夫郎还在灶房里忙乎着,他挤进去也不合适,索性拉着沈桥说些体己话。 “等银子攒多了,咱们便在镇上买间小铺子,我干活你理账,晚上再一起回家,空了咱们就到处去看看,听说府城那边的点心铺子里,卖的点心又好吃又好看。” 无论在镇上买铺子,还是去府城游玩,于沈桥而言都是天大的事,要是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可李大成既说了,他就深信不疑,眉眼弯弯看着男人,露出甜甜的笑。 估摸着禾哥儿他们还得一会,李大成也除了鞋子,拉着沈桥躺下小憩。两人都没有午睡的习惯,闭着眼睛也睡不着,干脆说些闲话。 李大成握着夫郎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的揉捏,听着耳边绵软的声音,时不时的应上两声。 许是一路奔波累了,又或许是夫郎在怀,气氛过于舒适,他竟然真地睡着了。直到身旁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沈桥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拿了桌上的钱袋出了屋。 刚刚他便同李大成商量过,工钱就按日结算。年下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吴家的日子又出了名的难过,要是等干够了一个月再结工钱,就得等来年了。 禾哥儿虽然就住在家里,用不着什么花费,但同吴家夫郎一并干活儿,自然是一并结了。沈桥数出一百文钱,分成两份用细线穿好,拿着去了灶房。 灶房里,禾哥儿和吴家夫郎已经忙完了,连地上的血污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吴家夫郎见沈桥过来,擦着桌子的手也更卖力了。 沈桥从笼屉了拿了四个花馍,用油纸包了,连同五十文钱一并递给吴旺夫郎,“嫂子,这是今天的工钱,在我这忙乎了一天,也没来的蒸花馍,这几个花馍拿回去给孩子吃。” 五十枚铜板沉甸甸的,沈桥抬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吴旺夫郎看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眼眶发酸,当时说好的是一个月一结,人家这是怕他们连过年的钱都没有,这才改成日结。 见他么没接,沈桥又劝了几句,干活儿给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日结月结都是一样的。外头风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天色阴的厉害,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沈桥便让吴旺夫郎先回家,家里还两个孩子呢。 将禾哥的工钱也结了,禾哥儿不好意思收这么多,毕竟他吃住都在家里,便说拿一半就好,另一半就抵住宿费和饭钱。 第254章 沈桥哪里能做出这等事,两人争执半天,他罕见的板下脸,才劝着禾哥儿把钱收下。禾哥儿如今既无夫家,也无娘家,手里多攒些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第171章 波折频生 日子一日日的过着,虽没了青竹阁的生意,但生活也没受什么影响。卤味礼盒卖的极好,每日合生楼一开门就有不少人来门前守着,稍微来的晚些都买不到。 赵掌柜曾找李大成商量过,是不是再多做些,这样便是晚来的人也能买到,不至于失望而归。李大成笑了笑,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赵掌柜听了连连拍手称赞。 至于这称赞的内容,让李大成有些哭笑不得,他虽然比不上满肚子学问的书生秀才,可好歹上辈子也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工于谋算这几个字,怎么听都不像是夸人的话。 这些日子眼看着合生楼又红火起来,赵掌柜的精神都好了许多,以前没事便呆在桌案后算账,脸上也总带着倦意,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如今店里客流不断,老掌柜也不理账了,最爱的就是店里店外的招呼客人,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整日挂着笑,连脸上的褶子都平缓了些。 赵掌柜也不容易,如今能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些,也算是件好事。这么想着,李大成也只有应下了这夸赞。 工于谋算,就工于谋算吧! 其实倒不是他不想多做,如今家里雇了人手,即使是多做些,也是忙得过来的,只不过物以稀为贵,若是满大街到处都有,谁还会早早的排队过来买。 他们做的是卤味礼盒,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趁着过年做一波,有需要的人们可以买回去做节礼,各式包装不同,也照拂到了不同的人群。 谁知后来成为了镇上的新鲜物,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也会差家里的下人过来买上一提,拿回去尝尝鲜。年下本就宴席颇多,就算是普通人家,家里来个亲戚,买上最便宜的竹篮装礼盒,回去切了摆上桌,待客也有面子。 这样一来,真正想要买了送礼的,过来都买不到,只得第二日早早的过来。合生楼前从早上开门就人流不断,路过的人们有好奇的,难免凑上来问一嘴。听说是排队买卤味礼盒,也来了兴致,卤味礼盒新鲜啊,从来没听过,自得买上一盒,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一环套一环的,合生楼的名字便更响亮,就连周围的商户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有些类似后世的饥饿营销,长久虽不可取,但短时间确是赚口碑赚钱的好法子。 门前排队的人多了,难免发生争执,每日少不得都得有几起吵架争执的,都是客人,伙计们谁也不敢得罪,只得好言好语的劝着,到最后还惹一身的气。 平日里一向勤恳的小伙计,脸上都没了昔日憨笑,苦着一张脸,被赵先生拍了一下,才对着李大成挤出一个笑。 小伙计人不错,都是赵家的旧仆,平日里干活儿从来不偷懒,李大成每每过去,都是帮着推车卸货,忙前忙后的。 不忍心小伙计每日受困,李大成帮着出了个主意,但凡排队的人,每人发一个号牌,凭号牌每人最多可以购买两盒。若是有人要的多,可以进店登记,付了定钱,约定取货时间,再过来拿。 如此省了排队的人们争执,真正要买了送礼的人,也不怕买不到。 小伙计听了喜上眉梢,掌柜的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连夜就找人订制了号牌,竹子做的,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却解决了大麻烦。 这几日天气都不好,前两天的那场雪足足下了一夜,加上天气阴沉,没有太阳,街道两边,至今还堆着厚厚的雪。 朔风凛凛,寒气逼人,一出店门,李大成就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将帽子带好。自那日沈桥给他送帽子起,他便每日都带帽子出门,夫郎的一番心意,自然得好好珍重。 今日是小年,前面周记的烧鸡不错,他正想着买一个给家里添个菜,刚拐进巷子,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正是福宝楼账房刘春生,两人只有一面之缘,李大成认出刘春生,而刘春生每日见的人太多,压根就不记得多半年前,去店里卖黑山羊的农家汉子。 既然刘春生没认出他,李大成也套近乎。 刘春生上前两步,拱了拱手道:“我家少爷想请您过去说两句话,马车就在前头,还请您幸苦一趟。” 说完刘春生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话虽说的客气,却并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 李大成认识那辆马车,正是那日福宝楼前停着的马车,既然人家早就盯上他了,就算今日搪塞过去,也还有下次,倒不如一次说清楚的好。 他点了点头,随着刘春生过去,前头赶车的车夫,掀起后面的车帘,示意他上车。李大成没动,车夫瞧了瞧他,又把视线投向站在一旁的刘春生。 “不必了,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一乡野粗人怕污了贵府的马车。” 他赶在刘春生之前开口,刘春生还要说些什么,车帘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一个二十多岁的华服男子,自马车里探出身来。 刘春生同车夫连忙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生怕车里人有什么闪失。 眼前男子身量不高,过于纤瘦,若是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可李大成瞧的真切,此男子耳后并未有红痣,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第255章 只是比寻常小哥儿还白的皮肤,让他稍显羸弱。从下了马车,男子就咳嗦不停,掩面的帕子上,分明露出一丝血色。 刘春生和车夫都吓了一跳,转瞬就要扶着男子进马车休息,被男子摆摆手叫停了,“我哪里有那么弱不经风。” 刘春生和车夫俱是心惊胆战,劝又劝不了,只得在一旁陪着,刘春生给男子拿了大氅,将人严严实实地裹好,才宽心些。 李大成观男子的症状不太乐观,寻常人剧烈咳嗦后,难免脸色泛红。眼前男子,脸色却比刚才更白了几分,白的几乎透明,不见一点血色。 他虽然不懂医术,却也还有常识,此人这病该是血虚之症,瞧着也是时日无多的样子。他不愿意害人性命,若真是因他受了凉,加重了病情得不偿失,他先一步上了马车,“既然这位公子身子不适,还是上来说吧!” 男子被搀扶着又上了马车,免不了又是一阵咳嗦,等他平息下来,李大成才开口:“我家中还有要事,公子身体也不适,我就有话直说了。公子找我过来,可是为了卤味礼盒一事。” 掩面咳嗦的男子,听了李大成的话,面上一怔,本就不好的脸色,比纸还苍白,他显然没料到李大成能猜透他的心思。 本就是笃定的事,再看男子面上的神色,李大成就知道他猜了个十成十,随后道:“实不相瞒,当日我走投无路,想放些熟食在酒楼食肆中寄卖,第一个去的就是福宝楼,奈何连门都没进。没有办法才选择了生意不好的合生楼,赵掌柜宽厚,一分钱没收,允许我放在店里寄卖。我虽然是个粗人,没读过书,但也知道做人得知恩图报,实在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幸苦刘公子跑这一趟了,福宝楼一直是清河镇的翘楚,旁人望尘莫及,刘公子就别为难我这个平头百姓了。” 刘均闻言又咳嗽不止,李大成知他是被气的,面上却丝毫不露,拿起边几上的茶壶到了杯茶递了过去。 刘均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好一会儿才将咳嗦声止住。他打量着李大成,翻涌的气血又涌了上来,好半天才压了下去。 乡野粗人,也亏他说得出口,上次只是匆匆一瞥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连意图都猜的清清楚楚,偏又编出一番重情重义的说辞,让人无法指摘。这份心计谋算要是乡野粗人,恐怕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李大成任他打量着,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刘均也是个聪明人,打一开始他就没想着伪装。 “你,可成婚了?”刘均平息了怒气,不知想到什么,便问出了一句。 这话倒是把李大成给问愣了,刚刚还要拉拢他,被拒绝了,还气的要命,如今转头就问他是否婚配,难不成还是要给他介绍对象,李大成不信刘均会这么好心。沈桥便是他的软肋,听他提及沈桥,李大成面色也沉了下来。 刘均见他周身顺时冷了下来,便知他是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你误会了,我有个弟弟样貌才情都没得说,如今还未婚配。” 他也是无奈之举,但凡有一丝办法,他也不会对着外男,提起弟弟。比起名节来,总是性命更重要些,他已然时日无多,怎么也得在死之前,给弟弟找个好归宿,否则等他死后,他弟弟恐怕会在刘家那个虎狼窝里活活被搓磨死。 想起弟弟刘均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他也是实在没了法子,虽然只见过两面,但他可以断定李大成绝非俗人,有手艺,虽有心计但人不坏,弟弟要是能嫁给他,也算是一桩好事,想来刘家不会再攀扯一个嫁到乡下的小哥儿。 “我早已成亲,与夫郎甚是恩爱,就不劳刘公子费心了。”李大成看向刘均的目光淡了好多,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清刘均的意图,前面和他谈论生意,后面又聊起刘家的小公子。刘家的小公子即使是要定亲,那也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怎么会对他有意。 刘均听他在这么说,果然神色低落,叹息着摇摇头,久久不语。 李大成不愿与刘均再有牵扯,告辞便下了马车。 第172章 小年夜 一 冬寒卷过长街,人们都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裳,今儿是小年,码头那边的庙会已然开始了,不少人都往那边去凑热闹。 李大成本来也想带着沈桥来瞧的,奈何这几日天太冷,雪路又难行,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在庙会一直到大年二十八都有,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还是买了只烧鸡,只不过没了刚刚的好心情,刘均的出现总让他觉着是个隐患,尤其是刘均还要给他说亲,这事怎么想都透着诡异。若不是今日时候不早了,他还真想打探一下这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耽搁,回家得时候便晚了,李大成到家的时候,吴旺夫郎已经回去了,只有禾哥儿陪着沈桥在堂屋里做针线。禾哥儿见李大成回来,就借口回屋,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 李大成敛了情绪,对上沈桥依旧是温柔浅笑的模样。沈桥打了水让他洗手,自己则在旁边絮絮着今日的事,见男人偶尔有些走神,还以为他是累了,便拉着他进屋休息。 “还在白日里,小桥就这么心急,莫不是为夫平时不够努力吗?”李大成随着人进屋,倚在炕上逗他。 这话让沈桥红了脸,锤了李大成两下,便想往外走,李大成哪里肯,伸手将人拉住,顺势就带进了怀里,“小桥,不气了,我逗你呢。” 第256章 两人又嬉闹了一会儿,顾忌着禾哥儿在,李大成到底不敢做出太过出格的行为。小夫郎脸皮薄,要是被禾哥儿看出什么,怕是得羞的好几天不和他讲话。 从怀里掏出银子,交给沈桥,李大成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便独自去灶房忙乎。 这几日卤味礼盒卖的很好,小钱箱里已经从那日的三十三两银子,变为了如今的四十五两,加上今日的六两多银子,便凑够了整整的五十两。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呢,村里谁家能有这么一大笔银子,沈桥又数了一遍,才小心的放回抽屉里。 余下的碎银便和最上层的碎银并到一起,他又拿了棉线将铜钱一个个的串起来,一百枚一串的铜钱,足足串了五串,全放在最上层的小抽屉了,共计二两六钱。铜钱便留着给禾哥儿和吴旺夫郎做工钱,至于这二两银子,沈桥想着除了日常花用,也可以留着凑整,凑够了十两银子,便又是一个整数。 将小钱箱落锁,放进柜子里,沈桥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如今也没什么事儿要做,针线也是不着急的活计,他收拾了便去灶房里帮忙。崽崽中午一直嗑睡着,连食盆里的食儿,都没吃多少,眼下饿了,便蹭着沈桥的腿撒娇。 小家伙一贯娇气,食盆里的掰碎的饼子,被肉汤浸泡着已经又软又黏,小家伙只把里面的肉吃了,饼子是一口没动。 沈桥被它磨的没有办法,又拿了一个饼子,掰开了喂它,饼子是中午现烙的,有咸淡味,即使不就菜吃也可以。崽崽还想撒娇,要肉吃,见沈桥不为所动,才开始是吃饼子。 放在地上的它不是吃的,食盆又还没有刷洗,沈桥只有拿在手上喂它。小家伙被喂养的极好,身子健壮,皮毛柔顺,比起野外的狼,要精神不少。 沈桥在崽崽身上揉了一把,小家伙脾气非常好,即使吃东西的时候摸也不会凶人。瞧着它吃饱喝足,又窝回垫子上打盹。 “小懒虫!”沈桥蹲下身子在它头上揉了一把,见小家伙实在困倦的厉害,也不再逗它,关上堂屋的门出了屋。 灶房里烟气缭绕,李大成见沈桥过来,便让他坐在灶前烧火,自己则去看顾院里的那口灶。 院里蒸的是灌好的香肠,不需要太大的火候,添些柴就好了。他添好柴进屋,便见小夫郎呆呆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小桥,想什么呢?”李大成你捏了一下沈桥的脸,轻声问着。 沈桥回过神儿,望着笑颜温和的男人,皱着眉道:“没事儿,崽崽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整日睡觉,喊它也是没精神。” 李大成拿了一旁的矮凳,在他身边坐下,才故作神秘道:“明日你早些起,跟我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沈桥更好奇了,哪能等到明天,攀上男人的胳膊晃了晃,“你现在告诉我,崽崽到底怎么了?” 李大成唇角微勾,附身在沈桥脸上亲了一下,出口的语气带了些得意,“这是利息。” 收了利息,李大成也不卖关子,将近几日在院里扫出死老鼠的事说了。狼本来就是夜行动物,夜晚活动也很正常,崽崽从小一直跟着人,生活作息自然都是跟着人的作息来的。 近来渐渐长大,倒是有了几分野性,除了老鼠,那日他还在院里捡出一只死了的灰雀,脖子处都是齿痕。他检查过那些老鼠,除了身上有几个齿痕外,连一丝皮毛都没少。显然崽崽只是为了玩乐,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小家伙被娇惯坏了,从不吃生肉,吃东西也只吃碗里的,连地上的东西都不吃,李大成倒是不担心它会因此长了野性,会伤人。 况且后院里就养着鸡,夜里也没人看管,崽崽从来也不去咬鸡,偶尔晃荡到后院,都是脖子挺得高高的,似乎知道这是自家的财物,巡视一般的溜达一圈,便又独自去玩了。 李大成将崽崽咬死老鼠的事,同沈桥说了,在沈桥一脸的不可置信中,开口解释:“崽崽本来就是狼,若是在狼群中,五个月大已经可以跟着狼群狩猎了。捕猎是它的天性,但是崽崽颇通人性,从来不曾伤害家里的牲畜,证明它有分寸,不需要我们过分担心。等来年开春带它去山里跑跑,便不会再跟老鼠较劲了。” 村里为了驱除疫病,会不定时的投放鼠药,沈桥就怕崽崽误食了服了鼠药的老鼠,听李大成这么说,悬着的心才放下些。想着回头多买些棒骨,炖熟了留着给崽崽消磨时间,也许它就不会成天想着去抓老鼠了。 院里的香肠熟了,一掀锅盖便香气扑鼻,李大成将还冒着热气的香肠挂在梁下晾着,等凉了再挂在角落里的烤炉里,烤一下,便外皮焦脆,滋滋冒油。 原本是没有这一步的,但蒸过的香肠外形没有那么好看,颠簸间更容易破损。一开始他想着用油煎一下,但用油不仅成本增加了不说,也太麻烦。思来想去,干脆又垒了一个烤炉,除了可以烤香肠,烤鸡也没问题。 他将晾凉的香肠挂进烤炉里,灶房里卤着的兔肉也熟了,怕沈桥烫着,朝着那边喊了一声,“小桥,先别动,一会儿我来弄。” 沈桥答应了一声,将灶下的柴火撤了些,只留底火,方便一会儿用。 两个人说笑着,干活儿也快些。今儿是小年,家家户户的烟囱早早的就冒起了白烟,都在张罗着小年这一顿晚饭呢。 第257章 俗话说过了小年就是年,人们忙乎了一年,可就都盼着这一天呢,团团圆圆的过个年,来年才好接着忙乎。 晚饭时李大成和沈桥一起做的,虽然家里只有三个人,但因着是过节,两人还是做了一桌子菜。 锅里炖着排骨,沈桥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包着蒜,李大成说要给他做一道蒜香鸡翅,沈桥连听都没听过,满眼期待的瞧着在一旁给鸡翅开口的男人,笑意盈盈。 院门突然被敲响,在屋里打盹的崽崽嗖地一下窜出来,对着院门呜呜了两声。崽崽一贯通人性,平时家里若是来人,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别出来,我去看看。”拍了拍沈桥的肩,李大成转身出了灶房,崽崽见他出来,才回到灶房门口卧下,一双幽蓝的眸子防备的的盯着门口。 “崽崽”沈桥怕吓到人,招呼了一声,把崽崽唤回身边。 院门虚掩着,李大成打开,见一个面生的妇人怯怯的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一个碗,晚上面盖着一块帕子,瞧不清里面是什么。 这个妇人李大成并不识得,也不知她叫自家的门做什么。沈桥见半天没有动静,安抚了崽崽也出来瞧,见一个陌生的妇人站在门前,一言不发,与李大成对视了一眼,均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正巧赵婶儿从家里出来,瞧见他们都站在门口,便凑了上来,“大成,桥哥儿怎么都站在外头……”。她的话未说完就瞧见站在一旁的妇人,有些诧异道:“素环,你怎么到这来了?” 妇人一脸的窘色,吱唔着说不出话,捧着碗的手紧了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泛了白,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赵婶儿,今日过节婆婆让我……让我过来换点卤肉。” 赵婶听了面色一沉,光看她捧着的碗,就知道里头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虽说左邻右舍的换些东西没什么说的,可那也得价值相当。况且李大成这是要拿出去卖的,两家又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她周孙婆子也好意思占这个便宜。 李大成冲着沈桥点了点头,沈桥会意,接过她手里的碗,并未掀开上面盖着的帕子。回到灶房将里面的杂面倒出来,洗干净,又盛了一碗炒好的兔肉。 那妇人一直低着头,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桥将碗重新递给那妇人。因为炒好的兔肉有油,怕污了帕子,便没有将帕子盖上。 “嫂子,如今家里没有做卤肉生意了,我给你盛了一碗兔肉。” 妇人小声地道谢,视线始终不敢落在他们身上,端着碗又快步离开。 第173章 小年夜 二 赵婶儿本是去打酒的,没成想出门就遇见这事,望着妇人远去的背影,止不住的叹气。 这妇人的夫家,说起来同孙大壮家还是同宗,正是孙茂一家。原本都是一个村的,还沾着亲,孙大壮家孤儿寡母的,平日里更该多走动。偏生那一家子都不是省事的,平日里尖酸刻薄惯了,路过他家的狗都恨不能薅一把毛。 旧时,便没少仗着亲戚的名头,来孙大壮家占便宜,孙母是老好人,又带着幼子艰难度日,不敢与人发生争执,每次都不让他们空手而归,便养出了贪婪的性子。直到孙大壮家再无便宜可占后,这种情况才好转。 孙大壮走后,孙母便由李大成他们夫妇照看,孙婆子偶然间路过,瞧见孙母饭桌上竟然有白面馍馍,还有炖的软烂的红烧肉,便又动了歪脑筋。四下转了一圈,瞥见炕上的汤婆子,拿了就想带走。 孙母人虽老实,可也是明理的,那个汤婆子是李大成送过来的,她自然不可能转手送人。自儿子走后,李大成对她比家里的亲戚,都要好上一万倍,她一个孤老婆子没啥能回报的,也不能伤了好人的心。 孙婆子见孙母不似往日那般逆来顺受,竟然敢拦她,争抢不过,留下一句狠话,便气狠狠的走了。 其实,稍一打听就知道,这些好吃好喝的,都是李大成他们送的,那孙婆子生怕落下这个天大的便宜,这才指使儿媳妇过来,想要骗些吃的。 那素环也是个苦命的,家里老娘病重,为了给老娘凑医药费,三两银子就把自己卖了,卖到这样一家子虎狼窝里。 公婆都是刻薄无赖惯了的,丈夫又是个混不吝的,好好地一个姑娘嫁过来,不到两年时间,就被搓磨的不成人样。 平日里做不完的活计不说,连怀了孩子还要被逼着下田摸黄鳝。那可是寒冬腊月啊,河水都结了冰,她那婆婆偏说冬日里的黄鳝扎在泥里不动,最是好摸,要她摸了给孙茂,补身子。 素环就在冰碴儿里足足站了一个下午,过路的人看了都不忍心,孙婆子却一脸的不屑。她家是花了真金白银的,足足三两银子呢,娶回的媳妇不叫做活儿,难道还要供起来不成。 直到天黑,拎着小半桶黄鳝回家,素环已经冻的止不住哆嗦,做饭的时候手抖,油罐子倒了,撒了点儿油,孙婆子当即叫嚷起来,孙茂不由分说的就将媳妇打了一顿。 可怜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流掉了,已经四个多月了,是个未成形的男胎。孙婆子见大孙子没了,骂得更难听了,孙茂也是气急了,上去又是一顿毒打。还是周遭的邻居实在看不过去,才将孙茂拦了下来。 孙婆子也不敢把人打死,她家可是花了钱子的,人没了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她还得留着这个不争气的,给她生孙子呢,素环没做小月子,更加谨小慎微的做活儿。没了孩子,她在孙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第258章 原先见着人,还能打个招呼,自那以后,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村里有人见她可怜,偶尔会给些吃食儿,这事让孙婆子知道后,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搓磨人。左右也是个肚子不争气的,连个孩子都生不出,能给家里换些吃的,也算是不白花那三两银子。 村里的妇人夫郎有孕,虽不像镇上那般金贵,但通晓事理的人家,也不会让有孕的人做重活儿。周围的邻里都看不上孙茂一家,但奈何是人家的家务事,旁人也管不得。 俗话说,清关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就算是告倒官府去,官府也不会理睬,若是娘家强硬些还好,可素环是被买来了,并无娘家可投,只能任孙家那家子不是人的欺辱。 赵婶儿将孙家苛待儿媳的事说了,说到最后还愤愤的呸了几声,看不惯那一家子的为人处事。又拉着他们说了会儿闲话,李大成见沈桥情绪有些低沉,应了两句,也没多聊,赵婶儿还要去打酒,便又匆匆去了。 灶房里,排骨的香味已经散出来了,李大成见汤汁收的差不多了,放了盐又将锅盖盖上,准备焖一会儿。 灶底的柴还在燃着,李大成往上淋了些水,将火势压了压,才在沈桥身旁坐下。 沈桥身量娇小,因着幼时受了苛待,长得比寻常小哥儿还要瘦小,虽然这多半年养回些肉,个子也抽条了些,但这点分量在李大成来看还事太轻了。 他长臂一伸,将沈桥整个人腾空抱起,平平稳稳的落到腿上。沈桥还在想着赵婶儿刚才的话,有些走神,乍然被抱起来,吓了一跳,口中发出一声惊呼。想到禾哥儿还在一院之隔的厢房里,又连忙捂住嘴巴,将惊呼咽下。 “别怕,门早就关上了,没人瞧得见。”李大成将怀里的人搂紧,生怕他挣扎间掉下去摔了。 沈桥抬头,见灶房的门果然关着,才卸了劲儿,软软的靠在李大成怀里,手指绕着男人衣襟上的绑带,消化着刚刚的事。 孩子被硬生生的打掉了,他不知道这得遭多大的罪,当娘的心里该有多疼。他又想到禾哥儿,禾哥儿那日在门前寻死的样子,那样决绝。他也曾被逼的没了活路,知道那种感觉,好在禾哥儿终于脱离了苦海,可这个叫素环的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禾哥儿一样,又或许在那之前就被夫家折磨死了。 他不是没见过被夫家搓磨打骂的妇人夫郎,原先以为嫁人都是这样,谁嫁了人能不遭婆婆立规矩,不受夫君的脸色,不打不骂的那都算是顶好的人家了。直到他嫁了人以后,才知这世上的男子并非都如此。 沈桥抬眸瞧着李大成,湿漉漉的眸子里,流光转圜,情绪万千。 李大成知道小夫郎是为了孙茂媳妇难过,静静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可见人红了眼眶,当下就急了,“小桥别难受,一会儿天黑了,我就去把孙茂揪出来打一顿,让他对媳妇好点,他要是不改,我见他又一次,打他一次。” 沈桥娇嗔的看了他一眼,被这么一闹,心绪好了些,“我没事儿,就是觉着她也不容易。” 李大成自然也不能真的冲过去把孙茂打一顿,虽然他打心里看不起孙茂,只会在家里打媳妇算什么男人。 可这个时代,吐沫星子可以压死人,他若是真的替别人的媳妇出头,被旁人知道了,光闲言碎语就能把孙茂媳妇逼死。 沈桥也知道这个理儿,他们虽然替她抱不平,却不能真的做什么。 “日后要是她再过来,多给她些吃的吧。”李大成低头蹭了蹭沈桥的脸,牢牢的揽着他低声道。 灶下刚压下去的火苗,又燃了起来,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排骨还没有出锅,锅里滋滋声不断,沈桥怕烧干锅,直起身子,便要从李大成怀里出来。 “放心,烧不干,我留的汤够多。”李大成揽着他的手没松,凑近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才将人放开。 两人一同忙乎着晚饭,李大成做了红烧排骨、蒜香鸡翅、牛肉煲,沈桥做了一道素烩羹,配上买回来的烧鸡和大米饭,可谓极其丰盛。 想着过节,沈桥特意温了一壶酒,李大成则把每样菜都拨出一些,给孙母送去。孙母不愿意过来给他们添麻烦,他原本想着再劝劝,却被沈桥拦了下来。 沈桥能猜到孙母的意思,孙母年轻守寡,这些年看够了白眼,活的谨小慎微,处处怕给别人添麻烦。这样的日子更是特别仔细,生怕招人厌烦。 李大成倒是没有猜到这层意思,其实不止孙母,禾哥儿白日里也说过,晚上在屋里吃饭,就不和他们同桌了。禾哥儿虽是和离,并非被休弃,但总是没了夫家,总觉得是不详之身。他们夫妻又是新婚第一年,禾哥儿怕给他们招来霉运,便想着避一避。 李大成不信这些,沈桥也不信,旁人不说,他自己就曾被批为天煞孤星的命数。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忧,怕自己这个命数给李大成带来什么不好。可男人告诉他,命数都是虚的,只要心思纯良,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就是最好的命数。 饭桌上气氛正好,住了这几日,禾哥儿自在不少,烧鸡一共两个鸡腿,李大成分别撕了下来,一个落在了沈桥的碗里,另一个他放回了盘子里。还不等他使眼色,小夫郎就会意,夹起落在了禾哥儿碗里。 禾哥儿有一霎的愣神,到底没有推辞,只是看着碗里的鸡腿,眼圈泛红。过节的大喜日子,他不愿情绪外露,低头等着瞧不出异样,才抬头笑笑。 第259章 一顿饭下来,李大成不住的给沈桥夹菜,沈桥不住的给禾哥儿夹菜,吃的倒是心满意足。 禾哥儿吃饱了,便回了厢房,把空间留给他们小两口。李大成的杯中还有多半杯酒,沈桥虽吃饱了,也没撤席,坐在一边陪着。 见他一直盯着酒壶,李大成不禁想到上次醉酒的事,忍不住笑问:“小桥,还想喝点吗?” 沈桥也想到上次他喝醉的事,被男人明晃晃的说出来,面上一红,转过身去,不再看故意逗他的人。 李大成哪会让他如愿,缓缓端起酒杯,含了一口酒,醇厚微辛的液体在口中流转。他长臂横陈,揽过沈桥的身子,不由分说的覆了上去。 唇瓣相触,酒水顺着两人的唇角蜿蜒而下,一室旖旎…… 第174章 青竹阁失火 腊月二十四,寒风瑟瑟,卷起街边的幌子,呼呼作响。即使天气不好,街上的人也丝毫不见少,不少村里人带着孩子来赶庙会,一时街上嘈杂的厉害。 不少小贩都挑着扁担往庙会赶,就指着这几日赚些辛苦钱,好过个丰足年了。各家商铺均是张灯结彩,一时过年的氛围浓烈。 李大成拉着板车,避着人群往边上走,路过青竹阁时,见门前围了许多人,不由得眉心一紧。 青竹阁晚上才开始营业,周围又都是茶楼,平日里少有这么多人。眼下瞧热闹的人们,把青竹阁围了个水泄不通,后来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垫着脚朝里头张望。 人群中议论声不断,不知内情的人们互相打听着消息。镇上也就这么大,青竹阁近日又是声名鹊起,关注的人自然不会少,就连街对面商铺的老板都抱臂瞧着,生怕错过了这场热闹。 李大成拉着板车自然挤不进去,拍了拍旁边一个小贩的肩膀,问道:“兄台,这是怎么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哎,别提了,这掌柜的也是倒霉,不知道得罪了谁,你瞧这一街的商户都没事,偏生他家被烧的光剩了一个空壳子。”小贩说着,四处瞧了瞧,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对李大成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我听说,这掌柜的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别人报复了,这才落了这样的下场,哎,也是可怜哦!” 周围的人群议论声不断,从看热闹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差不多也能还原事情的始末。 昨夜赶上小年,青竹阁生意本来就好,再加上年节,人就更多了,活计们忙的脚不沾地,直到子时都过了,才将店里收拾好,回去歇着。 原本店里是留了人守夜的,李大成三番四次的提醒,吕掌柜还是上心的,只不过店里人手不够,他便只留了一个人。 奈何数日连轴转,又忙乎到半夜,伙计早就撑不住睡了过去。丑时末,是人睡的最香的的时候,伙计又疲劳过度,根本就没察觉异样。 火势是从后院起的,听说院门被抹了桐油,火势一起,放火之人又往院里,扔了一个浸满桐油的稻草人。等到在前头守夜的伙计被浓烟呛醒,后院已然是熊熊烈火。 伙计急的团团转,店里只有他一人,凭一己之力要想灭火是不可能的。不是没想过找救火会,可他们这是小地方,救火会是两个镇子共用的,离这远着呢。一来一回,恐怕整个店都烧没了。 这周围又都是商铺,民巷不多,伙计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外头跑着找人,敲了十多户,才找来七八个帮忙的人。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能自己担着,连忙跑去吕家,好在吕掌柜住的不远,等着吕掌柜带着家里的下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前院都烧了一半了。 好在周围的两家商户得了消息,连夜赶来帮着灭火,除了跟青竹阁挨着的两家,有不同成度的损坏,街上的其他商户倒是无碍。 火势完全扑灭已经卯时了,天还未亮,吕掌柜掩面蹲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伙计、家丁们忙乎了一夜,个个面如黑炭,瞧见主家这样,自然也不敢多说。 青竹阁损失不小,整个后院都烧没了,前院只余大堂的门头那块,还堪堪立着,其余地方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了。 天亮后,救火会的人过来瞧过了,确认是人为纵火,吕掌柜也报了官,但那贼人趁着深夜放火,随后逃的无影无踪,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即使是官府也无从下手,连个嫌疑人都没有,他们去哪里抓人。 这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吕家只有自认倒霉罢了! 吕掌柜一夕之间,像是苍老了十来岁。李大成瞧着心里也不好受,他朝小贩道了谢,没再停留,直奔合生楼。 他心里猜测,或许与那日他在后巷遇见的那个男人有关,只是那人带着兜帽,见到人又快速的跑走,他并未看清长相。 想来那贼人那日只是踩点,昨日趁着人多混乱,才下的手。青竹阁最近风头无两,不知是招了谁的妒恨,这才出此损招。 既然是有备而来,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真要是想找出这背后之人,恐怕还得从吕掌柜身上入手。 他已经尽到了提醒警示之责,如今他与吕掌柜已生嫌隙,即使有心帮忙,这个时候过去恐怕也会招人猜忌。 合生楼前依旧热闹,结完了货款,李大成和赵掌柜闲聊了几句,店里的生意好了,老掌柜整日乐呵呵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刘均找他的事,他并未同赵掌柜讲,反而给站在一旁的赵先生递了个眼神,赵先生会意,走的时候亲自送他出门。 第260章 两人找了个背人的街角,李大成才将昨日的事说了,并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刘家的状况。 赵先生听了不由得眉头紧皱,自从店里的生意有了起色,便不止一人明里暗里的打探李大成的事,他怎么看不出,这些人都是存了要挖墙脚的心思,只是没料到,福宝楼那么大的酒楼,也会拉下脸面做这等事。 刘家的事他自然清楚,赵家好歹也在清河镇经营了这么些年,以前也算是有些头脸。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谁家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即使心里清楚,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如今刘家连挖墙脚的事都做的出来,也怪不得他们不给刘家留脸面。自从少爷和夫人相继离世后,老爷就一蹶不振,他是赵家的老人了,老爷夫人又都是仁厚之人,他们这些底下人也盼着老爷能往前看。 老爷独自守着少爷留下的产业,一直不温不火,如今好不容易生意好起来了,眼瞧着老爷脸上有了笑模样。谁要是想破坏他们的生意,除非从他这把骨头上踏过去。 虽然知道李大成是厚道人,不会受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抽身而去,可还是气的不行,也没替刘家遮掩。 刘均乃是其父元妻之子,他还有一个同母的胞弟,比刘均要小五岁,是个小哥儿,正值妙龄。只可惜刘夫人年岁不久,生完小儿子不出一年就过世了。 刘父有一个深得宠爱的小妾,更是在妻子过世不足一年,就把小妾扶为正妻。刘均年龄虽小,但心思纯善,主动找到父亲为母亲抱不平,寒冬腊月里,被其父当胸踹了一脚,还被罚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从此就落下了病根。 赵先生说着也是止不住的叹气,虽然刘家做事不地道,但刘均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命不好,摊上这样的父亲。 明面上刘家的产业都是刘均在打理,但实权都在刘父手里,刘父与扶正的小妾有一个比刘均小两岁的儿子。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刘均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拖着本就不怎么好的身子,整日操劳,到最后家业还是得落到别人手里。 赵先生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贴近了才小声道:“我听说刘家攀上了松和县的知县,想陪上多多的嫁妆,把小儿子嫁给知县做妾。那知县已然五十多岁了,家里还有五六房小妾,听说那知县的长子,比刘家的小儿子还大呢!” “造孽哦!真是造孽!”赵先生说着连连摇头,对刘家那些糟心事,实在是理解不了,连亲生儿子都祸害,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赵家家风纯正,老爷夫人也是恩爱有加,家中并无妾侍通房。就算是在少爷夫人相继离世后,老爷也从未动过续弦的念头,每逢夫人忌日,便独自垂泪。 李大成心里有了数,同赵先生道了谢,这些私密事,若是他自己去打听,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大成啊,咱们可是患难的交情……”赵先生虽然信得过李大成的为人,但难保刘家不会使什么手段,一颗心还是悬着。 不等赵先生的话说完,李大成出言打断了他,拱手道:“赵先生请放心,当日我最难的时候,是合生楼帮了我一把,这份情我记着呢。” “好好好。”赵先生拍了拍李大成的肩,感动不已,这个年头能知恩图报的不多,为了利益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他们与李大成也算不上施恩。真要说起来,人家才是他们的贵人呢,要不然合生楼还不温不火着呢。 与赵先生分别后,李大成倒是难得的对刘均有了几分同情,被亲爹算计,拖着病弱的身子,又担心庇护不住胞弟,日子倒是比原身还难。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他一个平头百姓,即使有心,手也伸不了这么长。 街上依旧热闹,匆匆而过的行人,皆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他敛了心神,拦住一个小贩,买两串冰糖葫芦,在竹篮里放好。 前几日徐富和韩老三约他喝酒,他应了,因着这几日忙,也没腾出时间,如今卤味礼盒已然上了正轨,他也饿抽出功夫,便邀了他们去家里吃饭。 徐富欣然应了,左右今儿要回安坪村,两个村子离得近,他吃完饭溜达回去,正好消食了。韩老三答应的也痛快,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李大成干脆让他和家里说一声,不行就住一宿,省的赶夜路也不安全。韩老三大夸他想得周到,当即就拍板了。 原本李大成还邀了郑老大,只不过被一口回绝了,郑老大帮着他把装着兔子的竹笼,放在板车上,连头都没回就进了屋。 郑大哥人不坏,只不过脾气孤僻,李大成心里知道,也没勉强。 第175章 设宴 午后,日头透过云层,落在地上,带来一丝暖意。难得的晴天,树梢上的冰挂稍稍融化,小水滴在日光下闪着剔透的光。 和煦的巷口,几个孩子正拿着小木棍追逐玩闹,李大成回家的时候,沈桥正在院里晾衣裳。浅淡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如春日的暖风般明媚轻和,连寒冬的冷意都消散了几分。 “我来。”顾不得板车还在门口,他快步上前,接过沈桥手里拧了一半的被单,拧干水晾好,“怎么把被子都拆了?” 禾哥儿见李大成回来,就回了屋里,不愿打扰他们小两口相处。 沈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道:“吃完午饭见出了太阳,便想着把被子拆洗一下,离着过年越来越近了,总得趁着得空儿收拾收拾。” 第261章 沈桥刚弯下腰,就被李大成拦了下来,“你歇会儿,我手劲大,拧的也干。”他说着,动作麻利的将剩下的被单都晾好,把盆里剩的水到了,才将木盆递给沈桥。 转身忙着卸车,等人放好盆出来,才捏了捏夫郎的脸,“小桥,晚上徐富他们来家里吃饭,韩三哥家离着远,可能得在咱家住一宿。” 这事沈桥早就知道,原来说的是腊月二十六过来,没成想今天就来了,还得在家里住一夜。另一间厢房虽也空着,但一直没住过人,这要住人还得收拾一下。再有就是家里也没有什么准备,又是镇上来的客人,自然不能慢怠。 这么想着,沈桥就有些着急,李大成瞧出他的慌乱,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细细的包裹起来,“不用急,厢房不用收拾,西屋不是现成的吗,被褥什么的都在,让他在那睡一宿就行。至于肉菜我都买了,不用操心,他们得关了铺子才能过来呢,时间还早。” 说着,李大成从竹篮里,拿出两只裹着油纸的冰糖葫芦,递给沈桥,柔声道:“拿着去找禾哥儿说说话,这里我一个人收拾就成。” 没了青竹阁的差事,他的时间充裕了不少,毕竟鸡肉、兔肉都易熟,不像牛肉那般耗时。又有人提前帮着宰杀好了,他只是卤制,节约了大部分时间。 沈桥哪里有心思吃冰糖葫芦,可被李大成推到了禾哥儿门口,还敲了门,对上禾哥儿有些疑惑的目光,只能进了屋。 两人坐在床上说着闲话,沈桥将去了油纸的糖葫芦递给禾哥儿,禾哥儿接过来咬了一口,脆脆的糖衣包裹着微酸的山楂,滋味正好。 刚开始他有些忐忑,毕竟他只是来李家做工的,已经好吃好住了,还拿着工钱,比别的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面对沈桥递过来的,这些额外的吃食儿,便推辞着不肯要。 沈桥耐着性子劝了他好久,到最后两人一起吃了一碗凉透了的蛋羹。自那以后他便不会再推辞,而是把这份情谊,默默的记在心里。 沈桥还记挂着家里要来人的事,把这事同禾哥儿说,禾哥儿听说家里要来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想到马上要过年了,家里要待客也是常事。 只是他一个和离的人,不好抛头露面。将口中的半个山楂咽下去,便和沈桥商量,晚上就在屋里吃饭,不和他们同桌了。 听了这话,沈桥点头应下,刚刚他便打算好了,晚上他们两就在这屋里吃,不同他们参合。汉子们喝起酒来,难免说些粗话,他在桌上难免放不开。男人在家里待客,他做夫郎的自然得给他们留足空间。 况且禾哥儿也不适合露面,他们两人也算年纪相仿,禾哥儿比他大上几岁,如今虽然和离了,但日后若是遇见心仪之人,说不准会再嫁。若是同两个陌生男子同桌吃饭,传出去到底于名声有碍。 虽说来家里的客人,与李大成交好,为人肯定信得过,但到底是两个外男,吃醉了酒,要是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总归是不好的。 禾哥儿住在家里,他们自然得把人护的好好的。 其实李大成也是存了这样的顾虑,才会把人安排在西屋住下。若是在厢房住,便和禾哥儿住的屋子是挨着的,一来,怕禾哥儿介怀,二来,被人瞧见也不好。 住在西屋便除了隐患,西屋与他们住的屋子隔着堂屋,一个门进出,足够避嫌,就算有人瞧见也说不出什么。 孙大壮对禾哥儿是存了心思的,走的时候又把老娘托付给他,昔日王家来闹事的时候,孙大壮帮衬过他们,他帮着孙大壮把人照料妥帖,也算是回了孙大壮当日对沈桥的回护。 又在禾哥儿屋里坐了一会儿,沈桥心里有事,便也没多呆。他手里的糖葫芦还剩了一半,李大成正在院里添柴,瞧见他脸上便浮起一抹笑意。 “给你吃。”沈桥将手里的糖葫芦,举到男人唇边。李大成虽不爱甜食,但有夫郎相喂,自然不会拒绝。 山楂微酸,包裹着一层脆脆的糖衣,滋味倒是比想象中的好。 灶里正卤着兔肉,添了柴不用多管,李大成便拉着沈桥回了屋,从钱袋里拿出今日的银子,递了过去。 他喜欢看沈桥数钱的样子,大大的眸子亮晶晶的,盛着希冀。 现在才申时一刻,徐福他们都得关了铺子,才能过来,估摸着得到酉时了。时间还充裕着,他干脆侧躺在炕上,用胳膊支着脑袋,瞧着人一脸小财迷模样,将钱箱子拿出来。 沈桥拿出小钱箱,察觉到身后有如实质的目光,回头便对上男人眉目弯弯的笑脸。被这样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去忙呢?” “小桥,是在赶我吗?”李大成连姿势都没变,笑的依旧温和,只不过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两人相处的久了,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见男人又想使坏,他先发制人,捶了男人肩膀一下,放在钱箱,转身就要走。 李大成哪会让他如愿,抬腿一挡,伸手就把人拉了回来。沈桥重心不稳,一下子就跌进了男人怀里,鼻尖前萦绕着的是烟火味,还夹杂着淡淡的汗味,却并不让人生厌。 村里人没有镇上人讲究,尤其是冬日里,烧水洗澡多有不便,有的人家吝惜柴火,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舍得烧水洗澡。女子和小哥儿爱干净些,隔几日还会烧水擦洗擦洗身子,汉子没那么讲究,有的连脚都不洗,就那么睡了。 第262章 相较之下,李大成爱干净的紧,不仅每日都会洗脚,隔上一两日就会烧上一锅热水洗澡,天再冷都不例外。连带着沈桥,洗澡的频率都变勤了。 只不过后来天冷了,男人怕他着凉便不许他洗的那么勤,只隔上半个月,烧一锅热水,倒进沐浴的浴桶里,等着水放的温热了,屋子也熏的差不多全是热气,才让他进去。 此刻,李大成还未来的及洗澡换衣裳,身上的味道与往日清冽的气味不同,却更让人踏实。 见怀里的人还在走神,李大成轻咬住怀里人的耳尖,带了些惩罚的意味,“小桥,这个时候还走神,是怪为夫不够努力吗?” 耳朵上传来一阵酥麻,沈桥本能的往后撤,奈何揽在他腰间的大手,将他牢牢的制住,动弹不得。 “你……松开,一会儿家里还来人的,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小夫郎双颊布满红晕,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李大成低头覆上那双还在控诉他的唇瓣,屋里一时静谧,只余两人轻喘的呼吸声。 沈桥只觉得晕晕沉沉的,脑袋里飘乎乎的,半晌思绪才渐渐回笼,脸上的热度一直没退,还带着灼人的滚烫。 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指尖感受到一丝尚存的温暖,熟悉的气息已散去,男人早已经不在了。抬手拍了拍脸,才觉得脸上没有那么热了。 其实两人并未做什么,大白天的家里还有人,李大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更进一步。可不知怎么的,他心跳的厉害,沈桥抬手抚上心脏的位置,半晌才安抚住狂跳不已的心脏。 灶房里火苗跳动,烟气缭绕,李大成用凉水洗了把脸,才在灶前坐下,他无奈的勾了勾唇角,压下心里的躁动。 桌上搁着一个不大的小陶罐,里头是他特意买的淮扬酿,与其它的花果酒不同,淮扬酿酒如其名,里边加了槐花,酒味更淡,反而有甜甜的花香,即使喝的多些,也不容易醉人。 小夫郎喜好甜食儿,这淮扬酿口感清淡香甜,想来小桥一定会喜欢。 等锅里的兔肉卤的差不多了,李大成才盘算着晚饭。韩三哥和徐富酒量都不错,今儿又是打着不醉不归的念头来的,他自然得多做几道下酒菜。 家里还有牛肉,全是上好的牛腱子,既然要做下酒菜,李大成便没有选择红烧,点上泥炉,小火慢卤着。等熟了切成薄片,再调配上一个微辣的蘸料,拿来下酒最好了。 鸡都是宰杀好的,刚刚他留了一只,腌制好放入香料,吊进烤炉里小火烤着,等他们过来,约莫着刚刚好。 家里的香肠、兔肉都是现成的,煎过的香肠切片,同卤制好的麻辣兔腿、麻辣兔头,拼在一个碟子里,冷拼便有了。 因着待客,他便没准备素菜,再加上他从镇上买回来的冷炙秋鱼,下酒的菜便备的差不多了。 饭菜更好准备,他特意在集市上买了羊脊骨,按着骨节剁成小块,炖上一大锅,保准香的人流口水。 案板上还有一条鱼,这个时节集市上卖鱼的不多,因着河水结冰,凿冰抓鱼不容易,都是下了大功夫的,也就是趁着快过年了,赚些幸苦钱。 李大成买了一尾,从镇上到家,鱼早就死了,想着这个时节的鱼,土腥味儿不重,他干脆做道水煮鱼。因着沈桥不怎么能吃辣,特意做了一大一小两份,小份的只有些许辣度,提个味罢了。大份的却是按照正常的辣度做的。 有了这两道大菜,余下的便好做了。一道孜然羊肉、一道四喜丸子,再蒸上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也就齐了。 第176章 傲娇的崽崽 沈桥把小钱箱收好,眼下里面的银子越来越多,拿起来沉甸甸的,心里却踏实又满足。他想起李大成说过的话,等攒够了银子,便再镇上买间铺面。他不知道买铺面需要多少银子,可一点点的攒着,总会有攒够的那一天。 他脸上挂着笑,又把西屋收拾了一遍,屋里长时间没有住人,有些清冷。平时他就在西屋洗澡,因此火盆是现成的。点了火盆,屋子里顺时有了热气,他将床单换了,才从柜子里拿出被褥,放在床头。 冬日天黑的本来就早,太阳西斜,远处的天空便暗了下来,缓缓的向外蔓延,灰暗与橘色交织,层层叠叠的云朵,不断变换的着形状,瞧着倒是几分乐趣。 院里拆洗过的被单,还没干透,原本没干的衣裳,都是晾在堂屋里,但今日家里要待客,自然不好再晾到堂屋。想到另一间厢房里边没有住人,沈桥干脆把还带着些潮气的被单和衣裳,晾在厢房里。 阵阵香味从灶房里飘了出来,崽崽围着他转了两圈,嘴馋的讨要吃的。沈桥弯腰,揉了揉它的头,“今天不行哦,一会儿家里要来客人,崽崽最懂事了,是不是?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给你多放几块肉。” 小家伙似是听懂了,脑袋贴在沈桥的鞋面上,一脸的委屈。沈桥拿它没有办法,转身进堂屋拿了两根肉干,递给它,才算是脱开身。 李大成正在收拾灶台,其余的菜都做好了,正在锅里温着,就差一道孜然羊肉得等人来再做,要是提前做出来,放凉了就不好吃了。羊肉已经提前切好、腌好了,等会直接炒就行,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小桥,菜都做好了,你每样拨出来些,给禾哥儿送去吧。”李大成拿过沈桥手里的抹布,又道:“别沾手了,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第263章 “行,西屋我收拾好了,被褥也都换了新的,火盆还燃着呢,你看着点,晚饭我就同禾哥儿一起吃,正好作伴。”沈桥拿了碟子,手还没搭上锅盖,就被男人握住,向后一拽,他便撞进了男人怀里。 沈桥不明所以,抬头见男人眉心紧簇,脸上罕见的没有带笑,瞧着还有些失落,“小桥,整日和禾哥儿呆在一起,如今连晚饭都不同我一起吃了,真是好狠的心啊。” 装可怜,这招百试百灵,说着李大成还把头搭在沈桥的肩上,他比沈桥高出不少,怎么瞧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大狗狗模样。 明知道他是装的,可沈桥还是不忍心拒绝,怕被人瞧见,推了他一把,奈何两人身高体重悬殊,根本推不动,“先松开,一会儿被人瞧见了。” “你们喝酒,我在不方便你们说话,不是不想同你一桌吃饭,寻常我们不都是一处吃饭嘛!”沈桥索性也不动了,抬手搂住他的腰,耐心解释。 手下的肌肉结实,即便隔着衣裳,轮廓依然清晰可辨,内敛而不失张力。沈桥脸上有些发烫,搭在男人腰上的手却没收。 李大成眼底涌起笑意,低头在沈桥脸上亲了一下,“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家里来人,当然得和我一块。” 他话说得简单,可沈桥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男人给他的不止是爱和宠溺,还有尊重,一贯如此。 刚开始沈桥不懂什么叫尊重,这个词他只在那些大人口中听过,大人们嘱咐着自己孩子,到了村塾要尊重夫子。后来李大成给他内心的讲解,夫妻之间也要互相尊重,那些看轻妇人夫郎的行为是不对的。 村里汉子们喝酒,一般妇人夫郎是不上桌的。不仅吃不上热乎饭,还得在灶前忙乎着,更过分些的汉子喝了酒,还会打骂媳妇夫郎,就为了在别人面前充面子。 李大成从来不要他做这些,即使有外人在也会给他夹菜,把他照料的好好的。更不曾使唤过他,哪怕只是斟茶到酒这样的小事。 “回来的时候,买了淮扬酿,喝多了也不怕醉。” 男人的声音,换回了沈桥的思绪。李大成指了指桌上的陶罐,松开了揽着沈桥的手,指尖上扬抚过他的脸颊,最终落在唇瓣上。静谧而长久的对视后,李大成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先回屋歇会儿,我去外面迎迎他们。” 半弯新月高悬在空中,月光被云层削弱,并不算清亮的淡光撒下来,堪堪能看清脚下的路。 好在出门的时候,李大成提了油灯。虽和徐富他们说过家里的位置,但村子里房舍众多,估摸着一时也不太好找。如今天色也暗了,大冬天的人们吃完饭也不大出来,就算是想找人问路都不太好找。 顺着大路往村口走,不多时就看见了两个人影,正拉着一个人打听。 徐富和韩老三,两人都是身形魁梧的壮汉,又是屠夫,皮日历干惯了宰杀的活计,身上的的气息难免比一般人凌厉。 幸好被他们拉着问路的人是杨盛,要是换成别人,这黑漆漆的说不准得吓一跳。经过上次吴家的事,杨家父子虽然依旧不待见李庆夫妇,但对李大成已然转变了态度,前后巷住着,见了面已然能聊上几句。 杨盛刚去外村回来,正要回家,左右也顺路,几个人便一起往回走。 徐富来过河谷村几次,因此对这的情况还算是比较熟,韩老三却是第一次来,即使天色已经暗了,还是好奇的四处瞧。 “这河谷村不愧是清河镇最富裕的村子,果真与旁的村子不同,瞧瞧这巷子,一点都不污糟,看着比我那还强些!”韩老三本就是自来熟的性子,虽说与徐富和杨盛都不算熟,但一点也不耽误闲聊。 “眼下地里没什么活儿,大家伙都闲在家里,这才瞧着利整些,若是忙起来,也顾不得收拾了。”杨盛为人谦逊稳妥,听着别人夸赞,心里虽高兴,还是谦虚了两句。 几人一路说着话儿往回走,到了巷口杨盛同他们分别,韩老三馋李大成的手艺好久了,自从上次吃过一回,便忘不了。一进巷子,便着急的问:“大成,哪户是你家啊,我这肚子里的馋虫可都勾出来了。” 徐富和李大成均被这话逗笑了,李大成给他指了指前面有光的那户,脚下也加快了些。门前一个颀长玉立的身影,分明是沈桥,手里的油灯发出昏黄的光,映在人脸上,安适恬淡。 “怎么出来了?”李大成上前两步,触到沈桥的衣袖,一片寒意,想来在这站了一会儿了,忙道:“起风了,咱先回家。” “这是弟妹吧!”韩老三知道李大成成亲了,也知道他有个宝贝夫郎。早就好奇的紧了,如今见了,甩开徐富,三步两步的跑到跟前,还挪揄的看了李大成一眼。 “韩三哥,徐大哥。”沈桥侧身打了招呼,韩老三还来不及多说,便被徐富推了一把,他想到拉着人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好,这才跟着进了屋。 堂屋里光线明亮了不少,韩老三还来不及调侃李大成,就被卧在垫子上的崽崽吸引了视线,眼睛一时瞪的老大。 他小时候,也是在山里地里跑着长大的,不会连狼和狗都分不清,虽说眼前的还只是只半大的狼崽子,但也够让人震惊的。 谁会在家里养狼啊! 狼生性狡诈凶残,哪能养的熟,若是一不小心,这野兽发了狂,且不是给自己招祸。 第264章 徐富也顺着韩老三的视线望过去,见着崽崽也是一惊,他们都是做屠夫的,虽说整日宰杀牲畜,比一般人胆子大些,骤然见了狼还是吃了一惊。 半大的狼崽子,其身量已然超越了成人膝盖的高度,眼下虽静静的卧着,但那紧致的肌肉线条与强健的四肢,无不昭示着其体内潜藏的野性与力量。 崽崽颇通灵性,许是察觉到二人落到它身上的目光带了……试探,幽蓝色的眸子望过去时闪着寒光。歪着头确认两人并无恶意,才起身蹭了蹭沈桥的腿,呜呜的低叫了两声,似是受了委屈。 两人见此,均是顿在原地,一言不发。半晌,才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见同样的错愕。 这真是狼吗?哪里还有刚刚目露凶光的样子。若是忽略那双幽蓝的眼睛,活脱脱一只冲着主人撒娇的大狗狗。 “崽崽是我在山里捡回来的,刚捡回来的时候才巴掌大,是桥费了好大劲儿才养活的。”李大成解释过,招呼他们坐下。 还有一个菜没吵,李大成去灶房炒菜,沈桥帮着把温着的菜端过来。临走时拍了拍崽崽的头,让它乖乖的,不许吓唬人。 小家伙对着沈桥十分温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沈桥前脚跨出门槛,韩老三便抑制不住凑上前去,他还没有这么近距来的接触过狼呢。 谁知沈桥刚走,崽崽便换了一副面孔,韩老三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崽崽连看都不看,转身便进了里屋。平日里它就会开关门,此时似是不想瞧见两人,用前爪一推,便将里屋的门,“咣”的一声关的严严实实。 徒留韩老三伸到一半的手,还滞在半空中! 徐富比起韩老三要稳妥内敛的多,现下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177章 小桥,是想对为夫做什么吗? 月华如霜,清冷而幽远地洒落。屋内,欢笑声不断,倒是将周遭的清冷驱散了几分。 李大成同沈桥进屋的时候,见徐富笑的前仰后合,有些不解。徐富强忍着笑意,给他讲了刚才的事,说到末了又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韩老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憨憨笑了两声。 转头瞧见沈桥,愣了一瞬,也不纠结被崽崽嫌弃的事了,推着李大成肩膀,惊艳道:“大成,你好福气啊,娶到这么好看的夫郎,这要是在外面见了我都不敢认。” 刚刚在门口,天色太暗了,韩老三并未瞧见沈桥的长相,进了屋注意力又全被崽崽吸引了,如今才看清沈桥的长相。 村里的小哥儿整日劳作,风吹日晒的,同镇上的小哥儿自是没法比。就算少有容貌秀丽的,也难和镇上娇养着的小哥儿相比。 可沈桥姿容清丽,恍若春日里初绽的玉兰,皮肤也白皙莹润,宛如墨色绸缎的青丝挽在脑后,发间的一抹亮色,随着走动轻轻摇动。 一袭霁色的衣裳,更衬的人清新不俗,宛如清晨湖面上轻轻荡开的涟漪,既不失庄重,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与飘逸。 这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村里养的出来的小哥儿,不怪韩老三吃惊,徐富脸上同样难掩惊异之色。 他以前见过沈桥,瘦瘦小小的,身上脸上都是灰扑扑的,见了人总是怯生生的,低着头连句话都不敢多说,与现在的模样,可谓判若两人。 沈家的另一个哥儿,便是出了名的美人,村里多少说亲的,都快把沈家的门槛踏破了,到最后沈平还是嫁到了镇上。可现在看来,沈桥的容貌比起沈平来更盛,许是过去不招家里待见,长久受到苛待,这才没长开。如今日子过的不错。已然脱胎换骨,活脱脱的一个美人。 这要是在外面见了,他都不敢认! 沈桥被他们夸的不好意思,拽了拽李大成的袖子。李大成会意的转换话题,招呼他们坐下,韩老三见了桌上的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徐富也依言坐下,他们不是不识理的人,除了初见时的惊艳,并未再盯着沈桥看。 家里原本有半坛子酒,李大成怕不够,在镇上又买了一坛。韩老三也带了一坛子酒,此时一旁的桌上,已然放了三坛子酒。 韩老三瞧见不大的酒杯,顾及沈桥也在桌上,生怕太粗鲁,把人吓着,压着嗓子道:“大成,咱能不能这杯子换成碗啊,大碗喝酒才尽兴。” 听了这话,沈桥刚要起身,去灶房里拿碗,肩头便压下一只手,“我去。” “换了碗,一会儿喝不了,可不能认怂。”徐富酒量不错,听闻韩老三的话,玩笑道。 “谁认怂了,谁是孙子!”韩老三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即目光一转,瞥见沈桥,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窘色,“弟妹,你别介意啊,我一个粗人,粗声粗气惯了。” 沈桥微微一笑,声音温婉如水,“韩三哥言重了,您对大成多有帮衬,到了家里,只管当自己家一样,不用见外。” “哪里的话,是大成照顾我生意。”韩老三摆了摆手,又道:“弟妹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善解人意,大成真是好福气。” 他一个粗人也不会夸人,只有车轱辘话,来回的说。 “取了这么好的夫郎,自然是我的福气。”李大成迈进屋里,听了这话,也不谦虚,一脸骄傲的应下,对上小夫郎娇嗔的眼神,才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上了大碗,李大成起身到酒,每个人碗里都是八分满。韩老三也不客气,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喉间划过一股暖流,他又夹了一筷子酱牛肉,牛肉卤的火候正好,配上爽口微辣的蘸料,满足的叹了一声。 第265章 “大成兄弟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比我在镇上下馆子吃的滋味还好!” 徐富夹了一筷子鱼,爽滑的鱼片,在热辣的红汤里滚上一滚,胃里都是热乎的。 两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还不吝夸赞,李大成应着,给沈桥到了小半杯淮扬酿,“尝尝,甜的,不醉人。” 沈桥面前放着一小份不辣的水煮鱼,他夹了一筷子鱼肉,端起杯子抿一口,眼睛瞬时亮了。清甜中还带着一丝独有的花香,不带一丝辣味。 李大成虽与他们喝酒,但余光一直关注着沈桥,见他喜欢,拿起陶罐又给他到了一杯。席间李大成不间断的给沈桥夹菜,韩老三和徐富对视一眼,要不是顾及着沈桥还在场,少不得调侃李大成几句。 沈桥胃口本就不大,又喝了些果酒,只吃了半碗米饭就饱了,碗里还剩了半个丸子。正想着歇一会儿,再把这半个丸子吃了,耳畔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吃饱了?”李大成低声问他,因着喝了酒,声音比平时要哑一些,呼出的气息中也夹杂着淡淡的酒气,只是眉眼还是如以往般温和。 沈桥先是轻轻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一小份水煮鱼,他吃的干干净净,席间又吃了好些菜,因此盛饭的时候只盛了半碗。虽然腹中已然饱胀,但半个丸子还能吃得下,席上还有旁人,自然是不能剩饭的。 李大成一脸坦然,夹过那半个丸子,两三口吃完。沈桥面上一红,还有外人在呢,他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坐在炕沿上,他脸上的热度都没退,好在里屋的门关着,旁人瞧不见。崽崽试探着把前爪伸进木桶里,许是水温过烫,刚碰到水,便又抽了回去。 沈桥瞧着有趣,故意逗它,可无论再怎么唤它,小家伙都不肯再把爪子伸进来。 桌上只剩他们三人,韩老三也不再拘着,左右也和家里说好了,今儿就不回去了,干脆就可着劲儿的喝。拉着李大成一副定要尽兴的架势,徐富因着还要回安坪村,倒是醒着几分神儿。 酒劲儿上来,韩老三没少打趣李大成,又是吃夫郎的剩饭,又是给夫郎打洗脚水,他就没见过哪个汉子,能做成这样。 徐福在一旁帮腔,原来他还不解,沈桥怎么变化这么大,如今却是明白了,日复一日的娇养着,难怪像换了个人。 李大成任他们调侃,偶尔搭上两句,面上却没有一丝不耐,他疼惜自己的夫郎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大盆羊脊骨已经见了底,水煮鱼也只剩下几片菜叶,韩老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抱着酒坛子不撒手,眼底已经不复清明。 徐富虽刻意警醒着,但奈何席间氛围太好,到最后还是喝多了,脑袋晕晕乎乎的,只不过还强撑着,保持了几分理智。 李大成该是三人里酒量最好的,此时也有些头晕。已近亥时,徐富一人赶夜路,也不安全。干脆留他住一宿,反正西屋的床够大,住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徐富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他虽还有几分意识,但脚下已然虚浮发软。这大冬天的,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真要赶夜路回去,路上摔一下,不摔死,也得活活冻死。 李大成把两人安置好,也有些疲倦,额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酒气上涌,身子不觉晃了晃。 沈桥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桌上菜已经不剩什么,只余空了的碗碟。 “明儿再收拾,累了。”李大成放软了身子,虚靠着沈桥,带着酒气的尾音,有些慵懒。 沈桥扶着他回屋,取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男人胡乱的蹬掉鞋,双目紧闭的躺在炕上,沈桥有些犯难,想扶他到里面躺好,奈何力量不够,只能先帮他把衣裳脱了,想着将就一夜。 沈桥解开男人的外衣,李大成带着醉态,却配合的抬了抬手。他费力的把外衣从李大成身下抽出来,折腾间里衣的衣带松了,衣摆微微上卷,露出男人结实强劲的腰身。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直延伸到腹部,即使屋里只有他一人清醒着,沈桥也难耐的羞红了脸。 即使两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此时沈桥放在李大成腰间的手,还是忍不住发颤,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把裤子脱下来。 “小桥,是想对为夫做什么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呢喃,醉酒的人突然说话,沈桥吓了一跳,还没来的及开口,腰身就被揽住,他毫无防备的跌在男人身上。抬眸便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头情欲涌动,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沈桥又羞又恼,腰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紧紧环绕,他动弹不得,抬手要捶打李大成。一番厮磨下,男人的里衣早已松松垮垮,赤着的胸膛,肌肉流畅结实。 抬着的手没处落,沈桥不敢再看他,偏过头去,还未来的及错开视线,一只有力的大手便攀上他的脖颈,“小桥,这般引诱我,不准备善后吗?” 贴在他脖子上的手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他的唇边。 男人的指腹贴着沈桥的唇瓣,眸子暗了暗,里头似乎涌动着即将失控的热切。两人唇齿相交,滚烫炙热,西屋还有两个人,若是动静大了,难保不会被听见。 沈桥浑身颤栗,羞的连呼吸都变的急促。一只大手摸索着他的衣带,就在他以为李大成要进一步的时候,男人骤然起身,随即在他额上亲了一下,连衣裳都顾不得穿好,就出了屋。 那双沉欲的眸子里猩红灼热,含着极度的克制…… 第266章 第178章 欲起风波 月色隐隐,与远处淡淡的晨曦交汇,微弱的亮色中夹杂着些许灰白。巷子里一片寂静,远处几声鸡鸣声响起,划破了沉静的清晨。 睡梦中,沈桥翻了个身,许是觉得有些冷,本能的往李大成怀里缩了缩,触及到熟悉的的温热,才又渐渐睡去。 李大成一贯浅眠,怀里一有动静便醒了,抬手轻轻给人拍了拍背,缓缓的睁开眼。因着昨晚饮酒的缘故,眼眶有些胀痛。 他本就不嗜酒,上一世若非应酬,也很少喝这么多。自重生以后,一直为生计奔忙,少有的两三次饮酒,也都是点到为止,乍然喝的多些,稍微有些不适。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低垂,恰好落在怀里人恬静的睡颜上,面上不禁浮起一抹浅笑。 沈桥侧脸枕在他的胳膊上,熏的半张小脸粉扑扑的,似晨曦中娇媚的云霞。伴随着绵长的呼吸,浓密的羽睫偶尔微微颤动,宛若林间休憩的羽蝶,偶被微风撩拨,羽翅轻扇,在他心头划过。 李大成低头,在人额上落下一吻,放轻了动作,想将胳膊抽出来。熟睡的人似是察觉到,像是舍不得这熟悉的热源,在他胸前蹭了蹭,搭在他腰间的手搂的更紧了。 爱怜的给熟睡的人,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李大成柔声哄着,“小桥,火炉里的柴熄了,屋里太冷了,我去看看。” 昨夜,酒后倦懒,李大成只给火炉添了一次柴,他刚醒就察觉到了寒意,床褥都是凉的,估计是火炉里的柴火燃尽了。 沈桥并未完全清醒,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显然还带着几分睡意。李大成顺势把胳膊抽出来,给他把被子拢好,见他还困着,也不与他搭话,抬手覆在他的眼前,贴心的替他遮住窗扇透过来的晨光。 “不睡了。”沈桥揉了揉眼睛,强撑着赶走了几分睡意,“头疼吗,我给你揉揉。”话音未落,他已抬手抚上男人的前额,缓缓在眉骨两侧按揉。 沈桥不知道李大成的酒量,昨晚出去的时候,见三个酒坛子差不多都空了,只余最小的坛子里还有一个底儿,想来三人都没少喝。 还有昨夜……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哥儿了,自然瞧得出,男人眼中流露的是难以遮掩的渴望,加上酒气再血液里蒸腾,更催化了情欲。 因着西屋还有两个人,沈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紧紧咬住下唇,忍着身上微酥的颤栗。男人却在关键时候停住,再回来时带着一身凉气。 那么冷的天,喝了酒,又用冷水擦洗身子,心疼之余,沈桥又怕他生病,这一夜都没睡踏实。 李大成闭着眼睛,享受了会儿夫郎的服务,见人又打了个哈欠,到底舍不得他太劳累,握着他的手捏了捏,重新塞回被子里,“这点酒儿,没事儿。你再躺会,我把火炉点上,吃完饭咱们一起去镇上,送完货咱们去庙会逛逛。” 沈桥微微张着嘴,愣了一瞬,昨夜李大成是说过要去庙会,只不过那会儿男人已经快睡着了,声音也含糊不清,沈桥还以为他说的醉话,就没往心里去。 瞧着人的样子,李大成也猜到他的想法,夹起他脸上的软肉捏了一下,“在小桥心里,我的酒量就这么差吗。” 他虽然并不沉迷饮酒,但也不愿被夫郎小瞧,却全然忘了昨夜自己装醉的事。 “那你就是故意装醉!”沈桥嘴角含笑,看着男人眨了下眼,顾盼流转的眸子,含着几分娇俏。 被夫郎拆穿,李大成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俯身在他唇上碾过,带了些力道,手也不老实的搭在沈桥的侧腰,轻轻的的撩拨,”小桥,敢笑话我。” 沈桥拧着身子要躲,忍笑忍的面颊泛红,两人厮闹了一会儿,屋里冷下来,李大成到底怕把人冻着,又重重的再他额上亲了一下,才起身。 堂屋里昨晚吃完饭的碗碟还在,李大成先生火,重新将火炉点燃后,才把碗碟桌子一并都收拾了。 家里有人,沈桥也没多躺,想着一会儿要去镇上,特意穿了厚一些的棉衣。他小的时候只在村里见过唱戏的,全村的人都会拿着板凳,围着看,想来庙会也是这般热闹。 李大成正在洗碗,见沈桥出来,招呼他过来洗漱,灶房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徐富他们还没醒,两人干脆就在灶房里洗漱。 木盆里水波缓动,两人手指交叠,桌上溅出不少水。沈桥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才收了玩闹的心思。 韩老三打着哈欠从堂屋出来,在院里喊了李大成一声,他一贯嗓门大,迈步进了灶房,见沈桥也在,不好意的挠了挠头。 早饭做的简单,徐福和韩老三都还得赶回镇上开铺子,因着昨夜喝了酒,李大成便煮了粥。 鸡肉煮熟切碎,放在熬煮的香稠的米粥里,快熟的时候再放入切好的笋丁,辅以盐和香油调味。主食是现烙的饼子,里头裹了油盐和葱花,就算是干吃,都能吃好几个。 再配上腌好的鸭蛋和咸菜,很快就开饭了。 鸭蛋是李大成买回来,自己腌的,今儿是第一次吃,一切开金黄流油,瞧着倒是不错。 沈桥给禾哥送完饭才上桌,李大成将包好的鸭蛋,放到他碗里,“尝尝腌的进没进味?” 韩老三和徐富,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见怪不怪的喝着碗里的粥。 韩老三咬了一口饼子,忍不住感叹道:“大成,你这厨艺真没得说,就这鸭蛋腌的都比别处好吃。我媳妇要是有这个手艺,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第267章 “这话要让嫂子听了,韩三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给沈桥盛了碗粥,李大成笑着调侃他。 听了这话,韩老三手里的饼子都放下了,忙不迭的摆手,“这话可不敢让你嫂子知道,要不然你嫂子能扒了我的皮。”话出口,见沈桥和徐富都看着他,笑中略带几分尴尬,还不忘替自己找回面子,“我媳妇她性子比较直,一着急容易上手,我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能和妇人计较,我让着她呢。” 韩老三这话也不是作假,他一个彪形大汉,要说真怕媳妇也是不能,只不过是爱重罢了。他媳妇是个能干的,操持家里,照料父母,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一心一意的跟着他过日子,他偶尔犯混了,挨媳妇两下打不丢人。 真要说起来,那些一不顺心就打骂媳妇夫郎的男人,才更丢人。只敢窝里横,回家对妇人小哥儿耍横,连个男人都不算! 徐富实在没绷住,笑出声来。沈桥不好意思笑,与李大成对视了一眼,也弯了眉眼。 桌上氛围正好,连沈桥偶尔都能说上两句话。 饭后,韩老三同徐富一起帮里大成装车,左右都要去镇上,几个人搭伴过去,路上也好说话。 沈桥回屋收拾东西,装好车韩老三就蹲在院里逗崽崽,奈何崽崽一贯高冷,平时连李大成都不爱搭理,更何况是韩老三这个生人呢! 韩老三吃瘪,终究是放过了崽崽。 已过大寒,即使今儿天气不错,还是难掩空气中弥漫着的清冷。往镇上走,还得半个多时辰,李大成本欲让沈桥坐在板车上。沈桥见板车上装的满满当当,只有一侧不大的地方可以坐人。他不愿加重份量,便说走动走动身上暖和,不肯坐上去。 徐富同韩老三本是通过李大成才相识的,两人算不得熟识,一顿酒喝完,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他们都是一个行当的,又都是爽朗的性子,自然相处得来。 沈桥许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额上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李大成不肯再顺着他,低头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沈桥抬眸瞪了李大成一眼,终是坐上了板车。 官道平坦,不怎么颠簸,沈桥靠着身后的木箱,抹了把额上的细汗。抬眼便是男人挺拔宽厚的背,想到刚才的话,脸上不禁有些发热。好在他坐在里侧,并没人瞧见他,这才松了口气。 几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到了镇上,韩老三要先回家一趟,到了长平街便与他们分开。徐富直接去铺子,与他们顺路,便一起走。 因着快过了年了,这几日街上热闹的紧,李大成拉着板车走在边上,避开来往的行人。不远处一个不大的孩子,缠着一阿婆,要买东西,许是没能如愿,干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惹的过路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徐富似是想到什么,面上闪过几分迟疑,半晌才低声开口:“你找我打听的人有了眉目,那小孩与你说的相差无几,我问过了,连名字都一样。” 是许阿婆祖孙…… 李大成托徐富帮着留意,自己也没少打听,镇上都差不多找遍了,仍一无所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本应庆幸,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徐富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犹豫,不禁生出了几分疑虑。 “可是有什么不妥?”回头看了一眼,见沈桥被周遭的热闹吸引,并未注意他们这边,才压低了声音问。 “他们并不住在镇上,所以咱们着了这么久,才连个人影都没找到。现今人就在郊外的一处别院里,别院是宋家的。” 宋家,李大成敏锐的感觉这个宋家,似乎和他有些牵扯,“可是朝和斋的宋家?” 徐富点了点头,道:“那处别院就在我岳家住的村子边上,我也是偶然在村口见找那个小孩,村里孩子都扎堆在一块玩,只有他在旁边看着,不多时有个阿婆过来唤他,喊得正是小虎。” “我留了个心眼,暗暗的打量着,见那对祖孙,与你和我说的细节都对的上。便悄悄的跟上,亲眼看着他们进了一处别院,打听后才知道那别院是宋家的。” “只是……”徐富顿了顿,“那祖孙两日子好像不太好过,虽住在别院里,但那孩子手上全是深浅不一的淤青,想来是长期遭受了打骂。” 李大成道了谢,向他问了别院准确的位置,在街口与徐富分开。 宋家吗?看来他和这个宋家还真是有缘。 第179章 叫哥哥 街上人潮涌动,不少铺子为了招揽生意,都在门前支起了摊子,尤其是杂货铺,店里店外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红纸、符画、灯笼各式过年用的紧俏用品,最是抢手,伙计扯着嗓子给问价的人答话,另一边算账的伙计也是忙的停不下来。杂货铺都是小数目,可一笔笔的算下来,也是不小的进项。杂货铺老板也穿梭在人堆里,忙个不停。 肉铺里也是人头涌动,人们都往里挤,屠夫手起刀落,将排骨从大梁处砍断,切成一节节,碎骨头渣溅的到处都是,屠夫忙的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猪是早上现宰杀的,血腥味只往鼻子里窜,因着一斤要便宜上两文钱,买肉的差点没把肉铺摇摇欲坠的门板挤掉了。还是屠夫嚷了一嗓子,人们才静了静。 沈桥上次来镇上,远远没有这么多人。本就不宽的街道,被摊贩行人堆积,变得拥挤,车马难行。 瞧着热闹的情景,沈桥拉了拉李大成的衣袖,附在他耳边道:“我下来吧,人太多了。” 第268章 “不用,咱们走小路。”李大成拍了拍沈桥的手,拐进了前面的小巷,巷子里果然清净了不少,“长平街这边住的人杂,多半是卖力气为生的,这边的铺子无论是租金还是售价,都比里头便宜不少,所以卖的的东西价钱也低上几文钱,这一到年底人就比平时多上不少。” 沈桥只来过镇上几趟,不太了解镇上的情况,只听见这里的价钱更低,想来同样的东西要是在这买,能便宜不少。还没开口,头顶就传来男人悠悠的声音:“这么多人,小桥要是被挤丢了,我可没处找去。” 心思被一语道破,沈桥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张小脸,便在男子接下来的话中,迅速黯淡下来,“待会儿从合生楼出来,咱们先去医馆拿药,随后再去庙会。” 李大成抬手捏他皱巴巴的小脸一下,声音轻缓,“庙会上好吃的可多了,有软酪、糖糕、糖葫芦,还有糖人呢,到时候给小桥买个最漂亮的糖人。” 有糖人,听到糖人的时候沈桥眼睛亮了亮,又觉得是哄小孩子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李大成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暗暗记下,一会儿到了庙会先找卖糖人的。 两人说笑着往合生楼走,小巷子里人不多,沈桥不肯在坐在车上,与他并肩而行。日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勾勒出一幅养眼的画面。 男人高大俊朗,身旁的小哥儿容貌清丽,连在巷口扎堆说闲话的妇人,都不觉多看了几眼。 出了巷子,街道更加宽阔,街上的行人果然少了许多,虽然依旧热闹,却不像刚刚那样纷杂。 沈桥不识字,看不懂街边商铺的招牌,李大成耐心的给他讲每一家商铺的名字,里头是卖什么的。从布庄的锦绣华服,到茶馆的袅袅茶香,见沈桥认真的记着,心里不禁有了些旁的想法。 他的小桥聪慧,不该埋没了,虽说小哥儿不能科考,但能识字总是好的,起码能看懂街面上的商铺,日后他们若是搬到镇上来住也方便。 况且他也该练练字,他那一手字写的实在是没法看。如今家里条件好了,有了余钱,自然也该丰富一下生活。 合生楼前依旧热闹,自从发了号牌,便少有发生挣扎的时候,别的铺子见了也纷纷的效仿,都出了卤味礼盒,只不过效果并不怎么好就是了。 小伙计见了他,像往日那般迎上来,瞧见他身旁的沈桥,愣了一下,随即才热情的打招呼:“这是嫂子吧,早就听说大成哥的夫郎好看,今日一见……” 他的声音太大,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过来,赵先生正在门口登记账册,听见动静赶紧出来。见他正殷勤围着李大成身边的一个小哥儿,不住的夸,猜到那小哥儿的身份,怕他把人吓着,在小伙计头上拍了一下,吩咐道:“还不去搬东西。” “大成哥好不容易带夫郎过来……”小伙计嘀咕了一句,才默默的去卸车。 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轻声给他介绍“小桥,这是赵先生。”沈桥闻言,乖乖的喊人,“赵先生好。” “好好,快里面坐,外头冷。”赵先生笑着应下,引着他们往屋里走。眼下,还不到饭点,店里吃饭的人不多。买熟食儿的人,都在旁边新开的侧门排队,店里倒是清净了不少。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沈桥身上,沈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大方地打了招呼。 “大成哥的夫郎,也太好看了!” “大成哥真有福气!” “怪不的大成哥每日都这么急着回家,我要是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夫郎,我也下工就回家。” 伙计们年纪都不大,这些日子与李大成也混熟了,见他带着夫郎过来,难免凑上来逗趣两句。直到赵掌柜从后头出来,伙计们才纷纷散了,各自忙乎去。 沈桥长得好看,性子又乖软,连说话都是温生温气的,赵掌柜看着他们连连点头,不禁湿了眼眶,意识到不妥,紧着擦了擦眼角。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已逝的儿子,那小子要是在,娶个媳妇,想来也是这般和美…… 赵先生见状,连忙岔开话头,老掌柜却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对账。李大成握了握沈桥的手,安抚他先坐,转而起身进了旁边的雅间。 “吃点心。”赵掌柜自身后拿过点心盒子,递道沈桥面前。 赵家人口单薄,如今家里已经没有年纪小的小辈,他在店里忙着还不显,回家了冷冷清清的,想找个人说说话都没有。 沈桥生的乖巧,是个良善孩子,许是投缘,倒是生出许多话来。 赵家的情况沈桥听李大成讲过,丧子又丧偶,人生两件最难熬的事,都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这其中苦楚恐怕说都说不尽! 沈桥从点心盒子里拿块点心,小口吃着,不时的讲些田间地头,村里的趣事,逗得赵掌柜开怀大笑。 李大成出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样一番场面,他和身后的赵先生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眼中均有几分惊诧。 赵先生更是眼角微湿,他家老爷都多久没有这样畅快的笑过了。在店里还好,回了家总是一个人扎进书房,多少回了,他都看到老爷一个人,对着夫人曾经用过的的首饰,默默垂泪。 见他们过来,一老一小纷纷把目光投过来,赵掌柜脸上的笑还没收,眼角眉梢均是喜色。 李大成见他们投契,坐在一旁陪着聊了会儿天,直到店里渐渐上人,他带着沈桥也没有久留,临走时赵掌柜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沈桥。沈桥没接,下意识的去看李大成。 第269章 “无需看他,咱们投缘,又是初次见面,老人家给你个红包不是应该的吗!拿着,回头空了,就过来陪我说说话儿。”赵掌柜将红包塞给沈桥,不给他回绝的的机会。 李大成冲他点点头,沈桥这才接下,恭恭敬敬的道了谢。 从合生楼出来,沈桥还是有些恍惚,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长辈给他红包,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喜悦里参杂着些落寞,转瞬又释怀了。 幼时,每每过年何春兰也会给沈安和沈平红包,小小的红纸,包着九枚铜钱,期盼着孩子能长命百岁。村里的孩子,一枚铜钱都是珍贵的,更何况足足九枚铜钱呢。 若是有货郎过来,哪个孩子能拿银钱,都会收获一大片羡慕的目光。毕竟。两买铜钱就能买足足四块粟米糕。 这样的好事,沈桥自是轮不上的,每每沈平买了好吃的,总会站在他面前吃,故意吃的极慢,惹得沈桥只有吞口水的份。等再大一些,沈桥就知道避开,也知道不该肖想得不到的东西,要不日子会更难过。 如今他也有了红包,有了夫君,有了每天都能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幼时没有得到的红包,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抬眸看着身旁的男人,面上是舒心的笑,眼里是含着希冀的亮光。 李大成见他拿着红包喜爱的样子,揉了揉他的脸,嗓音里的笑意悠悠荡开,“过年时,我也给小桥包个大红包。” “红包都是长辈给晚辈的,哪有夫君给红包的。”见他说胡话,沈桥笑着打趣他,却不想话语未落,手已被温厚的手掌包裹起来。 “小桥既唤一句夫君,那为夫不包个大红包,怎么对得起这一声夫君呢!”李大成轻捏他的指节,温柔缱绻的声音里,还含着深深的期待,“小桥,再唤一句夫君听听?” 意识到说了什么,沈桥面上一热,将被握着的手抽了回来,低着头不再看他。好在街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他们。 “既然小桥不肯叫夫君,那我退而求其次,好歹我也比你大上两三岁,小桥叫声哥哥,总不过分吧!”李大成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桥,唇角漾起弯弯的弧度,狭长的眸子里尽是笑意。 街上都是人,沈桥不愿意同他逗,低声唤了句“哥哥”,连耳尖都是红的。 第180章 冤家路窄 日光和煦,驱散了几分寒气,时值午时,街上越发的热闹。 “小桥,饿吗?”见沈桥盯着街边的一家食肆,李大成以为他饿了,偏头询问。 “不饿。”沈桥摇摇头,往李大成身后侧身,悄悄的指了指,食肆里面正在吃饭的两人。 李大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见何春兰母子,正坐在里面大快朵颐,母子两毫无形象可言。他眉心皱了皱,轻声安慰着沈桥,“没事儿,小桥不怕,我在呢。” 沈桥手上传来熟悉的温热,他的手落入一双大手里,他冲李大成笑笑,不愿让男人担心。 他同沈家早就没有关系了,自然也不怕沈家人,只是难得出来一趟,却遇见沈家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两人都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说笑着直奔医馆,松合堂内看诊的人不多,他们不是第一次过来,药童也识得他们,直接把他们领进了冯大夫的诊室。 冯大夫见他们过来,脸上也带了笑,将脉枕放好,招呼沈桥坐下。这对小夫妻感情好,小哥儿身子如此孱弱,夫君却爱惜的紧,世上这样深情的男子不多。尤其是当大夫的见惯了人情冷暖,这样的情意,便显得更加珍贵。 况且这样舍得花钱子,又尊医嘱的病人可不多,他自然得更加尽心。 “身子已大有改善,这次换上一味丸药,便可以不用来的这么勤了。”冯大夫将脉枕收了,笑着对沈桥点点头,唤过一旁的小童引着他出去。 沈桥原想在这听听大夫怎么说,想问问什么时候才能要孩子,李大成知道他的心思,费了会儿功夫,才哄的人跟药童出去。 这丸药需长期服用,不可能瞒的过沈桥,总得有个理由,李大成只和沈桥说,是他身子弱,不易有孕,这药便是调理备孕的。 并未言明这药是调理身子的,大夫诊断的调理不好,会影响寿数这话,李大成自然更不敢让沈桥知道,所有才会让他避开。 直到诊室的门被关上,并伴随着走远的脚步声,李大成才开口:“先生,不知夫郎的身子可真有改善?” “不必过分忧心。”冯大夫宽慰了他一句,才提笔写方子,“调养了这半年,令夫郎的身子已然改善了许多,照着这样养护下去,兴许都用不了两年。” “多谢先生,先生费心了。”闻言,李大成悬着的心总算有了归处,这些日子家里事多,偶尔有晚睡的时候,他还怕对沈桥的身子有什么影响。 冯先生捻着胡子,摆了摆手,“医者仁心,这都是我们的本分。再说令夫郎身子养的极好,不只是药的缘故,同家里的悉心照顾,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次我给他换了一味药,依旧是两种丸药,搭配着吃,吃上一个月再过来就行。”冯大夫将方子递过去,见他如此上心,不由得再叮嘱几句,虽说是老生常谈,可就怕他们年轻,一时冲动,到时候大人孩子都艰难,这些日子的养护可就白费了。 “若是想要孩子,最好还是再等等,再等上半年看看,对大人孩子都好。” 第270章 “谢过先生,孩子的事不急,眼下将夫郎的身子调养好最重要。”李大成接过方子拱手作礼,与子嗣上他并无所求,倒是看的不重。 道了谢,他径直去后院寻沈桥,刚拐出大堂,就听见后院的争吵声,里头似乎夹杂着熟悉的声音。他一急,三步两步就冲了过去。 “你个扫把星,碰见你准没好事!”沈平身上的衣裳污了一大块,身旁跟着的小丫鬟正极力的给他收拾,沈平一脸怒气的瞪着沈桥,大有要来厮打一番的架势。 “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才绊倒的,于我有什么关系。”沈桥与沈家已然没了关系,并不怕沈平,可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有什么牵扯。 领着沈桥过来的小药童,名叫白芷,沈桥每次过来都是他接待的,两人也能说上两句话。此时,见对面的夫郎如此不讲道理,也在一旁好言好语的规劝着。 却不料,沈平更加生气,一个药童都敢出来说话,合着是不把他当回事,他可是周家的少夫人。 周家是大户人家,先辈也曾在朝廷为官,即使是如今家里不如从前了,周家长房也只得了个七品小吏,可也是有底蕴的人家。连家里的丫鬟小厮,见的世面也多,沈平嫁进周家后,举手投足间尽是小家子气,连下人都看不上。 跟着沈平的小丫鬟,原本是服侍周少爷的,在外屋做些洒扫的活计,并不近身伺候。只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就被沈平叫到身边伺候,生怕她把周少爷勾了去。 可沈平哪里是好相与的,在沈家的时候就跋扈惯了,到了周家更是摆出少夫人的谱,根本不拿下人当人看。 小丫鬟被搓磨的很了,明面上对沈平言听计从,心里却颇为不屑。他们在周家当差的这些人,谁不知到少爷的状况,不过是撑日子罢了。真等到少爷去了,这个少夫人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小丫鬟知道沈平的厉害,也不敢劝,只低头擦着衣裳下摆处的污渍。药童被骂了,也不敢再开口,后院还有几个等着配药的妇人,均往他们这边瞧。 怕事情闹大,药童转身,正要去前头叫人,不料沈平就扑了上来,要撕扯沈桥,连带着小丫鬟也被扯了个踉跄。 沈桥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避开,不料正好撞上男人坚实的胸膛,回头便对上李大成关切的目光,心里瞬时安定下来。 “小桥,没事吧。”上下打量一番,李大成见沈桥脸上身上,并没有伤,才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护在身后。 “我没事儿。”沈桥摇摇头,手下意识的攀上男人的胳膊,“药拿好了吗,咱们走吧。” 沈平被眼前的画面激的,眼里的恨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沈桥就是个扫把星,以前在家时,活像路边的叫花子,任打任骂。 如今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有那张脸,早知扫把星还是个狐媚子,当时就应该刮花他的脸,省的现在碍眼。 “弄污了我的衣裳还想走,你们赔钱,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乡下人,赔不赔的起!”沈平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 “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怎么胡乱冤枉人。”沈平娇蛮跋扈惯了,原本沈桥不想和他起挣扎,见他死死揪着不放,也不再忍让。 “好啊,你个小贱人,跟着这个野汉子跑了没几天,口齿都变伶俐了啊,敢和我顶嘴,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沈平气红了眼,说着就要上来厮打沈桥。 身后的小丫鬟,对沈平泼妇似的行为,颇为不齿,却只敢在心里暗暗的吐槽,面上还是本分的在一旁劝着。 李大成将沈桥牢牢护在怀里,侧身避开扑过来的沈平,小丫鬟看似拉着沈平的袖子,实则根本没有用力。沈平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栽倒地上,他这一下摔得不轻,哎呀哎呀的半天都起不来,只能朝着身后的小丫鬟骂道:“你是死人吗,不知道拉着点。” 小丫鬟陪着小心,把人扶起来,不住给他拍打着身上沾的灰,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身上还是挨了好几下,她只是个下人,连叫都不敢,只能低声嘶气忍着。 沈平掐了丫鬟好几下,才觉得胸腔里的气顺畅些,“还有你们两,你们等着,不就是在集市上摆个小摊吗,回头我就让我夫君派人把你们的摊子砸了,看你们还怎么活!” 凭什么那个克死亲爹的扫把星,能嫁的这么好,有人护着。而他就只能嫁个病秧子,连个孩子都生不了,他心里憎恨难平,恨不能撕了沈桥。 “好啊,现在我们就同你回周家,我倒要问问周家儿媳行为不端,当街欺辱胞弟是什么缘由。周家也算是镇上的大户,光绸缎庄就好几家,我夫郎受了惊,找他们要点医药费不为过吧!”李大成把沈桥护到怀里,挡住了看人闹人们探究的眼神。 对付一个人最简单的就是拿住他的短处,这个短处往往也是他最在乎的东西。李大成可谓深谙此道,两句话出来,沈平身上盛气凌人的气势,瞬间熄了。 沈平自然不敢把这事闹到他夫家,他嫁进周家才月余,地位还不稳,怎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凭添事端。 他那对公婆,面上一副和善好相处的样子,暗地里却把他防的死死的,除了固定的月银,连多一枚铜板都没有。看似是周家的少夫人,风光无两,实则连府里的下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第271章 他那个夫君更是个病秧子,连新婚当日都没能和他同房。眼下又病倒了,日日夜夜的汤药灌下去,却一点儿起色都没有,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 他连个孩子都没有,那个病秧子夫君一旦去了,他在周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这才来松合堂,想让大夫给他开些助孕的药,争取一次就能有孕。这样他以后得日子才有保证,无论是个男丁,还是个双儿,可都是他们周家唯一的骨血。 到那时还怕不能教训这两个贱人吗,这么想着沈平才觉得心里畅快些。 看热闹的人,好些都是在镇上经营了几辈子的,凭着他们这边几句简短的信息,便推测出沈平的身份。 周家、绸缎庄,那除了周记布庄的周家,还有哪个!几个妇人小声的交谈,话里话外全是对沈平的贬低。说是小声,可后院就这么大,人又不算太多,这些话一字不落的飘进众人耳里。 沈平自幼便因为出色的容貌被家里人宠着,村里人见了他也是夸赞,那些未成家的汉子,见了他更是不错眼的盯着。他何曾受过这等奚落过,可到底不敢把事情闹大,恶狠狠的瞪了李大成一眼,扶着小丫鬟的手,愤然离去。 第181章 庙会 街上人流如织,还未行至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然把本就不宽的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李大成把沈桥揽在身前,生怕他被人挤到。顺着人流往前几步便是石桥,桥下各色摊子已然支了起来,吆喝声、叫好声,配着锣鼓的咚咚声,格外的热闹。 沈桥原本被沈平的出现,搅得失了几分兴致,如今又被眼前的热闹感染,眼底重新蕴起笑意。李大成招手叫过旁边的小贩,要了一个糖饼,递给沈桥。 糖饼外皮酥脆,内里的红糖馅不多,许是陷里加了白面,红糖馅并不是流动的,反而糯糯的挂在饼皮内侧,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 庙会上很热闹,除了杂耍卖艺的,卖各种年货的,还有各色小吃摊子,东边还有玩乐区,猜灯谜的、投壶的、射箭的,喧闹异常,过年的气氛越发浓烈。 沈桥哪见过这些,一双眼睛都不知往哪里看了,连唇边蹭了糖渍都不知道。李大成的视线始终落在沈桥身上,抬手帮他将糖渍抹掉。 他们两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清丽不俗,动作又亲密自然,叫谁瞧了,都是一对恩爱眷侣。 如此养眼的小夫妻,路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瞧两眼,赞上两句般配。 街边的茶楼里,宋朝和坐在二楼的雅间,临窗眺望,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李大成身上,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又苍白了几分。 爱人在侧,相知相守,真当是好福气!只可惜这样的福气,注定与他无缘,他这一生注定独自一人! 他收回视线,落在掌心的玉佩上,雕刻精美的玉佩背面,有一个小小的苏字。不知被摸索了多少遍,即使不用看,他也能准确的找到那个位置。直到指腹下传来沁凉的触感,宋朝和才觉得空空的心有了落点。 身旁站着的年轻人,心疼的递过茶盏,宋朝和忍不住掩面咳嗽起来,再抬手,帕子上已然染上了一丝鲜红。 年轻人急的不知怎么是好,急忙从瓷瓶里往外倒药,慌的手都在颤抖,“公子,快把药吃了吧。” 宋朝和摆了摆手,脸上挂着一抹苦笑,吃不吃药都是这样,左右他这副身子是不成了,活一日算一日,不知能撑到哪一日。 其实,若是真就这样了结了,也不错,总好过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这边的事儿,李大成全然不知。此时他手上已经拿满了各式小吃,但凡沈桥多看一眼的,他都买了一份。 一开始,沈桥还怕吃不了浪费,正要开口,抬眸间男人狭长的眼眸里,蕴着令人沉溺的温柔,未出口的话,瞬时咽了回去。 左右吃食儿也不会坏,吃不了就带回家去,明儿还能吃,也浪费不了。可这份儿心意是无价的,他自然不愿扫了男人的兴致。 知道李大成不喜甜食,沈桥挑着咸口的小吃喂给他,两人说说笑笑,举止亲昵,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路边摆摊的商贩,见他们手里拿着不少零嘴吃食儿,知道他们是舍得花银子的,满脸堆笑,夸赞了几句夫妻美满之类的话,随即热情的招揽生意。 “小桥,想玩吗?”李大成往摊位瞧了一眼,是个投壶的小摊,旁边的木牌上写着六投五中,最里面的木架上,摆着些彩绘的小泥人,算作是赢了后的彩头。 沈桥没玩过这些,有些犹豫,商贩见有戏,殷勤的介绍着,玩一次只需八文钱。李大成付了十六文,接过商贩递过来的竹箭,将其中一支递到沈桥手里,温声鼓励:“小桥,试试。” 细高的壶桶,口径并不大,沈桥眯眼瞄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出手,他没玩过,自然不可能一次就中。 哐当一声,竹箭撞在壶桶上,随后弹到了地上。 悠长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落喧闹的街市中。几株老梅树挺拔立在一旁,枝头点点红梅,与这冬日的暖阳相映成趣。 树下落英缤纷,点点梅瓣落了沈桥一身,他一袭晴山蓝色的衣裳,如黛如蓝,飘渺澄净,手持一支竹箭,奋力一掷,却并未投中。眉眼间不觉染上几分失落,转头间瞧向身后的男子,脸上带了些许委屈,撒娇的意味明显。 第272章 庙会上本来人就不少,见着这边有热闹瞧,自然有不少人驻足。沈桥见摊子前,不知何时围了些看热闹的人们,有些不自在。 李大成将手里的各色小吃,放在一旁的的桌子上,笑着来到沈桥身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阻挡了众人的视线,拿起一支竹箭递到他手里,“小桥,握紧了。” 李大成覆上沈桥的手,手腕微动,竹箭便如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带着些许力量,直奔壶桶而去。箭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稳稳的落在壶桶里。 看热闹的人群里,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李大成垂首,目光温柔地掠过怀里的人,见他脸上满是惊喜,脸上的笑意也不禁加深。 李大成轻轻拾起另一支竹箭,交在沈桥手里,覆着他的手,轻轻一掷,伴随着破空声,落在壶桶里。 周围鼓掌声不断,李大成动作舒展利落,圈着沈桥,将剩余的竹箭一一掷进壶桶中。围观的人们,瞧着也来了兴致,好几个人都付了八文钱,要一试身手。 也有年轻的姑娘小哥儿,见他们这般恩爱,眼里流露出艳羡,只盼着日后也能嫁个如意郎君,能相濡以沫,相伴白头。 商贩笑的见牙不见眼,又拿出多余的壶桶,供人们投掷。随后才笑着来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挑选彩头,李大成示意沈桥选。 小泥人描绘的还算是精细,沈桥细细的挑选一番,最终落在一对形态逼真的小泥人上。这对小泥人并肩而立,彼此依偎,姿势亲密。 商贩也是个机灵的,见他们相中了这个,立时从木架上取了下来,递给他们。沈桥捧着这对小泥人,笑的眉眼弯弯,李大成到底没忍住,利用身高优势遮着他,低头在他发顶上亲了一下。 庙会上很热闹,两人逛逛停停,直至黄昏才从里面出来,李大成手里已经拎满了大包小包,就连沈桥手上都拎着两个不小的油纸包。 好在他们还有板车,要不然这么些东西还真不好拿回去。板车暂放在徐富店里,过去取时,李大成把东西放在巷口,没让沈桥跟着进去。 沈平虽然掀不起什么大浪,但今日同时在镇上见到何春兰母子,还有沈平。他总觉着这当中似乎有什么牵扯,否则哪里会有这么巧。 他们没有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没有,沈家人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又不便时时留在镇上,便托徐富帮忙留意一下周家的动向。徐富一口应下,他本来就在镇上居住,经营了这些年自然又有些熟人,这点事对他来讲不费什么工夫。 对于许阿婆祖孙的事,徐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宋掌柜不是清河镇人,年纪轻轻就能在镇上站稳脚跟,若说这背后没人相帮,徐富是不信的。可若真是什么大人物,又怎么会安于呆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这其中总觉着有些蹊跷。 而且,宋家的别院他去过,虽进不得里头,但也站在高处往里头望过,里头凉亭小谢,回廊栈道,修的颇为别致。那精巧程度,可比镇上其他大户人家修的别院要华丽的多。 那别院建在那有些年头了,这些年除了过来查账的管事,并没见有人过来小住。村里人都说那别院,是府城一户大官家的,许是大官家农庄别院甚多,便顾不到这头。直到宋朝和来清河镇后,才来别院住过几天,否则还真查不出这别院的主人。 要是这么说来,那这宋朝和的身份便不简单,真的和府城有关系,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招惹的。 徐富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妥,又劝了李大成几句,还是小心行事的好。有些话他没有说透,真的为了没什么深交的邻居,惹上什么麻烦也犯不上。 李大成知晓徐富是一片好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拿了订好的肉后,从巷子里出来。 夕阳渐沉,远处的天边渐渐浸染上一层琥珀色的,沈桥倚在巷口,身上笼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许是逛了一天,有了倦意,掩面打了一个哈欠,清亮的眸子里沾了些水气。 “累了?”李大成揽上沈桥的腰,往怀里一带,微微用力,把人抱到板车上。 沈桥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抓着李大成的胳膊,四处瞧了瞧,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放松下来。 “咱们回家。”李大成握着他的手拍了拍,瞧着他呆呆的模样,眉宇间越发的温柔,唇角勾出一抹温暖的弧度。 沈桥点点头,冲他扬起一个笑脸,眼眸中光华流转。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耀眼,仿佛是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渐渐拉长,融入了温馨宁静的暮色之中…… 第182章 年前多事 晨光微亮,缭绕在半空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日头透过云层落在雪地上,如碎银点点,甚是好看。 沈桥还安睡着,卷翘的羽睫如同一把小扇子,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李大成动了动胳膊,怀里的人只是咕哝了一声,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趁机将胳膊从沈桥手里抽了出来,俯身在人脸上亲了一下。 昨儿,他们到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小夫郎明明有了倦色,却不肯先去睡,一定要陪着他。等所有的卤肉都收拾好后,装箱后,都已经后半夜了,简单洗漱了一番,两人就睡了。 许是累的狠了,李大成刚躺好,身旁就传来微粗的呼吸声,蜷在被子里的人显然已经睡着了,偏生手里还紧紧抱着他的一只胳膊。他心疼在人脸上亲了好几下,舍不得把胳膊抽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把人揽进怀里。 第273章 沈桥睡的极沉,连快天亮时,落了雪都不知道。此时,晨光从窗柩的缝隙撒下,照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仿若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恬淡静然。 李大成穿好衣裳,坐在炕沿上静静的看了会儿,才放轻了动作出门。 雪下的不大,只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扫扫堆在院里就行,都用不着往外背。将院里的雪都扫的差不多了,他才打开院门。 一出来,周恒他们夫妇正在巷子里清雪,见了他不免闲聊两句,周恒媳妇见他只一人出来,也猜到沈桥还睡着,连问都没问。他们夫妻恩爱,李大成疼夫郎疼的眼珠子似的,几乎全村人都知道。 也有汉子不齿,没少在背地里说他的闲话,娶个连娃都不会生的小哥儿回来,成天还当宝贝似的供着,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有什么用,一点活儿都做不了,就是个花瓶。 这话周恒听到过几回,都帮着怼回去了,自家都要揭不开锅了,还有闲心操心别人家的事。 这话李大成自然也听过,村里人几乎都见过他动手的狠戾,那几个人见被他撞上了,也只能讪笑着打圆场,不敢和他撕破脸。 警告的效果达到了,李大成也懒得跟他们掰扯,只会喝酒多懒,家里田里的活儿都交给媳妇夫郎干,又是什么好人,连个汉子都算不上。 旁边的两个婶子阿嬷,也跟他们凑个趣儿,搭了两句话。他们这条巷子还算是和睦,也没有事多的人家,话着家常干活儿,也不无聊。 正说着话的,赵婶儿也从家里出来,胳膊上还挎着个竹篮,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走。脚下的步子很慢,生怕摔了,等离近了,他们才看见,赵婶儿篮子里是满满一篮子的鸡蛋。 可不得小心些吗,鸡蛋多金贵,冬天鸡本来就不怎么下蛋,一个两个都是家里的宝呢,这一篮子不知得赞上多久。眼下正值年下,鸡蛋的价钱也涨了,听说要五文钱一个,这要是拿到镇上去卖,少说也得卖上三百个铜板。 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秦阿嬷见她拎着这么些鸡蛋,便随口问了一句,赵婶儿立时喜笑颜开的解释,姑娘有了身子,又赶在年下,家里事多,自然得吃些鸡蛋补补。 她家姑爷受伤的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除了替他们着急惋惜的,还有好些人在背地里看笑话。如今她姑娘争气,赶在年前又了身孕,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喜事,自然得叫那些嚼舌根子的看看,他们家的好日子这就来了,也好气气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赵家的事,李大成都知道,赵家都是良善之人,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他也替他们高兴,恭贺了赵婶儿几句,直把赵婶儿说的,眉开眼笑。 大家伙跟着说了几句吉祥话,赵婶儿一一答谢了,这才拎着篮子往外走。家有喜事,赵婶儿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老赵家还真是疼姑娘,姑娘有了身子,瞧这通忙乎的,到头来不还是个外姓人。哎,可惜了那些鸡蛋喽!”黄有财媳妇不知何时打后巷过来,听了一耳朵,撂下两句酸溜溜的话,便又走了。 大家伙都知道黄家人的德行,也没人和她计较,各自扫了门前的雪,便回去忙乎早饭了。还有三天就是年了,谁家没点活儿干,自然没人有工夫和她打嘴仗。 李大成利落的生火,准备做饭,今日儿他得早些去镇上。合生楼的赵掌柜和他商量过了,从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二闭店三日,卤味礼盒卖的很好,除了散卖的,还有好些大批量订购的,这两天的恐怕有的忙了。 其实,原本过年这几是赚钱的好日子,但凡有些名气的酒楼食肆,哪怕给伙计多加些工钱,都不会趁着这个关键的时候歇业闭铺。 但合生楼的情况不同,酒楼里的伙计和厨子,都是赵家经年的家仆,有的两辈子都在赵家,过年的时候自然要放他们一家团圆,总不好让人家骨肉分离。 说到底,这桩买卖里李大成也占着一份子,赵掌柜心里头早盘算着,要给他补上那一份,被他回绝了。 原本他就想着,趁着过年好好陪陪沈桥,只是不好开口。而今,得了这个空档,正合了他的心意,让他能心无旁骛地陪在陪沈,毕竟是两人成婚后的第一个年。 李大成手脚麻利,不多会儿就和面烙了几张肉饼,肉馅是昨儿夜里做香肠剩的,只简单调个味就成,费不了多少工夫。就着剩余的面,他又擀了些面条,现成的骨汤做底,做了锅面汤,再捞上三个鸭蛋,早饭便好了。 他回屋的时候,沈桥依旧睡的酣甜,大概真的是累坏了,半边小脸被呼吸熏的微微泛红,粉嫩的双唇微张,可爱的紧。怕扰人好梦,李大成压在心里的冲动,到底没敢有任何动作,又轻手轻脚的带上房门出了屋。 崽崽玩饿了,难得的给面子的围着他转了一圈,他给小家伙掰了两个肉饼,又盛了小半盆卤好的肉骨头,给它放在食盆里。 再回来时,禾哥儿已经在院里了,自从第一日过来,李大成说过不用他做早饭后,他便没再早起过。李大成是好人,但他一个和离的小哥儿,住在人家家里,还是尽量避开些为好。 每每等李大成出门了,他才出来,今儿碰上了,禾哥儿脸上还有一丝不自在。 好在李大成并没有多呆,只说了句,“沈桥还睡着,早饭在灶房里”,便出了门。 今儿,他想去徐富所说的别院看看,好不容易有了许阿婆祖孙的消息,自然得过去看看。更何况徐富说小虎身上全是瘀伤,显然是日子过的不怎样,也证实了许阿婆那个侄子绝对有问题。 第274章 他出来的早,路上很清静,林子里白茫茫的一片,被雾气笼着,远远的望过去,天地似乎连成一片。只有近处的枝头,凝结着洁白的霜挂,底下露出斑驳的深棕色树干,瞧着有几分真切。 地上只积了一层薄雪,还未来得及融化,底下的土路早就被冻的结实,因此到不难走。镇上依旧热闹,李大成到的时候,合生楼刚刚开门不久。 小伙计见了他,还有些意外,转瞬放下手里的抹布,迎了上来,“大成哥,怎么今儿这么早就过来了。” “家里有点儿事,就早些过来。”李大成答了一句,便搬着箱子往里走。小伙计见他动手,也帮着卸车,眼下大堂里只有两三个伙计,七手八脚的就帮着把车卸完了。 赵先生正在后头查对数目,这几日不少镇上的大户人家,都订购了好些卤味礼盒,一会儿得让伙计帮着送过去。 如今他们合生楼可算是在镇上打出了名气,虽然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可心里却畅快。他在赵家一辈子,儿子也在赵家做事儿,老爷是良善宽厚之人,对他不薄,眼下老爷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见李大成过来,满脸的喜色压都压不住,拉着他进了里头的雅间对账。原本李大成还想着送完货先走,改日再对账,奈何抵不过赵先生的热情,只能跟着进到了里头。 这几日订单飙升,订的还都是最贵的礼盒,收益自然也不错,等他揣着是十五两银子,从合生楼出时,天上又飘起了细雪。 好在今日风不算大,细雪密密麻麻的飘下来,并未多冷。 他依旧是把板车放在了徐富那,别院就在郊外,离镇上并不算多远,他脚程快些,都用不了半个时辰。 徐富见他心意已决,也没多劝,又给他讲了别院的具体位置。别院连着周遭的农田,占地面积不小,平日里头也有不少下人在打理,想要悄无声息的潜进去不容易。 若是实在不成,有什么麻烦,只管说是来村里找人的。他又把岳家所住的位置和名姓说了,他的岳家因着养猪,在村里算是富裕人家,岳父年轻时也是做屠夫的,有些力气在身上,因此在村里也有些脸面。 别院的管事,也曾不止一次的找他岳父买过猪肉,都是宰杀好了,整头送过去的,真提起来也算是眼熟,好歹有两分薄面。 李大成道了谢,拍了拍徐富的肩膀让他安心,才告辞出来。 街道两边,错落有致的店铺屋舍之上,都染着一层雪色,屋檐下结出一条条冰挂,晶莹剔透。 第183章 救出许阿婆祖孙 出了清河镇,路上行人渐少。日头被云层所掩,遮住了大半日光,天色灰淡淡,细雪依旧洋洋洒洒的落下来,伴着阵阵寒风,冷意骤增。 别院所在,离着清河镇并不算远,李大成按着徐富所说的位置找过来,远远的就瞧见一座高耸的院落,与周遭的屋舍大不相同,应该就是宋家的别院。 此时,院门关着,并未见里面有人出来,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也不能确认许阿婆祖孙是否就在里面,不好贸然上去叫门。只充作是过路的,从外面转了一圈。 不远处的田埂边上,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聚在一起,不知是做什么,凑近了才发现是在捉田鼠。乡下人过日子不会那么讲究,但凡是有口肉吃,只要是无毒能吃的,没那么多规矩。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连老鼠洞都掏过。 冬天田鼠都躲在窝里,最是好抓的时候,几个孩子见他凑过来,还以是要抢他们田鼠,都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村里的孩子都早熟,知道日子不易,到了嘴边的肉,怎么舍得让给别人,打头的孩子大些,往前上了两步,挡住李大成的视线。 李大成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递给领头的那个孩子,让他给其他孩子分一分。 糖是个稀罕物,除了家里有人成婚,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家舍得买糖吃。那几个孩子见了糖,果然松懈下来。他只说是来这找人的,随口问了两句,便将别院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照着那群孩子所言,小虎应当就在别院里,只是并不是天天出来,偶尔出来过几次,和村里的孩子也并不亲近,大部分是在边上看着他们玩。 再多的情况,这群孩子便也说不出来了。 李大成又来到别院附近,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等到小虎出来。这其中还有一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许阿婆的侄子会和宋朝和扯上关系,还把许阿婆祖孙安置在宋家的别院。 他找了棵还算隐蔽的树,双手一撑,利落的爬上树干,坐在粗壮的树杈上,瞧着下面的情况。 日头渐西,雪花却越落越密,李大成掸了掸身上的雪,时间太久,肩膀的位置濡湿了一块。湿冷的贴在身上,被冷风一吹,更添寒意。 他等了差不多得有一两个时辰,原以为今天没有收获了,正要起身下去时,远处慢慢悠悠的晃过来一个人影,手里拎着一坛子酒,边走边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正好。 李大成细细打量着来人,发现这人有几分眼熟,正是朝和斋那个无理的伙计。他按下动作,瞧着那个伙计进了别院的侧门,开门的是个幼童,他瞧着真切,那孩子正是许阿婆的孙子小虎。 一个伙计对掌柜的横眉冷脸,还住在主家的别院里,这事怎么瞧都有些不对劲。他不知此人同宋朝和有什么关系,为何攀上了宋朝和这棵大树,还会骗许阿婆祖孙。 第275章 又换了棵更高的树,借着站的高,李大成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个别院。 那伙计进的是别院侧面墙上开的一个角门,里面连接着一方小院子,不算大。院里有三间正房和一间厢房。厢房对着的墙上有一扇拱门,此时正关着,拱门外面连接着一个园子,再往前头去就是便是别院的正厅。 小院不算大,但布置十分雅致,定然不是供下人所住的居所。看样子更像是平日里访客暂住的小院,有独立的小门可以出入,方便又自在,倒是主客皆便。 这位宋掌柜当真是好脾气,收拢一个惹是生非的伙计,还安排住在自家的别院里,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关联,傻子都不信。 那日所观,这位松掌柜对这个伙计也是颇为厌恶,似乎是有什么把柄被伙计拿着,这才忍了下来。如今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看架势这伙计握着的把柄好不算小,要不然宋朝和也做不到这一步! 再细细看去,拱门是从园子里锁上的,显然是不许他们随意进出别院。 把人安置在别院,又不许随意出入,如此自相矛盾,不知是为何! 他对于宋朝和同这伙计之间的事,没有兴趣,只想找到许阿婆祖孙两。 李大成自诩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好人,但也不至于看着一对老弱的祖孙,平白让人欺辱,而置之不理。 他扶着另一侧的树干,借力从树上跳下来。来到角门前,扣了两下门,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多时脚步声匆匆而至。 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矮小的身影,寒冬腊月的,小虎身上套着不合身的破棉衣,露在外面的两只手长满了冻疮,已经红肿破皮。 小虎见到李大成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眼里泛起泪花,“大成叔叔……” “拿完东西还不关门,要是再敢跑出去玩,小心老子给你腿打断。”屋里传来叫骂声,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正是那日的伙计,比起那日更加刻薄。 小虎一个机灵,小小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许阿婆听见骂声,连忙颤颤巍巍的跑出来,将小虎护在身后,小心的朝着屋里解释。 许阿婆瘦了一大圈,比在村里时精神头还差,心思都在小虎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的李大成。 “阿婆,大成叔叔……”还是小虎拽了拽许阿婆的袖子,许阿婆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李大成,一时间心酸的紧。 她守寡带大儿子不容易,好不容易盼着儿子成家立业,还有了孙子。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儿子又去了,可怜她一个孤老婆子独自守着孙子,艰难度日。 一个黄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婆子,自是没什么可求的,只是小虎还那么小。她拼死也得把小虎拉扯大,才算对的起死去的儿子。 所以当娘家侄子许胜找过来的时候,许阿婆虽然知道侄子是存了让她干活儿的心思,可为了小虎的前程,还是答应了。她做了一辈子活儿,吃点苦不怕的,只要小虎能好好的,就算是死了,也对得起地下的老伴和儿子了。 许胜说的好好的,会送小虎去念书,识几个字,日后也好找个轻松体面的营生,不用一辈子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到头来也挣不上几个钱,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没成想许胜只装了两天的好人,就原形毕露,可怜她一个老婆子,房契地契都被人捏在手里,想跑都跑不了,祖孙两人只能任人欺凌。 “大成……”许阿婆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泪花瞬间从混浊的双眼里流出。她们祖孙在村里仅有的几门亲戚也早就不走动了,没成想还能有人惦记着他们。 许阿婆干枯瘦削的脸上,迸发出些许亮光,抖了抖手上沾着的炭灰,才拉着李大成往外走,回头又瞧了瞧屋里,见没有人出来,才松了口气。 “大成,我托你把小虎带走,只要给口吃的就行,算我老婆子求你了。”许阿婆说着,作势就要给李大成跪下。 李大成连忙将人扶住,“许阿婆,您别这样,有什么难处您说。” 许阿婆抹了把眼泪,这才娓娓道来,许胜原本在府城做工,不知怎么的发了笔横财,还从府城赎回了一个妓子。那妓子有了身孕,需要人服侍,这才把她们祖孙两从河谷村骗出来。 她一个老婆子也没有几天活头了,就烂在这没事,可小虎还小,若是再在这个呆下去,那两个黑心的说不准会要了孩子的命。 李大成于她们非亲非故,能过来找她们祖孙实属不易,下次不知还有没有这种机会。许阿婆说着把小虎推向李大成,让他们趁着他那个没良心的的侄子,没发现之前赶紧走。 “阿婆,咱们一起走,小虎不能没有阿婆,表叔不是好人,阿婆咱们一起走。”小虎紧紧的拽着许阿婆的手,不肯松,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许阿婆看着小孙子,也是一脸的疼惜不舍,还不待李大成开口,院里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许阿婆吓得立即将小孙子护在身后,一脸的惶恐。 许胜还以为是主院那头过来送过年的东西,出门见是个生面孔,愣了一瞬,随即见小虎往这个生面孔身边躲,也反映过来,他们是相识的,脸上顿时染上阴狠。 “好啊,你们想跑,这个小杂种,住我的吃我的喝我的,现在想跑。”许胜咒骂了几句,伸手过来就要抓小虎。 李大成眸子暗了暗,眼疾手快的挡住许胜要抓小虎的手,手腕用力,伴随着骨头移位发出的咔哒声。 第276章 许胜吃痛,惨叫声立时响起,没等他缓过劲儿来,李大成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许胜向后退了几步,失力的倒在地上,这下来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屋里的妇人听见动静不对,急匆匆的出来看,见许胜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又见李大成凶悍,吓得连连后退。反应过来后,又装作一脸紧张的蹲在地上查看许胜的状况。 那妇人一副勾栏样式,溜着头发,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月份不小了。许胜由那妇人搀扶着站起身来,却没有注意到那妇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李大成也不跟他废话,张口讨要许阿婆的房契地契,许胜自然不想放过这个不用花钱的老妈子,可有碍于李大成的威慑,到底不情不愿的将房契和地契交了出来。 许阿婆握着房契地契,老泪纵横,双唇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 第184章 回家 雪漫漫的停了,天边渐渐的透出夕阳的轮廓,灰蒙蒙的天空,被染上一簇橙红色的晚霞,暮色渐沉。 许阿婆这些日子被搓磨的,身子大不如前,下过雪的路又不好走,加之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他们走的并不快。 见小虎走的摇摇晃晃,李大成本想抱着他,小虎不肯,说要陪着阿婆,许阿婆也不好再给李大成添麻烦。 到后来小虎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头扎在地上,李大成连忙把孩子扶起来,不知是碰到哪了,小虎立时发出一声隐忍的嘶气声。 他不放心,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见孩子双腿膝盖处高高肿起,严重的地方都已经破皮了。 小虎虽然年纪小,可是被许阿婆教育的极其懂事,尤其是刚刚经历了这一遭,心里对李大成更是感激。 阿婆教过他,别人对他们的好,得记在心里,将来长大了要报答人家。大成叔是好人,大老远的过来救他们,大成叔家的小嬷也是好人,还给他好吃的。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好好报答大成叔和小嬷。 这么想着,小虎努力的冲着李大成笑了笑,奶声奶气的道:“不疼的,大成叔别担心,一点儿都不疼了。” 李大成摸了摸小虎的头,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心里后悔,刚刚下手太轻了,许胜简直畜生不如,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许阿婆见孙子这样,哪有不心疼的,是她不中用护不住孙子,背过身去偷偷的擦了擦眼角。 寒风穿透两旁的密林,发出啸啸的响声,几只寒鸦在冷冽的枝头,嘶哑的鸣叫着。等他们行至长平街,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原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长平街距离徐富的铺子还有段距离,李大成见街边有个馄饨摊,本想把许阿婆祖孙先安置在馄饨摊,一来能歇歇脚,二来也能吃点东西,想来这些日子祖孙两,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一个人加快脚程,用不了一刻钟也就赶回来了。谁知这话只开了个头,许阿婆和小虎纷纷摇头,许阿婆是舍不得银子,小虎是受了惊吓,只觉得跟着李大成踏实,生怕留在这,他那个表叔又会把他们抓回去。 见此,他也只有带着这一老一小,一起过去。 往常这个时间,徐福早就关了铺子回家去了,今儿因着李大成的事才等到现在。巷子里没有灯,昏暗中可以瞧见远处的一抹亮光。 徐富拎着灯笼,正焦急的在门前来回踱步呢,见人迟迟不回来,心里一阵后悔,怎么就没多劝几句。那别院里家丁众多,万一真动起手来,即使李大成身手不错,恐怕也难讨得到便宜。 他这正着急呢,李大成喊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巷子里荡开,徐富连忙挑起灯笼朝着他们那边望,见确实是李大成,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 “你可回来了,再有个把时辰不回来,我都得去找你了!”徐富一贯稳重,此时倒是难得的有几分急切。 见他怀里抱着个睡着的幼童,身后还跟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也知道这是把人找回来了,总算没费功夫。 其实,他们两一开始,也是因为有利益纠缠才相识的,相处这么久倒是真把对方当作朋友,徐富虽然有几分精明,可待人真诚,李大成也从未动过其他的心思。 两个聪明人倒是难得处的到一块,李大成知道徐富的担忧,奈何今天太晚了,许阿婆还在,不好细说。徐富似是也是想到这一层,只道明日再说,便从后头把板车推了出来,肉早已经装好了。 徐富帮着把许阿婆扶到板车上坐好,又回屋拿了个铺子里平日小憩的毯子,给他们祖孙盖上,虽然不算干净,可好歹能御寒。夜寒露重,要是着了凉就更不好了。 板车在夜色中前行,瞧着不远处熟悉的村落,许阿婆搂着熟睡的小孙子,才终于生出些踏实的感觉。 她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也见过不少人和事,知道李大成是个好人,她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原本还想着能看到小虎长大,如今怕是不成了。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怕吵醒怀里的小孙子,许阿婆压抑着咳嗦了两声,闷哼一样的声音,混着车轮的嘎吱声和呼呼的风声,转瞬消散。 许阿婆擦了擦嘴角,借着月色看见一抹血色,只觉得身上冷的厉害。她不怕死,只怕死了以后,小虎没人照料。李大成他们夫妻都是好人,可也不能让人家白忙乎,她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装着房契地契的地方,打定了主意。 第277章 长空如墨,淡淡的月光照在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村里的的积雪有的还没有清扫,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积的薄厚不一。 车辙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接连不断的响起,还未行至巷子,就瞧见了巷口的亮光,顺着光线望过去,见沈桥正站在巷口往这边张望。 该是呆的时候久了,身上染上寒意,小夫郎不住的跺脚,手里的灯笼发着暖光。 早上醒的时候,李大成已经走了,这一天沈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等到晚饭都做好了,人还没回来。他陪着禾哥儿,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晚饭,便出来找人。 直到听见咕噜咕噜的车辙声,沈桥才回过神儿,向前跑了两步,手里的灯笼摇晃,火光忽明忽暗。 “小桥,有事回来晚了,等久了吧,咱回家。”瞧见心心念念的人,这一下午挨冷受冻的疲惫都消了几分,见沈桥疑惑的看着板车上坐着的许阿婆祖孙,压低了声音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回家同你说。” 许阿婆的屋子许久没有住人了,家里冷锅冷灶的,连一口吃的都没有。李大成干脆留他们祖孙住一宿,等明日收拾了再回去。许阿婆原本是不肯再给他们添麻烦的,耐不住李大成好言好语的相劝,最终还是点了头。 李大成接过小虎,把孩子抱到了堂屋,屋内烛火明亮,小虎瞬间惊醒,见着烛光,还以为仍旧在别院里,下意识就要躲。揉揉眼睛见是李大成,才缓了口气,眼底的惊惧慢慢散去。 李大成揉了揉小孩子的头,没说什么,只招呼小虎洗手吃饭。 见家里来了人,禾哥儿也帮着收拾,饭菜都在锅里温着,灶下的柴还没撤,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 小虎坐在凳子上,看着桌上的肉菜,和自己面前的白米饭,咽了咽口水,但懂事的没有拿起筷子。 沈桥虽然不知道小虎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但单看孩子的样子,也知道日子过的不好。他给小虎夹了块鸡肉,柔声笑道:“小虎,快吃饭吧!” 小虎乖乖的道了谢,看了看阿婆,又看看了李大成和沈桥,才拿起筷子。鸡肉炖的很香,软烂入味,小虎不知多就没吃过肉了,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有些舍不得吃。 许阿婆看着孙子心里酸涩,满是褶皱的手抚摸过孙子的背,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李大成猜到沈桥定然没吃多少饭,拉着他坐下,又给他盛了晚饭。 许阿婆和小虎不好意思夹菜,沈桥一直忙着给许阿婆和小虎夹菜,再一低头碗里已经堆的满满的。李大成在桌子底下握了握他的手,无声的朝他笑笑。 月色不明,只有不多的几颗星子,稀稀拉拉的挂在夜空。 李大成正在灶房里忙着,透过蒸腾的白烟和昏黄的烛光,勉强能看清人影。沈桥从厢房里出来,帮着许阿婆安顿好,又给小虎涂了药,才推开灶房的门。 “小桥,过来。”李大成正坐在灶前烧火,冲着沈桥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腿,笑的一脸宠溺。 院里漆黑一片,沈桥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拒绝,坐在李大成的腿上,红了耳尖。 心尖上的人就在怀里,李大成拍了拍手上的灰,伸手揽住沈桥的腰身,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沈桥唇边溢出一丝轻哼,推了推李大成,可哪里是男人的对手,他软了身子,窝在李大成怀里,微微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在李大成的肩上锤了一下。 “许阿婆和小虎,是怎么回事?”靠在李大成肩上,轻声的问出心里的疑问。 李大成将许阿婆被侄子骗的事说了,只是隐去了同宋朝和相关的事。 许阿婆被侄子接走的事,沈桥也听说过,他知道老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娃娃,过日子不容易。听闻许阿婆被娘家侄子接走,过好日子去了,还替她们高兴,谁知道原来竟是骗局。想到小虎身上的伤,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心疼,与难以遏制的愤慨。 李大成揉了揉沈桥的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唇角,慢慢的安抚着他的情绪,“小桥不气,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许胜狠狠的打了一顿。” 灶膛里火苗轻盈地跃动着,橘黄色的暖光,在周遭铺展开,不经意间打在两人脸上,勾勒出柔和而温馨的轮廓…… 第185章 晨间嬉闹 昨夜一直忙到半夜才睡,连日来的忙碌,饶是李大成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也难得起晚了。冬日里,天本来亮的就晚,他一睁眼,日光已然透过窗扇散了进来。 身旁的人还睡的香甜,浓密的羽睫下,有一片乌青。他心疼的在那块乌青上亲了亲,羽睫煽动,划过双唇,带起一层细细麻麻的微痒。 这些日子沈桥也一直陪着他熬着,说什么都不肯先去睡,李大成没法只能任人陪着,手上的动作尽量麻利些。 他穿好衣裳,拿过里侧的软枕,放在沈桥的身旁,又从被子里取出已经凉透的汤婆子,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不知后半夜什么时候又下了雪,也不知雪是什么时候停的,他出门的时候枝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稍微抖动,便簌簌的落到地上。 崽崽醒的早,已然在院里疯玩了一会儿,皮毛上都沾上了一层白色。崽崽如今长大了不少,因为喂养的好,又不用风餐露宿的去找食物,比同龄的狼崽大出不少,单看外形已然与一只成年狼无异。 第278章 崽崽抖了抖身上的雪,日光z洒在它灰白色的皮毛上,如同铺了一层碎金,闪着淡金色的光泽。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深邃清冷,见李大成出来,难得的凑了上来,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灶房。 李大成无奈的揉了揉它的脑袋,从陶罐里拿了两根烤好的肉干,喂给它。昨日许阿婆他们在,崽崽虽不伤人,但样貌却无法让人忽视,怕它把一老一小吓着,便把崽崽关在了西屋。 饭后,才和他们说起家里崽崽,小虎一脸的好奇,想要看看,又抵不过大人给他讲的那些跟狼有关的故事留下的阴影,到底是年纪小,也不再说想要看了。 许阿婆自是信的过李大成的,听他说是从小养到大的,不要咬人,便没有放在心上。她活了一辈子了,真要说起来,人远远比狼要可怕上数倍。 将燃尽的柴灰收竹筐里,李大成麻利的生火烧水,添好足够的柴,又用泥炉煮上粥后,才领着崽崽去了后院。昨夜下过雪,鸡窝里的鸡此时都抱团挤在一起。将鸡窝收拾干净,垫上燃尽的柴灰,又在石槽里添了提前拌好的食料,才往前头去。 后院的积雪一直没收拾,积的更厚,他见崽崽撒欢似的在雪地里跑跳,也没管它,独自拎着竹篮回了前院。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李大成将汤婆子换上热水,又放轻了动作重新塞回了被子里。沈桥还沉沉的睡着,蜷着身子,大半张小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 前院昨天收拾过,地上的雪比后院要薄不少,收拾起来不太费力,他背上一两趟也就差不多了。 刚进门,就见一抹清丽的身影正在桌案前和面,“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李大成洗了手,站在沈桥身后环住他的腰,将下巴轻轻的的搭在他的肩上。 “别闹。”沈桥手上都是面,不好动作,用手肘轻轻的推了他一下。现在不是晚上,天色大亮,灶房的门都没关,要是禾哥儿或是许阿婆醒了,一出门就会被瞧见,羞也要羞死了。 “一会儿被人瞧见了。”沈桥见他不松手,拧了拧身子想躲,腰间的手却搂的更紧了。 “我同自己的夫郎亲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李大成蹭了蹭沈桥的侧脸,出口的话理所应当又带着几分轻浮。 沈桥没办法,揉面的手都停了,偏过头要瞪他,却不想瞬间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小桥叫声好听的,我就放开。” 这下沈桥是真的红了双颊,连耳根都隐隐发热,半晌才低声唤了一句“哥哥……” 小夫郎语调悠长绵软,里头还含着两份娇羞,李大成十分受用,又在人唇角亲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手。 “无赖!”他松手的瞬间,沈桥将刚刚未尽的话轻轻吐出来。 “好啊,小桥敢说为夫无赖,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大成故作生气,眼底却藏着浓浓的笑意。 沈桥一点也不害怕,笑的一脸明媚,见他作势要过来抓自己,随意的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跑到桌案后面,生怕男人又来抱他。 灶房就这么大,还有柜子桌案,哪里嬉闹的开,沈桥三藏四躲,到最后还是落在男人怀里。 李大成在他侧腰上搔了几下,惹得沈桥笑声不止,“小桥既然说为夫无赖,我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平白扣上来的罪名。” 说着,他作势就要去亲沈桥,院里却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沈桥下了一跳,李大成也迅速将人松开,依靠身体的的优势,将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沈桥飞快的理了理衣裳头发,整理好后,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有些后悔不该跟李大成嬉闹,可转瞬又想开了,他在家里和自己的夫君嬉闹,就算传出去也只会被人家笑话几日,到底说不上是什么丢人的事。 两人相处久了,他在旁边看李大成说话处事,潜移默化的,连带着他对许多事的看法都不一样了。 “大成叔,小嬷。”小虎站在灶房门口乖乖的喊了人,小心的贴着门框,并没有进来。 在别院的的时候,许胜对小虎非打即骂,动不动就不许吃饭,像灶房这种地方更是不让他踏进一步,嫌他无父无母晦气,生怕他冲撞了春娘肚子里的孩子。 沈桥看着小虎怯生生的样子,朝他招了招手轻声道:“小虎,过来。” 小虎看了看李大成,见他没反对才小步小步的挪进来。沈桥从柜子里拿了两块糖油糕,蹲下身子,笑着递到小虎手里,“小虎,先吃两块糕点垫垫,一会儿咱们就吃早饭。” 小虎颤着手,低头看着手里的糕点,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又努力忍住了,“谢谢小嬷。” “小虎真乖,吃完去院里玩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小嬷喊你!”沈桥摸了摸小虎的头,一脸的疼惜。 小虎重重的的点点头,握着手里点心的,出了门。 李大成握了握沈桥的手,轻声的安抚他,“那个混蛋不会有好下场的,小虎年纪还小,咱们多帮衬些,时间久了慢慢就忘了。” 两个人一块忙乎,早饭很快就好了,熬煮的香稠红豆粥,配上煎的金黄的肉饼,简单又解饱。沈桥又捞了几个鸭蛋,坛子里的鸭蛋还是上次腌的,吃了这些日子已经不多了。 “回来再买些鸭蛋吧,腌上留着过完年吃。”沈桥将盖子盖上,想着家里还缺的东西,转头一并和李大成说了。 夫郎开口,哪有不应的,李大成一一应下,碍于院里人多,只握了握沈桥的手。 第279章 饭桌上,许阿婆还是有些拘谨,沈桥一直尽心的照料着,小虎倒是放开了些,只不过依旧乖巧。 因着要出门送货,李大成吃完饭收拾好就要得走了,没两天就过年了,许阿婆自然是想回家,也不好一直住在这打扰认他们。见他忙着,按耐下心里的话,到底没有开口,只说今儿就回去了,也好趁着白天收拾收拾。 他原是想留许阿婆祖孙住两天的,怕许胜过来捣乱,他总觉得这里边有些蹊跷。许胜既然能拿住宋朝和,住在别院里,为何又会没有下人服侍,别院里丫鬟小厮众多,随便拨一两个人就够了,又何必把主意打在许阿婆身上。 看昨日的情况,再结合许阿婆的话可知,许胜他们虽住在别院里,但和主院是分开的,那头会隔几天送些菜肉过来,却不许他们随便进出。至于原因,许阿婆也只是摇摇头,显然不清楚细里。 正赶上要过年,就算找人牙子,想买个人回去伺候都不容易,以许胜对那个妓子的宝贝程度,自然舍不得她有了身孕,还一个人操持家里。就怕许胜狗急跳墙,又把主意打回许阿婆身上。 李大成出门的时候,路过周家时,特意找了一趟周恒,将许阿婆祖孙两被骗的事说了。 都在一个巷子住着,平时少不了接触,许阿婆祖孙活得谨小慎微,他们这些走邻右舍也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周恒原本还以为许阿婆被侄子接走,是去享福去了,谁知道竟是被狼心狗肺的畜生骗去了! 光听着火气都蹭蹭的往上冒,专门欺负老人孩子,连个人都不算,亏他当初还觉着许阿婆侄子,是个老实厚道的,没想到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你放心,那个畜生要是还敢来,我招呼人把他打一顿,让他连村都出不去。” 周恒拍着胸脯打了包票,他们河谷村的人,不能让人家反复欺负,还欺负到家里。 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消气,事说完,李大成也没多呆,最后这两天正是忙的时候,打包装盒的伙计都忙不过来,赵掌柜又从家里指了十来个人过来帮忙,这才堪堪应付得开。 因此他这几日去的都早,昨夜又下了雪,只怕路上不好走,耽搁时间。 第186章 沈家大祸 因着昨夜的雪,长长的街巷都湿漉漉的,车轮碾过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迹,平添了几分泥泞。 李大成走着,远远就看见一群身披素白孝服的人,缓缓行进。打头的一个年轻夫郎哭的悲戚,正是沈平,那棺材里躺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他蹙眉站在一旁,避开送葬的队伍。街上人不少,大家都纷纷避让,还有两天就过年了,遇上白事大家都嫌不吉利。有带着孩子的,连忙将孩子揽进怀里,生怕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家在清河镇也算是大户,很快有人认出送葬的人里有周家的管家,自然也猜出这白事的主家。 “周少爷不是刚成婚不久吗?怎么就去了。” “那周少爷身子本来就不好,兴许是突然病重了,也很正常。” “就是可怜了周少夫人,刚嫁进周家,也没个孩子傍身,这下连丈夫都不在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听说那周少夫人是周家花了大笔银子买来的,他家里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自然也是想到有今天的。” “要我说你们就别替人家操心了,人家过两年从族里过继一个男丁,照样是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比我们这些辛苦讨生活的强多了。” 看热闹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闲话,李大成却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扶着沈平的不是那日所见的小丫鬟,而是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 那两个婆子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裂口和老茧,怎么看也不像是近身伺候的。 那两个婆子看起来像是扶着,怕沈平太过哀伤,支撑不住。实际上李大成分明看见那两个婆子,死死的箍着沈平的胳膊,好像怕他跑了一般,面上也无半分对少夫人的尊重。 而沈平看似含泪伤心,实则眼底透出浓浓的的恐惧,李大成看的真切,这绝不是失了丈夫该有的情绪,看来周少爷的死不简单,该是另有原因。 李大成对沈平,乃至沈家都没有兴趣,只要他们不过来招惹沈桥,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他还未到合生楼,小伙计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大成哥,咱接到大单了,丰合堂在咱这定了八十套礼盒,那边要的急,让今天晚上就送过去呢,看来今天是有的忙了。” 小伙计帮着他推车,嘴上虽抱怨,脸上却带着笑。老爷对他们宽厚,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幸苦,说过年要给包一个大红包呢。他爹娘一直带着妹妹在农庄里做事,赵先生见他做事勤勉,特意给他爹娘在宅子里谋了个差事,日后相见就方便了,一家子都喜的不知怎才好。 李大成笑着和他搭了两句话,小伙计藏不住事,叽里咕噜地将心里的喜事都说了。 说起看好了一处房子,脸上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房子虽是和别人混住在一个院,但胜在租金便宜,离这也不远,而且一年只要五两银子。虽然有点心疼,但好在他还负担的起,大不了就舍了两个月的工钱,好歹一家人能团聚了,今年能过个团圆年。 小伙计对李大成很感激,以前合生楼生意不好,老爷也没精打采的,整个店里都是愁云惨雾。 自从李大成来了以后,不止教他们怎么招揽客人,还一直帮着出主意。如今店里的生意好起来了,就连老爷都有了精气神。他们这些下人也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仅涨了工钱,干起活儿来也更有奔头。 第280章 “大成哥,等年后我都安顿好了,请您吃饭。”小伙计说着不好意的挠了挠头,脸上却是满满的真诚。 李大成痛快的应下了,还要多说两句,赵先生打里头出来,小伙计朝李大成憨憨的笑了笑,转身出去干活儿。 店里接了大单,正是高兴的时候,李大成却见赵先生脸上有隐隐的忧色,还未等他问出口,赵先生就拉着他进了里头。 屋子不大,是平日理账的隔间。 “大好成啊,今儿咱接了大单,你送过来的数量恐怕不够,还得幸苦你回去再备上些。你放心,不用你再跑一趟,下午我让伙计过去拉。”赵先生翻着账册,面上带着几分为难。 一开始说好的,一天只送一趟,如今又赶上年根底下,正是忙的时候,虽说是合伙的生意,可他们到底占了大头。若是让李大成,来回的奔波总归不好,因此便想着让伙计跑一趟。 李大成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做了这单生意,自然不能因为活儿多就撂挑子。再说这单生意他也不亏,有的赚还拿了分成,自然得尽心。 赵先生见他应下,舒了一口气,眉间的愁色却未消,快速的将今儿的账目对了,又把额外的所需的数目说了,把银子一并都结了,才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幸苦你了,大成,下午我让伙计过去,等忙过这阵,我请你吃酒。” 李大成点点头,客套了两句就要走,家里的肉和兔子都不够,还得买了赶紧赶回家去。下过雪,院里的那口灶都是湿的,一时半会也用不了,光指着灶房里的那口灶恐怕时间都不充裕。 他心里盘算着,也没过多注意,等赵先生送他道门口时,见赵先生依旧长吁短叹,便随口问了一句。 没成想,赵先生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担忧道:“老故友的独子年纪轻轻就没了,一家人承受不住都病倒了。老爷去探病了,那边实在是忙乱,老爷干脆住下了,昨天就没回来。哎,可怜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就扔下父母去了。” 赵先生叹息不止,一来是真觉得惋惜,二来是怕他家老爷触景伤情,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又陷进去。李大成品性信得过,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因此他也没隐瞒,“这大过年的,谁家出了这事都难受,我就怕老爷触景伤情……” “赵先生无需多虑,赵掌柜是通透之人,况且有合生楼这个牵绊在,赵掌柜一定会保重自身,想来只是帮忙两日,待丧事完结,便会归家了。”李大成宽慰了几句,心里却觉着隐隐有些不。 与赵家门户相当的故交,自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赵家早年是做生丝起家的,后来也开了绸缎庄,两家同处一个行当,自然不可能不相识。况且周家独子也刚刚过世,这未免有些巧合。 “赵先生,容我多嘴问一句,老掌柜的故交可是周家?” 若是换做以往李大成不会问出口,只是周少爷的死似有隐情,事涉沈桥,他难免谨慎些。 赵先生见他眸光流转,只当他是来的路上见到周家送葬的队伍,猜出来的,并不知道其中的这般牵扯。因此,点点头,听李大成这么说,脸上的担忧带倒是减少了几分。 原本李大成就觉着周少爷的死有问题,甚至可能跟沈平有关,如今听闻周家二老都病倒了,更做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那周少爷自幼便身体孱弱,仔细养大后,又一直缠绵病榻,说来吃的汤药比饭都要多。这般情况,想来周老爷和周夫人对儿子的身子,心里是有数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儿子时日无多时,着急的张罗婚事,娶沈平过门,无非是为了过世后的丧事,更好操办。 既如此,就算再悲痛,也会撑着把儿子的丧事料理好,不会双双病倒。除非,这里出了什么变故,周少爷不是寿终正寝,周家二老悲怒交加,这才双双病倒。 他又想起,庙会那日,先在镇上看见何春兰母子,后又在松合堂见到沈平,这当中若说没有联系,也太过巧合了。 别的他不怕,就怕周少爷的死,真的和沈平有关,周家不会善了,说不准连何春兰母子都落不了好。那母子两一贯自私,唯利是图,就怕狗急跳墙,又回来攀扯沈桥。 观赵先生脸上的神色,显然是不知道周少爷的真正死因,李大成也并未多言,告辞从合生楼出来。 他眉心轻跳,总觉得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怕这事不会轻易了结。所谓知己知彼,还得先弄清楚这里头的内情,也好有个防备。周家高门大户,他自然搭不上关系,可沈安所结识的人却不难下手。 他先奔鑫平街,买五十只兔子,三十五只鸡,才去了徐富那,肉铺离着福平街不远。徐富正忙着,年根底下买肉的人不少,李大成同他打了声招呼,把板车停在了后头。 徐富忙里抽空应了一声,说是肉帮他留好了,铺子里人多,两人也没多说。从肉铺出来后,李大成直奔福平街,那边有几家地下赌坊,比镇上的赌坊更随意,赌大赌小都可,就算身上没有银子,只要想赌,立下字据,无论是田地房屋,甚至妻女都可典当。 沈安好吃懒做惯了,加之沈平出嫁得了一大笔银子,便更加变本加厉,不仅经常出入赌坊还经常住在镇上。 何春兰拿这个唯一的儿子没有办法,劝说不过,只有把紧手里的银子,又怕把儿子的惹急了,只得隔三差五的从指头缝里漏个一二两银子,安抚住沈安。就等年后给沈安说一门好亲事,为沈家开枝散叶呢。 第281章 殊不知,沈安早已染上恶习,想来是何春兰给的银子太少,便从家里头偷了银子过来赌的,李大成不止一次在这边见过沈安。 第187章 沈平霍乱周家 福平街里边是一片民居,从外边瞧着都是一座座小院,殊不知里面早已经打通了,为的就是官府来搜缴,方便逃跑。 赌坊门口安静的很,与一般的赌坊不通,门口并无人招揽客人,瞧着倒是与一般的民居无异。只是门口站着个凶悍的汉子,看着就不像好人。 那人见他靠近,又是个生面孔,不免警惕的呵斥了两句。李大成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那汉子见了银子,脸上的神色一变。忙接过来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见是真的,也不拿桥,冲他使了眼色,抬脚就往转角那边去。 李大成连忙跟上,那汉子也不磨蹭,开门见山道:“说吧,什么事?” 干他们这行的见的多了,收钱办事,再寻常不过。李大成也不拖拉,直接将沈安的样貌说了,又询问了沈安的近况,尤其是庙会那日沈安做过什么。 他们这种地方,过来的都是熟面孔,生人没有人领着根本就进不来。因此那汉子对沈安有些印象,只是他们这只要不赖账,你做什么也没人特意关注。 沈安有些钱,出手也算阔绰,有一次赌红了眼,一时拿不出银子,还拿了个金戒指出来,那可是好东西,上头还镶着珠子,卖了足足能抵十多辆银子呢。 来他们这无非就是为了赌钱,至于其他的那汉子也想不出什么了。 李大成又问了几个问题,把那汉子问的连连摇头,似是收了银子,没办成事,觉着丢了面子。让李大成在这等着,转身回去有节奏的敲了两下门,等门开了,那汉子超里头的人交代了几句,又领着他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死巷子。 “沈安有个相好的就住在这,你有什么话问她。”那汉子说着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开门出来,见了李大成,还以为是给她送来的客人。手里的帕子一挥,一脸娇媚的就要贴上来,吓得李大成连忙后退。 “芍药,他是来问事的,你那个相好的事,和他说说。”那汉子上前一步,也不废话,交代完转身就走。 芍药见李大成眉心紧簇,当真没有别的想法,叹了声“没劲儿”,便斜斜的倚在门框上,冷冷的开口:“问什么赶紧说,别耽误我做生意。” 李大成见惯不惯,这种地方要想撬开嘴,恐怕只有银子好使。他自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芍药见了银子果然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尽是谄媚的笑。 有好处拿芍药也不端着,有问必答,态度那叫一个好。 李大成只问了庙会前一晚的事,那夜沈安果然宿在这,白日里赌钱输了,晚上和一帮狐朋狗友吃完酒,就过来找她快活。 翌日,临出门时还找她要了一包合春散。芍药气的扑打他,直说他又勾上了哪个小贱蹄子,沈安为了哄人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拖出,说他弟弟嫁了个男人不行,为了要孩子这才出此下策。 芍药本就不是当真对沈安有情,无非就是做出一副捻酸吃醋的样子,好勾着他罢了。听了这翻解释,半真半假的信了,立时趴在沈安怀里撒娇。沈安就吃这一套,答应给她买个镯子,芍药这才一脸喜色的给他拿了药。 提起镯子,芍药就一肚子气,自从那日后,那个死男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许诺的镯子连个影子都没看着。 如今李大成问起,她半点不隐瞒的将所知的事都说了,眼睛却一直的瞄着李大成手里的那一两银子。 李大成朝她要了一包合春散,那东西本就不值钱,她这多的是,芍药痛快的给了。见他要药,还以为是有所松动,立时扯了扯本就松散轻薄的衣裳,脸含春色的凑上来。 一股脂粉的香气逼近,李大成侧身闪过,连那女子险些跌倒也没扶,“姑娘自重,我已有家室。” 身后传来女子的骂声,他放下那一辆银子,想问的已然知晓,头也没回的出了小巷。 他没回徐富那,而是随意在街边找了家药铺,马上就过年了,人们都图个吉利,除非是急病,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抓药瞧病。药铺里的人不多,只有一位年轻的大夫,坐在堂前翻看着医书。 “可是哪里不舒服?”大夫见他坐下,将看到一半的医书放到一旁,拿出了脉枕。 “先生误会了,在下并无不适,只是有个药,想让您帮着看看。”李大成也不客套,直接将合春散递了过去。 大夫瞧了瞧他,小心的将纸包打开,里头的粉质并不细腻,打开的瞬间飞出来不少,空气里瞬时染上一股呛人的香味。 他们两个离得近,难免吸入一些,李大成只觉得血气上涌,身体里升起一股燥热,暗道这个药粉好厉害。 年轻大夫常年在室内,肤色偏白,此时面上已然染上不正常的潮红。李大成端起桌上的未饮尽的茶杯,以手撩起水花,泼到大夫脸上,随后将剩余的茶水都泼到了自己脸上。 大夫回过神来,连忙把药粉包好,才拿出帕子擦拭脸上的水渍。 小大夫还没有正式坐诊,正几日是师傅忙碌,加之药铺里没什么人,才让他来替几天,没成想刚刚坐诊就着了道。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怪自己不够谨慎,咳嗽了两声,稳住心神才道:“此为闺房欢好助兴的药物,只是此药药性极为霸道,平时还是慎重使用为妙。” 第282章 他原本想说,若是有什么隐疾切勿讳疾忌医,还是好好调养为主。以此药物辅之,长久难免伤身,可观对面的人又不像是元气不足的样子,便没有开口。 “请问先生,如果是身患重疾,常年病弱之人,用了此药会怎么样?”李大成不知道大夫的心思,只问出心里的疑问。 “胡闹!”闻言大夫一急,手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别说是病弱之人,就算我等康健之人,用后也难免出现肾阳肾气不足的症状,更何论病弱之人。轻则病情加重,重则可危及生命。” 李大成早就猜到周少爷的死可能跟这药有关,如今听大夫亲自言明,也算是做实了此事。 “此药药性极烈,密闭的屋里只需一点,便可乱人心性,若是参入熏香之中点燃,便更加厉害。再则,此药于寻常助兴药不同,绝不是药铺或是香脂店所售,更像是从腌臢之处所来。” 小大夫毕竟年轻,还没成婚,一番话说下来,已然弄了个大红脸,但到底是医家本分,还是讲的清清楚楚。 这药的来处李大成清楚,只是不知药性如此之烈,烟花场所为了留住客人,自然什么招数都想的出来,这药定然也只考虑药效和价钱,至于药性是否温和,想来根本就不在思考范围之内。 李大成已经可以讲事情的始末拼凑个七七八八,沈平定是见周少爷病情严重,怕日后一旦周少爷撒手人寰,他便没了如今的好日子。才会想要铤而走险,留下周家的血脉,好延续他的荣华富贵,甚至掌控周家的家产。 母子三人一处谋划,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只可惜他那个好哥哥根本没有脑子,随意拿了包药,便过去交差,连药性如何都不问。 只可怜那周少爷命苦,本就时日无多,还成为沈家母子三人谋夺钱财的工具,死的如此不光彩。 李大成道了谢,付了诊金,从药铺里出来,心里暗道沈家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沈安伙同母亲兄长,行此□□霍乱之事,说是故意杀人都不为过。周家之所以暗然不发,定然是觉得此事过于丢人,无论是为了周家的名声,还是周少爷的清誉,都只能压下去。 可唯一的独子被害,周家又怎肯就这么算了,这背后的罪魁祸首,连他都能轻易的查出来,又何论家大业大的周家呢。 眼下之所以还没有动沈平,想来是需要他顶着少夫人的名头,料理丧事,等到丧事处理完了,想必就是周家的动手的时候了。 深宅大院里,沈平孤身一人,自然翻不出什么风浪。而周家想要料理一个人,可谓是轻而易举的事。 等到沈平桥悄无声息的没了,周家人只需说他是思夫成疾,整日郁郁寡欢,这才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如此自然不会有人起疑。 至于沈安一个沉迷于女色的赌徒,就更好钻空子了,若是周家有心,想要解决沈安有千百种办法。 这事说到底沈家母子三人都脱不了关系,李大成只怕他们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后又来纠缠沈桥。 脱离了沈家,如今沈桥的身子总算是养回了一些,若是又被那两个畜生不如的人缠上,得不偿失。 好在过年这几日他都可以休息,正好在家陪着沈桥。他们手头的银子也攒的差不多了,应该能盘下一间小铺子,等过完年不如在镇上看看,要有合适的便盘下来,搬到镇上来住。把沈桥放在眼皮子底下,他的心里也踏实些。 第188章 这辈子只你一人 远处的群山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悠远孤寂。地面上倒是只留了一层薄薄的浅白,被过路的行人频繁的来回踩踏,渐渐的与冻的结实的土路融合,车轮碾过发出的声响比平日都要大。 路两旁不少的枯枝都被积雪压到了,堪堪挂在枝头,几只寒鸦栖在不远的树梢上,被声音所扰,抖着翅膀飞进更密的林子里。 中午没来的及吃饭,李大成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他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心里却盘算着,沈平的事该不该和沈桥说。 原本不想沈桥忧心,可若不说又怕沈桥没个防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年后再说,左右这几天他也在家,那母子二人就算找过来,也有个应对,好歹先过个好年。 到家的时候,吴旺夫郎还在,沈桥见他这般早回来,心里高兴,张罗着倒水给他洗手,在冷风里吹了一上午,饶是有手套,手也是冰的。放在热水里泡泡,再就着热水洗把脸,暖和又解乏。 夫郎如此体贴,还乐的黏着他,李大成自是高兴。他还穿着外面的棉袍子,十分配合的抬手,让沈桥帮他解开。 “鸭蛋都买好了,今儿我就腌上,米面我也又买了些,这天冷的晚,就怕明年开春粮食要涨钱。路过炒货铺的时候,我还买了些干果,咱留着大年三十那天守岁吃。” 今年是两人成婚后的第一个年头,不止沈桥重视,李大成也很是放在心上。过去那十六年沈桥在沈家受尽了虐待,除了心疼,他也想尽量的弥补过去没能参与的缺憾。 沈桥也是笑眼弯弯,真好啊,过年的时候也有瓜子嗑了,将男子的外袍带子解开,还未全脱下来,他的手突然顿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袍子上有股子陌生的香味,两人日日呆在一块,他对李大成身上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微微的汗味混着澡珠的木香。绝不是这般女子所用的花香,不知想到什么,沈桥的脸一白,手里的袍子差点没拿住。 第283章 李大成背对着沈桥,他一个人絮絮念了半天,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回过身来,便见沈桥不知怎么的,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眼神空洞,身子还不自觉的晃了晃,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小桥?怎么了,不舒服吗?”李大成也顾不得拿挂在盆架上的布巾了,随意的在身上蹭了蹭未干的手,就连忙将人揽住,抬手在他额上试了试,见不发热,才松了口气。 沈桥的心里乱得很,见男人一脸的着急,忙压下心底的情绪,答了句“没事。” 他心里是相信李大成的,两人朝夕相对,男人对他的好比真金还真。可他到底未能尽到夫郎的本分,不仅不能诞育子嗣,甚至连最基本的房事都满足不了。顾及着他的身子,他们两亲近的地次数少之又少,一个月最多也就一两回。 李大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多少次沈桥都见他默默的压下去,甚至冲凉水澡来舒缓,就算是忍不住找了别人…… 他试着安慰自己,可是一颗心却揪着疼的厉害,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他拼命地吸气,想要忍住,豆大的泪珠却还是不堪重负,纷纷掉落。 他又想起那日在医馆沈平的话,说他天生就是个扫把星,嫁人这么久了肚子都没半点动静,早晚会被休了。 他低着头,双唇开合半晌,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下一瞬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李大成深知沈桥性子乖软,平日最是温婉,只有两人嬉闹间他太过分了,才会奶凶奶凶的瞪着他。确认了人不是身体不适,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有说有笑,那便不是上午受了什么委屈。 将人抱到炕上坐好,他心疼的给人擦着似是流不尽的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他瞥见沈桥还死死攥着刚刚脱下来的外袍,状似无意的低头嗅了嗅,那上头还残留着些劣质香粉留下的气味。 再看沈桥的反应,心下便了然了几分,他的小桥是以为他出去拈花惹草,独自一个人默默伤心呢! 他的小桥不信他,两人相处信任尤为重要,自成婚以来,他可谓一颗心都扑在了沈桥身上。别说这辈子,就连上辈子加在一块,他也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偏生这个小没良心的还不信他! 李大成难得忍住心疼,没有哄人,连给沈桥擦拭眼泪的手都停住了。 他们还有漫长的一辈子要过,经年累月的相处,总会有摩擦,总会有分歧有误会的时候。这时候如何解决就尤为重要,他从未想过将沈桥,养成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附属,偏生他的小桥是遇事也不会责问他的性子。 他会尽到丈夫的本分,把人放在心尖上宠着。可他的小桥也得学会信他,遇到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问他,而不是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自怨自哀。 这是他在跟前,要是他不在呢,他的小桥会不会觉着他另有了新人,哀怨久久的记在心里。又或是被别人三言两语的挑唆,认为没能给他生个孩子,打着为他好的名号,独自离开了。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原本蹲在他前面的男人直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屋外投进来的日光。沈桥下意识的抬头,对上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屋里一时静谧无声,沈桥抽噎着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剧烈的的咳嗦使得原本苍白的脸,更显惨白。 李大成给他拍着背,等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才倒了杯水递过去,“小桥,喝口水,润润嗓子。” 原是想着等沈桥先开口,这番折腾下来,到底舍不得,他把外袍从沈桥手里拿出来,深深叹了口气道:“小桥,是闻见衣裳上的脂粉味,觉着我外头有人了?” 他这话一出,沈桥原本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了要决堤的趋势。 “在小桥心里,我就是这般无耻好色之人吗?”他擒住沈桥的下巴,不让人避开,两人目光相接,沈桥有一瞬间的错愕,拼命的摇了摇头,却久久不语。 “小桥……”李大成无奈的摇摇头,将他搂紧怀里,细碎的吻落在他的眉心。 本想等着年后再说的,好高高兴兴的过个年,如今也顾不上许多了,哪舍得放在心尖上的人这样难受,他将沈家母子犯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 这事过于惊骇,沈桥眼睛瞪的大大的,连脸上的泪都忘了擦。村里都是本分人,哪里听过这样的事,这要是闹出来,还怎么活的下去。 “沈安有个相好的,就在福平街后头的小巷子里,这衣裳上的脂粉味,就是找她问话的时候染上的,这下小桥可信我了?” “我没有不信你……”沈桥抬手,抓住李大成的胳膊,拼命的摇头,“我……我就是……”说着沈桥又低下了头,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小桥,我们要过一辈子,你得信我,有什事直接问我。”抬手给他拭去未干的泪痕,李大成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沈桥,给他充分的时间。 “我……觉着对不起你,没……没尽到夫郎的本分,也没给你生个孩子,就算你真的……” 沈桥的话还没说完,双唇便被重重的碾过,未尽的话全被吞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两人齐齐向后倒去,男人的有力的手臂紧形成一个支撑的姿势,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性,将他紧紧的压在身下。 沈桥连惊呼都来不及,双唇再次被覆上,裹挟着滚烫至极的气息,如疾风暴雨般的不容拒绝。 第284章 李大成对他一向温柔,就连房事上也极尽体贴,他从未见过男人这般强势霸道,试图解释,奈何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男人似是对他的分心不满,微微的用力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沈桥吃痛,只能先收了解释的心思。 院里吴旺夫郎和禾哥儿说话的声音不时传来,一开始沈桥还分得出心,怕被他们听见,渐渐地思绪变得飘忽,再也顾不旁的。 带着薄茧的手指慢慢向下,搭在他的后腰上,即使隔着衣裳,沈桥也觉着那块地方发热滚烫的厉害。他身子发软,微微喘着粗气,连狂跳不止的心脏都抽不出手去安抚。 身下的人满面羞红,眸子里水光潋滟,连眼尾都被逼红了,失神的望着他。片刻,眸子里的水光似乎有了实质,转化为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无息的从眼眶里滚落,落在床褥上,留下一大片水痕。 “小桥,不哭了。”李大成抬手,轻轻的擦掉他脸上的泪痕,泪水带着丝丝的凉意浸湿了掌心,密密麻麻的一路疼到心底。 “我不会有别人,这辈子相知相伴,相守相依,只你一人。若违此誓,身死魂消,永不超生!” 第189章 过年前的温馨 夜深,万物静寂,只余天边挂着一盏玄月,透光窗棂,洒下淡淡银光,清冷静谧。 李大成闭目揽着沈桥,在脑袋里琢磨着铺子该盘在哪里,眼下家里的银子,买下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该是够了,只是余下的钱,再想在镇上安家可就远远不够了。 若只他一人怎么都好说,在铺子里搭上一张木板,将就一下都成,可他还有家室,自然不能让沈桥也跟他窝在铺子里。倒不如先在镇上租个房子,先安定下来,等着银子攒够了,再买房也来得及。 他心里想着事,怀里人原本该轻柔绵长的呼吸声,突然变的急促,还不等他开口,腰间便搭上一只柔软的小手,许是因为紧张,手抖的厉害。 李大成没说话,放纵着人的动作,好一会儿那只手都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在他腰间摩挲。又等了好久,怀里人似是下定某种决心,手探进他的里衣,指尖微凉,抚过他纹理分明的腹肌,搭在他的胸膛上,像小奶猫的爪子一般,酥酥痒痒。 饶是李大成意志力再坚定,也经不住人这么挑拨,伸手按住那只作恶的小手,手的主人明显一颤,想要将手抽回去,可李大成哪会让他轻易如愿。 “半夜不睡觉,小桥是想趁着月色,发生些什么吗?” 男人低沉隐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桥一下子就乱了方寸,整个人烫的厉害,却还是忍着要将他吞噬的羞涩点了点头,屋里不甚明亮,怕男人看不见,又小声的“嗯”了一句。 李大成只觉着脑中似烟花炸响,轰的一声,乱了思绪。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人压在身下的冲动,到达了顶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半晌,他的呼吸才慢慢沉下来。 眼下,已经半夜了,真折腾起来,恐怕这一宿都别睡了,后半夜更加寒凉,一番折腾后出了汗再清洗,若是着凉了,连年都过不好。 再有,小夫郎如此主动,想来是为了下午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况且两人既然已经说开了,他哪舍得心尖尖上的人,这般小心翼翼的讨好。 “为夫今日实在是累了,小桥若是想要的的话,不如……”李大成低头含住他的微烫的耳尖,碾过耳后那颗小红痣,怀里人身子颤了一下,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李大成低声在沈桥耳边轻语了一句。 沈桥的眼睛瞬时瞪大,即使在黑暗中瞧不见,也知道此时脸上身上一定是红透了。李大成的话于他太过于震撼,什么叫自己来,男人怕他不明白,还贴心的给他讲解了一下。脑中滑过那个画面,只一瞬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出嫁前,家里并为给他找年长的阿嬤做教引,就连何春兰也从未教过他这些。成婚后,他病了一阵子,他们久久没有圆房,即使是后来两人真正亲近了,也是李大成全全掌控,他何曾…… 沈桥自然做不出男人口中的那样,刚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时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双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李大成看着背过身去,蜷缩着身子装蜗牛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小桥不是想要吗,为夫如此体贴,小桥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饶是沈桥再迟钝,也反映过来了,男人哪里是累了,分明是故意逗他。羞恼的抓着他的胳膊咬了一口,到底舍不得用力,又隔着衣裳,连个齿痕都未曾留下。 “好了,咬也咬了,不气了 。”李大成重新将人搂进怀里,在他眉间亲了一下,轻柔蕴着满满的爱意,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欲。 “今儿太晚了,明天我一定好好满足夫郎。” 两人贴的极尽,男人微热的呼吸就喷在沈桥的颈侧,又热又痒,听了这话沈桥气的又要咬他,只是胸前的肌肉结实,实在是无从下嘴,这才作罢。 一番嬉闹,原本服帖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已然扯开了一条缝,李大成怕他着凉,也不再逗他。重新将被子拢好,把人揽进怀里,“乖,都是我说错话了,小桥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咱不闹了,一会儿该着凉了。” 月色似朦胧的轻纱,泛着淡淡银光,温清恬淡。 沈桥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靠,将自己整个后背都贴在男人怀里,感受着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才安心的闭上眼睛,任睡意袭来。 第285章 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大成才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清明,并无半分睡意惺忪。小夫郎因着下午的事有些内疚,这才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主动哄他,他自然舍不得人这般,一番嬉闹正好将这股内疚消散。 抬手给熟睡的人理了理头发,将几缕遮住耳朵的发丝别在耳后,才搂着人沉沉睡去。 翌日,就是大年二十九了,也是最后一日往镇上去,怕又像昨天那般忙不过来,得送两趟,李大成早早的就起了。 本想着放轻了动作起身,没成想他刚一动,怀里人就行了,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明显还有困意,却强撑着坐了起来。 “还早,再睡会儿。”李大成说着,就要揽着他躺下。 沈桥打了哈欠,摇了摇头,“我去做饭,你收拾收拾早些出门,下午要是伙计还过来的话,也省的忙不开。” “不会,明就大年三十了,可以歇几天,不用往镇上赶,就算是今儿的订单多,也忙的过来。” “左右也睡不着了,还不如起来收拾收拾,前两天买的红纸,想剪些窗花的,只是还没来的及剪,今儿再不剪就来不及了。”沈桥打着哈欠,将下巴搭在男人的锁骨处,碎碎念着。“只是好久没有剪了,不知会剪成什么样子。” 以前在沈家的时候,何春兰嫌他晦气,这些活儿自是不让他碰的,只有那年沈安和沈平吃了旁人送的獐子肉,上吐下泻的起不了床,这个活儿才能落在他头上。还记得那时拿着剪子的手都在抖,生怕剪坏了图样,招来一顿毒打。 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好像恍如隔世一般,沈桥在男人颈窝出蹭了蹭,已然将思绪抽回。虽是亲身经历过的,可如今在他的心里,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凡是小桥剪的都好看,等明儿咱们一起贴。”李大成揽着人的手紧了紧,低头吻上他的唇。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在沈桥思绪飘忽的时候,听见三个字,直直地砸向心底…… 直到做早饭的时候,沈桥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不知是羞红的,还是被灶火烤的。 因着李大成着急出门,早饭沈桥做的很简单,昨日的馒头放在锅里热上,泥炉里煮着粥,昨晚剩的排骨还有一盘,热热正好够他们三个人吃。他又炒了个冬笋腊肉,清淡解腻,再捞上一碟腌好的腌菜,便可以开饭了。 早饭虽然简单,却也足够丰盛,村里人家早饭一般都是吃剩的,要不就是吃点稀的,向他们这样有菜有饭又有汤的已经是极少的。 饭后,李大成出门的时候,巷子里已然热闹了起来,明天就过年了,今儿要干的事可不少,贴春联、剪窗花、洒扫屋子,还得把年夜饭要用的食材,提前准备出来。 等到中午时,家里的男丁还得带着准备好的贡品,去拜祭先祖,李大成与李家断了亲,自然没有先祖可以祭拜。 但他们成亲时,拜的是婆母的牌位,后来李大成又把婆母的坟,从李家的祖坟中迁了出来。沈桥想着过年的时候,自然是要过去祭拜的,因此提前准备好了所需的香烛一应物事儿,就等着他中午回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过去。 这话一出,却难得的遭到了拒绝,沈桥愣了一下,大大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原是轮不到他过去的,可这个日子别人家都是叔伯兄弟一帮人,只李大成一人,难免清寂,他便想陪着一道去,两个人也好做个伴。 李大成三言两语的把人安抚住,当然不能说真话,用的是早就想好的理由,沈桥对他颇为信任,见他说的信誓旦旦自然是深信不疑。 可能是他母子缘浅,上一世,亲妈在他父亲去世不久,便不知所踪,丝毫没顾忌他这个亲生儿子,那时他还不到五岁。若说从来没有怨过,那是假话,幼时见别的小孩有妈妈,心里也恨过。 可他连亲妈的样貌都不记得,再恨也不过就是个凭空想像出来的虚影罢了!自他八岁以后,就没再恨过了,生活本就够不容易了,哪里有时间用来恨一个人。 再大些他便知道,在大山里,一个失了丈夫的年轻女人,带着个小孩该有多难。终究是母子一场,即使不能认同,也再谈不上恨,只是也无牵挂, 这一世,他重生的时候,原身的亲娘都过世十来年了,但他到底是顶了人家儿子的身份。因此,不仅把李许氏的坟迁了出来,还在旁边立了一个衣冠冢,并未设碑,里面埋的是他醒来时穿的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 好得也是原身穿过的,也算是个归处,他门母子在地底下相伴,也算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了。 李大成抽回思绪,不放心的嘱咐沈桥,“我走了,就把院门关上,若是生面孔敲门,千万别开,用不了中午我就能回来。” “我做好饭等你。”沈桥一一点头应下,大大的眸子,温婉清透。 第190章 戒指 街上很是热闹,车马行人将宽阔的青石板路,堵得水泄不通,中间还夹杂着马匹的嘶叫声,和各种嘈杂的人声。 李大成拉着板车,小心的避让着行人,因此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到合生楼时已近巳时,原本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 进门时,他不动声色的往柜台那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赵掌柜的身影,他并没开口,直到结完账,才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赵先生长叹了一声,这才合理大成说起周家的事。他原本打算今晚打烊后,发了红包,明儿就能高高兴兴的过大年了。 第286章 可谁知却出了这档子事,昨天下午看着伙计把丰合堂的订单装好车,他到底是放心不下,便以送衣裳的由头去了趟周家。 周夫人在后院静养,他不便过去,周老爷的情况他却是见着了,原本儒雅稳重的人,此时已然气若游丝,满头的黑发更是一夕之间就白了,想来周夫人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周老爷周夫人都病倒了,家里独子过世,怎么也得有个主事之人,管家便做主请了周老爷的一位堂兄。 见家里这番情景,周老爷的堂兄做主把侄子的棺木,抬到郊外的灵山寺。侄子早逝,膝下又无子嗣,停灵在家,实在累及父母,死者已矣,可活人还得过活不是。 停灵在家短短一日,周父周母就通通病倒了,倒不如请寺里的高僧好好的做场法事,以求来世能够无灾无病,富贵无忧。 周家二老到底是心疼独子,花了大价钱,要停灵足足七七四十九日,每隔七日遍有一场佛事,其余时间也是供奉不断。 周老爷的堂兄领着周家的一众亲戚,都在灵山寺里,周家这种情况,他家老爷自然不好抽身。好在他昨日过去的时候,老爷精神头还好,并未因此事又牵连起旧事。 李大成观赵先生面上只有忧色,并无其他神情,想来依旧不知这里头的内情。周老爷的堂兄该是个明白人,得知侄子的死因,便当机立断,把灵堂设在了寺庙里。既可掩人耳目,又可好好超度一番,了结了周家二老的心愿。 周家也是大户人家,家里仆从众多,总有近身伺候的,这里面的人难免就有知道细里的。灵堂若是设在家里,不断有人来吊唁,人多眼杂,就怕有多心之人窥见些什么。 大家族的名声,可谓比命还重要,如此腌臢事要是捅出去,那周家经营多年的名声全毁了不说,日后周家二老又如何立足,更有甚者整个家族女眷的姻缘都得受到牵连。 沈平行事如此大胆,敢做此事的原因,想来也是知道即使事情败露,周家也不敢声张,说不准还会替他瞒着。 他是打定了主意,只要能成功怀上孩子,就算旁人知道他使了手段又怎么样,他就不信周家人会不顾家族声誉,将他怎么样。到时候他母凭子贵,还不是能稳稳坐定周家少夫人的位置。 可他却没有想过,周家若真是发了狠,打定主意去母留子,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能说,贪婪真的能蒙蔽一个人的双眼。 得知周少爷还得停灵四十九天,李大成倒是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周家还需要沈平这个少夫人,才充面子,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动沈家母子。只要过了正月初七,他立刻找铺子顺带着看房子,等把沈桥放在身边,就算沈家母子真的找来,他也不怕了。 约定了伙计下午取货的时间,他又宽慰了赵先生两句,才从合生楼出来,街上行人依旧不减,不少店家已然贴上了大红的春联,举目望去均是讨喜吉利的寓意。 时间匆匆,转眼便是新年,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李大成不由的想起上一世的春节,他一个人在海南度假。在酒店吃过晚饭后,去泳池游了几圈,便回房间打了几把游戏,然后就睡觉了,既没有看烟花,也没看春晚,过的如平时一般,没有丝毫不同。 如今,他已然有了爱人,乖乖软软的夫郎,正在家里等他,这颗以前觉得永远也不会交付的心,终于落地生根,有了归属。 寒风吹来,带着冷意扑面袭来,李大成吸了吸鼻子,将思绪抽回。 距离合生楼不远的玉平街上,有几家高档的首饰铺子,他们成婚仓促,他只送给沈桥一个银镯子,虽后来又送过发簪,却从来没送过戒指。一来,手头的银子不够,他不想敷衍了事。二来,没有合适的契机,也省的小桥心疼银子,如今当作新年礼物送出去正好。 玉平街上除了首饰铺子,还有几家成衣铺、文玩铺子,只不过里头的东西都不便宜,不是普通百姓消费的起的,因此这边要清净不少,并没这么多人。 李大成将板车停好,进了其中最大的一间店,这家店名叫清玉轩,店里明亮整洁,伙计都收拾的很干净,穿着统一的着装。见他进来也是礼貌的迎上来,并为因为他的衣着不够富贵,而有什么区别对待。 伙计听他说想要买戒指,躬身引着他往里走,店里还有其他妇人夫郎领着自家的姑娘小哥儿,在挑选首饰。首饰铺子一般来的都是女子小哥儿,如他这般男子过来的倒是不多见,有个小哥儿好奇的往这边看了一眼,立时被身旁跟着的小侍,拽了拽衣袖。 柜台里明晃晃的一片,各种戒指造型不一,圈口也不同,李大成一一看去,伙计询问了他是给谁买,推荐了几款后,便站在一旁陪着,并不过分的推荐。 “可还有其他的?”这里的款式都过于繁杂,他总觉得不太适合沈桥,和女子更适配些,便向伙计询问是否有其他的。 “有的,这边的戒指都是赤金的,样式华丽富贵些。咱这也有足金戒指,大方简洁的也是有的,您跟我来。”伙计说着引着他来到另一个柜台,从上了锁的柜子里,端出两个木盘,底层均铺藏蓝色的细绒布,上面置着款式各异的戒指。 其中一个金镶珠卷草纹戒指,吸引了李大成的目光,戒指不算大,但设计很是别致。金黄色的素圈,宛如晨曦中温柔的日光,慢慢向上蔓延。其顶端是金丝缠绕的卷草纹,繁复而细腻,仿佛林间的藤蔓在微风中轻舞,既展现了匠人的精湛技艺,又蕴含了生生不息的自然之美。 第287章 于卷草纹之上,一颗不大的白珠镶嵌其中。这抹亮色与金黄色的戒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精巧又不俗气。 伙计见他似是中意这款,忙拿出来,李大成套在指尖试了试,圈口有些大了。伙计立马言明圈口可以改,后头就有师傅,是大是小都随时可以修改。 说着,便又引着他往门口那走,口中还连连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店里的规矩,但凡要改动,得需您先付完款才能拿到后院去改。” 李大成倒是不介意,左右他相中了这一款,又不会做那等逃单的事,先付后付也无所谓。桌案后的账房先生客气的说了这款戒指的价钱,总共八两七钱,李大成痛快的付了银子,不见半分不舍。 来他们这的几乎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家里多少有点赚钱的买卖,也算是熟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生面孔,看穿着也不像是富贵人家,没想到出手倒是如此阔绰,一时脸上的笑都真切了几分。忙招呼伙计,领着他往后头去,奉茶好生招待。 伙计也是高兴,每卖出一单他们都有分成,平时虽不至于一单都卖不出去,但像这般痛快事少的客人也是不多的,他怎能不欢喜。 李大成在堂屋坐定,伙计殷勤的上了茶水点心,才拿着戒指去给老师傅修改。里头不时有女子的说笑声传来,想来是同样等着修改首饰的。 不多时,伙计就拿着改好圈口的戒指回来了,给李大成看后,才重新拿盒子装好。伙计一直送他到门外,直说需要什么下次还过来。 将首饰盒子揣在怀里,李大成拉着板车往家走,不觉想着沈桥收到后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街边有卖糖炒栗子的,隔得老远就能闻见热气扑腾的栗子香,似乎连寒风中的冷意都缓和了几分。 李大成到近前时,已经围了三三两两的人,在排队买栗子,炉火烧的很旺,火苗在风中摇摆,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人们一边烤火,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脸上无一不是要过年的喜气。锅里是哗啦呼啦的翻炒声,两三个跟着大人排队的孩子,闻着香味馋的直咽口水。老板有也是个会做生意的,竹筐里还有不到一份的栗子,只是已经凉透的,此时一个孩子给发了两三颗。 小孩子好满足,得了吃食儿,立时嬉闹着跑开,热腾腾的栗子出锅,李大成排在队尾也买了一份。 旁边还有卖糖瓜的,一个个形如南瓜,上面还勾着彩色的纹路,瞧着酥香可口,李大成也要了两份。一份拿来哄沈桥,另一份则是给许阿婆家的小虎,那孩子受了搓磨,性子不如以往活波,见了人也总是怯怯的。 第191章 腊月二十九 冬日的午后,略带暖意的阳光柔和的散落,仍然抵不住肃萧的寒意,冷风肆意的卷弄着地上的枯叶,吹的人脸生疼。 家家户户门上几乎都贴了春联,村里识字的不多,也没那么多讲究,对联多半是找识字的老人帮着写,或是在过往的货郎那买现成的。大多是些通俗易懂的吉祥话,添些喜气也更有年味。 这阵子一直忙着,除了成亲那两日几乎都没怎么歇过,眼下借着过年,总算能歇歇喘缓气了,李大成心里也松快不少。 刚拐进巷子就听见自家不时传来说笑声,李大成不由快走了两步,到了门口见沈桥正站在凳子上贴窗花。午后的日光懒散地洒在他肩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柔和而恬淡。 吴旺夫郎是个外向的,一边干活儿,一边有声有色的讲着往年的趣事,院里欢声笑语不断。就连平日里内敛文静的禾哥儿,偶尔也能插上几句,倒是颇为热闹。 沈桥见他回来,大大的眸子闪着亮光,还没来的及从凳子上下来,李大成已卸下板车,三两步来到了近前。 “小心些。”李大成伸手扶着他,另一只手虚搭在他的后腰处,院里还有人,知道小夫郎脸皮薄,行为并未有逾矩之处。 饶是如此,沈桥依旧觉着面颊发烫,搭着他的胳膊从凳子上下来,才小声道:“锅里给你留了饭,你先进屋歇会儿,我去热热。” 吴旺夫郎同禾哥儿对视了一眼,均是默契地低头做活儿,唇边虽挂着笑意,但眼神却始终没落在两人身上。吴旺夫郎是过来人,他们小夫妻感情好,成婚又不满一年,眼下正是情热的时候。 禾哥儿在家里住的久了,见惯了他们相处,早已习惯了,他胆小内向,自然说不出什么打趣调侃的话,心里却是为沈桥高兴。沈桥救过他,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却没少在心里默默祈求,盼着沈桥夫妻恩爱,日子越过越好。 有人在沈桥多少有些不自在,直到进了灶房,才觉着脸上的热度消了些。 午饭他们吃的简单,冬笋炒腊肉,菘菜肉煲,菜都是提前留出来的,并没有人动过。同馒头一起在锅里温着,沈桥掀开锅盖摸了摸,还是热的,不用在额外生火。 想着温过的菜,到底不如现炒的味道好,他又点了泥炉,切了些葱末,准备炒两个鸡蛋。过了油的鸡蛋格外香,夹着馒头吃最是下饭了。 将东西都归置好,李大成洗了手,也没歇着,在屋里都能闻见香味,便也进了灶房。见沈桥忙乎着炒新菜,伸手从身后环着他,“不用,这些就够了。” 沈桥往后看了一眼,见灶房的门关着,才松了口气,“别闹,一会儿锅糊了。” 第288章 泥炉的火候不如大锅好控制,稍不注意就容易糊底,想着只炒一个菜,沈桥点的是墙角堆着的细柴。全是手指粗细的细柴,又一直在灶房里放着,比柴房里的柴火干燥的多,此时突突的火苗,燃的正旺。 金黄的蛋液混着葱花,在锅里起泡、膨胀、再渐渐凝固,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腰身被紧紧揽住,沈桥动作不便,用空着的手拍了他一下,“先松开,真糊了两个鸡蛋可就白白浪费了。” “在小桥心里,我还抵不上两个鸡蛋吗。” 腰间的手不但没松,还故意的加了力气,沈桥知他的性子,这又是起了玩闹的心思,也不和他闹。任由身上挂着一个庞然大物,利落的将炒好的鸡蛋盛了出来,放在锅盖上。 这寒冬腊月的,就算是灶房里有些热乎气也不顶用,饭菜端出来,即使放在锅盖上温着,凉的也快。 沈桥刚偏过头,还未开口,李大成突然握住他的手,自衣襟深处缓缓取出一枚圆环,稳稳的套在了他的手上,跳跃的炉火,映在戒指上,闪着淡金色的光泽。 沈桥只觉得指尖一阵凉意,低头就见一枚金灿灿的戒指,严丝合缝的套在手上。他微微一怔,随后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男人笑的温柔宠溺,墨色的黑眸里是不加隐藏的爱意,满满当当的,似要溢出来一般,“成亲时,就该准备的,只是那时手头实在不宽裕,委屈小桥了。如今日子好过了,我给小桥补上,往后每年都送你一件,给你攒小金库。” 偶尔说闲话时,李大成曾给他说过,有一本书上记载某地成婚时须有戒指,既是信物也是誓言。沈桥虽没有听过此风俗,对李大成的话却是深信。 就是因为知道戒指的意义,心里才更为感动,明明欢喜的紧,可不知怎么的眼眶却微微发酸,沈桥擦了擦眼角,没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落下来。 “小桥,喜欢吗?”李大成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仿若凝聚了满腔的情愫。 沈桥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尤觉不够,又紧着补了两句,“喜欢,我很喜欢。” 他抬眸看着李大成,那些往日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此刻挤满了他水光流转的眸子,似乎急需要一个出口。他鼓足勇气,伸手环绕住男人的颈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两人靠的极近,他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清冽的草木香,心跳如同鼓点,急促而热烈。唇齿纠缠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情愫与热烈。 胸腔起伏,沈桥还来不及平息混乱的呼吸,抬眸便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俊朗的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浓重爱意。 “啪”的一声,泥炉里的木柴燃爆的响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沈桥这才恍然惊觉,炒完菜泥炉上火还没来得及熄,急忙就要把小锅拿下来,李大成怕烫着他,连忙拿抹布垫着把锅拿了下来,又淋了些水,将泥炉里的火熄了。 燃尽的木柴遇水,发出清脆的呲啦呲啦声,几缕白烟缓缓升起,模糊了二人的视线。 “都凉了。”沈桥的耳根还隐隐发烫,伸手摸了摸已经温凉的碟子,有些后悔刚刚不该这么冲动。 “没事儿,馒头是热的的就行,我先垫一口,等晚上咱做好好做一顿。”夫郎难得主动,李大成欢喜都来不及,此时无论是吃什么,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架势。 “坐下陪我待会儿。”沈桥见他吃饭,便想着出去看看,毕竟院里还有人,他们腻在一块儿,总是不好意思。刚刚抬脚,手就被拉住。 刚刚没来得及看,如今坐下才有功夫细细的看着,戒指虽是姑娘小哥儿的款式,可所用的金料却不少,戴在手上有些分量,金丝缠绕的卷草纹细腻精致,最上头还镶着一颗不大的珠子,很好地起到了点睛的作用。 沈桥的手指轻轻滑过戒指的每一寸,那份珍惜与喜爱溢于言表,细细的摩挲了好一会儿,才不舍的摘下来。 带个银镯子已经够引人瞩目了,这金戒指实在是太打眼了,别说是在村里,就算是镇上,除了大户人家也少有佩戴金饰的。 村里的妇人夫郎,更是少有佩戴首饰的。一来,日子不算是多富裕,就算有多余的银子,也舍不得买这些不当吃喝的物什。二来,整日里干不完的活儿,带着首饰也不方便。 还没嫁人的姑娘小哥儿爱美,最多也就是闲了会梳个新鲜的发髻,或是带上几朵应季的的小花。 所谓才不可露白,沈桥虽然没念过书,可这样简单的道理却也明白。况且还有沈平那档子事,何春兰虽然极其宝贝沈平,可她最看重的还是沈安这个儿子,若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难保不会为了沈安过来找他。那母子两真犯起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戒指是李大成送给他的,自然的收藏妥帖。 日头西垂,沈桥给吴旺夫郎结算了工钱,吴旺夫郎手脚麻利,干活儿也实在,从不见躲懒偷闲,他和李大成商量过,最后一天除了工钱,多给些肉食,也好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想着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吴家日子又艰难,特意多给了一吊肉和一只鸡。肉不算多,差不多二斤左右,但也足够一家人包顿饺子的,鸡也是收拾好的,拿回去直接炖就行,也不怕收拾的动静太大,引来别的闲话。 见了沈桥手里的东西,吴旺夫郎说什么都不肯要,这一个来月他在这里做活儿,吃的比家里过年都要好,人都精神了不少。李大成两口子又都是好人,待人宽厚,给的工钱比去镇上做工还要高,做活儿却只需要半日工夫,哪里还能额外要东西。 第289章 吴旺夫郎心里感恩,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这样好的活计,无论是落在谁头上,恨得高兴的不行。之所以落到他身上,那都是李大成两口子心善,知道他家里难过,这才可怜他。 推拒了好半天,连李大成都开口,这才接下来,这些年冷眼看的多,心里感激也忍不住发酸。 禾哥儿吃住都在家里,也没有亲戚可走,沈桥便把东西换成了红包。 夕阳慢慢坠落,天空浸染上一层多彩的琥珀色,李大成送伙计出门,待人影远了,才拥着沈桥往回走,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被夕阳染红的情意…… 第192章 大年三十 晨曦初破,天边尚挂着淡淡的月牙,巷子里早早的就有人起了,袅袅炊烟混合着薄薄的晨雾笼罩在半空,如轻纱曼舞,将这宁静的早晨,装扮得既朦胧又充满生机。 新年的第一缕烟火气,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大吉大利,大家也都愿意讨个吉利。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夹着小孩子们奔跑嬉戏的笑闹声,好不热闹。 外面动静这样大,沈桥自然也醒了,撑着身子刚要起来,被李大成拽了一把,又跌回床上,正好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左右已经有人醒了,我们就算现在起来,也赶不上第一个了,还不如多躺会。”李大成一脸的理所当然,半眯着眼睛搂着人,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沈桥觉着大过年的赖床不好,伸手推了推李大成,还没来得及开口,搭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两分。 “难得不用往镇上赶,偷闲睡个懒觉,小桥陪我躺会儿。” 许是刚醒的缘故,以往清朗的嗓音有些闷,沈桥拿他没办法,给两人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又重新躺好。 后腰处的大手越来越不安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隐隐有向下的趋势,沈桥面上一热,掀起眼帘瞪着不老实的人。 李大成双眼微闭,嘴角勾出一抹狡猾又满足的笑,搂着人好一番亲昵,虽不能真的把人怎么样,到底也占够了便宜。 直到远处升起一抹暖阳,他才亲了亲沈桥泛红的眼角,心满意足的起身。 男人五官本就俊朗,身上又有一股沉稳的气质,此时一身鸦青色的长袍,同色的团花云纹在日光下缓缓铺展,深邃内敛中,透着几分矜贵,让人无法侧目。 沈桥双颊依旧染着未褪的红霞,如同晨曦中初绽的桃花,他为李大成整理衣襟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低垂,避开了对方的注视。 李大成刚刚已经占够了便宜,懂得适可而止,他静静地站立,任由夫郎细心打点,眼中满溢的笑意却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又不加掩饰。 “小桥……” 沈桥闻声抬头,见李大成又凑了上来,立时后退了两步,唇上仍残留着几分微妙的热度,大过年的若是被旁人瞧出端倪,羞也要羞死了。 李大成见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失笑出声,到底没有拆穿他,“夫郎如此体贴,为夫自然也得有所回报才好。” 手上沾了桂花油,李大成帮沈桥把一头青丝梳顺,拿起一旁的簪子,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想将头发挽起来,奈何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不说,还将原本柔顺的发丝弄的毛躁不堪。 沈桥见一贯万事都成的人,罕见有了不擅长的地方,温婉的笑笑,接过他手里的发簪,熟练的将头发挽起来。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才从屋里出去,禾哥儿体贴,知道李大成难得的不用早起去镇上,他们夫妻也好亲近些,便呆在自己屋里没动,只等到院里有了动静,才从屋里出来。 沈桥有些不自在,刚刚照镜子时见唇色加深,微微有些肿胀,破天荒的抿了些口脂,好在今儿是过年,年轻些的妇人夫郎都会打扮一番,他这样也不算是太过惹眼。见禾哥儿并没有瞧出什么,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的习俗是大年三十这顿团圆饭要放在中午,因此早饭便吃的简单些。李大成见沈桥和禾哥儿在灶房里忙乎着,他也插不上手,招呼了一声,便出门去了后巷。 孙家只独留孙母一人,大过年的未免太过冷清,早就商量好了,过来一道过年,干脆将孙母接过去一块吃早饭,也省的一个人还得生火。 原本李大成是想着,把许阿婆祖孙也接过来,人多热闹不说,也省的许阿婆再费力的操持。 昨日送东西过去时,他就劝了,奈何许阿婆如何也不肯。自从打别院回来,许阿婆就病了一场,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骨本来就弱,又受了这些日子的搓磨,饶是病好了,精神头儿也不如从前。 许阿婆自是知道李大成是好人,更不愿意拖着这幅身子,大过年的给他们添了病气。况且家里还有短命的老头子和儿子的排位,这大过年的总得给他们捧上一口热饭。 见此,李大成也没多劝,直说晌午做好了饭端过来,不必许阿婆再开火弄饭。 刚吃完早饭,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团圆饭,乡下人没什么念想,幸苦了一年了,就盼着一家子团团圆圆的过个好年。 他们家掌勺的自然是李大成,沈桥在一旁跟着打下手,灶房本就不大,禾哥儿也不好挤进来,便把院里那口灶也点着了,烧水用。蒸煮都需热水不说,天寒的厉害,洗菜也得惨些热水,省的冻手。 堂屋里备好的瓜子、果子,孙母见他们都忙着,自不肯独自歇着,想着帮些忙,一时又插不上手。 第290章 她虽有儿子,但到底是个寡妇,往年族里有些什么事,她是插不上手的,这种大日子都是找四角惧全的妇人夫郎。 禾哥儿看出孙母的局促,拿了装着葱蒜的竹篓,坐在孙母旁边,一边干活儿,一边搭着话。 孙母一贯深居简出,没事儿绝不会往人堆儿里凑,就算是下田回来,也会避开众人,独独留在后头。因此,同禾哥儿接触不多,只记得刚嫁过来时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哥儿。 后来日子长了,王贵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王家不是好人,都在前后巷子里住着,王贵打夫郎的事,几乎人人都知道。也有看不过眼的劝说几句,全被王贵骂回来了,王家人都不好惹,一贯的胡搅蛮缠不讲理,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惹这一家子混子。 禾哥儿受的搓磨多了,性子变得更胆小怯懦,见了人也多是低着头,不怎么敢和别人说话。 他从王家那个虎狼窝出来这小半年,一直住在村长家和李家,村长同李大成夫妻都是好人,待他也极好,如今性子也养回来好些。虽说不如别人那般放的开,但也不似过去那般胆小,和别人说话时总是弯着眉眼,让人瞧着就亲切。 余光撇见堂屋的情景,李大成碰了碰沈桥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沈桥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大成。 “只是大壮有些心思,禾哥儿应该还不知情。”抬手在沈桥脸上捏了一下,李大成才压低了声音慢慢道:“过完年他就要回来了,这事还给看禾哥儿的意思。” 孙家日子虽然清苦,但是人口简单,母子两又都是老实本分人,禾哥儿若是嫁过去,也是个好归宿。 禾哥儿与王贵虽说是和离的,可村里不比镇上开明,平日里闲言碎语还是不少,禾哥儿若真能得个好归宿,沈桥也替他高兴。 灶房里烟气缭绕,李大成热了油炸丸子,沈桥坐在灶前烧火,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均是满满的笑意。 院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的,想来是有人家已经备好了饭菜,他们家虽然人口不多,可却是两人成婚后的第一个年,因此李大成准备的极其丰盛,别说只有四个人了,就算是一大家子都够吃。 李大成拿了大碗,将饭菜拨出来些,转头对沈桥道:“等我回来,咱们也点爆竹!” 沈桥点头应了,一双弯弯的眸子里全是亮晶晶的喜色,往年过年这天他都是找没人的地方躲着,何春兰嫌他晦气,不肯让他在家里,只有等后半夜他们都睡了,才能溜回来。又冷又饿,也只能缩在柴房里默默忍着。 如今他也有家了,有了疼爱他的夫君,过去那些日子很少再想起来,今儿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这些。大过年的他不愿意让这些污糟事,坏了心情,将灶下的火撤了,轻轻摇了摇头,想将思绪抽回。 李大成已经送了饭菜回来,正在院外面唤他,沈桥答应一声,洗了洗手便出了屋,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 瞧着李大成已经拿长树枝将一挂爆竹架了起来,手里正拿着半截点燃的香,朝他招手。年三十点炮仗的活儿,多是落在家里男丁身上,若是没有男丁或是年纪还小,便由家中汉子来,从没见谁家是妇人夫郎上手的。 沈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缓缓上前,李大成握着他的手,笑的一脸灿烂。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抹火红色的亮点上,引信被点燃,瞬间爆发出震耳的响声,伴随着滚滚烟气,昭示了来年的好运道。 点完炮仗回来,禾哥儿已经将饭菜都端上了桌,虽说家里平时就没断过肉,可这过年吗,还是得备些荤菜,来年也好更兴旺些。 看着满桌的饭菜,孙母的眼眶有些泛酸,她虽不说,李大成也知他是惦记孙大壮,独子在外奔波,连过年都不能回来,心里怎么能不挂念。 他插科打诨的说了几句笑话,禾哥儿和沈桥也是吉祥话不断,这才把孙母哄的开怀些,一顿饭吃的欢欢喜喜。 第193章 李庆死了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远处的第一串爆竹便迫不及待地炸响,如春雷初动,伴着袅袅炊烟,年味十足。 外头爆竹声此起彼伏,连带着鸡鸣狗吠声不断,沈桥睡的极不安稳。昨夜守岁,一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眼下实在太困了,即使外面嘈杂的厉害,也只是翻了个身,又皱着眉睡去。 李大成抬手,指尖抚过他紧锁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在人脸上捏了两下。这些日子总算养出些肉,脸蛋也圆润了几分,指腹下的皮肤柔软细腻,仿佛春日里最嫩滑的花瓣,让人忍不住触碰。 占够了便宜,他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年三十可以晚起会儿,初一是拜年的日子,确是不好赖床。 崽崽听见动静,支棱起脑袋看了一眼,便又懒洋洋的趴在垫子上烤火,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这几日家里顿顿都有两三道肉菜,又专门给它买了棒骨,崽崽本就贪吃,冬日里皮毛又厚实,眼瞅着身子都圆了一圈。 院门一打开,巷子里的烟尘还没散,起得早的人家已经收拾齐整,准备去拜年了。互相说了几句拜年的吉祥话,李大成才点燃了爆竹。 小孩子们穿着新衣,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脸上却全都是兴奋和喜色,或捂着耳朵,或兴奋地跳跃,在鞭炮的余音中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 他们村日子算是不错的,过年讨个喜气,就算大人不做新衣裳,也会给孩子置身新衣裳。小孩子用不了多少布料,穿小了还能留着做些面,总归是有用处的。孩子穿的齐整干净,出去拜年也有面子。 第291章 等爆竹燃尽了,小孩子们才凑上来,拱着小手拜年,刚刚出来时李大成就抓了一大把糖,这会儿一人给分了几颗,小孩子们道了谢,高兴的跑开了。 大年初一有规矩,不能洒扫,巷子里全是燃尽的纸皮,红彤彤的一片,喜庆的很。今是拜年的日子,走动的多是同宗同族的亲戚,都在一个村里,走动起来也方便。 他同李家断了亲,也没什么亲戚可走,村长待他不薄,还有其他几户帮衬过他的,自然得趁着年节走动走动。 倒是不急,毕竟不是正式亲戚,等到晌午前过去就行,也正好岔开拜年的人。 他回屋的时候沈桥已经醒了,正坐在那发呆,显然是刚睡醒不久,人还迷糊着,“让爆竹声吵醒了?” 刚睡醒的人还没醒神,晕晕乎乎的,比平时粘人,李大成坐在炕沿上,一伸手,怀里就多了副香香软软的身子。低头看着没睡醒的人,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沈桥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屋里虽点着火炉,刚起身还是抵不住的冷意,怕把人冻着,李大成扯过旁边的被子拢好。随后便隔着被子一下下的轻拍着,哄小娃娃似的,动作亲昵轻缓。 打了个哈欠,沈桥慢慢的醒了盹,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如晨曦初照时天边最温柔的云霞。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身子却没动,平日里李大成忙的紧,尤其是年下这些日子,几户都是忙到夜里,难得歇歇,他也愿意亲近些。 “昨天的饺子还有好些,早上热热就行,吃完饭……”沈桥话还没说完,察觉到男人看着他的目光慢慢灼热起来,如同滚动的星火,还没来得及出声,双唇便被覆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桥颈侧,好似燎原的火焰一般,染红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屋里一片缱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缠绵宁静。大早上的自然不能真的做什么,偷个香李大成也心满意足,抱着人浓情蜜意的说着话。 这份宁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堂屋外,传来两声急促敲门声,怕里面的人听不见,禾哥儿还在门外喊了两声,“李家来人了,说是有急事。” 沈桥吓了一跳,李大成眉心微簇,安抚了他两句,理了理衣裳,才出了屋。 他与李家早已断了亲,大过年的一大早就过来找不痛快,还真是那家混蛋人家,做出来的事。 似是感觉到生人的气息,崽崽也不再懒懒的趴着,直立立的坐在门口,一双眼睛警惕的望着院里,好像随时就要冲出去一般。 李大成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去陪沈桥,转身便出了屋。 禾哥儿一脸的焦急,李大成和家里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些,如今见李家来人,生怕他们是过来找麻烦的。 院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汉子,年长的那位李大成认识,是李光,说起来他还得喊一声三叔,也算是李庆这一辈比较有出息的。早些年跟着货船跑,挣了些幸苦钱,后来回村置了十来亩良田,打的粮食除了自家吃,还能余下不少,换成银子也算是吃喝不愁。 那个年轻人却是个生面孔,想了半天,李大成也没辨认出,是哪家的后辈。 原本以为是赵荷花过来闹事,没成想来的是旁人,不等李大成说话,上了年纪的汉子便先开了口:“大成啊,你爹没了。” 李光说着搓了搓手,脸上三分为难,五分悲切,还有两分隐藏极佳的算计。 “大成啊,你爹今早去了,原本不该过来找你,可你们到底是父子一场,纵然他有万般不是,那也是你爹不是。你又是家里长子,如今人没了,丧事总得料理,再说家里实在是没有旁人了,你看?” 李光说完,见李大成没有反应,又转头去看身后的年轻人,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年轻人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还未开口脸上就带两分笑意。 明明是来报丧的,脸上却挂着笑,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大成哥,我知道你和二伯有些矛盾,可毕竟人死为大。李清前些日子摔断了腿,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家中只有二娘一人,实在是难以操持。大成哥,现在人都没了,就算有再大的仇怨,也该散了。” 李大成眉眼微动,唇角随意勾勒出一抹浅笑,笑意却并未打眼底,“三叔,既知昔年我在李家受的罪,也知我与李庆早已断绝了父子关系,就不该过来。” “大成啊,你这话说的不对,你爹毕竟养你那么些年,你也不能一点情分都不念吧。人都没了,你毕竟是做小辈的,现今又这么出息,在镇子上找到了体面营生,若真是这么绝情,连亲爹都不管,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李光见李大成说话不好听,也没有了刚刚的好态度。大过年的摊上这样的事,他也嫌晦气,要不是赵荷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着,他也不愿意跑这一趟。都是同宗又住的不远,要是真不管,又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年轻人跟着附和劝了两句,故意的提高了声音,他心里自然是盼着李大成能接手这个烂摊子,他们既能省些力,还能落个好名声,完事还能得些好处。 这会儿子本就是拜年的时候,他们这一吵吵,巷子里便围了不少人,有热闹瞧,人们也没那么着急,纷纷驻足朝他们这边看。 李大成被气笑了,这是眼见说不通,便转换了思路,明着劝,暗地里威胁的意思满满。他还真不是在乎名声的人,只是顾及沈桥,断不能凭白让他们把这盆脏水,泼到他身上,便宜了这一家子。 第292章 听见是李家来人了,沈桥心里一紧,怕他们胡搅蛮缠,也怕李大成吃亏,穿好衣裳,拿了匣子最下层的断亲书,便匆匆赶了过来。 李大成握了握沈桥的手,将他护在身后,淡淡的扫过面前的两人,语气彻底冷了下来,“照三叔这样说,年前给李庆看病,借的那二两银子就不用还了,毕竟人都死了,李庆又是你的兄长,你这做弟弟的自然不能这么计较!” 他声音本就不小,最后两个字,又咬的极重,连围在外头的人都听的清清清楚楚。 李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气的当场就要发作,被旁边的年轻人扯了扯袖子,这才压住了火气。 那可是二两银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要不是看在李庆名下还有几亩良田,想着就算还不上,还能拿田地抵债,他根本就不会借。再说了那银子也不是给李庆看病,分明是给李清治腿,可如今被一口咬死,自是不能再改口。 李大成淡淡看着,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看吧,巴掌不落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牵扯到自身利益一下子就急了。大道理讲的冠冕堂皇,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算计那点好处! 李光废力的扯出一抹假笑,还要再说什么,李大成却没给他机会,从沈桥手里接过断亲书,朗声道:“劳烦各位给做个见证,前头的事我也不提了,这些年我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大家也清楚。生死关头,李家一点情分不念,把我赶出来,要不是村长好心找大夫救治,恐怕我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捡回条命后,我就同李庆断绝了父子关系,生死无由,断亲书就在这。我欠李庆的这些年当牛做马的做活儿,还有那一条命早就还清了。”他将断亲书展开,走了一圈,村里识字的人虽不多,可那上面的大红手印却做不的假,更何况上面还有官府的印记,自是由不得人不信。 李家的事村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大家伙议论声不断,却都是向着李大成说话的,更有看不过眼的,帮着说了两句。 “李家不还有李清吗,大成都同你们没有关系了,还巴巴的找过来,这大过年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就是,明明还有小儿子,还来攀扯,我看啊,就是看大成现如今过好了,想占便宜呢!” 李光重脸面,这些年在村里名声也不错,这样的话一出,哪里还能呆的下去,灰头土脸的就走了,真后悔跑这一趟,没得着实惠不说,还惹一身腥! 李大成拱手和大家伙到了谢,又说了两句过年的吉祥话,众人才散去。 第194章 李家的烂摊子 原想着上午去拜年的,出了这样的事,自是不好再去别家。虽说断了亲,到底顶着亲爹的名头,人刚没了,他自然不好再去串门。 就算自己不在乎,也得给别人忌讳点不是,大过年的,谁家也不愿意沾上白事,索性一会儿把礼送了,便在家里带着,陪陪沈桥,也乐得自在。 从进屋起小夫郎就一直悄悄的打量着他,生怕他受刚才的事影响,心里不痛快,他本想着占个便宜,到底舍不得沈桥担心。拉着人在炕沿上坐下,笑的如往常一样,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不快。 好好地闹了这一出,沈桥原本还担心李大成心里难受,见他一点没受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他哪里知道,李庆本就不是李大成的亲爹,又无半点情分在,哪里会难受。 “你歇会儿,我去把昨天的饺子热热。”闹了这会儿,早饭还没来的及做,就算不去拜年,大过年的也不能饿着肚子。 见人要走,李大成伸手拉了一把,“不急,左右也不好出去拜年,昨夜里吃的那些点心果子还在呢,这会儿一点都不饿。” 何春兰母子的事还没解决,李家这边又出了事,明儿就初二了,过了明儿他又得往清河镇去,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小半天,把沈桥一人留在家里,他实在是不放心。 李家就像一个毒瘤,一天不解决,心里总是不踏实。赵荷花借的那二两银子,哪里是给李庆看病,分明是给她那个宝贝儿子治腿。自从被书院赶出来后,李清倒是在家里消停了一阵子,虽说整日喝酒,到底没再惹什么事。 年前受不住引诱,又去赌坊里赌了几次,因为实在没有银子还,被人家硬生生的打断了一条腿。 赵荷花不敢说实情,怕被笑话,也怕坏了李清的名声,却不知李清哪里还有半点好名声在! 她只说儿子是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摔断了腿,凭白的给李清立了个孝顺能干的形象。可李清什么样儿,村里人谁不知道,从小就没干过一丁点活儿,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的主,能上山砍柴。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只不过是年下,大家伙都忙,又生怕沾染上李家的晦气,这才没人拆穿他们。左右日子是自家过的,只要那家子不来沾染他门,也没人愿意往李家跟前凑。 赵荷花东拼西凑的,连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又卖了两亩地,这才把事平了,到头来却连给李清治腿的药费都拿不出。 这才找李光借了二两银子,李光惦记着李家剩的那几亩地,自然没有不应的。左右还不上银子,他就收地,二两银子换一亩地,这个账怎么算,他都是不亏的! 如今李庆没了,李家说不准连料理丧事的钱都拿不出来,更何况还有李清那个无底洞要填,真成了实实在在的火炕,连亲戚们躲的远远的,生怕朝自家借钱。 第293章 原先还有李春丽那可以拿银子,如今钱家少夫人的胎已经坐稳了,听说还是个男孩,有了嫡子,李春丽所生的庶长子自然就不够瞧了。 以前钱家念及李春丽为家里开枝散叶,对她多有包容。再加上李清在书院念书,钱家商贾出身,对读书人总是高看一眼,因此对李家也多有帮扶,银钱上也没怎么限制,打算着李清日后真能得个一官半职,也算是个助力。 自从李清因为赌钱被书院开除后,钱家就没再给过一文钱,连带着李春丽的地位也直线下降。 从前,她为钱家诞下男丁,虽出生乡野,家境清贫,但弟弟是聪敏好学的读书人,日后最差也能在书院教书,受人敬重。 现如今,李清成了赌徒,还被书院除名,仕途无望不说,名声都毁了,还能有什么出息。赵荷花又三番四次的过来讨要银子,一副泼妇模样,丢了钱家不少面子。 钱家自然不再待见李春丽,她本就是村妇,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机缘之下才攀了高枝。别说钱少夫人,就是家里的另外几房妾室也是比不上。 春风得意时她不同的收敛锋芒,摆足了气派,好像整个钱家都是她囊中之物一般,如今少不了受尽奚落。自己的日子都过的艰辛,哪里还有功夫接济娘家。 他们今天闹这一出,没捞着好处,定然不肯轻易罢休,李春丽那又指不上,就怕那对母子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 李大成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店面的事先不急,不如先租个房子,搬过去住着。再找合适的铺面,反正是不能再让沈桥住在村里。左右用不了多长时间,孙大壮也就回来了,禾哥儿先跟着他们走,等孙大壮回来再做打算也不迟。至于孙母,他隔三差五的回来看看,送些东西怎么也能撑到孙大壮回来。 想定了,李大成便把心里的打算同沈桥说了,李清那些污糟事隐去了没提,大过年的犯不着让沈桥跟着糟心。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准备在镇上找个房子,沈桥心里知道,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着急,愣了一下,便把装钱的小箱子拿了出来,里头除去最上层的二两碎银子,一共有一百一十八两。 这些银子在镇上买个不大的铺面是够的,要是再想买房子确是不够,租房子买铺子这些是大事,沈桥也不懂,便把银子都拿了出来。 “不用,小桥先收着,牙人怎么也得过了正月初七才开工,到时候等看好了房子,再拿银子也来得及。再说看房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先不急。” 李大成将钱箱子合上,放在了一旁,他这话倒也不假,看房子没那么容易。他们这个小镇,距离府城较远,因此除了过路的客商,人员流动倒是不大。因此,镇上的房子短租的不多,但凡好些的房子都是直接售卖,不会为了赚这点碎银子,来回折腾。 长平街那头的民巷短租的房子倒是不少,只不过多是些破旧的矮房,一个院里住着好几户人家,条件差不说,人员也复杂。他带着沈桥,住在这样的地方显然不合适。 虽说两人已经成婚,可沈桥到底是个年轻小哥儿,最好是找镇子里头的房子,临近街市,周围住的人有固定营生,不至于生出歹意,独门独院的最好。他出门后,院门一关,旁人进不来,足够安全。这不是件着急的事,就算他心里再急,恐怕得相看上几处。 两人商定好了,才起身去灶房,饺子李大成用油煎过,一个个金黄酥脆,吃着比隔水热过的好吃。沈桥又煮了一锅香浓的粥,禾哥儿见他们没有受早上的事影响,心里也松快了不少,三人满足的吃了顿早饭。 过年这几日无非就是走走亲戚,他们家没有亲戚可以走,又出了这档子事,李大成只把提前备好的礼,挨家送去,也没叫沈桥跟着,为着不给人家添麻烦,连门都没进。 村长他们强拉他进屋,都被他以沈桥一人在家不放心搪塞过去了,孙虎到底是年轻,不如他父兄稳重,气的骂的两句。 “这都什么事啊,到死还挑个这样的日子,祸害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强喝止了,他爹也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止住了话头。他打心里敬佩李大成,还想着过年一块热闹热闹,出了这样的事,心里不痛快是其一,也是替李大成不忿,李家还敢找过来,脸皮也太厚了。 家里席面都备好了,却得了李庆去了的消息。即使已然断了亲,但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亲爹刚没了,就喝酒热闹,怎么说都不合适,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想到那桌席面,孙虎刚压下去的脾气,又涌了上来,他一早就去打了好酒,就是为了招待李大成,这下子再坐在一块喝酒,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李大成知道孙虎的脾性,自然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等他成婚那日早些过来,好好热闹热闹,孙虎这才高兴起来。 李大成告辞出来,孙强定要送他,料想孙强有话要说,便也没有推辞。走到巷口,见前头没什么人经过,孙强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才有些担忧的开口:“李……李叔儿人虽然去了,但赵荷花也不是好惹的,年前李清又去了赌坊,听说还和一个娼妓勾勾搭搭,这才让人打断了腿。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得小心些,防备着那对母子真走投无路,干出什么事儿来。” 孙强原想说李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到底人都没了,一个称呼的事,犯不上呈口舌之快。 第294章 “强子哥放心吧,过完年我准备在镇上租个房子,带小桥去镇上住,既方便照看,又省的来回跑,也可以省些力气。到时候收拾妥当了,强子哥可得过去坐坐。”打算搬到镇上的事,李大成也没瞒着。李清去赌坊的事他知道,勾搭上娼妓的事确是不知,看来还得打听打听,看看这母子俩还能怎么做妖。 其实李庆的病,原不至于这么快就去了,怎么也是庄户出身,身子还算硬实,若照料得好,活个三两年不成问题。 一开始赵荷花还张罗着到处找大夫看病,想着人要是能好起来,家里好歹也有个主事的,况且李庆有木匠的手艺在身上,虽说年纪上来了,不能去镇上做活儿,但在家里干些零活儿,也比别家在土里刨食儿,来银子要快得多。 后来见李庆实在不成了,便是治好了,也少不得要落下后遗症,到时候别说做活儿了,说不准连走路说话都成问题。眼见着家里要多这样一个累赘,还得要人伺候着,赵荷花便不向一开始那么上心了。 左邻四舍的都看着,到底不能把事做得太绝,明面上还是一样的照看,暗地里却任李庆自生自灭。李清又整日借酒浇愁,赵荷花自然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毕竟儿子才是她的指望。 李庆瘫在炕上,拉尿都需要人伺候,赵荷花懒得理他,又怕人说闲话,干脆收拾东西,自己搬到了厢房住,每日给李庆喂上一顿饭,确保人饿不死也就完了。 这般搓磨着,任谁也撑不下去。 李大成知道李庆的处境,心里却生不出半分不忍。但凡李庆有个做爹的样子,在原身被欺负的时候,能站出来出头,原身哪至于被活活逼死。 俗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李庆能有今天,只能说一句咎由自取! 孙强答应下来,见他心里有数,也没再多说,孙虎的婚期就定在正月二十,眼瞅着还有不到二十天,家里早已经忙开了,哪里都是事。 李大成知他忙着,也不耽搁,两人简单的聊了两句,便告辞回去。 看着他的背影,孙强深深的叹了一声,顶好的人偏生摊上这样一个爹! 第195章 风雪雨故人 大雪呼呼飘了一夜,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色。昨晚刚扫过的地,如今又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老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过年时下雪可是好兆头,预示着来年的好年景。昨夜,不仅有小孩子们兴奋地跑出家门,就连不少年轻汉子都起了童心,纷纷加入到堆雪人的行列中来。也就是就着过年放松放松,等过完年忙着春种,哪还有那么多工夫玩乐了。 连绵不断的大雪,天又冷了不少,夹杂着呼啸的北风,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今天外面清净了不少,已经没有玩雪的了,家家户户纷纷窝在家里,紧闭门窗,早没了昨日的兴致。 沈桥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眉头皱的紧紧,心里更是止不住担忧。昨儿张婶儿家张旺子和媳妇回娘家,回来的晚些,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伤了腿,连夜找了大夫这才保住了腿。 李大成拉着板车,赶那么远的路,让他怎么能不担心。万一要是摔一跤,这大冷天的,再没人发现,冻也能把人冻死。原先他还觉着,买房子这事着急了些,现在恨不能马上就看好房子搬过去,省了这路上的奔波。 看着皱成一团的小脸,李大成笑了笑,从身后揽住沈桥,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这么担心,小桥不如付出些实际行动?” 见他又不正经,沈桥抬手拍了他一下,“别闹,外面风雪那么大,我同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搂着人转了个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李大成才出言安抚,“有小桥的惦念,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外头天寒地冻的,冷风吹在身上,能吹进骨头里,从里到外都是凉气。沈桥身子娇弱,他哪舍得带着人出去受罪。 “不用担心,镇上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路上我定会多加小心。等过了初七我便找牙人看房子,咱们尽早搬到镇上,小桥边不用如此忧心了。” 将人安抚好,李大成才拿了斗笠出门,到堂屋门口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小桥,别出来,我把门从外面锁上,下午再买些牛肉回来,晚上咱们涮锅子吃。” 堂屋的门一打开,雪粒子就往人嘴里灌,冷风更是一股脑的往屋里钻,李大成嘱咐了一句,便连忙把门关上。如今院里的雪已经有一寸厚了,这还是昨天扫过的,想来路上的雪更厚。 他里面穿了沈桥给他做的护膝,身上也是帽子手套俱全,将板车装好,也不耽误就往外走。窗口一直有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回头就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头来,朝他挥手。 “我走了,下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直至院门被关上,沈桥才依依不舍的关上窗子,雪花落在窗台上,屋里点着火炉温度高,很快白色的雪片便化成一滩水。 将帽子摘下来放好,又拿了抹布将窗台上的水渍擦干净,沈桥才靠坐在窗边,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忧。这雪从昨天下午开始,除了傍晚那会儿停过一阵,便没在停歇,也不知路上是什么光景。镇上倒是不担心,青石板路好歹平坦些,往镇上去的这段土路,却是不好走。 昨个,雪还没有那么大,张旺子还摔进沟里,幸好也有走亲戚回来的,帮着把人救了上来,要不然等张旺子媳妇再回村喊人,冻也要把人冻个够呛了。 第295章 今天这么大的风雪,估摸着走亲戚的也少,路上连个搭伴的人都没有,越想越觉着心里不踏实。 禾哥儿知道沈桥心里惦记着里大成,穿了厚衣裳过来找他,两个人一块说话,搭伴做活儿,倒是能分分神儿。 沈桥也知道他干着急也没用,还不如做些活儿,拿出前两日做了一半的春衣出来,虽说这天又冷了起来,什么时候穿上也没个准,但也得做出来,要不然能穿的时候没有,就该着急了。 李大成的衣裳不多,几乎都是成婚后现置下的,年前扯料子的时候,便把做单衣的料子也买了。得亏买的布料多了,要不然还真不够,每日在眼前的人,他都没瞧出有什么变化,一量尺寸,这才发现男人壮了不少。 想到男人赤裸上身的样子,沈桥慢慢的红了双颊,好在这屋里火炉烧的够热,禾哥儿问起时,才让他搪塞了过去。 两人在一块时间过得也快,眼瞅着已经到了午时,外头的雪还没有停的架势,沈桥心里七上八下的。崽崽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他的腿上蹭了蹭,撒娇的意味不言而喻,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崽崽真乖,是不是饿了,等着,给你弄好吃的。” 午饭好做,早上剩的馒头和菜都没往灶房放,放在火炉上热热就成,连屋都不用出。沈桥又用泥炉给崽崽热了些卤好的骨头,掰了两个馒头,放在食盆里,等着放温了才给它。 他本来胃口就小,心里记挂着李大成,更是吃不下去,吃了小半块馒头,便饱了。外面天色愈发阴沉,他连手里的活儿都没心思做了,时不时的往院门那瞧。但凡巷子里有点声音,都得竖起耳朵听着。 禾哥儿看出他心不在焉,劝了几句,天色不好,屋里也暗了下来,做活儿也看不太却真切,索性收了针线篮子,陪着他一起等。 李大成这边也没耽误,路上不好走,好在他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又年轻力壮,虽费些时候,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虽说下着雪,但合生楼的生意不错,老掌柜年前为周家的事奔波,又受了寒,在家养了这几日才算是好些。雪天路滑,不便来店里,便只有赵先生在。 他身有不便,去探病也不合适,托赵先生带为问候。他家里的事情,赵先生也知道些,道一句节哀又不合适,半晌,只叹一声事事无常。 从合生楼出来后,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街面上的雪,虽然清扫过,但架不住雪太大,很快又积了厚厚的一层,车轮轱辘轱辘的辗过地面,带起不少泥点子。 正是走亲戚的日子,虽说天儿不好,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李大成拉着车靠边走,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熟人,正是许阿婆那个侄子。身旁还跟着几个人,满嘴的昏话,走路都打晃了,一看就没少喝。 所谓冤家路窄,许胜眼神都有些涣散了,还是认出了李大成。他有朝和斋做靠山,平日里霸道惯,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如今遇见了,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加之酒气上涌,大喊一声,便冲了上来。 许胜平日里不缺银子,身边狐朋狗友自然不少,得了好处,自然的帮着出把力,几个人把李大成围在中间,扑面而来一股恶臭的酒味。 “好啊,上次……上次让你跑了,这回你落到我手里,你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许胜摇摇晃晃,话都说不利索,照着李大成就扑了过来。 好歹是正月里,李大成原本没想着搭理他们,奈何有人找不痛快,便怨不得他。将板车停稳,照着许胜便是一脚,他虽收着力,奈何酒鬼本就脚步虚浮,他这一脚,将人踹出好远,捂着肚子好半天站不起来。 旁边几个人,见这架势,酒都醒了几分,连忙边把许胜扶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一步也不敢上前。 本就是吃吃喝喝的关系,犯不着把自己搭上,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站的远远的,大过年的生怕沾染上晦气。 许胜推了身旁人一把,见没人上前,气的啐了一口,“不知道回去喊人啊,都是死人吗!” 此处离着朝和斋不远,李大成猜想许胜该是回去找人了。对付几个酒鬼他倒是不惧,只是宋朝和此人不简单,若非逼不得已,他还真不想与宋朝和碰面。 他与宋朝和虽只有一面之缘,却也能看出其不简单,绝非普通生意人。他只是个平民百姓,既无权势,又无家财,犯不上招惹麻烦。 两人扶着许胜,经过刚才那一场,又吹了冷风,酒气早就散了。许胜同李大成交过手,两回都没讨到便宜,心里虽有不甘,但还是有些发怵。可这么多人看着,他自然不能胆怯,就算强撑着,也不能落了下风,否则哪还有面子。 许胜骂了几句,到底没敢上前,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确认帮手来了,才又耀武扬威起来,看向李大成的眼神都带着轻蔑。 原本还想着今日可能不能善了,看见来人,李大成便放下了刚刚卷起的袖子。来的正是宋朝和身旁的那个年轻人,显然是得了吩咐,有他在自然不会纵着许胜动手。 “还不回去,在这里丢人现眼,差事不想要了是吗!”年轻人朝着许胜几人呵斥了几句,才对着李大成告歉:“在下宋清云,实在抱歉,店里的伙计不懂规矩,冲撞了先生,我在这给您陪个不是。” 人家已经起了头,李大成也没揪着不放,反正他也没吃亏。寒暄了两句,他告辞便想走,答应了要给夫郎带好吃的,可不能食言。 第296章 “先生……”宋清云上前拦了一步,拱手道:“为表歉意,我家公子已在茶楼里备下茶点果子,还请先生移步,过去坐坐,全当是赔罪。” “先谢过宋掌柜的好意,只是如此小事,就不麻烦宋掌柜惦记了。家中有要事,就先走一步,还望见谅。”李大成抬脚便走,却不想宋清云快步挡住了去路,面上虽带着几分歉意,可拦着车的动作却是实打实的。 第196章 隐秘 一 桌上悠然伫立着古朴的香炉,其内香灰轻覆,细长的香柱缓缓燃烧,释放出缕缕轻烟,混着淡淡的茶香,颇有几分宁静悠远的意味。 从坐定后,宋朝和便抬手挥退了抚琴的女子,如今屋里只有三人,宋朝和不开口,李大成也沉的住气。 既然避无可避,对方偏要撞上来,索性他就看看这位宋掌柜,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宋清云见两人均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也没多话,只把香炉撤远了些,便安安静静地立在自家公子身后,面上却是隐不去的担忧。 片刻之后,宋朝和才缓缓开口,语气中虽带了一丝歉意,面上却瞧不出丝毫告歉之意,“今日之事,是店内的伙计不懂规矩,无意间冒犯了先生。在此,我以这杯清茶,权当薄酒,向李先生致歉了。” “宋掌柜严重了,在下就一乡野村夫,实担不起宋掌柜一句先生。”李大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悠悠道:“今日之事,说来也是以前留下的引子,倒也不全怪贵店的伙计。” 一句李先生,便是把他的底细摸透了,想来是上次他自朝和斋走后,这位宋掌柜就起了疑心,找人查了他,否则哪里会知道他的姓名。 既如此便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日后他还要在清河镇经营,索性今日便把话说清楚,也省的以后再有牵扯。 宋朝和家大业大,他也不是平白让人欺负的性子,宋朝和既然找人查他,那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这人啊,有时候一味的忍让,反而让旁人觉着好欺负,更加得寸进尺。 李大成把茶盏往桌上一放,脸上始终带着笑,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宋朝和原本平静的面容,却在听到“引子”两个字,突然变了脸色,虽然只有一瞬,却清清楚楚的被他看在眼里。 本想着压人一头,如今被人窥探到了意图,还反过来将了一军,宋朝和也敛了多余的心思。 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坐直了身子,再开口已然没了刚刚的试探,“是在下唐突了,李先生是聪明人,我便直言不讳了,敢问先生所说的引子是何事?” 闻言,李大成也不卖关子,将许阿婆祖孙被许胜骗走的来龙去脉一一讲了。宋朝河疑心重,既然如此看重许胜,他不信那日别院发生的事,宋朝和会不知情。因此讲的及其细致,没有丝毫隐藏,即便再去派人查,也只会与他说的别无二致。 “事情便是如此,许阿婆带着小孙子,日子过的实在是艰难,互为邻里,能帮的自是要帮上一把。也是因此得罪了贵店的伙计,招他记恨,这才有了刚刚街巷上的一幕。” 别院的事宋朝和自然清楚,只是却不知那人就是李大成,别院的管事回报只说是个庄稼汉,他便没有派人再查,却不知竟然这样凑巧。 李大成轻握茶盏,一派悠然,与对面的人形成鲜明对比。宋朝和外罩一袭银狐缎绣流云纹大氅,衬的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即使不通医理的人也看的出,此人身患重疾,恐不是寿数长久之相。 “多谢李先生坦言相告,怎么说都是店里的伙计不对,还请放心,日后我定然不会再让他找李先生麻烦。”李大成所言,他虽会派人核查,心里却已然信了几分。转头,朝身后人低声吩咐了一句。 “这事怎么说也是因我们店里伙计而起,这里有二十两银子,还请李先生带为转交给那位阿婆,算是一点心意。”宋清云将二十两银子置于桌上,躬身施了一礼。 “既如此,那我就替许阿婆谢过宋掌柜了,宋掌柜仁心,上天一定会保佑宋掌柜无灾无病,顺遂无虞。”二十两银子,于许阿婆一家可谓是天文数字,有了这笔银子,祖孙两便可安心度日了,因此李大成并未推辞。 至于宋朝和,人家实实在在地出了银子,为着许阿婆和小虎,他也得说两句场面话,客气客气不是。 窗外,纷飞的雪花犹如轻盈的鹅绒,扬扬洒洒的飘落。远处层叠的屋瓦,均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衬的本就不甚明朗的天色,愈发阴沉。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他答应了沈桥早些回去,便起身告辞。至于宋朝和与许胜之间的牵扯,与他无关。 “李先生……咳咳……咳咳……”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伴随着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李大成回头,见宋朝和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上几分,双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不知宋掌柜还有何事?” “多谢李先生的祝福,只是这一世无望了。不如,我便用这祝福换个问题,想来对着一个将死之人,李先生不会忍心拒绝。”宋朝和接过清云递过来的丸药,就着茶水服下,缓了缓才再度开口:“李先生身上定是有些旁人不知的事,正好趁着今日大雪,不如说与宋某听听。” “放心,在下的嘴可是严的很,自当替李先生保守秘密。”秘密两个字,宋朝和说得其轻,目光一直落在李大成身上,探究的意味十足。 第297章 “让宋掌柜失望了,我不过一乡野村夫,能有什么秘密,况且就算有秘密,想来宋掌柜也该尽知了。”李大成一片坦然,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叫人看不出喜怒。 宋朝和之所以如此,想来还是记挂着刚开始被压了一头的事,想扳回一酬。只是他本就是李大成无疑,人谁来看也看不住内里早已换了人。死而复生,还重生到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这种事,本就匪夷所思。就算他真的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 眼下,宋朝和无非就是炸他,他的身份底细早就被人查清楚了,若是真有什么发现,宋朝和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问他。 原本,他并不想卷入宋朝和与许胜的牵扯中,因此从未深思,现在却有了几分头绪。 宋朝和气质清贵,一身的书卷气,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不凡的教养与底蕴,必然出身高门大户。 以宋朝和的家世地位就算行事有所偏颇,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他们这个小地方。究竟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许胜手里,才会如此紧张防备。 家世不凡,又不缺银子,那能被人拿捏的无非就是一个情字。宋朝和已过弱冠之年,却未娶亲,但凡门第显赫些的人家,家中子嗣的婚事早早的便定下了,怎会耽误到这个时候。 看来这个宋掌柜还真是被一个情字难住了,该是心仪之人见不得天日,或是与世俗不容,这才被许胜要挟至今。 李大成心中有了猜测,面上却不显,不愿再与宋朝和周旋,起身告辞,“宋掌柜身体有恙,我就不多叨扰了。” 见人要走,宋朝和抿了口茶,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李先生过于自谦了,既然不愿说,那在下也不便勉强。只是听闻李先生早已成婚,夫妻恩爱,不知令夫郎可否知晓些什么?” 几番交手,他都落了下风,如今终于在李大成脸上看见一丝情绪,宋朝和好心情的端起茶盏,慢慢的抿了一口,似乎连心脏处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我们夫妻一体,并无秘密。难得宋掌柜对我如此关心,我自得有所回报才是,不知宋掌柜心里装的人还好吗?” 这话一出口,宋朝和的神情瞬时就变了,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不知是否受了惊吓,撕心裂肺的咳嗦声止都止不住。 “公子,您别急,喝口茶压一压,要不要请答大夫过来看看……”宋清云心里也是一惊,给自家公子顺气的手都是抖的。他们从府城过来,公子与苏公子的事几乎没人知晓,连苏府中人也只是觉得公子与苏公子同窗情谊深厚,比旁的人亲厚些,眼前这个人连清河镇都没出过,怎么会知晓。 宋朝和接过帕子掩面,再移开时帕子上已然染上了一抹刺眼的鲜红,看向李大成的眼神里戒备中带了几分戾气。 话都这个份上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触及沈桥,李大成也不再隐忍,收住脚步,转身又坐了回去,对上宋朝和的目光丝毫不惧,还颇有兴致的从盘里挑了块糕点,拿起就往嘴里送。 “宋掌柜挑的地方果然不错,茶点都比别处好吃些。” “公子,您别动气,仔细着身子。”宋清云一面递上茶水给自家公子漱口,一面给人顺气,看向李大成也是满满的不善。 “清云,你先出去。”宋朝和扶着桌面平息片刻 ,额上已然沁出一层薄汗,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抖。 “公子,您……”他家公子本就病着,他自然不放心两人独处一室,万一要是李大成起了歹念,先一步动手,那他家公子怎敌得过。 “无碍,清云,李先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宋朝和摆摆手,态度十分坚定。 第197章 隐秘 二 屋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两人相对而坐,却无一人言语。案几上的香炉静静地吐出袅袅轻烟,曾经炽热的香柱已燃了一半,留下炉底堆积起的一层沉甸甸的香灰。 半晌,还是宋朝和沈不住气,率先开口:“据我所知,李先生该是从未出过清河镇,怎会对我的事了解的这么清楚,可别和我说全是猜测。李先生自诩一届乡野村夫,该是没有这份心计谋算的。” 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宋朝和靠在椅背上,重新打量对面的人。单看外貌便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只不过衣着稍好些,有个谋生的手段,日子比寻常的农户好些罢了。可只凭只言片语,前后勾连一番,便能猜出事情的大概,这份心计绝不会是一个乡野莽汉所有的。 看样子他手下的查探,还是不够详尽,此人绝不简单,虽然和府城没有牵扯,但也绝不是表面粉饰的这般憨厚老实。 许胜自然也不会把要挟他的把柄告诉别人,那么刚刚便是试探。眼下宋朝和已然反应过来,可也晚了,如今他的反应,已然做实了对方的猜测。 “宋掌柜说笑了,以宋掌柜的家世、年纪,虽未成婚,但有个心悦之人不是很正常吗,何来谋算一说?”李大成没接他的话,轻巧的避了过去,宋朝和话里试探的意味十足,却也做实了他的猜测。 所谓关心则乱,反正眼下着急的又不是他,这位宋掌柜既然拿沈桥来要挟他,他动点心思也无可厚非。 闻言,宋朝和坐直了身子,目光冷冽,仿佛带着冰碴儿,“李先生这么说,就不怕今天出不了这个门吗?” “宋掌柜连许胜都容的下,又怎么会对我下手呢?”李大成倒是不惧,许胜能拿捏着把柄威胁宋朝和讨要好处,还成功了,可见这不是一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否则许胜也活不到如今。 第298章 被人戳中了心思,宋朝和也不再端着,重新靠在椅背上,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从小就在深宅大院里讨生活,自认为心计谋算都是上乘的,谁知今日却落了下风,也并非今日,对上李大成,好像他一直就没赢过。 此人身上定有旁人不知的秘密,单说这份看透人心的本事,没有经年累月的历练,根本就不可能。两次交锋,他的底细让人家摸了个透,却连人家的一点皮毛都没探出来,他还真是大不如前。 宋朝和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李先生还真是聪敏多谋!” “比不上宋掌柜智才多思,不过,万事太过多思不一定是好事,平白增添出好些烦恼,若有空闲,宋掌柜还是先保重身体为好。”宋朝和的脸色实在是太差,痴情和执念有的时候比毒药还要损人身心。 “宋掌柜想知道的,今日我已言尽,出了这个门,便当我们从未见过。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无意于牵扯其他,宋掌柜尽管放心。”李大成不愿与他多过牵扯,耽误的够久的了,既已经说透,便没有多留的必要。 宋朝和双眼微阖,长长叹了一声,开口的声音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相识即是缘分,我在这清河镇也没什么说话的人,外头风雪交加,赶路不便,李先生不如再喝上一盏茶。” 见对面的人卸下了伪装,李大成也没急着走,杯里的茶都凉透了,他将两杯茶都倒进一旁的茶盂里,又重新斟了两杯新茶,才慢慢道:“我怕我喝完这盏茶,真出不了这道门了。” “李先生不是都做出选择了吗,现在担心,可晚了点儿。”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宋朝和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放松。 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太久了,他未和任何人提过。刚刚的话也不算假,他在清河镇确实没有相熟的人,除了清云,甚至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也不知为何会选择同李大成说,两人之间过两面,还都在互相试探,实在称不上熟念。 许是压的实在太难受了,又或许是他时日无多了,就算被人知道了,只要他一死,对那人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了。总不能带着这么大的包袱,到地府去。 “李先生可曾有心悦之人?” “宋掌柜莫不是忘了,我早已成婚,若无心悦之人,怎会成家立室。”提起沈桥,李大成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抹柔情。 “李先生还真是好福气,能得心爱之人为妻!”有情人能成眷属,朝夕相伴,怎能让人不羡慕。 天底下,有多少夫妻是两情相悦才修成正果的,平民不百姓娶亲无非为了过日子,延续香火。高门大户更多的是利益牵扯,姻缘岂是自己能做主的,到头来能落个相敬如宾都算好的,哪里有一分真情。 “宋掌柜家世不菲,若有心悦之人,尽可上门提亲,以宋掌柜的家世样貌,定然不会有人拒绝。” 这话一出,宋朝和脸上的神色便暗了几分,面上不禁浮出一丝苦笑,“李先生还真是记仇,不过是用令夫郎要挟了一次,到现在还要往人心上捅刀子。” “李先生明知我心中所想之人,求而不得,何苦还要出言挖苦?” 空气中静止了片刻,只余炭炉里燃爆的响声,李大成没说话。好一会儿,宋朝和才慢慢开口,声音里皆是苦涩,“若是心悦之人,于世不容呢?” 一句话似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语毕便是止不住的咳嗦,连带着心脏处撕扯着疼的厉害。 “何为与世俗不容,只要两人并未婚嫁,又有情在,于旁人又有什么关系?”李大成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从小接触的都是婚姻自由的关念,反倒没这么多顾忌。 “只要并未婚嫁,又有情在,便可于旁人无关……”宋朝和口中反复的念着这句话,脸上似笑非笑,眼中又似含着泪,神情极其复杂。 宋朝和思绪有些飘忽,记忆里满满都是那个人,出口的话并不怎么有条理。李大成也并未出言打断,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尽职的听众。 宋家在府城乃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世代经商,积年累月的经营,到了宋朝和这一代,说一句富甲一方也不为过。 这样的家世,自然该是顺风顺水一辈子。可高门大户,旁人瞧着光鲜,却不知里面的腌臢事也多。 宋朝和身为家中嫡长子,生母早逝,自幼身体孱弱,又患有心疾。一个三灾六病的嫡子,自然入不了宋家主的眼。 男人生性薄情,身为一家之主为了家族的延续,自得权衡利弊,很快宋家又迎娶了新主母。宋朝和便显得有些多余,毕竟是嫡长子,宋家也并未亏待他,金尊玉贵的养着,左右不缺这点银子,大家族重名声,自然不能在这上头,让人拿住。 宋朝和从小便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活着便是宋家的富贵闲人,死了怕是也没人在乎,旁人只会说一句,宋家大公子福薄。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如一池死水,平静无波,不好也不坏。 直到十岁那年,一尾多彩的锦鲤,落入池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他在园子里,被不知谁带来的花猫抓伤了,跌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别的孩子都在笑,只有苏瑞推开众人,将他扶起来,带到花厅里处理了伤处。 那一天宋朝和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就像一道光,撕开了一道口子,给他满是阴霾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希望。 苏家虽同样经商,但因苏家大房在上京为官,这些年家里小辈,多也有科考种第,在各处为官的。因此家里对小辈的学业尤其看重,家里设有书塾,凡家中小辈,均可入学。 第299章 自那日之后,宋朝和便入了苏家的学堂,因着身子不好,他开蒙晚,学业上有不懂的,两人便在一起切磋。不久之后,苏瑞便以他身子不好,来回奔波太过折腾为由,邀他住进了苏家。 他就住在苏瑞旁边的院子,日复一日,两人朝夕相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苏瑞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不敢和任何人透露,全部积压在心里,连清云都没说过。许是忧思太重,他的心疾也愈发严重,中了秀才后,便再无缘科考。 苏瑞自幼聪慧,性子又稳重,与学业上也肯吃苦,他离开时苏瑞已然考中了举人,不知有没有有继续科考,成家立室…… 说到此处,宋朝和脸上难掩苦涩。原本他想着就这样静静地在旁边陪着,等苏瑞成婚那日,自会离开。 谁知上天不肯容他,苏夫人不知怎么看出些端倪,找他谈的那日,正是谢师宴的前一日。苏夫人那样温婉和善的人,带着一脸的为难,即使发现他对自己的儿子有了别的心思,依旧小心的措辞,生怕伤了他,他哪还有脸留下。 他落慌而逃,连最后一面都不敢见,两年了,原本以为时间能冲淡的情意,却如陈年老酒俞久愈浓。 思念每晚都如蚀骨的毒药般,啃噬着他,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第198章 隐秘 三 风雪漫卷,掠过檐廊,拍打着窗扇,呼呼作响。屋里点着上好的炭炉,倒是丝毫没受影响。 宋朝和说完,打量着李大成脸上的神色,见他没有一丝的轻蔑,暗暗松了口气。 “宋掌柜刚刚还言我痴情,我看宋掌柜也不妨多让!”茶炉里的碳已燃的差不多,李大成又添了几块进去,才悠悠开口。 压在心里的话只说出来,心里也轻快不少,宋朝和也不在乎他的挪揄,怼了回去,“李先生当真是锱铢必较,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彼此彼此!” 这话一出,连宋朝和苦涩的脸上,都难得有了一丝笑意,“李先生既听了我的故事,不打算帮忙参谋参谋吗,莫不是想白听?” 李大成笑了笑,不答反问:“宋掌柜该是回过一次府城,不知是否见到心中所想之人?” 宋朝和有一瞬间的错愣,马上反应过来,“李先生怎知我回过府城?” 他回府城的事几户没人知道,为了隐藏行迹,特意添了银子,跟着外来贩茶的商队一起入的城,只呆了一日,也并未与以往相熟的人接触。 既然已经坐下了,李大成也不卖关子, “宋掌柜是两年前从府城离开的,许胜却是去年才回到清河镇的,想来是在府城时,叫他拿到了把柄。” 再次打量眼前人,宋朝和不禁有几分钦佩,观人于微,心思细腻,若不是出身乡野,说不得真能闯出一番名堂。 李大成见人摇头,淡淡道:“两人的事,宋掌柜连人都没见过,甚至对方都不知你的心意,你在此愁苦,且不是庸人自扰?” 感情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若一方真无意,死缠烂打无用。若是两方都有意,即便前方艰难险阻,也总得闯闯试试,才对的起自己。 总有人,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在对方并不知情时,牺牲自己默默付出,到头来还要说一句,为了你好。关键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意义。 若是这位苏公子也有意,那么爱人不声不响的远走,毫无音讯,这位苏公子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 他活了两世,心境也通透不少,人生短短数十载,还要分成昼夜,再除去杂七杂八的事儿,所剩的时间实在不多,没必要把时间都用在试探或是拉扯上。 “若是早些遇见李先生,兴许我还有机会,只是现在太晚了。”苏朝和苦笑一声,带了些惋惜和嘲讽,“我离开时家里已然为他定下了亲事,两年了,想来他早已经……” 想来早已经成亲了,后面的话,宋朝和说不出来,即是心里已经默认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这副身子也撑不了多久了,最后的日子有个念想,也好过些。 “宋掌柜可想过,你心心念念的人,也许同样记挂着你?” 李大成的话如同一个惊雷,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宋朝和从来没有,也不敢有这种设想,苏瑞那样的天之骄子,自然值得更好的姻缘。有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想,若他是个双儿,两人之间,是否有一丝可能。 偏他是个男人,注定与世俗不容! “与其在这自我伤怀,宋掌柜不如回去看看,就算不能当面说清楚,好歹也看看对方的处境,也许那位苏公子的日子同样艰难呢?” 所谓当局者迷,身在其中的人,往往受过多的主观意念左右,反而看不清全局,倒不如局外人看的清楚。 同样身为男人,李大成自然了解男人的心性动机,按照宋朝和所讲,这位苏公子恐怕早就动了心思。否则,两人间若真的只有怜悯,何至于做到此。 “宋掌柜饱读诗书,当知堵不如疏,许胜如今只是谋些钱财,要个住处,你或许还应负的起。日后他若是有更大的图谋呢,人心不足蛇吞象。”李大成给自己添了杯新茶,喝了一口,满意的在宋朝和脸上看见几分紧张,才继续开口:“宋掌柜出身不俗,那位苏公子也是家世显赫,所谓树大招风,想来府城里,难免有与两家不睦之人,许胜若是拿着这个把柄,去找那些人换取更大的利益,宋掌柜又该如何?” 第300章 “那位一次中举,仕途大好的苏公子,顶着这样的污名,又该如何自处?恐怕连带着苏、宋两家,都会抬不起头来,日后的经营又该如何?” “高门大户,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恐怕两家这些年的经营尽数都毁了。宋掌柜不会不知其中厉害,否则也不会把许胜带回清河镇,放在眼皮子底下。” “纸里包不住火,如今安似安稳,难免哪日不会多出有心之人。宋掌柜可以不在乎宋家,却不能不顾苏家,这个隐患久留,绝非好事。若想解决此事,怕是宋掌柜便逃避不得了。” 宋朝和愣了一下,依着两人刚刚的交锋,他知李大成心思深沉,绝不是能轻易套出话的性子。即说道此处,他原以为李大成虽不会应付了事,但也不会剖析的这般详尽,言之如此深切。 这些话他也想过,在许胜找上来的那一日便想过,只是没有想过这么深入详细。之所以把人留在身边,也是存了就近监视的打算。若是有朝一日许胜真起了别的心思,就算他和着手上沾了人命,也不能让苏瑞蒙上污点。 只是他从没想偌大的苏家,也没敢想苏瑞对他是否也有情谊,往昔两人相处的画面一面面浮现在眼前,若是苏瑞同样与他一般,那…… 不可能,苏瑞已然要成婚了,他回府城那日亲眼所见,苏家成箱成箱的聘礼往外抬,连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赞一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也是因此他醉了酒,这才让许胜抓到了把柄。 李大成的话,让宋朝和又起了一丝松动,即使不能当面讲清楚,就算只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他总得亲自确认一下。 至于许胜,怕是不能留了,有一句话李大成说的对,堵不如疏,只堵不疏,早晚有一日恐酿成祸患。宋家已经烂透了,连他娘的死都有蹊跷,他是不在乎宋家,可却不能不在乎苏家。至于怎样解决许胜,还得细细的思量一番,不到必不得已,他也不愿意沾染上人命。 李大成见他似是想通了,才悠悠道: “我不过一乡野粗人,眼界见识自然比不上宋掌柜,大雪天相逢也是缘分,闲聊几句,全当是解闷了。即是有缘,我便赠予宋掌柜几句,有些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前进一步,也许会有另一番光景也说不定。” “李先生所言甚是,雪日相逢即是缘,我也不探究李先生身上的隐秘。也同样劝上一句,以先生的才情,不该在这乡野之地埋没了。”没了一开始的试探,宋朝和这句是真心实意。李大成绝非凡人,这样的人穿梭在市井间做点小生意,太可惜了。 “宋掌柜当知人各有志,过些平淡的小日子,与夫郎白首一生,便是我唯一所求。” 轻烟袅袅,两人碰了碰手中的杯子,倒是难的和谐,没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 宋朝和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轻轻的递了过去,“我知李先生高洁,就算是千两黄金,李先生也不会收。这玉佩上有我的印记,他日若是有任何难处,只管来朝和斋,我在与不在都是一样。” 玉佩莹润通透,雕刻精巧,瞧着就不是俗物。李大成笑了笑,却没接,“不过是雪天有缘相逢,一块喝盏茶闲聊两句罢了,怎好领受宋掌柜如此重礼。” 一开始他便没打算以此来换取银子,眼下自然也不会。宋朝和人不坏,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这其中若没有许胜,他们根本就凑不到一块,该说的话说了,两人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日后自然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何必再有牵扯。 天气不好,街巷上比起往日清静了不少,即使有路过的行人,也均是掩着口鼻,脚步匆匆。 将所有东西都买好后,李大成便匆匆往回赶,路上的雪比早上来时还要厚,好在踩的人少,并没有结冰。虽然积雪松散,拉着车得费些力气,倒是不用担心打滑。 风雪实在太大,寒风呼啸掠过林子,发出瘆人的响声,打在人脸上,像是刀子划过一般,刮的生疼。李大成只露出两只眼睛,饶是他体力上佳,这会儿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在茶楼耽搁了会儿,加上路上不好走,他回到村里时候已近申时,晌午没来得及吃饭,只在茶楼里吃了两块点心,这时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正想着回家先做点儿吃的,垫垫肚子,就听得村口一阵吵闹,离近了才看见赵荷花也在其中。 看来今儿出门是真没看黄历,什么糟心事都遇的上,没有心思听他们吵嚷,李大成调了个方向便往家走。他出来一日,这会儿还不回去,想来沈桥该忧心了。 第199章 安家置业 风雪直至夜里,才堪堪止住,院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足足有不到三尺深。虽说雪是停了,可这天儿还是冷的紧,北风卷着雪粒子刮的呼呼作响,夜里听着还有些瘆人。 李大成将卤好的肉装好,将灶房收拾妥当才回屋,眉毛上都挂上了白色的冰霜,整张脸被冻的通红。 沈桥连忙打了热水给他洗脸,“快洗洗,一会儿再泡泡脚,别染了风寒。” 接过夫郎替过来的布巾,擦了把脸,在沈桥脸上捏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李家又出事了,抬棺的人路上出了岔子,有个人摔伤了腿,还有两个人受了点儿轻伤。” “今儿这大雪天,往后山去,路定然不好走,那人伤的重吗?”沈桥往木桶里到了热水,想着他奔波了一天,又往里放了一个药包。药包里都是些温热的药材,还是年前拿药时特意抓的,虽不贵,但祛寒的功效确实不错,他都分成小分,缝制成药包,用着也方便。 第301章 木桶里放满了水沉得很,李大成舍不得让夫郎受累,自己端起木桶往里屋走,“腿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得有几个月下不了地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帮沈桥除了鞋袜,让他踩在自己的脚背上。 沈桥刚刚都泡过脚了,拗不过男人的坚持,又乖乖的跟着泡了一遍。听着李大成的话,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出殡的日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总归是不好的。况且还伤了人,这眼看着开春就要忙起来了,翻地、播种都是活儿。 春种可是大事,关乎着一年的生计呢,正是用人的时候,谁家出了这样的事,都跟着着急上火。 “听周恒说受伤的那几家正和赵荷花闹着呢,吵吵着要赔偿,最后实在没拿出银子,那几家人,把李家稍微值钱点儿的东西都拿走了。”怕把人冻着,李大成扯过一旁的薄被,给沈桥盖上腿,才继续道:“吃了那么大的亏,那帮人自然不会善了,咱还是小心些,这几日把门关好。” 倒不是李大成危言耸听,实在是李家的状况太差,原本家业就让李清败得差不多了,如今李庆没了,李清被人家打折了腿,还在炕上动弹不得,看病的银子都是借的,手里就还剩下四亩地。 村里谁家办丧事不得给抬棺的人准备几个肉菜,备上好酒招呼着,偏李家这般寒酸,别说肉菜了,帮忙的人连口热乎的茶水都没喝上。 李家在村里的名声本来就坏了,人们念着到底是一个村的,人都死了,总得帮衬一下,离得近的便纷纷过去想着搭把手,没想到一上午下来,别说饭菜了,就连一口水都没喝到。 谁都不傻,见赵荷花这样主事,谁还会登李家的门,到了下午,除了李家本家的,连一个帮忙的人都没了。这冰天雪地的,又赶上过年,在家烤火不好吗,谁还上赶着沾这份晦气。 就连抬棺的也全是李家本家的,到底顶着同一个李字,碍着情分,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帮忙,没成想路上出了这样的事。 大家伙草草的把人埋了,还不等商量医药费的事,赵荷花就先不干了,在村口就撒起泼来,偏说抬棺的人安了坏心,故意要惊动故去的人,闹着要赔偿。 受伤的人家见她胡搅蛮缠,自然不干,吵吵着就要动手,李家大房好说歹说都不管用,众人跑到家里,差点将东西搬空了,听说连灶房里的铁锅都卸下来搬走了。 即使赵荷花再怎么撒泼打滚,也敌不过人家人多,眼瞅着家里的东西让人家拿走了,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了。 闹成这样,人们忙着搬东西还来不急,自然没人帮着找大夫,可怜赵荷花在雪地里活活冻醒了,见着家里空荡荡的,气急攻心又晕了过去。 听说还是李家大房帮着把人抬到了屋里,和李清作伴,总不能让人真冻死。这一摊子烂事,没人愿意管,将人安顿好,李家大房也走了,丝毫不考虑这母子两该怎么办。 李庆的丧事办的潦草,赵荷花母子又落了这样的下场,倒是不担心这母子两再兴起什么风浪。别的不怕,李大成就怕李家那群自私的,又想把这烂摊子往他身上推。 李大成拿布巾给沈桥擦干脚,顺势把人塞进暖好的被子里,“先睡觉吧,小桥,太晚了。”不愿意让沈桥跟着忧心,他并未说的太多。 熄了灯,屋里漆黑一片,窗外的风声拍打着窗棂,发出簌簌的响声,让人心里总觉着有些不踏实。 沈桥又往李大成怀里挪了挪,才觉着七上八下的心落到了实处。自从沈平出事后,他便总觉着心里慌慌的,如今李家又出了这样的事,心里更加不安。 李大成低头在人脸上亲了一下,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夜深了,夫郎不休息,还这般主动,是想暗示为夫什么吗?” 两人相处的久了,沈桥深知李大成的性子,这种时候多半是逗他的,虽是如此,他还是红了双颊。 李大成也不等他反应,将人压在身下,便落下一阵细碎的吻。这天儿实在是冷的紧,虽说屋里点着火炉,但胳膊一伸出被子,冷风就只往被窝里钻。这样的天气,李大成哪舍得真做些什么,要是把人冻病了,还得是自己心疼。 两人亲昵的闹了一会儿,沈桥倒是消散了不少忧虑。李大成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在眉眼处亲了亲,才安心的睡去。 深冬的寒意,越发加剧,接连多日都是呼啸不停的北风,雪虽然没再下了,风却是没完没了的吹个不停。地上到处都不是不知打哪里吹来的枯枝败叶,衬的有几分萧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七,虽说还没过十五,年还不算过完,可人总得生活,街市上的商铺基本都开了,连走街串巷的商贩都多了不少。 李大成送完货后,顾不上买肉,就去了城东。城东有几个牙人,他先前就打听好了,有一位姓赵的牙人,做事公道,口碑信誉都极好。 牙人一听来人一张口就要买铺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加深了几分,仔细询问了李大成准备要做的生意。听闻他是要做熟食生意,心里立时有了打算。 李大成跟着牙人看了三处铺子,其中一处稍大一些,在巷子拐角处,虽说价格要便宜不少,但位置着实不好。其他两处差不多大,都是临街的,价格相差不大,只是周围大多都是商铺,民巷甚少,最近的民居也得穿过五六条街,而且房子多是合租的,他并不满意。 第302章 搬到镇上,原本就是为了方便照看沈桥,李大成便想将铺面买的离家里近些,这样回家吃饭,或是沈桥过来也方便些。若是合租的,人多杂乱,日子久了,难免不方便。 牙人听了他的诉求,心里倒是想到一处,只不那处民居稍贵些。他上下打量李大成,见他衣着虽干净得体,但瞧着也不是多富贵,因此脸上带了些为难,“这位客官,您想要的倒是有一处,铺子挨着民居极近,只不过那处民居是个大一进的院落,房主只整租。若您和夫郎二人住,怕是有些大。” 牙人说的隐晦,李大成明白他的意思,问了租金,听闻要五两银子一个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他们这个小镇,房价不算太贵,便宜的只要二钱银子,就能租到一间屋子,好一些五六钱银子,也足够租下一间民房。若是整租带小院的便要贵些,三两银子也差不多能租下一出小一些的,这间房子要价五两,环境位置定然都不错。 牙人见他能接受,回去取了钥匙,便领着他直奔铺子,铺子位于镇子中间,地理位置自然是没得说。又临街,周围的也都是卖吃食儿,点心铺子、干果铺子之类,食肆也有两家。 牙人开了锁,细细地介绍着,“这里原先是卖炸货的,虽然不大,但后头有个小院,里头有间灶房,拿来做熟食铺子也方便,都不用怎么改动。外头热闹,只要味道好,价格公道,定是能干的长久的。” 李大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很是满意,灶房里的东西齐全,锅具都不用置办,也能省去些银子。店面虽不大,到时候收拾收拾,也能摆下两张桌子。询问了价钱,果然比刚刚看的那三家铺子都贵,但这边热闹,就算是价钱贵些,日后也总能赚回来。 牙人见他满意,又带他看了后头的房子,房子就在铺子后头的巷子里,来回一趟都用不了百十来步。 李大成随着牙人步入巷子,巷子是条死巷,只有一个出入口,另一端用青砖封了,应该是街角那家点心铺的后墙。巷子里干净整洁,各家门口也并未有杂物堆积,环境比刚刚看的那几处要好。 “这边住的都是前头铺子的家眷,或是在别处有固定营生的,大多都在这住了几十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咱们要看的就在前头,这处原是一位教书先生的宅子,后来年纪上来了,思乡心切,回乡养老了,这才空出来的。原是想着卖的,只要要价不低,一直也没找到买主,这才退了一步,想着先租着。”牙人一边给李大成介绍着,一边开了锁。 进入院落,迎面是一座砖砌的花墙,侧面栽种着一排随风摇曳的竹子,虽已褪去了翠绿的外衣,但仍以不屈之姿随风轻舞。花墙后便是东西厢房,再往里走就是三间正房,中间一间会客室,里侧为卧房,另一侧则被布置成了书房,一侧的书架上,还零零散散的摆着几本书。 虽说是一进的院落,但这处院子较大,李大成细细的看过,连厢房的面积都不小。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个后院,院中除去灶房外,还有一口水井,大大的方便了日后的生活。 李大成很满意,虽说有些贵,但也贵的值得。清幽干净,邻里知根知底,小桥住着也舒服。日后若是手头宽裕了,直接买下来,也省了搬家之苦。 既是看定了,李大成也爽快,立时就定了下来。院子的租金是定数,商讨不了,铺子比定价便宜了五两。牙人见他痛快,脸上的笑都快装不下了,痛快的答应了李大成提出价钱,毕竟半天就成了两笔生意,平常可是没有的。 铺子是七十两,房子是五两一个月,李大成付了半年租金,一共是一百两。牙人收了银子,麻利儿的就带着他去官府办手续。 第200章 沈家母子 李大成拿着办好的文书和租房的契约,高高兴兴的回了家,想着小夫郎得知自家有了铺面的欣悉模样,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 还未拐进巷子,就听见里面一片嘈杂,他眉心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果然是自家出了事,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还不待他到近前,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惨叫。 因着李家的事,这几日沈桥都将门关的紧紧的,一来怕李家那帮亲戚过来找事,二来也不愿意让李大成在外面还忧心家里,左右有禾哥儿和吴旺夫郎在,说说笑笑的也不怕无聊。 今儿李大成临走时和他说过会去看铺子,想着人这会儿还不回来,这才开门出来迎迎,没成想刚出来,就有两个衣衫褴褛、瞧不出样貌的人扑了上来。 他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禾哥儿立时从院里跑出来,走邻右舍听见动静,也纷纷从家里出来。 这会儿还没过十五,他们这有个说法,不到正月十五,年还不算过完。村里人多在家里,忙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赵婶儿和周家离得最近,听出是沈桥的声音,还以为是李家那帮子不要脸的亲戚,趁着李大成不在家过来讨便宜,紧着过来帮忙。赵婶儿连手里的擀面杖都忘了放下,就冲了出来。 周恒见是两个乞丐模样的生面孔,还来不及问话,就见一个银灰色的影子,从院里冲了出来,一口咬在了其中一个人腿上。 起初,大家伙还以为是沈桥养的狗,护主心切,等看清楚那抹银灰色的身影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都是庄稼人,祖祖辈辈又靠着山,狗和狼还是分得清的。 第303章 这青天白日的,村里怎么会有狼,这等凶物! 况且这头狼一看就格外的凶悍,它的利爪如同锐利的匕首,将其中一人死死地摁在地上,被利爪撕开的皮肉,瞬间涌出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伴随着浑厚有力的啸声,令人心悸不止。 “崽崽,回来!”沈桥听出惨叫那人正是沈安,忙唤崽崽回来,生怕沈安嚷嚷出什么不入耳的话。 沈平的事说到底不光彩,何春兰带着沈安寻过来,定是走投无路,又涉及周家,不好让旁人知晓。 再有他们养着崽崽的事,除了亲近的几家,并无旁人知道。虽说崽崽并不伤人,可到底是头狼,谁见了都会害怕,到时候就怕左邻右舍盛出嫌隙。 眼下由不得他想太多,见崽崽没回来,沈桥正要再唤,就zh见李大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李大成自然也认出地上的两个人,拍了拍崽崽的头,小家伙冲着两人低吼了两声,才退回沈桥身前,蹭了蹭沈桥的腿,一脸求表扬的模样,全然没了刚刚的凶狠模样。到底舍不得诃责,沈桥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 沈安被崽崽咬了一口,又吓的够呛,此时已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哆嗦着瘫软在地上,身下是一片黄色的痕迹,腥臭难闻。何春兰刚刚也吓傻了,没料到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狼,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许多,挣扎着就去看沈安,那可是他的唯一的指望。 李大成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沈安的伤处,虽然看着鲜血淋漓,不过也就是皮外伤,只是把注意打到沈桥身上,能不能活就全看命了。 “我不在家,幸苦大家伙帮忙了,这两人看着像是不知是打哪来的难民,一会儿我给拿点吃的,等人缓过来再细细问问,若是投亲靠友的,正好我也可以帮着去镇上打听打听。”李大成拱了拱手,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并没有点名何春兰和沈安的身份。他们成婚时,沈桥是从镇上的客栈里出嫁的,因此村里人对沈桥的娘家并不知情,也不怕被人点怕。 何春兰想说话,被李大成冷冷的瞪了一眼,也悻悻的闭了嘴。眼下,沈平是没了指望,她还得指望着沈桥这个扫把星,不敢撕破脸。 大伙见李大成这么说,便散了,两个不知从哪来的流民,谁也不想沾上关系,周恒和赵婶儿不放心,想着帮把手,便留了下来。赵婶儿的姑娘有了身孕,赵婶儿这些日子正忙着照料,不好沾惹这些腌臢事,李大成便三言两语的搪塞了过去。 等人都散尽了,李大成才托周恒去村头老吴家借骡子,周恒见他面色凝重,心知不是流民这么简单,也没多问。 沈安还在地上哀嚎,李大成不顾他身上的伤,直接将人拖进了院里,何春兰踉踉跄跄的扑上来,想护着儿子,被李大成瞪了一眼,这才有所收敛。 禾哥儿左右瞧了瞧,见巷子里没人,利落的将院门关上,落了锁,想着他们有事要处置,贴心的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何春兰看着凶神恶煞的李大成有些不好张口,转头便把目光投向了沈桥,还不等她开口,崽崽便一脸警惕的低吼上前,将沈桥护的严严实实的。 沈安的伤处血还没止住,钻心的疼,又见这野兽,吓的直朝何春兰身后躲,母子两缩成一团。 “桥哥儿,快让那畜生走远些……我可是你娘……”不待何春兰的话说完,崽崽猛然跃起,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 它将那母子两压在身下,似是对待在掌控中的猎物般,冷冷地注视着,眼神如同深渊中的两点寒星,闪烁着冷酷而狡黠的光芒。 何春兰母子吓的大气都不敢出,颤着身子想要往后退,眼神还瞄着沈桥,盼着沈桥能把这畜生喊回去,生怕下一秒那畜生的尖牙就会划破皮肉,将人撕碎。 再见这母子两,沈桥的心里并无波澜,甚至连一丝恨意都没有,过去的那十六年好像恍如隔世,如今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李大成将崽崽唤了过来,拿了墙上挂着的麻绳将两个人捆了,关进柴房里,才牵着沈桥的手回了屋。从刚才他就一直留意着沈桥的神色,见人情绪并无太大的起伏,才松下心来。 “吓着了吗?”将人紧紧拥入怀里,随后低头在他的眉心上轻轻印下一吻,李大成才柔声开口。 沈桥轻轻摇头,环抱男人腰际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明明心里对何春兰和沈安早已淡然,这会儿心里突然又有些难受,一股莫名的酸楚却悄然涌上心头,带着一丝苦涩。好在男人的怀抱宽阔、温暖,很快便驱散了那点阴霾。 “他们怎么办?”拉着李大成坐下,沈桥却犯了难。两个大活人进了他们家,那么些人看见了,也不能就这么赶出去。这两人牵扯着周家,是个祸患,也不能留在家里,怎么处置都为难。 “不用愁。”李大成抬手抚了抚小夫郎紧皱的眉心,朝着人笑了笑,才道:“那两人不足为虑,若是小桥还顾念着旧情,我们给些银子,趁着天黑,我连夜将人送走就是。” 李大成心里早就想好了对策,因此刚刚才托周恒去借骡子,若是依着他的性子,便把这两人打一顿,送回周家去。可何春兰母子和沈桥到底是血亲,虽说过去他们对沈桥多有苛待,可他的小桥最是心软、良善,若真是动了恻隐之心,他也愿意帮这二人一次。 第304章 要是旁的事,不用沈桥忧心,他便处置了。可此事涉及生死,他若是把人送回周家,等着这母子的绝没有好结果。若真如此,就怕此后成了横在小夫郎心上的一根刺。他的小桥身子本就不好,精心养护了这么久,身子还是孱弱,要真是忧思入疾,岂不得不偿失。 半晌,沈桥抬头,声音虽有些颤,却极为坚定,“要是我不念旧情呢?” 李大成握着他的手细细摩挲,闻言,将人揽进怀里,心疼道:“那我便把人送到周家,交给他们处置。” 沈桥没念过书,可也明事理,抛下过往沈家人如何苛待他的不论,单凭沈家母子因利起了歹意,害死周少爷,便该为做过的事负责,否则枉死的人如何安息! 既是商量定了,李大成也不耽搁,冬日天黑的本就早,用过晚饭后,趁着外头清净下来,将何春兰和沈安捆的结结实实,安置在套好的骡车上,再拿苫布盖上,旁人也瞧不见什么。 沈桥放心不下,一直送到巷子口才止住脚步,周家家大业大的,又是这等丑事,至独子妄死,怎会善罢甘休。虽说李大成接连保证,会处理干净,不会牵扯到他们,可沈桥还是止不住忧心,直到连车辙声都听不见了,才转身回家去。 李大成赶着骡车出了村子,并未直接去镇上,而是拐弯去了后山。后山上有一种草叫牛藤草,因误服后会让人短暂失语,又叫哑巴草。药性极毒,就算放在嘴里抿一下,一两天都甭想说话了。 尽管现下没有鲜草,干草的效果虽然差些,但也够了。只要把人送到周家,想来周家人不会有这么多工夫,去听两个杀子的凶手辩解。何春兰和沈安都不识字,只要口不能言,便牵扯不到沈桥身上。 后山一片漆黑,连个人影都不见,只有呼啸的寒风穿过林间,发出滲人的呜咽。牛藤草并不难寻,李大成也没走太远,采够了干草,捡了石头捣碎后,放在提前备好的竹筒中,兑水摇匀后给两人喂下,才往镇上赶。 周家家大业大并不难找,此时已然上了门。李大成将骡车停在街边,拉着何春兰二人直奔后门,何春兰原想着找沈桥要些银子,没成想又被送了回来,此时顾不得许多,想骂李大成,张口却只能发出些含糊的音节,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把两人放下,直到都远了李大成才掏出先前捡的石子,往门上掷了两下,迅速躲在暗处。守夜的小厮听见动静,一打开门就见地上躺着两个捆的严严实实的人,借着灯笼看清两人的长相,连忙朝身后招呼。 转瞬,又出来几个小厮,将何春兰母子抬了进去。 直至门再次合上,李大成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来,寻了停骡车的地方,赶上车往家里走。 第201章 沈桥的烦心事 初春的风依旧夹带着入骨的寒意,丝毫没有往年的莺啼暖意。前几日又落了一场雪,目之所及均是一片白茫,连带着空气中的寒意都又盛了几分。 眼看着都要正月十五了,可这天还没有一点儿转暖的意思,大伙儿都急的不行,春耕可是大事,若是误了,半年的收成可就没了,那可是要饿死人的。 村长家聚了好些人,整日乱糟糟的,加之孙虎成亲的日子近了,村长也是着急上火。村长一家与李大成有恩,他自然不能做事不理,他和孙强陪着去了一趟官府,把事情上报了,这才安抚了众人的心。 原本房子都订好了,想着收拾收拾就搬过去的,因着这件事又耽搁了下来。左右何春兰母子这个隐患已经没了,李家忙着分家产,这会子见了他怕是都得绕着走,生怕他惦记家里那几亩薄田,便索性等几日,等到孙虎成婚后再搬家,也省的天冷还得来回折腾。 孙虎的婚事办的很是热闹,几乎一个村的人都来了,村长特意从镇上请的厨子,荤菜备的也足,很是体面。 李大成同沈桥帮了一天忙,直至新人入了洞房,才回的家。怕沈桥累着,便又等了几日才搬家。 说是搬家,其实那边的房子都添置的差不多了,他每日都要去镇上,一点点的便把家里的东西带了过去,缺的东西在镇上添置也方便,就等着挑个好日子住进去了。 原是想正月十四搬家的,休息上一日,正巧十五还能逛灯会。沈桥觉得十四不太吉利,便想着十六再搬过去,夫郎开口,李大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心里有些可惜,错过了今年的灯会。不过想着,以后住在镇上,灯会年年有,便又释然了。 正月十四,家里备了许多肉、菜,李大成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请相好的几家吃了顿饭,连孙虎的新夫郎都来了,热热闹闹的直到夜深才散去。 村长喝了几杯酒,看着李大成,望着远处深深的叹息一声,心里一阵唏嘘…… 原先最不被看好的人,如今却最有出息,李庆瞧着清明,其实最是糊涂,好好地孩子成日的苛待,独独娇宠小儿子,到死都没儿子送中。 李家是败了,李庆没了,连丧事都办的潦潦草草。赵荷花急怒攻心,瘫在炕上没人管没人问,没几日也去了。如今李家只剩一个断了腿的李清,说是文曲星下凡,现今恨不能成日泡在酒坛子里,眼看着是没了指望。 李家的那些亲戚为了争那几亩地,打得热火朝天,丝毫不顾脸面,平白的让外人瞧了这些日子的笑话。 这都是命啊! 村长摇头,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让他们有空回来看看。他是打心底盼着李大成好,这样好的孩子原不该在村里埋没了。 第305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离别的日子总是会来,搬家那日相熟的几家都跟着送到村口。沈桥看着众人,心里有些不舍,当春生将过年攒下的果子递过来时,眼眶便泛起了水花。 “以后想回来了,咱就回来住几天。”李大成抬手摸了摸夫郎的脸,轻声安抚。 他回望这个小乡村,心里也是诸多感想。想当初一睁眼便身在破屋,前路茫茫。如今已然在镇上置了铺子,有了相伴一生的人,往后还会有房子,赚更多的银子,陪着小桥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镇上的房子比村里的房子还要宽敞,后院的水井更是便利,就算是李大成不在家,沈桥自己用水桶提水也可以。 后院虽不算大,也够崽崽撒撒欢跑跑,小家伙换了新地方,很快就适应了,白日里除了粘着沈桥,便是在后院逗弄那几只鸡,再有就是在灶房门口等着投喂。 李大成念着它上次护着沈桥的英勇事迹,也不逗着说它胖了,自己家开了铺子,肉食更是不断,本就敦实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又圆滚了一圈。 铺子里的生意不错,虽然才开张不久,但因着李大成手艺好,卤的肉味道极佳,很快便吸引了一大波食客。合生楼的老掌柜也给宣传了一波,只说过年间卖的卤味礼盒就是出自李大成的手,又攒了了一波老主顾。 可谓生意红火,食客不断! 深冬的寒意依旧没有散尽,直到二月里了,还是脱不下冬衣。他们在镇上,日子还好过些,村里人却没这么好过,因着天气不好,镇上的粮铺纷纷涨价,虽说涨的不多,可对于没有多少积蓄的农户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李大成回去过几次,河谷村比旁的村要富庶些,除了日子实在艰难的那几户,大家伙还都过得去,不至于像别的村那样断了粮,拖家带口的去街上乞讨。 许阿婆得了宋朝和给的那二十两银子,日子比以往要好过的多,念及着小虎要长身体,隔三差五的桌上总有一个肉菜。许是吃的好了,心里负担少了,祖孙两瞧着都比以往精神了不少。 孙母那有李大成送过去的吃食儿,一个人的日子也过的不错,盘算着孙大壮也该回来了,闲来无事便去村口溜达,就盼儿子回来了,能第一时间看见。 因着他们搬到镇上,吴旺夫郎不便过来做工,沈桥念着往日的情分,还拖李大成送了不少东西。靠着这两个月做工攒下的银子,吴家已经买了材料,准备重新休整屋子。 转眼三月末,一场绵绵的春雨过后,天气总算缓了起来,枝头的枯黄被嫩绿色枝芽取代,春日独有的艳阳下,河面上为数不多的碎冰,也悄然化开,一抹抹日光打在上头,映着碎碎点点的流光溢彩。 铺子里的生意稳定下来后,也一直不错,因着实在忙不过来,还招了一个伙计。说是伙计,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跟着爹娘逃难来的清河镇,一路颠沛流离,路上爹娘就不在了,就剩了一个妹妹,也病的只有一口气了。 那日李大成陪沈桥看诊,刚从医馆出来,便在街角看见了卖身救妹的少年,一身脏污,衣不蔽体的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周围围了不少人,多是看热闹的,从人群三三两两的交谈中,得知少年从昨天就跪在这,已经跪了整整两日了,却没人上前搭话。 这也难怪,大户人家就算要采买下人仆役,也会找牙人挑选些身家清白的,定不会买入一个不知打哪来的流民。 寻常人家就算要用人,光看他抱着个病弱的妹妹,就不敢上前,买个年轻力壮的仆从,也就是十二三两银子。看他妹妹这样,进了医馆还不知得多少银子,有那个闲钱都够买一个人了,何必这么麻烦。 再说,他们一路逃难过来,谁知道染了什么病,万一要是领回去传染了家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桥动了恻隐之心,李大成不等他开口便会意,上前询问了少年的籍贯姓名,便领着人进了医馆。小姑娘在医馆住了三日,一路的风餐露宿,小小的身子早就亏空了,又染了病,还耽误了这么久,尽管大夫尽心救治,依旧没有救回来。 李大成给打了一副薄棺,帮着把人埋了,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多两银子。 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瘦瘦小小的,却是个知恩图报的。李大成原想着把他送到郊外的救济棚去,有官府管着,好歹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等再大些,官府有修建堤坝,或是其他的活计,跟着上工也能领到工钱,总归能活下去。 却不想少年还是个认死理的,说卖身给他了,生死都是他家的人,什么活儿都能做,当牛做马都成,跪在地上就是不走。 没办法只能把人留了下来,少年话不多,手脚确是麻利,铺子里的活儿更是抢着做,生怕少做了一点儿。李大成见他是个本分的,人品也不错,便将人留了下来,落了籍契。 周边铺子里伙计的月薪大概是一两二钱,他们都不是压榨人的,况且少年干活儿实在是没得挑,晚上还硬要住在铺子里看着,李大成同沈桥商量了,便给开了一两五钱的薪金。 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还有工钱拿,反应过来后说什么都不肯要,说自己是卖身的,已经帮他医治了妹妹,又料理了妹妹的后事,已是天大的恩情,万不敢再收工钱。 还是李大成撂下狠话,少年这才把银子收下,只是泛红的眼圈却将人出卖了个彻底。 第306章 到底是个孩子,李大成同沈桥对视一眼,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自从多了一个人,李大成空闲的时间也多了,经常陪沈桥到处逛逛,镇上的糕点、果子铺子,几乎都逛遍了。沈桥摸摸肚子上的软肉,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跟崽崽一个样了。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夫君又爱重,按理说沈桥该是没有忧心事的,可有一件事却一直压在他心里。 他们成婚这么久了,膝下由空,以前李大成说时间不成熟,生了孩子怕跟着他们遭罪,在村里读书也不方便。如今搬到了镇上,又开了铺子,生意也稳定,若是有个孩子,便圆满了。 他悄悄的去医馆看过,特意避开了寻常看诊的那家医馆,坐堂的老大夫替他诊脉后,说他身子虽有些弱,但并不影响受孕。只要有孕后,好好休养,按时服用安胎药,当是无碍的。 回家后,沈桥高兴的不得了,连晚饭都多吃了半碗。惹得李大成还追问了半天,沈桥当然没说实话,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自那日后,要孩子的事便落在了沈桥心上,他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多次,李大成都对要孩子的事兴致缺缺,甚至每次都转换话题,避了过去。 李大成顾及着他的身子,他们房事本就不多,每次完事后男人都会用帕子接着,给他清洗也是格外尽心。 沈桥有些发愁,这种事又不好摊开来说,他又不好主动,便只能憋在心里。 第202章 心事被发现 春日里多雨,绵绵细雨淅淅沥沥的,经常一下就是一整日,卷着远处的薄雾,似一方轻纱,静静地淌下。 接连的降雨,使得空气里都湿漉漉的,门板上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沈桥刚刚收了银子,顺手放进钱箱里,笑着道了句,“慢走,下次再过来。”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正想着该回去做饭了,就见门外站了一个人,似是寻人,正往铺子里张望。这人似是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沈桥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才试探的开口:“大壮哥?” “哎。”孙大壮应了一声,见是沈桥,脸上挂上了笑,将肩上扛着的袋子放在地上。目光又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想见的人,挠了挠头道:“昨儿回来太晚了,就没过来,这是些皮料子,不值什么钱,留着冬天做个手套鞋子的。” “大壮哥有心了,快坐。”沈桥一面倒茶,招呼孙大壮坐,一面朝后面喊了一声,“大成,快出来,大壮哥回来了。” 李大成擦了擦手,挑帘从后头出来,见了孙大壮也是一愣。不怪沈桥一开始没认出来,实在是孙大壮的变化太大。小半年的历练,孙大壮整个人壮实了不少,许是西北的风沙太大,人黑了不少,瞧着黝黑精壮,还真不好辨认。 “大壮哥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还多亏了你们帮我照看着老娘,要不然我也不放心出去。”孙大壮脸上带着憨憨的笑,笑起来倒是与以前别无二致。 “大壮哥,你先坐会儿,我回去做饭,今儿在家里吃,算我们给你接风了。”沈桥知他们有话说,收拾好了就准备回去做饭。 家里离着铺子极近,沈桥一个人回去,李大成也放心,嘱咐了两句,才又坐了回去。孙大壮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门口,直到沈桥的身影彻底不见,才有些不好意的询问禾哥儿的情况。 李大成知道他的心思,但顾虑着禾哥儿的名声,也没说太多,只说禾哥儿染了风寒,今日在家歇着,便没有过来。 孙大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因着紧张,声音都有些颤,“大成,我不会说话,可真是诚心诚意的……还托你和弟妹帮着问问。” 其实,两人都是良善之人,又知根知底,要是能成,也算是件好事。只不过这层窗户纸到底没有捅破,禾哥儿又是二嫁之身,若是其中生了变故,吃亏的到底是小哥儿。 李大成答应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孙大壮放松了不少,这才说出两人间的渊源。 原来,有一年孙母生了重病,孙家的那帮子亲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孙家本就家贫,家里为数不多,稍微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药钱,家里连口吃的都没有了,要不是靠着几家好心的邻居接济,恐怕都挺不过来。 那时,禾哥儿刚嫁过来不久,日子还没有这么艰难,曾给家里送过两次吃的,孙大壮一直记在心里。因着家贫他没怎么接触过姑娘小哥儿,禾哥儿那抹笑便在他心里烙下了烙印,此后一直不曾淡去。 孙大壮自知禾哥儿已有家室,不敢有不该有的念想,直到王贵死后,他才生出些旁的心思。也是因着这份念想,这才想着出去闯一闯,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娶妻生子,总不能让夫郎孩子跟着受苦。 禾哥儿自是不知道他这份心思的,因此孙大壮才想着托李大成夫妻,帮着探探口风,免得他贸然开口将人吓着。 李大成抬手给孙大壮添了杯茶,心里却有其他的担忧,“这事我帮你问问,大壮哥回去也和孙婶儿商量一下。” 成亲一事,并非两情相悦即可,还需家里认可,禾哥儿并无娘家,只需自己点头即可。可孙大壮却是有老母亲在的,孙母守寡艰难,带大独子,婚事上怕是多有思量。 若说过去,孙家家贫,倒也罢了。如今孙大壮外出这一趟,就赚了二十多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修缮房屋,另在村里寻户好人家的姑娘都够了。禾哥儿自然是好的,可眼下境况不同,就怕孙母有别的想法。 第307章 孙大壮虽然不善言谈,但人并不蠢笨,琢磨了会儿,便明白了李大成话里的意思,“大成兄弟放心吧,我已经跟我娘商量好了,若是真成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他。” 其实,一开始孙母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禾哥儿是二嫁,只是因着禾哥儿嫁给王贵后一直也没生孩子。孙大壮是家里的独苗,孙母自然盼着儿子能延续香火,但她到底不是固执强势的人,既是儿子喜欢的,便也没有阻拦。 见孙大壮一脸的庄重认真,李大成也没再多言,朝着里头招呼了一声:“小六,把店里的卤肉装上,咱回家吃饭。” “哎。”里头半大的少年轻快的应了一声,动作麻利的将食盘里的卤肉,收拾到食盒里,跟在李大成身后,脸上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笑。 十三四岁的少年,本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段日子吃得饱,睡得好,人也精神了不少,如春日里蓬勃生长的嫩竹一般。 家里离着铺子极近,不过几步之遥,李大成带着两人往家走,刚进巷子,一股诱人的香气便已悄然钻入鼻尖,正是从自家飘出来的。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多是李大成做饭,自从搬到镇上来,有时铺子里忙不过来,倒是沈桥做饭的时候多些。 小六显然是来的时候多,同他们打了招呼,便熟门熟路帮着挑水,其实水缸里还有多半缸水,但耐不住少年实在是勤快。 李大成招呼孙大壮在厅里坐好,又招呼挑好水的小六过来作陪,才起身来到后院。沈桥正在灶房里忙乎着,禾哥儿见他过来,贴心的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来到前厅,禾哥儿才发现孙大壮也在,他迟疑了一下,顿住了回屋的脚步。有外人在,他自然不好直接回屋,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而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孙大壮本就不善言辞,此时对上禾哥儿,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小六是个机灵的,刚刚在铺子里,李大成二人的话,他自然也听进了耳里,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活跃气氛。孙大壮慢慢松懈下来,小心的找着话题,两人有问有答,到是也融洽。 李大成和沈桥过来的时候,瞧见屋里的情况,相识笑了一下,这事看起来有戏,至于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禾哥儿的意思。 一顿饭吃完,天色彻底暗下来,孙大壮见时候不早了,也没多待,李大成送他出门,见他的视线,还有些不舍的落在禾哥儿身上,笑笑没有戳穿。 等李大成回来时,禾哥儿已然回了屋,院里之余沈桥一人,立在花墙侧边,静静出神。微风浮动,枝头海棠摇曳,为人平添了几分不言而喻的妩媚与灵动,衬的人更加娇俏可人。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李大成从背后揽住他,亲昵的在人耳后蹭蹭了,“让我猜猜,小桥是在想念为夫吗?” 近来小夫郎总是默默出神,似是有什么心事,问又问不出,见人吃喝不受影响,李大成这才松下心来。这些日子铺子里着实忙,他还想着抽空带沈桥去府城玩一圈,也好散散心。 “先松开,一会儿被瞧见了。”沈桥面上一热,轻轻的挣了一下。禾哥儿虽然回了屋,可一门之隔,难保不会听见,他哪好意思与李大成太过亲近。 小夫郎脸皮实在是薄,李大成也舍不得将人逗得太狠了,歪头在人脸上偷了个香,才心满意足的将人松开。 夜风袭袭,带着几分凉意,站的久了,难免染上几分寒意,怕人惹了风寒,李大成便揽着沈桥回了屋,“小桥,还没告诉我想什么呢?” 沈桥心里的话自然不好直说,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李大成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表面上不再追问,待他松懈下来,又悄无声息的将话题转了回来。 沈桥被男人压在身下,侧腰被男人的手指滑过,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迅速蔓延开来。他笑着躲闪,却不是李大成的对手,屋里响起阵阵清脆的笑声,显然一幅温馨又旖旎的画面。 “好啦……不闹了……快松开……”沈桥笑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几分无奈,伸手推了推李大成,见实在推不动,才放软了声音:“痒……痒……松开我,好不好?” 身下人娇妍氤氲,双颊绯红,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里含着潋滟的水光,亮晶晶的看的人心里软成一片。李大成将人松开,却不肯让他蒙混过去,揽着人的腰侧身,与他面对面,故意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瞧着小桥是与我不同心了,心里有事都不同我讲了?” 沈桥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虽然明知道他是装的,心里还是舍不得,鼓起勇气蹭了蹭男人的唇角,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夫妻间最重的就是信任,纠结了片刻,沈桥还是说了实话。 “我想……我想着……我们是不是要个孩子。”沈桥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因着想看看李大成的态度,虽然羞的不得了,却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李大成面上瞧不出丝毫情绪,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一闪即逝,让人瞧不出端倪。他开口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里头还夹杂着几分心疼,“小桥,孩子的事不急,我们成婚还不足一年,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沈桥想说,他们都不曾……,哪里有的了孩子嘛!只是这样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第308章 李大成见他脸越来越红,一张小脸皱皱巴巴,也猜出他心中所想。既然夫郎都不满了,他再不努力,也太说不过去了。 罗帐灯昏,满室春情…… 第203章 禾哥儿成亲 天气一天一天的暖和起来,芳草如茵,街旁的桃花开的正盛,一枝枝艳红横斜,微风拂过,花海无声,香沁扑鼻。 沈桥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衣,坐在马车里,挑帘看着前面赶车的男人,笑的温婉,眉眼里多了几分柔软缱绻。 “镇上新开了一家成衣铺子,明儿咱们去逛逛,给你添置几件衣裳。”李大成赶着车,似是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悠悠开口。 “不用,我还有两身新衣裳没上身呢。”沈桥一抬眸,就对上男人浸着笑意的眸子,连连摆手,“倒不如我们去布庄看看,买些轻软的料子,给你做两身衣裳,换季了,合该置办几身换着穿。” 提起买衣裳,沈桥就不自觉的摇头。自打搬来镇上,他已经添置了不少的衣物、首饰。 前几日,他才刚添了几身春装,还来不及上身,哪里还需要再添置衣裳。 自打李大成发现镇上的小哥儿、夫郎,也十分注重打扮,衣裳首饰虽不如女子的繁复,却也十分精致,便觉着他的穿着太素了些,铺子里生意稳定,花起银子更是毫不心疼。沈桥想起成衣铺、收拾铺掌柜看着他目光里的殷切,都心疼花出去的那些银子。 倒是李大成,沈桥虽给他做了几身春衣,但他一直以干活儿,没必要穿新衣裳为由,依旧穿着往日的旧衣裳,丝毫没有要入乡随俗的意思。 “好,多买些料子,咱们一人做两身。”夫郎说的话,李大成自然不会回绝,痛快的点头应了,心里还是想着去成衣铺子看看。他的小桥天生丽质,自然得多置办几身衣裳。 清河镇距离河谷村本就不远,李大成又租了马车,不大会儿的工夫便到了。因着今儿是孙大壮成亲的日子,村里十分热闹,李大成拉了一下缰绳,放慢了速度。笑着同相熟的人打了招呼,才赶着车往村里去。 村口闲聊的人们,见马车走远了,才羡慕的开口。 “瞧瞧大成是出息了!” “是啊,都坐上马车了,那可是有钱人才做的起的。” “哎,羡慕也没用,人家赚的银子,也进不了你们口袋。” 这倒是实话,今天年景不好,春耕的日子都往后推了,还不知道收成怎么样的,若是到了冬日里再赶上个寒冬,日子可就难过了。 做生意赚钱,人人都知道,但真能成功的又有几个,尤其是从他们这乡下地方走出去的。与其羡慕人家,还不如在地里都下些工夫,那可关乎着一家人的温饱呢! 村里人的闲谈,李大成并不知晓,他还未拐进巷子,就听的里面锣鼓声不断,好不热闹。 孙家的亲戚这些年都断的差不多了,如今来捧场的都是左邻右舍的人家,好几户平日里就交好的,见了李大成同沈桥,自然是一番亲近。 沈桥被周恒媳妇拉着进了屋,禾哥儿正在梳妆呢,原本他心里还有些紧张,见了沈桥倒是缓和了几分。 禾哥儿一身崭新的喜服,上头绣的都是百年好合的花样,针脚细腻精巧,看得出是下了工夫的。 乡下人成亲没这么多讲究,好些家里不宽裕的人家,成亲连身喜服都置办不起,不过是穿身新衣裳,在系上条红腰带,图个喜气罢了。禾哥儿身上的这身喜服,一看就是找人定做的,也看得出孙大壮的心意。 沈桥伸手取过桌上的梳子,轻柔地为禾哥儿梳理发丝,浅笑开口:“夫妻恩爱,白首不离。” 禾哥儿面上一热,害羞低头,眸子里却是满满的欣喜,到这一刻他还有些飘乎乎的,有些不太真实,想到孙大壮,面上的热度又盛了几分。 屋里几人见状免不了打趣几句,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吉时,几个儿女双全的妇人,给禾儿理好盖头,喜气洋洋的扶着人出了堂屋。 孙大壮早就在院里等着了,见着人出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瞬时亮了。因着禾哥儿并无娘家,又一直跟着李大成他们住,便直接从李家出嫁。两家就在前后巷子里住着,便连车马、轿子都省了,孙大壮直接将人背了过去,看热闹的人们少不得起哄两句。 孙母坐在堂屋中,看着两人被簇拥着进来,眼底不禁泛起了点点泪光,喜悦与感慨交织,情绪复杂。抬手抹了抹眼眶,脸上又重新浮起笑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唱礼声响起,孙母连连称好,忙颤着双手将两人扶起来,刚刚止住的泪花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在喜庆的氛围中,李大成悄悄握了握沈桥的手,动作轻柔爱念。沈桥下意识地转头,便对上一双笑意缱绻的眸子。堂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一对新人身上,倒是没人注意他们,因此沈桥也没抽回手,任掌间那份温暖悄然流淌。 禾哥儿能有今天,沈桥是真心高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的李大成心里软成一片,捏着人的指节轻轻的揉捏。 礼成后,禾哥儿被簇拥着送回了新房,孙大壮留在外头招待客人,他生怕委屈了禾哥儿,席面上很是舍得花银子,来的人都吃的心满意足,这场喜事办的也算是圆圆满满。 李大成和沈桥也算是他们半个媒人,孙家人丁又不兴,他们一直跟着忙乎到席面散了,才回镇上去。 第309章 春日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便步入了盛夏。蛙鸣和蝉鸣交叠,再加上天气炎热,沈桥最近都没睡好了。即使换了轻薄的里衣,一宿还是被热醒好几次,还经常梦魇。再加上暑热难耐,食欲也不佳,李大成眼瞅着人短短半月,便消瘦了一大圈,心里急的不行。 看过大夫,大夫只说是身子弱,脾气亏虚,给开了药,嘱咐切记忧思过度,好好休养。可这药一日一日的喝下去,却并不见半分起色,反而因着喝了药,整个人都蔫蔫的,没多少精神,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触手便是一身冷汗。 李大成心急,却没有办法,好在铺子里如今也上了正轨,除了小六,他又招了两个伙计,卤肉的香料都是他提前配好的,即使他不去,也忙的过来。小六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平日里不仅做事勤勉,他不在的日子更是尽心尽力的盯着铺子,每日都把当日所售的银子拿过来。 铺子那边不用费心,李大成干脆带着沈桥出去玩几天,府城那边因着临水,要比他们这要凉快些,换个环境,一来可以避暑,二来也可以散散心。 府城极盛,城内便有两条河流蜿蜒而过,碧波荡漾的水流在日光下如缎带般波光粼粼,平添了几分灵动与韵味。漫步其间,河水潺潺,桥影相映颇有意境。 因着想要修养身体,李大成便没有住客栈,而是选了一处民居。小院虽不大,却收拾的极为干净,院里一株葡萄藤长得正好,绿意盎然,藤下还有一架秋千,傍晚在下面乘凉正好,也可抵几分暑气。因着小院临水,出门便可坐船,因此比别的房子要贵些,半个月就要四两银子。 环境倒是清幽,周围也算是便利,李大成见沈桥也喜欢,当场定了下来,交了半个月的房租,因着他们是外来的,又付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牙人见他们如此爽快,又知他们是来游玩的,还贴心的赠了一份府城的地图,上头但凡有点名气的铺子都有标注,就是为了方便外来的游人或是学子观看。别小看这份小小的地图,若是到市面上去买,那可要二十文钱呢。 牙人赚足了佣金,又想着交个好,这几日但凡要租用车马,他都可以帮着联系,当然也免不了从中赚些小利,这才如此殷勤。 李大成道了谢,送牙人出门,随后,领着沈桥在小院里逛了一圈,便把人安置在秋千上,自己则站在身后,一下又一下地缓缓推着。 坐在秋千上的人,身形单薄,一身杏黄色的薄衫,温雅清淡。阳光透过藤蔓的间隙,淡淡地洒下来,更衬的人肌肤胜雪,莹润剔透。微风带着花草的香气,轻轻拂过,几缕发丝掠过耳畔,又悄然滑落至肩头,露出了眼下的一抹青色。 李大成无声的叹了一声,放轻了声音开口:“一会儿没这么热了,咱们出去逛逛,听说府城有种冰酪,冰冰凉凉的,还加了牛乳和鲜果,正适和这个时候吃。” 这段日子沈桥时常神情恍惚,似乎有什么心事,李大成明着暗着问了好多遍,都没问出来。如今他们日子平顺,银钱不缺,平日里也是和和美美,连拌嘴都未曾有过,他实在是想不出沈桥有什么心事。 到底舍不得把人逼的太紧了,李大成只有更用心哄着,他的小桥性子恬淡乖巧,若是真的使小性子,他也乐得哄着,却看不得人脸上染上愁绪。尤其半夜惊醒,带着泪往他怀里钻的模样,只把他一颗心都揉碎了。 第204章 心事 日头缓缓下沉,白日里的暑气被暮色安抚,悄然消减了几分,不似午后那般炙烤。远处的天边,被落日晕染成层层叠叠的橙红色,格外壮丽。 夜里沈桥睡的不安稳,下午两人便小憩了一会儿,直到这会儿不太热了,李大成才牵着人出了门。 他们租住的小院临水,河面上画舫轻舟不少,时不时还有琴声传出,伴着行酒令的说笑声,别有一番热闹。 有的画舫上还有姑娘小哥儿作陪,透过挑起的帘子,便能瞧见里头旖旎的画面,和不堪入耳的调笑声混在一处,面薄的人见了,都觉面红耳赤。 李大成冲着船夫招了招手,船夫应了一声,手持长篙,轻轻一点,便划破水面,漾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眨眼间便行至岸边。 沈桥还没有坐过船,心里虽有牵挂,看着李大成伸过来的手,还是笑着递了过去。小舟不大,上面除了船夫,还有一妇人,听两人交谈,知其是夫妻二人。 那妇人笑意盈盈的引着他们进了船舱,招呼道:“客官,酒水小菜都已备齐,二位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 船舱不大,布置的还算清雅,颇有几分水乡的温婉。船夫撑船极稳,虽在河面上行驶,却并不强烈的摇晃之感。 李大成挑起一侧的窗帘,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映着云卷云舒的天际,又似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将周遭的景致缓缓铺展。 他特意嘱咐船夫挑着清净些的地方走,倒是可以欣赏一下窗外的景致。 “早就听说府城繁华,比起咱们清河镇果然是热闹了不少,听说西边有个集市,里头有不少小吃,明儿咱们正好过去逛逛。”李大成给沈桥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见人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便想哄着人多吃些。 “好。”沈桥应着,也给李大成夹了一筷子鱼,“这鱼同我们那里的烧法不同,好像放了梅子,酸酸甜甜的,你也尝尝。” 第310章 夫郎给夹的,李大成自然是十分捧场,将鱼肉吃尽后,才道:“府城临水,一年四季都可吃到鲜鱼,这做法定是比我们那要多些。一会儿我向船夫讨教一二,赶明儿买条鱼,也做给你吃。” “好,我们一起做。” 夫郎嘴里嚼着鱼肉,小脸一鼓一鼓的,出口的话软软糯糯的,有些含糊,只叫李大成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小船宛如一片轻盈的叶子,在河面上悠悠荡荡,直到夜幕降临,河岸边的灯火渐渐亮起,才慢慢靠岸。 船夫夫妻两见他们感情好,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李大成笑着道了谢,因着要讨教做鱼的法子,便多给了三十文。 妇人见两人客客气气的,还多给了银子,大方的将做鱼的法子说了。本就不是什么秘法,他们这的人因着靠近河岸,几乎家家都会做鱼,只不过味道多少有些不同罢了。见他们喜欢,还送了两人一罐梅子酱,青梅不值钱,到了时节城郊的树上全都是,自家酿的也没费多少工夫,她也乐得送个人情。 从船上下来,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接近戌时三刻了,街上仍旧热闹,灯火阑珊,丝毫没有半点夜间的萧条。 河岸边摆满了各色摊子,空气中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有烤得金黄酥脆的煎饼,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包子,还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令人垂涎欲滴的烤肉串。不远处也有小贩挑着扁担叫卖青梅酿,生意很是不错,走走停停间着实没少卖。 李大成招过小贩要了一盏,青梅酿用竹筒装着 ,色泽清亮,宛如琥珀般诱人。沈桥轻轻抿了一口,酸甜交织的口感瞬间在舌尖绽放开来,带着一丝丝青梅的清新与甘甜。 “尝尝。”沈桥将竹筒递到李大成唇边,眉目含着清浅的笑意,李大成就着夫郎的手尝了一口,没忍住在人唇角啄了一下,轻如蝴蝶振翅。 这还在街上,人来人往的,沈桥被他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连拿着竹筒的手都顿住了,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随后便浮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像是林间初绽的花朵,被晨露轻吻后更显娇艳。 “别怕,没人瞧见。”李大成抬手在人脸上轻轻的捏了一下,轻声安抚着,幽深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意。 沈桥见真没人注意他们,轻拍了李大成一下,便被男人揽着往前走。李大成知晓夫郎脸皮薄,一直揽着人走在边上,灯火不明,就算是迎面来人,也瞧不出端倪。直至小夫郎脸上的红晕消了,他才领着人重新往人多的地方走。 前面的摊子上,炭火烧的滋滋作响,肉串在炭火的炙烤下,冒着油花,香气四溢。 “小桥,吃烤肉吗?”李大成见那小摊上围了不少人,想来味道是不错的,连忙侧头询问沈桥。 刚刚在船上用了饭,这会儿沈桥还不饿,可看着男人脸上的笑意,他还是点了点头。李大成也知他最近胃口不好,晚饭又用的晚,怕吃多了再不舒服,也没买太多,一样要了两串,不过是尝个新鲜罢了。 看着与摊贩交谈的男人,沈桥眼底浮上一抹忧色,连带着唇边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心里更是泛起层层苦涩,如一块巨石,压的人喘不过气。 李大成回来的时候,见沈桥低着头,还以为他累了,想着两人也逛了不少时候,夜也渐深,便没再往别处去。想着直接回租住的院子,好在两处离得不远,步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还能欣赏欣赏河岸边的夜景。 微风拂过,驱散了白日的燥热,带着几分难得的清爽。 月色如细绸,温柔的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仿佛是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轻轻地将自己的影子融入了这如镜的湖水中。莲花随风摇曳,与远处的点点星火交相辉映,颇有几分诗意。 “小桥,上来,我背你。”李大成站在河边的小径上,弯下腰冲着沈桥招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月光下格外柔和。 沈桥有一瞬间的错愣,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有些发酸,若是以往可他能不会在人前作出这般亲近的事儿,可今天他就想放纵一回。 他颤着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双脚离地,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李大成将人背的稳稳的,踏着月色,沿着河边的小径缓缓前行。 府城民风开放,街边常见年轻小夫妻并肩而行,偶尔也有举止亲密些的,大家都习以为常。因此就算迎面对上,来人也只是往这边瞧了一眼,叹一句小夫妻感情好,并没人一直盯着看。 “先吃着,等回家就凉了。”李大成将手里的肉串递过去,这个小贩做生意肯费心思,每串竹签下面都裹了一小块油纸,便是在路上吃也不怕弄脏手。 肉串烤的很香,外焦里嫩,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脆壳,内里却是肉汁四溢,鲜美无比。沈桥小口小口的吃着,明明是极好的滋味,到了口中不知怎的全转为了无尽的苦涩。 “桥头有家馄饨摊,听说是用骨汤熬的,汤鲜味美,用来当早饭正好,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尝尝,吃完趁着时候还早,正好去西边的集市逛一圈,不待晌午也就回来了,正好还可以避开最热的时候。”李大成背着人悠悠的往前走,见沈桥不怎么说话,自己便碎碎念着。 “好。” 沈桥咳了一声,声音有些闷,不待李大成回头,很快便用袖子拭了拭眼眶,极力调整着出口的声音,“呛了一下,有点辣。” 第311章 “小桥。”李大成轻唤了一声,本想说些什么,奈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又忍了下去。 夜色融融,他们回到小院的时候,周遭除了隐隐的蝉鸣蛙叫声,已经十分安静。这里本就是民居,除了短租的,也有不少本地人住在这,想来已经休息了。 李大成将人稳稳的放下,才轻手轻脚地开了院门,两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他本想再找沈桥聊聊,奈何实在是太晚了,沈桥也有了困意,只得等明日再说。 很快,身侧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又躺了会儿,直至呼吸声变得清浅绵长,李大成才抽回垫在沈桥颈下的手,侧身打量着熟睡的人,心里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丝毫头绪。 他们从相识到成婚,一年的时间,一直是和和美美的。沈桥也不是固执,钻牛角尖的性子,有什么事都会同他说,他最喜欢侧躺着,听着人语调轻缓的同他说话,一张小脸上的表情甚是灵动,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嘴角含笑,看的人心里软软的,一天的疲惫瞬间就消散了。 近来,沈桥不知怎么就有了心事,也不爱同他说话了,脸上还总是带着愁色。李大成把最近的事都回想了一遍,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因由,偏偏还怎么都问不出,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205章 纳妾? 夜色渐深,一轮弯月在浮云中时隐时现,斑驳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留下一个个不规则的光晕。 李大成心里想着事儿,眼下还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他借着月光细细描绘着沈桥的眉眼,月色为熟睡的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使得原本就清丽俊秀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柔和,也显得眼下的那抹青色格外的刺眼。 他刚抬起手,还来不及触及眼下那抹青色,原本安睡的人,面上突然浮起一抹悲怯,口中还小声念着什么,细碎又模糊,李大成凑近了也没听清沈桥说的是什么。怕人被梦魇所困,连忙轻声唤着,“小桥,醒醒,做噩梦了。” 那些绝望的场景,如同深渊中的藤蔓般追逐缠绕着沈桥,任凭他怎么挣扎也脱不了身,只有僵在原地,看着让他心碎的一幕幕无情上演——李大成一袭红衣,俊朗非凡,身旁站着同样一身喜服的姑娘,两人郎才女貌,好不登对。堂上全是贺喜的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可谓满堂喜色。 只余他一人,孤伶伶的站着,泪水无声地从他的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心里涌起的酸涩和绝望,仿佛要将它吞噬…… “小桥!”见怎么都叫不醒,李大成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怀里人不知梦到什么,身子止不住的抖,口中还发出小兽般细弱的呜咽,“小桥,醒醒,乖,做噩梦了,小桥!” 沈桥从噩梦中惊醒,刚刚的冲击太大,他还没能从梦境中完全抽身,眼神中还带着梦中心碎版的绝望。湿漉漉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一时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直直的便扑进李大成怀里,双手还紧紧的搂着的男人腰,生怕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李大成何等聪慧,只是这些时日,当局者迷,眼下哪里还看不出夫郎的心事,怕是就出在他身上。 “小桥,我在呢,不怕了啊,梦都是假的,乖我在呢……”见人如此,李大成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抓着,反复揉捏,连带着胸腔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胸前的衣裳已经被泪水洇湿,紧贴着皮肤,灼的那块地方烫的的厉害,怀里人还陷在梦境中,李大成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痕,轻柔的吻落在沈桥的眼角眉梢,不带一丝情欲。 好一会儿,沈桥才意识到眼下并不是梦,刚刚的那股酸涩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与无助,以至于他根本抽离不出来,噙着唇好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既然找出了症结,就好办。实在是不敢放沈桥一人,李大成干脆抱着人,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了。 屋里骤然亮起来,沈桥还有些不适应,此时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心口那处密密麻麻的疼还未消散。他不敢抬头看李大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没事儿,刚才做梦了。” 给人喂了水,又拿温帕子擦了脸,李大成才抱着人重新回到床上,瞧着一味想躲藏蒙混过去的人,李大成第一次没顺着他。 “小桥,夫妻相处坦诚最重要,小桥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虽是问句,李大成心里却十分笃定,他的小夫郎果然是有了秘密,还因着这个秘密儿寝食难安。 果然,听了这话,抓着他衣襟的那只手紧了紧,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显然是被戳中了。李大成将那只手解救出来,翻开掌心,果然见白嫩的掌心里有几道红痕。 两人都没开口,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半晌,李大成叹了口气,“小桥,不信我吗?心里藏着事,不肯说与我听?” 男人声音宛若深秋的湖面,平静温和,并不见喜怒,可沈桥就是能从中听出一抹淡淡的哀伤。 这些时日以来,他心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压的人喘不过气。两人相处这么久,他第一次存了私心,并非他不信任李大成,只是打心底害怕。把自己的夫君分一半出去,只要想想,就觉得难受的连呼吸都不能。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卑劣,男人对他越好,他越觉得自己很坏,在矛盾和挣扎中,越陷越深,眼下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第312章 怀里人泪水汹涌,止都止不住,任凭怎么哄都哄不住,李大成心里都快急死了,手忙脚乱的给人擦着眼泪。 “我……周嫂子……周记点心铺的老板娘说,说要给你……把她家……她娘家侄女许给你……”沈桥哭的直打嗝,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我骗了你,没和……你讲。” 沈桥不敢抬头看李大成的脸,生怕在男人脸上看见一分的松动,或是对他的失望。他正陷在自我厌弃里,越陷越深时,转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小桥心里,我就是个喜新厌旧,孟浪多情的人吗?” 李大成刚刚在心里想了千万种因由,都没想出他是哪做的不好,怎么就把人伤成这样,却没料到竟是因为有人要给他纳妾。一股又气又急又心疼的情绪,在胸腔里交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真要让他生沈桥的气,他又舍不得。可两人成婚这么久了,枕边人连他的心意都浑然不知,合该好好得个教训。 没再给沈桥说话的机会,他俯身擒住沈桥的下巴,不由分说的压了下来,如狂风暴雨般,急切又沉重。 男人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如此强烈的攻击性,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沈桥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仿佛要从身体里冲出来一般,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震颤。唇瓣被撕咬研磨的一阵刺痛,他想要伸手去推,想要解释,奈何两人力量实在悬殊,下巴又被牢牢制住,根本挣脱不开。 这个吻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进去一般,唇齿间全是竹盐清冷的气息,与唇上的炙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连带着眼眶都酸涩的厉害。 “小没良心的!”李大成虽存了教训人的心思,眉宇间却藏着满满的宠溺,可见心尖尖上的人落了泪,还是狠不下心。低头吻去沈桥脸上的泪痕,长长的叹了一声,“我心里只有小桥一人,只爱小桥一人,只盼与小桥一生一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你不信我,我现在就启誓,他若违此誓,叫我身首异处,露于荒野,永不入轮回!” “你不许胡说!”沈桥心头猛的一颤,连忙伸手捂他的嘴,“你赶紧呸呸呸,不要乱说。” “谁叫小桥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李大成一脸的坦荡,瞧着又要掉小珍珠的人,心疼的压下声音哄着,“不许再哭了,哭了大半夜了,明天眼睛肿成两个桃子,可不好看了。” “不好看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沈桥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不好意。 “没有不信你。”这句话说的极轻,可还是飘进了李大成的耳里。 这个小祖宗啊!李大成在心里暗叹,却没说出来,否则可就真的哄不好了。 他缓缓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声音轻柔和缓,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晨露滋润过一般,几乎能滴出水来:“喜欢,最喜欢小桥了,就算有一日你变成皱皱巴巴小老头,我也一样喜欢。” “等我变成老头了,你不也一样。”压在心上的事说开了,沈桥整个都放松了,声音里虽还带着哭过的鼻音,语调却也轻快不少。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李大成总算把人哄好了,等着沈桥情绪彻底平稳,才开口问起事情始末,这事儿若是不说清楚,以后还得生祸患。 “那日周嫂子过来找我,说了会儿话,知道我身子不好,想着我们成婚一年了,还没个孩子,家里也冷清。便说她娘家侄女性子极好,家里的活儿也都拿的起来,正巧到了婚配的年纪,想要许给你。”哪怕知道李大成并没有旁的心思,提起这话,沈桥还是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出口的话也艰难了几分,“说那姑娘是个可怜人,也不论什么名分,等过了门,给家里添个孩子,便……便和咱们一起过日子。” 其实纳妾也并不是什么大事,镇上的大户人家自不用说,就连他们村的地主,家里都养着两房小妾。更何况他进门一年,肚子都没点动静,就算是家里要添个人,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沈桥就是觉着心里难受,一想到要把李大成分出去一半,他心里就像有人用刀割一样,疼的厉害。 男人寻花问柳也是常事,就算是村里那些汉子,兜里稍微有几个银子,也爱往那些风月场所去。老实些的多喝些酒,也爱说些不堪入耳的昏话。原本这些,沈桥从小到大都看多了,在没遇见李大成时,他甚至以为男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只要不打人就算是顶好的了。 他不是个自私的人,可上天偏偏让他遇上了这世上最好的人,不知不觉中就在他心里生了根,他舍不得把李大成分给另一个姑娘,哪怕是一分一毫。 第206章 春光正好 夏日里天亮的本就早,夜里游船回来,睡的又晚,再加上这一番折腾,远处的天边已经有了一抹亮色,淡淡的蓝灰色和暗色的天幕交织,现出点点微光。 李大成也总算从沈桥口中,理清了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 周记点心铺的老板和他们同住一条巷子,又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有了邻居这层关系,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遇见了少不得打个招呼。 老板娘是个八面玲珑的,很善于经营,家里家外都打点的井井有条。他们搬过来后,还往家里送过几次吃食儿,一来二去的也就慢慢熟络起来,李大成也跟着旁人叫一句周嫂子。 第313章 有时过她来铺子里买熟食,也总是多给些,老板娘是个热心的,知道他们在这没什么熟人,对沈桥格外的热络。 那时铺子还没上正轨,李大成难免有脱不开身的时候,禾哥儿也不在,沈桥总是一个人,除了去铺子,也没什么旁的消遣。他见夫郎有人作伴,又都是邻居,也算是知道底细,便也没多留心,谁知就差点惹出大祸。 那姑娘倒是如沈桥说的一般,是个可怜人,亲娘早就不在了,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为着八两银子,家里就想把她卖了,还是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妾。 到底是亲侄女,老板娘也是不忍心,想着左右是做妾,还不如寻户好人家,也能少受些搓磨,只怕是从那时候就相中了他! 想到这李大成心里不禁冷笑一声,他上无父母,下无子嗣,只有沈桥一个夫郎,还是个性子极好,断不会难为人的,这可不就是极好的人家。偏还要同沈桥提,就是认准了沈桥性子软,不会拒绝,拿捏住他们没孩子这一条,再加上一通卖惨,就不怕不答应,果然是好算计! 可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哪有因着可怜,活不下去,就定要送到别人家里做妾的,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 小夫郎太过乖顺,骨子里又将延绵子嗣看得极重,别人都找上门了,也只会折磨自个。 看着怀里睡着的人,李大成心疼又无奈,他的小桥若是个性子强硬些的,遇到上赶着往家里送人的,怕是早就把人打出去了,哪里会自己憋闷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养的胖些,眼瞅着就瘦没了。 还有孩子的事儿,也怪他得早些说清楚。 李大成对有没有孩子,其实不甚在意,小哥儿有孕本就不易,产子也更艰难些。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溜达一趟,这其中万一有点儿差池,就是性命之忧。若是以沈桥的性命赌一个孩子,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本想着等沈桥身子调养好了,再谈要不要孩子,没成想眼下就生出了这些事。 怀里人动了动,抓着他衣襟的手却没松,李大成顺势换了个姿势,让人靠的更舒服些。大概是哭的太狠了,小夫郎呼吸比平时重,时不时还抽噎一声,眼尾也还残留着未消的红,瞧着格外可怜。他低头在那处亲了亲,怕把人吵醒,动作极轻。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只余远处的天幕上还留着一抹霞光,好在他们租住的院子,还算清净,除了偶尔有几个走街串巷的小贩,路过吆喝几声,并没有旁的声音。 李大成几乎是一夜没睡,此时沈桥还睡着,就算他有一肚子的话也无处说,干脆搂着人睡一觉。 这一觉其实并没有睡多久,日头一打起来,燥热不说,外面的蝉鸣声也此起彼伏的响起,吵得人难以安眠。袖子处两人挨着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打湿,既然睡不着了,李大成干脆起身洗了把脸,这才觉得清爽些。 一推开院门,外头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他们租住的地方不是府城的中心,周围也都是民居,虽不繁华,却也足够热闹,生活气息十足。刚过了吃早饭的时间,街上好些摊子还没收。 昨答应了沈桥早饭要吃馄饨,李大成便直奔桥头的馄饨摊,因着味道好,就算过了饭点,摊子上依旧有不少人。他自己带了食盒,给了钱,便托老板把煮好的馄饨盛在食盒里。许是也有外带的人,老板也不意外,口中应下,便麻利的下馄饨。 大锅里,骨汤翻滚,香气四溢,白胖胖的馄饨在汤水中浮沉,薄薄的面皮隐隐透出里头的肉馅,煞是诱人。 “年轻人,不是本地的吧。”馄饨摊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嬤,在这经营了二十多年,每日来的都是老客,见他面生,不免问上一句。 李大成点头,听口音也知他不是本地人,没什么可瞒的,见这位阿嬤眉目和善,便道:“府城风光好,带着夫郎过来玩几天。” “是,我们这夏日里比周边要凉快些,正好适合消暑。”阿嬤说着便把煮好的馄饨递了过来,一同递过来的还有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点别撒了,这是胡条,也算是我们着的一种特有的吃食儿,送给你和夫郎尝尝鲜,吃着好明日再过来。” “好,多些阿嬤。”李大成道了谢,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两张馅饼和一笼包子,见着卖糖糕的,想着小桥爱吃甜食,又要了两个糖糕。 正值暑热的时候,光是这么走上一趟,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等着两人再吃完早饭,只会更热,今儿这个集市怕是去不成了。 回去的时候,沈桥还没醒,李大成一身的汗味,也没往跟前凑。将早饭放到堂屋,索性脱了衣裳冲个凉,怕把人吵醒,他也没去屋里,左右院门关着,旁人也瞧不见,便直接打了水,在院里洗。 沈桥翻了身,手触及旁边,并没有熟悉的温度,一下就惊醒了,只是思绪还有些飘忽,连鞋都顾不得穿,就出来找人,推开门正巧看见这一幕。 男人只着一条里裤,因着被水打湿了,松垮的挂在腰间,赤着整个上身,紧实流畅的肌肉壁垒分明,潺动着的水珠滴成一条细线,划过精壮的腰线,看的人面红耳赤。 “我……我……”沈桥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像是被日头染红的云霞,还带着灼热的暑气。他没想到撞见这一幕,手足无措地攥着衣角,连话都说不出,不敢再看,立时背过身去,试图平息内心翻涌的波涛。 第314章 这一幕太具冲击性,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似乎都要冒烟了,连带着一颗心怦怦乱跳。 “怎么不穿鞋?”李大成拿起一旁的布巾,随意的擦了擦,便走向一旁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人。 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沈桥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堵住,每一个字都挤得艰难无比,“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瞧着红透了的人,李大成不禁失笑出声,“脸怎么这么红,我看看有没有发热?”他存了逗人的心思,说着便将手覆在了沈桥的额头。 “你……你……你欺负人……”男人故意往他身前凑,澡珠清冽的气息扑入鼻尖,熏的沈桥只觉得脸上更烫了。他转身就欲回屋,不料下一瞬就腾空而起,落入一个带着水汽的怀抱。 “不闹了,没穿鞋,小心石子扎脚。”李大成将人稳稳的放在床上,转瞬床上就多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鼓包,这回他是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小桥不热吗,裹的这么严实。” 他伸手要去扯被子,却抓了个空,小鼓包动作还挺快,一下就挪到了床尾,随后便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你先把衣服穿上,穿上我就出来。” 这大热天的,空气都略显沉闷,怕真把人闷坏了,李大成也不跟他闹了,上前就把被子扯开了,瞧着还要跑的人,直接把人揽住,牢牢的搂在怀里。 “跑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人不成?”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无奈与宠溺。沈桥睁开眼,面前就是一大片赤裸的胸膛,羞的他连忙又把眼睛闭上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 男人生的高大精壮,却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脱了衣裳,是实打实的健壮,肌理流畅有力。 两人贴的极近,沈桥只觉得后颈一鼓鼓热气徐来,惹得他面颊烫的厉害。转瞬,耳后便是一阵温热,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小桥。”李大成望着怀里的人,狭长的眸子里缱绻的无尽的爱意,温热的指腹细细的摩挲着颜色渐深的那一点红,开口的声音也比以往暗哑了不少,“可以吗?” 男人目光灼灼,里头似有火焰燃烧,沈桥被灼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细碎的吻落在他的眉眼上,随后又滑落至唇角,他抿着唇点头,男人似乎并不满意,惩罚似的加重了力道,磨的他不得不吐口。 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扇,洋洋洒洒的落进屋里,形成一个个淡淡圆圆的光晕,随风摇曳,映衬出好一幅春光…… 第207章 深谈 层层叠叠的乌云翻转,积攒了好一会儿的大雨,终于撕破了天幕,裹挟着轰隆隆的雷声,磅礴而下。打在屋檐窗扇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连院外的蝉鸣声都被这雨声遮掩住了。 沈桥正站在门边看雨,豆大的雨珠子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偶有三两滴落在鞋面上,晕染开一小片水晕。 原是说好了今日去城南的香料铺子逛逛,那头有好些清河镇没有的香料,他们明天就要走了,正好带些回去,调配些新的卤肉方子,放在铺子里卖。这一下雨,定是去不成了,沈桥不免觉着有些遗憾。 “先回屋吧,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李大成从身后揽住望雨叹气的人,下巴放在他肩上蹭了蹭,目光穿过朦胧的雨帘,见外头灰蒙蒙一片,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 虽是雨天,却并不多凉快,雨珠儿敲在地上,仿佛要将被烈日炙烤了一上午的暑气唤醒,激起一阵阵热气,与周遭潮湿的空气交织在一起,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闷热感。 似是看出沈桥的心思,李大成笑着哄他,“小桥喜欢,下次我们再过来,留些遗憾也不见得是坏事,若是全逛遍了,那下次再过来,岂不是一点儿新鲜感都没了。” “左右也出不去了,正好我有些事想和你说。”有关于孩子的事儿,他还是想早些说清楚,最起码得达成共识,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才好应对。 李大成将堂屋的窗户合上,阻隔了窗外飘进来的雨水,才牵着人进了里屋,里屋连着一小段回廊,就算开着窗户也不怕雨水透进来,比堂屋要凉快些。 “怎么了?”沈桥见他敛了神色,眉头微皱,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连忙开口询问,却被安置在靠窗的藤椅上坐下。 窗外的葡萄藤在雨中摇摆不定,叶片间摩擦发出沙沙声,雨珠沿着叶脉滑落,时而轻盈跳跃,时而急促奔流,衬的枝叶更显翠绿。 李大成罕见的不知该怎样开口,酝酿了好久的话,到了嘴边,全变成了一声叹息,“小桥,还记着周家嫂子生产那日吗?” 沈桥见他如此正色,心里也跟着一紧,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就听他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虽不明白这与他要说的事,有什么关联,却还是点了点头,“记得,那日赵家嫂子难产,着实凶险,若不是你及时找来大夫,恐怕大人和孩子都不保。” 怀孕生子自古都是件险事,那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沈桥还觉有些后怕,若是没能及时找到大夫,说不定赵家嫂子真就不成了。 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小桥,若我说,我并不多喜欢孩子,此生也不想要孩子,更不愿意让你承受生育的风险。往后的几十年就我们两过,闲了咱们就四处逛逛,等老了走不动了,便挑个你喜欢的地方,或买或建房子,共度余生,可好?”李大成一直盯着沈桥的表情,小心的措辞,生怕他的想法太过于另类,把人吓着。 第315章 沈桥倒是没被吓着,其实,就算李大成不说,他多少也能猜到些。他们乡下地方,成了婚紧着就得要个孩子,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要是进门后,有几个月肚子没有动静,别说要看夫家脸色,就算出门,也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偏生他一成婚就病了,看病抓药花了不少银子不说,连圆房都拖了不少时日。他好好的在家里养着,一点活儿都没做,那都是李大成疼惜他,他哪里会不知。 也是因着他身子弱,他们连房事都得算着日子,不敢太频繁。李大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有时就算去冲凉水澡,也不会动他,生怕他再染了病。 沈桥都看在眼里,一开始他心里是愧疚的,想着一定要多干活儿,做好夫郎的本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愧疚就变了质,随着两人的相处,愧疚慢慢的变成了爱慕,爱慕变成不能割舍的羁绊,融入血肉骨髓。 如今,他是真心实意的盼望着能有个孩子,不是因着愧疚或是其他什么,只是纯粹的想要有一个有着两人血脉的孩子,是个双儿或是儿子都好。他也曾幻想过,要是个儿子必定会像李大成一样,生的俊朗温和,若是个小双儿,那便长得像他些,他也一定好好呵护。 想到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笑着向他们跑来的小小身影,沈桥就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满满的喜悦。 怀孕生子自然是有风险,可若是为了未知的风险,就放弃两个人的孩子,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打量着李大成的神色,男人幽深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有如同晨曦中的暖阳般,温柔而炽热的爱意,有掩在夜幕阴云下的担忧,也有对未知不明的忐忑,还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沈桥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不自觉的搅着衣角,细腻的棉质布料,在他指尖摩挲出微弱的声响,酝酿了好久,他才鼓足勇气开口:“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两的孩子。”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看着李大成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我不怕的,我好好吃饭,养好身子,定然不会像赵家嫂子那般凶险的。再说还有冯大夫,冯大夫医术高明,定会保我平安,不会出事的。” 李大成早料到沈桥不会同意,闻言一点也不意外,轻轻的叹了一声,到底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先前只想着不让人冒生子之险,却没考虑过沈桥的想法,说到底是他自私了,矛盾和纠结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雨势渐大,宛如无数道细密的水帘,倾泻而下,一道闷雷划过天幕,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小桥。”李大成起身,身姿挺拔,垂眸看向藤椅上的人,目光中多了几分妥协,“好,就依你,等你身子养好了,咱们就要个孩子。” 沈桥愣了一瞬,他没想到男人答应的这么爽快,他还来不及说话,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刹那,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胸膛上传来的强烈的跳动,还有搂着他的胳膊细微的抖动。 “我一定好好的,等老了咱们就找个水边的房子,白日我陪你钓鱼,晚上回去咱们做鱼汤喝……”沈桥伸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等李大成平复下来,才抬头,罕见的在男人眼底瞧见一片血红。 沈桥只觉得心揪了一下,想说的话全都哽在喉间。他踮起脚,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坚决又炽热。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沈桥觉得自己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他才缓缓地松开攀着男人脖子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我也一直陪着小桥,争取活个九十九,陪着你长长久久。”李大成理了理沈桥鬓边的碎发,敛去了眼底的翻涌的情绪,最终将一个吻落在了沈桥的眉心。 夏日多雨,这场雨来的又急,雨停的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在府城的最后一日,自然是哪都没去成。不过,两人将话都说开了,即使待在屋里,也是浓情蜜意。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走水路,虽说坐船要便宜些,但用的时间也久。他们出来小半个月了,沈桥惦记着崽崽,早已归心似箭,加之沿途的光景也看过了,便租了马车,价钱虽然贵些,但人却能少遭罪。 李大成买了不少吃食儿,除了给沈桥路上吃的,还带了不少,想着回去给村长他们送些。村长一家帮他良多,这份恩情自然不能忘了。 府城距离清河镇并不算太远,坐船的话需要一日,走陆路的话,半日也就到了。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因着车上东西太多,便没有回铺子,直接回了家。 却不成想刚到家,东西还来不及卸,就遇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哎呦,可是回来了,还是你们小年轻日子过的逍遥,一出去就是半个月。”周记点心铺的老板娘,正在巷子里同其他几个妇人一道说话。 巷子里来了个走街的小贩,卖的帕子着实是不错,花样绣的满不说,阵脚还细腻,一条只要五文钱,她们仗着人多,压了价钱,一人要了两条。正说着话呢,就见李大成他们回来了,老板娘连忙领着一个姑娘,就迎了上来。 沈桥见了她,也没了往日的热情,站在李大成身后,连人都没喊一句。 “周嫂子。”李大成倒是喊了一声,只不过声音冷的像寒冬的冰渣,听的人心里一颤。他抬眸扫了老板娘身后的姑娘一眼,黑眸涌动着森然的寒意。 第316章 那几个妇人见这边有热闹瞧,也不急着回家了,纷纷站在自家门口,往这边张望。 那老板娘自然也听出了李大成口中的不善,虽有些不明所以,开口还是带着笑,“这是怎么了,桥哥儿,出去一趟,怎么还生分了呢?” 李大成欲开口,沈桥捏了捏他的手,抢先到道:“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正巧碰见周嫂子了,我也有些话说,那日周嫂子所提之事,我觉得不妥,周嫂子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他自然也看见了那个姑娘,一身粗布衣裳,上头补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垂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也是个可怜人,因此沈桥并未把话说透,同为小哥儿,他自然知道名声对姑娘小哥儿的重要。 今儿他虽回绝了,好歹也保全了那姑娘的名声,不至于受人非议。 第208章 扮猪吃老虎 虽说已经下午,但日头却并没有半分消减,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热浪,连街边的草木都打着卷,一副蔫蔫的样子。 坐了一路的车,沈桥本就有些疲倦,再加上身上的衣裳都汗水浸湿,粘粘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实在没有心情和老板娘有过多牵扯,把要说的话说完了,便拉着李大成想要回家去。 小半个月没见了,他心里惦记着崽崽,镇上不比村里,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们家养着狼,定会引起恐慌。因此,除了隔上六七日,拉着崽崽回村里的后山放放风,平日里几乎不让它出门。小家伙也很乖巧,沈桥平日去铺子里时,便乖乖的待在家里。 虽然知道家里有人照看,沈桥还是忍不住惦念,小家伙是他一点点养大的,从来没分开过。虽说如今已经长大了,但还是改不了爱撒娇的性子。这么些日子没见,也不知道几根肉干,才能把小家伙哄好。 赶车的师傅见他们说完话了,便帮着往院里卸东西,好在东西不多,除了衣裳,便是些送人的特产。李大成也跟着搬了两趟,这一路赶车也幸苦,他多给了二十文,车把式也是一脸喜色。 这二十文,马吃的细料钱就出来了,剩下的便是赚的,一会儿再寻个回府城的,哪怕少收些银子,不空车,他总是有的赚的。 老板娘见他们三两句话,就想把人打发了,当即就不干了,人她都接来,总不能再送回去,原本八九不离十的事就这样黄了,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桥哥儿,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吧,当日商量的事,你怎么说不算就不算了,我这人都给你带来了,你想稀里糊涂的搪塞过去,不合适吧!”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话一出,那几个看热闹的妇人,不费什么工夫,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这条巷子住的都是体面人,自然跟乡间地头那些村妇不同,见这边闹开了,才打着规劝的幌子,围了上来。 见人多了,老板娘嚷嚷的更加起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大家伙给评评理,可是冤死我了!” “我本是一片好心,想着都是邻居,谁家有困难自然该搭把手。我见他们小夫妻家里没个长辈操持,也不容易,想着他们成婚这么久了,膝下还空着,好心好意的想把我这个侄女许给大成。也好给家里添人进口不是,这桥哥儿都应了,人我都从乡下带来了,他们又反悔了,这可叫我怎么交代哦!” 这边哭喊着嚷嚷开来,不多时又有几户开门出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见着是周家的,有几人出来瞧热闹,也有几户又关上了门。 看到这,李大成哪里还不明白,这周记老板娘的好名声,看起来也不是像旁人说的那般,好一出颠倒黑白的戏码! 打着为他们好的名号,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再利用舆论的压力,逼着他们把人认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认,便是存心毁人家姑娘的名节。认了,行事如此出尔反尔,他们夫妻也落不了什么好,说不得最后沈桥还会被冠上善妒的名头。 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日里少不得打交代,处理不好,他们两出去少不得让别人指指点点。 若不是周记是卖糕饼点心的,两家的生意并没有冲突,李大成都以为他是抢了周记的生意,值得人家这么费心的对付他。 沈桥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日只是闲聊时提起此事,他并未应下。他打心里不想把李大成分给别人,又怕老板娘去找李大成说,紧着便转了话题。后来他觉着心虚,便连门都不怎么出,还是李大成觉着他不对劲,这才带他出门散心,人那里是他让叫来的,空口白牙的怎么能如此胡说。 原本他还顾及着姑娘家的名声,说话有所保留,却给了别人话把儿。就算是议亲,也是两家相看好了,私下商定,断没有在大街上,这般逼迫人的。 沈桥见那姑娘连头都不敢抬,手里揪着的衣服都要绞烂了,知她也是做不得主的,无非是卖到这家,或是那家,确是个可怜的。 始作俑者,还是周嫂子,他刚要开口,手就被李大成拍了拍,随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周嫂子,真是为我们两口子操碎了心呐!”李大成冷冷的扫了眼前二人一眼,唇角轻挑,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怕是让周嫂子失望了,我已有夫郎,早就立誓白首一双人,并无纳妾的打算。”他朗声开口,狭长的眸子微眯,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周嫂子如此,上赶着给我送人,岂不是让我落个轻诺负心的名声。再者,我们离家已半月有余,今儿刚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呢,什么时候与您商谈的纳妾一事,又什么时候托您把人领来的。那即是纳妾,可有凭证,可有定钱。您总不好,空口白牙的就上门来诬载人吧!” 第317章 “周掌柜瞧着是个和善人,却不知素日里竟然如此行事,看来日后是不敢来往了。” 不就是装好心,外加胡说八道吗,这套活儿李大成也擅长的很。所谓扮猪吃老虎,他可是个中翘楚。 既是要坏他名声,那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你……你……你……!”老板娘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指着李大成的手止不住的哆嗦。定钱和凭证她自是没有,沈桥都没答应,她哪里来的定钱和凭证。 原是看中了李大成那家熟食铺子生意不错,同合生楼也有往来,熟食礼盒的生意做的十分火热,想着定是没少赚。本想着两家若是有了牵连,那日后总少不得她们的好处,熟食礼盒搭上点心礼盒,她们岂不是也能赚的分满钵满。 正巧她哥哥要给侄女找婆家,与其为了几两银子,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还不如由他牵线搭桥,许给李大成。既在娘家露了脸,又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李大成家里只有一个夫郎,还是个身娇病弱,好拿捏的,等到她侄女过了门,再生个儿子,那家里哪还有沈桥说话的地方。她们得了实实在在的一门亲戚,不说生意上少不了帮衬,就是年节也能得些实惠。 这男人哪有不贪鲜的,有了送上门的由头,他不信哪个男人能把持的住。就算沈桥相貌生的好,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又能恩爱到几时。现在不过是新鲜劲还没过,等以后日子长了,哪个男人能容得下,一个孩子都生不出的夫郎。 本想着一定能成的事,却不成想变成这样,被人这样落了面子,她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想到这,干脆也豁出去了,坐在地上就一阵哭嚎。 “哎呦,欺负老实人了,我这侄女命苦啊……” 李大成没给她这个机会,这一顿哭诉下来,有理没理先博了几分同情,他再解释,便显得欺负人似的。 这主动权,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头,他虽不能如妇人般撒泼打滚,卖卖惨确是无妨的。这人啊,你若过的好,那背地里定有眼热的,骂上两句都是轻的,暗地里使绊子的,也不见得没有。若是大家都过的差不多,那旁人也不会把主意打在你身上,倒是绝了好些麻烦。 “各位街坊,实不相瞒,我自幼家贫,继母掌家,早早的我就被赶了出来,为了能活命,不得己上山打猎。没成想遇到了恶人,差点就丧了命,多亏我夫郎相救,这才保全了性命。当时我就发誓,此生非他不去娶,一辈子都不负他。” 李大成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言辞恳切,声音大的隔着一条街都听的一清二楚,沈桥若是不知道实情,差点都信了。 这边的动静太大,除了在巷子里住的人,还有好些不知原由的路人,向身旁人打听这是怎么,出了什么事。 也有些在熟食铺子光顾过的,认出李大成,不免问上一句,“李老板,这是怎么了?” 有了搭话的,正撞到李大成心坎上,所谓瞌睡了,就有人给递枕头,正符合他现在的处境。若不是还要卖惨,他都想给这个大哥叫声好。 他丝毫不管仍旧坐在地上的老板娘,声情并茂的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说到动情的时候,还连连低头叹气,一副被欺负了的z样子。 有了这番解释,路人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向沈桥的目光带了些同情,都是给人做夫郎的,谁愿意把自己的夫君分出去。人家小两口过的好好的,哪有上赶着给人家塞人的,亏的这家男人是个有良心的,要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位大嫂,看你穿的也是个体面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人家小夫妻也不容易,家里没个帮衬,靠着自己有了这番家业。都在一条巷子住着,做事可得厚道些!” “就是,自家是吃不上饭了,竟然想着把自家好好的姑娘,卖给一个可以当他爷爷的老头子做妾。一计不成,就把主意打到人家小夫妻身上,这姑娘托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是命苦!” 老板娘被人指指点点,又羞又怒,想要分辨,压根没人信。原本跟她要好的那两个妇人,也隐在人群中,丝毫帮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她们也不是傻的,见矛头都指向一方,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当这个出头鸟。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着周嫂子这事做的太蠢了,先不说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插不进去一个人。 就单凭长相来说,她是怎么觉得自家侄女,进了门能过上好日子的。沈桥摆在那呢,那可是实打实的美人,外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瞧一眼,赞一句好相貌。她那个侄女虽说五官不丑,可日日在地里做活儿,人生的又黑又瘦,如何同娇养着的美人相比。她们若是个男人,也不会纳这样一房妾室。 这边正乱着,不知是谁,给周老板传了信,周老板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媳妇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旁边还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只觉得丢人至极。 听清了始末,气的连句场面话都没说,扯着人就往家走,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第209章 买房定居 九月末的风,依旧带着夏日的余温,却也不似盛夏时节,那般闷热炙烤,温柔和煦了许多,一早一晚,甚至还隐约透出几分凉意。 沈桥正坐在院里的摇椅上小憩,夕阳如血,将远处的天边染成一片斑斓的橙红,层层堆叠在云层之上,格外绚丽。偶有几片树叶,从桂花树的枝头落下,在空中盘旋、翻转几圈,最终缓缓飘落到地面上,积成一小片淡淡的黄色,似乎还带着桂花的馥郁香气。 第318章 崽崽尽职尽责的在旁边守着,日光将它的影子拉长,许是趴着无聊,还时不时的伸爪子翻翻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李大成回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心里慰贴至极,给沈桥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又在崽崽头上揉了一把。 小家伙被养的极好,体型已然超越了普通的成年公狼,光滑的皮毛,如同绸缎般丝滑细腻,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在林间奔跑时,银色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犹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灵动肆意。抬头时,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清澈悠远,似密林深处幽静的湖面。 沈桥本就是小憩,他吃了药,虽有些瞌睡,但睡的却不沉,一有动静就醒了。摸了摸搭在他腿上撒娇的小家伙,才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男人,“回来了,东西可都送到了吗?禾哥儿可还好,听说刚有身孕,难免呕吐难受,有的人反应大,吃不下喝不下的着实是折磨人。” “夫郎交代的,我哪敢不尽心,都送到了。禾哥儿很好,孙大壮和孙婶儿照顾的很周到,我瞧着人还胖了一圈。我将你的话都带到了,说你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禾哥儿,等过些日子再过去看他。”李大成牵着沈桥的手,放在掌心揉捏,见他指尖俱是凉的,便不肯让他再待在院里,“先进屋吧,太阳落了,天就凉了,在院里呆的时候长了,小心又着凉。” 这处院子是新买的,自从上次和周记点心铺那两夫妻撕破脸后,李大成就动了搬走的心思。他时常在铺子里,家里只有沈桥一人,周家就住在巷子口,出入都得经过,两家闹僵了,见了面总是别扭。 那日之后,那姑娘又在周家住了几日,才被她爹和后娘领回去,那两个也不是好惹的,见许诺的好亲事没了,还害得他们失了八两银子,当即就不干了。一丝情分都不念,又在周家门前大闹了一通。乡野粗人撒起泼来,可不顾什么体面,口中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出来,足足把周家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周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是体面人家,哪受过这样的气,被指着鼻子骂,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看热闹的人们,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人挤人把整条巷子都围了,连带着街上不知所以的人,都往这边瞧。有知道内情的,给刚来的讲事情的来龙去脉,惹得议论的人更多了。 没办法,周老板只能花钱消灾,陪了八两银子,这才把人打发走。 他几十年的脸面都丢干净了,左右也没什么名声了,体面也不要了,关上门就是一通吵骂,伴随着老板娘阵阵的哭嚎声,又是一阵热闹。 人们直到周家静下来,才渐渐散了,同住一条巷子的,大概都知道周家的事,唏嘘了一阵也就都回了。 其实,周家除了老板娘这个正妻,还有一房小妾,乃是周老板从戏院里,赎回来的一个小哥儿。生的是眉清目秀,加上学了几年戏,身段也极佳,很是得宠。只不过因着主母忌惮,整日在后院,鲜少出门。 那小哥儿前两年生过一个孩子,同样是个小哥儿,可那孩子连一岁都没活过,就因为一场急病就去了。其实,原本要是提早找大夫医治,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偏偏那时周老板不在家,老板娘硬说是普通风寒,拖着不让找大夫,这才白白耽搁了。 按理说那孩子是庶出,又是个双儿,就算平安长达大,也不能继承家业,根本就没什么威胁。无非是养上几年,倒时候找个人家婚配了,也就罢了。偏偏老板娘不是个能容忍人的,容不下那孩子。因着这事,周老板已经有几分不满,到底看在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份上,忍下来了。 失了孩子,那小哥儿虽恨,可也知道现下做不了什么。他自幼家贫,家里又遭了旱灾,有人肯出半袋杂面,他爹娘就把他给卖了。因着年纪小,被转了一家又一家,最后才落在戏园子里头,学戏也苦,可好歹能吃饱饭,不用颠沛流离。 这番境遇,他自是懂得忍耐的,若不能有把握,一击必中,就只有忍着。当日强压下丧子之痛,一直忍到今日,才抓住机会。枕头风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将周老板的心拢的死死的。 周老板本就厌弃了发妻,再加上有贴心的小妾在旁,为了躲清静。很快就在外边找了处房子,带着人搬了出去。 出了这样的事,这里是彻底没法住了,原本李大成挺相中这处院子的,离着铺子近不说,生活也算便利,还想着等手里的银子攒够了,就买下来。 谁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老板娘是恨上了他们,再住下去难免又生嫌隙,李大成怕她一急之下伤了沈桥,立时就把看房子的事提上了日程。 他找了两个牙人,看了小半个月,才定下了现在这处院子。虽不临街,也不如原来那处院子便利,但胜在足够宽敞,价钱也合适。唯一不足的,就是离着铺子有三条街,来回吃饭不如以前方便了。 好在周围的邻居都不错,从他们搬进来到现在,相处的都挺和睦。巷子里只住了六户人家,人员相对简单,也清净。后头有间书塾,教书先生是位年轻的秀才,不仅书讲的好,为人也和善,就算是交不起束脩的孩子,在外头旁听,也不会赶人。上课时间,还隐约能听见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过来看房的时候,沈桥一眼就相中了这里,还说日后若是有了孩子,启蒙读书都方便,离家这么近,早上可以多睡会儿,能省去不少路上耽误的工夫。 第319章 李大成除了暗自叹气,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知小桥怎么就对要孩子这事,有这么大的执念,虽说上次两人说开了,但备孕这件事,还是没有提上日程。每每被问起,他都以大夫说两年之内不宜有孕,给蒙混过去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两年就到了,到时不知该用什么借口。 他手头的银子买下这处院子足够了,见沈桥也喜欢,便直接定了下来,房契上写的是沈桥的名字。 因着这事小夫郎还哭了一场,他哄了好久都没把人哄好,小夫郎一连几日都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连带着好几日连门都没出门。 小两进的院落,他们两个人住足够了,前院有棵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每当微风拂过,浅黄色的桂花,便如细雨般洒落,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清新甜蜜的香气。 李大成还在树下搭了一个小巧的秋千,秋千轻盈起落,枝头细小的桂花,便随着沈桥的笑声,一同荡开,更盛秋日里最美的画卷。 穿过正堂,绕过一道雕花的影壁墙,便是后院。他们所居的主屋也在后院,两侧的回廊边上栽着几株兰花,已然不似夏日那般翠绿,叶子边缘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黄色。花却没受影响,依旧盛放,花瓣如同羊脂白玉般温润,又似晨露微光般闪烁,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主屋一共三间,中间的正厅,最是宽敞明亮,因着待客都在前院,后院一般也没什么人会过来,李大成便直接按照沈桥的喜好布置。中间一张圆桌并配套的椅子,窗边放着一张竹制软塌,旁边还有一张摆放着茶盘的小几,晒晒太阳小憩正合适。窗边还挂了薄帘,能遮挡些日光,又不至于伤了眼睛。 里侧一间做了卧房,另一间原是做书房的,里头的家具摆设都是现成的,李大成除了添置了一个柜子,也没做别的改动,平时理账也算有个地方。 沈桥对书房十分感兴趣,孩子还连个影都没有呢,已经想象出了以后孩子读书的情景,听的李大成直冒冷汗。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当天就买了几本书,并笔墨纸砚,连字帖都买了两本,主动揽下教夫识字的任务。他认字虽没问题,但提笔却不成,因为没接触过毛笔字,一手字写的不堪入目。正好也接着这个机会,练练字。 果然,沈桥有了寄托,也不念着孩子的事了,每晚两人都会在书房里消磨上一个时辰,一个教一个学,倒也静岁温馨。 所谓勤能补拙,李大成那手字,练了些日子,好歹是规整了许多,与读书人自是没法比,但最起码也能看的过眼,不至于叫人用诧异的目光瞧他。 第210章 生辰礼 时间匆匆而过,不经意间,秋天的金黄已被冬日的素白悄然取代。院里的桂花树,也换上了冬日的装扮,曾经金黄灿烂的花朵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枝头挂满的晶莹雪花,偶尔有几枝枯黄的叶子,露出一点木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的早,几场大雪下来,街上的行人都减了不少,连带着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如以往好。好在进了腊月,他们还有卤味礼盒的生意,赚的银子倒是只多不少。 除了合生楼的那份,他们铺子里也出了卤味礼盒,只不过没在包装上花那么多心思,他们铺子小,开业的时间又不长,虽说生意一直不错,但到底没有那些经营了几十年的卤味店名气大,若是包装太过华丽,与受众也不符。 再者,合生楼的老掌柜帮过他,做人不能忘本,合生楼如今生意不错,卤味礼盒的名气去年就打出去了,李大成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出见利忘义的事。他们选用简单的竹篮装卤肉,里头装的东西也同合生楼不一样,两家有也不会有冲突。 装卤味的竹篮,李大成是找村里人做的,冬天田里没活儿,除了勤快些的汉子外出打打零工,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窝着,有大把的时间。 其实河谷村后头就有一片竹林,这劈竹篾、编竹篮的手艺,村里几乎人人都会。却没多少人编了竹筐竹篮拿去卖,一来,这东西不值钱,二来,镇上卖的人多,免不了被压价,折腾一趟,有可能卖不了几个,还得惹一肚子气。 他要的竹篮不需要什么花样,远不如拿去卖的精细,就算小孩耐着性子,也能编上两个。就是这手工的东西,单靠一家两家肯定是供不上。他又不能日日回村里盯着,便将这事托给了赵大顺。赵大顺自然知道李大成这时照顾他们,自然不肯占这个便宜,李大成好说得说,这才把人说通。 赵家三父子都是厚道人,找的人也老实本分的,简单的竹篮都编的格外细致,连一条毛刺都没有。编好的竹篮每日由赵大海送往镇上,李大成按照六文钱一个收,再格外给赵大海五十文,算做是来回的运费。 赵老爹哪里肯要,要不是李大成一路跑着去请大夫,他家儿媳妇和小孙子命都保不住,这样的恩情,竹篮的钱都收了,只是跑跑腿,年轻汉子有的是力气,怎么还能再收银子! 这回李大成也不多劝了,只说若是不收,那他就找别人,赵老爹这才作罢,只不过同竹篮一同送来的还有自家种的菜。李大成无奈,劝了又劝,送菜的频率才从每日都送,变成隔三差五送。 他们自然不能白吃人家的,沈桥偶尔也会准备些酱菜、小吃儿,或是给孩子的小物件,托赵大海带回去。听说东西是沈桥给的,赵老爹也不好意回绝,这场拉锯才算是告一段落。 第320章 有了这个营生,村里一时都热闹了起来,领着活儿的那些人家,天不亮就去村后头砍竹子,恨不能一家老小都上阵,生怕编的少了,完不成定数,下次这种好事,就落不到自家头上了。 他们这边干的热火朝天,那些干看着的自然是眼热,有些个爱挑拨的,自己落不着好处,也见不得别人好的,免不了说些酸话,“费这个工夫,还不如自个拿到镇上去买呢,镇上这么大一个竹篮,可是能卖上十文钱呢!” “就是,让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好人都叫别人做了,你们在这卖力气,人家在镇上赚的盆满钵满,不知是不是傻的!” 编竹篮这事村长也知道,李大成猜到会有挑事的,早早的和村长提过。因此,听说这边起了事端,便连忙往这边赶,他当村长这么些年了,好些事自然比旁人看的清楚。 李大成是个好的,单说那时他只是帮着找了个住处,那孩子就记挂到现在,嘴上虽然不说,可每到年节都大包小裹的往家里送,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再说,村里也不是没出过有本事的人,可发达了以后,都没了音信。竹篮子不值钱,就算是在镇上买,也不费什么劲,可李大成偏偏回村里找人现编,明摆着是想帮村里人一把,这份心思才难得。 村里人有了进项,日子过好了,他这个村长脸上也光彩,偏生有些个搅屎棍,是非不分,什么事都要跟着插上一杠子。他正气着呢,想着一会儿把这些搅事的,狠狠骂上一顿,可人还没到呢,就见那些个闹事的,全被骂走了,有气不过的还拿着竹竿赶人,足足追出去好远。 原本都是一个村的,见面也有三分情面,不至于因着几句话,就撕破脸。可那些人实在过分,自己得不着好处,就恨不能把他们的碗也砸了,好歹毒的心思。 赵大顺并不是任人唯亲的人,他找的这些人里,除了有三两家赵家人外,其余都是外姓的。他也是苦日子过来的,知道其中的滋味,因此挑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层,找的全是家里困难,又老实肯干的,最重要的是心性良善,李大成把事交给他,他自然得尽心。 大家自然知道市面上同等大小的竹篮,可以卖到八到十文钱,但那些都带花样,编的也密实,为着装东西不漏。李大成要的这个是装熟食卤味,要稀疏不少,个头也要小上一些,省料又省时间,一日可以多编好几个呢。 他们虽然是乡下人,大字不识一个,可也知道好赖,就他们眼下编的这些,拿到镇上,连六文钱都卖不了! 编好了还有人来收,还不用他们费力拿到镇上去卖,这样的好事儿,不好好干的才是傻子呢! 最重要的是按个数结账,当日就给钱,家里人口多的,一日编上二十个,便是一百二十文,干上十来天就是一两银子,可比他们打零工强多了。攒下银子,过年也好买些肉,包顿饺子,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 赵大海过来时,将这事说了,李大成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人心不足,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既然影响不到他们,也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 沈桥的生日就在两日后,李大成把心思都放在了这上头,礼物是他早就订下的,他亲自画的图样,找清玉轩定做的,一条足金手链。他原想打只金钗的,怕小夫郎觉的太过招摇,不喜佩戴,便改了手链。 手链戴在腕间,若非抬手或是撩起衣袖,旁人也瞧不见,正好符合小桥的性子。他的小桥生的白皙,肌肤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淡淡的莹润光泽,配上淡金色的链子,定然十分好看。 因着要做卤味礼盒,铺子里人手倒不开,李大成又临时雇了两个短工,好忙完过年这段。短工的工钱要高些,沈桥本想着自己去铺子里帮忙,便省去了雇短工的这笔开销,这话一提出来,立时就被李大成驳回了。 男人说的有理有据,说他若是来回跑,冻病了、累病了看大夫抓药的钱,可比工钱贵多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沈桥便也没再坚持。 他本就畏寒,到了冬日更甚,既然不去铺子,他便连门都不怎么出了,每日和崽崽玩玩闹闹,下午再小憩一会儿,日子过的倒也充实。 原想着铺子里忙成这样,李大成合该是没有工夫的,不成想,沈桥每日午睡醒了,都会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铺子里不忙吗?”刚睡醒了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他也乐得懒懒的窝在男人怀里醒盹。 “再忙也不能耽误陪夫郎啊。”刚醒的人声音绵软,加上微扬的语调,听在耳中就跟撒娇一样。李大成低头在人眉心亲了一下,才答道:“今儿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夫郎的生辰,为夫怎能缺席。” 他说着,将一条链子套在了沈桥手上,因着黄金过软,链子是由三股细链交织而成。手链上还点缀着金丝掐成的小挂件,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尾端余下长长的一截,随意的搭在腕间,最末端镶着一颗珍珠,可谓点睛之笔,随着动作摇曳,更添了几分灵动与飘逸。 “生辰快乐,愿我的小桥,年年欢喜,岁岁无虞,无病无痛,直至白首。” 沈桥都忘了自己的生辰,他的生辰,也是父亲的忌日,自有记忆起,就被骂赔钱货、丧门星,克父的不祥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他微微抬手,腕间得手链轻晃,日光正巧落在他的手上,光彩熠熠,炫目而不刺眼。 第321章 即使沈桥已经对那些过往不堪释怀了,此时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废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眼眶中蕴着的泪水。 “小寿星,可不兴掉眼泪啊,要不来年会变成小哭包的。到时候我都不用去后院的井里打水了,小桥的眼泪都够咱们喝的了!”李大成一手环肩一手环腰,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温柔细碎的吻落在沈桥脸上,口中还不忘哄人。 沈桥揉了揉眼睛,见他越说越起劲儿,也被逗笑了,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也消散了,“你胡说,我才不是哭包。” “好,我的小桥不是哭包,是个漂亮的小美人儿。”李大成笑的一脸宠溺纵容,低头吻住他的唇瓣,从轻柔缱绻到唇齿交缠。 第211章 岁月悠长(完结) 细雪绵绵的飘了半夜,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止住,屋檐、枝头皆是一片白茫。日光透过云层,洒下几缕柔和的金光,渐渐的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绚烂的橙红色。 忙了这些日子,这个年总算是过完了,虽然幸苦,但着实是也没少赚。过年期间,合生楼依旧是停业了三天,他们自己的铺子却只歇了大年三十那一天,初一就开门营业了。 他们这边干的红红红火火,同行少不得眼热,也纷纷效仿,但因着赶上过年,好些卖杂货、鲜肉的铺子都关门了,他们又没有提前准备,无论是鲜肉,还是竹篮礼盒都供给不上,导致没有两日就断货了。 忙起来顾不得细想,闲下来李大成才有时间思量,这卤味礼盒的生意,明年得做些改动了,要不然怕是做不下去了。同行今年是没有准备,见着这么大的利润,明年一定会早早的准备,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这礼盒图的就是个新鲜,一旦做的人多了,新鲜感就没了,销量自然会减少。虽说有些老主顾还是会光顾他们,但也免不了会被分走一部分客人。只可惜这里没有真空包装,可做的品种有限,具体怎么改进,他还得再想想。 窗外,几只寒鸦落在枝头,枝条不堪负重,颤了颤,抖落了一大片厚重的雪块,簌簌地落在地上,只留下一阵低哑的叫声。 李大成偏头看了一眼,见沈桥睡的正沉,便想起身,先将院里的雪扫出来。瞧着,日头出来了,这雪该是不会再下了,扫出条通道也好过人。 他一动,才发现衣角还被沈桥攥在手里,衣襟都扯开了大半,睡着的人自然也被吵醒了。 昨儿看灯会回来,时候就不早了,沈桥最近又格外热情,饶是李大成定力极佳,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两人完事又重新洗漱好,都子时一刻了,现下沈桥根本没睡醒,只觉得身子重的很,睫毛颤了颤,连眼睛都没睁开,在李大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昏昏沉沉的又要睡。 他偏头蹭了蹭,总觉着触感不对,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摸到一大片胀鼓鼓的肌肉,似是为了确定,又伸手戳了戳。确认了心中所想,这下来困意都散了几分,一张脸连带着耳朵,都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头顶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似是压抑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连带着胸腔都跟着起伏,“昨儿夜里的胆子呢?怎么睡了一夜,就变成小兔子了?” 李大成说着,手也没闲着,搭在沈桥的后腰处,一下下的轻轻揉捏,似是按摩,又似挑逗。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带起一阵酥痒,沈桥抬眸,气呼呼的瞪了一眼作怪的人。男人也不恼,脸上的笑意未减,手上的动作不但没收敛,反而越加过分。沈桥气的想咬人,可张嘴就是赤裸的胸膛,他下不去口,只能气鼓鼓的转过身去。 “小桥还真是薄情,昨夜夫君夫君的,叫的那么动听,如今睁开眼睛就不认人,枉费昨夜我还那般努力……” 见他越说越过分,沈桥连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一下秒就说出更不入耳的话,又羞又气,整个人都红透了,此时若是有个地缝,沈桥恨不得立时钻进去,不要见人了。 李大成是懂得见好就收的,真要把人惹恼了,还是得他哄,伸手将人揽到怀里,作乱的手安分了许多,老老实实的给人按摩,“不闹了,都是我的错,夫郎大人大量,就别同我计较了。” “你……你先把衣裳穿好,不许再说那些昏话了。”沈桥低着头,隐约可以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没入腰腹,更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了。 半晌,李大成都没有动静,沈桥正纳闷呢,抬头就见男人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神中满满的温柔,似乎还藏着几分戏谑。他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人家的衣角,那一小块布料,已经被揉的微微皱起。 腾地一下,刚有下降趋势的温度,又了上来升,像是被火烧云映照过一般,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他急忙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那段皱巴巴衣角从他手中滑落,轻轻地飘落在床上。 李大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慢条斯理的将衣裳系好,才重新把人搂进怀里,“不闹你了,这会儿还早,再睡会儿,我把院里的雪扫了,一会儿吃早饭叫你。” 沈桥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看着气鼓鼓的一小只,李大成也不在意,换好衣裳,又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重重的亲了一口,才出门去。 折腾了这一番,沈桥的困意都散的差不多了,可他身上乏的很,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一动都不想动,便也没有起身。 第322章 窗外的铲雪声不绝于耳,想到李大成,昨夜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吓的他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敢再想。 这些日子,沈桥也摸出一些李大成的想法,口口声声说等他身子好了,就要个孩子。可是上次看诊,冯大夫明明说他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可以备孕了。他高兴了一路,连中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可到了晚上,男人偏说他这一年染了几次风寒,定修养的不够彻底,还是多调养一年更加保险,便将他糊弄过去了。照这样下去,一年之后,还有一年,一年年的往后推,这得到什么时候。说不得到那时候,他年纪大了,更不易有孕。 这也不是一个人能成的事,男人不主动,他只有鼓足勇气自己主动,只可惜他幸幸苦苦一个晚上,到最后还是污了帕子。 他越想越气,身上有酸的厉害,不知什么时候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李大成丝毫不知沈桥的心思,将后院的雪扫了,堆在一边,又去清前院的雪,这院子大了,干起活儿来也是累人。以前在村里的时候,院子都是泥土地,最多夯实些,即使不往外背雪,扫完了堆在那,等天暖和了也能融化。 到了镇上却不成,前后院铺的都是石板,积雪要是没清干净,日头出来就会化成水,青石板不吸水,等入了夜就得结冰。人踩上,要是不小心摔一跤,轻的淤青疼上好些日子,重的骨头摔断的都有。 崽崽在一旁玩的正起劲,跑跳溅起来的雪花扬了李大成一脸,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让它去后头玩去,院门就被敲响了。 是街道司的人,正挨家挨户的清雪呢。他们这是内城,街面上的洒扫都有专人负责,各家各户清出来的积雪,不得随意的堆在街上,只能暂时堆在自家门前,等着专人一起过来清理。 他和沈桥闹了一会儿,便起的晚了,眼下前院还有一小半积雪没扫,也不好让人等着,干脆拿了一串串铜板递给管事的,客气道:“让大伙儿久等了,这天这么冷,您拿着喝碗热汤。” 管事的也是人精,放在手里掂了掂,估摸着有个七八十文,随手就招了两个人进来,连带着后院的雪,一起给运了出去。 边边角角、石砖的缝隙里,还有不少残留下来的细雪,李大成又将前后院都扫了一遍,才将扫帚、铲子,都放回杂物房。 今儿他给伙计们放了假,大家伙整个过年期间忙的脚不沾地,也没顾上好好歇歇,如今合该放松一天。不用去铺子,李大成干脆去了家附近的小集市。因着还没出正月,集市上的肉很全,他买了二斤牛肉,又买了些上好的五花,想着晚上做烤肉吃。菜肉都买齐了,这才奔着卖早食儿的地方去。 沈桥爱喝馄饨,集市上有一家馄饨摊,味道不错,与府城那家不相上下,猪骨加上整鸡熬的汤底,呈顺滑的奶白色,在锅中翻滚,带起浓郁的香气。 李大成轻车熟路的把两碗馄饨的钱,放进钱箱里,铜板与箱底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嘱咐老板先煮着,便去一旁的摊子上买馅饼。 这个时节正是和菜鲜嫩的时候,和菜剁碎,混着肉末和葱花调成馅料,在淋上一勺热油,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薄薄的面皮,裹着鲜香的馅料,再煎到两面金黄,整个摊子都是扑鼻的香味。 回去的路上,见街边有卖柑橘的,个个圆润饱满,宛如一个个小巧的灯笼。远远的望去橙澄澄的一片,还带着阵阵清甜的果香。 卖柑橘的老伯将不大的摊子收拾的很干净,柑橘被一个个整齐的码放在竹筐里,见他驻足,老伯热情的招呼着,李大成挑了几个颜色鲜亮的,付了钱。 他回去时,沈桥已经醒了,正斜靠在窗边的竹塌上,看着正在院里撒欢的崽崽。阳光透过轻纱,暖暖地洒下来,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一袭浅杏色的衣裳,更衬的人清丽温婉,比春日里初绽的杏花,还要让人惊艳。 “回来了啦!” “回来了,买了你喜欢的馄饨,还有馅饼。” 日光正好,暖暖的洒在院里,淡淡的光晕与人影交织,形成一片温馨而悠长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