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那个黑莲花反派》 第1章 [穿越重生] 《救赎那个黑莲花反派》作者:玻璃西柚【完结】 简介: 在这本权谋文里,作为最大的反派,九皇子祁厌虽容颜绝世,惊才艳艳,却是个母妃入宫前在外降下的孽种。他少时孤苦,地位尴尬,加持深宫的阴谋诡计,注定了一生阴戾狠毒不得善终。 可惜芈岁只看了前半本,在她的印象里,祁厌只是一个倍受欺凌的小可怜。一朝穿书,她成了书里一个边缘角色。 初见,小可怜备受凌虐,伤痕累累,是芈岁出手相救。 再见,她宫中小住,恰在他最落魄时分,雨夜执伞,遮去淋落在他身上万千苦海波澜。 …… 之后数次,芈岁皆救他脱于苦难。 然而她并不知,除初次外,之后数次困境,皆是祁厌精心设计。 少年甘心入局,愿受苦痛,只为能在这阴暗深宫里,再看她一眼,听他温软轻唤的一声声—— “阿厌。” * 祁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少女天真赤诚,如阳光般明媚,总能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让他迎来只属于他的春天。 于是,为了留住这缕阳光,他藏起自己的阴险卑鄙,磨平尖锐的爪牙,努力扮演芈岁心中那个与他本人背道而驰的虚妄。 慷慨襄助的小可怜羽翼渐丰,芈岁自觉功德圆满。 然而,一纸婚书,就在她即将嫁给太子为侧妃的当夜,一柄染血的剑缓缓挑起她的盖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祁厌嘴角勾起一抹阴戾的笑,神态间是她从未见过的邪肆放纵。 “芈岁岁,你就这般——”瞧不上我? 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被鼻间清幽的山茶花香扑了个满怀。 耳畔是少女充满委屈的哭腔。 “混蛋,你怎么才来?” [我愿意接受你的所有不堪,这是我爱你的证明] - 芈岁很早就知道他是陷进泥沼中的恶鬼。可她不在乎。 她爱祁厌的阴冷狡诈,爱他的虚伪狠厉、他的居心叵测,也爱他的情深不语,小心翼翼。 祁厌沾满鲜血的双手,也曾被她捧在怀中,倾心相待。 恶鬼身上所有的不堪,都嵌刻着她与之共谋的罪证。 cp:【黑莲花疯批小可怜x白月光温柔小太阳】 ps:文案上的一切疑点都有原因,正文会解释。 另外,作者是修文狂魔,不过只会不定期修细节,如果新看到的内容和旧章节有冲突,别怀疑,我已经改过了,但不影响阅读。 有大变动会在作话讲。 避雷: 1.1v1双c 2.双向救赎,非大女主文 3.男主恋爱脑,别管,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4.文案和梗于2024年8月3日21点45分截图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轻松 美强惨 救赎 主角视角:芈岁,祁厌 其它:穿书救赎 一句话简介:救赎少年反派后我成了他的白月光 立意:纵使身陷囹圄,也永不自甘堕落,相信世间有爱,公道自在人心 第01章 宫宴 月色中天,暮色朦胧。 在北方,九月的夜晚已经稍显出了些许凉意。 一向寂静的太子东宫今夜却是热闹非凡。 随着阵阵丝竹声响起,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宴会场地。 因着一月前东宫喜添麟儿,陛下龙颜大悦,便令皇后为大楚的皇长孙亲自着手举办这次的满月宴。 因此,今日来的宾客里女眷诸多,人还没完全到齐,会场上的各色交谈声便不绝入耳。 角落里,一名梳着娇俏双丫髻的十三四岁少女悄悄将手指往宽大的衣袖中缩了缩,杏眼睁的溜圆,美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懊恼。 她微微瞥眉,开始后悔自己今日到底为什么会同意跟着出来参加这种无聊又尴尬的宴会。 正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趁着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之前偷偷溜出去转转,脑海里就响起一道焦急的女童音。 【宿主宿主!不要再摆烂啦!你穿过来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却连任务目标都没见过一面,甚至连门都没有出过一次!你是真的打算在这里苟到老死吗?!】 摸了摸有些空荡荡的肚子,芈岁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便小心的拿起了一块附近桌子上摆放着的桃花形糕点。 然后飞速塞进嘴里。 咀嚼片刻,少女才腾出功夫来回复脑海里的声音。 她一字一顿,眉目中半点不见急色。 “急什么?急有用吗?急能让我跨越重重阻碍飞到皇宫里见到祁厌吗? 他虽然只是一个住在冷宫旁边不受宠爱的皇子,但人家也是皇子啊,我一个大臣之女,哪来的那么多机会进入皇宫啊,你当这是无脑电视剧啊。” 【……那、你、那你也不能这么长时间什么都不做呀,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祁厌了吗? 三个月前是谁躺在床上抱着本言情小说哭的稀里哗啦,扬言‘放开那个小可怜男配,让我来xx他’的? 这就要放弃了?】 芈岁把那块软软甜甜的桃花糕彻底吞咽进肚子里,满意的眯起眸子,轻轻拍了拍手,又从那个盘子里捏了一块桃子样的糕点出来。 “谁说要放弃了?我这是充分适应古代生活嘛~ 第2章 况且,我也没有什么都不做啊,你瞧,咱们今天这不来皇宫赴宴了嘛。 这样,等一会儿趁着我娘和百雀不注意,咱们就直接开溜,去找祁厌!” 系统沉默半晌,最后只能憋憋屈屈的说了声好。 芈岁舔了舔嘴角的余糖,对着桌子上剩下的那大半碟糕点虎视眈眈。 这皇宫里的御厨手艺就是好!这碟子糕点居然做的比现代最出名的那家糖果连锁店的味道还要好! 想了想,芈岁悄悄拿起那一小碟糕点,遮遮掩掩的朝着她早就瞄好的后门走去。 望着她的动作,系统声音微僵。 到底最后也没说什么。 行动意外的十分顺利。 芈岁按照来时的记忆出了东宫,找了个年轻好说话的小宫女打听了下冷宫的位置,哼着一首不知名小调,芈岁就朝着那边走去。 然而,她终究还是对自己的认路能力太自信了,才刚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前面的景观已经开始和一开始宫女描述的不一样了。 又试着往前走了一段之后,芈岁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周围居然已经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完了完了,统子怎么办,我好像迷路了,这是哪啊?” 系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权限不够,自然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最后只能出声宽慰。 【没事儿,不怪你,都是这皇宫的错,一天天的没事儿修那么大干嘛?】 芈岁沉默了一瞬:“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导航之类的金手指?” 系统理直气壮:“当然没有,这三个月你积分只有初始的10,级别又这么低,开商城都得看人品,这种高级别的金手指就更别想了。” 忍着骂娘的冲动,芈岁硬着头皮往前走。 无论怎么样,今天机会难得,这次要是再见不到祁厌,下次就真的不知道是猴年还是马月了。 她虽然摆烂了些,但也不至于真的一辈子不想回家。 另一边,冷宫旁的竹华殿大门微敞,一个满面肥肠,身上直冒油的太监正拎着一个粗糙的红木食盒从外面慢悠悠的走到殿前。 只是他却并没有直接进入殿内,反而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打开食盒,这奸馋的太监直接伸手进去挑挑拣拣一顿搅和,时不时还拣几样出来往自己嘴里送着,导致这原本还勉强能看的菜色经他一手,变得面目全非。 待自己吃饱喝足,他这才随便拨弄了几下调整卖相,随意的在身上抹了把手,盖上了食盒,起身就要朝着殿内走去。 没走几步,迎面撞上来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太监,那太监见他嘴角的油还没抹掉,奸笑道: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德子你啊,瞧瞧这嘴边的油花,你小子这是在哪个宫里干活啊,油水这样好!” “这不是巧了?嘿嘿嘿,我是这两天才被调到竹华殿当差的。” 听到竹华殿三个字,那太监神色玩味: “嚯,这可是肥差啊!你小子怎么弄到手的?” 要说这肥差,其实和这清冷的竹华殿是扯不上半点干系的。 毕竟这里头住的那位,自己都天天吃不饱饭了,怎么还会有闲钱来打赏他们这些奴才? 只是嘛,他们这些奴才对肥差的定义,从方才奸馋太监的举动就能看出,只能说,懂得都懂。 那肥肠太监凑到奸瘦太监面前,小声道:“先前那个太监手脚不干净,贪心的不得了! 这干了没几天,就嫌在殿里当差没有油水可捞,鬼迷心窍之下居然胆大包天的去偷了虞嫔娘娘的荷包袋子,被娘娘带着人乱棍打死了! 开玩笑,这里除了讨不到什么赏,那可是最清闲,最有油水的活计了!”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竹华殿这位我看是永无出头之日喽!毕竟,一个在宫外生出来的孽种,陛下能留他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个废物现在呀,过的可是连我们都不如呢!” 两人还在门外嘻嘻笑笑,全然没有注意到,阴暗潮湿的大殿内,里间的门不知何时透了一条缝隙出来。 里面的一双眼睛正晦暗不明地盯着他们。 长年破旧失修的主殿内,祁厌低垂着眉眼,鸦青色的睫毛轻颤,他眼底沉寂一片,可身体反正却和他的目光截然相反。 少年想沉稳着立在门口,可到底许久粒米未进,身形到底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一直强忍着的从胃里不断传来的灼烧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此刻,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那两人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不断重影。 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祁厌脚步一虚,整个人猛地朝着门口倒下去。 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这副身体远远不像他的心志那般强大。 里面的动静吸引了外面交谈客套的两个太监,两人同时声音一顿,朝着主殿的方向看去。 过了一会儿,主殿的门缓缓被推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强撑着支起身子,一步一晃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开 随着他的动作,脑后的高马尾随风微微飘扬。 少年越走越近,一步步踏出了竹华殿最外层的大门,苍白的面孔和那双微微凹陷的桃花眸都无一不在透露着他久经饥饿的事实。 他仿佛被人卸下了浑身的力气,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来到两人身边的那一刻,他再也强撑不住单薄瘦削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 第3章 倒下去的前一刻,祁厌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扫视周围一圈,在触及到角落里某抹一闪而过的暗色时,眸中升起点点讽刺。 顺势,少年毫无生机的躺在那里,极为缓慢、自然的朝着那破旧的食盒伸出手去。 有装的成分,不过他也是真的已经连续五天滴米未进了,再不进食,他也许真的会死。 可是怎么办?他还不能死呢…… 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做。 想到什么,祁厌漂亮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阴戾,加之强烈的饥饿感,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想起方才角落里的暗色身影,祁厌眸光流转,主意涌上心头。 微微抬眸,他用薄凉的可怕的目光忽的扫过这一胖一瘦两个太监。 最后停在瘦子太监脸上,在一个不容易被黑影看到的角度对着那太监挑了挑眉,目光流露出一丝不屑。 下一瞬,变故突生。 只见,那个尖嘴猴腮的瘦猴太监目光一下子变得尖锐又阴狠起来,眸中似有暴怒的火苗上蹿下跳!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个破旧食盒的时候,一只脚却猛地伸过来把食盒踢翻! 汤汤水水的饭菜顿时滚落一地,原本不算干净的大殿门口此刻更是一片狼藉。 没人注意到,望着那滩混浊不堪的汤汤水水,地上躺着的少年眸光闪过一丝嘲弄和一缕微不可查的、混沌的杀意。 那胖子惊讶的看着瘦猴太监:“你这是做什么?” 仿佛被什么刺激到,瘦猴太监不屑一顾的看着地上近乎奄奄一息的祁厌。 回想起来刚才那个凉薄的眼神,又望着眼前狼狈的少年,他眼中浮现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癫狂和诡异又变态的满足感。 “德子,在冷宫这片当差的都知道,这废物压根就不是陛下亲生的孩子,他就是他那个**的母妃在宫外当**的证据!不然你以为,他一个皇子,干嘛住在这里,身边还没有一个宫婢伺候?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一个孽种啊,一个昌-妇生的孽种! 一个这样出身的人又怎么配当皇子呢? 咱们伺候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他算个屁啊,刚才还敢那么看老子?老子让你看!让你看!” 瘦猴太监发狠的一脚朝着祁厌的胸口踹了过去! 这样的孽种都能有这么好的出身,为什么他不能呢?为什么他就要被送进来割掉命根子,只能一辈子不男不女的活着? 思及此,那太监脚下顿时又加了几分几度,一下又一下的朝着祁厌的胸口、腹部之类的柔软地带踹去! 几下过去,祁厌嘴角渐渐溢出一抹鲜血。 胃部的灼烧感愈演愈烈,他的桃花眸泛红,神色逐渐阴戾起来……冷白的月光下,少年狭窄的袖口处,一抹泛着寒芒的银白一闪而过—— 可紧接着,理智将他拉回来,袖口微束,祁厌渐渐平静下来。 想杀了他,可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就在祁厌百无聊赖的想,这场无聊的游戏何事能收场之时,一道惨叫声划破天际。 “啊!我的腿!” 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阴森的冷宫前,那尖嘴猴腮的太监一边捂着受伤的小腿骨,一边嘴里的叫骂声不停歇。 那肥头大耳的小德子这才注意到,他的膝盖下方,被一块不算小的石头砸中,看瘦猴的样子,倒像是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他正要伸手扶起地上的瘦猴,下一瞬,突觉胳膊肘关节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块石子击打在他的身上。 小德子显然慌了神:“谁!谁打的石子!出来!” 注定是无人回应。不多时,又是一块石子刺破空气,带着一定的气流袭向他们。 接下来,两人就像是活靶子一样,站在那里被四面八方袭来的石子打的惨叫连连,最后实在顶不住,纷纷咒骂着屁滚尿流的一前一后跑了! 第02章 救下 躺在地上,祁厌的双手越来越颤抖,身体的温度骤降,一股强烈的困意席卷全身。 七月的暖阳分明照在身上,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半阖着眸,神色晦暗不明。 袖中的寒芒再度消失,可冰冷的杀意却不减分毫,他像一条阴沟里的毒蛇,暂时收敛起淬了剧毒的獠牙,只待着藏在暗处的敌人现身,予他致命一击。 草丛里,芈岁看着不远处逃跑的两人,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她长舒一口气,还好今日来的及时,不然这小可怜又要被糟践一次了。 芈岁脸上的心疼之色毫不作假。 就在刚才,祁厌被那两个死太监拳打脚踢的时候,芈岁一瞬间人都有些傻了,虽然原书里总是提起祁厌被宫人欺负、苛待,可是,道听途说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开始她总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总归都是皇子,那些宫人不可能太过分吧? 事实证明,深宫的险恶远不是她先前想象的那样。 一时间,芈岁对祁厌的心疼又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祁厌这么好的一个人,出身如此,他又有什么错呢? 这些想法在脑海里仅仅闪过一秒,缓过神来,芈岁急忙找系统用五点积分兑换了一次临时开启商城的机会,又从里面花了三点积分买了一个初始弹弓。 还好芈岁从小上树掏鸟窝打弹弓的技术就不错,又有系统暗中给她加持力量,否则,凭她现在一个十三岁小孩的样子,怕是短时间内还拦不下那两个太监。 第4章 芈岁刚要动身,就听耳边传来系统那仿佛比她还要着急的声音。 【还不快去救他!系统检测到他就要饿……!】死了。 不等系统说完,就见芈岁放下手里的弹弓,抱着一盘糕点一溜烟儿就奔向祁厌。 芈岁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读书时体测最后一圈的冲刺速度。 来到他身边,芈岁这才发现,少年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只是一直在拼着一股劲儿将手伸向地上那些汤汤水水。 在祁厌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并没有发现芈岁已经来到了他身旁,只是袖口隐隐闪烁着的寒芒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芈岁将他的手抓回来,急忙蹲下身将他扶到自己怀里,从那精致的雕凤玉盘中伸手捏出一块看着最为软糯、不需要水服的圆盘形糕点朝着祁厌苍白干裂的唇送去。 身体的颤栗和胃部不断传来的恐怖灼烧感此刻已经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击碎。 祁厌的嗅觉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敏,鼻间,品质上乘的糕点甜腻的香味中却又仿佛夹杂了点不一样的、清洌醉人的山茶花香。 顾不得再思考些什么,俊美出尘的少年启唇,就着芈岁细腻柔嫩的指,咬住了那块甜腻醉人的红粉糕点。 指尖传来微微刺痛之感,祁厌吃的并不慢,相反还有些急促,这就导致他不可避免的将犬牙抵在了芈岁嫩白红润的指腹处。 指尖的酥麻感让芈岁的动作微顿,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的浪费时间,而是转手捏出第二块桃花形糕点,缓缓送入祁厌口中。 接连三块糕点下肚,祁厌缓了一会,周身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不少,芈岁此时再喂,他却是紧闭着口,不愿再吃了。 久经饥饿的人尽管饿急,胃部却也受损,已经吃不下太多了。更别说祁厌还在有意的控制。 察觉到什么,祁厌微微眯起眼,余光望向斜侧方的拐角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芈岁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见他不吃也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处,便在他眼前微微挥了挥手,提着一口气问道: “你怎么样了?渴不渴?是不是要喝水?糕点干涩,别是噎住了?” 祁厌半晌没回答,眸光逐渐清晰起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娇憨少女尚未长开的俏丽容颜,他有一瞬间的空白。 是……她? 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紧接着,便是戒备以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微不可查的点点不知名情绪。 须臾,虚弱无比的少年极轻的眨了眨鸦青浓密的纤长睫毛,微微抬起泛着细碎光芒的桃花眸,一眨不眨的望向芈岁,缓缓点了点头。 少女眼眸亮如繁星,她四下望了望,垂眸,沉思片刻:“我观你身上不着宫服,又身处竹华殿旁,你是九皇子吗? 那这座宫殿应该是你的地盘吧,既然这样,需要我进去帮你找水吗?” 芈岁话音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她自然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戒备,之所以这么说,礼貌是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原书中曾提到过,祁厌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非常讨厌别人不经过他的允许私自进入或者触碰他的领域。 哪怕是为了救他。 芈岁都想好了,要是他实在抗拒,她就留下剩下的那几块糕点,先走人。 等他恢复了力气再自己进宫殿喝水。反正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了,一会儿不喝也渴不死人的。 至于趁机待在这里刷祁厌好感度这种事,芈岁在意,但却不是特别在意。 毕竟,她的任务,可从来不是攻略祁厌。 可祁厌毕竟是她最喜欢的小说角色,说不想得到一些好感度是不可能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祁厌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半晌,祁厌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微哑的清冽嗓音带着些许低沉,少年重新抬眼,低声轻轻吐出一个微不可查的气音:“好。” 芈岁略有些惊讶,不过被她掩饰的很好。 “……那你等我。” 没有再多说什么,小心的放下祁厌,芈岁快步走向竹华殿院内。观望片刻,走到院子里唯一一口井旁,放下绳子和木桶,微微弯腰,动作生疏的打起水来。 一片狼藉的竹华殿门口,祁厌神色晦暗,细看之下却又有些放空。 片刻之后,顺着门缝,他缓缓转过头,一瞬不眨的盯着正卖力打水的芈岁,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半晌,他强撑着坐起身来,极缓慢、极轻的、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走进竹华殿。 少年不偏不倚的站在芈岁的视野盲区,这个位置,足以在发现什么的时候及时将眼前娇俏可爱的人推下深渊。 可是…… 祁厌动作幅度极缓的歪了歪脑袋,脑后的高马尾微晃。 少年眉眼昳丽,眸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解。 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芈岁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真的一门心思,只是打水。 忍着并未消失的头痛和胃部灼烧感,祁厌面色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少女吃力的拉着那根绳子往上吊着水桶,她似乎是不怎么常做这些事,别扭不说,动作也不得要领,事倍功半。 他轻轻上前一步,温温柔柔的缓缓出声:“需要我来帮忙吗?” 第5章 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芈岁一时没反应过来,惊诧的瞬间,手里好不容易快要提上来的木桶“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慌忙之中芈岁转过身去看他,那双朦胧的杏眼微微瞪大,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祁厌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他缓缓垂下了头:“对不起,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在芈岁眼中,少年此刻就像一只做错了事湿漉漉的趴在那里的小犬,一股怜爱感涌上心头。 她微微一怔,把这股怪异的情绪压了下来。 “没……没事,是我不小心脱手了。” “那,需要我帮忙吗?” 芈岁闻言仔细观察了他片刻。 少年静静立在井边,一张脸苍白到有些病态,沾染了些许尘土的幽白色长衫勾勒着他颀长身影,乖顺的表情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整个人如一幅颓败的画作,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充斥着一股脆弱感。 芈岁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敢让这种状态下的他干这种体力活啊? 真的怕他一下子用力过度反而栽倒在井里,祁厌死了,她的任务怎么办,回不了现代找谁哭去? 芈岁赶紧把想要上手的祁厌推到一边:“不必不必,我这次少打一点就好。” 她之前低估了这桶水的重量,并且,一开始看着祁厌这病怏怏的状态,抱着一次性多打一点后面就能少打几次的想法,盛了大半桶水,奈何这次系统就像死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没有系统加持部分体力,就原主这官家小姐弱不经风的样子,使得芈岁格外费劲。 看来要抓紧锻炼了。 这次她学聪明了,只打了一个浅浅的桶底上来,确实轻松不少。 拍了拍双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芈岁拿过一只祁厌递过来的碗,盛满之后重新递回他唇边。 动作一顿,两人同时怔了一下,芈岁迅速把碗塞回祁厌手中,收回手。 她内心暗自懊恼。 之前喂糕点喂习惯了,一时间居然也没反应过来。 “多谢姑娘。” 祁厌仿佛未闻,先是将碗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他微顿。 水的口感和平时好像略微有什么不同。 可水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的…… 转而,微微仰起头,一碗清冽的井水伴随着幽幽的山茶花香尽数淌入腹腔。 好像……今日这井水,确实是比往日要甜上一些。 罢了,倒是不必忧心她在这水里动什么手脚,毕竟,若真有什么,方才那盘糕点就足够了。 喝过水,芈岁扶他去内殿休息。 一切就绪,算了算时辰,宫宴怕是就要开了。 她刚要打声招呼离开,却听对面的少年轻声开口。 “今日实在多谢姑娘搭救,只是让姑娘看笑话了,敢问姑娘芳名,是哪家的贵女,我来日必当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芈岁一愣,倒是一直忘了与他介绍自己。 【哎呀我的宿主,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你不要刷好感度啦?】 芈岁在心中心虚的与它狡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而且,我的任务是让他在原书剧情里过的好一点……反正……反正我到时候完成了任务,想什么时候走就走了,他对我好感度再多又有什么用?] 只是平添失落罢了。 原本只是找话搪塞系统,可说着说着,芈岁自己反而情绪莫名低落起来。 【那好感度最低起码也得在60%以上,宿主你就不要再找借口啦!】 沉默一瞬,芈岁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不再理会系统,回过神来,她对着祁厌腼腆一笑。 “我叫芈岁,我爹是当朝右相。 殿下不必如此,今日太子东宫设宴,我偷偷跑出来透气,不慎迷了路到了冷宫……我小时候也经常让人欺负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低垂着眉眼,祁厌刚要说什么,只听那对面的少女又犹豫出声—— “那个……殿下,宴会大概快开场了,我娘见不到我怕是要骂了,您知道怎么走能再回东宫吗?” 祁厌面色怪异的望了她一眼,敛下眸子:“姑娘要去东宫,见太子?” 第03章 起初 “是这样……呃,也不全是,我是来赴宴的,皇长孙的满月宴。” “原来是这样。” 祁厌微微笑了一下,缓缓起身告知了她回去的路。 芈岁道过谢后,便要出了竹华殿。 只是她脚才迈出清冷的竹华殿门槛一步,殿内便响起少年清冷微哑的声音。 “芈小姐留步。” 动作微顿,芈岁转过身,抬眸去望他。 祁厌敛眸,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抹屈辱。 “无别的事,不过是想问问芈小姐,可否不要将今日之事告于旁人?” 芈岁瞳孔闪过了然之色,原著中曾描述祁厌极讨厌别人大肆宣扬自己的事。 更何况这件事说起来还挺伤自尊的。 她微微一笑:“臣女今日迷路,幸遇殿下指点方可及时赶回宫宴躲避母亲责骂,此事确实是断不得被母亲所知的,殿下的今日之事便是指这件吗? 殿下能如此为芈岁着想,芈岁感激不尽。” 殿内的少年闻言,勾了勾唇角。 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开口:“芈小姐一路小心。” 第6章 芈岁时间着实有些紧迫,礼貌的回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是她动作急切,抬脚时不慎被脚下门槛绊了一下,身形一晃,袖口处便是一松。 可惜少女并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尴尬片刻,也就这么走了。 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身影,祁厌眸色微凉,他拖着尚且虚弱的病体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方才少女所站的殿门前,眉眼低垂,静静注视着被她粗心落在这里的一方绣帕。 眼底哪还有方才的屈辱之色? 半晌,祁厌缓缓蹲下身,轻轻拾起那方素色帕子。 上面被绣功精湛的绣娘绣了一只小兔,那只小兔蜷缩在一片草叶之间,三瓣嘴微鼓,口中仿佛嚼着什么,活灵活现。 仔细去嗅,小帕上还隐隐带着些许清幽的山茶花香。 是一样的,她身上的味道。 他神色淡淡,今日属实偶然,想必她也不再会来这肮脏的冷宫旁,更不会再来竹华殿了。 那这帕子…… 便丢了罢。 * 这厢,芈岁一边与系统插科打诨,一边往东宫走去。 祁厌声音温和,讲的也细,她这次倒是没有再半路迷路。 一路上,遇见的宫人越来越多,芈岁也渐渐松了一口气。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溜烟儿又从先前偷跑出来的后门钻了进去。 却不想一进门便被逮了个正着。 看着贴身侍女百雀略显担忧的脸,芈岁脖颈僵硬的将头转到另一边,毫不意外的对上了冷着一张脸的右相夫人那沉寂的眼。 只打了一个照面,她便在心里垂头丧气起来。 和系统默默吐槽:「唉,又被发现了,这次回家又免不了被请礼仪嬷嬷了。」 没错,芈岁的一言一行能够如此符合当下教条,多亏了沈玉泞这三个月来请的礼仪嬷嬷。 闻言,系统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毕竟被按着学这劳什子狗屁礼仪,也确实是够痛苦的,索性系统开始装死。 “啊……娘。” 芈岁尴尬的垂下头,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身为丞相府小姐,这么重要的宴席上乱跑什么?万一冲撞了贵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好好听娘的话,安安稳稳的待在角落里,不好吗?你老实说,这一路过来,你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沈玉泞皱着眉,目光流露担忧,可嘴上确实严厉的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最多见过几个宫女,一直避着人走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次跟着来宫里赴宴,芈岁答应了沈玉泞很多看似合理实则狗屁不通的要求。 其中一点就是:不得出风头,尽量避着人走。 奇怪,但无伤大雅。 她轻轻用食指点了点芈岁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呀,我就不该同意你跟来!回去等我再训你。” 芈岁老不大乐意的嘟着嘴,侧过身揉了揉脑袋。 “表妹如此性情倒是颇为真趣可爱,姑母训她做甚?”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声音的主人不断朝着芈岁靠近过来。 表妹?能这么称呼原身的…… 芈岁垂眸思索,这个人应该就是《帝心》这本书里那个作死无下限的反派男二,原主的恶毒表哥——沈榄吧。 “表哥万福。” 低头乖乖见礼,芈岁敏感的注意到,沈榄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中带着满满的贪婪、算计和觊觎。 再一抬头,沈榄端的是一幅正直表哥样。 要不是芈岁本人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说不定还真能被他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骗了。 沈榄此人,是安国侯府世子,安国侯名义上的正统继承人。 只可惜他府中有一庶子天资聪颖,背后的母家实力也不容小觑,导致他这个世子之位坐的不太安稳。 按原书内容,他现在正盯上了他这个家世强大又和他有些关系的表妹,妄图通过娶原主的方式得到右相一家的支持。 在原书里,他也确实成功的骗去了原主这个恋爱脑的芳心,只可惜后就暴露了本性,整日殴打欺辱于原主,导致原主小小年纪香消玉损。 而他却在踹掉原主这块踏脚石后成功坐稳世子宝座,在原主死后第三个月就迎娶了第二春—— 恶毒女二李孟兰,并且在这之后一边和新婚妻子酱酱酿酿,一边又开始觊觎女主,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恶心事儿,同时也是男女主感情发展最大的推助器。 虽然芈岁只看了半本书左右,但丝毫不影响沈榄在她心中登顶本书最恶心反派第一名的宝座。 “姑母,表妹年少调皮属实正常,还望姑母今日看在侄儿的面子上饶过表妹这一回。” 说罢,他还扭头看向芈岁,冲她眨了眨眼。 深知他不是好人的芈岁就当没看见他无比做作的摆弄半天,眼皮都要抽经了的恶心嘴脸,乖巧的躲在了自家娘亲身后。 沈玉泞此人虽然在礼法上严苛了些,但在其他地方,对芈岁这个唯一的幺女可是好的没话说。 望着她的动作,沈玉泞微微正了正身,将尚且娇小的芈岁完完全全挡在身后。 笑着开口:“榄儿的面子,姑母还是要给的,那今日便如你所言,放她这一马好了。” 沈榄自然看到了芈岁的动作,他嘴角僵硬的扯了扯,只得继续说着场面话。 第7章 “既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宴席就要开了,姑母,我们同去吧。” 顿了顿,他又看向芈岁,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势在必得:“表妹,请吧。” 芈岁半点挑不出错的朝他微微颔首,也道:“表哥先请。” 不知为何,沈夫人今日特意挑了最靠里面,距离门最远也最为隐蔽的位置落座。 不过这与芈岁无关,待在哪儿都一个样。 这场宴会内容枯燥无味,只有菜色还算可圈可点,不过芈岁在外面被沈玉泞管的极严,吃也得时刻注意者世家贵女的仪态。 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不说,每道还只允许至多夹五次。 芈岁心都累了,悄悄抬眼去看别的贵女,发现她们皆如自己一般,顿时心态好了不少。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自己的失败固然使人难受,但别人的成功更加令人揪心。 偷瞄一圈,眼见没有心碎的对象,芈岁满意的放下玉箸,专心看起了大殿中央的才艺表演。 直到这场宫宴结束,也都一直平平淡淡的,无事发生。 即将回丞相府的那一刻,芈岁转头望向冷宫方向,秀丽的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惆怅。 这一回去,下次再得了机会进宫,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回去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芈岁昏昏欲睡。 耳边,系统兴奋的声音传来。 【没事没事!宿主勇敢飞,没有机会我们就创造机会!这次搭救祁厌行动大成功!美好的未来和明天都在向宿主招手! 想想你任务成功后的一千万奖金,想想你回去之后光明坦荡的前程! 没有机会怕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啊宿主!】 不得不说,系统的鸡血确实打到点子上了。 三个月前,芈岁正躺在公司柔软的宿舍床垫上,抱着手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这本收藏30w+的连载<a href=https:///tuijian/guyantuijian.html target=_blank >古言小说,一般看一边心疼里面出身悲惨的男配角色祁厌,甚至跟风在评论区狂刷那句著名的“放开那个美强惨男配!让我来xx他”的豪言壮志。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半分钟后居然就被系统绑定了。 系统给了她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选择。 只要她愿意穿进这本只连载了一半的小说里帮助她喜欢的男配祁厌过的好一些,提升他的幸福值的话,达到一定数值后她就算完成了任务。 可以随时回到现代不说,同时还附带了一千万人民币的奖金以及一份清闲安稳,工资又高还永不会被辞退的绝版工作。 不仅如此,系统还给她上了保险,现实世界里,芈岁的时间将会被冻结。 而在书中世界,芈岁的痛觉会被削弱至20%,还有一个三次致命危机抵消buff,任务失败的话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只是在现代芈岁的存款就要清零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卑微社畜芈岁最终还是为了一千万以及那份工作答应了系统。 好在这个任务不限时,不然开头那三个月怕是就要被她浪费掉了。 想到什么,芈岁急忙问系统:「系统!祁厌的幸福值怎么样了?有没有上升?!」 【当然啦!我早看过了!升了整整三点呢!】 呃……三点?这么少? 芈岁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沉声问。 「那现在一共是……」 【-47点!】 芈岁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她的老天奶啊,知道他可怜,不知道他这么可怜啊! 谁家好人幸福感是负数啊!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此刻,被注射了鸡血的芈岁也不过多悲伤,她反而脑筋转的格外灵敏。 想起系统刚才的话,她摸了摸下巴。 唔,说得对啊…… 没有机会她就自己创造机会嘛。 芈岁仔细回想原书剧情,结果还真被她想到了办法! 在芈家,她有一个前几年被送入宫的贵妃姑姑,且这个姑姑未出阁时便对原主宠爱有加,这些年更是仗着宠爱,央着皇帝时不时将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侄女接到皇宫小住。 算算时间,虽然今年最热的时节已经过去,但是只要她稍微磨一磨贵妃姑姑,这事儿准能成! * 幽寂的竹华殿内,一道颀长的身影立清冷空旷的大殿中央。 第04章 台面 一道黑影静静跪在他旁边,只是背影略显瑟缩。 半晌,黑影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来,目光却在触及少年鞋尖时猛的低了下去! “殿……殿下,属下办事不力,此次害得殿下遇险不说,还……还险些断送了大计……” “殿下!属下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 清冷孤寂的大殿上。 空气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一道清冷悦耳的笑声缓缓响起,他的声音极轻,却依旧让人丝毫不敢忽视。 须臾,他慢慢蹲下身,实现几乎与黑影齐平。 “阿七,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我从小几乎一起长大,你对我什么样,我心中都有数的。” 说罢,祁厌缓缓抬手,极慢的拍了拍阿七的肩。 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伴随着他逐渐缓和下来的态度,阿七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 第8章 哪知不过转瞬,肩上手的主人语气却倏忽冷了下来。 祁厌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 “吃里扒外的狗,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七,你可懂?” 阿七瞳孔猛的骤缩! 那一瞬间,心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爬过,一阵悚意涌上心头。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他头垂的更低,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阿七明白,阿七……这就去领罚——” 他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在暗处的手悄悄伸向腰侧,感受到那冰冷事物的刹那,还不等他一喜,另一只冰冷到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的修长指节率先握住了它。 紧接着,冰冷的触感迅速席卷颈间。 温热的事物四溅,阿七最后看到的,是脸颊布满血迹的祁厌那充满厌恶的眼。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凉薄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阿七,记得下去后代我向母妃问好。” * 祁厌垂首,缓缓从腰侧抽出一方素色帕子,正要擦拭脸颊的动作却在目光触及上面绣着的那只肥兔时顿住。 眼帘微阖,转而又若无其事的从旁的地方拿起另一方素帕。 猩红的血液如霞光般映射在他脸上,衬上他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使得祁厌整个人充满了诡异与瑰丽的色彩。 身侧黑影一闪而过,再一回首,空旷的大殿上只余一滩血迹。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责罚!”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这次祁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立在原地,缓慢擦拭着双手,淡淡开口。 “自己去领罚。” “属下遵命!只是,殿下此番委实艰苦,为了不被怀疑,您竟然真真切切五日滴米未进……?”跪着的下属目光急切又心疼。 他们殿下,命真是太苦了。 祁厌讽刺一笑,不以为意:“好了,你何时变得如此矫情了? 为大业,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与先前相比,这些不过是过家家罢了。 “对了,去查查右相府中一位叫芈岁的小姐。 我要知道今晚她到底为什么会到竹华殿来。” 真的是如她所说的意外迷路吗? 最好是呢。 祁厌鸦青色的睫毛微颤,掩盖住眼底不知名的情绪。 “是!” 背对着他,祁厌看着被他不小心染脏的兔子手帕,歪了歪头。 “弄脏了呢,这可怎么还给她啊。” 看了好一会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祁厌并没有将那块脏了的手帕放入水池清洗亦或是丢掉,他将其重新塞进了腰际。 再一转身,大殿空无一人,就连那滩血迹不知何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 第二天清晨。 太阳初升,九月的早上略显冷清。 房间内,芈岁正睡的迷迷糊糊,耳边不断有呼唤声传来。 “小姐小姐!小姐快醒醒!都辰时了小姐,夫人请的礼仪嬷嬷已经等在外面了!” “小姐,百雀求您了快醒醒吧!!!” 粉嫩的床幔外,百雀一脸着急的望着床上那道将头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点毛绒头顶的身影。 见唤了半天依旧没人理她,百雀无奈之下只好清了清嗓子,换了策略,故意大声道: “小姐,今儿夫人一大早就出门赴宴去啦,早膳奴婢特意吩咐了厨房给您备了您最喜欢的樱桃酒酿,奴婢听隔壁院子里的丫鬟说今日四小姐也会来咱们院里用早膳,要是又被她——” 百雀话还没说完,就隐约瞧见床幔里的人“噌”的一声坐了起来,紧接着,一张娇俏动人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百雀!你说什么?谁不在?厨房做了什么?谁要来?” 百雀愣了一下:“呃那个……樱桃酒酿?” 还不等她说什么,就见芈岁飞快将脑袋探了回去,悉悉索索的开始穿衣服。 樱桃酒酿啊,她喜欢!这是自从来到古代之后,芈岁最喜欢的一道小甜品了。 见她动作如此迅速,侍女不由暗暗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果然还是小孩子呢,一提樱桃酒酿,双眼都在泛光! 没一会儿,百雀便见自家小姐穿戴妥帖从拔步床上下来,算了算时辰,急忙拉着她去梳妆台挽发。 少女眉眼灵动,脸颊白暂,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因此,百雀并未替她上什么妆,只在眉心轻点一抹花钿,涂上流华斋的新品口脂后,为她挽了一个可爱的双丫髻便算梳妆完了。 此时,芈岁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小姑娘在百雀为她梳头的功夫昏昏沉沉,不多时,不出意料的又眯着了。 百雀见了,轻轻叹了口气,自从三个月前小姐意外落水,大病一场后规矩忘了不少不说,人是愈发疲懒嗜睡了。 夏日天色早亮,平常若是无人叫她,原本辰时便能起的人,硬生生能拖到已时,夫人也是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去请了礼仪嬷嬷。 “小姐,醒神啦,再晚一会那樱桃酒酿就要被四小姐用完啦!” 芈岁一个机灵从梳妆台上跳起来,强撑着睁开双眼:“那还等什么?百雀,我们快走!” 说罢,便一马当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第9章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还没跑两步,便在外间一个姿态气定神闲,目光带着职业微笑的慈爱注视下缓缓停了脚步。 芈岁的神色顿时变的艰难起来。 她朝着来人笑了笑,磕磕巴巴的出声:“李嬷嬷……” 紧接着,缓慢转头,看向身后一路小跑着追上来的百雀。 “……百、雀?” 百雀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小姐,这是夫人昨夜吩咐的,但是小姐,奴婢真的没有骗您,厨房是真的备了樱桃酒酿。 今日清晨,萍萍跟我打了招呼,我们串了下消息,四小姐也是真的要来…… 而且,那樱桃酒酿已经按了您平常常用的份例,将最后两份摆上了,若是今日去晚了,那个四小姐恐怕就要……” 听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少女神色哀凄。 那道小甜品着实是库存少了,前些日子就被那个百雀口中的四小姐偷着吃下两份,让本就不富裕的库存雪上加霜,今天若还是这样,她芈岁定要与她芈柔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芈岁艰难的转过头去,和她的老熟人李嬷嬷打了声招呼。 “嬷嬷可用早膳了?不如我们……” 李嬷嬷微笑:“老奴用过了。” “啊……用过了……” 芈岁尴尬的点点头,可她还不死心。 “嬷嬷站着可累?要不您先休息一会儿,咱们等等再开始?” 李嬷嬷,许久没有回话,久到芈岁以为没戏的时候,一阵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姐可以先去用,老奴在这里等着小姐。” 芈岁下垂的嘴角顿时扬起,今日的李嬷嬷可真是格外慈祥呢! 就连她的面相都好看不少呢! (°°)°哦吼! “只是小姐劳烦注意时间,夫人说今日上午要练够两个时辰,为了不耽误小姐用午膳,我们还是尽快为好。” 刚扬起的嘴角又放下了。 果然,慈爱什么的都是假象,李嬷嬷眼里只有她的kpi。 这边芈岁正在膳厅用着早膳,一道略带娇蛮的嗓音从院子里传来。 “阿南快点走!你这死奴婢脚程都比芈岁身边那个贱丫头慢许多!这么早那懒鬼指定没起来,今日厨房按照她的份例备了樱桃酒酿,我可要好好尝……尝。” 刚一跨进膳厅,芈柔就和站在芈岁旁边面色不善的百雀大眼瞪小眼。 她心虚的挪开视线,目光缓缓移向座位上一心吃早膳的芈岁。 她应该没听见吧? 可进都进来了,此时再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出去,未免有些太跌份儿了。 芈柔洋装镇定的坐下:“三堂姐也在啊,哈哈哈,好巧。” 芈岁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巧,你口中的懒鬼今日是故意比你早来那么一刻钟的。瞧瞧,最后一份樱桃酒酿,这可是我特意……” 特意什么?特意留给她的吗? 芈柔目光一喜,今日这懒鬼还算识相。 察觉到她的视线,芈岁拿起整张桌子上最后一份樱桃酒酿,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伴随着芈柔不可置信的目光,将那盏樱桃酒酿又缓缓绕回身前,最终停在百雀唇边。 百雀感受着唇边传来的湿润冰凉的触感,睁大双眼看向芈岁。 少女面对着她,背对着芈柔主仆,对她使劲儿眨了眨眼。 不再犹豫,百雀当着芈柔主仆二人的面将其一饮而尽。 末了,芈岁勾起唇角,满意的开口:“这可是我特意留着给百雀用的。” “四堂妹若是也想用,不如自己去问厨房再要一份呢。” 芈柔表情一沉。 她扫视一圈桌子,见真的没有多一份的樱桃酒酿后脸色难看不少。 但还是忍着怒火问在一旁伺候的小厮樱桃酒酿还有没有多的。 “这……四小姐,厨房今日备下的酒酿都在这里了。”那小厮表情为难。 更何况就算有剩下的酒酿,里面也没有您的份啊…… 小厮的表情惆怅中带着一丝无语。 这樱桃酒酿是春季新鲜樱桃下来时留下一部分酿制的,本就存货不多,府里的夫人小姐们用到现在这酒更是寥寥无几,且还不是每位贵人都有资格品尝。 今日厨房备的这两盏是三小姐这个月最后的份例。 至于这位来府里小住的已经被分出去的堂四小姐,是没有这份份例的啊…… 芈柔显然也知道这回事,所以她今日才特意起了个大早来芈岁这边。 目的就是能趁着芈岁赖床这段时间将她的份例用了,反正按照芈岁以前的性子,遇到这种事也肯定会为了顾及右相府的颜面,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个季节的樱桃酒酿着实难得,芈柔咬碎一口银牙。 “芈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个小心眼儿的贱人!我可是祖母亲自发话接回来的小姐,只是用你一份樱桃酒酿罢了,何必让你用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死丫鬟来糟践我?” 芈岁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 她今日就是故意的又如何? 三个月前如果没有她在一旁推波助澜,原主也不至于“失足”掉进那深不见底的四栎湖一命呜呼。 一条借住在她家心思歹毒还吃里扒外的狗,也配用原主的份例? “四小姐真是说笑了,真要找贱人何不早起时对着铜镜自赏一番?凭何原因跑到我这边来狂吠? 第10章 说起来,这杯樱桃酒酿本就是我芈岁应有的份例,我想给谁就给谁。 更别说百雀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我俩情同手足。再换言之,我去得的地方她都能去,我吃得的东西只要我开口她都有份。 你都能去吗?你都有份吗? 所以,到底是谁上不了台面,还需要我多说吗?” 芈岁转了转手中空了的酒盏,微微歪了歪头。 “你说是不是?芈家外房,芈四小姐?” 第05章 告状 “你!呵,落了次水倒是比以前嘴巴利索多了,我可说不过你。可是芈岁,你再能说又怎样?祖母她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等着吧,我这就去告诉祖母,她老人家最烦家族不睦,你就等着挨骂吧!” 芈岁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好啊,既然祖母站在你那边,那这份樱桃酒酿你去问她要好了,何必起大早来我这边用我的份例?” 一听这话,芈柔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说这么难听做什么?什么叫你的份例? 我们都是姐妹,都是这个府里的小姐,我今天来你这用早膳怎么了?谁稀罕你那点东西,本小姐这些日子可是都在祖母那里用膳的,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不过是没有派人提前知会你罢了,你何时这般小心眼了?!” 芈岁暗地里翻了个大白眼,姐妹?与人合谋设计推原主下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们是姐妹?骂原主贱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们是姐妹? 合着就占便宜的时候想起来她们还是姐妹了? “四小姐,奴婢尊称您一声小姐,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您别忘了,您们二房早在五年前看我们相爷式微,怕牵连己身,连老夫人都不管就要求分出去了。” “这分了家的人再回来,说的好听些那叫客,不好听的那是癞皮狗!可不算什么‘府里的小姐’,还望四小姐注意些言辞,别给你们二房下了面子!” 芈柔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你就是个低贱的下人!也配这么和我说话?阿南!给我掌嘴!” 婢女阿南僵硬的站了出来,却迟迟不敢走到百雀身边。 芈柔见状,暗骂一声废物! 紧接着自己上前一步,抬起手来就要朝着百雀脸上挥去! 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百雀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更不带丝毫躲闪。 说到底她是仆,刚才那样与芈柔对着呛已经犯了忌讳,这巴掌若是躲了,就正好给了四小姐拿捏小姐的把柄。 这巴掌是无论如何都要挨的,只不过百雀不后悔。自家小姐碍于脸面没法直说的事那就她来说! 反正这个劳什子四小姐先前暗地里挤兑小姐很久了,后面更是害的小姐落水,她心里早存了一股恶气了! “啪!” 百雀闻声瑟缩了一下,可是等了良久,身上却依旧没有痛感传来。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芈岁。 这边,芈岁低垂着眉眼,揉了揉扇人扇的发痛的手腕。 她很少动手,除非对方实在有病。 她微微撇眉,暗自懊恼。 先前在现代没怎么扇过人巴掌,没有经验,这下倒是把自己也弄疼了。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打芈柔就不会伤到自己了。 一旁的芈柔高高扬起的手掌还没有来得及放下,一张脸就已经被扇的偏向一边。 她缓缓将那只手放下,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芈岁!你居然为了那个贱婢打我!!” 原本安静的羲和院顿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贱人!贱人!我要告诉祖母!你居然敢打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的盯着芈岁,然后用力一脚踹在身边婢女阿南的腿上。 “贱婢!要你有何用?还不快去跟我找祖母!” 眼瞧着两人气急败坏的走远,芈岁不甚在意的扭过头。 “吓着了吧,别怕,我不点头,谁都别想动你。 嗯?怎么不说话?” 她看向百雀,却见一直垂着头的小姑娘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缓缓抬起的小脸儿上尽是泪痕。 百雀哽咽着看着芈岁:“小姐……奴婢贱命一条,您为了奴婢打了四小姐,老夫人来了……会责怪您的啊。” 芈岁皱着眉将她扶起来,没有先回答她的话,反而语气严肃:“跪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后别随随便便跪下吗?不要膝盖了? 放心,祖母虽然心疼她跟着二叔一家在外面吃苦,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快起来,还有,以后不要说这种傻话了,你就算是贱命一条,那也只属于我一个人,还是那句话,我不点头,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掂量掂量。” 芈岁这话委实有点夸大,但百雀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认真。 她心下顿时溃不成军,以前的小姐虽然对她也好,但是经历了那件事……变得为人木讷,从不会这样替她出头。 她理解的,所以也根本没想躲开那一巴掌。 可是现在这样的小姐,真的太好了…… 安抚住百雀,芈岁立即带着她往老夫人的住处走去。 世人皆道先入为主,虽然此事是她在理,可耐不住有人有张颠倒黑白的嘴。 果不其然,芈岁跨进主院的时候,就听芈柔用她那矫揉造作的声线大声向老夫人哭诉。 第11章 “祖母!祖母您看看,三姐姐不懂亲疏,不懂礼法,她教出的婢子更不懂尊卑!她居然为了一个贱婢打了孙女! 祖母,是那个百雀先出言不敬孙女在先,孙女只是想要教教她尊卑,给她一个教训,免得日后她在外丢惹出乱子,丢了三姐姐的脸是小,丢了右相府的脸是大啊! 祖母!您可一定要为孙女做主啊!” 芈柔字字泣血,声泪俱下,芈岁远远的路过后花园,听见了都不由得要给她鼓掌捧场。 坐在椅子上,老夫人皱着眉头:“好了,你先起来,翠兰,你到我屋里去给她拿瓶养肌膏涂上,这巴掌确实打的狠了,岁丫头也是,怎么管教手下丫鬟的? 你待会儿派人去请她到我这来一趟。” 话音刚落,芈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祖母找我?也不必派人来请了,孙女儿人已经到了。” 芈岁对着老夫人标准的行了一个礼,这才转头望向跪在老夫人脚边,右颊高高肿起,面色铁青的芈柔。 她故作惊讶:“呦,四妹怎么也来了?是在向祖母忏悔偷偷用了我份例的事吗?”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老夫人闻言眉头紧锁,重新打量起跪在地上卖惨的芈柔。 “柔儿,你姐姐说你偷偷用了她的份例,这是怎么回事?” 芈柔告状避重就轻,压根没和她提起这庄事。 芈柔张了张嘴:“……祖母,这、这一家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偷用呢?您不是一向主张姐妹们相互扶持,相护帮助的吗,姐姐过的那么好,份例也用不完,补贴我些,这不也是您之前说过的嘛。” 看来确有其事。 老夫人眯起眸子,看向芈岁:“岁丫头,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 芈岁没有半分隐瞒,把方才在羲和院膳厅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只不过同样避重就轻,三言两语揭过了百雀的部分。 老夫人越听脸色越沉。 同为后宅女子,若此事是真的,那她可太清楚芈柔打的什么小算盘了。 “柔儿,你三姐说的可都是真的?” 老夫人上了年岁不假,但浑身沉着威严的气势却也着实压人。 到底年岁尚浅,被她这鹰一样的眼神一瞥,芈柔着实有些慌张。 “这……这,祖母,此事、此事虽然……”芈柔没想到芈岁居然会直接过来找她麻烦,本就是她没理,这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事实。 只能支支唔唔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老夫人看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阿南:“你来说,不必怕,若真有什么,老身做主将你调去别院。” 芈柔神色骤然一紧!赶忙回首去用威胁的眼神看她。 阿南望了她一眼,咬咬牙,还是开口:“三小姐所言……句句属实。” 阿南不是从小一直跟着芈柔长大的婢女,她本是正经芈家大房买来的丫鬟,是被临时派给芈柔使唤的。 若能调动,谁愿意待在这种主子手下? 老夫人脸色顿时不好看到了极点,聪慧如她,怎么看不出来自己这是要被当枪使了? 若不是今日岁丫头亲自来找,她哪怕不去管这事儿,也会对岁丫头生出不好的印象。 “四丫头,当初接你回府是不想让你跟着你那不孝子爹娘学坏吃苦,我自认为也没有亏待过你什么,吃穿用度皆是从我份例里扣,你做什么要去偷占你堂姐的份例?” 芈柔急了,她不相信一直以来疼她宠她心疼她的祖母这次会不站在她这边。 “我……这不是偷占!祖母你不是说过吗,让府里的兄弟姐妹们都让着我一些,平日无事也是可以在他们那里嬉戏玩耍的吗……”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再怎么样我也没让你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瞧瞧你这是什么作态?光明正大也就罢了,凭何要偷偷去用人家的份例?” 老夫人失望的看着她:“你先回你的院子,去抄十遍女戒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去。 还有,翠兰,她的潇湘院用度从此减半,每个月从我私库里出的零花也停上一段时间吧。” 她看着芈柔,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别怪祖母,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回自己家去吧!” 芈岁静静立在一旁没有说什么。 芈柔还是不够了解老太太,勾心斗角斗了大半辈子的人最讨厌什么可想而知,她还偏偏要去撞那个枪口。 不再去管地上一幅天塌了表情的芈柔,芈岁抬起眼帘,随着老夫人的步伐往前走去。 两人走到一处花丛中站定,老夫人抬起手摸了摸芈岁毛茸茸的脑袋。 “岁丫头,这次祖母差点听信了你堂妹的话,错怪了你,你可怪祖母?” 芈岁微微眨了眨眼:“方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岁岁不记得了,又怎么会怪祖母呢?” 老夫人闻言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属你最机灵了。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祖母做主,送你。” 芈岁闻言心中顿时一喜,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第06章 体会 她正愁怎么找个机会给宫里的贵妃姑姑递信儿呢,这三个月来由于原主落水身子虚弱,进宫的事就暂时耽搁了。 她娘又最是守规矩,如非姑姑主动传信儿,一般时候是绝不会与后宫有什么联系的。 第12章 她爹就更不必说了,老古板一个,还总觉得自己闺女国色天香,生怕人皇帝把她给看上了纳入后宫,每次送她进宫都提心吊胆的老大不乐意。 她看过原著,皇帝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怕什么啊。 都没长开好叭~ 而且,皇帝喜欢少妇款,对她这样的豆芽菜没意思滴! 可惜这事儿光她知道不管用,她爹还是担心的很。 眼下倒是可以将祖母这里作为突破口。 “祖母,孙女儿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最近属实是思念姑姑思念的紧,先前为了养病耽搁了最适合进宫的时间,遗憾啊祖母~” 老夫人哪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笑着捏了捏芈岁小巧玲珑的鼻尖,笑她:“你这小机灵鬼,思念姑姑是小,想进宫享两天福才是真吧!” 这话倒是不假,她爹属于清官,别看官职大的很,实际上家里也没多么富裕,芈岁的日子虽不错,却也是万万比不得贵妃宫里的好生活。 再者,穿越一次,芈岁确实也有进宫见见世面的想法。 老夫人笑着开口:“好,祖母答应了。” * 芈岁一直在老夫人那里待到用了晚膳。 美曰其名是想让老太太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实际上只有百雀知道,她只是不想回去面对李嬷嬷罢了。 想起夫人早上临走前的叮嘱,百雀内心挣扎一瞬,最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次回到羲和院,已经是戌时了。 天色全然黑了下来,没什么娱乐活动的芈岁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软磨硬泡了半天才让系统答应给自己放了一部纪录片。 不得不说,系统很会选,片子挺催眠的。 没看十几分钟芈岁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李嬷嬷出乎意料的没有上门,芈岁睡了一个自然醒。 刚用了午膳就等到了在老夫人身旁伺候的翠兰姑姑的传话。 “三小姐,老夫人让我同您说一声,信已经替您传出去了。” 芈岁笑的见牙不见眼:“好!明白了,多谢翠兰姑姑。” 没过几天,芈岁就等来了回信儿。 看了内容,高兴的她当天就收拾了东西包袱款款的将自己打包进了皇宫。 送别她的是老父亲担忧的目光以及母亲口中滔滔不绝的规矩。 马车上,沈玉泞板着一张脸:“去了皇宫,断不可整日睡到日晒三竿,要多与你姑姑学学品茶插花,还有书画,这个你最差劲了。” “嗯嗯!” “去了皇宫不要随便乱跑,不能给你姑姑惹事儿明白吗?” “嗯嗯!” “去了……” “嗯嗯!” “……” “嗯嗯!” …… 一路上,无论沈玉泞说什么,芈岁都非常用力的点着头,一脸认真的说“嗯嗯”。 一番下来,沈玉泞不由得打量起自己这个小女儿。 什么时候改了性子?这次居然没听睡着? 她丝毫没有看到,微风顺着马车车窗缓缓吹进来,偶尔吹动少女耳畔的发时隐隐露出的被塞在耳朵里的银色不明物体。 此刻,只有系统知道,芈岁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马车里,一边和系统唠嗑,一边时刻注意沈玉泞动向的芈岁不由得再次在心里感叹自己的机智。 还好她在几天前提前找人做了一副古代版耳塞,不然现在可就要遭老罪了! 马车到了宫门口就得停下了,芈岁趁着下车的功夫偷偷摘掉了耳朵里的耳塞。 “好了好了娘不用送了。” 芈岁眼尖的发现,宫内一处位置有个眼熟的小宫女正站在那里朝着她们这边的方向使劲儿挥手。 芈岁眼前一亮:“娘您看!那个小宫女是不是姑姑身边的橘红!” 沈玉泞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那距离不算近,她眯着眼琢磨了半天,这才将人认出来。 “可不是吗,行了,有人来了娘也就不担心了,还是你姑姑靠谱,提前派了人过来。” “你可记得娘对你说的话?皇宫里一切都要谨慎行事才行。” 芈岁频频点头:“好了娘,您快回去吧,不好让人家久等,咱们半月后见哈!” 是了,芈岁这一进宫就是半个月。 其实她是很想在宫里久住的,可惜宫规不允许,她娘也不允许。 沈玉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一天天就知道往外跑。 她将目光移向百雀:“进宫后一切都要小心行事,万事万物别都由着你家小姐,照顾好她,明白吗?” “回夫人的话,奴婢明白的!” 目送着芈岁主仆二人随着宫女橘红渐行渐远的身影,沈玉泞长长叹了口气。 “这孩子……” 芈岁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七拐八拐的跟着橘红来到芈贵妃的荣华宫,一进宫门,便看见了早早迎在那边的芈贵妃。 她甜甜的叫人:“姑姑!” 芈贵妃顿时弯下眸子,一把拉起芈岁垂在一边的手。 “唉!宝贝岁岁,快让姑姑看看,哎呦半年多不见我们岁岁怎的还瘦了这么多? 姑姑还听说你竟还意外落了水?现在没什么事了吧?没有落下病根子吧?姑姑派人送回去的百年灵芝和人参之类的补品有没有吃啊?” 第13章 面对这一连串关心意味十足的话语,芈岁不知为何喉头倏忽哽咽起来,眸中也隐隐参杂了泪水。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最亲的人就是福利院的老师和院长,可她们是所有孩子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就算后面穿书有了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爱却也是克制的。 骤然面对这狂风暴雨般密不透风的关爱,芈岁还是没出息的湿了眼眶。 哪怕这份关爱不是给她的,哪怕原主已经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她前二十几年人生中绝对没有体验过的事。 可是她真的已经在努力克制泪水了,可是怎么办? 止不住。 真的止不住。 “哎呦喂!姑姑的小心肝儿,这是受委屈了?怎么还掉小金豆豆呢,谁欺负我们岁岁了,看姑姑不教训他!” 芈贵妃心疼的拿着手帕替芈岁擦着眼泪。 这一擦可不得了,原本芈岁快止住的哭腔顿时功亏一篑。 这就如同一个孩子受了伤,如果身边没有大人,他会很快自己爬起来继续朝前走,可如果大人在身边,那个孩子就会死命的哭一样。 在福利院,芈岁几乎没怎么哭过,因为她从来就知道,她的哭声只会给大人们添麻烦。 她不想添麻烦,不想做那个一被人提起就令人皱眉的存在。 她也想被收养,做一个有家的小孩儿。 “没事儿姑姑,我没被欺负,我就是想您了。咱们先进去吧,进去了我们再说。” 芈贵妃:“瞧本宫这脑子,倒是忘了先让你进去说话了。” 姑侄俩进了内殿又是一阵促膝长谈。 芈岁也慢慢止住了哭腔。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也不是什么都清楚,因此为了避免露馅,和芈贵妃的谈话里多数都是她在提问。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芈岁的眼皮逐渐沉重。 芈贵妃见状,轻轻扶她在侧殿躺下,哼了首软腔调的摇篮曲,没一会儿芈岁就睡熟了。 细心的替她掖好被角,留了百雀在脚榻上候着,芈贵妃从侧殿走了出来。 想起白日里芈岁的异样,她美眸浮现一丝冷意,低声唤来橘红。 “本宫的岁岁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你去让人查查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务必要快些。” “是,娘娘。” 领了命,橘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月色冷清,云雾缭绕。 冷宫旁。 竹华殿内,祁厌正漫不经心的抬手,轻轻擦拭着主殿一只素色花瓶。 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黑影跪在地上,手中轻捏着一张无字白纸。 “殿下,您要的消息属下已经查到了。” 缓缓勾起唇角,祁厌目光扫过那张无字白纸,随后单手摸向腰侧,将一块玉佩精准的抛到暗卫怀里。 “做的不错,该赏。 东西放在那张矮几上,继续去做事…… 啧,倒是差点忘了。” 少年轻咬了下舌尖,眸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叫阿六进来。” 须臾,一道清瘦的影子被烛火定在地面。 “殿下,您找我?” 祁厌神色晦暗:“事情跟踪的怎么样了。” “启禀殿下,那日的两个太监已经把殿下饥饿濒死的消息传出去了。 属下是担心……若是被三殿下知道了风声,岂不是会趁机对殿下不利?” 祁厌放下手中被擦拭的毫无一丝灰尘的花瓶,悠悠转过身。 “阿六,稍安勿躁啊,消息是我们故意放出去的,我反而生怕他不敢做什么呢。” “可殿下,万一、万一他派阁里的杀手行刺……” 祁厌闻言,微微侧首,轻瞥他一眼:“放心,我活着的价值,可比死了高的多。” 少年缓缓转身,轻轻拾起那张被人小心放于矮几上的无字白纸。 将其架于烛火上来回烘烤。 顷刻间,原本洁白无瑕的纸面上竟然出现了整整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 “唔……搜集到的还不少呢。” 祁厌漫不经心的看着上面的内容,视线却在触及其中一行字时诡异的停顿了片刻。 半晌,他昳丽的眉眼弯了弯。 薄唇轻启,缓缓从里面吐出三个字。 “有意思。” 第07章 栽赃 祁厌将那张纸微微对折,指尖握住一端,将另一端放在不断跃动的烛火苗上引燃,直到亲眼看着它完全变为灰烬,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回想起纸上的内容,他眼帘微动,倏忽皱起眉来。 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没有设计,没有谋划,背景干净清白。 她竟是真的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透气而意外迷路到了冷宫前。 刚好有个位及贵妃,对她千娇百宠的血亲姑姑接她进宫小住。 又刚好那般轻易的将贴身手帕不慎落在竹华殿。 天下居然有这般巧合之事? 可惜,他不相信。 祁厌睫毛颤动几下,是超出计划的意外呢。 那就不妨再让他看看,还有多少意外能降临于她身呢? 他轻轻呢喃出声:“右相,芈贵妃,东宫宫宴,竹华殿以及……芈岁。” “让我想想……该怎么做……” 第14章 倏忽,少年眉眼轻抬,望着殿门外西间不知何时出现的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瞳孔隐隐泛出些微许玩味。 “竟是这般耐不住性子吗,还以为他能多忍一会儿。” “殿下,需不需要属下……”阿六对着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被祁厌抬手制止。 “不必,去看看那两人要做些什么,必要的时候记得助他们一臂之力。 我倒要看看,他们一个后妃一个皇子,究竟是哪个那么沉不住气。” 不一会儿,阿六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中。 “殿下,与您先前所想一致,他们已经将东西偷出来了。” 祁厌抬眸,悠悠扫视整个空旷的大殿:“是嘛,既然他们这样着急,我们不送一份大礼又怎么说的过去呢?” 阿六抬首:“殿下,您的意思是……” 祁厌捏着右手手腕,缓缓活动筋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便偷龙转凤,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吧。 夜将歇,羲和初显。 芈岁是被一阵砸碎瓷器的响声吵醒的。 她将眼皮缓慢睁开一条缝,盯着身侧陌生的青玉色床幔脑袋放空。 半晌,她忽的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熟悉的芈府,这里是皇宫。 皇宫,姑姑,还有……还有祁厌!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系统的声音浮现脑海。 【祖宗,你可算反应过来了,清醒了?】 「醒了醒了,可恶,昨天聊的太入神,居然一不小心睡着了!啊啊啊啊啊我的夜探冷宫计划啊啊啊啊啊」 【好了祖宗别发疯了,错过就错过了,光阴不负,就让我们来制定下一步计划吧】 芈岁闻言诧异一瞬,这个脑子里只有kpi的家伙居然没在半夜叫醒她? 「你居然昨天没有叫醒我?你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系统闻言无语一瞬,懒得理她。 要不是看这家伙昨天哭那么惨影响了它这串数据的情绪,兢兢业业的它早就把她从睡梦中呼唤醒来做任务了好吧。 一人一统没再交流,望着缩在脚踏上的百雀,芈岁起身拿了一床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还好贵妃姑姑这里很大,就连脚踏也比其他地方大许多,上面还铺了厚厚的毯子,倒是也不必害怕睡在这里守夜的贴身奴婢着凉。 想起什么,芈岁飞快穿上外衫,没有惊动依旧在熟睡的百雀,朝着侧殿外发出响声的地方走去。 “你们说什么?你们居然把陛下前些日子赐给本宫的玉琉璃千盏弄丢了!?一群人整天守着那么一个小小的私库都是用脚守的吗!一群吃干饭的东西! 都给本宫去找!找不到陛下御赐之物本宫回头拿你们是问!” 芈岁将将走到主殿门口,就见芈贵妃坐在上首,脚下是一只摔得四分五裂的艳丽花瓶,一群宫人瑟缩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 芈岁看着这紧张的气氛,踏入主殿的脚尴尬的停留在原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芈贵妃单手撑着额头,双眸紧闭,没有注意到殿外还站着一个芈岁。 宫女橘红第一个发现了她,俯身在芈贵妃耳边耳语几句,几乎是一瞬间,芈贵妃的目光就锁定了她。 美艳无比的宫妃声音里带了些许惆怅,她深吸一口气:“是岁岁啊,站着做什么,快过姑姑身边来。” 芈岁只好快步走上前。 “岁岁醒的怎么这般早?是不是本宫方才砸东西的声音太大,将你吵醒了?” 芈岁乖巧的摇摇头,不答她的话,反是问道:“姑姑大清早莫要发火,当心伤了身子。” 芈贵妃闻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单手捏了捏眉心。 “本宫倒是想爱惜这具身体,可惜天不如人意,这群不会做事的狗奴才连个死物都看不住,一个个的大清早来求我要了他们的脑袋!” 芈岁一边单手拍着芈贵妃的背替她顺气,一边转首看向橘红:“橘红姑姑,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三小姐的话,陛下前些日子赏了咱们娘娘一件极为稀罕的朝贡之物,此物名为玉琉璃千盏,通体粉**致,盏身由上等翡玉与南朝特供的琉璃交替成型,做工举世无双,有人脑袋那么大,堪称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娘娘欢喜之余怕不慎将其损毁,便将之入库仔细保存。 谁料昨夜清点库存时发现此物居然不翼而飞,这些宫人婢子们统统知情不报,硬生生拖到现在才来请罪。 一问东西在哪儿,都一个个的来回推脱,一句有用的都问不出来!” 芈岁点了点头:“姑姑莫急,按侄女所言,此事必定有蹊跷,按照咱们宫里这点人力找出来很难。 姑姑何不现在去御前亲自找到陛下禀明此事,若此物真是宫人们弄丢还好说,可若是被有心人拿捏住把柄,先一步告知陛下……” 芈岁的未尽之意芈贵妃自然听得出来。 她顿了顿身形,抬首望向芈岁。 “说的对啊,说的对,本宫真是被一时急昏了头,差点忘了这一层。” 思绪片刻,她对着另一边一个芈岁不太熟悉的宫女嘱咐:“银蓝,你先带着岁岁下去休息。” “橘红,快随我速速梳妆去见陛下!” 芈贵妃走的匆忙,只留下原地瑟瑟发抖的一众宫人依旧跪着。 自家姑姑没发话,芈岁自然不会烂好心的擅作主张让他们起来。 第15章 抬眸望向这名叫做银蓝的宫女,芈岁用眼神示意她带路。 这次芈岁被带来的地方叫做云岚轩,据银行所说,这才是贵妃姑姑为她亲手挑选的宫殿。 昨日只是见她在偏殿睡下了,便也没舍得叫醒,今日醒了,自然是要来这云岚轩的。 没有多说什么,芈岁走进这里,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布置装饰都和她家的羲和院非常相似。 不禁再次感叹贵妃姑姑的用心。 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担忧,也不知这次那个玉琉璃千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姑姑能应对的了吗?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晚膳。 眼看着姑姑还没回来,芈岁坐不住了,她带着百雀出了宫门,也没有往远走,只是在路边随便溜达的同时与几个宫女打听情况。 宫女一:“喂,你听说了吗?芈贵妃宫里那个御赐之物被找到了!” 宫女二:“哦?这么快!在哪找的呀?” 宫女一:“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告诉别人啊!是在竹华殿!” 宫女二:“竹华殿?那是什么地方?好像没怎么听过这个宫殿啊?” 宫女一:“哎呀,竹华殿就……” 两个宫女闲聊,芈岁和百雀就装作路人,听了他们一路的墙角。 这一听可不得了,不仅芈岁吓了一跳,系统也哀嚎起来了。 【不是吧,他这么惨的吗?这种事情也能被栽赃到!!】 芈岁眉头一皱:「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啊?咱们今天早上看定位的时候他明明挪动都没挪动一下位置,怎么可能是他? 再说了,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偷这个东西做什么?卖又卖不掉的,被逮住了就玩完,没理由啊。」 那个实时定位系统是上次提升幸福值时系统赠送给她的额外奖励。 【所以这一看就是栽赃陷害啊!宿主,这次如果背后的人成功得逞,那祁厌可就完了啊啊啊!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呀,你快点救救他呀!】 「别吼了,别吼了!我知道了,我也想救他,我在想办法了!」 【得,不用想办法了。】 芈岁狐疑的看它:「怎么了?」 系统语气里透着一股怎么都挡不住的心死如灰。 【皇帝貌似已经信了,我看定位系统上显示祁厌人已经到养心殿了,并且目前生命状态并不算好,大概是在挨打吧。】 芈岁顿时瞪大双眼:「啊?这还怎么救啊!」 结果更打击她的还在后面。 【嚯,幸福值又掉了两个点,得,白干,咱一朝回到解放前!】 系统整个统凉的很安心。 芈岁面上一片菜色,她当即转身就往回荣华宫的方向走。 刚跨进殿门,耳边就传来银蓝的询问:“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芈岁转头看她,面上强撑起一抹笑意:“银蓝姐姐,不知你可知晓姑姑那边是什么情况? 丢失的玉琉璃千盏可找到了?” 银蓝闻言,颊边升起一抹微笑,似害羞,又似惶恐不安:“三小姐抬举奴婢了,奴婢实在担不起‘姐姐’二字,三小姐还是称呼奴婢的名字吧。” 芈岁顿了顿,颇有些懊恼的摸了摸脑袋,也对,现代和古代的规矩记忆融合起来影响了她许多,看到个年纪稍微比她大一点的就叫姐姐,却没注意到古代身份带来的差别,一直这样错叫下去,恐会害了人家姑娘。 “正要去通知三小姐呢,想不到您先问起来了。 据传话的小太监说,贵妃娘娘那边一切都好,丢失的宝贝也找到了,就连那贼人也一并抓获了。” 虽然心里早有了预感,但芈岁还是不跳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贼人?是谁?” 银蓝听了这话四下观望一圈,近一步走到芈岁身前,与她耳语。 “东西是陛下的人从九皇子殿中搜出来的。” 第08章 受伤 芈岁心头一沉。 果然如此。 她同样压低声音:“那,姑姑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银蓝一愣:“这倒是没说,不过若是现在都没回来的话,兴许今夜就被破例留在陛下那儿了。” 虽然按照规矩后宫嫔妃不能在乾清宫过夜,但自家娘娘颇得圣宠,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回来了啊…… 芈岁咬了咬下唇,脑中快速思索着什么。 她问:“银蓝,这九皇子后来如何了?” “目前听说是证据确凿,在养心殿问过话后就被打了二十大板,现下人在哪儿……不好说。” 二十大板?! 芈岁联想到系统所说祁厌生命状态不算好,又回想起他那个营养不良瘦的跟风筝一样的身影,脚步一个跟跄。 就祁厌那副长期营养不良,吃不饱饭的孱弱身躯,二十大板下去这是想要他半条命啊! 见她这副表情,银蓝一顿,随后小声问她:“小姐可是与那九皇子有旧交?” “倒是……也没有,就是偶尔能看见他,一个皇子,瘦的都快脱相了,怪可怜的。” 银蓝闻言也是微微撇眉:“是啊,他的地位一向尴尬,在这深宫不得宠爱,也没得生母庇护……哪怕是皇子也难免沦落到这种局面。 其实三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奴婢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栽赃!” 第16章 芈岁眼含苦笑的看着她,她都能看出来的事,皇帝能看不出来? 这样看来,除非拿出铁证,否则这皇帝的心怕是要一偏偏到底了。 银蓝看着她的神色也意识到什么,索性闭嘴不再说话了。 “近日诸事太多,我出去散散心,晚些回来,你不必忧心,也不用派人跟着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是。” 看着银蓝走远的背影,芈岁垂下眼帘,转过身去望向百雀:“你也回去吧,咱们刚搬进云岚轩,有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安排,没有人去看着那群偷奸耍滑的宫人,我始终不放心。” 笑话,在贵妃宫里办事的自然有人盯着,芈岁这只不过是托辞罢了。 百雀并未起疑,只是忧心的看她一眼:“小姐,这偌大的深宫,没有奴婢陪着,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 芈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我又不往远走,透透气罢了,快去吧。” 送走百雀,芈岁没有迟疑,直接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然而她走到一半不由得停住脚步。 目的性这么明确,会被祁厌怀疑的吧,毕竟他们着实不算熟。 正要与系统商议找个什么理由最恰当,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一身素白旧衣,背后隐隐透着血迹的高瘦身影一瘸一拐的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 少年神态清冷,配上这副模样倒是更加凸显了他的苍白脆弱。 芈岁微微一怔,这不是祁厌吗,他怎么一个人朝着冷宫走? 正愁没理由去找他,现在倒好,他主动现身了! 没有犹豫,芈岁当即一路小跑着奔向祁厌。 “殿下?” 祁厌自然看到了她,低垂着眼帘,单手微微护住背后,尽量使自己正面对着她:“芈小姐。” 注意到他的动作,芈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 她装作不知祁厌受伤的样子,惊呼出声:“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后背怎的出了这么多血?!” 她的震惊不像是演的,祁厌抬眼看她。 芈岁也确实是真情流露,生活在安定到就连切菜切破手指在她眼里都算大伤的时代,听说是一回事,现实中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居然能受这么严重的伤。 “芈小姐大抵听说了吧,我……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芈岁皱眉看他,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的血迹便大肆扩散,素旧的白衣印处一团团暗红的色彩,触目惊心。 她小心翼翼的指着他的后背:“听了一些,这伤,是陛下打的吗?” 祁厌沉默着点头,紧接着,却又好似失血过多般整个人身形一晃。 芈岁在一旁眉头紧锁,顾不得思考什么,急忙伸手将人稳住。 芈岁索性直接把他的手臂环在自己颈侧,她的手小心的扶着他的腰,把他微微架着。 明显感觉到身侧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僵了身子 “得罪了殿下,你现在怕是无法自己回去了,我捎你一程吧。” 芈岁实在不敢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这里距离竹华殿还是有些距离的。更何况越往冷宫走,人烟也越来越稀少。 万一祁厌途中失血过多倒在路边无人问津,直接死了怎么办? 原书剧情目前还没正式开始,祁厌遇见的所有苦难都不是笔笔在册,再加上有她这只蝴蝶在,即使随便煽动一下小翅膀,剧情走向都会完全不一样,就像这次。 正文开始时祁厌已经十七,作者在回忆杀里提及祁厌年少许多的悲惨遭遇时并没有记录这一段。 因此芈岁并不确定这究竟是原来就有,还是临时所加的折磨。 毕竟,原文里的原主这段时间还在家里养病,可没来什么皇宫。 “……多谢芈小姐。” 祁厌并没有拒绝,许是他也察觉出自己无法安然回去。 芈岁一路扶着他回去,为了防止他中途失血过多,失去意识,芈岁还特意一边走一边跟他聊天。 “殿下客气了,对了殿下,你殿中有伤药吗?” 感受着腰间不断传来的与他本人毫不相符的热意,微阖着眼,祁厌难得有些失神。 不断的困意席卷全身,祁厌的意识微微有些模糊。 “殿下?殿下?”没有人回应她。 祁厌眼帘完全合上,耳畔少女娇俏的呼唤声渐行渐远。 芈岁感觉身上倏忽一重,她悴不及防的被祁厌忽然卸下力气的身体压倒在地。 她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来找支撑点,可地上碎石太多,她的手肘一滑,胳膊上顿时被划出数道血痕。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钝痛感袭来,芈岁由不住的流下生理性泪水。 祁厌看着瘦削,但其实也一点不轻。 “抱歉……” 祁厌强撑着撑起眼皮,那双桃花目努力聚焦。他伸出手撑在旁边,尽量使他与芈岁之间拉开距离,动作之间难免拉扯到背后伤口,不由得又是一阵闷哼。 倚着宫墙靠在那里恢复力气,祁厌朝着地上的泪眼婆娑望着自己小臂出神的芈岁伸出手去。 “芈小姐……属实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别管我了……女儿家肌肤娇嫩,还是尽快找药涂上为好,免得落了疤痕。” 祁厌脸上的虚弱之色尽显,但他眉目中却充满了对芈岁的关心,以及不愿拖累他人的神采。 芈岁的泪眼婆娑是纯疼出来的,出神是在想—— 第17章 运气真好,刚才那一下这么疼居然都没给她整骨折。 耳边传来祁厌破碎感十足的声线,芈岁回神。 望着祁厌温柔朝她伸来的手,芈岁感叹: 这究竟是什么小天使啊,自己都这样了还不想拖累别人,甚至还有余力去关心他人,不愧是你啊祁厌,可怜又可爱。 她不甚在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祁厌抬起的手轻轻按下去:“不必,我可以起来。” 顿了顿,她又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身为当朝右相之女,又岂能见死不救?” 视线重新落到祁厌后背,没有注意到祁厌眸中一闪而过的凉薄与试探。 再一看他,俊秀的眉目中仍旧是满满的夹杂着淡淡疏离感的温柔。 芈岁看着他后背扩的越来越大的血迹,眉头微皱。这出血量,祁厌现在还没晕倒属实是苍天眷顾,这狗皇帝也是,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一个死物,连查都不查一下就把自己亲儿子打成这样。 朝着四下观望而去。 许是到了各宫晚膳的时间,这一片的宫道上几乎没有什么宫女太监走动。 芈岁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就凭她这把子力气,想要把重伤成这样的祁厌扛回远在天边的竹华殿就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祁厌身上的伤根本坚持不到这么久,必须尽快上药。 可是现在哪来的药?她又要以什么理由给他找药? 小臂处不断传来的钝痛感刺激了芈岁的大脑,灵机一动,她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殿下,你还能动吗?不用怎么动弹,能再站起来从这里走到荣华宫后门就行,不远,饶过前面那处小花坛就到了。” 他们现在这个位置距离后门更近,走后门也更方便。 祁厌苍白如纸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他声音极轻:“能。” 能动,当然能动,怎么不能动? 祁厌心底只觉可笑。 行刑的人早被换成了他的,这二十大板只是看着严重,无非是出血多一些,头有点晕罢了,尽管疼,却也伤不到根本。 在这十几年深宫中,如果他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早就被人害死千百遍了。 这小姑娘怎么一副他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也对,只有温室的娇花,才觉得这骇人吧。 微长的眼睫隐隐遮盖了瞳孔,祁厌眼底一片晦暗。 毕竟,他的父皇,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呢。 微微勾了点唇角又被他迅速压下。 冷色乍现却又以极快的速度退却。 默默感受着芈岁的目光,祁厌眸中闪过一丝轻嘲。 不过这样也好。 效果更好些。 第09章 上药 “好!你先别动省省力气,我扶你起来。” 芈岁开口。 祁厌没有说话,侧着脑袋,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眼帘。 也遮住了他眸中的深邃。 芈岁跌跌撞撞的将他重新架起,小步小步吃力的朝着荣华宫走去。 “芈小姐,我们这是要去荣华宫?要不还是罢了,我会给你……添麻烦。” “对,那里应该备了金创药,你放心不用怕,姑姑今日大概率不会回来了。”回来了也不怕,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来到偏僻后门,说起来,这地方说是后门,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半人宽的荆棘丛缝隙。 小道被叶子和别的植物的藤蔓覆盖,缝隙狭窄,要人侧着身子才勉强能过去。 这还是原主小时候顽皮,为了方便随时出去玩才探索到的风水宝地,今日倒是便宜了芈岁。 两人过去,芈岁松开祁厌,小心翼翼的先去清理那堆杂乱无章,野蛮生长的藤蔓。 却在收拾时发现了好几根被踩断的枯藤。 看着不是自然脱落,倒像是人为踩断的。 痕迹很新,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想到这次的琉璃盏失窃事件,芈岁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芈小姐,好了吗?有宫人朝这边来了。” 身后,祁厌气若游丝,头部越来越昏昏沉沉,浑身发凉,困倦感无孔不入。 这是失血过多。 时间久了不去处理背后的伤,到底是十四岁的少年,祁厌的身躯远没有他内心那么坚硬。 如果说之前的状态有几分装的嫌疑,那现在他的情况就是毫无疑问的差了。 芈岁不再思考,粗略的将枯藤和空中探出的枝丫拨到一边,抬起一只手臂去拉祁厌。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已然显现出与女子截然不同的坚实,按理说这么细小的缝隙以正常年岁男子的体格,哪怕侧着身子也是过不来的。 但祁厌身量高不假,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除了身高,其他地方都像十二岁。 再加上哪怕受伤,少年身姿却也依旧算得上灵敏。 忽略少年背后抽痛的伤势,祁厌过去的看起来还算轻松。 怕被人发现,两人进来后立马将枯藤放归原位,找了一方茂密荆棘丛后借着身旁的大树当掩体暂时躲了起来。 时间紧,芈岁怕被人发现,拉着祁厌手臂的手不自觉用力,躲闪间带动了他的整条手臂,拉扯到了背后本就不算好的伤势。 她没有注意,也就没有看到祁厌在剧烈的疼痛下身体反射的倏忽颤抖一瞬。 更不曾发现,哪怕疼的说不出话的少年,面上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第18章 冰冷诡橘到不似真人。 芈岁紧张的原因很简单。祁厌才因为“偷”了芈贵妃的宝贝被罚,若是现在再让别人看到他鬼鬼祟祟出现在荣华宫,让有心人知晓难免多生事端。 等那列宫女太监路过,彻底没了动静后,芈岁这才探出脑袋,确认真的没人了之后,才伸手将祁厌扶起。 视线再一落到他身上,芈岁吓了一跳。 此时的祁厌额头、鼻尖都隐隐冒出汗珠,脸色惨白如鬼魅,薄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只是一会儿没看他,怎么都这么严重了? 想到什么,她抬手抵上祁厌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芈岁心中叫苦不迭,连忙呼唤系统。 「快出来救命啊!这种情况上哪里去找大夫啊,系统你有没有什么特效药啊?」 系统虽然也慌,但它低头看了眼幸福值,立马不急了。 【别慌别慌,幸福值这不是没掉嘛~还涨了两点呢!】 芈岁心头一火:「你丫一天天只在乎你那点kpi,祁厌要是死了我看你怎么赚幸福值!」 【哎呀安啦~正文还没开始呢他死不了滴,能熬过去的放心,幸福值不掉就行。】 芈岁闻言忍无可忍,这系统果然就是一串毫无感情的冰冷数据! 「你让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让祁厌不再受那么多的苦吗?现在告诉我你只在乎幸福值?我不管,必须得救他!」 祁厌是那本书里芈岁最喜欢的角色,没见到他时可能还好,一旦见到了,芈岁就不可能不管。 系统有些为难:【救他当然可以,只不过得你开商城买胶囊,可是你确定吗,算上上一次的积分奖励你一共才有二十点,开商城十点,那个胶囊十点,这样一来你就是白干一场,积分清零了,你舍得吗?】 人类的情绪真是奇怪,明明没有必要花这个钱啊,反正祁厌也不会死,幸福值也没掉。 积分可是代表着宿主回现代的额外奖励,和现实当中的钱币兑换率一比一千呢。 作为一个社畜,宿主不是很缺钱吗? 为了一个虚拟世界的人,这么氪值得吗? 系统不懂,它只是一串已经被编写好代码的数据。 这么贵!!! 芈岁一咬牙,一跺脚! 「买了!快给我开商城,给我换!」长痛不如短痛,积分什么的,没了还可以再赚。 【叮咚!系统商城开启成功,疗伤胶囊兑换x1,已发放宿主背包,请及时查收哦~】 穿书三月,归来仍是穷光蛋。 芈岁心如止水,抄近道扶着祁厌去了她的新居所——云岚轩。 一切都很顺利,夜色渐渐入幕。 避开几个宫女,芈岁径直朝着记忆中的云岚轩走去。 刚推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百雀也不在里面。芈岁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在,不然她还得解释一番。 顾不得多想,芈岁就近将靠在她肩头半昏迷状态的祁厌扶着侧躺在床榻上。 她伸手解下床幔,将人牢牢藏在里面。 “殿下先暂且忍耐一下,我去找些伤药,去去就来。” 也没管他到底能不能听到,仔细的将所有门窗都关好,芈岁转头走了出去。 方才心思一直都在祁厌的伤上,现下才有几乎停下来仔细看看自己的伤口。 伤口面积大,但都不是特别深,里面还有一点微量的小土渣和碎石,清洗的时候怕是要疼好久了。 她去主殿殿外找到阴蓝,与她看了自己小臂上的伤。 银蓝顿时瞪大了眼睛:“三小姐,怎么搞成这样啊?这可怎么让奴婢跟娘娘交代?我现在就去请御医!” 芈岁见她要走,急忙伸手拦下了她,等她去找了御医,御医再过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能撑住,祁厌也撑不住啊。 “银蓝,这伤口着实是疼得厉害,等御医过来怕是时间上来不及,你不妨先给我找些金疮药,我先简单处理一下,到时候再让御医来了细看?” 系统商城开的那一个小胶囊,芈岁是万万不敢给祁厌直接吃的。 那东西的形态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属实怪异,被他看到了,难免会有所怀疑,芈岁打算混合在金疮药里给他洒进去。 这样既能得到效果,也不会被怀疑什么。 药品覆盖的面积大了,祁厌也能好的快些。 银蓝眉目间闪烁着一抹急切:“小姐说的对,奴婢这就差人去取!” 正要走,却听芈岁又道:“且慢,你知道百雀在哪儿吗?” “百雀?哦,那丫头带着人去内务府取前些日子娘娘差人为您订做的新四件儿了,走了有一会儿了,还没回来吗?” 芈岁拧眉,这么一来,岂不是她那会儿刚走,百雀就去内务府了? 只是取个东西而已,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吗? “三小姐别心急,出库报备还要花些功夫,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芈岁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银蓝对她行了一礼后就急忙去主殿找药了。 “劳烦三小姐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芈岁闻言,就站在原地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又看到了银蓝的身影。 “三小姐,奴婢已经差人去请御医了,这是金疮药,小姐快先回殿里坐着,奴婢去打了水,清洗伤处后再帮小姐用上。” 第19章 说着,银蓝就要给她让路进主殿。 芈岁赶忙叫住了她:“不必麻烦了,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我自己来吧。” “可是……” “好了,百雀在内务府认生,银蓝你先去找找她,我放心不下。” 这话半真半假,一半是为了支开银蓝,一半是真的不是太放心百雀。 这小丫头在她穿来的这三个多月既忠心又贴心,眼下这么久还没回来,哪怕银蓝给了解释,芈岁心中也难免多想。 细一琢磨,银蓝也清楚她的忧虑,便也不再坚持。 拿着手中精致无比的金疮药瓶,芈岁一边在心里呼唤系统从背包里拿出胶囊,一边将药瓶口的塞子抽出来,将最外层的胶囊皮从两面分开,把粉末倒进了金疮药里。 晃动几下后,她重新盖上了瓶塞。 再次踏进云岚轩。床铺处半天没有动静,芈岁心下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跟前,伸手撩起床幔。 在看到里面的人的瞬间,她缓缓呼出一口。但紧接着看到这人血淋淋一片的背后时,呼出的一口气停住,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沉默半晌,她别开视线,沉声道: “殿下,麻烦你先趴一会儿,我先帮你上药?” 第10章 萌芽 祁厌微微抬眸望向她,眸中带了点芈岁看不太懂的怪异之色。 他耳尖微微泛红。 “多谢芈小姐好意,只是……” 他话说一半,顿住了。 芈岁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不由得着急:“只是什么?” “小姐不妨将药给我,我自己来?”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什么,又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该,这样……恐污了小姐名声。” 芈岁感到一阵无语的同时还有些想笑,小古板,你人都快没了还在注重男女大防? 她由不住想要打趣对方:“我将药给殿下,殿下自己能均匀的涂抹上去吗?还是说,殿下有什么大家没有的特异之能,可以够到后背伤处,一寸不落的全部涂好?” 本以为他会妥协,却不想,少年人的眼眸对上她的,眸中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疑惑。 “为什么一定要涂满?” 芈岁被他问的一怔,这算什么问题? 但见祁厌目光中的存粹,她还是开口:“受了伤就是要涂药,涂药就是要将伤处涂满,不然怎么会好的全面?” 祁厌低垂着脑袋,这次他没有出声。 芈岁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比这再严重的伤,祁厌都受过。那时寒冬腊月,活着都是问题,他每日为了那顿可笑的吃食,无时无刻不在顶着浑身深可见骨的鞭伤、烫伤。 他硬生生靠着夏日院子里偷偷攒下的草木灰,居然也就这样熬过了那个冬天。 那时他便想,他的命大抵真的是卑贱如泥。 后来,他使计拿到了下人们用的、最劣等的金创药。可是药很少,远远不够他这一身的伤,可有什么办法呢? 有总比没有强。 一点一点涂抹在最深的伤处,祁厌心中分明。 只待来年一至,春风拂面,他便又能熬过这场浩劫。 今日方是他第一次知晓,原来想要疗伤,想要好的全面,要将伤口涂满。 五人发现的阴影下,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 原来疗伤,需要将伤口涂满啊。 可惜他从未涂满过,先前是因为没有,而今,是无必要。 总归他贱命一条,怎么样都不会死,不是吗? “殿下,你若实在不愿,我可以叫个信得过的小太监来?” 反正无论怎么样,芈岁都不可能按照他所说的那样,直接将金疮药交到他手中,让他自己来的。 算上开商城的费用,这么一个小瓶子里面可是有她整整二十个积分!那可是她几个月白干的成果,不发挥它最大的功效,反而让浪费掉,这怎么行!? 少年音色淡极,青涩的喉头间吐出的话语带了种莫名的情绪:“不必,承蒙小姐不弃,只是,恐我这一副肮脏的身躯污了小姐的眼。” 祁厌起身背对着她,撑着力气解开腰间素白系带。 “殿下,请你不要妄自菲薄。” 说完,四周倏忽静了下来。 芈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前轻轻揭下祁厌那身处理不当,近乎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狰狞血衣。 外衫还好,轻轻一撕扯便也就听话的任由芈岁摆布。 可难的,是那件里衣。 原本雪白的里衣由于紧贴着后背皮肉,冷却凝固的鲜血将二者相接的地方紧紧粘连。 芈岁光是看着就觉疼痛不已,她踌躇片刻。 活在二十一世纪下遵纪守法的乖乖仔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身前,祁厌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声线传来:“芈小姐,不必在乎我,直接动手便好。” 他的声音几乎冷静到漠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芈岁还以为受伤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 芈岁闻言稳了稳心神,克服内心的恐惧,佯装镇定的伸出手去。 但她依旧不敢太用力,那羽毛似的力道反而惹的祁厌额角滑下粒粒冷香汗珠。 好奇怪的感觉。 从未有人这般小心又亲呢的对待过他,祁厌的内心没由来的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心跳倏忽快了几分。 第20章 冰冷的胸膛深处隐隐传来一种近乎要将他点燃的热意。 祁厌眉头微锁,细细品味身上的不适感所带来的奇特感觉,心头不由涌上一股淡淡的惧意。 那是惧意吗?大抵是的,惧意。 如若不是,那就没有任意一个词汇能够表达他此刻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感觉。 嘉兴帝赐他板子时祁厌都未曾体会到的惧意,此刻居然隐隐冒头,犹如雨后春笋,淅淅沥沥的悄然生长。 他想,他大概是病了。 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祁厌声音微颤:“芈小姐,可以,再用力些,这样,有些奇怪。” 奇怪?芈岁不解。 “哪里奇怪?” 话音刚落,芈岁就觉得自己应该住嘴。 她后之后觉的想。 这么谈话,确实是挺奇怪的。 用力一些? 唔…… “那我用力了,你忍一下。” 没敢多想,芈岁心下微微有些不自在,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许。 与此同时,身前人与她同时发力,芈岁往后拽,那股力道向前,似乎要冲破什么。 芈岁的力道不如他的,凝住的血衣虽然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呲啦”声被成功褪下,少女的身子也被那力道拽的向前几分。 一时之间,有什么柔软的物什贴上了祁厌不堪入目的背部。 触感之奇特,哪怕剧痛之下祁厌也能轻松感知。 这是什么? 身后,芈岁忙不迭的向后退去。 她没有多想。 方才那一下不轻,自己怕是给祁厌撞的伤势又加重了。 愧疚之余,她又望向自己胸前,上面零零散散的染上了点点猩红血迹。 完了完了,芈岁美目圆睁。 得赶快换衣服,让人看见可了不得! 只是……罢了,祁厌的伤更重要,涂了药再换吧。 芈岁的视线重新落到祁厌的后背上,霎时间,她瞳孔微缩。 难怪祁厌要说什么怕污了她的眼之类的话。 芈岁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伤痕累累的身躯,这些痕迹对半砍都没见过! 虽然她在来之前,心里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实在没想到,这密密麻麻的疤痕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祁厌的身上。 芈岁看到,祁厌背上被板子打的血肉模糊地方固然触目惊心,但更让她吃惊的,其实是满背随处可见的丑陋旧伤。 这还只是后背。 那其他地方呢?是不是也有?亦或是更多? 芈岁不敢仔细往下想了。 她被惊的不由后退半步。 祁厌耳力极强,他微微侧首,一息之间就辨别了出来。 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方才才勉强有了一丝温度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 目光露出一丝嘲讽。 看吧,没有人会不嫌弃这一身的脏污。 就连他自己也是。 芈岁,她更不会例外。 只是,骤然冷下的心神却在感知到触碰时猛烈的收缩起来。 身后,芈岁缓缓伸手,扶住祁厌的肩膀,小心的抚上一处旧伤。 另一只手飞快的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那个小瓷瓶,在血肉模糊的地方均匀的撒上一层粉末。 上药的时候,药物刺激皮肤会很疼,所以芈岁有意无意的在和他搭话,转移注意力。 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开口:“殿下,这道伤,很疼吧?” 很疼吧? 刚一说完,芈岁就又想闭嘴了,今日她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儿? 疼吗? 当时似乎是疼的吧,只是与现下的触感,却截然不同。 祁厌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被芈岁触碰到的地方划过阵阵颤栗。 肩膀的伤他自己上药时也触碰过无数次,除了疼痛外,分明半点感觉也无。 他忽然不由自主的想要远离那温暖的指腹,哪怕那只是仅仅一瞬间的温热。 好奇怪。 这样奇怪又陌生的灼热触感,让他莫名觉得难挨。 祁厌眉头微拧,正要出声打断她,却听身后少女无奈的声音传来。 “殿下,劳烦稍微俯下一点身子来,太陡了,不好上药,药粉都掉下来了。” 而且,祁厌的伤布满整个后背,光上肩膀那处的药是远远不够的。 想要触及更多,除非他趴下。 未出口的话被少女打断,见她没有再多的动作,祁厌也就没有再开口。 他沉默着半伏在床上,整张后背横着暴露在空中。 不得不说,虽然祁厌看着高高瘦瘦的,身上还布满扭扭曲曲、长短不一的疤痕,但少年肌肉的形状,紧实度、爆发力都是万里挑一。 芈岁一边感叹好身材,一边暗自叹气。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他这个年龄,别的皇子想要练出好身材都有专门的武学师傅指导,而祁厌什么都没有,却为了生计这么卖力,身材反而在长年累月的劳累下越累越好。 再看他的脸,甩记忆里皇室那群人不知道几百条街,难怪皇帝一直都觉得祁厌不是他的孩子。 如果他真的是皇帝的亲儿子,那么这纯纯就属于基因突变了。 想到这儿,芈岁一边乖乖给祁厌伤口上药,一边在心里问系统。 第21章 「你说他是皇帝的亲儿子吗?」 第11章 岁岁 系统秒回:【原著没说】 「好叭。」芈岁遗憾的回。 系统疑惑:【你遗憾什么?】 「没吃到瓜,不应该遗憾吗?」 系统:【……】好像,这话,也没错? 芈岁专心的涂药,不一会儿那上好的金疮药就细细密密的洒了祁厌满背。 阵阵针扎般的痛感传来,祁厌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好了。” “可以起来了。” 祁厌听到芈岁的声音。 没有多话,他动作麻利的直起身子。 他一起身,两人皆有些尴尬。 祁厌此刻上半身未着寸缕,先前是背对着芈岁,现在转过身来,不免有些别扭。 相比之下,芈岁就好很多了。 毕竟活在开放的21世纪,谁还没见过个男人上半身衤果体了? 现在尴尬只是被他看的略微有些不自在罢了。 这时,芈岁突然反应过来:祁厌那身血衣,外衫勉强可以穿,也必须得穿,可是里衣要怎么办? 那套里衣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显然是不能再穿了的。 想了想,芈岁叫住祁厌:“殿下你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祁厌看到,她急切的从门口走出去,没一会儿,抱着一套雪白的里衣走了进来。 “这是我问一个信得过的小太监拿的,等下你先将就着穿,是干净的。” “……多谢。” 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沉默着,接过了那套衣服。 芈岁十分识相的转过身,朝着外间走去。 留给祁厌一个换衣服的空间。 没过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只持续了短暂的一段时间就结束了。 身后,祁厌的声音闷闷的。 “先前还没有问过,小姐怎的带我来了荣华宫,你明知……是我偷了贵妃宫里的玉琉璃。”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那套干净的里衣。那套衣服穿在他身上,显然有些大了,只是外面罩了那层血衫,腰带一束,与原来也是相差无几。 只是劲瘦的腰被勾勒出来,越发显得少年肩宽腿长,比例优越。 芈岁皱起眉头,她其实并不奇怪为何祁厌没有去问她和芈贵妃的关系,毕竟这宫里无人不知芈贵妃出自右相府,而她上次也正好告知过祁厌她的来历。 只要不蠢,都能想到。 “此事疑点重重,我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你我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你都不该是这次的罪魁祸首。 深宫多谋,这点我还是清楚的,真事还是被陷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她话说的很委婉,并没有直接点出什么。 祁厌却是一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缓声:“或许,还要比你想的更复杂一些。” “什么?” 他声音太轻,以至于芈岁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祁厌抬眸瞧她,缓缓一笑:“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小姐心思敏捷,颇具慧根。” 芈岁微微红了脸。 “今日还需多谢小姐出手相助,只是父皇还罚了我今夜的跪,我须得尽快赶回去受罚。”少年声音清冷,语调却缓和了些。 “罚跪?”芈岁吃惊,这还是当爹的吗?先是打了自己儿子20大板,后半点伤药不给,一个宫人不发,硬生生又让他跪一晚上? 嘉兴帝,想要他的命你可以直说啊! “话说起来,陛下没有给你派宫人看护吗?” “有,原本是有人看着我回去的,只是快到晚膳时间,那两人躲懒去吃晚食了,要求我必须在戌时过完之前回去……届时会有父皇那边的人来查。” 其实是他主动提的,为的就是…… 芈岁瞪大双眼:“那他们没有给你准备伤药吗?” 祁厌沉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不知是不是在暗道她天真。 芈岁也意识到什么,脸颊一热,转移话题。 “哪有这样伺候主子的?他们也太过分了吧!” 主子? 祁厌在心底冷笑,他在那些人眼里,怕是只是一只苟延残喘的蝼蚁罢了。 他转而抬眸望向芈岁,神色显得有些为难:“芈小姐大恩,祁厌无以为报,如今已是第二次救我于水火,可惜目前我自身难保……”他话锋一转:“不知小姐可有什么让我做的?祁厌必当竭尽所能。” 快说吧,快说说,你此番到底有什么目的,磨蹭到现在,也该说出来了吧? 假意也好,利用也罢,说出来,让他安心。 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冷。 这深宫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有接近他的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 有的或许是拿他取笑逗乐;有的是想看他露出那副一朝得救赴汤蹈火任他所为的情态;还有的是要利用他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将他当成自己的垫脚石。 那么,芈岁,她又属于哪一种呢? 芈岁愣了愣神,随即出声解释:“殿下误会了,我帮你并不是想要让你帮我办什么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恰好碰到了,想帮也便帮了。” 祁厌真是太可怜了,从没遇到过真正的纯粹的好意,有个人帮他,他就以为那个人别有所图。 第22章 不过,也对,毕竟这才是这深宫的常态。 她理解,所以并不气恼。 说完,转头从窗缝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快要过戌时了。届时如果被那群人发现他不在那里,兴许还要想出别的什么法子来折腾他。 想到这,她又对祁厌摆摆手:“殿下,时候不早了,马上就要过了时辰,届时被查到了不是什么好事,路上记得注意一些伤口,目前好不容易不流血,可千万别再让它撕裂了。” 祁厌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没有回话。 她竟真的什么都不要吗? 还是说……她还有更大的目的? 没有再细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开口:“小姐大恩,祁厌来日必报,现下或许还没有什么想要的,等小姐想到了一定要告诉我。” 他不信,不肯信。 芈岁也看出来了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幸好她不是拿了攻略的剧本,不然那可真是惨了。这孩子虽然表面看着温温吞吞,但实际内里却是个刚强不好糊弄的。 不过没有关系,芈岁只要提升他的幸福值就好了! 好感度什么的及格就成,不难! “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了,今日多有叨扰,弄脏了小姐的床,还望小姐不要介意。” 芈岁怎么会介意呢?她巴不得祁厌天天过来叨扰她,好让她刷一刷幸福值。 眼看着他就要走,芈岁忙将他手臂上挂着的血衣拿走,匆匆又将自己沾了血的外衫褪下,一并团吧团吧塞进床底。 忙碌中抬首,就见祁厌耳尖微红,背过身去,侧头偏向一边,眸光看向别处。 芈岁顿时反应过来什么,不由觉得好笑: 这古代人还真是……她只是脱了一件外衫,又不是全脱了,身上除了手臂外都被遮的严严实实,就连手臂上也盖了一层薄薄的纱,有什么好躲的? 随便在衣柜里翻找出来一件芈贵妃准备的不那么华丽的外衫套在身上。 * 许是上了药,并且休息了一时半会儿,祁厌的精神头看起来比一开始好了许多。 芈岁不由得再次感叹,这身体素质就是好啊…… 但想着他兴许还要跪着一整夜,芈岁还是从屋子里翻出了一包她进宫之前在外面买的零嘴糖块塞进了祁厌怀里。 少女笑颜如花,目光亮晶晶的看他:“送你,我进宫之前在外面买的,还挺好吃,你尝尝?” 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芈岁推着他的肩膀两侧将他推出了屋子。 一路上,祁厌指尖微微泛白,默默抱着胸口处那一小油纸包的酥糖出神。 两人隐秘的朝着后门走去。路上依旧小心翼翼的,硬是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宫人。 终于又重新来到了那片枯藤满布的荆棘丛里,芈岁停下了步伐。 “我就送到这里啦!快去吧!小心些,被人抓到就不好了。” 祁厌看她半晌,默默的把怀里的酥糖拿了出来,就想重新塞回芈岁手上。 却被少女跳着躲开了。 鼓了下两腮,芈岁装作不开心的模样:“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祁厌敛眉:“我……我不喜甜食,还有,我不算什么殿下,芈小姐日后还是别叫了。” 无人发觉,祁厌说这话的时候指节无意识的紧扣拿包酥糖,力道大的近乎要将其捏碎。 这是他思考一路的决定。 芈岁表情呆滞一瞬,不喜欢吃甜食?不可能啊,原著里说了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糖了。 ……不对!芈岁猛然反应过来,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看这语气是要跟她一刀两断吗? 这可不行! 芈岁假装听不出来,只接他字面意思上的话。 “你说得对,也不对,哎呀反正不叫殿下也行,只是那后面该叫你什么呢?” “唤我名字便可。” 那就是直呼他的姓名咯?可他毕竟是皇子,这样喊会不会…… 芈岁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是他让这么喊的。 “那行,对了,一直没有说,我觉得芈小姐这个称呼也怪怪的,不过既然你让我叫你的名字,那是不是说明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我的朋友们一般都叫我名字或者岁岁,你同意的话,这包酥糖就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啦!” 说完,芈岁朝着身后跑去,速度快的真怕祁厌直接把糖重新塞给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那就这样说好啦,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见!”她勉强维持着镇定,头也不回的朝着身后跑去。 很快就一溜烟儿的消失在祁厌视线。 怔了一瞬,祁厌缓缓低头,手指轻捏那一小包酥糖,神色晦暗不明。 他薄唇轻启,面上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肆然之色。 声音却隐隐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不解: “朋友……?” 第12章 雨夜 祁厌敛眉。 他从没有朋友,所有人与他而言都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从没有谁对他说过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一时间只觉得荒谬。 是的,荒谬。 可荒谬之余,心底却莫名涌上一种更加奇异又复杂之感。 可惜那动静太小,小到祁厌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插着翅膀飞走了。 朋友吗? 好似也无甚特别。 第23章 没有在原地过多滞留,祁厌转过身,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 他想,或许他需要好好揣摩一下芈岁这个娇贵的千金小姐了。 背靠右相,她怎么可能如此天真的只想与他当什么劳什子朋友?凭借芈岁的身份家世,想与她做朋友的人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从未见过这种人,更不觉得这无趣的世界里会存在这种人。 眉眼微抬,忽略后背传来的顿痛,祁厌大步向前走去。 竹华殿外,路过一处幽谧的草丛,祁厌脚步微顿。 抬起手臂,那包酥糖便顺着轨迹从祁厌手中滑了下去,“咔嗒”一声,酥糖落入草丛,不见踪迹。 柔柔月华照应着少年那张过分清俊的面容,阴影下,祁厌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闪,犹如蝴蝶两翼。 定了半晌,祁厌摩挲着指节,最终头也不回的抬脚跨入竹华殿。 却在即将进门的前一刻脚步微收,祁厌倏的转首,朝着某个隐蔽的角落扫了一眼。 拐角处,一抹玄色掠过,却久久不见动静传来。 祁厌极轻的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讽意。收回视线,他掉头转了个方向,连竹华殿的门槛都没再迈过。 撩起衣摆,伴随着一阵令人无比牙酸的膝盖磕地的“噗通”声,他直直跪在了殿门口。 祁厌跪的板正,坚挺的脊骨并无半分弯曲,他眸光定定直视前方,未有半分偏转,仿佛从未瞟见暗处的那抹身影。 …… 皇宫一间偏远的侧殿里,两道身影不断在铺满青纱的雕花大床上翻滚,随着一道烁白闪电消失,两人渐渐不再动弹,互相依偎着彼此喘着粗气。 “宁郎~”一道属于女子柔媚的声音传入身旁男子耳畔。 把玩着手中柔软,男子调笑:“小妖精……怎么,还不够?现下还早,我们再来一次。” “哎呀讨厌啦~人家不是说这个。”女子娇笑着作势打了男子一下,紧接着脱口的话语却略显忧心。 “宁郎,你今夜的计划虽说瞧起来天衣无缝,但未必没有弊端,此次虽然假借那小畜生的手偷龙转凤将那东西转移了出来,可陛下未必会买账,他怕是已经早早的开始怀疑这桩事了。” 男子闻言,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语调里充斥着满满的不屑:“怕什么,我那父皇年岁已高,整日又只知寻丹问药,最近几日更是连早朝都免了,怕是压根儿想不到这里去。 再者,以那小畜生在他心里的地位,父皇怕是早就想寻个由头要了他的命了。” “话虽如此,可那太子却并非善类,陛下如今因着他带回那名丹师之事对他颇为信任,若太子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察觉……陛下怕是不会轻易绕过此事。 届时如若事情败露,我们的大计许是会……” 祁照云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不耐的打断她:“好了!婉婉,本殿的计谋何时出过岔子?况且这些前朝之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必插手这么多了!” 名唤婉婉的妖媚女子面色一沉,在祁照云看不见的角度攥紧窗帘,她嘴唇微动:“……人家,人家还不是为了殿下的大业着想……” 祁照云的神色缓和下来,耐着性子轻哄:“婉婉,本殿也是为了你好,你呢,就负责在父皇的后宫里替我稳住他,其他的事你一概不必费心。 婉婉放心,本殿向来说话算话,等此事一成,本殿荣登大宝,届时一定重新给你一个身份,将你纳入后宫成为本殿的皇后。婉婉只需耐心等待,悉心配合便是了。” “是……婉婉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真是本殿的好婉婉,春宵苦短,我们抓紧再来一次……” 女子双颊微红,半推半就…… —— 时间飞速流逝,夜渐渐深了。 原本晴朗的还勉强能望见几颗零星的夜渐渐泛上点点薄雾,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四更天已至。 荣华宫,云岚轩。 一阵响彻云霄的惊雷在空中炸开。 系统电流不稳定的“滋滋”声不断出现在少女脑海。 「“别吵了……自从开始打雷,你就滋啦滋啦的没停过……原来,系统也是会漏电的吗?」 似是被烦的彻底,芈岁顶着一双熊猫眼苦大仇深的望着床幔出神。 【呃——这个,这个嘛,雷雨天气,正常,很正常,你等我过段时间出去维修一趟,回来我就不漏电了。包容,包容一下嘛~】 芈岁一脸想死,忽然,想到什么,她表情一僵。 「系统,祁厌是不是那会儿说他今夜被罚跪来着?」 【好像是有这回事。】 ……嘶。 「那他不会现在还在外面跪着吧?」 【应该不会吧,这雷雨天估计也没人去守着他,他应该不会这么死心眼儿吧?】系统狐疑。 倏的瞪大双眼,芈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身上还有伤呢,那么一大片,若是真的还在跪着,那岂不是白上药了?!」她的二十积分! 【宿主,别去了吧,他的幸福值今晚一共涨了十五点,咱够本儿了。今天那瓶金疮药不是还有剩吗,明天等雨停了你再出去刷数值岂不更好?】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也有点心虚。 虽然只有一点,芈岁却也还是听出来了。 第24章 她凝眉:「你心虚什么?这天气出去还能劈死我不成?」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系统半天不吭声。 一阵不详的预感升起,芈岁怀疑:「不是吧,你还真带引雷功能啊!」 【……】 芈岁不由得嘴角抽搐,再次端详起外面的天气,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今天赚了多少积分?」 这次系统很快搭话:【三十点!】 芈岁欣慰的点点头:「给我打开系统商城,搜索能避雷的物件。」 既然打定主意要出去,芈岁就绝不能让自己被雷劈死,一想到日后说不定会被传出宿主芈岁因系统电流不稳定在雷雨天被劈死,她就忍不住尴尬,这多冒昧啊! 系统马不停蹄给她搜索,芈岁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样物品——特大号避雷针。 看着这款避雷针,芈岁一脸的便秘。 「不是……你是不是有点缺乏常识?」 【?什么意思?】 芈岁一脸复杂:「你难道不知道……避雷针其实是用来引雷的吗?我把这个带在身上,你确定你的宿主我不会死的更快吗?」 「况且,它这么粗,还都快有一个我高了,你让我怎么用?抱着它上路吗?」 系统的声音明显僵了一下,随即道:【说这个啊……哎呦!当然不是想要劈死你啦!我不是漏电嘛,目前太高端的东西你也买不起不是?所以我们以毒攻毒! 你有所不知,我们系统虽然漏电引雷,但是构造和一般的机械不一样,和这款避雷针搭配使用不仅不会遭雷劈,还会让雷通通绕着你走呢!】 芈岁狐疑的摸了摸下巴:「真的吗?你没有在骗我吧?若是我被电死了怎么办,你赔我吗?」 【唉,宿主,系统出品必属精品!怎么会被电死呢?电死我赔好吧?不过这种事也不是完全不会发生…… 咳咳,总之呢,宿主一会儿出去了,系统我可就不能和你说话了哈,我虽然和避雷针搭配起来比较好用。但我俩是有平衡管着的,此消彼长的一个关系,我若是暴露太多,我俩相辅相成的作用就小了,你就很有可能会被劈! 对了,回答你前面的问题,这东西他是隐形的,买了之后就会直接悬浮在你头顶最合适的位置,完全不用担心怎么带他走捏。】 还此消彼长…… 芈岁总觉得这个词用到这里不太对劲儿,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更合适的,便没再理它。 避雷针就避雷针吧,反正她痛感被削弱了,而且系统不是说了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它全责。 想了想,芈岁认命了:「多少积分?」 【便宜啊,只需要三积分!而且能够不限次数使用呢!划算,绝对划算!】 三积分啊,那是挺便宜的。 「你确定效果好吧,我要是被你坑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在系统的再三保证下,芈岁终于还是花了三积分买了这款巨无霸避雷针。 半晌,芈岁避开百雀等一众守夜的宫人,头顶悬浮着一根巨大的无形避雷针,撑着伞走在宫道上。阵阵惊雷声响起,却不论怎样都劈不到芈岁身上。 哪怕她打着伞。 百雀是两个时辰前回来的。据她说,内务府忙乱,要给太子那边办点事,她就多等了一会儿,耽搁了时辰。 她回来的晚,芈岁见她也辛苦,尽管小丫头十分坚持,芈岁也还是没让她继续睡在云岚轩的脚榻上,挑了一间侧殿让她歇息去了。 这下倒是方便了芈岁自己。 这三个积分还是有点用的嘛。 —— 竹华殿外,祁厌体温流失的很迅速。凌厉的雨打湿了他高束的发,额前刘海湿答答的黏连在脸上,长而微卷的睫毛上也挂了水珠。 少年坚挺的脊骨微弯,苍白的面上竟微微有些病态,双颊微红,像是发了高热,整个人颇有些摇摇欲坠之态。 天公真是不作美啊。 倏忽,他耳尖微动,一阵沉重又略显仓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膝盖正要离地,远处,一道细微急促的踩水声若隐若现。 与方才的声响不同,这道脚步声听着便轻盈无比。 他们居然还换了人来接替? 想到什么,少年俊秀的眉宇间染上点点烦躁,后背灼烧黏腻的触感愈演愈烈,根本无法忽略。 微微转头,却在余光捕捉到那一抹鲜亮的淡绿裙摆时所有情绪转瞬即逝。 少年似乎怔了一瞬。 须臾,他乖乖的跪回原地,垂着首,面上一副单纯无害。 —— 一刻钟前。 夜色漆黑,“轰隆隆”的声音不断炸响于芈岁耳畔,芈岁脚步越来越急。 这种天气出门要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为了安慰自己,芈岁只好不停的在心底与系统聊天。 冷宫渐渐近了,雨也愈下愈大。 宽敞无比的宫道上此时只站了芈岁一人。 寒风肆虐,今夜冷的格外厉害,芈岁瑟缩着摩挲着手指。 ……不知走了多远,不远处,似乎有幽冷的灯笼透出些微亮色。 待瞧见清冷的竹华殿后,芈岁悄然松了一口气。 再一细看,竹华殿的大殿门口,那大雨中竟直挺挺的跪着一人。 那人背对着芈岁,浑身的破旧白衣在滂沱大雨的冲刷下从内而外透出红来。 第25章 透出来的艳红血迹,几乎浸透了那人满身—— 这场大雨,竟是活生生将一套白衣染成了血红! 乍一看,芈岁还以为那边跪了一个血人! 缓过神来,芈岁定睛一看,那人不是祁厌又是谁? 霎时间,芈岁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那口气又硬生生提了起来。 他竟真的还跪在这? 「系统,这周围除了我俩还有别人吗?」 【宿主好运气,有时有,不过那人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许是这雨下得大了,跑哪儿躲懒去了。】 「那就好,这么一说,祁厌不用跪了是吧?」虽然是问句,但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没等系统说话,芈岁马不停蹄就朝着祁厌奔去。 第13章 帕子 渐进的低喘声略显急促,一股山茶花香迎面扑来的瞬间,不断低落在祁厌身上的雨水仿佛被什么阻隔,一时间,难言的感觉盘旋在心头。 低垂着眉眼。祁厌一向漫不经心的面上闪过一丝无措。 他很快缓过神来,头微微偏转,视线定在了少女淡色裙摆下被雨水浸透的精巧绣鞋上。 祁厌苍白着脸抬起首,睫毛上的雨滴受力垂落,滴进少年的瞳孔,惹的他双眸难耐的微颤。 “……芈小姐?” 轻如羽毛般的话语于芈岁耳旁拂过,她略微有些听不清,不由弯下腰身将耳侧过来,耐着性子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芈岁低着身子,微敞的衣领下垂,露出少女细嫩洁白的颈。再往下,是一对微微显露的精致锁骨,一直往后延伸…… 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女,山茶花的香气裹挟着祁厌周身,那浓郁的血腥气都被压下去些许。 祁厌下意识将头扭在一边,克制的不再看,耳尖却隐隐泛出不自然的红。 他这次声音大了些:“芈小姐,你怎么……孤身一人,深夜来此?” 芈岁听清了,她整理了下裙摆,一手执伞,一手抱着膝蹲在祁厌身边,笑意盈盈的望他,目光透出一丝疼惜,却答非所问:“哎呀,几个时辰不见,你怎的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还有,怎么还在叫我芈小姐?之前不都说过了嘛,我们是朋友了,私底下,我可以不称你为殿下,但你也不许再叫我这般生疏的名字。” 说罢,芈岁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该不会……忘了我叫什么吧?” 祁厌下意识直视她的眸子,却在看见她眸中调侃的神色后躲开视线。 “……并未。” 芈岁失笑,不再逗他,也不去看祁厌是什么表情,她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起他的问题。 “今夜电闪雷鸣的我也睡不着,又想起你白日说被罚跪之事,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过来看看这大暴雨天你是不是还跪着。 而今一看,你果然是一根筋!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了?” 不再多说什么,芈岁一手执伞,一手扶着祁厌的肩就要将他一并拉起。 怎奈少年却一动不动,任她如何施力都无作用。 半晌,芈岁有些泄气:“你快起来吧,你背上的伤拖不了了!再跪下去伤口感染恶化,你搞不好会死的!” 少女挟暴雨而来,拖拖然出现于他的面前,身上半湿,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打湿了羽毛无法飞起的小雀。 祁厌侧耳听着她叽叽喳喳说话,似乎觉得周围的暴雨声都轻了些许。 只是……死吗?他一条贱命,怎么会死的这般轻易。 这只蠢笨的小雀似乎对此有什么误解。 他颤着睫低声反驳她的话:“芈……”话头在唇畔打了几个转,后面那个岁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有人在看着。” 一旁早已站起的芈岁诧异,他不知道那人已经走了吗? 还是说……监视的那人一直都在暗处,她从系统那里得知人已经走了,可祁厌却不知道? 这么一想,芈岁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值。 她要是不来,祁厌岂不是要一直跪在这里,冒着雨,跪整整一夜? 这才四更天,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的样子…… 芈岁暗暗摇头:“那人走了,我从荣华宫那边赶过来,这周围的犄角旮旯都看过了,有人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你身边吗?” 早被轰走了好吧。 地上的少年似也觉得她说的有理,转头望着她,片刻后却又低下眸子:“多谢。” 说罢,没等芈岁再多说什么,祁厌已经晃着身形站了起来。 可他似乎对自己过于自信,站起来的瞬间膝盖一软,险些晕倒过去。 芈岁见状赶忙扔下手里的伞去扶他,两人再次成了两只落水鸭。 待稳住祁厌,她匆匆将伞从地上拾起,芈岁顾不得脚下积水,“哗啦啦”的快步走向竹华殿,推开殿门,错过了身后少年眸中一闪而过的幽深。 这么晚,这么大的雨,她竟也是寻来了? 祁厌心里的怀疑未消,勉强忽略心中那阵未知的悸动,他微微拧眉。 看不懂。 他看不懂芈岁究竟要做什么。 他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她如此费心的? …… 进了殿门,芈岁扶他到主殿躺下。 “还好今天的那瓶金疮药还没用完,不然现在可真是没办法了。” 第26章 芈岁呢喃。 她催促:“快将身上这血衣脱了,怪瘆得慌。” 说着,她背过身去捣鼓着那瓶被用了一半的金疮药。 祁厌不动声色的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芈岁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身后换衣服的声音,她不由得疑惑着回头望去。 这就与一直盯着她的祁厌对视了个正着。 少年瞳色微浅,仔细着看,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的样子。 此时,他冷冷地盯着芈岁的背影,面上不带一丝表情,这不由得让芈岁觉得慎得慌。 可这也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祁厌就迅速收敛起自己的表情,面上重新挂上一副温柔的笑。 速度快的芈岁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定定观察了半晌,见祁厌还是满脸的温柔,这才松一口气。 可能是今天晚上太紧张了吧。 “你怎么还不换?是想让伤口溃烂发脓吗?” 收敛神色,祁厌淡淡开口:“我……这就换。” 祁厌动作十分迅速,不一会儿,就听他道:“我好了。” 芈岁从善如流的转过身去,就见他已经半伏在粗糙的榻上,这是准备好让芈岁再重复一遍白天的工作了。 见他如此省心,芈岁也松一口气。 他的后背被雨水无情的拍打了一个时辰,有的地方已经肿胀发脓,看起来可怖非常。 芈岁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转过头去寻一块干净的帕子。 视线一顿,她的目光停留在床前一个小矮几上。 上面正整整齐齐的平摊着一方绣着贪吃白兔的素色帕子。 有点眼熟? 芈岁回忆,这帕子怎么那么像她前些日子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张? 仔细想来,那方帕子貌似在进过一次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难不成是不慎掉在这里了? 可祁厌怎么将它放在了这? 她走上前拿起那块帕子,也没多想,找了一个乘着净水的木盆,将帕子清洗过后就拿去用了。 不多时,柔腻的触感出现在祁厌的后背,他撑在胸前骨节分明的手倏的攥紧。 心里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那股微妙的感觉,又重新萦绕心头。 很快,这股微妙感被一阵刺痛代替。 是金疮药洒上来了。 …… 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断滴在床褥上。这金疮药的药效猛烈,痛感自然也是加倍。 受到他的颤抖,芈岁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放轻、再放轻。 “祁厌,你稍微忍耐一下,很快便好了,你这伤原本还没结痂,便被这雨水冲泡,疼是难免的。还好这次泡的时间不长,又提前上了药,伤口并没有全面恶化。 不过日后记得一定要好好保护着,否则可有你疼的了。” 少女柔柔的声音如同一阵轻纱,轻轻的裹挟着他的心脏,时不时的抽动一下,带出丝丝缕缕,细细密密的痒。 缓缓将头埋进被褥,祁厌沉闷着声音:“嗯。” 有那么一瞬间,祁厌不想再去思考芈岁到底有什么目的。 好乖啊。 芈岁见到祁厌这样的小动作,不由的失笑。 果然还是14岁的小孩子呢。 待上完了药,芈岁起身,转身之际手里抓紧了那块粘满血的帕子。 忽的一只手却从后面轻轻拉住了她的裙摆。 身后,少年眨着湿漉漉的眼:“你要去哪?” 芈岁俏皮的眨了眨眼,逗他:“去洗帕子啊,怎么,舍不得我啊。” 说罢,她感觉到裙子上的重量一轻,就见少年一言不发的缩回了脑袋。 她无声的笑起来,重新起身,走了出去。等再回来时又将手上的帕子叠成长条,轻轻盖在祁厌的额头上。 半阖着眼,祁厌苍白着脸,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 静静盯着芈岁动作的他,自然已经看到了那方帕子的模样。 他耳尖重新泛上红色,神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这帕子原是你的……” “嗯,我知道。” 祁厌拧眉:“你不问我?” “问你做什么?左不过是我不小心落下了。” “我是说,你不问我为什么没将帕子还给你?” 祁厌眸中带着一丝兴奋。 她会怎么回答?是会道貌岸然的说“一方帕子而已”之类的话,还是会生气他偷偷藏了她的帕子,怀疑他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若是就这样剖开来,直接问她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是不是也不错? 芈岁轻笑,顺着他的话:“哦,那你为什么没将帕子还给我?” 祁厌一怔,他也不知道。 原本是想扔掉的。 但他表面上却是天衣无缝:“只是未找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我猜也是,说起来,要不是今日恰巧遇到,我还当不会再见了呢。毕竟,荣华宫距离你的竹华殿那么远。” 芈岁笑着开演。 顿了顿,她认真道:“说起来,今日之事,属实是委屈你了。” “说笑了,有何委屈?何出此言?” “今日偷了那玉琉璃之人,本不是你,如今却强行怪罪于你,怎么不委屈?” 这若是换成她在现代,怕是要委屈死了。 祁厌沉了眸子,静默半晌,他倏忽抬起眼皮,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开口。 第27章 “芈岁,你真的这般相信我?” 第14章 灯下 “唔……” 芈岁弯了弯眉眼。 她开口:“你这话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 “嗯……怎么说呢?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自己的判断。”祁厌低垂着眼眸,轻声呢喃。 紧接着,他忽的又问:“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不相信我喽?” 芈岁眉心一跳,这家伙怎么总能问出这种死亡问题? 她眉头微拧,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唔,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不应该相信你吗?” 她将问题重新抛给祁厌。 少年不说话了,他侧躺在床上,定定的看了她许久。 久到芈岁嫩白的面上逐渐升起热意。 “咳。” 芈岁轻磕一声,揉了揉鼻尖。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祁厌的目光下移,最后缓缓阖了下眸。 “并无。 抱歉,我方才在想事情,愣神了。” 见他没有再提什么相信不相信这种话,芈岁自然也十分识趣的没有再多说。 窗外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脆弱的油纸窗上,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一股浓重的潮湿气。 像是朽木被水泡发的味道。 “雨下的愈来愈大了。”祁厌轻声道。 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外的肆虐,窜动的火苗不安分地舞动着。 祁厌这里只有两盏烛台,并不能照亮整个室内。 屋子里整体还是黑压压的。 这就让原本沉闷的气氛更加幽暗起来。 “是啊,看着这架势,一会儿估计只会下的更大,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 芈岁有些着急的望着外面,她单手拾起放在地上的伞,就要朝着门口去观望。 脑内,系统的声音忽然想起。 【宿主,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你要听吗?】 芈岁脚步一顿,闭了闭眼:「……你说。」 系统扭扭捏捏道:【之前忘了告诉你,那个避雷针它有一个缺点……】 「?是什么大问题?」 【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用完一次之后会有两个时辰的冷却期。】 芈岁咬牙,特殊时期特殊情况,这个节骨眼上系统告诉她冷却期两个时辰…… 「这叫不是大问题?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泱泱的不答话,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芈岁脑子里一直不停的“滋啦滋啦”响的电流声却出卖了它。 这下好了,原本芈岁自己回去还不见得会被雷劈。现下有了系统加持,百分百的被劈啊! 芈岁几乎都能想到,明日一早姑姑和百雀醒来发现她不见了,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狗系统!它除了会坑人还会做什么! 芈岁都要气死了。 「那你现在把系统商城打开,让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平替……哎,不对呀,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我在屋子里雷就不会劈我?我一去外面就劈?」 【宿主你不知道吗,滋啦滋啦~这皇宫里,每栋屋子上都有避雷措施的。】 芈岁瞪大双眼:「古代也有避雷措施!是我见识浅薄了……」 「商城开了吗?」 【呃宿主,我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吗?】 「……说。」 系统仿佛卡到电音:【滋啦滋啦~现在雷越打越厉害,雨也越下越大。滋啦滋~系统电流实在是有点不稳定,开启商城面板的话,你会有90%的概率,在此刻滋啦滋啦~就被劈成焦炭。】 「行你别说话了,滋的我头疼。」 芈岁对此感到无语。 合着她来做任务,还有生命危险? 芈岁突然想到了系统先前赠送她的那个抵挡致命伤害福利,当时她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好事呢,感情是系统自己坑。 芈岁可不想把这一次宝贵的机会用在这上面。 无奈之下,她只好回过头去,硬着头皮朝着榻上的祁厌走去。 祁厌看着她的背影,也知道她必须得回去,否则明日恐会惹乱子。 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芈小……芈岁,今日多谢你。 若要回去,那便我送你吧。夜太深,女子独行恐会遇险。” 皇宫里戒备森严,今夜又遇瓢泼大雨,外面更是不会有什么人。 能遇到什么危险?再加上她还有系统……系统……算了吧,当她没有好了。 没经历过古代毒打的芈岁如是想。 见他这样,芈岁滤镜满满。 果然是她喜欢的温柔暖男小可怜,连怕她害怕想送她回家这种话都能说的这么有担当有责任感。 可惜,托系统的福,她今夜注定是回不去了。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不必了,今夜雨势太大,不知可否叨扰一番,我就暂……” 【停!宿主!!】 芈岁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此刷好感度和幸福值的好时机,你要好好把握住了!你不能直接说你要随便在竹华殿找个地方凑活一晚,你得表达出你对祁厌的关心,刷他一笔好感度再说!】 芈岁嘴角微动,好小子,这阴谋阳谋也算是给你玩儿明白了。 不过她并未否认,话头一转—— 第28章 她摆出一抹微笑:“我就暂、站在这里……先站一会儿吧。 你我既然已经是朋友,我就断断没有再让你涉险的道理。你如今若再送我回去,背上的伤岂不就白处理了? 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心血白费呀。” 少女明媚的脸上,樱桃小口微微上翘:“祁厌,你是我在这儿的第一个朋友,我不能抛下你不管的。” 小姑娘这话倒是没骗人。 似乎是急着要在竹华殿给自己找一个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芈岁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拧眉。 “那,你的意思是……”祁厌重新问她。 “我是说,我决定了,今夜就守在竹华殿里,你睡吧!我守着你!” 祁厌抬眸,略有些疑惑的扫了她一眼。 这是闹哪出? 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芈岁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捏紧。 “那个……那个虽然孤男寡女的确实有些不太方便,但是特殊时期嘛…… 雨下的这么大,我总不好真的让你一个伤患去送我不是?” 再者,就算是祁厌去送了也不行啊……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该死的系统!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快点休息吧!” 低垂着眉眼,祁厌终究是开口:“其实主殿旁边还有一间偏殿,那里虽然也寒酸,但我时常打扫也还算干净,是勉强能歇脚的,你若不弃,不妨……” “啊不!”芈岁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开什么玩笑啊,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我就是单纯放心不下你的伤!好了好了,你快休息吧,现在已经四更天了,这雨想来也下不了多久,一会儿稍停些我就回去了。 反倒是你,明天还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旨意,再不休息,你的伤还要不要好啦!” 芈岁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赶她走,急忙上前拉起被子的一角,将他虚虚盖住,然后转身坐在了一旁置的小凳子上。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多说了!我是不会再说一个字的!你快睡吧!”芈岁死死的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缩在凳子上。 在小模样仿佛生怕再听到祁厌与她多说一个字。 祁厌被她一噎,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有点可爱呢。 芈岁目前一副心死如灰,她都不用看自己现在这副样,简直就像一个蛮横不讲理又唯我独尊的大小姐,蠢透了! 可惜没办法啊,她既不想被雷劈死,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沮丧的垂下脑袋,她偷偷撩起一只眼皮去瞧榻上的祁厌。 却不想祁厌此刻也在看她,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后皆是一愣,随即双双飞速移开。 半晌,祁厌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将他睡过的被褥卷起来,抱到一边的小榻上,又从小榻上拿了一床新的褥子铺在榻上。 芈岁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挂念,只是我又怎有让你守我一夜的道理?那张小榻上的被褥是洗干净的,还望你不要嫌弃。”说着,他就直接躺上了换过被褥的小榻。 他这是……把自己的床让给她睡了? 她的天呐。 这是什么极品暖男啊! 这种优良品格放在现代,那妥妥不得迷死一堆吸渣体质! “莫要拒绝了,若是再如此……”祁厌抬眸,神态间带着些许落寞,他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芈岁又怎么能做出来这种把人家伤患从大床赶到小床上这种事? 她急忙上前去拉祁厌,却不想柔弱无骨的小手刚刚搭在祁厌的手臂上,还没怎么用力,便听耳边传来一阵轻“嘶”声。 “怎么了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芈岁下意识松开手,望着祁厌完美无瑕的侧颜,略微带些紧张。 搭在手臂上的柔嫩触感不在,祁厌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愉。 快到他都没有及时捕捉。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祁厌顿时神色上染上一丝脆弱。 祁厌温柔的抬眸:“抱歉,我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动弹了。” 芈岁知他是什么意思。 咬了咬下唇,少女小跑到榻边,抱起一床被子给他垫上。 对上祁厌略带疑惑的目光,芈岁微红着脸:“这张小榻我看着就硬,你有伤在身,伏着怕是不太好受,多垫几层也能舒服些……”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终是坐在原本的大榻上,抱着双膝靠在那里。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向祁厌:“你先睡吧,我先守一会,防止你睡着发高热。” 张了张口,祁厌低垂着眸子,将细微的情绪牢牢锁在里面,看着少女坚持的神色,他没再拒绝。 祁厌的小榻旁正对着那矮几,矮几上的一盏烛火发出的光悠悠映射在祁厌脸上。 他并未吹灭蜡烛,似乎是担心殿内昏暗,芈岁会害怕。 这就使得一直仔细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芈岁脸颊逐渐带了些许热意。 她伸出小手,轻轻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懊恼着想:真没出息啊芈岁! 灯下看美人,不外如是了。 第15章 酥糖 躺在逼仄的小榻上,祁厌双眸紧闭,脑海中思绪混沌一片。 芈岁的种种都让人觉得怪异。 可却又总能带给祁厌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第29章 芈岁整个人都毫无攻击性,但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天边的一抹柔霞,让人看的见,摸不着。 归根结底,是芈岁太好,太纯粹了。 纯粹到与她的每一次见面,祁厌都对人这种东西有了新的了解。 她的背后是右相,是芈贵妃,更是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可就算右相一家不是保皇派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会放着太子和三皇子那两个最有希望夺嫡的人选不管来支持表面上势单力薄备受厌弃、毫无可能性的他吗? 祁厌从不自以为是,于是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仔细想来,她接近自己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 原来世间真的有这种不计后果对他好的人吗? 睫毛轻颤,祁厌一向沉如死水的内心第一次泛起涟漪。 哪怕这才只是两人的第三次见面,祁厌还是不由自主的对这个奇怪的少女升起一种隐隐的好奇。 芈岁这样的人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他最为害怕遇见的。 为什么害怕? 祁厌想不明白,只是越靠近,内心的那个声音就越清晰。 远离她,远离芈岁。 若不想再被人当成抹布一样随意丢弃,就远离一切源头。 虽然不知道最近的自己是怎么了,可祁厌却清楚,这一切都是源自芈岁。 【恭喜宿主!祁厌幸福值破冰啦!!目前一直在上涨,让我看看……滋啦滋啦,3、10、11、16……25!】 系统欣喜的电流声响起,它的声音感染了芈岁,原本已经有些犯困的少女顿时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杆! 芈岁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 「真假的!我就说这趟出来的值!你瞧瞧,这进度就像是坐上了火箭!」 一人一系统高兴了片刻,可到后来却基本只有芈岁在发表欣喜, 她敏锐的察觉到系统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以往这个时候。这家伙绝对比她更高兴,现下如此沉默,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系统的声音略显迟疑:【好奇怪,这个幸福值是上来了,可是他对你的好感度怎么忽上忽下的?幅度跳跃的还有点大啊……】 系统看着好感度检测仪上28、30、15、11、32如此反复无常的数值,暗自奇怪。 这男配不会是疯了吧? 不能啊,这正文还没开始呢? 芈岁丝毫不在意什么反复无常的好感度,幸福值涨了她就已经开心的不自知了,管那么多干嘛。 「好了好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们老大没有教过你吗?」 系统不说话。 …… 夜渐渐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 彻夜不绝的雷雨声势渐消。 芈岁一手拿着打湿的帕子坐在矮凳上,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这样守在祁厌身旁。 少年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场景。 他眉头微拧。 祁厌昨晚一直保持着警惕,折腾到快天亮呼吸才渐渐平稳。 他原本不打算入眠,可奈何今日属实受伤严重失血过多,身体本能作祟,在淡淡山茶花香的包裹下,他竟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他居然,在一个相对陌生的人面前就这样睡着了? 哪怕并未睡好,噩梦连连…… 祁厌依旧心下一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面上一片淡漠,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就见一旁打瞌睡的少女倏的醒神。 “你醒啦!” 芈岁笑弯了眼。 祁厌昨晚睡着了突然发起高热来,芈岁让系统给他量了量,足足有快四十度,她轻手轻脚的换了好多次帕子,后又等着外面雷声暂歇开了商城,兑换了两积分的退烧药洒在祁厌皮肤表面。 现下醒了,也就说明药起效果了。 芈岁放下心来,在这个普通高烧就能要命的时代,今夜若不是她有系统,祁厌怕是要吃大苦头。 望着小榻旁的少女,祁厌隐约记起昨夜她为自己换额头上的帕子的记忆。 他当时还并未睡着,只是烧的头晕脑胀,身子没什么力气,更说不出什么话来,便也卑劣的没有制止芈岁的动作。 这姑娘,竟是真的照顾了他整整一夜。 他一开始还当她是有什么计划,想在他这殿里寻些东西…… 祁厌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多心了,可活在深宫,若不多心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喜报!宿主,好感度终于稳固啦!已经有33点了捏~】 「那幸福值呢?有上升吗?」 她这一晚上不能白忙活啊。 【有的有的,升了五点,这小反……小男配,还挺容易满足的嘞!】 芈岁只当系统口误,她满意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雨渐渐也停了。 再不回去就不行了:“祁厌,你继续睡吧,时间还早呢,我先回去啦!”说到一半,她又忽然一拍脑袋:“嗷差点忘了!” 她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一个与白天装金疮药的瓶子样式差不多的小瓶来,塞到祁厌手中:“这是我给你带的伤药,我家秘制的方子,特别管用!虽然你伤在后背,却也可以寻个靠谱的小太监帮你上上药,勤换,好的快些。” 这所谓的秘制方子,其实是芈岁兑换退烧药时一并兑换出来的复刻品。 望着手里被塞进去的瓷瓶,祁厌的瞳孔落下一片阴翳,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多谢,我便,不推辞了。 第30章 还有……昨夜,多谢你。 我送你回去吧?” 眉眼低垂,祁厌轻声开口。 “哎呀这就对了嘛,朋友间的友好馈赠你可千万别推辞!至于送我回去嘛,不用不用,天蒙蒙亮,或许有宫人来往,不是很方便,好了不多说了,我先走了,改时间来看你呀!” 芈岁笑的明媚,她边说边动作飞快的拾起昨夜放在地上控水的那柄油纸伞,动作急切。 “走啦!拜拜……嗷不,再会!” 想着古代人听不懂什么是拜拜,芈岁贴心的换了一个名词。 再会吗? 怕是不会再有下次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鬼使神差的,祁厌还是在她走到门口时叫住了她: “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顿了顿,他又道:“我,被父皇罚了禁足。” 只是刚说完,祁厌的眉就不由的一皱,微微有些后悔。 他是失心疯了不成?明明要远离她,做什么还问这般愚蠢的话? 啊,禁足啊。 芈岁站在门边,闻言微愣。转而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是嗷,得为两人下次见面做个铺垫。 想了想,芈岁笑着开口:“确实是个问题,那就我来找你吧!你常年待在宫里,估计不知道宫外的新鲜事儿,禁足也怪无聊的,我偷偷来看你咱俩还能解解闷呢! 到时候,我给你带我最喜欢的糕点尝尝。对了,说起糕点,我昨夜给你的那包酥糖你吃了吗? 哪个口味我还没有尝过,是什么味道?好不好吃?” 闻言,祁厌想起昨夜被他无情丢在草丛的油纸包,不自然的勾了勾唇角。 昨夜雨势那般大,那包酥糖怕是…… 他模糊着混过去:“嗯……尝过了,很甜,谢谢。” “哈哈哈,那就好,你若是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带! 好了好了不说了,时间快来不及咯,祁厌,药记得按时换,没有了一定要及时问我要啊!再会!” 说罢,不等他回答,芈岁就撑起伞,小跑进雨中。 跑了几步,她转过头对着门口的祁厌挥了挥手,再一眨眼,她来到一处拐角,祁厌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三两步走下石阶,顶着毛毛细雨,祁厌缓步来到昨夜扔糖的草丛,站立半晌,终还是弯下身子将那包已经被雨水浸泡的不成样子的酥糖拾起。 他缓缓打开外面包着的油纸,里面的糖块大多已经被水泡过,溶了许多。 他拨开已经不能吃的部分,捡了一点糖渣缓缓送进嘴里。 入口的味道让他撇眉。 好咸。 这糖的味道,居然是咸的吗? —— 另一边,芈岁一路小跑,趁着天色还不是大亮,她偷偷从荆棘从旁的缝隙处挤进荣华宫,又进了自己的云岚轩。 有了系统这个人物检测仪,她一路顺利的不可思议。 回来换了湿透后粘哒哒的挂在身上的衣裳,芈岁蜷缩进被窝。 刚舒舒服服的闭上眼,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响了起来。 叹了口气,芈岁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认命的从温暖的榻上爬起来。 去翻自己带进宫的小零嘴。 这一翻不得了,芈岁看着手里油纸包上写着的那个不大不小的“酥·甜”两个字眼,顿时脑子里混沌一片。 坏了,这酥糖她买了甜咸两种口味,以为当时送给祁厌的是甜口,可现在甜口却在自己手里…… 这是送错了啊! 随即,芈岁又不禁有些疑惑,她喃喃出声:“咸口的酥糖我吃过,确实很咸啊,他怎么说是甜的? 难不成……祁厌还这么小,味觉就失灵了?” 系统听着一阵沉默。 宿主她真的,一点都不把祁厌往坏了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祁厌那小反派他就没吃呢? 第16章 神丹 心下一阵惋惜,芈岁展开油纸包,从路面拿出一块完整的酥糖,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酥糖甜而不腻,余香存留,好吃的芈岁不由舔了舔嘴角。 这个味道,祁厌大抵是会喜欢的吧。 芈岁想,到底是祁厌从小吃了太多苦,才会觉得一包咸口的糖果甜。 自己日后要多多给他带各种各样的吃食,丰富他的味蕾! 吃了几块垫垫肚子,困意上涌,她揉了揉发干发涩的眼睛,往榻上走去。 —— 养心殿。 “啪!” 盛怒的帝王一挥衣袖,托盘上的精贵瓷瓶应声倒地、碎裂。 “陛下息怒!” 端着托盘的宫女急忙战战兢兢的将托盘放在地上,“噗通”一声跪倒在一片碎渣之上,颤抖着身体,不住的磕头。 “废物!都是废物!又拿这种没用的废丹来糊弄朕是吧?丹阁那群方士是以为朕是瞎子吗?将昨夜刚被打回去的毒丹重新拿给朕?!如此欺瞒于朕,他们是都不想要脑袋了吧?!” “……咳咳咳!咳咳!”一句话说完,嘉庆帝忽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身侧的大太监王得福见状,急忙上前,朝着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小宫女就是一脚! “没用的废物!还不快滚下去!” 接着,他又上前去扶嘉庆帝:“陛下,陛下!您可千万要记得保重龙体啊!莫要再生气了!” 第31章 嘉庆帝咳嗽声渐停,一把甩开他的手:“狗奴才,你懂什么!朕是真龙!是天命之子!不过是要他们练出个通天神丹来,这也办不到吗?这群方士一天天的什么都干不成! 真是养了一群饭桶!” “陛下陛下不要急,咱们不还有丹神吗?您忘了,就是太子殿下上次进献给您的那位啊! 您忘了?他献上来的投名状可是让您受益无穷啊。” 嘉庆帝动作一顿:“对啊……那他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了吗?” 王得福谄媚的一笑:“奴才听说啊,这太子前些日子和这位丹神探讨几夜,终于是练出了一种能够增进人寿命,让人飘飘欲仙的神药!” “神药?!”嘉庆帝的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 “快!快快有请那位丹仙,快把那神药给朕呈上来!” “陛下莫急,只是奴才听说这神药发挥效用之前,服用的人会有一段时间的恍惚之色。 这药确实是能通神不假,只是通神之后可能身体会有些不适……” 嘉庆帝眸色顿时犀利起来:“身体会有一些不适?仔细说说。” “这具体的情况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是听丹神院里的小宫人随口说了一句,具体的效用还是得问丹神呐。” “嗯……” 嘉庆帝缓缓转身坐上了一旁的龙椅,单手搭在扶手上,轻轻的敲击。 思绪片刻,他终于是抬眸:“有请丹神吧。” 顿了顿,他又道:“要快些!” …… 王得福方才令命退去,内侍又传来通报。 “禀告陛下,三皇子求见!” “宣。” 不多时,一干瘦男子脚步急速的驰来。 “儿臣参见父皇!” 嘉庆帝见了他之后摆了摆手,随口道:“皇儿免礼吧,朕见你如此着急,可是有要事?” 祁昭云挺起腰杆,目露焦急之色:“父皇,儿臣听闻南下又有蛮人前来骚扰,百姓民不聊生,官府也不甚作为,所以儿臣想出兵去伐贼人,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领兵啊…… 嘉庆帝垂下眸子,右手下意识的摸向龙椅扶手下的一处暗格。 转眼,他看着自己这个才将将弱冠之年的儿子,欣慰道: “皇儿能有这种忧国忧民的想法,朕心中异常欣慰。 只不过你尚且经验不足,此时那些异族又正是凶猛,这些事还是交给有经验的将军们吧。” 祁照云面上一副真诚之色。 “父皇,儿臣是想着,太子皇兄现在已经在沙场颇有建树,儿臣同为父皇的儿子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儿臣也是想要尽快的替父皇分忧解难,也替太子皇兄分忧解难啊!” “再者……”他迟疑片刻。 皇帝拧眉:“再者,如何?” “是……儿臣听说边关之地有一位很厉害的道人,此番儿臣亲自前去,也是有想要将那道人请回宫中来,助父皇一臂之力的意思……” 祁照云目露讨好之色。嘉庆帝一听这话,显然十分受用,原本不同意他亲自领兵南下的事,也有了松缓。 只是想到什么,他又摆了摆手:“皇儿的孝心,朕自是知道,只不过你太子皇兄前几日已经向朕献上了一位能人,朕目前也不紧于此,此事,还是稍后再议吧。” 祁照云顿时瞪大双眼:“可是父皇,那人真的很……” “启禀陛下,太子与丹神求见!” 一声又细又长的禀报声,打断了他的话。 祁照云一甩袖子,神色阴郁的转头望向从殿外缓步走来的太子和那位蓄着白胡的丹神。 原本方才还安静坐在龙椅上的嘉庆帝,此刻竟忍不住站起身来。 “太子,柳爱卿,朕听闻底下的奴才说你们最近研究出了点东西,怎么不尽快上报?” 醇厚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嘉庆帝的神情激动。 话虽然是跟太子和那位丹神所说,可目光却是一直盯在他们身后那个端着玄色托盘的宫女手上。 “儿臣、微臣拜见父皇、陛下!”两人齐声道。 “免礼吧。”说罢,他又看向站在一旁杵着的三皇子祁照云。 “老三,这里朕暂时有事,你说的那事儿朕再考虑考虑吧。若无别的事,你就先回吧。”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了。 眉目阴沉的斜了旁边的两人一眼,祁照云应了一声:“是,儿臣告退。” 与太子擦肩而过时,他不着痕迹狠狠地剜了太子一眼。 太子目视前方,一片正然之色。 见自己抛媚眼给瞎子看,祁照云重重的冷哼一声,加快脚步走出了养心殿。 待他走后,太子才朝着嘉庆帝拱了拱手:“父皇,儿臣并非与柳方士有意隐瞒,只是献给父皇之物,属实是得细细斟酌着,这才晚了一步,还望父皇不要怪罪才是。” “太子有心了,那就把此物呈上来吧。” 那宫女应是,便款款走来,将那蒙着黑布的托盘呈了上去。 掀开黑布,嘉庆帝拿起那个小瓷瓶仔细端详起来。 “此物有何功效?” 柳方士行了一礼:“陛下,此丹食之能让人飘飘欲仙,初食,能有登临仙境之感!连接几月食用,方能够与仙人神交。” 嘉庆帝的目光炙热起来:“哦?果真有你说的这般神奇?” 第32章 “微臣不瞒陛下,这是微臣与太子殿下细细研讨多时才练出来的房子。已经有很多人替您食用过,药效是能确保的。 只是有一点,如果对此道心智不坚的话,第一次很有可能会感悟失败。” 但柳方士觉得,嘉庆帝肯定不是这类人。 只是为了他的向上人头着想,他还是得多说这么一句。 嘉庆帝闻言,那双犀利的鹰眼,一下子尖锐起来:“哦,你的意思是说……朕求仙的心,不诚?!” 柳方士哪敢应这话?他急忙跪了下来,磕头谢罪: “微臣万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群试丹的宫人们心大多不诚,所以看到的也并非求仙之像,但就像陛下您,却是万万能成的!” “嗯……” 嘉庆帝眼眸一转,忽的露出个笑脸:“柳爱卿,你过来。” 柳方士闻言,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就见嘉庆帝拔开瓶塞,从里面倒了一颗黑色的小丹出来,递到他面前。 “如此好物,柳爱卿也要一并尝试才是。” 柳方士闻言,下意识目露慌张的侧头看向站在原地,眉眼低垂的太子。 可惜无论他怎么看,太子依旧是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立在那里,神色自然,一声不吭。 半晌。 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但他终究在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气,做了个缉。 “多谢陛下赏赐。” 嘉庆帝看着他亲口把那丹药咽下去,席地而坐,摆出一副仙人练禅的姿势,也不着急,静静等待了一刻钟。 见人没什么问题,他这才露出了一个略微真心些的笑容。 “柳爱卿和太子都有功,待朕试过这药效之后,便等着领赏吧……现在就先退下吧。” 二人领命退出殿中,紧接着,嘉庆帝便呵退了众人,封锁养心殿只留下一个王得福。 只见他轻轻按住龙椅背后的一个屏风,上下扭转了几下,屏风后,原本平整无瑕的墙面顿时轰隆隆劈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密室映入眼帘。 嘉庆帝抬脚便要进去,身后跟着王得福,只是在迈进密室的那一刹那,他突然转过头来。 “小福子,你先进去,替朕掌灯,朕随后就来。” 说罢,关上密道缝,匆匆来到龙椅扶手旁。 想到今天祁照云请求带兵出征,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暗格,抽出一条长形匣子,他刚拉出一点,玉色的掩体便呈入眼底。 嘉庆帝心中一松,那根敏感的神经微软。 继续拉出来一点,里面却空无一物。 他眼眸一瞪,猛地一用力将一整条匣子都拉出来。 里面除了仅剩的玉色掩体之外。 空空如也。 他瞳孔骤缩—— —— “小姐,小姐?该起了小姐!” 第17章 失窃 百雀轻轻摇着床慢,对着榻上的芈岁喊道。 刚睡了没一个时辰的芈岁睡眼惺忪,装听不见。 百雀不厌其烦地吼了一遍又一遍,芈岁终于开口: “啊好百雀,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昨天晚上打雷下雨的,我一晚上没睡好。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耳边,百雀的声音略带严肃:“小姐不可以赖床的,如果还是在府里的话,奴婢可以不管您,但是这是在宫里! 夫人交代过了,不能让您睡懒觉的!” 芈岁顿时感觉人生一片心死如灰。 眼看着回笼觉是睡不成了,她只好勉强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有气无力的往自己身上套衣裳。 芈岁半眯着眼睛打瞌睡,在第n次穿错衣服之后,她终于放弃了。 自暴自弃地拉开帘子,寻求百雀的帮助。 …… 但两人换好衣服,梳妆完毕,芈贵妃便款款走了进来。 她迟疑地看着坐在桌边,神色恹恹吃着早膳的芈岁,目露关切之色: “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可是云岚轩不合心意?小宝要不要搬来和姑姑一起住?” 芈岁反应慢半拍,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看向芈贵妃:“姑姑?没有,云岚轩很好,是这个天气影响的,对了,您怎么来了?” 芈贵妃心疼极了:“闲来无事,想着打雷,你应当是害怕的吧? 可惜昨夜在乾清宫那儿绊住了脚,却是整整一夜也没见到陛下他人。 今早就想着早点过来看看你。 小宝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醒的这么早?” 芈岁微微一笑,糊弄过去: “嘿嘿,睡觉有什么意思?想多玩玩嘛,姑姑用过早膳了吗?陪侄女儿一起用点吧?” 一旁的百雀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说睡觉有什么意思的姑娘,真的是她家刚才那个赖在床上不起的小姐吗? 芈贵妃慈爱的摸了摸芈岁的脑壳:“倒是还没有,那便在这儿用些吧。” “好嘞,百雀,叫小厨房再去添一副碗筷!” …… 姑侄俩用完膳,芈贵妃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正要走,百雀就顶着芈岁悲伤的目光,见缝插针的和芈贵妃暗示了沈玉泞想让她教授女红之事。 芈贵妃自然不会拒绝。 想着反正闲来无事,教点东西也是好的,便真的坐下教起芈岁女红来。 芈岁是真的困倦,又是真的对女红没有半点天赋。 第33章 见她好几次都要将脑袋杵进她绣的凤……呃,小黄鸭里,芈贵妃没教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到底是心疼自家侄女,转头对百雀道:“这女红啊,并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岁岁她从小便于此道无半点天分,硬强加于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且本宫看她如此困倦,还是让孩子多睡一会儿,毕竟她还在长身体呢,你家主母那边便由本宫来说罢。” 说罢,她便起身将芈岁拉到榻前,托着她的肩膀扶她躺下。 末了,还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小宝,睡吧,你阿娘那边不用忧心。” 柔和的暗香袭来,芈岁的眼皮逐渐下沉,一双温柔细腻的手掌轻轻拍打在她的身上,哄她入睡。 几个呼吸间,芈岁便渐入梦乡。 —— 与此同时,养心殿。 昏暗的暗阁内。 梨花木桌上散落着几颗黑色药丸,几个瓷瓶东倒西歪的滚落在地。 嘉庆帝表情抽搐着,有时似飘飘欲仙,有时又好似陷入了万丈深渊。 他缓缓转动脖颈,不自然的把玩着手里的一串价值连城的檀香木佛珠,眉宇间始终挂着的阴沉,几欲将人掩埋。 他的身侧,王得福大气都不敢出的匍匐在地上,满身肥肉的身体隐隐颤抖,冷汗直冒。 好一会儿,室内一片寂静,除了嘉庆帝时不时发出的舒服哼声外,别无他响。 终于,坐在上首的嘉庆帝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吁叹。 沉寂片刻,王得福却是把头压的更低。 “小福子,你起来。” 苍老醇厚,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暗室内炸响。 王得福颤颤巍巍的抬起脑袋,眼神都不敢直视嘉庆帝。 “过来。”帝王的声音无悲无喜,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可就是这样,却让跪在下首的老太监喘不过气来。 王得福这次连起身都不敢,他低着头像狗一样跪着爬了过去。 他颤抖着双手,这次都不用嘉庆帝说话,他就拼命的跪在他脚边磕起头来。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啊!” 一声惨叫响起,王得福肥胖滚圆的身材被一脚踹飞。 不等他松口气,一只脚踏在他后背上,缓缓使力、下压,不停的碾磨……直至他的身体紧紧的与地面贴在一起,那只脚上的力道也没有丝毫松懈。 王得福此刻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在承受着四分五裂的痛。 “痛吗?” 帝王诡异莫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奴才……奴才不疼!!这是陛下赐予奴才的,是奴才应得的,奴才、自要欣喜…… 奴才叩谢陛下龙恩!” 半晌,上首的人没有说话。 只是王得福背上的力道却一松。 捡回一条命的老太监一下都不敢歇息,只得跪地不停磕头:“多谢陛下饶奴才不死,多谢陛下饶奴才不死!” 嘉庆帝缓缓蹲在他身前,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佛珠放在两人中间。 他指着那串佛珠,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动:“跟了朕这么多年,你可知虎符被朕藏在何处?” 王得福额头冷汗直冒:“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好,好一个不知。” “那朕再问你,你可知你是谁的奴才?” “奴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嘉庆帝的脸被埋掩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的烛火不停跃动,映照着他的脸色愈发莫测起来。 半晌,他抬眸望向别处。 施舍般的说道:“起来吧。” 王得福一时间不敢动弹,心中犹豫到底应不应该照着他的话来? “朕说,起来吧!你是听不懂吗?!” 嘉庆帝毫无预兆的加重了语气,手里的佛珠径直砸向王得福的脑袋!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这老太监一手捂着被砸破了的头。 眼神飘忽着望向刚才砸自己的那串佛珠,眸色中隐隐闪着犹豫。 但他最终还是上前捡起了那东西,双手捧着送到了嘉庆帝的面前。 “朕的虎符不见了……这就说明,朕马上地位不保啊,小福子…… 边关战事在即……”他淡淡出声,单手背后,站在烛火前,碾磨着手腕上一直带着不曾取下的另外一串佛珠。 “王得福,朕的身边出现了内鬼,你说这个人是谁呢?虎符现在又在谁的身上?” 王得福勉强维持着镇定:“陛下……奴才……奴才以为,此事,或许与昨日芈贵妃丢失的那盏玉琉璃有关……” 低着头,王得福看到地上的影子微动,接着那影子像是转过身来一样,定定维持着那一个动作,久久不语。 他顿时如坐针毡,额头上的汗滴进眼珠,发咸的液体蛰的眼睛刺痛,几乎都睁不开。 可他不曾擦汗,双臂高高举起,捧着仅剩的那半块虎符,丝毫不敢有松懈。 王得福知道,如果他此时做错一个动作,那么今日等待他的便是人头落地。 这位帝王,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主儿。 头顶的目光如有实质,王得福仿佛失声,紧闭双眼。 “嘶……你是说,有人借着琉璃盏将虎符偷偷藏在了盏里带了出去? 不错……有理。只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第34章 是常年被朕予以殊荣可以进出养心殿乾清宫的芈贵妃?亦或是…… 右相? 难道说,他们以为朕已经如此不中用了?就连右相……也要开始站队了? 可他站的哪个队?老三吗?还是太子啊?” 鬓角泛白,青春不复的帝王眸光微眯。 须臾,地上的那道影子再度晃动,朝着更深处走去。 王德福手心的重量不复:“陛下……陛下或许还忘了一个人?” 嘉庆帝脚步一顿,微微侧首:“谁?” “这……琉璃盏是从七殿下屋子里搜出来的……” 暗室内,嘉庆帝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你错了,真是老糊涂了,祁厌那个连爹是谁都搞不清的孽种,讨生活都是难事,又怎会有如此人脉谋划此事? 想来……” 他幽深的眸微眯,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吐出一句莫名其妙却让王得福心下直跳的话。 “传朕口谕,近日新进宫的那群方士,就地格杀! 对了,宫门四日一开,朕上次见到虎符还是三日前,东西此刻定然还在宫里,给朕挨家挨户的去搜,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朕的这几个好儿子啊,他们就不能再等一等,明明神丹已经快成,只待朕登临仙界……” …… “东西可收好了?” 幽寂的冷宫旁,竹华殿内,一阵清冷的少年音响起。 “启禀殿下,那夜的东西就在这儿了,只待殿下验收。” 阿六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黑色匣子跪在祁厌面前。 祁厌抬手接过,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摆放着的墨色的半块虎符。 将之取出,祁厌仔细端详起来。 半晌,他将那半块虎符重新放到匣子里,盖上盖子。 是真品。 紧接着,他轻嗤一声,眸中缓缓升起一抹讥讽。 “真是期待啊,如果让祁照云那个蠢货发现,他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届时,又会是什么表情。” 还有东宫那位。 真是心急啊。 第18章 黑手 笑容渐敛,他又道:“养心殿近日如何了?” “据暗卫打探,前些日子太子似乎为陛下献了一位据说很有能力的柳姓方士。 这几日陛下日日都窝在养心殿中,且禀退了所有工人,想来应该是在试丹。 昨日,若不是芈贵妃来找,只怕陛下还一直不肯出来……” 少年靠在窗边,细碎的阳光透过窗缝,洋洋洒洒的打在他的身上。 为他苍白的肤色涂了一层暖黄。 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在泛着光。 静静听着阿六的禀报,他眉眼低垂,眼眸轻阖。 须臾,慵懒出声:“昨日,芈贵妃在乾清宫一夜未归?” “正是,只不过陛下却将她一人留在乾清宫中,并未去探望,芈贵妃独守至天明。” 少年轻笑,头顶用红绳绑着的高马尾微晃:“那便错不了了。 能使钟爱于美色的父皇独独在养心殿流连忘返多日,看来,这柳方士的丹还算有些效果。” 阿六微顿,再次拱了拱手。 “殿下,属下这里有前些日子,那人送来的投名状,您要看看吗?” 祁厌微微掀起眼皮,朝他伸了伸手。 阿六连忙从狭窄的袖口里掏出一个冷白色瓷瓶,递了过去。 祁厌骨节分明的手拎起那个小瓷瓶,拔出瓶塞,将瓶子放到鼻下嗅了嗅。 面上升起一抹讽刺的冷然。 “啧。” “这么多年了,两位皇兄也不兴换点别的东西玩玩,竟还是五石散这么老旧的把戏。” 他将瓶口重新封住,随意抛到阿六怀里。 “也罢,虚实相佐,设局方能不露破绽。 一个饵儿罢了,他既来投诚,便选他好了。” 说罢,他微微侧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小榻旁的那方绣帕上。 目光下移。 须臾,少年单手抱臂,笑意全消,另一只手轻点眉心,似漫不经心的开口: “你派去跟着那芈小姐的人可有新动向? 今日清晨,她可有去过什么地方,又见了什么人?” “回禀殿下,据暗十一的跟踪发现,芈三小姐今日并未去过任何地方,从咱们竹华殿出来后直奔荣华宫,刚回宫便进了自己寝殿。 期间倒是芈贵妃进去探望过一次。” 祁厌没有接话。 他睫毛下坠,笑意微顿,锋利的剑眉轻挑。 手指落在一旁的黑色匣子上,骨节微屈,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匣面,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这声音与窗外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融在一起,倒是略显诡异。 阿六悄悄抬首,期望能从这位年轻的殿下面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惜祁厌向来面带笑意,其余别的情绪不形于色,他终究无功而返。 许久,安静靠在窗棂上的少年眯起眸子,发出了轻微的嘶声。 “难办了呢。”所以,她是真的单纯无害,还是右相真想有什么动静? “罢了,先不提她。阿六,那夜让人给太子放的信如何了?” 提起这事儿,阿六眸中再次升起一抹敬佩。 “殿下果真神机妙算,太子盯三皇子盯得紧,已然知晓他的动作,咱们这边的人再从中周转,他早知晓那几个太监已经将此物从竹华殿这儿转移走的事了。” 第35章 “不错,三皇子呢?” “三皇子似乎是有意引着陛下去取虎符,今早去了御前,说是忧心边关百姓深受蛮夷侵扰,想要领兵出征。” “嗤……”祁厌忍不住嗤笑出声。 忧心边关百姓?这皇城里最不关心百姓死活的,怕也就是他祁照云了。 他轻轻歪了歪头:“祁照云想法不错,只是这计谋,还真是有些拙劣啊。如此浅显,他怕是嫌他父皇不会尽快查到他身上来。 太子呢,太子有什么动作?” “太子当夜便自觉悄无声息的出手换了匣子,可惜他们两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殿下您一早便知晓了三皇子的计划,提前做了一份赝品。” 阿六越说越觉得自家殿下机敏过人。 前些日子,三皇子联合皇帝后宫的云妃,买通方士下幻药,趁着老皇帝吃丹药吃出幻觉,铤而走险,套出了虎符所藏地。 只是他贪心不足,又太过急功近利。 不想着暂且做个赝品糊弄皇帝私下养兵韬光养晦,反而想趁机拉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的保皇党芈丞相站队。 事后还想玩一出祸水东引把锅嫁祸给他们殿下…… 可惜三皇子的计谋太低端,他们也根本不了解皇帝的本性以及对待祁厌的态度。 殿下便将计就计,在一开始那琉璃盏被他的人偷藏进竹华殿的时候,就已经用那块赝品替了真品。 后面太子又偷偷换了殿下准备的那块赝品。 怕是那两人现在都在沾沾自喜,皆是以为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虎符。 实际上,真正的虎符从一开始便在殿下手里。 甚至于,就连云妃能成功哄骗出虎符位置,那丹药里,也有自家殿下的手笔。 一想通这些,阿六不由地在心里对祁厌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只是…… 想到什么,他眉头一皱:“殿下,按照陛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性子,您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祁厌眸中升起一抹冷意:“放心,这次他可顾不上我,更何况,为了他那个仁慈帝王的名声,不会轻易戮子的。 不然,他也不会明知我是个孽种,却依旧让我活了这么多年?” 下黑手,这才是嘉庆帝的做法。 空中传来一阵骚动,下一瞬,凭空出现一道带着帷帽的黑影。 那黑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殿下,陛下下令,彻查整个皇宫,预计……下午就要查到咱们殿来了。” 祁厌轻轻拿起那个黑色匣子,拂去其表面淡到几乎没有的灰尘。 他嘴角勾了勾,神色不见丝毫急切。 微微仰头,似是自言自语。 “瞧瞧,这不就来了。 父皇还是很聪明的嘛。” 他将手倒扣在床沿,摸索一阵,一个机关从房梁弹出。 里面摆放着一个墨蓝色的匣子。 祁厌取下匣子,将其一并交给了阿六。 “阿六,里面是一道‘圣旨’和另一个赝品。 你和十四带着这三样东西一起从密道出宫去左将军府见孙老将军,见了他,他让你们怎么做,你们便怎么做。” “属下领命!” 两人齐声应道。 只是在临走之前,方才的黑袍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祁厌掀了掀眼皮,略带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十四,还有何事?” “回禀殿下,您之前让属下一直守着荣华宫,属下今日清晨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殿内库房意图不轨,塞了些东西……” 荣华宫? 脑海中,一闪而过少女清晨撑着伞,小跑在雨中,笑着回头与他打招呼的情景。 祁厌敛眸:“何物?” 十四双手呈上一个绣工精致的玄色荷包,那荷包虽小,瞧着却颇有些重量。 祁厌将其接过,打开。 目光触及里面物件之时,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这不是他做给祁照云的那块假虎符吗。 还算有点脑子,还以为他会直接用这块虎符去造反呢。 只是可惜了,虎符是假的,他注定不能如愿了。 脑中灵光一闪而过,祁厌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他轻声开口:“将这东西送到太子东宫,找个不太明显的地方,藏起来。” 他眸中升起一丝兴味。 不能让太子在这件事中撇的太干净不是? 这两个人分别都以为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那么他们一旦听到嘉庆帝想要搜查整个皇宫这个消息…… 如果说,祁照云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芈家拉下水,拿捏他们的把柄,迫使右相站队的话,他投放虎符的目标必然是在芈贵妃的荣华宫。 可太子若想要将目前最大的敌人祁照云拉下马,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将他手里的那块虎符悄无声息的塞进祁照云的宫中。 两块假虎符,外加一块真虎符,这场戏,远比一开始要更加精彩呢。 —— “你说什么?陛下要彻查荣华宫,这是为什么?” 芈贵妃一双秀眉微拧,空荡的大殿内,此刻站着七八个来势汹汹的宫人。 带头的是大内总管,王得福。 王得福面上浮起一抹虚浮的笑容。 “贵妃娘娘,奴才奉陛下的命令来查宫内是否有违禁品,还望娘娘配合。不要让奴才为难才是啊?” 第36章 芈贵妃不傻,如果只是来查违禁品,凭借陛下对她的宠爱,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让王德福带这么多人来下她的面子。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只是现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对着一旁伺候的橙红使了个眼色,待看到她退下后面上浮现一抹笑意。 “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又怎会为难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呢,平白伤了我们和气不是? 既然公公要查,那便来查吧。 不过本宫这荣华宫里桩桩件件可都是陛下为添置的,还望公公仔细着些。” 王得福此刻丝毫没有先前在嘉庆帝面前的苟延残喘样儿。 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娘娘说的是,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动手?!” * 芈岁睁开眼,翻身下榻。 还没等她出声,百雀便人未到声先至,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小姐!先别睡了,快要搜到咱们云岚轩来了!” 第19章 无恙 “怎么了?” 芈岁被外面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见百雀这么慌张,她心里隐隐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小姐,奴婢看见,方才大内总管王得福公公趾高气扬的领着好几个在乾清宫做事的宫女太监朝着咱们荣华宫来了!奴婢当时打算去帮小姐取些新茶来,路上遇见了橘红姑姑,听她说是要来宫里彻查什么违禁品!” 芈岁一脸懵逼,她在心里暗暗问系统:「这怎么回事?」 系统比她还懵逼:【不知道啊,正文也没开始啊?不过你放心啊,任务目标是不会死的哈。】 芈岁无奈了,她现在已经不想纠正这个眼里只有kpi的系统了。 少女靠在门边开始沉思,她总共没睡两个时辰,昨天还好好的,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 保险起见,想了又想。她还是忍痛,上系统商城里花了五积分买了一款一次性潜伏危险指南。 这是她先前闲的无聊逛系统商城时发现的好物,能够在指定范围内检测到一个潜在危险,只不过物品介绍很坑,只能检测最具有危险性的物品的所在地且只能使用一次。 但一听王得福此次是要搜宫,芈岁便觉得这个指南派上了大用场。 所以尽管它是一次性产品,且指向性并不十分明确,芈岁还是咬牙买下它。 指南针到手,依旧是漂浮在半空中且只有芈岁才能看得见。 锁定笼罩范围后,芈岁便按下了开始键。 由于便宜,这款指南范围很小,只够检测整个荣华宫,不过对芈岁而言也是足够了。 在她按下开始后,短短三秒便出了结果。 看着显示器上浮现的文字,芈岁愣了愣。 【嘀——检测结果: 无指向性结果。 危险物品已被取走。 感谢您光顾系统商城,请问本商城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呢?】 被取走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被取走了? 难道……是芈贵妃那边先一步发现了什么? 按耐住对五个积分的心痛,芈岁安慰自己,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她又想着最近荣华宫里的异样,思来想去,也就属昨日那个琉璃盏失窃最为奇怪。 心下有了苗头,芈岁反而暂时安下心来。 不管怎么样,荣华宫算是摘干净了,想来这次搜宫行动,王得福注定无功而返。 不过,这位王公公在正文剧情里跟芈贵妃有些口角,就算是跟后期的男主太子也没什么好关系。说起来他也算个小反派呢,得仔细盯着点才行,万一他使坏就不好了。 她这边正想着,就见那边王得福带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朝着她这边走来。 “您便是右相家的三小姐吧?咱家奉命行事,略有叨扰,还烦请您不要介意。”朝着身后几个小宫女扬了扬下巴,王得福皮笑肉不笑的同芈岁寒暄。 芈岁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接过话茬:“早便听闻公公乃陛下身边最得力之人。而今奉陛下的旨意行事,又怎么能算得叨扰?公公自请便是。” 说罢,便退到一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王得福见她识相,那张粉白阴面上的笑意真实了些,朝她点点头,先一步进了云岚轩。 芈岁脚步未动,目光却紧紧跟随着他的步伐,重点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不怪芈岁多心,前世那么多的宫斗剧不都是这么演出来的吗? 想害个谁,便买通有权势的奴才,再上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王得福嫌疑大些,毕竟他曾在芈贵妃不得势时与她有过嫌隙。 在现下这样两眼一摸黑的情况下,不得不防啊。 芈岁片刻不离地盯着她,身后的百雀待王得福及那些宫人们走远,悄悄凑近芈岁耳边与她咬耳朵:“小姐,应当没什么事吧?” 芈岁心里其实也拿不太准,但她最终决定还是相信系统商城一次,斩钉截铁道:“放心,无大碍。” 芈岁一直紧紧盯着王得福的动作,连他打了几次喷嚏、扣了几次鼻屎这种琐碎的小事都数得一清二楚。 后面她的目光越来越炙热,王得福实在忍受不了,见没有搜出任何东西,云岚轩又是荣华宫的最后一处,便逃也似的带着人离开了荣华宫。 丝毫不知道自己把人给盯走了的芈岁总算长呼一口气。 第37章 见人早已走远,连忙去前殿找自家姑姑问情况。 这具体是什么情况,芈贵妃自然也是丝毫不知的。 她对芈岁只有两个字:在查。 可她心中却也隐隐能看出些苗头来。 【宿主,你管这些干嘛,这似乎不是任务的一部分?】 系统的声音透露着不解,任务世界里的其他人于宿主何干?有这闲工夫,她为何不去祁厌面前刷刷好感,提升提升他的幸福值? 芈岁就知道它会这么问:「你们系统没有人类的感情,只有智商与人类相仿,可有些东西不是仅仅用智商便能想明白的,我现在说再多你也是理解不了的。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进修?要不装个情感芯片试试呢?」 系统似懂非懂:【应该快了,我一定向上面争取一个最新版本的待情感系统的芯片。】 芈岁点点头,随即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 “嗌,忘了忘了,我得去外面那颗大树底下看看。” 自从今早与祁厌做了约定,芈岁便下定决心每日都得去树底下看看。 省的错过了与祁厌交流感情的机会。 虽然今日才刚刚分别没多久,祁厌必定不会差人在树下刻划痕,可芈岁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上一看。 临走时,她的余光瞥见梨花木桌上静静放着的那包阴差阳错没能成功送出去的酥糖,心下一拧。 糖还没送出去呢。 要不,今日就去把糖送了? 想了想,她还是暗自摇头屏退了这个想法。 还是算了吧,近日皇帝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还查什么各宫的违禁品,想着既然与琉璃盏脱不了干系,那么作为“偷盗”琉璃盏的不良人,这般要紧时刻,想必祁厌那边正被嘉庆帝盯得很紧。 嘉庆帝恐怕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罢了罢了,糖块可以改日再送,任务也不是非得赶在一天完成。 现下也只能在心底祈祷,祁厌这个小可怜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被抓到小辫子或是被查出殿里有什么“违禁品”。 今日变故太多,扁了扁嘴,芈岁打算出宫散散心。 * 漪澜殿。 云妃眸中怒火中烧,听了探子传来的消息,她想发火却又顾忌着身旁身穿暗色蟒袍,静立在侧的男子。 祁照云的状态看起来比她还要糟糕,他冷声开口质问:“婉婉,本殿知你有私心,想要拉荣华宫下水,所以在你提出将那东西藏进芈贵妃的琉璃盏中当掩体时我并未阻拦。 可你又为何忤逆本殿的指令,将原本本殿让你藏至太子府用以嫁祸的半块虎符又放入了荣华宫? 你可知你此番施为是如何的目光短浅?给本殿带来了多少麻烦?!” 云妃目光隐隐透着嘲讽。 祁照云说她有私心,可他自己不也同样小算盘打的极响? 之所以同意当初将东西藏进琉璃盏带出,不就是想借机让皇上怀疑芈贵妃那个贱人,从而动摇整个芈家,逼着右相向真正拥有虎符的他求助,从而站队? 现下说的那么好听,将一切都推给她……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况且,祁照云这个蠢货的计谋充满漏洞,如果真的让皇上从太子府上将那半块虎符搜出来,凭借皇上多疑的性子,很快便能发现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还不如让她借此机会将芈贵妃一举扳倒来的好。 她救了他一命,这蠢货现下反而还怨起她来了? 云婉婉心中冷笑,可面上却是做足了温柔小意的模样。 耐着性子哄了半天,祁照云心里也顾忌着日后还要用到她,到底也没再多责怪什么。 只是拂袖一甩,警告的冷哼一声,算计着时辰不便久留,很快想要扬长而去。 可还不等他走至殿门口,探子的又一密报便呈了上来。 “启禀三皇子殿下,陛下下了口谕搜宫,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目前已经搜完了荣华宫,正在搜冷宫那边,马上便奔着殿下您的玲珑殿那边去了,您看,需要回去主持一下大局吗?” 祁照云目露诧异,他想过父皇发现虎符失窃会封宫挨个搜查,这正和他的意,可那东西不是被云妃塞进荣华宫了吗? 难道什么都没搜出来?不然为什么还要继续搜下去? “难道父皇他没有在荣华殿搜出东西来?” “禀三皇子殿下,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 祁照云眯起幽深的眸子,缓缓摇头沉思。 不对,这很不对! 纵使祁照云不够聪明,想出的计策不够深奥,但也不是个蠢货,即使年幼时没有幕僚相助,也能靠自己躲过一些太子的明枪暗箭。 这么多年的斗争,使得他几乎立马就将这件事联想到了太子身上。 虽然他自认为此事做的很隐蔽,但好歹斗了这么多年,他一向不会看轻了太子的能力。 然而他现下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太子。 毕竟,原本应该在荣华宫便被找出来的虎符没有被找到,能在这上面做手脚的,也有能力在上面做手脚的只有东宫太子。 那么,虎符目前不在既定位置,会在哪? 祁照云脑中嗡鸣一片,几乎是在脑海中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瞬,他便瞬间瞪大双眼,急忙对着探子大呵一声! “回宫!快回宫!一定要趁着父皇的人还没到之前便回宫!” 第38章 第20章 悄悄 云婉婉冷眼看着祁照云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 眸中闪过一丝慌张。 祁照云能想到的,她自然也可以。只是祁照云认为这件事的背后主使是太子,可她却不这么认为。 云妃骨子里其实和祁照云一样,皆是极为自负的人。 祁照云的人被太子盯得很紧,所以他没有办法下手,只能来寻求她的帮助。 而她行事向来警觉,不认为自己的动向会被太子察觉。那么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手下人出了叛徒,将此事给芈贵妃那个贱人透露了去…… 想通此事,她对着一直在身旁伺候的婢女招了招手。 “快,去查查那东西为何不在荣华宫,且近日荣华宫所发生之事,事无巨细,全都给我查清楚!” “奴婢遵命!”那宫女行了一礼,转身欲要走,却听身后的主子又道。 “等等,先前是谁去办的这桩事?都处理掉吧。” 云妃抬手轻轻扶了扶发髻,东西是她亲口让人放的,如今怀疑有了叛徒,不管是谁,不做干净些,她这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 “是。” 那宫女退后几步,关上了殿门。 * 芈岁原本只是漫无目的的随意溜达,却不想走着走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幽静。 近日天气格外反常,冷宫尤其是这样。 冷风吹过面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芈岁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再一回神,突觉竟已走到了冷宫周围。 “小姐,咱们回去吧?这里,这里看着怪阴森的。” 百雀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一路跟着芈岁走来,虽不知她要去哪里,却也一直没有多话。 芈岁微微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冷宫大门终究没有进去。 她转身拉着百雀:“是挺可怕的,这边树多,天一沉下来便黑压压的还沙沙作响。我们回去吧。” 两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没有注意到,其中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双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盯了她们许久。 待人走远,祁厌懒洋洋的倚着粗壮的树干,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一脚踩着枯萎的树枝,轻轻揉捏着发酸的脖颈。 压低的眸子掩饰着眼底莫名的情绪:“是觉得黑沉沉的害怕,才不肯进来么?” 祁厌眉眼下挑,他有些恶劣的想。 还说要给他带糖,陪他解闷儿?现下却连进都不肯进来。 真是…… 小骗子。 —— 祁照云的动作终究是没有嘉庆帝的快。 王得福带着一众得力的宫女太监,在他的床沿处发现了一块暗格。 从里面拿出了半块虎符。 他阴沉着脸,将东西带回去呈给嘉庆帝。 却不想在殿前见到了与他兵分两路去搜太子东宫的另一个大太监。 两人同时看着对方手中的匣子,表情极其怪异的走进了养心殿。 嘉庆帝看着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赝品,阴沉着的脸拉下老长。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挥挥手,让两个太监都滚出去。 一手拿着一半虎符,静坐了半天。 随后,他平静的传了太子和三皇子两个人来养心殿。 最终在晚膳之前,养心殿传来一阵物品碎裂的声音,里面服侍的宫人和两位皇子都跪了一地。 据小道消息,他们俩身上分别带着不同程度的砸伤。 整座宫殿上悬浮着一片诡异的宁静。 芈岁晚上时便听到了这件事的后续。 嘉庆帝无缘无故的以兄弟不睦之由打了他们板子,并将这两人幽禁在距离禁军最近的长春宫中一个月。 似乎是在防着什么,他又罢免了太子在朝中辅政的职权。 她晚些时候又接到太监通知。 后宫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妃嫔行巫蛊之术,在偌大的皇宫里撒了许多巫蛊娃娃。 并且与侍卫私通,还被王得福公公抓了个正着。 在被皇帝就地正法之前,还因不满皇帝独宠芈贵妃和云妃的做派,当场辱骂于他。 被盛怒的陛下诛了九族。 现下宫内人心惶惶,基本人人都在忙着撇清关系以及,找出这种不详的东西。 皇上更是下令封锁了整个皇宫,一个月内不准任何人出入。 讲真的,这个借口槽点有点多。 但芈岁还是很乐意相信的。 因为,原本还只能待十天左右的芈岁一下子多了一个月时间,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但她同时也在心里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这皇帝一定丢了很要紧的东西。 或许这是太子和三皇子的斗法吧,正文开始后前期数这两个人斗的厉害,毕竟他俩一个男主一个男二嘛。 正常正常。 不过,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芈贵妃和芈家没有被牵连到就好啦! 之后的几日,芈岁每天都去那棵大树底下,看有没有新的划痕。 但每天都是失望而归。 又过了两天。 估摸着祁厌的伤药用的差不多了,她这才重新主动发起攻击。 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嘛,咱不管任务对象什么态度,任务总不能不做不是? 这天。 芈岁提溜着上次那包甜口的酥糖,又加了一份小厨房做的蜜枣。连百雀都没带,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一个人偷偷溜进了冷宫。 第39章 皇帝虽然赐了他禁足,但祁厌本身就是个小透明,看守的侍卫们根本不会尽心。 除了一开始那两天外。后面也没什么人来查了。 看着面前门可罗雀的竹华殿,芈岁叹气。 这么多天了,祁厌想必一个人很无聊吧,不出意料,现在应该快憋成气球了吧? 原谅芈岁,若不是最近嘉庆帝看荣华宫和竹华殿看的格外紧,她早就过去找他千八百次了。 祁厌憋没憋坏,她不知道,反正她快憋坏了。 进宫时间就那么点儿,以后想要再见他一面,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她这两天托人打探清楚了那帮守卫的换班时间,现下正值中午,守卫们都约着喝酒去了。 她将竹华殿的门打开一条缝,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一样钻进去之后,又悄咪咪的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她猫着脚步,一点一点的凑近主殿,拍了拍主殿的门,小声的喊着祁厌的名字。 “祁厌,祁厌?” 她小声喊了一会儿,也没见主殿有人走出来。 主殿的门虚掩的,芈岁挠了挠头。 “难不成这个点他还在睡觉吗?” 要不要直接进殿里去? 可是不太好吧…… 万一真的在休息,这这要是看见什么…… 芈岁不死心的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理她。 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索性寻了一处阴凉地儿。 找了个台阶,擦了擦灰,衬着裙子坐了下来。 她打算再等一小会儿。 就一小会儿! —— 祁厌靠在院子里那颗参天大树粗壮的枝丫上。 双手抱臂,神色不温不凉的盯着蹲坐在台阶上的芈岁。 少年身处高地,在芈岁还没进竹华殿大门之前就发现她了。 只是一直没出声,想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祁厌一直冷眼瞧着,没过一会儿,就见方才还一直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的少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蹑手蹑脚的朝着主殿的方向走去。 这是发现他不在,终于要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了吗? 祁厌目光下移,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在他的视线里,就见少女将门缝推的再开了一些,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手里一直提着的两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股脑的朝他殿内塞进去。 祁厌薄唇微抿,第一次正视了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距离不近,祁厌有些看不清。 那是什么? 仔细看来,应当是两个油纸包。 这…… 难不成是她给他下的慢性毒药? 不对,毒药应该下在食水中。 那,亦或是什么栽赃的小孩子把戏? 或者是从外面抓来的阴沟里的死老鼠,就等着他满怀期待的打开包装,然后吓他一跳? 只是那两个油纸包相对平整,并不是滚圆的形态,也不细长。 祁厌从不觉得油纸包里包这些东西有什么稀奇,都是曾经那些人做过的事情罢了。 她也想这么干吗? 祁厌睫毛微眨,想到芈岁先前那些不能被他理解的举动,忽然有些好奇,那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不带任何丫鬟,避开所有人偷偷前来,是想着捉弄他的时候,能不被传出去,污了她小姐的美名吗? 就像当初的三公主一样。 是暗器,是毒药都好。 就不可能是什么糖块。 毕竟上一次她到了冷宫门口,都没有送糖来,那么这一次,大抵也不大可能吧。 祁厌突然恶劣的弯了弯唇角,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跳下来。 在树叶沙沙的响声中,他脚步极轻,并没有惊动芈岁。 芈岁费劲的想要把那两包糖果叠在一起,推的更整齐一些,可惜她动作不得要领,指尖开回戳戳,将东西戳的七零八落。 装蜜枣的那个袋子似乎隐隐有散开的趋势。 芈岁一下子不敢动了。 她屏住呼吸,缓缓将手往回伸。 这时,身后的肩膀上,有只手搭在了上面。 她一瞬僵住。 表情一下子带上了慌张,下意识的将双手举过头顶,极为缓慢的转过头去,紧张的结结巴巴。 “那个……侍卫大哥!我我我不知道这——” 她的声音停住,悄咪咪睁开一条缝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祁厌!哪有你这么做朋友的,你吓我!” 第21章 投喂 祁厌微微垂眸,望着她,面上带着一缕笑意。 “抱歉,是我看到你太专注了,还以为你在做什么需要很安静的事。 吓到你了吗?抱歉……” 祁厌失落的垂下眼帘,双手下垂,食指与拇指轻轻捏合,攥着衣角碾磨。 芈岁竟然隐隐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茫然与自责。? 委屈? 自责? 芈岁张了张嘴,刚才自己是不是对他说话太大声了? 看着他的样子,芈岁颇有些无措。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嗯,不是……也没有,呃,就是下次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啊没有怪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你很好。”祁厌抬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目光一瞬不眨的望向她。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真切,芈岁反而闹了个大红脸。 第40章 她微微侧过头,小心的拍了拍自己微热的脸蛋。 祁厌向前走了一步,拉开了殿门。 头往旁边一偏,示意芈岁进来。 待两人皆进了屋内,祁厌的目光停留在地上摆放的东倒西歪的两包东西。 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询问,芈岁慢半拍的蹲下身,将那两包东西捡起来,拍了拍沾在地上的灰尘,然后一股脑的塞进他的怀里。 手里的东西早已没了温度,一包摸着偏软,一包又较硬。 分量都不轻。 祁厌看着这两样东西,薄唇微张,略带迟疑的望向芈岁:“这是……?” 芈岁笑的见牙不见眼:“之前答应过你的,日后我再来会给你送些好吃的,陪你解闷儿! 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摸着怀中的油纸包,其中一个捏着像是大颗粒状的软物。 好吃的? 难不成是蜜饯? 祁厌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他淡淡地出声:“嗯,谢谢你,能帮我先拿一下吗?” 芈岁非常爽快的接过其中一个包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些打开。 祁厌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那包软的。 油纸包一层一层被剥开,露出里面蜜棕色柔软的甜枣。 竟真是蜜饯,这品质瞧着应当是才刚做好不久的。 总之,与他前些年在厨房捡到的腐烂货色不一样。 “你尝尝嘛。”少女期待又温柔的看着他。 期待? 意识到什么,祁厌微怔,半晌他缓过神来。 自己兴许是看差了。 怎么会有人用期待的目光看他呢。 不会有的。 “好。” 他伸手拿出一颗蜜枣,目光顿了顿,将它朝着相反的方向递去。 祁厌微笑着开口:“芈岁,这东西既然是你带来的,那第一口理应先给你吃。” 她不先试试,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投毒。 以前这些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 那些太监宫女们在欺负了他之后,发现他不在那么好骗,便先一点一点给些甜头,后面在他放松警惕后,就又会在吃用的东西里添加一些泻药、麻药之类,用来捉弄人的毒物。 谁能保证,芈岁,不是这样呢? 面前的少女显然是对他这个举动十分的惊诧。 芈岁薄唇微张,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指尖捏着的那枚蜜饯。 天呐,不愧是她喜欢的小可爱! 居然知道第一口要留给她! 这在古代对一个唯我独尊惯了的皇子阶级来说,太不容易了。 呃,虽然他并没有享受到皇子阶级该有的待遇。 小可爱祁厌没有被古代贵族风气养歪,真是太太太好啦! 芈岁接过他的蜜饯,直接塞进了嘴里。 白嫩的腮帮微鼓,上下两排贝齿不断碰撞。她一边嚼着那块蜜饯,一边眼睛微微眯起。 唔,好甜。 一颗大蜜枣吃进嘴里,甜的芈岁有点倒牙。 但她还是舔了舔牙龈,将一整个蜜饯都吞了下去。 末了,少女如玉般的芙蓉面上升起一抹璀璨的笑意。 “特别甜!不过记得要小口小口的吃,否则容易倒牙!” 芈岁清甜脆亮的嗓音回响在祁厌耳畔。 她抬眸,便见少年清透的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芈岁莫名被盯得心里发慌,她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两颊。 “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祁厌这才敛下眸子,转而又换上了恒古不变的微笑。 “没有,只是瞧着,你吃东西的样子格外可爱。” 可爱? 芈岁的脸一下子有点红,她不太确定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夸她,还是带点戏谑的感觉。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祁厌弯了弯眉眼,从善如流的从油纸包中捏起一颗大小适中的蜜枣,缓缓塞入口中。 “唉……” 他怎么一口气便全吃了?不适合他说过,会倒牙吗? 蜜枣甜腻的口感在舌尖打转,逐渐化开。 祁厌微微下垂的眸子闪过一丝茫然。 口中的蜜枣虽然确实有些倒牙,但却拥有着纯正的枣香。 那香味流连于唇齿,令人生津。 是与当年那玫腐烂蜜饯截然不同的口感。 祁厌想。 他吃完一颗,便停了下来。 “不好吃吗?还是太甜了?” 芈岁其实拿捏不住这个甜度。 她不是很爱吃甜食,但吃着这个觉着还好啊。 此刻见祁厌只尝了一颗便不再动作,她有点怀疑。 原文中说祁厌噬甜如命…… 祁厌的视线落在那包糖果上,睫毛轻颤。 “没有,很好吃,我只是觉着……这种吃食,还是要留着慢慢用才是。” 芈岁闻言愣了一下。 嗷,原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不用不用,你吃吧,我以后天天给你带!” 小姑娘头摇的像拨浪鼓。 天天带。 祁厌没有说什么,只还是望着芈岁,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 他的视线转移到另一个油纸包上。 目露好奇,温声询问芈岁:“这个是什么?” 芈岁顺着他的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包糖果上。 第41章 “这个,是真的甜口的酥糖!先前我给你带的那包带错了,是咸口的,只微微带了一点甜味,没想到你这么给面子。” 居然说那糖很甜。 “你尝尝这个,我觉着你应当会更喜欢这个口味。” 祁厌打开油纸包,见里面果然是已经被敲成碎片的薄薄糖块。 看到对面少女眼底的期待,祁厌目光一顿。 “你怎么不尝尝这个?” “尝。” 他终究是捏起一块最小的糖碎,送入口中。 是与蜜枣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不大相同的滋味。 质地偏硬,甜度适中。 少年舌尖轻抵那块糖碎,细细品味这极其特殊的甜。 不久,舌尖微微发涩,口津移向某处。 祁厌尚且青涩的喉结上下滚动。 “很甜,很好吃。” 这是他的评价。 芈岁一直在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这样说,反而有些不自信。 她伸手过去,手心向上。 祁厌神情微怔:“要……做什么?” “我也想尝一尝嘛。” 芈岁提前尝过吗? 她当然尝过。 只是现在见祁厌一副淡淡的表情,对那包酥糖又有了新的怀疑。 祁厌反应平平,该不会又拿错糖果了吧? 少年盯着她掌心向上的葱白嫩指,伸手从酥糖包里取出一块大小适中的,轻轻放在里面。 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少女热切的掌心。 那根指节微缩,飞速的收了回去。 芈岁闻所未觉。 另一只手拿起掌心的小小酥糖,塞进嘴里。 毫无疑问,很甜。 唔。 难不成是原文描写有误?其实祁厌他根本不喜欢吃甜食? 芈岁本想认真的问问他到底喜欢吃甜食吗,可是看他那样子,也觉得他的回答会是“喜欢,好吃”一类。 在内心暗暗叹了口气,芈岁眼眸微转,进而狡黠的开口:“祁厌,你也好可爱啊。”? 少年抬眸疑惑的看她。 却见芈岁特意避开了他的视线,也没有解释这句话的由来。 仿佛只是一句随心的感慨。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始了新的话题。 “宫中向来吃米饭,我也比较喜欢这个,馒头吃的比较少,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祁厌言简意赅:“馒头。” “为什么?” “不限量,能吃饱。” 虽然是搜的隔夜馒头。 这年头水稻还未全面种植推广,大众仍是以面食为主流。 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想想他如今的处境…… 芈岁长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气息。 “呃,你,你吃午膳了吗?” 芈岁率先扯了个话题打破尴尬。 本以为会得到一句肯定的答复,却不想听到身旁少年清冷的一声:“还未。”? 还没吃啊?? 芈岁抬头望天,这个时辰,大抵已经是现代的两点多了。 她试探性再问:“那……你吃早膳了吗?” 他顿了一下,依旧是那两个字:“还未。” “啊?” “负责我膳食的太监,那日之后,便没有再来了。” 芈岁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日? 是指他们初见,她拿弹弓救他那天吗? 原来是因为自己…… “不必自责,我反而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兴许已经命丧于那日了。 芈岁,你于我而言,是恩人。” 祁厌本不想说这些话。 只是…… 望着她面上轻易显露的情绪,祁厌没由来的想说些什么。 第22章 伤疤 “恩人?” 芈岁抬眸,含笑看他。 “是。” 少年神色端正,让人看不出一丝旁的情绪。 芈岁这才正色:“这不能算,举手之劳罢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啦。” 祁厌将视线从她脸上转移过去。 路见不平吗? 那么,若是当时是别人那般狼狈的倒在路边被人欺辱,她也还是会出手相救,对吗? 祁厌低垂着眉眼,眼睫的阴影散垂落下来。 他就定定的立在那里,整个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让芈岁觉得气氛异常低迷。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少女的神色不自然起来。 祁厌怎么这样看她? 呃,就是……他怎么这么奇怪的看她? 一副她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回想起两人之间的对话,芈岁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特别的啊…… 虽然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虽然她确实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奇怪。 芈岁强装镇定的别过脸,目光看向别处。 她轻咳一声。 “咳,那个,你还饿着吧,这点东西应该不足以裹腹。 这样吧,趁着现在守卫们还没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她看向对面一个的位置,话却是说给这边的祁厌听的。 祁厌闻言,收敛了视线,垂首,不说话了。 第42章 芈岁不知道祁厌在想什么,见他久久没有出声表态,也没有什么动作,她将手伸向祁厌眼前。 轻轻左右挥动几下。 嫩白的柔荑从眼前一闪而过,幽幽的山茶花香顷刻之间灌入祁厌鼻间。 祁厌眼帘微抬,定定看了那双嫩白一瞬,倏忽转了视线。 他轻笑,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整个人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好啊。” 他这样说。 芈岁不是毫无准备说出这些话。 她早已经弄清了守卫最近的轮班和饭点习惯。 先人说的好,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天天给祁厌想方设法送吃的,还不如直接一步到位,给他找一个固定“货源”。 至于去哪找…… 那当然是膳房啦! 宫里娘娘们的小厨房去不得,不代表专门给宫人送饭的大厨房去不得。 就她所知,祁厌每日的饭菜,都是从大厨房出的,不过那些下人看碟下菜的心太大,有时想起来了,便施舍般的送点汤汤水水来竹华殿。 时常都是连门都不愿进,只放在门口,敲敲门,让祁厌自己出来拿的。 这种情况下送来的食物自然也都是些剩菜剩饭,有时都凉了好久,里面的猪油都略微有些凝固成白糊状。 菜色也十分的不新鲜,近乎都是将前一夜或前几夜剩下的旧菜拿来一锅烩了。 味道自然也不必说…… 芈岁见他答应,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先一步小跑到院子里,朝他招了招手。 “快来呀!这个点大家都在午休呢,去晚了被发现了,咱们就没得吃啦!” 祁厌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咱们?” 许久没有人与他说“咱们”二字了。 所以,她还没用膳吗? 仿佛看到了祁厌目光中的疑惑,芈岁笑着出声解释。 “对呀,我也没吃,饿死我啦,我们快走吧!” 祁厌抬首望了望天色。 他早已习惯了饥饿,如今这才只是一日半没有进食罢了,于他而言,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还不等他说什么,芈岁已经一路小跑过来,隔着袖子,一把拉起他的手。 “哎呀,走啦走啦!” 眸光一滞,他身体微僵。 祁厌下意识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指。 少女葱白如玉的指节隔着一层老旧的白衫,轻轻搭在他那只布满疤痕和老茧的手上。 形成极大的视觉冲击。 祁厌没由来的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 事发突然,他一时之没有控制住力道,被芈岁有所察觉,她松了他的手,有些抱歉。 “怎么了?是不是我抓疼你了?抱歉。” 祁厌垂下眸子。 疼么? 才怪。 明明是他—— 少年微微撇眉。 是他?如何? 不知道。 思绪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停住。 鸦青色的睫毛轻颤,祁厌想不通,索性也不再继续往下想。 芈岁隔着袖子拉起祁厌的胳膊仔细看起来,她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撇到了祁厌哪里。 不然他怎么这个反应?不过应该不疼,疼的话就应该直接甩开她了。 先前没怎么特意注意过,如今近距离看着,芈岁才发现。 祁厌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甲型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不是很饱满,却也并不扁平,手背微微用力,还能看到一些浅色的青筋。 指甲盖修剪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阳光微微打在他身上,暖暖的洒下来,苍白的皮肤映衬,祁厌整个人好看的过分。 好看,却又不失力量感。 这是芈岁对他此刻的印象。 也是芈岁对他一直以来的印象。 望着他布满疤痕和老茧的手,芈岁罕见的皱起了眉。 少女抬眸:“这是……” 只问到一半,她就哑了火。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祁厌从小被人欺辱到大,没黑化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当着他的面旧事重提,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嫌幸福值降的速度还不够快吗? 都怪自己,怎么这么不注意这些小细节? 思及此,芈岁状似无意的瞥开目光。 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却不想冷不丁的听到身前的少年开口。 “很丑,是吗。” 芈岁顿了一瞬,抬眸望他一眼。 祁厌眸光幽幽,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她,目光好似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他问的很认真。 丑么?谈不上丑。 比起丑来,更多的应该是可怖。 大大小小的伤疤狰狞错落,密密麻麻铺满整条小臂。 可这还只是她能看见的地方。 在她看不到的位置,究竟还有多少伤痕? 芈岁不敢去想。 祁厌问的认真,芈岁答的也极真诚。 “不丑。” 祁厌不说话,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他方才开口:“你不必如此,这伤疤,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祁厌在心中自嘲一笑,少女方才眼底的情绪不加掩饰,他稍微一瞥就能通透她此刻的想法。 不丑这个字眼,与她的眼神可不太相符。 也对,怎么会有人觉得这疤痕不丑呢?明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丑陋无比。恶心至极。 第43章 真是痴人说梦啊。 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祁厌眸光晦暗了几分,他的手稍一用力,就想从芈岁手中挣脱。 可下一瞬,少女的声音就停止了他的动作。 “我只是有点害怕。” 祁厌目光一顿,抽手的动作就这样僵在原地。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很疼。” 祁厌觉得奇怪。 “为什么觉得疼,伤的人是我。”又不是她。 芈岁瞥眉,被他问的有些着急。 这家伙难道不会有那种别人受伤,自己光看着就会觉得疼的时候吗? 见她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祁厌神情冷淡下来。 果然是在骗他。 芈岁不知道怎么和他描述这种感觉,看着祁厌越发下沉的眉眼,焦急之下她口不择言,脱口而出道: “因为伤的人是你,所以我才觉得疼啊!” 话一说出口,芈岁自己就顿住了。 不只是她,一边眉眼冷淡的祁厌,目光也是一阵晦暗不明的看向她,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盯出一个洞来。 芈岁尴尬的不行,谁家好人这么说话呀?很平常的一句话,怎么搞得跟表白似的? 但是如果再让她去解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微妙的感觉。 如此,芈岁只能把心一横,她闭着眼睛,豁出去了! “哎呀,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就特别微妙,反正就是看到你伤成这样,我在那一瞬间也会疼就是了!” 啊啊啊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再继续这样说下去,祁厌会不会觉得她很轻浮啊? 祁厌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在他薄唇轻启,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芈岁急忙抬起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将其抵在他的唇上。 “好了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一会他们要回来了!” 说罢,这次没有再去拉他的手,自己提着裙摆一溜烟儿朝门口跑去,还时不时的回头冲着他招手。 “快点快点!” 芈岁脸颊烧的绯红,那是羞的。 轻轻张了张口,祁厌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这个理由他有没有相信啊…… 身后,祁厌迈着两条大长腿,不近不远的跟在芈岁的身边,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可惜芈岁早已经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管他的异常? 树荫下,顶着斑驳的光影,祁厌的侧脸被打出一个好看的光晕。 少年眸色微沉。 看到他疼,她便也疼吗? 芈岁以为祁厌会觉得她轻浮,可惜祁厌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对于感情而言就是一张白纸。 并且,他不是现代人,没有这么多梗,也不会知晓里面的意思。 看到他,她便也疼? 好奇怪的理由。 可是。 为什么这里,忽然跳的,快了几分?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慢慢悠悠地跟在芈岁身后,左手轻轻摸向胸口的位置,皱起眉头。 他想,他大抵是真的病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第23章 不堪 这是芈岁早就想好的法子。 为了它能够顺利实施,芈岁特意找人打点了关系。 弄清楚了大厨房里的所有弯弯绕绕。 所以当两人进到厨房里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计划顺利的不可思议。 芈岁揭开各种各样的盖子,一个一个的查看。 这里的饭菜是供给下人的,里面的品相虽然并不是特别好,但好歹也比端给祁厌的好得多。 这是芈岁经过上次那堆洒在地上的汤汤水水对比出来的结果。 上次那滩,说的难听一些,简直就是连猪都不吃的泔水。 芈岁揭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笼屉,里面是一笼,还在冒着热气的,白腾腾的包子。 突然冒出来的大量蒸汽,将她的手烫的一缩。 “嘶——” 芈岁下意识一松手,蒸笼闻声落地。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里面的蒸汽已经将她的手指烫红了一片。 祁厌闻声而来。 少年微微撇眉,隔着少女宽大的薄纱,轻轻扶起她的小臂。 “被烫到了?这么红。” 芈岁的手指葱白如玉,皮肤娇嫩,被烫伤了的反应很明显,看着也十分吓人。 她将手拿起来,在空气中甩了几下:“没事没事,小问题,我找到了一笼新鲜的包子,要尝尝吗?” 祁厌没有说话,沉着脸,一声不吭的拉着她,走到了盛满水的水缸前。 拿着舀水的瓢舀出一瓢来,带着她走到泔水桶前,对准芈岁被烫红的位置将冰冷刺骨的水浇灌下来。 “嘶,好冰好冰!”芈岁被冰的一哆嗦,下意识的想抽手,可手腕却被紧紧捏在面前少年的手中,丝毫动弹不得。 他的力气怎么这样大? 芈岁暗自感叹。 看着人瘦瘦的,每天也吃不饱饭,没想到力气居然这么大啊。 “好冰的祁厌,你要做什么呀?” 少年眸色微沉,他低垂着眉眼。 面前的柔荑娇嫩白软,普通一块上好的云片糕。 雪白的肌肤嫩的仿佛要掐出水来,祁厌莫名喉头一紧。 他这是怎么了?好奇怪,怎么最近一遇到芈岁,他就会变得这么怪? 第44章 明明先前说好了,要远离她的啊。 可为什么他就是…… 闭了闭眼,祁厌有些烦躁,索性不再去想这些,他望着芈岁,压着嗓音道: “这是烫伤,如果不这样处理的话,你的手要不了多久就会起水泡,会很疼。” 一听会起水泡,还会很疼,芈岁顿时就不挣扎了。 小的时候被很烫很烫的锅子烫伤过一次,没有好好处理,起了水泡,很疼很疼。 可是那会儿没钱,福利院的老师们也没有时间去管她。 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也就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件事,结果晚上水泡越来越大,痛感越来越强烈,还是最后实在疼的受不住了,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帮她挑破的。 后来她便对这些锅子类的东西都很小心,没再出过类似的事情,便也没有过多的了解过这方面。 如今一时不查,居然被水蒸气烫到。 所以烫伤之后,需要立刻用冰水冲洗吗? 用冰水冲洗居然也是管用的吗? 她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察觉到芈岁的情绪有一点低迷,祁厌轻声开口:“怎么了?很疼吗?” 芈岁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已经不怎么疼了,我是在想,你好厉害啊,居然还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嘛?” 祁厌的睫毛轻颤,他十分平静的开口:“没人,只是以前受过类似的伤,久病成医罢了,没什么厉害的。” 当年,太子踩着他的手,拿起烧的滚烫的铁壶将水一点一点,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浇在他手臂上的时候,他就是这般处理的。 闻言,芈岁后知后觉,以前受过类似的伤……一个皇子总不可能自己去厨房做吃的,那么再联想到他的人设遭遇,祁厌那时候肯定是被人欺负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岂不是这话问的正正好好戳了他的伤处了? 原本睁得溜圆的眼睛半阖,少女有些垂头丧气的缩了缩脖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半晌,她小声吐出一句:“对不起,祁厌。” 闻言,祁厌浇水的动作一顿,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动作,认真的将身前嫩白柔荑所有被烫到的地方都清洗了个遍。 随后,才目光幽深的望向她。 少年张了张嘴。 “被烫伤的是你,和我有何关系,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 等他处理好,芈岁望向他:“谢谢你,不过,你刚才不是说你之前也被烫到过吗?” “对。” “我若是再说下去,会不会有一点在伤口上撒盐的味道?” 祁厌只觉得无法理解。 他这种人啊,在骨子里就已经烂透了。 过去的伤口早已溃烂,已然腐败不堪,既然这样,那么,撒再多的盐又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不会觉得疼了。 “不会的,放心。” 他不觉得疼,也不会再疼了。 祁厌目光上移,望着阳光下半空中的浮尘,忽然觉得芈岁有点可爱。 别人那样对他都不觉得抱歉,而她只是说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便愧疚至此。 这样纯粹的人啊,真是让人想要将她一起拉下深渊,陷入污潭。 他忽然很想看看,像芈岁这样的人,沾染了污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许是他久久不出声,芈岁抬起被烫伤泛红的手指,轻轻吹了吹后,将手在他面前摆了摆。 “发呆啦,你不饿吗?小笼包,吃嘛!” 祁厌回神,目光下意识的随着她手臂挥舞的方向延伸,最终定格在芈岁明媚灿烂的笑颜上。 许是正午阳光正好,祁厌一时之间被晃了眼,又或许是少女的笑太过明媚…… 祁厌垂下眸子,狭长的眼睫低垂,芈岁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见他不搭话,退后两步。 是因为不喜欢吃嘛?看着卖相还不错呀。 想了想,芈岁自己拿起一旁的竹箸,伸了伸小臂,从那个笼屉里夹起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包子,送到自己嘴边,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气,最后轻轻咬了一口。 虽然还是烫的她呲牙咧嘴,但芈岁不由得吞了吞舌头。 她眼前发亮! 这个小笼包还蛮好吃的嘞! 她眼底的惊喜似乎感染了一旁的祁厌,祁厌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她受伤的手背上,就这么沉甸甸的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好吃?”少年淡淡开口。 “好吃!这笼包子蒸的不错!” 虽然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但是这种品相搁在现在那真是妥妥的没话说。 “你尝尝嘛!很好吃的!” 芈岁睁大眼睛,乌黑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看,手里也不闲着。 迅速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自己剩下的两口小笼包后,她又从笼屉里夹了一个。 这次没有吃,芈岁手臂拐了个弯,将筷子移到祁厌嘴边。 感受着唇边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热气,祁厌微怔。 耳边,是少女甜美的话语:“祁厌,你就尝一个嘛,很好吃的!!” “好不好嘛,阿厌?” 阿厌。 祁厌听到这个名字,一双隐藏在宽袖下的手臂微颤,手指幅度很小的勾了勾空气。 第45章 阿厌。 好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自从奶娘死后,就没有人再提过这个名字了。 芈岁没想到祁厌居然再次愣神了。 她心中纳罕。 这是怎么个事儿啊?平常看不出来,怎么祁厌小可爱还总爱发呆捏? 原著里也没提过啊,反而说他智多近妖,几乎算无遗漏,这种呆呆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啊。 不过…… 鬼使神差的,芈岁轻轻抬起被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只露出一根食指来,自认为悄咪咪的怼了怼他的侧脸。 却不想,下一瞬,她的嫩白手指被一个带着粗糙纹路,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 “啊……” 芈岁愣了愣,随即猛地抽回手,一副做贼心虚还被发现了的样子。 另一边,祁厌神情同样是一滞。 手中的柔嫩触感转瞬即逝。 这是祁厌第一次真正握住芈岁的手,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 方才,那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 祁厌看着眼前低着头不说话的少女,僵硬的直起身子。 没想好说什么,但他却知道,未经允许,不可以随意摸人家女孩子的手。 虽然方才他不是故意,但也—— “抱歉。”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随即,两道声音的主人皆是抬眼望向对方:“你做什么与我道歉?” 异口同声。 “呃……” “我……” 一起开口。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最终,芈岁率先出声:“我先说!” 祁厌一顿,敛了神色:“……好。” “那个,我方才不应该戳你的脸……我道歉,对不起。” 主要是祁厌的脸真的很好戳啊!他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一款!顶着这样一张妖孽祸世的脸,就算发呆也超级可爱的好叭!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祁厌微微偏头:“你说的是这个?” “不然呢?对了,你方才要说什么?” 第24章 察觉 芈岁问的认真,祁厌偏首去看她,毫不出所料的,撞进一瞳星空之中。 胸腔处的异动又再度浮现,祁厌微不可查的拧眉。 是从未有过的新奇。 仿佛心脏的位置出现了病化,砰砰砰一直跳个不停。 这是病吗? 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这种感觉,大概,还不错? 于是他并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祁厌感受着唇边传来的阵阵热气,眼帘低垂。 这个姿势,除了小时候唯一的一次,他娘高兴了喂他吃饭时做过,还没有其他人…… 略一思索,祁厌极其缓慢的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下一口。 猝不及防感受到他的动作,芈岁拿筷子的手不由得一抖,差点将筷子掉在地上。 此刻两人的距离不算很远,祁厌为了能够更好的咬下那口包子,特意压低了身子。 如果换个角度,不看那根筷子和那只包子,那么,这场面极像是他要垂下首来吻上芈岁一般。 好……好突然。 原本芈岁正分心与他说话,谁知他突如其来加重了筷子上的重量。 祁厌整个人的阴影倾势而下,将芈岁环抱在内。 芈岁只需要微微抬首,目光便能够触及祁厌完美的下颌线。 再往下,便是少年略带青涩的喉结。 幽幽的鼻息轻轻喷洒在空中,明明两个人离得也不是很近,可芈岁还是没有来的脸色一红。 这个姿势…… 是不是有点…… 太…… 芈岁迅速的低下了头,趁着整只包子都被祁厌给叼走了,筷子上的力道一松,她瞬间转过身去,吐了吐舌头,想要消退脸上的热意。 都怪祁厌!她原本只是想要让他接住包子,他怎么直接就着她的手吃起来了? 唔,好叭也怪她,做什么要拿筷子夹包子喂到他嘴边啊,是个人都会会错意的叭? 祁厌望着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的少女,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你怎么了?” “啊,没,没有。我就是突然有点渴了,想去找找水喝。” 芈岁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将筷子放在小笼包的笼屉上,就真的去找水了。 只留下咬着一个包子的祁厌还静静站在原地。 余光望向那屉包子,被两人各自吃掉一个,还剩六个。 想到少女说她也没有用膳,祁厌将剩下的原封不动的盖上盖子,放在了那里,目光在满地乱窜找水的少女身上驻定。 芈岁原本真的只是想要找个借口溜溜弯,散散热意,但溜着溜着,她真的口渴起来。 只好认认真真的找水。 不一会儿,芈岁便到了一个大水缸跟前。 唔,好像忘了拿容器?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芈岁无奈抚额,真是美色迷人,扰乱她心智! 余光一扫,面前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白暂如玉的手。 那只手轻轻捏着一个玉盏,就这么静静的停在那里。 芈岁反应了一瞬,有些慢半拍的,顺着手的位置看去。 骄阳正好,细细密密的光洒透过窗棂,洒落在少年的发上、肩头。 芈岁目光停滞,他整个人好像在发着光。 第46章 须臾。 祁厌逆着光,嘴角噙笑,这次轮到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盏:“怎么了?你不是渴了吗?” 胸腔之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发出阵阵嗡鸣,芈岁抬脚向前一步,一把接过他手上的那只玉盏。 连话都来不及说,便直接拿瓢倒了一盏冷水,随即一饮而尽。 她是真的渴了,芈岁呆呆地想。 “谢……谢谢你啊,祁厌。” 她话刚说出口,便见面前的少年微微撇眉。 芈岁不由得发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祁厌定定看她:“并无,只是,你方才叫我什么?” 芈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问她这个问题? 她无措的捏了捏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壁,谨慎的思考了一下后才道:“祁厌?” “不是这句。”他微不可查的冷下了声线。 仔细听来,似乎还带有一点委屈的滋味。 委屈? 怎么可能。 祁厌嗤之以鼻。 “啊,不是这句?”芈岁摸了摸白嫩的下巴,思考一阵。 自己除了这个名字之外,还叫过他什么吗? 殿下?皇子? 这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吧。 那就……等等! 刚才好像一时不查,叫了以前看小说时对他的爱称! 完了完了!听他刚才有些微冷的声音,他不会是介意这个吧? 芈岁现在如同一棵看到太阳已经下了山的向日葵。 半晌,她微微扬起脑袋,试探性的出声询问:“阿……阿厌?” 阿厌。 胸口处又再次开始跃动。准确的说,它就一直没停下过,只是现如今动得更激烈了。 他问这个做什么? 祁厌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迫切的想要听到这个名字从芈岁的口中说出来。 从没有人用那样的语调叫过那个名字。 包括母妃和奶娘。 从小,母妃只会用怨恨憎恶的语调去喊他,奶娘也只会用一种怜悯的语气去叫他。 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你以后,可以就这样叫我吗?”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祁厌近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这不对。 这不正常。 芈岁比他镇定一点,她甚至还有点小开心:“好啊!” 从前看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这么叫,要不是怕直接这么称呼他太过冒昧,芈岁早就上了! 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哦! 她一激动,话便格外多,方才的那一点点羞涩瞬间不知所踪。 她叽叽喳喳的在祁厌耳边喋喋不休。 “阿厌阿厌!要不要再来点别的?” “阿厌,你吃饱了吗?还想吃什么?” “阿厌,你口渴嘛,这里有水!” 芈岁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每一次带给祁厌的,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祁厌说不出来这些感觉到底是什么,也并不完全清楚他们之间的差别,可他只知道一件事,芈岁若是这般叫他,他胸腔之中便会有那种奇怪却又使他欢喜的跃动。 …… 说到最后,芈岁停顿了一下。 少女凑近他,很认真的说:“阿厌,那你之后便也叫我岁岁,怎么样!” 祁厌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本就昳丽的面容顿时更加惊艳。 微风抚过两人面颊,带起祁厌额前的缕缕碎发,阳光挥洒之下,他仿佛美的不似真人。 “好啊,岁岁。” 少年笑着开口,微磁的嗓音在芈岁耳边响起。 岁岁二字一出,芈岁心跳都漏了半拍。 不一样。 和其他人叫出来的,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 是因为她原本就喜欢他吗?在他还是纸片人的时候,就喜欢他? 要不是这是自己提起来的,芈岁都怀疑祁厌是故意撩她。 看着他那双纯情的眼瞳,芈岁半点怀疑不起来。 “你不是饿了吗,岁岁,那边给你留了一些,垫垫肚子?” 其实能活到现在,吃喝这种小事对于祁厌而言只是动动嘴的事儿,先前之所以那样狼狈,只不过是形式所逼,有人暗中看着,不下狠心怎么行? 而今日么…… 芈岁眼前一亮,他居然还给自己留了一些?! 哇,阿厌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可是,这样一来,他能吃饱吗? 带着担心,芈岁一步一步走到方才的那一笼小包子前。 包子被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想来是祁厌特意替她温着的。 祁厌替她打开笼屉,热腾腾的白气冒了出来,芈岁用手在面前挥了挥,将水汽通通挥跑。 再往里看去,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置着六个形状差不多的包子。 看着面前她走时什么样回来就什么样的笼屉,芈岁呆呆地望向祁厌。 “阿厌……”你没吃吗? 祁厌垂眸:“等你回来,我们一起。” 芈岁抿了抿唇,倏忽用力点头,:“好,我们一起!” 芈岁看了看天色还早,便去找了两个小碟子,拎了一小罐子醋过来:“阿厌,要不要来点?” 系统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宿主,你从哪儿找到的醋和碟子?你不是第一次来吗?】 第47章 「笨,聪明人要多多掌握信息,我早就让百雀把这个膳房的各种布局都打听好啦。」 系统沉默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芈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当时忙着修漏电的代码,我叫了你好多次都不理我。」 【……】系统尴尬的下线了。 “你喜欢?”祁厌轻声询问。 身为他的忠实读者粉丝,芈岁当然知道他不喜欢吃醋,她刚才只是礼貌性的随口一问罢了。 “对,我比较喜欢吃一些酸酸辣辣重口一点的东西。” 少年鸦青色的睫毛微眨,嘴角勾起一昳丽的笑:“好,那我也试试。” 试试?试什么,醋吗? 可他不爱吃唉? “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芈岁呆呆地上前,怕他吃不惯,帮他倒了一点点出来。 此刻,她还没想明白祁厌为什么突然要吃醋了。 也就错过了,身旁少年那一闪而过的探究之色。 祁厌看着雪白碟子上那少得可怜的墨色液体,不易察觉的偏了偏头。 岁岁好像,知道他不喜欢食酸。 第25章 龌龊 芈岁搬了两把小凳子,与他一道静坐在那笼小包子前。 想了想,她又找了双干净筷子,递出去之前,还用它夹了一个包子放进祁厌面前的那个小碟子里。 芈岁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贴心啦! “吃吧!” 包子个头不大,芈岁又怕这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吃的很急。 她原本只打算意思意思吃一两个就行,毕竟她晚上还可以回宫去吃,祁厌晚上怕是又没饭吃了。 抱着这个心态,芈岁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彼时,笼屉里还剩两个包子。 咦,芈岁惊讶,她吃的特别快,吃相也有些不太好看,这才抓紧时间吃了两个。 而她一直看着旁边的祁厌。 少年吃相优雅,斯文,却也和她在同一时间内吃完了两个包子! 见她停了下来,祁厌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眉眼微动。 替她夹了一只包子放入碟中。 芈岁一愣:“你这是……” 祁厌弯了唇角:“这包子个头如此之小,只用两个,如何能饱腹?” “啊,可是,可是这个——” 祁厌笑的格外温柔,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没有可是,不是饿了吗,岁岁快吃。” 芈岁看着碟子里雪白小巧的包子,鼓了鼓白嫩的两腮,拿起筷子夹起笼屉里最后一个包子,放进了祁厌的小碟里。 对上少年的目光,芈岁也笑:“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 丝丝缕缕的光线洒在少女脸侧,淡淡的光晕打在芈岁洗的干净的发上,她一袭桃粉衣裙,面带笑容的看向他,眸中的星星仿佛要溢出来。 看着碟子里白嫩的包子,祁厌视线上移。 青白的竹箸连接着两端,同样的白嫩映入眼帘。 少女的柔荑轻轻捏着它们,祁厌不由的将两端相对比。 皆是白暂且柔软。 可祁厌不知怎的,却私心觉得,似乎,少女的玉手更白,更软一些。 包子的味道他已然尝过,只是不知,天平的另一端,又是何种滋味? 思绪发散—— 祁厌倏忽缓神,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瞬。 在芈岁看不到的方向,祁厌眉头紧锁。 方才怎会如此想? 真是……龌龊。 祁厌自详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甚至恶劣的可怕,可却从未在情感上有过什么特别。 只在方才那一瞬…… 眉眼低垂,祁厌默默抬眼,将头转了个方向,眼前虽不再有那嫩白指节,可脑海中的画面却久挥不散。 祁厌撇眉。 * 两人分食一笼包子,显然是不够的。 还好两人又找到了一大锅粥,从里面一人盛了一碗,又垫补了点水果,芈岁这才感觉到一点饱意。 不知道祁厌有没有吃饱。 芈岁猜测大概是没有的。 毕竟少年还处于正在抽条的年纪,吃得多很正常,她以前福利院的弟弟们的饭量都是祁厌的两倍有余。 就连芈岁自己…… 咳咳。 反正,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么想着,芈岁便开口询问他:“阿厌,你吃饱了吗?再来点?” 祁厌静静点了点头,面上的一丝笑意从未消失过。 少年本就出挑的眉眼越发昳丽。 芈岁看着面前如此乖的少年,心下痒痒的,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情不自禁就想摸一摸。 祁厌真的好像她在福利院带过的那个小弟弟。 嗯,比那个弟弟还要更乖一点。 于是,哪怕芈岁怀疑祁厌在说谎,她也没有当场拆穿他。 阿厌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考虑到他常年饥饿,胃不是特别好,芈岁扼杀了她蠢蠢欲动的投喂心理。 她转头看向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乖巧少年。 吃坏了就不好了,贪多嚼不烂嘛。 两人将“战场”打扫干净,芈岁便对着祁厌招手。 “快走,看时辰,他们要回来了!” 倒不是芈岁怕他们,凭借芈贵妃在宫里的威望,作为她唯一的嫡亲侄女,芈岁的话绝对有分量。 第48章 只是…… 和她不同,祁厌毕竟是皇子,还是处于冷宫周围的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她一时的太过张扬反倒只会害了他。 想到这儿,芈岁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那做贼心虚的模样,仿佛喘息之间害怕吓到什么人。 祁厌心底一阵好笑。 可下一瞬,他同样弓起了身子,一声不吭的走近芈岁身边。 有点可爱呢。 他想。 一路有惊无险,除了意外碰上了一个迷路的小宫女外,再无别的插曲。 对于今天的行程,芈岁表示十分满意。 她站在竹华殿大殿门口,语重心长的将费心调查总结来的守卫和厨房排班表递到祁厌面前。 祁厌挑了挑眉,伸手接过那张脆弱的宣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他不认识的数字,唯一的几个繁体字如同蚂蚁爬,配图上的几个火柴小人更是称得上灵魂。 这属于是芈岁自己看了都要仔细一一辨认的程度。 可近观祁厌,少年依旧眉目认真,盯得目不转睛,仿佛在做什么人生大事。 郑重的就连芈岁本人都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那张她亲手“创作”出来的作品。 这一看不要紧,芈岁脸色大变! 这这这,这不是她前天的那张废稿嘛!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恶,居然拿错了! 芈岁脸色唰的一下一片通红,她急忙伸手去抢那张薄薄的宣纸,可祁厌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步。 少年将胳膊高高抬起,两人本就有些强烈的身高差在此刻愈发明显。 芈岁奋力向上伸手,可无论怎么努力,总是都差那么一节。 芈岁羞恼:“哎呀你快还给我!” 祁厌无辜的眨了眨双眸:“可是这不是岁岁要给我看的吗?” 他神色虽然清澈,却莫名让芈岁感到一股恶劣来。 她的脸色绯红一片,急的双眸睁圆,眼前逐渐起了一层水雾。 祁厌倏忽抿唇一笑,他双眸微眯,将那张宣纸重新递还给她。 “岁岁的画很可爱呢。” 差点把人惹哭了呢。 他的嘴角平了平。 祁厌眉眼越发低垂,他微微偏头,不再去看纸上的内容,将宣纸又递去几分。 芈岁才看不到,祁厌背到身后的那只手微蜷。 他微微有些用力,修长的指节泛白。 时间不算长,芈岁看着眼前雪白的纸张,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多少,不确定,心里也直打鼓。 祁厌聪慧,那些阿拉伯数字暂且不说,光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就够他怀疑半天的了。 一个声名在外,出生在书香世家的贵族小姐,又怎么可能不会写毛笔字呢? 芈岁侥幸的想,或许祁厌没有注意到呢? 短短几秒钟,他或许连那些是什么都没看清吧? 又或许,他从小环境苛刻,没有机会读书写字? 虽然这种情况在正文开始时是不存在的,但是……按照常理来说……呃。 总之,说不定呢? 嗯,就是这样。 芈岁心里一团乱麻,手上飞快的接过了那张纸,团巴团巴谨慎的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偷偷瞄了祁厌一眼。 只见,祁厌若有所思的盯着地板看,好似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松了口气,芈岁决定当方才的事情不存在! 只是,芈岁觉得有些新奇。 她鲜少看到祁厌这般认真的神态。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芈岁的视线停留在了送餐宫人路上掉落的一片青菜叶子上。 那片叶子随着时间的增长,早已腐朽破败。 那里,停留着一窝小蚂蚁。 它们窜来窜去,好似在搬什么东西。 芈岁见他感兴趣,忽的拉住了他的衣袖,轻轻用力,带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祁厌只觉得有股温柔至极的力道拉扯着他,周围,山茶花的香气流动起来。 几步之后,芈岁卸下了力道,率先蹲在那里。 少女一手抱着小腿,一手撑着下巴,她仔细观察地上的小蚂蚁。 没有注意到,祁厌的目光转移,从那窝蚂蚁转到了芈岁身上。 从上往下看,少女白暂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美丽,纤细,脆弱不堪。 只需要一只手,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握住,甚至,摧毁。 祁厌眸中罕见的产生了一丝迷茫以及一抹微不可查的挣扎。 摧毁么? 少女的疑点重重,她的真实情况与他搜到的出入极大。 她真的是右相家的三小姐,芈氏,芈岁吗? 接近他,又有什么目的呢? * 看了半晌,芈岁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祁厌是怎么看了这么久的? 芈岁疑惑转头,措不及防的与一双潋滟桃花眼对上视线。 芈岁没有准备,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电了一下。 她心下一紧,脚下一滑,身体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唉唉唉——!”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身后,一双冰凉骨感的手轻轻托着她的肩膀,将她稳稳的扶住。 芈岁心跳加速了几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吓死了,要是平地也能摔,她可真是丢大人了! 第49章 虽然、虽然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芈岁尴尬的捂脸。 借力站起来,她低着头,试图转移话题:“谢谢……那个,你方才是……是在看蚂蚁吗?” 啊,好生硬、好丢人、好尴尬啊! 第26章 技能 祁厌直直的望向她,目光里带了一丝笑意。 转瞬即逝。 状似不经意间瞥了芈岁袖口一眼,少年缓缓出声:“是,岁岁方才不也是在看它们?” 芈岁被问的一噎。 她能说她其实是看到祁厌在看,所以才…… 见她不说话,祁厌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正要说话,芈岁一把拉住了他,小声道:“还要问你呢,我是在看到你看它们看得入神,这才也跟着看看。” 然后差点摔了一个人仰马翻,想到这,芈岁脸色颇有些不自然。 她偷偷去观察祁厌的反应,只见,少年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一窝小蚂蚁,好似根本没有发现芈岁的窘迫。 松了一口气,芈岁光明正大的转过头来,正要问他,却不想少年先一步开口,吐出一句让芈岁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 祁厌语气淡漠,芈岁基本听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她就是感觉,祁厌不太对劲:“你知道它们在做什么吗。” 芈岁望着他,她眼珠缓慢下移,最终定格在少年那双黑沉沉的桃花眸上。 神色一顿,芈岁轻声道:“在一起搬运吃食。” 祁厌听到了她说的话,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偏过了头,嘴角又挂上了那副凝固在脸上的弧度。 “一起?” 耳边,少年温润的声音响起,芈岁想了想,道:“是,怎么了?” 芈岁没有发现,祁厌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些,一抹阴翳的色彩一闪而过。 半晌,少年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单手朝后撑在石桌上,身体后仰,绑的高高的马尾晃晃悠悠:“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幸福值-5】,随着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系统冰冷刺骨的机械音传入芈岁脑海,芈岁拧眉。 幸福值都降了,还能没事儿? 为了不打扰自己和祁厌相处,芈岁特意设置了系统,加幸福值的时候不必通知,但扣的时候一定要及时说明。以便于她快点找到每句话的病灶,避雷以及及时改正。 只是见祁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芈岁便并未多问,时辰不早了,再晚一些,人多起来了,芈岁回去只怕会被人察觉。 少女站定,对着祁厌笑了笑:“阿厌,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之后再来看你哦!” 少年同样站直了身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娇娇嫩嫩的姑娘,眸中不带任何别样的色彩,却在对视时掀起一阵涟漪。 怔了怔,祁厌短暂的别开眼,朝她点了点头。 芈岁转身,朝着小路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在即将彻底消失在祁厌视野中时,耳边被风裹挟着带来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 芈岁侧耳仔细听,辨认出了几个字节,那听起来依稀像是在说—— “谢谢。” 芈岁眉开眼笑,方才幸福值掉的那几点带来的不悦情绪霎时间烟消云散。 “不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啊!” 风将少女的言语寄送出去,不论祁厌有没有收到,他也已然再望不到少女的身影。 低垂着眼帘,祁厌摩挲着指节,先前那不经意的一次短暂触碰余韵尚存。 他不再刻意压制。 “好朋友吗?”祁厌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风将话语吹的支离破碎,自然于他并未有对少女的宽容。 * 路上,芈岁在心里将今日所发生之事迅速回忆了一遍。 貌似,除了那群蚂蚁,今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不对,那群蚂蚁也并无特殊,真正特殊的,是祁厌在看见那群蚂蚁时的态度。 为什么? 刚才还好好的少年郎,怎么看见个蚂蚁便成了如今这般令人琢磨不透? 这其中,究竟参杂了怎样她这个拥有上帝视角的读者都不知道的事情? 「系统,我需要知道有关于祁厌的所有剧情。」 【非常抱歉,当前权限过低,暂时无法开启此项功能,请先花费积分升级权限。】 芈岁长长舒了一口气,经过一段时间天人交战,最终认命道:「多少积分。」 【宿主,当前权限50积分升级一次,100积分两次,200积分升到最终级。是否确认扣除50积分?】 这么贵! 「你不如去抢!50积分的话,能开启什么功能?」 【入梦回朔机会*3】 入梦回朔?这是什么东西? 仿佛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疑问,系统解释道: 【这个技能属于一次性消耗款,每使用一次,在指定使用对象的前提下,使用者将随机于深度睡眠中以幻影的方式进入被指定者的回忆碎片进行回朔。 并有一定几率留下痕迹。】 「还可以留下痕迹?!」也就是说,如果祁厌的回忆里有什么不好的部分,她一旦使用这个技能,就有可能对他的曾经做出改变? 【理论上是这样,但此技能为回朔系列初级产品,几率极低,产生不了太大影响,若能生效,也顶多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请宿主不要太过期待。】 第50章 听了系统的介绍,芈岁眼睛瞪的大大的。 这50积分花的值啊!她就说嘛,贵肯定有贵的道理! 「那100积分和200积分的呢?又有什么功能?」 芈岁有些激动,50积分的就已经够厉害的了,剩下这俩岂不是超神般的存在? 【100积分:入梦回朔机会*5,有30%的几率留下痕迹,可适当产生影响。 200积分:入梦回朔机会*1,有100%几率留下痕迹,可随机彻底改变过去曾真实发生过的一件事。(温馨提示:该技能请谨慎使用,一旦成功,不予更改。)】 听到系统的介绍,芈岁眼睛都直了。 200积分不愧是200积分,这功能,强大! 买!肯定买!不买不行! 芈岁一咬牙:「这几天一共挣了多少?加上先前存下的,我先升级一次!」 芈岁最近一段时间的任务奖励很丰富,零零总总的积分加起来,已经到了六十五。 听到系统说出具体数字,芈岁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太难了,好不容易到了60及格线,峰回路转,竟然又因为种种原因急转直下,跌落谷底。 【确认扣除50积分?】 系统询问。 「……确认。」 芈岁不敢再多看积分一眼,因为她怕自己会突然反悔。 【扣除成功!已随机为宿主安排技能使用时间。】 随机安排技能使用时间? 芈岁沉思,半晌,慎重到:「这么说来,岂不是只要我陷入深度睡眠,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被动进入回朔?」 【是的。】 「这个能改吗?万一我在午睡,被人吵醒了岂不是平白失去了一次回朔机会?」 【非常抱歉宿主,系统尚且没有这项权限,无法为你做出更改。】 权限权限,又是权限。 芈岁都怀疑这个系统是不是上面派下来的低配款,怎么又是漏电又是没权限的。 可事实如此,系统改不了,芈岁也没有办法。 少女走着走着垂下里脑袋,丧丧的表情格外惹人怜爱。 她一直低头走自己的路,并没有看见不远的拐角处,一道人影慌慌张张的朝她的方向疾驰而过。 等她在注意到时已经晚了,那人仿佛也是才看见芈岁,急忙来了一个急刹车,芈岁慌忙躲避不及,两人还是撞在一起,一时之间,皆是应声倒地。 “唉!” “哎呦!” 芈岁一时间被撞的头晕眼花,她扶着宫墙站起身来,就见一个身着宫装的小太监四脚朝天,被摔得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顾不得别的,芈岁想要伸手扶起小太监,却看着他掉在地上的东西有些措愣。 那小太监见她生的如此娇艳绝世,身上未着宫装,便知道自己这是冲撞了贵人了,这下也不敢让她扶了,就着姿势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贵人恕罪!贵人恕罪!奴才冲撞了贵人,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磕头之余,余光瞟见旁边一摔掉在地上之物,心下大骇! 他趁着芈岁还没什么反应,一把拿起那块东西便塞进自己胸口,也不等她回话,急急忙忙转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芈岁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那物件,只是看形状有些奇特才不由多看了几眼,望着那太监的背影,芈岁越来越奇怪,她问系统。 「方才掉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你看到了吗?」 系统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它冰冷的吐出两个字:【虎符。】 「……?虎符?」 芈岁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 她就说嘛,这次嘉庆帝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原来是将虎符丢了吗? 可这只虎符,如今又怎会在一个看着如此少不更事的小太监手中? 这太监如此慌张…… 是谁要有新动作了? 那太监并未走远,芈岁若是快跑几步,还能追上他。 想了想,她还是捏紧了双拳,三步并作两步,悄悄跟上了前方那深褐色身影。 对方心里有鬼,直接追上去怕是会打草惊蛇,就算不会,芈岁这小身板,也打不过他,就这样先悄无声息的跟着他,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人,再想对策才是正道。 第27章 跟踪 芈岁内心十分紧张,这般跟踪人之事,她还是头一回做。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跟的很远。 直到路过一处拐角,她一抬眼才发现,路的尽头是墙壁,而自己一路跟着的身影已然没了踪迹。 前面没路了。 芈岁汗毛耸立,双手攥紧了衣袖,抿了抿唇。 正要回首,一只宽大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身后,带笑的声音听起来低沉阴冷,不悦耳却也不难听:“这位姑娘,缘何来此啊。” 身后土山有响动,芈岁身体一僵。 紧接着,她霎时间心中一凉。 咽了咽口水,她极快的向前几步,躲开了那只手的触碰。 她警惕回眸,眸光微眯,整个人呈现一幅戒备的姿态,后背微躬,像一只炸毛的小兽。 实则心中哀嚎一片。 她跟的如此远,难道还是让藏在暗处的人发现了吗? 可恶! 入目,一名约莫二十左右的青年立在墙下,嘴角含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第51章 帅是帅的,不然也当不了阿晋的男主。 虽然不太符合芈岁的审美,但,还是帅的…… 皮相算是比较出挑的,但可能是遗传基因的缘故,骨相整体偏方,拖累了还算优秀的皮相。 属于是和祁厌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骨骼一看就是随了嘉庆帝,倒是没有嘉庆帝那么丑……额不是,这叫长相随娘……唔。 总之,一眼下去,好生方正的一个小伙! 原著小说里,与这个长相的描述相符的……好像,只有太子? 芈岁再一看他,便发现越看越眼熟。 好像,先前给小皇孙办晚宴的时候,远远的瞧见过他一眼…… 芈岁随即低头,认命的闭了闭眼,从善如流的欠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万福。” 太子含笑,挥挥手免了芈岁的礼。 目光直勾勾的打量着芈岁。 芈岁微微拧眉,不着痕迹的躲避他的视线。他的眼神,莫名让她感觉不适。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察觉到她的抗拒,男人光明正大的收回视线。 芈岁又紧张起来:“回殿下的话,家父为朝中右相。” 祁光祝:“哦,原来是右相芈家的小姐,难怪如此知书达理。” “殿下抬举了。”芈岁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 “此处偏僻,芈小姐怎会来此?”祁光祝笑意微顿,目光之中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不愧是太子,气场全开的时候还真有些瘆人。 芈岁手脚冰凉,不着痕迹的收起自己的小动作,抬起头,毫不掩饰的撞进祁光祝的视线。 少女笑颜如画,雪白的肌肤上,那双明亮的杏眼眨呀眨,泛上一层淡淡的焦急:“殿下可望见我姑母宫中养的狸奴了?就是浑身雪白色的,只有四只脚上有不同形状黑点的那只。” 少女神色认真执着,看起来不像作假。 祁光祝敛眉,面上同样焦急一片:“孤倒是并未瞧见过,不过近日因着父皇的命令,孤刚好有空,在这长春宫闲着也是闲着,若芈小姐不嫌弃,孤也可帮着寻找一番。” 男人虽谈笑声风,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芈岁的脸,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芈岁面上的焦急从未消失,脸色从一开始的沮丧逐渐转变为了不好意思。 少女面上闪过纠结之色,似乎不太确定要不要接受帮助。 祁光祝也不着急,他静静立在原地等着,不错过芈岁的一丁点儿神色变化。 半晌,似乎是对狸奴的担忧超过了阶级的跨越,芈岁试探性的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这……这,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殿下了?” 祁光祝仍旧是一脸温柔:“这有什么?既然那狸奴跑到了我长春宫的地界,一个小忙罢了,芈小姐不必挂在心上。” 芈岁内心笑意一僵,我长春宫的地界…… 她心中莫名想到了那抹单薄萧条的背影,虽然祁光祝是原著男主,可是目前他大权还不稳固,皇位并非他囊中之物,便已经开始像现在这样口气自大了吗? 阿厌那么聪明,又不是全无机会…… 不过,这太子怎么和原著男主谨小慎微的态度不一样? 芈岁不是第一次感到不对劲了,但她暂且压下了心底的那点莫名的不悦。 刚想打哈哈告退,就听耳边传来男人催命般的声音:“芈小姐……来的途中,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不必紧张,宫中近来巫蛊之术频发,虽抓了很多人,却也还是避免不了漏网之鱼。孤是怕有心人加害于小姐,故而多次一问。 倘若发现,可否请小姐告知一二?孤好禀明父皇,还宫中一个安宁。” 芈岁心道:来了。 她继续皮笑肉不笑,一副天真少女的样子,娇憨的挠挠头:“我倒是见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慌慌张张的朝着这边过来了,本是想问问他可有见过我的狸奴,只可惜那太监害羞的很,一溜烟的便跑没影了,这才偶遇了殿下。” 祁光祝低垂着眸子,温和的弯了弯唇角:“原是如此,孤知晓了,会派人来查这件事的。” …… 又是和祁光祝一阵极限拉扯,芈岁终于退下。 这一来一回,她的表情转换堪称天衣无缝,这都是前世她当孤儿和社畜时积累的丰富经验。 临时编出狸奴这个借口,她也不是全无依据。 芈贵妃宫里头,确实有个二等宫女偷偷私底下从内务府托关系养了一只狸奴做陪伴,这小猫也确实最近走失了。 有时真话假话参半着说,往往更具真实性。 想起自己临走时祁光祝望她的眼神,惯会察言观色的芈岁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算了,不管了。 不过,原来自己跟了这么久,都己经到了长春宫了吗? 那太监消失在长春宫,就她所知,这所宫殿里目前只住着一同被皇帝软禁的太子和三皇子祁照云,那太监想必正是这两方其中一方的人了。 这次的虎符事件,果然是他们俩搞的鬼。 不过,这两人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宫里,最有希望,也最可能继承大统的两个人相继被猜测,被怀疑,这件事的最大得益人是谁呢? 皇帝如今还在找这虎符,那便说明从两人屋子里肯定都搜出来过东西,却都不是嘉庆帝真正想要的那一个。 第52章 那么,真的虎符在哪儿呢? 按照原著里太子和三皇子的性子,如果两人其中有一方拿到了真的虎符,那便不可能安安稳稳的被软禁在那里。 嘶——也不对,也许,那个小太监手里拿着的,就是真的虎符呢? 【不是,是假的。】 系统的突然插话打乱了芈岁的思绪。 芈岁并不生气,她微微撇眉:「你怎么这么确定,那块虎符也是假的?」 【像这种国之重器,一般都带着滔天的紫气,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气运,刚才那块东西我们系统一扫描就能看出来,那上面什么气都没有,就是一块赝品。】 芈岁闻言,再次陷入沉思。 宫里适龄的皇子公主大都被嘉庆帝和亲的和亲,发配边疆剥夺实权的剥夺实权,目前明面上有那个资本去争夺皇位的尚在宫中的适龄皇子,只有皇后所出的太子,蒋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孤苦的祁厌以及辰妃所出的二十六皇子。 祁厌被她率先排除,她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个尚且只有八岁的二十六皇子身上。 虽然不排除辰妃想要提前给自己的孩子铺路这层可能…… 可辰妃母族,仅仅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啊……那小官还站队太子了呢? 那……总不可能是祁厌吧? 别开玩笑了,那孩子可怜兮兮的连口正经饭都吃不上,怎么可能呢? 思来想去,芈岁还是没什么头绪。 她正心烦,丝毫没有注意到,脑海中,当她想到祁厌的那一刻,系统在默默装死。 她也不知,在她刚走不久,祁光祝便从角落里拎出来一个人。 男人整理着衣袖,慢条斯理的抬起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那人的背上! “啊额!——”忍痛的声音。 “小声点。她兴许还没走远。” 默了默,祁光祝缓缓蹲下身,捏着那人的下巴,缓缓在那张略显青涩的眉宇间落下一吻。 如果芈岁此刻折返,便能发现,地上跪着的人,正是她一路跟踪的小太监。 “小巷子,你跟在孤身边两年了吧,孤也一直没有半分亏待过你,结果除了c上,你还真是一点惊喜都给不了孤呢。 没用的东西,这次居然连运送个东西都能被人发现,还能让人一路跟过来……” 小太监浑身僵硬,一颗头颅埋的极深。 闻言,他颤抖着身躯,匍匐在他脚边,低声抽泣起来。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啧,低贱的玩意儿。东西呢?” 从胸口将那东西拿出来,小太监颤抖着双手呈了上去。 祁光祝单手接过虎符,仔细端详起来,良久,满意道:“传闻这虎符有九纹,猛虎威武霸气,先前还不觉得,见到实物,竟真是与传闻十分相符。” 真正的虎符长什么样子,其实只有嘉庆帝一人知道,只是祁光祝自认为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祁厌找人做的赝品又太过逼真,祁光祝现下对这枚虎符的真假深信不疑。 满意的将东西收起,目光下移。 小太监说实话长得十分清秀,身段也不比别的男人那么粗旷,反而带了点女性才有的妖娆。此刻他整个人匍匐下来,腰间系带收拢,将他衬托的玲珑有致。 看到这一幕,原本想重罚他的祁光祝眸色微沉,下流的目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想到小太监在c上的特别…… 祁光祝终究是摆了摆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夜带着孤赐给你的东西,把自己洗干净了,乖乖等着孤。” 闻言,那太监深埋的头颅不禁埋得更深,面色一片惨白。 见他这样,祁光祝反而心情很好的用脚尖踢了踢他: “这是恩赐。” 感受着脚下人的颤抖,祁光祝心情大好。 丝毫没有注意到,垂着首,小太监的眸底,是数不尽的晦暗。 转过头,祁光祝望向芈岁离去的方向,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真是好生有趣的女子啊。” 第28章 疑点 这厢,祁光祝正回忆着芈岁,一旁的阴暗拐角处,一双墨色长筒布靴缓缓走了出来,男人的脸隐藏在昏暗的阴影里,他低低行了一礼:“太子殿下,东西拿到了吗?” 祁光祝斜着扫了他一眼,面上恢复了平静,他整体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眉宇间带了点微不可查的傲然,立在那儿,点了点头:“孤动手,岂有不成之理?” 那人点了点头:“殿下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 闻言,祁光祝微微转头,余光瞥了芈岁之前离开的方向一眼,神色带了点犹豫。 那人鹰一样的眼神瞬间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一片齐整的小路。 眉头一皱,他悄然开口:“殿下,可是有什么变数?不如微臣……” 男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够了,孤有自己的打算。” “可是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出不了半点纰漏,这不……” “不必。”祁光祝冷冷瞥了他一眼,阴测测道:“李爱卿,你是否……管的也太宽了些呢?” 那人闻言,头放的更低:“微臣不敢。” 祁光祝厌恶的扫他一眼:“别以为你对母后有过一次小小的救命之恩,便就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插手孤的事了,你做的那些事,若非母后拼命保你,父皇那边就够你死千百次了。孤不是第一次警告你,别以为孤真的不敢杀你!” 第53章 想起少女眉宇间的灵动与那稚嫩的身姿……那般妙人,祁光祝才舍不得杀她。 想起什么。祁光祝舔了舔嘴角,轻轻踢了踢脚边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语气里是诡异的温柔道:“跪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一旁,男人望着这一幕,眉头又是一皱:“殿下,您是一国储君,留个这般不像话的小太监在身边算怎么回事?!” 祁光祝斜睨了他一眼,答非所问:“怎么,又要与我母后告状吗?” “微臣没有。” “别急着否认啊,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不是你惯用的把戏么?” “殿下……您——” “够了,孤现下不想听你废话,退下吧。” 画面最后,是男人默默垂下的眼。 * 「系统,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边的剧情,与我所知的相差那么多?」 【宿主,剧情有出入很正常,这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和作者写的剧情难免会在细节上有所出入,大体剧情一致即可。】 「可是……」 【宿主请专心完成任务,世界如何运行不在宿主任务范围内,恕系统无法回答。】 芈岁拧了拧眉,这件事竟然还与小世界运行扯上关系了吗? 「那,我可不可以再问一遍,明明同样喜欢祁厌这个角色的人不在少数,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来执行这个任务?」 【……】系统这次没有出声。 她又叫了系统几声,可这次系统却一直不上线,装死装的彻底。 疑问埋藏在心底,芈岁总觉得系统向她隐瞒了许多重要的事,奇怪,都太奇怪了。 选择了她来执行任务,却不告诉她实情。 所以,为什么偏偏是她? 第29章 玷污 这太奇怪了,芈岁想。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点恐惧。 未知的恐惧。 隐约脱轨的剧情,崩坏的人设,支支吾吾的系统。 要不是知道提升祁厌幸福值这个任务是自己自愿的,也是无害的,她真的现在就想挑撂子不干了。 勉强压下心中那点儿淡淡的不安,芈岁长舒一口气。 坐在贵妃特意给她添置的新榻上,手里端着百雀刚泡好给她端上来的茉莉花茶。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山茶花的清香瞬间四散,浸入四肢百骸。 好香的茉莉花茶。 她舒服的眯起眼睛。 “小姐,您今日又去哪儿了?奴婢不过是出去寄封信的功夫,转头回来,便听贵妃娘娘身边的橘红姑姑说您独自出去散心了,您都不事先告诉奴婢一声。” 百雀嘟着嘴,替芈岁打了一盆泡脚水。 见她又要伸手给自己脱袜子,芈岁连忙摆了摆手:“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你只负责打水,我自己来洗就成。” 其实她一开始也不想让她打洗脚水来着,可惜这小丫头坚持,拧不过她,芈岁索性便由她去了。 好歹自己比她多活了这么几年,让一个小丫头每日替她打盆水勉强还行,可这帮她洗脚……就还是算了吧。 虽然每天有人伺候确实很爽,可,主要是顶着现代人的思维,古代这生活习惯什么的,芈岁一时半会儿的属实是接受的不太良好。 制止了百雀把手伸向她脚踝的动作,芈岁这才不急不缓的回答起她的问题来。 “那会儿走的急,没有来得及通知你,好百雀。” 百雀蹲下身子,捧着脸看芈岁,认真道:“奴婢是小姐身边最忠实的仆人,夫人在咱们临走之前交代过的,宫里阴险,难免有人针对贵妃娘娘,将祸水引到您身上来,夫人让奴婢一定要好好照看好您!” 芈岁一时语塞,许久,她笑了笑:“知道啦好百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下次再出去,一定带你一起!” 闻言,百雀这才松懈了表情,她眉开眼笑的点点头:“是!小姐!” 看她如此开心,芈岁不由失笑,只是转瞬,便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百雀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有些一根筋。 按她穿来这几个月的了解,这丫头平日里最护着芈岁,却也最听她母亲的话,人也略微有些小古板。 那些信件,便是她向沈夫人事无巨细的禀报芈岁每日去了哪里,做了何事,遇见了何人的证据。 这件事芈岁知情,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监视芈岁,反而是为了芈岁自身的安全做的考量。 毕竟皇宫太大,水太深,芈贵妃能爬到今日的位置,有的是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些人虽不能撼动芈贵妃本身,却能从她身边的人开始做文章。 这样做,一来是为了避免可疑人员的迫害,尽量不给树大招风的姑姑再添麻烦; 二来,是芈岁穿来不久,规矩并不是十分熟练,可皇宫又是最最重视规矩的地方,若是无形之中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什么人,家中早日知晓,身为右相的芈父位高权重,也还能及时想出对策,保她一二。 所以,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最近一直都与住在冷宫附近的九皇子祁厌有所往来,关系还比较密切,说不定会怕添麻烦加以劝阻,或者直接向她母亲禀报这件事也不是毫无可能。 若这件事单只被百雀唠叨也就罢了,最怕沈夫人那边不同意…… 第54章 这便是芈岁次次打算避开她的原因。 祁厌不仅是她推,更是她的任务对象,不接触是绝对不可能的。 芈岁望着外面的天色,发现天已经有了全黑的趋势,不禁开始回想今日这五彩缤纷的一天。 是的,五彩缤纷。 先是送错了祁厌图纸,又是发现了假的虎符,再后面又与太子有了短暂的接触。 想起太子,也就是原书男主,芈岁不由的皱起了眉。 这个男主除了长相,一点也不像原著中描述的那样风光霁月。倒不是说他不够温柔,也不是说他能力不够,这就是一种感觉。 那个人给她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是表面光洁的茅房,实则里面堆满了…… 芈岁愣住,随即决定住脑。 百雀见自家小姐又在发呆,默默去添了一根烛火,便退下了。 室内,烛火跃动,芈岁有些烦闷的抓抓头发,暂时想不通,那便先不想了吧。 脑袋习惯性放空,没一会儿便开始踩铜盆里的水花玩儿。 百雀再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她弯了眉稍:“小姐,您又在玩水呀。” 芈岁正在兴头上,冷不丁听见她的声音,脚下一顿,随即,颇有些尴尬的蜷缩起白嫩玉珠一样的脚趾,不在动弹了。 身体僵直片刻,很快又放松下来,佯装镇定的轻轻点了点头,实则连脑袋都没好意思转过来, 想到什么,芈岁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抬眼去望她:“又?” “对呀,不过话说起来,您已经许久没这般过了。” 原来是这样。 点了点头,芈岁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原主在文中的人设温温柔柔,她不由意外的挑了挑眉,原主这种标准的大家闺秀居然也会玩儿这么幼稚的小游戏呀。 “对了,一直忘了问,天色将暗,百雀,你上次寄出去的信件,父亲母亲还没有回信吗?”随手拨弄着塌前的橙红色流苏,芈岁眉眼轻抬。 “暂且还没有,哎呀奴婢的好小姐,送信需要时间的呀,我们昨日刚寄出去的信件,才过了短短一日,怎么可能如此快速的收到回信呢?” 闻言,芈岁颇有些落寞的垂下脑袋。 好吧,过惯了现代消息无延迟的网络时代,一回这古代还真是感觉哪哪都不适应。 这都三个多月过去了,还是要慢慢习惯的好啊。 “嗯……好。” 歪了歪头,芈岁回想起今日碰见的那个小太监以及突然出现的太子,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尤其……尤其是太子的那个眼神…… 心里头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思来想去,到底撞上了这桩事,还是与家中通个气比较好。 芈岁最终决定将此事写进家书。 接过百雀递来的布巾,仔细将脚擦干净,提前吩咐了百雀研墨备纸,芈岁便朝着书桌的方向走去。 百雀在一旁打趣她:“小姐,您不是一直不肯动笔写家书的吗,怎么今日突然想起远在相府的老爷夫人啦?” 芈岁确实不常动笔,一般有什么事也是让百雀代为转达。 这不是因为她懒,更不是因为她一点也不想念右相府的二老,而是…… 夭寿啦!她真的不会写繁体字啊啊啊! 认都认不全,更别提写了! 而且,就她那毛毛虫爬树一样的毛笔字,骗骗从没读过书的稚童还可以,可想要骗过与原主相处十几年的芈父芈母,那便简直是痴人说梦,难如登天! 芈岁双手托着百雀的肩,认真的看着她:“谁说我要自己写啦?” 说完,芈岁从善如流的推着她走到写字台上,对准椅子,按着她的肩膀坐了下去。 趁着百雀愣神的功夫,又将上好的狼毫笔一把塞进她的手中:“还是我念,你写呀,小笨蛋。” 小笨蛋? 芈岁声线本就娇软,如今特意放慢速度说话,更是显得话语中透出来满满的温柔之感。 百雀一下子红了脸颊,挠了挠头。 好像、好像小姐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呐,可是…… 好喜欢哦。 “好了,接下来,我念一句你写一句,听明白了吗百雀?” “奴婢明白!” 满意地点点头,芈岁站在她旁边,开始逐字逐句的说出今日遇见两人之事。 待她说完,百雀已然心事重重的吹干墨渍,艰难的看着她。 芈岁被她看的心里毛毛的,不由得出声询问:“怎么了?” “小姐,您今天居然这么惊险,还好您没有事!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个太监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吧?而且还遇到了太子殿下……” 似乎是想到什么,百雀双眸中竟还参杂了些泪痕。 她看着芈岁,目光中带着强烈的委屈和愤懑。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了,芈岁连忙走过去,捧起她的脸:“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乖啊,不哭了。” 百雀强忍泪水,可到底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下,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滴答滴答落下泪来。 她带着哭腔回应芈岁:“小姐……你忘了吗?那个太子他、他——” “不哭不哭,他怎么了?”芈岁心中疑惑,男主怎么了? “他两年前曾来咱们右相府提过亲,还差点……差点……” 第55章 还有这事? 芈岁瞪大双眸,从腰间翻出一块帕子替她擦干眼泪,右手缓慢拍着百雀的后背替她顺气:“差点怎么样?” 百雀小心翼翼又不可思议的看着芈岁的表情,半晌,她语气疑惑中又夹杂着心疼道:“您真的忘记了吗?” “那夜,他还差点玷污了您!” 第30章 卷入 芈岁整个人当场石化。 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忘,我只是、只是不愿回想。” 两年前?这具身体才十二岁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下一个“咯噔”,想起太子的目光,芈岁彻底沉默下来。 听到她这样说,百雀眸中闪过深切的自责:“是奴婢错了,这种事儿,小姐应该将它早日忘却的,奴婢不该提起……” 说着,她便要掌自己的嘴,被芈岁眼疾手快拦住了动作。 “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 过去的事情虽然太过不美好,可仔细想来也不失为一个教训。 那夜……” 芈岁故意留了个钩子,果不其然,话刚一出口,百雀立即双眸冒火! “那夜,若不是贵妃娘娘刚好向陛下求了圣旨出宫,回府小住,点名要见小姐,恐怕我们还不能那么及时找到您!” 安抚的轻拍百雀后背,芈岁眉眼低垂,不着痕迹的套着话。 “是了,说起那夜,属实是过于凶险了。” “怎的不是这样?!那夜正逢老夫人寿诞,府里的上上下下皆忙着见客典礼,谁都没能及时发现小姐你不见了踪影。 这事儿说到底,都怪奴婢啊!” 暂平的哭腔又起,芈岁将其揽进怀中,温声安抚:“这怎么能怪你?怪只怪那贼人不安好心。” 百雀红了眼眶,这才接着含糊不清道:“奴婢……奴婢不该听信外人的谗言,以为小姐您真的想要新鲜的梅花编制的花环……小姐,奴婢不该离开您身边的,呜呜呜……您受苦了…… 小姐,自从两年前那件事过后,您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性子便越来越木讷……只有这几个月,奴婢才见您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起来。” 芈岁苦笑,内心一阵叹气。 能不真正开心吗,这具身体里的芯子都换人了,还能悲伤到哪里去? 不过说起来……指节耸动,芈岁瞳孔微眯:“百雀,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我的记性便越来越不好了。你可记得,我具体是何时病的?得的又是什么病?” “奴婢当然记得!奴婢死也记得!小姐是在两年前的一个九月,那时,正好是中秋后几天!您发高热,整整五日都没有降下温度来,当时……当时……就连老爷从宫里请来的御医都说,小姐你已经药石无医了…… 四小姐她们剩下那几房的人,都已经暗地里开始给您准备丧事了! 真是可恶,那些人就是盼着小姐您去了,那样,他们便有机会被过记到老爷名下,成为名副其实的府中嫡出小姐!” 九月……中秋后几天。 芈岁眉头一皱。 倒是巧,她在现代福利院的时候,也是两年前中秋那几天生了一场大病。 只是原主是发高热,她则是因为出车祸进了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就连她的主治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 “别激动,你家小姐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儿嘛,放心,她们不会得逞的。 百雀,你继续说说吧,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我们俩对对账。” 谁知,哽咽着,百雀目光中流露着心疼:“小姐,您竟然记不清了,那便忘了吧?这些肮脏事情没什么好记的。” 芈岁:…… 芈岁复杂的摇了摇头。 “你不懂,越深刻的事就越要铭记,这是以防那贼人下次出手还会中招。” 芈岁说的一脸认真,原本百般不情愿的百雀思索起来。 半晌:“好吧,小姐说的对。 其实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毕竟奴婢赶到的时候,您已经被人救下了。” 被人救下了?是谁? 正当芈岁思考着该如何不着痕迹的问出这个人,百雀下一秒便开口。 “奴婢只知道,当时有一个跟着太子一起来这里的小孩儿,与当时府中的管家通风报信,这才找到了您。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见您瘫软在地上,衣衫不整,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仿佛失了神智一般,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芈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和我们几个婢女都担心坏了。 不过幸好,这件事夫人察觉到不对劲,便封锁了消息,府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问您,您当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迫于无奈,夫人事后请了验身嬷嬷来看,万幸,那贼子还未得逞!” 此时,在百雀的口中,堂堂太子已经变成了所谓贼子。 “不可胡言!” 芈岁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仔细的检查了一圈后,对上百雀不解的目光。 她小声的解释:“百雀,隔墙有耳。” 这么一说,小姑娘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紧张的四下张望。 看着他的样子,芈岁一阵好笑,轻轻摇了摇头:“好了,周围没有人,这次便罢了,切记一定要谨言慎行,在自己家中尚且不可如此,在这皇宫更是要小心再小心。没有下一次了哦。” 第56章 “嗯嗯!”百雀用力的点点头。 “继续吧。”想了想,芈岁皱着眉头,又问:“当时我确实是被吓坏了,很多东西都不太记得了,你可知那家伙在被抓到的时候是否是吃醉了酒?” 芈岁实在是不敢相信,两年前,太子大概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样子,而原身则更小,大概也就是十二岁左右。 这个男人能对十二岁的豆芽菜有反应? 百雀被问住了,她细细回想起来,不一会儿,语气严肃又确定:“不不不!奴婢保证,他绝对是清醒的状态!” 清醒状态? 难不成……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太子有恋童癖? 芈岁沉思片刻:“他之前有传出来过类似的事情吗?” * 幽静的大殿中,祁厌手执一方绣帕,低垂着眉眼,仔仔细细的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擦的很认真,一双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上的动作……准确的来说,是一瞬不离的盯着那块素净的小兔子手帕。 手帕被洗的干干净净,原本清幽的山茶花香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少年身上极淡的檀香。 为什么还留着这块看着如此愚蠢的帕子? 祁厌眸中浮现一抹茫然。 一而再再而三,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形。 许久,他停下动作,低声喃喃:“蠢兔子。”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是孙大人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底下,阿六半跪在殿前,双手恭敬的托举着一封密封完好的信,静静等待自己的主人将它拿起。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阿六手上一轻。 祁厌没有着急看内容,他指节上下移动,慢条斯理的将那封信的封皮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番。 在看到某一面时,他目光一顿,露出满意的神色。 祁厌这才撕开封口。 待浏览完上面的内容,少年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阿六依旧跪在地上,等待他的吩咐。 叹了口气,祁厌的目光变得幽深。 “送给太子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人现在就在宫外,只待殿下一声令下,礼物便可直入皇宫。” 听他这么说,祁厌反倒是缓缓摇了摇头。 “动作很快,不错。只是这人,不应该由咱们接回来。” 阿六一顿,缓缓抬首:“殿下的意思是……” “他不是在那边吗?想投诚,光是那点诚意可远远不够。” 敛眸,阿六恍然:“殿下说的是,阿六这就去办!” 殿下真不愧是殿下。这种事情若是交给他们来办的话,难免会显得他们权利太过大了些。 在皇帝封锁整个皇宫的前提下,还可以带着这么多人来去自如,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么多年来的伪装就白做了啊! 阿六领了命,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 站在原地,祁厌摩挲着帕子上的小兔子绣样,朝着身后摆了摆手。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殿下有何吩咐?” 是十一。 “照例。” “是,殿下。今日芈小姐从殿下的寝宫出来后便往荣华宫的方向赶,只不过出了些意外。” 祁厌眸光微转,颔首,神色中带着连他本人都不曾察觉到的紧张,声音微冷下来。 “意外?她受伤了?” 眸子眯起,祁厌第一反应是该怎么给她送金疮药。 金疮药?他的殿中似乎没有那种东西。 “不是,并非受伤。芈小姐途中不太顺遂,被太子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撞了一下,那太监衣袖中掉出来了一样东西。” “何物。” “距离太远,属下并未看清,但大致瞧着那模样,似乎是一枚虎符。” 闻言,祁厌眉眼微抬:“芈岁看到了?” “看到了。” 啧。 眉心泛起点点愁绪,这是祁厌极为罕见的情绪。 貌似,小兔子要被迫卷进狼窝了。 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有的,芈小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那太监一直跑,她一直追,追到了长春宫,太子出现了。” 寒冰一下子淬满整个眼眸—— “你说什么?太子见到她了?” 第31章 男风 “是。” 祁厌站在殿前,指骨间夹着那封还未来得及焚烧的信件,力道逐渐加重。 关节处微微泛白。 静默良久,祁厌缓缓出声:“传令下去,将计划提前。” 闻言,十一皱眉,他朝着祁厌拱了拱手:“殿下,十一不明白。” 为什么要提前? 明明就按之前定下的,中秋国宴那日,由那个人替他们献上那对诱饵,完成潜伏任务即可啊? 如今为何又要全部打乱,只是因为那个叫做芈岁的女子吗? 明明殿下可以不必冒着风险…… 可偏偏—— “十一,你逾矩了。” 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弧度,祁厌眸光微转。 “你只需要执行命令。” “……是。” 吩咐完话,祁厌眸光流转。 看来他的计策不错,祁光祝并非只是想借此一举扳倒祁照云。 他更想做的,其实是一石二鸟,做个赝品放在祁照云宫里暂时混淆视线,等皇帝放松了警惕后趁机将东西运出去。 第57章 一方面牵制了皇帝,留出了时间,一方面暂时降低了皇帝对祁照云的信任。 哪怕事情最后被查清楚,放在祁照云那里的虎符是假的,皇帝因此疑心于他,也无所谓。 毕竟那时他才算是真正的大权在握,区区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皇帝罢了,大可正面分庭抗礼。 只是可惜了,实在是可惜。 他并不清楚,自己手里的也是赝品。 更不会想到,皇帝辨别真假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就是不知,祁照云是否也存了这样的想法…… 若二人皆是如此,那么这场戏能持续的时间便长了啊。 不多时,远处,一道黑影极速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殿下。” 祁厌眼皮都没掀一下,单手执起一只普通的白瓷小杯,他开口。 “说。” “十五找到那东西的踪迹了,就在太子现居的长春宫,目前据说在三皇子的住所。”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良久,祁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一字一顿道: “好,那我们便去,将东西,拿回来。” 神色变化,祁厌当下心中便有了算计。 唇角微勾,少年淡淡扫视暗卫一眼:“先去做吧,将阿六叫回来。 对了,等等。” 祁厌坐到书台前,拿起一只狼毫,沾了点透明的汁液,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龙蛇。 不多时,少年放下笔,轻轻吹干上面的水渍。 “将这个东西,交给先前来的那个人。另附上一句话,便说——按照上面说的去做,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拿起那张白白的宣纸,将其举起,透过太阳光,白纸纯洁无暇。 伸手接过那张无字白纸,十一跪在那里,点头应下后便不再言语,不过须臾,整个人消失在房间内。 立在原地,伴随着幽幽月色,祁厌垂眸沉思着什么。 目光移向腰际素材的手帕,少年抬手将它取了下来。 良久,他抬起眸子,神色中闪过一抹幽深。 少年缓缓侧首,瞳孔直直望向月亮,口中话语轻到几乎听不清。 “她似乎,不太一样了呢。” 另一边,祁光祝回到长春宫主殿,正要吩咐身旁的小太监打水沐浴,目光扫视一圈,都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影,他皱了皱眉。 “小得子,阿松呢?” 名为小得子的太监闻言脖子一缩。 刚想说些什么,门口一道“咯吱”声在空气中炸响。 浑身一个机灵,小得子瞧瞧瞄了几人一眼,趁着大家都不注意,连滚带爬的从侧殿滚了出去。 才退下,便听殿门外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 “呦,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阵仗,又是烧水又是沐浴的,带着浩浩荡荡一堆人马,原来是太子皇兄回来了。” 祁照云欠扁的脸还未出现,声便先至了。 眸中升起一抹浓重的厌烦,祁光祝抬首的瞬间,面上带着无穷笑意,俨然一副好好兄长的模样。 “是三皇弟啊,深夜到此,所谓何事啊?” 看着他那副虚伪的嘴脸,祁照云的嘴角冷却下来,欲笑不笑的弧度挂在脸上。 “前些日子一直没有时间得见皇兄,臣弟倒是忘记了,皇兄还准备了这一手呢。” 掀起眼皮,祁光祝的眸中挂上一抹嘲弄:“三皇弟实在是说笑了,我们彼此彼此吧,毕竟,我们能在这里相见,三皇弟功不可没。” 一声冷笑响起,祁照云站在主殿内,极为缓慢的拍了拍手:“臣弟可没那么大本事。 罢了,皇兄,今日臣弟可不是来与你吵架的。 只不过,皇兄前些日子一直颇为宠幸的那个小玩意儿,今日办了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呢?” 掌声响起的瞬间,祁照云左右上前,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押着推倒在祁光祝跟前。 定睛一看那血人的脸,祁光祝面无表情。 是阿松。 正是下午与芈岁相撞的那个小太监。 “殿下……殿下,救我,殿下……” 躺在地上,阿松气若游丝。 祁光祝面色不善,脸伤成这样,还怎么…… 想到这里,祁光祝眸中闪过一丝嫌弃,将他握住自己裤脚的手,狠狠踹开。 “真是没用的东西。” 罢了,索性下面的物件还算完好。 用力一扫衣袖,祁光祝面色如常:“怎么,可是我这小太监做了什么让三皇弟不太高兴的事?皇弟怎么亲自前来?” “太子皇兄这小太监倒是好能耐,半夜爬床,居然还能爬到臣弟床上?臣弟今日来就是想问一句,这种恶心玩意儿,皇兄是管还是不管呢?” 脸上闪过浓浓的厌恶,宫中谁不知道三皇子祁照云这辈子最讨厌男风,偏偏这个小太监还往枪口上撞,可一个小太监代表的了什么?真正想恶心他的,还不是他背后的主子吗?! “爬床?” 表情一动,祁光祝的目光瞬间移向阿松,他不是让他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他吗? 这个蠢货,怎么跑到别人床上去了? “可有此事?” 沉着声,祁光祝斜眼睨了他一眼。 低垂着脑袋,那名叫阿松的小太监眸中闪过一抹嘲弄:“殿下相信奴才,奴才没有,是三殿下走错了房间,是他——” 第58章 “啪!” “死奴才!血口喷人,要不是你对本殿下下了药,本殿下岂能头晕脑胀之际走错房间?!” 是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于他祁照云,于他们祁氏皇族,无半点干系。 嘴脸溢出一丝苦笑,阿松抹了把脸,微微抬首,眸中流露出一股我见犹怜。 他仰头的弧度姿势,仿佛经过无数次精准测量一般,每一个表情,无不精准的踩在祁光祝的嗨、点上。 “殿下……” 月光幽深,透过窗缝轻轻挥洒在他的身上,他脸上的血迹不仅不恐怖,反而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丝血色,激起了男人血脉中的血性。 虽然他只是长的较为清秀,可他这样环境的烘托,只想静也显得楚楚可怜,犹如一抹落败的月华。 这…… 像,太像了…… 祁光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好歹相处了整整一年,阿松对于祁光祝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至少在喜好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祁光祝。 不然,阿松早就被他清理掉了。 与他相反,祁光祝看到这一幕时,内心的触动有多大,祁照云内心就有多恶心。 他是真的厌恶男风到了极致的地步。 正要上前踹上一脚,祁光祝拦住了他。 “三皇弟,好歹是孤的人,你如此做派,怕是实在有些过了。” 祁光祝依旧言笑晏晏,只是给人的感觉,就像阴沟里的毒蛇。 祁照云闻言,收回了脚,眉眼轻佻,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皇兄如此偏爱这个奴才,怕不是……喜好男风?” 笑意一僵,祁光祝脑海中闪过一抹久远的画面,嘴脸笑意微僵。 “皇弟说笑了。” “既然如此,皇兄今日是铁了心的想要护着这个小太监了? 这可不行。” 眸光一顿,祁光祝垂首,便见阿松祈求的眼。 “如何不可?或者说,三皇弟今日来,是想要向我讨要些什么?” 一听这话,祁照云立刻眉开眼笑。 他本来是最近被父皇软禁在长春宫闲得无聊,正巧今日喝点小酒陶冶情操,碰巧地上那个死奴才没有眼力见,一直往他跟前凑。 还买通了他身边的一个得宠的宫女给他下了催情的药,在一路的暗示下被引到了这死太监的房里,差点就要春风一度之时,还好他厌恶男风,根本硬不起来,不然…… 恶心自己倒是小事,怕是要被太子抓到把柄…… 到父皇那里告他黑状就不好了。 更何况,若是喜好男风这件事说出去,怕是连那把龙椅的扶手都摸不到了。 总而言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靠着这件事从太子手里捞点好处,他还是很开心的。 这事儿一看就是太子的诡计,想要陷害他? 下辈子吧! “皇兄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我们可是亲兄弟,这件小事怎么能成为阻碍我们感情之间的壁垒呢?” 太子皮笑肉不笑:“三皇弟不妨直说,你想要什么?” 第32章 反常 “臣弟想要的……倒也简单,不过吗,这就得看皇兄舍不舍得给了?” 嘴角一咧,祁照云眸中闪过一抹狡猾之色。 “但说无妨。”祁光祝此刻面上还维持着那副假惺惺的笑容,只是语气愈发不善起来。 “皇兄,别生气嘛,臣弟想要的很简单,这些日子父皇赏给你的那块免死金牌,皇兄,不如就此,借给臣弟用用啊。” 闻言,祁光祝面上浮起一抹冷笑。 他倒是会想,也真敢想啊。 “此物倒是可以转赠给三皇弟,只不过得看三皇弟有没有那个福气拿走了。” 眼珠猛的瞪起,祁照云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 竹华殿。 “事情可都办妥了?” 把玩着一枝刚折的榆树条,祁厌静静站在窗边,双眸微微眯起,感受着晚风的洗礼。 “禀告殿下,事情都已经办妥了,现在,那个小太监已经按照我们的吩咐和算计成功吸引了两拨人的注意,眼下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双手抱拳,跪在地上,阿六神色之中扬起一抹兴奋。 终于查到那东西的下落在哪儿了,对于殿下来说。这可是比虎符要更重要一些的玩意。 “很好,那便通知暗影,开始行动吧。” 眸光晦暗,祁厌微微垂首,右手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掰着榆树的叶子。 不多时,他的脚下尽是树叶的残余。 将已经被薅秃的树枝从窗户外面扔出去,他上下拍了拍双手,清理着手上一不小心沾染上的灰尘。 “殿下,属下还有一事。” “说。” “负责看着芈岁小姐的暗十一方才传来飞书,那芈岁小姐不知为何又来到了长春宫境地,想来是已经有一会儿了,需要属下引开她吗?” 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狐疑之色,祁厌沉思片刻,随即,犹豫着轻轻摆了摆手。 “她也在那儿?” “是,殿下。” 她怎么会在那儿?先前不是已经回到她自己的荣华宫了吗? 祁厌转头望向月亮,逼近中秋,这月亮是越来越圆了…… “那便不必再叫暗影去了。” “那……” 第59章 “在这里守着,我亲自去一趟。” 说罢,还不等阿六反应过来,再一抬头,面前,已然无一人踪影。 沉默片刻,阿六默默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柱子旁,从嗓子里蹦出两句话来。 一句是感叹:“殿下的轻功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一句是疑问:“这芈岁小姐,究竟什么来头啊?怎么感觉咱们家殿下一碰到她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一阵风吹过,从打开的窗户外吹进一片片不再那么翠绿的叶子,房间中不见有人的踪影,却却传来另一道同样疑惑的声音。 “不知道啊,真是奇怪了,最近下的命令总是临时变卦……还通通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难道……殿下真是和老三他们那天讲的后羿和嫦娥的故事一样,坠入爱河了?” “嘶——” 坠入爱河?谁?他们殿下吗? 开什么玩笑? 另一边,早已洗漱完毕,准备睡个好觉的芈岁一个人悄咪咪的出现在了下午方才路过的长春宫门口。 夜晚的长春宫不如白天那么灯火通明,却是比白天严谨很多。 芈岁做贼似的蹲在宫墙边那足足有半个人高的茂密草丛中,屏息敛声,默默观察着守卫在长春宫门口一刻不离的两个禁卫军。 其实芈岁原本都已经打算上床睡觉了,可惜一切都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那时候芈岁洗漱完毕,正要拿个话本子挑灯夜读,系统一个紧急“叮咚”将她从床上提溜起来。 【叮咚叮咚!!!紧急任务爆发!紧急任务爆发! 请宿主尽快查收! 请宿主尽快查收!! 请宿主尽快查收!!!】 芈岁正躺在床上熬夜看着自己进宫前几天刚买回来的一本民间大家所写的新品——《腹黑太子和他可怜九弟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乍一听到系统的尖锐爆鸣声,还以为自己手上这本稍微带点颜色的文学是系统禁看的“违禁品”,受到惊吓的同时,心中不免还有一些紧张。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看到系统这么紧张,芈岁不由得更紧张了,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书往背后藏了藏。 【别藏了,别藏了!我都看到了,不是说那本书的问题呀,我的意思是有紧急任务,要出大事儿啦!】 芈岁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这本书讲的是当朝太子和祁厌的一些由民间杜撰出来的的八卦情/事。 当朝民风开放出现,能出现此类书籍,并且此类书籍还卖的很火,也只能说是民风如此,民心所向。 不过芈岁可不是专门冲着这个来的。 古代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哪怕有系统时不时给她播放动物世界,芈岁还是会感到十分无聊。 这本书就是她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在书摊上无意中翻到的。 她当时双眼犀利,迅速捕捉到关键词“太子、九弟”后,便彻底走不动了。 当下便准备买回家,等翻开这本书后,芈岁便发现里有有关祁厌的一些介绍。 原本只是想当个娱乐消遣看,却越看越发现,这些介绍里有挺多都和原著的人设背景十分符合。 经过一番调查后才发现,写这本书的大家,是前些年曾经在皇宫里侍奉过的到了一定年纪被放出来的大宫女。 由于剧情的崩坏向和人设的诡异方面,芈岁当时就买了这个作者笔名下的所有有关皇城的书,打算先当个参考,好好研究研究祁厌曾经都经历过什么。 虽然里面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杜撰,但是一些背景事件还是挺有研究价值的。 芈岁主要是担心她的小心思被系统发现了…… 不过现在看来,大抵是没有的。 「别急,要出什么事了?」 【上面传来紧急通报,一会儿祁厌要去找个东西,那个东西很重要!它是直接导致祁厌后期黑——!】 眸光眯起,空气仿佛顿了一下,芈岁眉眼上挑,这才开口:「黑?黑什么?」 【黑、呃,被黑、被……被黑粉黑的主要原因之一!】 好险。 系统悄悄给自己捏了把汗。 芈岁沉默着将书放在枕头旁边,神情淡然,系统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系统已经不能随意读取芈岁的心声了,上次读取之后芈岁便趁他出去维修的功夫将整个系统控制室研究了一遍,把权限给关掉了。 空气一瞬间安静的可怕。 半晌,还是芈岁率先打破寂静。 「什么东西,什么任务,我需要怎么做?」 【很简单,那是一枚玉扳指,和田材质,你要做的,是先祁厌一步找到它,然后……】 「然后?」 【销毁它。】 第33章 卡住 芈岁皱了皱眉:「销毁它?」 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件东西既然对于祁厌来说这么重要,若是贸然销毁,恐怕不能直接解决问题,很可能会留下隐患。 可是,它们为什突然才颁布这一项任务? 芈岁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思考了很多。 是因为它们也没有检测到这种情况吗?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 这是原本剧情里所没有的,世界生长自动延伸的一部分呢? 第60章 又或许,是这里面,隐藏了什么就连系统都不知道的秘密,因为她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反而被发现了,所以才会那么着急的想要销毁? 说实话,芈岁到了现在,已经不完全相信系统的话了。 或许它对她的保证是真的,可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对于她一个任务者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既然如此,她真的要去找那个东西,然后销毁它吗? 【快点动起来啊!再不动就晚了!你难道想要任务失败吗?宿主,你在想什么?】 脑海里,系统的催促声层出不穷。 芈岁十分敏锐的揪住了关键词。 “任务失败?你是说,如果让祁厌先一步找到那枚玉扳指,我先前的努力会白费,祁厌的幸福值会直线下降吗?!” 沉默半晌,系统终究是出声,它斟酌着道:【对,甚至有可能跌落冰点,比你一开始接手时的负五十还要更差一些。】 还要更差?! 芈岁不想任务直接失败,无论从哪方面去看,她的任务都不可以失败。 闭了闭眼,少女心中当下有了计算。 「好,我去,只是我有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 「那枚玉扳指,如果我将它先祁厌一步找到,可以由我保管吗?」 系统在她脑海里罕见的迟疑了一瞬间。 【……你想怎么做?】 时间回归当下。 想到系统与她最后的对话,草丛里,芈岁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 下定决心,她从草丛中缓慢的挪动出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门口有禁卫军守着,我从哪里能进去?」 【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不远处的一个拐角里被杂草堆掩盖着一个挺大的通道,那边我检测过了,没什么人去。】 跟随系统的提示,芈岁顺着宫墙一路走到它说的那处墙角。 果真看到了一片枯黄不已的杂草堆。 「系统呀,你总算靠谱了——」 靠谱了个二大爷。 芈岁表情复杂的看着面前那个系统所说的通道,沉着脸,不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看到了那片草垛,小姑娘神色先是一喜,紧接着便开始抓紧时间将枯黄的草堆转移走,可当她好不容易扒拉开枯草,满心欢喜之际。 一个仅仅能够容纳一人钻进去的狗洞映入眼帘。 看着狗洞上清晰可见的蜘蛛网,芈岁罕见的沉默了。 「……这就是,你说的通道?」 【对啊,还能有假?你就说它能不能过人吧! 还愣着干什么?快钻进去啊,趁着现在三皇子在太子那儿,咱们赶紧拿完赶紧了事儿,怎么的,大晚上的你不想回去睡觉啊?】 【嗷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说你怎么干活没劲儿,我忘记告诉你奖励了!】 默默拿了一捆杂草清扫洞口,芈岁不抱希望的顺口问了一句:「多少积分?」 【一百。】 动作一顿,芈岁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这次惊呆了,都问出了声:“多少?” 【一百啊!】 一百?! 一百积分?! 这狗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大房了! 【喂喂喂,宿主!你这什么眼神啊?别以为我现在读不了你的心音你就可以在心里随便骂我,刚才是不是在骂我们系统抠门?】 少女一愣,随即掩饰般的摸了摸鼻子。 系统好像维修过一次回来,变得人性化了好多呢。 不搭理它,芈岁迅速清理了洞口,量了量宽窄,刚好够她钻进去的。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卡到屁股? 【快进去吧。】 芈岁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系统,我会不会被卡住?」 【放心啦!本系统经过精准测量,你的小身板,绰绰有余啦!】 听它这么说,芈岁松了一口气。 系统的计算还是很准的。 芈岁放心不少,不用担心自己爬狗洞爬一半被卡在那里了,那才真的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打定主意,芈岁利索的趴了下来,朝着那个被打扫过的洞口爬去。 一人一系统都没发现,在一颗极高极高的树上,一个一袭玄色衣摆,头顶高马尾的昳丽少年隐藏在高空的暗夜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正不带一丝感情的盯着芈岁那略有些滑稽的动作。 钻狗洞……还真是亏她想的出来。 忽然,他感应到什么,耳尖微动。低垂着眉眼,祁厌抽出袖口的花伞暗器,精准的朝着芈岁所在的方向扔去—— “叮——” 是金属相碰撞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祁厌微微侧首,骨节分明的手中顿时多了三枚花伞形状的暗器,他眼一眨不眨,看似随意的挥了挥手,隐藏在暗处的三个身影顿时从树下摔了下来,一个不留。 祁厌神色幽暗的望着对这一切一概不知,还在费劲爬狗洞的少女,低声轻呢:“……倒是看得起你,他居然派了三名阁内的杀手来。” 哪怕这三个的水平都不怎么样,杀芈岁一个弱女子,也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看吧,与他走的太近,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近乎是自嘲般的,祁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么多年在皇宫里谨小慎微,他防着的,可不仅仅只是太子和三皇子啊…… 第61章 “阿四。” 轻声呼唤一句,背后树梢微动,周围却不见有风。 不过几息,从树上跌落下来的三具尸体一个接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地粘稠的臭水。 收回视线,祁厌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芈岁身上。 少女动作笨拙,看起来,她似乎是头一次钻狗洞,四肢都僵硬无比,找不到任何窍门可言。 钻了一会儿,少女忽然原地四肢扭曲起来,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换一个不同的姿势。 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晚风吹上树梢,轻轻浮动祁厌额角的碎发。 少年不为所动,一直冷眼旁观。 不多时,他轻轻“啧”了一声。 “岁岁,怎么那么笨呐……” 快点进去吧,快点让他看看,芈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真的是,好期待啊…… 身旁,树梢无风又动。 阿四静静立在枝头,沉着的眼盯盯少年,又盯盯少女。 半晌,目光在自家主子身上驻定。 他内心暗暗叹气。 真是搞不懂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明知结局不会好,却偏偏一路跟随着芈小姐,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架势。 可老三说的他还是不信,所以,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开始明明是来取东西的,作何如今这般……这般…… 这般……的,看着人家姑娘爬狗洞啊? 狗洞旁,芈岁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 她有气无力的揪着系统寻师问罪:“你不是测量过吗?不是不会被卡住吗?现在怎么办?!” 厚重的宫墙间,少女的臀部两侧被牢牢的卡在了里面,进进不去,出出不来。 第34章 怀疑 【呃,要不……你再努力一下?】 系统冰冷的女童机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 芈岁都无力吐槽了。 「努力,怎么努力?这是我努力就能做到的吗?」 沮丧的垂下脑袋,芈岁感觉自己好疲惫。 夜晚的冷风,嗖嗖的往少女袖子里、裙摆里灌,寒冷的天气,让她由不住的哆嗦了几下。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芈岁身上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怎么了,宿主?】 长长呼出一口气,芈岁抬手揉了揉鼻子,轻轻吸了一下,微弱的鼻音混合着风声无声地回应着系统。 【宿主,经过系统的检测,你大概是感冒了,需要来点感冒药吗?】 感冒了? 大抵是出来的时候太着急,没有穿太多衣服。又为了躲避殿里伺候的宫女和百雀着急了些,这才把自己冻感冒了吧。 结合自己眼下的境遇,芈岁缩了缩脖子,这也太倒霉了吧。 停顿了一下,她将信将疑:「这……需要花积分吗?」 她的积分自从上次买了系统出品的回溯机会之后,就已经接近弹尽粮绝了,现在的每一分都是她的命啊! 【很便宜,0.5个积分,一粒特效感冒药,宿主你只需要喝五粒就好了。】 0.5一粒?! 芈岁的双眸立马亮了起来,可仅仅只是一瞬间,她眼中的光便熄灭下去。 虽然一粒还算便宜,可她一次要喝整整五粒,两点五个积分,对于芈岁现在的家底来说,还是不太够的。 这次任务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还是节省着花比较妥当。 再说了…… 系统感受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这个价格已经不算贵了,难道你想回去就发高热?】 「不是,现在这个地方,哪有喝药的条件啊?你看到哪里有水吗?」 【……】也对,芈岁目前被卡在这里,别说找水了,她爬起来都困难。 【其实还有一种特效药,只需要3.5个积分,药片也特别小,入口即化,用不着喝水,宿主你要试试嘛?】 「不!」芈岁果断拒绝。 硬生生多出来那一个积分,她能干好多事呢。 【其实系统这里还有两积分一瓶的瓶装矿泉水,也可以解当下燃眉之急……】 芈岁这次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她错了,系统出去维修了一趟,只是变得人性了,并没变得很聪明。 系统为什么会觉得,她连3.5积分一粒的特效药都舍不得买,会舍得在两点五积分的基础上再加两个积分去买一瓶矿泉水呢? 摇了摇头,芈岁将头埋在臂弯里:「不用了不用了,这点小病还死不了人,等回去再说吧。」 忍一忍,回去喝两副汤药便好了。 又不是特别难受。 芈岁目前还没觉得怎么样,她只是手脚有点用不上力,有点发软,比较困罢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边,芈岁一直在这儿卡着,不远处的树上,祁厌眸光微眯,轻轻抬起手臂,转手之间,一枚极小的花伞型暗器又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嗖——” 暗器划破空气,直直射入卡着芈岁的墙壁处,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击碎了一片卡着芈岁边缘的一块砖块。 顿时,稀稀拉拉的碎土块落在芈岁的衣裙上,她稍稍活动了下,惊喜的发现,卡住自己的那块砖头不知为何碎掉了! 喜悦来的那么突然,芈岁急忙调整了下姿势,紧接着,便像入水的鱼儿那般轻而易举的钻了过去! 第62章 “终于出来了!” 急忙站起身来,芈岁抬手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腰。 「这个洞上卡着的砖块怎么突然碎掉了?系统,是你做的吗?」 系统也纳闷:【不是我啊。】 系统谨慎的看了一圈自己的人体红外线感应装置,并没有发现在周围有什么人。 不过它也绝对发现不了,祁厌所站的位置,刚好不在它的探测仪范围内。 【那可能是你刚才动的比较用力,那块砖头老化了,就被你轻而易举的震碎了吧?】 「啊?是这样吗?」对于这个解释,芈岁有点不太相信,但是这次她也确实是也找不出什么比这个理由更有说服力的说法了。 索性点了点头。 这次一人一统不再过多浪费时间。 再一次向系统问了路之后,芈岁直直朝着三皇子所暂住的春和殿走去。 【快!宿主!一百积分正在向你招手!】 听着脑海里系统那无比亢奋的声音,芈岁不由得也被煽动起了内心的情绪。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脚步却是又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身后,祁厌从树上一跃而下,垂首思虑片刻,脚步一转,朝着芈岁所在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他便走到了系统的红外线感应范围内。 系统不出所料的发出尖锐爆鸣! 【快快快快快!!!!!祁厌!祁厌!他来了!】 「他来了?!在哪儿啊!」 芈岁被系统突然的警报声吓到了,脚下一个哏呛,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我看看,我看……?】 「怎么了?」 【……】系统欲言又止,半晌,它迟疑出声:【他好像看到你了,因为我检测到他一直在你后面那个一人高的草棚后面躲着。】 眨了眨眼,芈岁不敢回头:「真的?他真的在我后面的草丛里?」 难怪刚才有段时间觉得身后总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要不是系统再三保证这个世界没有鬼,恐怕她现在已经归西了。 是被吓得。 「那他为什么不出来?他就不好奇我大半夜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还是说,祁厌一直都知道,她的去向? 芈岁心中略微有些紧张,双手一直紧紧捏着上裙衣角。 在原著的小说中,祁厌这个角色一直都很聪明,甚至堪称多智近妖。 只是他的立场中立,即便是芈岁穿书的那天,她也不知道祁厌究竟是正派还是反派。 此时的事让芈岁心中又多了一个怀疑,祁厌,他真的如同他的外表表现出来的一样单纯无害吗? 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现在还一直在她身后的草丛里躲着,他想做什么?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 话说如果祁厌的真的问起来了,你打算怎么说?】 怎么说? 这是个好问题。 说实话,芈岁目前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搪塞祁厌,怎么解释一下,自己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了想,芈岁鼓了鼓两颊,眉眼惆怅。 刚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直接往前走,先把那100积分拿到手再说,就发现前面有一块不太平整的石子。 这若是一下子踩上去,重力倾斜之下,势必会被滑倒。 少女倏的瞪大眼眸! 可她这时已经抬起了脚,不偏不倚的踩在了那块石子上—— 心下叫苦不迭,电石火光之间,芈岁有那么一下只觉得内心渐渐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罢了,就这样吧。 摔吧摔吧,摔倒了,她好再重新爬起来。 下次小心点便是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脑后和腰际被一双粗粝的手护住。 鼻尖,隐隐传来一股好闻的味道,是独属于祁厌的清冽的味道。 意识有一瞬间的朦胧,但是很快,芈岁便睁开了眼。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年,芈岁有些紧张。 他怎么突然出来了? “你……阿厌?” 少年低垂着的眼睫轻眨,嘴角露出一丝腼腆的笑,他轻轻动了动唇,唤了一声。 “岁岁。” 芈岁被这一声“岁岁”唤的缓过神来。 急忙从他怀里出来,神情躲闪,不敢用正眼瞧他。 也就没有看见,少年被发丝遮挡的耳尖微微泛红。 两人几乎同时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便一齐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岁岁怎么在这儿?”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我……” “呃……” 又是一齐开口。 终于,芈岁眼疾手快,先将皮球踢给了祁厌。 “你先说!” 顿了顿,祁厌笑了,只是不知是不是芈岁的错觉,那笑略微带着些苦涩。 他开口:“昨日母妃给我托梦,说她冷。我便想着,过两日便是她的忌日了,也是时候过来看看她。 母妃生前便住在这长春宫中,我想先来看看她先前住过的地方,再提前找个无人的角落,替她烧些东西过去。” 至于为什么要提前过来,那自然是因为这宫中住两位煞神。 况且,皇宫重地,不允许有人私底下点火,想找个合适的祭祀地点,可不得先过来踩踩点吗? 第63章 只可惜芈岁先前接到了任务,知道他这一遭,是来取回东西的。 原来祁厌真的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 只是……过两日,真的是祁厌母妃的忌日吗? 原著中根本没提过祁厌她娘是谁,更不可能提起忌日了。 「系统?」 这次系统很快便明白了芈岁的意思:【是,他说的没错,两日后,便是落妃的忌日了。】 “岁岁,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耳边,少年略带疑惑的嗓音响起,明明是正正经经的语气,祁厌人也是笑着的,可芈岁却偏偏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淡淡的冷意。 是听错了吗? 第35章 佯装 …… 芈岁蜷缩了一下手指,目光下移,她有些懊恼的想。 祁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芈岁目前还真没想好该怎么忽悠……哦不,告诉他,毕竟,无论怎么说好像都有点扯。 至于告诉他真相?抱歉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目前不行。 纠结片刻,看着祁厌越来越深沉的眼眸,少女把心一横,闭了闭眼,正要随口瞎说一个之时,脑海中倏忽灵光一现,她脱口而出:“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找我?” 祁厌静静立在冷风中,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垂头不敢看他的少女。 “缘何找我?”少年低垂的眼眸缓慢移动,最终停在芈岁头顶小巧可爱的发旋上,他若有所思:“岁岁,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芈岁洋装镇定的抬起头,表情天真无辜:“听你院里的小太监说的呀,我一直都有关注你这边的情况,这次听说你要只身一人来这长春宫,属实有点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看看。” 理由挺蹩脚的,说实话。 蹩脚到就连芈岁本人都觉得,如果祁厌这都能信,那他该是有多好骗。 不过大概能稍微站得住脚一些,祁厌宫里应当是有洒扫的小太监的吧,不然上次进入他的寝宫,也不会那么干净。 要知道,竹华殿虽冷清,陈设也旧些,可殿内空间却是整个皇宫数一数二的大。 若是要说是祁厌每日一个人打扫殿里,芈岁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可除了初次见面外,她也确实没有在竹华殿看到任何一个太监的踪影。 那么,这便只能证明一件事……祁厌也有事情瞒着她。 既然如此,那他便不会轻易戳穿了她。 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祁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艳绝的笑意,眼眸中浮现出信任之色,可那情绪却未达眼底,与她开着玩笑:“原来是这样,岁岁有心了,是怕我被两个皇兄欺负吗?” 小骗子。 他的行动是机密,更何况……竹华殿里,哪有什么一直伺候的小太监。 “唔……也算不上,只是想及时带着你逃。” 芈岁俏皮的眨眨眼。 两人对视一眼,又相互偏过了头。 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祁厌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点奇怪,按道理来说,发现芈岁有秘密,他应该疏远她,厌弃她才对。毕竟,他先前可是容不下一丝背叛。 但就像被眼前的少女下了迷魂药一般,祁厌对她,竟是半点都恨不起来。 转念一想,这其实也不算背叛,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连他自己都不例外,只要芈岁不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就这般留她在身边解闷儿,又有什么大碍呢? 更何况,岁岁的秘密,难道不是更有趣吗? 忽然,祁厌缓缓靠近芈岁,在距离她半尺之时顿住脚步。 在她的角度,由下往上,便能看到少年锋利的下颚线、薄的恰到好处的唇、**却并不夸张的鼻梁和几乎要遮住那双潋滟桃花眸的碎发。 少年嗤笑一声,弯了眉眼。 微微躬身,视线与她齐平,偏了偏头,高高的马尾顺着肩膀滑落下来。 他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少女颈侧,没由来的说了一句:“岁岁,你好聪明啊。” 芈岁闻言,愣怔片刻。 怎么突然这么说? 少女淬不及防的颔首,眼神飘忽向别处看去,反应过来什么,虎着一张脸去推搡面前的少年:“你也聪明你也聪明,你最聪明了,快走快走!” 低沉的笑声被晚风吹散,飘拂到耳边,芈岁不知为何莫名半边身体一酥,一下子也不去推祁厌了,茫茫然的收了手,远远的躲在他的身后。 他坏死了!先前看书时的乖巧完全就没有体现出来! 一阵寒风吹来,芈岁顿时瑟瑟发抖。 她气愤的鼓起两腮,观望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紧紧跟在祁厌身后,拿他当挡风的肉盾。 感受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祁厌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意。 “啊切!”并不响亮的喷嚏声从身后传来。 祁厌脚步一顿。 微微转首去看她,便轻而易举的望见了芈岁此刻瑟瑟发抖的小雏鸡模样。 芈岁一只手抱着另一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难耐的揉了揉小巧玲珑的鼻尖。 双眉微微簇起,嘴角下垂,看上去便是一副受极了委屈的样子。 心中仿佛有一根细弦,在轻微颤抖。 脑海中乍现少女那夜彻夜不眠照顾他时的情态…… 第64章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祁厌有了动作。 芈岁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缩着脖子,只顾看着地面。忽然感觉肩上一重,温热的气息顿时包裹了她的全身。 耳边依旧是呼呼在吹的寒风,可这次芈岁却怎么都感觉不到寒冷,仿佛,这件大氅能将所有的冷意通通斩断一般。 脑子有那么一瞬间僵住。 久违的温热侵蚀着芈岁的身体,她缓缓抬首。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直披在少年身上的玄色大氅。 是好料子,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垂下眼眸,芈岁将目光转移在少年白暂如玉的修长指节上。 那双好看的手,此刻正在帮她系着衣服前的系带。 做完这个动作,祁厌本人也是一僵。 随即迟疑,他何时如此体贴了?这不像他。 但手中动作翻飞,这件事情好像曾经做过千百次一样顺手。 显得十分熟稔。 芈岁显然没有像他一样想那么多,少女看起来开心极了。 「系统!系统系统!快出来啊啊啊啊啊!」 系统的声音略带无语:【怎么了?】 「祁厌!给我披上他的大氅了!」 【……这有什么?别告诉我你恋爱脑。】 说完,系统顿了顿,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呃,其实恋爱脑也不错……如果对象是祁厌的话,那它就能提前…… 打住打住! 「你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他现在给我披大氅,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相信我刚才的话了,不怀疑我了?」 【……】系统觉得,芈岁她纯粹应该就是想多了。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它最终还是违心的嗯了一声。 【呃,嗯,你说得对,有这个可能性。】 满意的笑了笑,芈岁问他:“你把你的衣服给了我,你穿什么?” “我?” 祁厌看着即使披着他的大氅还依旧显得很冷的芈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反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个大氅哪来的?” 眨了眨眼,芈岁抬眸望他:“那……这件衣服你是哪来的?” 哪来的? 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 可这样说,会不会吓到她? 祁厌恶劣的想,女孩儿看起来这么胆小,若是被她知道这件大氅的来头,又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呢? 兴致起来,他刚要开口,左手便被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捧住,它们主人的樱桃小口还在不住的往他手上哈着气。 一边哈气,一边嘴上喋喋不休。 “你把衣服给我了,自己这么冷,冻的像个冰块一样,来,我给你暖暖叭!” 芈岁就这样抬着头,一边给他搓着手,一边往上哈着气,那认真仔细的小动作,就差把他的手直接塞进大氅里了。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夜晚,那时候他也很冷,记忆中的小家伙也如同此刻一般,笨拙地替他搓着手。 祁厌半天没有言语,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祁厌罕见的沉默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将手从芈岁的小手中抽出来。 或许,是不愿抽出来也说不准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问题是他先开始问的芈岁,可现在却是他被堵住了。 方才恶劣的想法被抛诸脑后,即使哪怕现在能够想起来,此刻也是一下也吐不出口了。 为什么? 祁厌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只是感觉好奇怪,胸口的位置,好奇怪。 十几年来,所有鲜少的类似于不解、迷茫的情绪,在芈岁的身上就触发了不知道多少遍。 也只在她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情绪。 心里痒痒的,这种感觉迫使他有一种冲动,好想…… 好想,将手伸进心脏,将其握住,碾碎。 止痒,不皆是如此吗? 想了想,祁厌缓缓凑近被大氅领子上面的绒毛牢牢簇拥在内的小脑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就在芈岁觉得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不告诉你。” “?” 不告诉她? 那他让她瞎问什么? 白了他一眼,芈岁嘟囔:“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 紧接着,她开始催促:“好啦快走吧,你不是要去踩点儿嘛,我陪你一起!不过这样走太冷了,你知道哪里能拿到一件御寒的物件吗?” 祁厌挑眉,敛眸看她:“你还冷?” 她是冰鉴做的吗? 芈岁撇撇嘴:“你不冷啊?!这是给你拿的!” 他当他是火炉做的吗? 祁厌微愣,随即看向别处:“我不冷,可以直接走,或者,你如果现在回去,我便可以直接穿着这件大氅去了。” 芈岁拧眉,这可不行!她佯装生气:“什么意思?你赶我走?” 第36章 寻探 祁厌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饶有兴趣的问:“若我是在赶你走呢?” 那她肯定是不能走的啊! 芈岁被他这一句话说的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愣是半天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许久,久到祁厌觉得,她不会再接这个话题时,就见面前毛茸茸的少女轻轻垂下双手,捏着他的衣角,垂头丧气,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第65章 她张了张嘴,这次似乎有声音发出。可是风声呼啸,她的声音几乎被吹散,祁厌只得垂首偏头,附耳去听。 芈岁似乎是不太好意思,但见祁厌神色不像在与她开玩笑,扁了扁嘴,贴着他的耳廓,话语中隐隐带着微不可查的沮丧。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原本还想装作凶狠生气的样子吓唬吓唬祁厌,可话到嘴边,看到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模样,芈岁霎时间泄了气。 一个人嘟囔半晌,这才重新开口,只是气焰相较之前严重不足:“……阿厌,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芈岁知道,她估计已经被怀疑了,能不能继续进行这次任务,主动权已经不在她自己手中了。 这次要是被他强硬赶走,芈岁的一百积分就彻底落空了,她还指望那些积分给她换升级版本的回朔技能呢。 望着少女下垂的眼尾,祁厌心中微微一动。 理智告诉他继续带着芈岁这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会坏事,可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轻轻点了点头。 “你同意啦?!”芈岁一直仔细观察祁厌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见他这幅度不大的点头,立马开心起来。 没有反驳,祁厌轻轻替她拢了拢衣领:“逗你玩的。” 逗她玩? 这是在说,不让她跟着这件事是逗她玩,还是他同意了这件事是在逗她玩? 心里其实更偏向于前者,芈岁索性笃定,不等祁厌下句话说出口,她便一溜烟儿跑到他身前。 替他抵挡着迎面吹来的寒风,自己都这么努力了,祁厌可不能反悔! 芈岁要道德绑架他! 这么做她也不是没有考量,自己有了祁厌的大氅,这点小风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她方才替祁厌暖手,少年冰冷的温度凉的她一个激灵。 仔细想想,祁厌貌似每次点体温都挺低的,活像一贴冰凉贴,夏天若是抱在怀里…… 芈岁脑海中闪过一幕不可描述的画面,随即被她立马掐灭! 呸呸呸! 她方才在想什么?! 祁厌才是个刚刚十六的少年,自己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多的人思想居然这般不纯洁! 虽然古代人十六或许已经生儿育女,可是……可是在她眼里,十八才算真正成年啊喂! 晃晃脑袋,把脑子里不干不净的浑浊思想统统甩掉! 身后不远处,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祁厌挑了挑眉。 这小傻子,她那么小小一只,哪怕披着他的大氅挡在他面前,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虽然这样想着,可胸口处却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又来了,这股从未有过的,最近却层出不穷的感觉。 脚步微顿,祁厌将这怪异的感觉强压在心下。 他想,他大抵是真的病了,一种很奇怪的病,一种一靠近芈岁就会没由来复发的怪病。 两人一步一步走着,晃晃悠悠似乎真的在踩点一般,实则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比如芈岁: 少女一边走在前面,一边按照系统给的物品地图指南眼神四下飘忽。 脑袋不动,眼珠子转成旋风。 紧紧盯着走过的每一寸,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点。 此刻,他们已然来到了系统给的地图范围。 地图上没有明确指示出那枚扳指身在何方,只是给了个大致范围,一切还得靠芈岁自己慧眼识珠。 那是一枚和田玉材质的扳指。 芈岁一开始还不太清楚这枚扳指的来历,可今日遇见祁厌,他说这里是他母妃生前的居所,系统对于这次任务的态度也侧面给过芈岁肯定的答复…… 芈岁大胆猜测,这枚扳指,应该就是祁厌母妃生前留下来的遗物,可仅仅只是一枚扳指的话,其实说明不了什么,想起系统先前提到的“黑——”,芈岁微微眯起双眸。 系统的话不能尽信,黑后面的文字是什么,目前还有待考量。 黑……黑色、黑粉,以及……黑化。 芈岁按照人类的正常语序排列组合了几个最为合适的词汇。 首先排除黑色,这放在系统那段话的语序里,毫不通顺。 其次排除黑粉,系统临时想出来的借口,怎能当真? 那么,最后一个词汇,也是在芈岁心里,与祁厌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相符的词汇——黑化。 神情微顿,芈岁一心二用,一边搜索扳指的踪迹,一边在心中思考这件事的可信度。 原本不往这方面想的时候,芈岁尚且觉得一切正常,可思路一旦偏转到这上面,细细回忆每一件事,祁厌似乎都有无数黑化的理由。 从小孤苦无依,爹不疼娘不爱,降生自宫外,至今被皇帝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种,偏偏又逢母亲早逝,唯一给予过他温暖的奶娘也未曾久留于人世,身世之谜几乎成了一桩悬案。兄弟姐妹欺辱是家常便饭,宫女太监看碟下菜是常见之事。 而祁厌本人呢? 时不时被拉出来背锅鞭打,承受所有人的恶意。 这么一想,这要是都不黑化,那真是妥妥圣父了。 而如今剧情、人设皆与她所熟知的版本略有偏差…… 她受邀穿书完成任务之时,那本书也并非完结状态…… 以及,每次提及剧情变动时系统那不自然的反应。 第66章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昭示出这场任务的诡异之处。 先前是不愿去想,而如今想到了,芈岁自然不会错过这些如此清晰明了的疑点。 芈岁不是蠢货,甚至相反,她很聪明。 在心中勉强有了一个推测,她并未着急去找系统取证。 将一切都理了一遍,少女默默压下心思,专心找起那枚扳指的踪迹。 想要理清目前已知的所有疑点,最好的突破口其实是祁厌。 可祁厌要怎么才能被突破呢? 芈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贵到离谱的回朔技能。 为今之计,只有彻底了解祁厌,她才能更清楚系统的利弊,才能弄清楚这一切,挖出完整的真相,从根本上解决祁厌的幸福值问题。 而实施这个计划,目前最紧缺的,便是积分。 更何况,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祁厌找到他娘遗物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还真不确定。 芈岁不想干没有把握的事,她来到这个世界,百分百是因为祁厌,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不确定事件的具体真实走向,怎么能强按照一方的目的来办事呢? 哪怕系统方算是芈岁的金主方。 想到这里,芈岁眸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这次的寻找扳指任务,芈岁势在必得。 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若是扳指有利于芈岁,有利于祁厌,芈岁自然会将它还给祁厌。 可若是扳指影响了他,影响到了最本质的任务,那便更不能给他了啊! 毕竟,判定她任务成功与否的标准,从始至终都只有祁厌的幸福值。 而她一直喜欢的、在乎的,也一直都是祁厌这个角色啊。 芈岁从一开始便是冲着祁厌来的,她想让祁厌过得好一点。 可不是什么系统的任务。 几步之间,一座巍峨却显得格外荒凉的宫殿映入两人眼帘,芈岁和祁厌之间的距离已然从一开始的一前一后变为并肩前行。 相视一笑,芈岁正要率先进入了真正的目的地——祁厌母妃生前住的房间之时,一只冰凉的手率先拽过她的衣袖,将她带到一处隐蔽的墙角旁。 “嘘——岁岁,先别出声。”祁厌右手虚揽着芈岁的后背,左手轻抵着自己的薄唇。 墙角不算多么宽裕,两人站在一处,不免有些地方需要重叠。 太近了……不止是芈岁,祁厌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只是,相比较芈岁的脑海中略微浮现的一片空白,祁厌更多的却是无措,原本虚虚揽着芈岁后腰的手动作不自然起来。 吐息逐渐混合,气氛越来越变得奇怪起来。 不等两人察觉不对分开,耳边,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粗旷男声朝着他们的藏身之所扩散。 “那边的人!给我出来!贼子可知,擅闯皇宫重地是什么罪?!” 心跳顿时加快起来,一时间,芈岁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祁厌和她距离太近导致的一点微妙的变化—— 芈岁没出息的双腿一软,抬首看向面前近乎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少年,芈岁动作幅度极小的悄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少年劲瘦有力的腰肢。 “怎……” 刚要说话,戳人腰际的那只小手被面前的少年反手握住、又猛的松开—— “嘘。” 第37章 过往 祁厌掀起眼皮,在芈岁耳畔轻声开口:“安心,不是在说咱们。” 说完,他眼神示意芈岁去看前方另一个拐角处一个顶着一顶硕大草笠的黑影。 那黑影鬼鬼祟祟,一时间被方才路过的那一小队巡逻的禁卫军头领的话震慑住,脚步沉重,但似乎他早已想好对策,亦或是已然料到这个局面。芈岁见他摸索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只濒死的雀儿。 那黑影托了托雀儿的屁股,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可怜的小鸟往前挪动几步,出了拐角的范围,一队人马果然被吸引,那黑影则趁机往反方向一跑,拉开距离后翻墙一跃而上! “在哪儿!追!”禁卫军小队首领一声令下,整支队伍倾巢出动! 看着眼前这一变故,芈岁咽了咽口水。 这人来的好巧,若是一开始就在前方,她怎么没注意到? 默默转头,望向身前的祁厌。 他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心中涌起一个想法,芈岁默默垂下脑袋,神色幽深。 危险已然解除,两人再贴这么紧,便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不等芈岁有什么反应,祁厌便率先后退一步,耳垂微微泛起点点粉色。 芈岁心里想着事儿,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走?”听着少年略带低沉的嗓音响起,芈岁轻轻点了点头。 前路暂时都没有什么危险,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一路疾行进了面前的宫殿。 来到门口,芈岁率先轻轻推门,意料之外的没有被推动。 门外并未看见上锁,想必是有东西被从里面挡在了门口。 芈岁微微转头,看向祁厌。 既然是他母妃生前的居所,祁厌应当比她要熟悉地形布局。 “这边。” 果不其然。 祁厌一路带着芈岁穿过了两条长廊,最终停在了窗户略显破旧的一处隐蔽角落。 值得一提的是,那处角落上的窗户位置偏高,比正常高度的窗户设置要高许多。 第67章 “这是……?”芈岁低声询问。 “一处入口,我幼时时常从这里被……啊,是穿过去,到别处玩儿。”在芈岁看不见的角落,祁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幼时残酷的画面零星浮现在他脑海。 莫妃自从进宫的那一刻起,便不知怎么染上了疯病,人不清醒时,便时常抱着他坐在窗户旁,然后让他站在窗沿上,自己悄无声息的退去,在黑暗中猛地伸出一只手,从这里,将他毫不留情的推下去。 仿佛这样就能彻底将他杀死,抹除祁厌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过的证明。 偏生祁厌贱命一条,但却次次命大。 最严重的一回,也不过是被地上斜过来的枯枝划伤了条胳膊。 可即便伤口深可见到森森白骨,莫妃也对他从未有过一丝心疼之色,只是眸中时常盛满懊悔。 只有祁厌知晓,她的懊悔之色不是来源于对他的愧疚,而是在懊悔,这屋子里的窗户还是修的太低了。 思绪渐渐回笼,祁厌略微垂首,便能看到少女微微拧眉,单手摩挲着下颌,仔细盯着那窗户的认真神色。 “怎么了?” 见她面上是少有的凝重,祁厌不由略微有些好奇。 刚问出口,便见原本紧盯窗户的少女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向就他。 “阿厌,我们怎么进去呀?” 怎么进去,自然是跳窗进去。 芈岁神色认真,但她不是真的在问他们怎么进去,而是在问,她该怎么进去。 只是临近关头,窗户太高爬不上去这件事当着祁厌的面被说出来,芈岁是不大好意思的。 只能委婉的表达一下,希望祁厌能够理解她的深意。 当然,如果他实在理解不了,那芈岁也不是特别矫情的人,该说还是要直说的。 祁厌自然领会她其中深意 笑了笑,缓缓抬起手,轻轻虚贴上芈岁的肩膀,温温柔柔的半推着她,一齐走到了窗户的正下方。 祁厌先将那扇常年破旧失修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芈岁看着他的动作,心下了然。阿厌谨慎,他这么做大概一方面是在查探里面还有没有藏着别的什么人,另一方面则是在仔细打量起里面的陈设,挑选合适的落脚地吧。 芈岁想的没错,祁厌探查完毕,将窗户大展,随后便侧着身体对上芈岁,单膝跪地,抬起眼朝她望来。 芈岁被看的一愣。 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久得不到少女回应,祁厌低敛了眉眼,眸中浮现出一丝不解。 芈岁……她怎么还不上来? 不是她嚷嚷着要同他一起进去么。 “阿厌,你这是……” 少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闷闷呆呆的,仿佛还因为他这个动作被在云里雾里。 “怎么还不上来?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进去?” 祁厌挑眉,嘴角挂着一丝恒古不变的笑意。 “啊……上、上来?你是说让我踩着你,爬上去?” 芈岁呆了片刻,迟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祁厌,最后又指了指大开的窗户。 祁厌看着少女愣怔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他半开玩笑: “不然,你想怎么进去?还是说……你会功夫,能自己飞上去?那……我就先上去啦?” 少年作势便要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潇洒异常。 自己飞上去?! 不不不! “等等!我、我我不行!我飞不上去的!阿厌,你先别走,别不管我!” 别不管她? 眼中眸光流转,祁厌嘴角的弧度略微抚平,一点异样的神色浮现于他的脸上。 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让他别不管她。 这种话,向来都是…… 想到什么,祁厌目光中的冷意仿佛要化为实质—— 向来都是,尚且年幼时的那个无能的自己,会对莫妃所说的。 祁厌本以为自己会厌恶这句话,连同说话的人一起讨厌起来,可心底一阵不知名的柔软触动却清晰的告诉他—— 不是这样的,祁厌,你看,你不讨厌它,更不讨厌芈岁。 不讨厌芈岁? 唔,不讨厌芈岁。 想了想,祁厌再次低下身子,朝着芈岁拍了拍肩膀。 言简意赅:“上来。” 芈岁攥紧了手指,虽然她很想进去找那枚玉扳指,但是,祁厌看起来那么清瘦,她自己虽然不算胖,可也总有一个人的重量,这样踩上去…… 会不会…… “在想什么,你只管上去便是了。” 祁厌仿佛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 芈岁看了看他略显单薄的肩膀,她太清楚那里藏着怎样多的伤害了,如今便是让她往上面踩一下,她都替祁厌感觉疼。 祁厌见她踌躇不前,以为是她怕他的肩膀不够稳,怕自己掉下去。 便朝她的方向伸出了只手。 想了想,沉声道:“不必忧心,我的力气不小,还算稳当。” 谁知,芈岁闻言,神情并没有他所预料中的那样放松下来,反而双眸瞪的老大。 少女缓缓收起踌躇的神色,嘴角仅剩的那点笑意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严肃的看向前面向她伸出一条手臂的祁厌。 快步走近他身边,就在祁厌认为她马上就要踩上自己的肩时,“啪!”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第68章 愣怔片刻,祁厌缓过神来,感受着伸出去的手掌传来的阵阵钝痛,神色略微有些迷茫。 缓缓低头看向被打红了一片的手掌,他不由有些失语。 须臾,祁厌看向芈岁,不知怎么的,第一句话竟然说的是—— “这么用力,岁岁的手,不会疼吗?” 她那般娇气,他都疼成这样,作为施加力气的一方,怎么可能不会疼? 芈岁快要气疯了,她将那只正在不停颤抖着的、方才刚打了祁厌的手默默背过身后去。 无人看到,原本白嫩的手掌充血一片。 做完这一切,她随即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沉默半晌,蓦然对上祁厌的视线,一双杏眼莫名觉得酸涩模糊,紧接着鼻子也是一酸,脸颊处划过什么温热的东西,等她再反应过来,就见眼泪不知为何大颗大颗的滚落。 祁厌落在半空中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便被她这一哭扰的彻底不知所措起来。 明明被打的人是他,怎么她先哭起来了? 芈岁觉得有些难为情,索性背过身去不去看祁厌,也不让他看自己,从腰际摸出一方新的帕子,默默擦拭着眼泪。 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芈岁开始懊悔起来,祁厌有什么错呢? 只是她自己…… 小声的哽咽声被她默默吞进肚子里,想到什么,芈岁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空洞。 自从来了这本书里,她还从未有过如同今日这般失态的时刻。 从小所在的福利院一开始条件不太好,她见过太多的欺凌,那些人成群结队,专挑身材瘦弱,吃不了太多东西的小孩儿欺负。 甚至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芈岁自己也是被欺凌的对象。 而她被欺负的方式,便是被几个人困住四肢,毫无尊严可言的趴跪在地上,只有将自己被分到的吃食或者玩具交出去,对方才有可能放过她们。 只是,身形羸弱,性格孤僻如芈岁,连自己都分不到多少吃食,又怎会有余粮交给他们? 第38章 心疼 几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将脚踩上她的后背,不顾她的痛苦喊叫,轮流用一条腿在上面支起来、又落下去,更有甚者,还仗着年纪稍微小一点,让她给他当马骑…… 那真是一段……不太好的回忆。 芈岁眸色沉了沉。 不过后来,他们便再也没有欺负过她了。 因为…… “别哭了,岁岁。” 一道清冷的少年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隔着衣料虚虚搭在了芈岁的肩膀上。 感受着肩胛处熟悉却又陌生的重量,芈岁罕见的失了神。 感受着肩胛处穿来的触感,记忆中,仿佛有什么深层次的东西破土而出—— 太阳穴猛然刺痛一瞬,芈岁险些有些站不稳。 身后的祁厌稳稳的将她扶住,待辅助她站稳,少年克制的退后几步。 “怎么了,是受寒导致的头晕吗?” 摆了摆手,轻轻揉了揉一侧的穴位,芈岁开口:“无碍,我可能是……太激动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想到那个场景,头便像针扎一般刺痛。 穿书后想的少了,这才好转些,只是没想到,今日不经意间回忆往事,竟将这事儿也一并想了起来。 虽然……可能,只是一抹幻象。 芈岁抬头,月光此刻居然也刺眼的可怕。 祁厌背对着月亮,芈岁方才头疼的劲儿还没缓过来,依旧有些畏光,她不敢直视月亮,却敢直视对面的少年。 逆着光的祁厌有那么一瞬间和记忆中的幻影合二为一—— 芈岁近乎失了神智。 “好点了吗?” 好点……了,吗? 反应过来祁厌在同她说话:“嗯……” 芈岁迟疑着点了点头。 真是晃了眼,这都能看错。 “那,现在能告诉我,你方才,为何要打我?” 好了,来了,秋后算账来了。 说实话,芈岁现在自己也有点后悔,方才怎么就一时冲动打了祁厌的手? 纠结片刻,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如实说出来。 “我……对不起,阿厌,我方才有点冲动了。” 低垂着眉眼,芈岁的神态中带着歉意。 “所以?” 张了张嘴,芈岁最终叹了口气:“阿厌,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随便让别人,对你……对你,呃,动手动脚。” “嗯?”好看的剑眉微微一凝,祁厌目露疑惑。 想说的话最终在心口打转,脱口而出的却只是一个“嗯”。 抿了抿唇,芈岁最终还是开口。 “阿厌,你的肩膀,不可以被别人踩,谁都不可以,旁人一概都不可以!” 她知道她此刻好像有些蛮横不讲理,有些过于霸道了,她本没有立场去说这件事的,可是……祁厌是她喜欢的角色,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角色。 思绪微停,芈岁都觉得自己可笑。 她到底还在找什么借口? “……为何?” “因为……因为……” “因为你,有很多伤啊……” 她不想,真的不想再为他在肩膀上施加任何一道伤痛了。 不仅是因为祁厌是她最喜欢的角色,更是因为,芈岁觉得,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瘦弱、无力反抗,只能默默被迫承受一切不堪的自己。 第69章 如果她不能心疼那个时候的自己,那就让她来保护这个世界的祁厌吧。 * ‘因为你,有很多伤啊……’ 她这是在……心疼他? 是因为他受过很多伤,所以她便……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祁厌的哪根神经,少年只知道,胸腔内的那股莫名的情绪又隐隐涌出来,这次,它们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只在胸腔内活跃。 一种莫名的,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填满乃至,溢出来…… 如此鲜活的情绪,这是祁厌六岁那年以后,头一次感知到了。 一句话便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祁厌低垂着的眼睫扑朔迷离。 或许,只有和芈岁在一起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他到底是怎么了? 祁厌或许有点明白了。 偏了偏头,祁厌没再去看芈岁的眼睛。 他只沉闷着声音,道出一句:“可是岁岁,于我而言,你好像……”已经—— “嘘!!” 芈岁急忙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可惜了,话没能完全说出口。 这是祁厌被迫住嘴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这次,光听声音的深浅,就连芈岁这种行外人都不难判断出人多,且来势汹汹。 “快!人在那边!他们这是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那两个人肯定还在那边!全军听令!全速捉拿逆贼,全面封锁玉月楼!” 声音越来越近,祁厌看着突然近在咫尺的少女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状,芈岁咬牙,一个用力压上祁厌,将人撞在一堵墙的死角处。 后背蓦然感受到冰冷的碰撞,身前又是从未感受过的温软。 祁厌轻“嘶”了一声,不知是在感叹哪一边。 只是嘴巴早已被芈岁堵住,他吸到了芈岁手掌间唯一一小段缝隙里的空气,芈岁的手掌淬不及防紧紧贴上祁厌的薄唇—— 双方温润的触感皆让对方眸光一松。 两人眼中皆有双方读不懂的情绪流转,可寂静只存在于一瞬间。 芈岁耳尖一热,动作飞快又别别扭扭的松了堵着祁厌嘴唇的手掌。 这次,祁厌的反应比她要更快一步,不过转瞬之间,耳边便穿来少年的低声耳语,他的语调是不同于芈岁的干脆利落。 “得罪了,抱好,岁岁。” “?”得罪? 抱……抱什么? 等等,抱?! 感受到腰间和腿弯处不属于自己的手掌触感,芈岁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随之腾空一跃而起! 紧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一抹思考涌入脑海。 那扇破旧的窗户容纳一个人尚且艰难,两个人则更是雪上加霜,祁厌要怎么过? 不得已,芈岁只好努力并)拢双腿,用力抱紧祁厌修长白暂的脖颈,将脑袋使劲儿往他怀里钻! 风休住,一股难闻的木制腐烂味道充斥着芈岁鼻尖。 这是进来了? 意料之中的磕碰没有发生,浑身上下也不见一丝痛意。 芈岁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打量周围的建筑。 由于身高差的缘故,芈岁并未提前观察到这座宫殿内部的布景。 祁厌是怎么抱着她从窗户这个方向跳进来的? 是轻功吧。 会轻功的就是不一样啊! 等等,轻功? 想到什么,芈岁猛地回头看向一旁笑眯眯的祁厌。 “看我做什么?是好奇我怎么会轻功?” 芈岁震惊! 这人哪是九皇子啊,他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芈岁咽了咽口水,连忙点了点头。 一声微弱的轻笑响起,少女对上少年满是诱惑的桃花眼。 “那,岁岁,我可以告诉你,可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一个小秘密?” 芈岁眨了眨眼,心虚的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主动要问的哦!是我发现的!更是你‘主动’告诉我的呀!” 祁厌噗嗤一笑,玩味的看了她一眼,倒是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他不说话,芈岁可有话要说。 少女先是小心翼翼的拉着祁厌躲到一处偏僻的拐角处,那里曾经大概是浴房,往下面看去,还能看到一个不大深的池子,只是池子里目前没有水就是了。 随后轻轻拍了拍祁厌的后背:“先前那个带着黑色斗笠的家伙是你的人吧?” 祁厌点过头,算是承认下来。 见他点头,芈岁接着又奇怪的问:“我不明白,明明我们的行动并不大胆,可为什么那队禁卫军一下子便能找到我们,并且清楚的爆出我们有两个人呢?” 这是芈岁感到最奇怪的一个点,早在一开始碰到斗笠人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不知为什么,经此一遭,她总觉得自己和祁厌之间的关系好像又亲近了一点点。 祁厌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何时摘回来的狗尾巴草,用半的头部轻扫芈岁的下巴。 芈岁被他弄的瘙痒难耐,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武器,反客为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刚认识时候的祁厌就像一个温温柔柔的假人,经过后面无数次的相处,假人仿佛被一点一点赐予了灵魂。 芈岁总有一种感觉,现在这副样子大抵还不是他的真面目。 第70章 只是,现在可不是在讨论这个的时候。 “祁厌!我问你话呢!”自从二人互换了昵称,芈岁便再也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他祁厌,一直都是“阿厌、阿厌”的称呼他。 如今乍一听全名,祁厌心里略微有些不满。 只是他依旧耐着性子回答芈岁的所有问题。 “实不相瞒,岁岁,如果我说,你和我都被人监视了,你当如何?” “……啊?” 她当如何? 她能当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芈岁脸色瞬间大白一片! “你说的这是真的吗?我们……我们俩……都,都被人给……盯上啦?!” 这算怎么回事嘛! 祁厌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出声。 “……没有,逗你玩儿呢。” 危险的事便交给他来做吧。 闻言,芈岁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随即她又谨慎的问:“那……那你呢?你又当如何?” 第39章 招惹(v三合一) 他? 祁厌抿唇,还是笑道: “逗你玩的,没有这桩事。” 可少女却抓着他的小辫子不依不饶,芈岁执拗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水灵灵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不管怎么样,骗我也好,逗我也罢,我就是想知道,如果真的有人监视你,你当如何?” 祁厌定定的注视着芈岁,气氛沉寂,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只听少年轻笑一声,缓缓出声。 “岁岁,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啊,假话还用问你吗?”少女愤愤的鼓起了包子脸,祁厌觉得可爱,鬼使神差之下,他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芈岁鼓鼓的两颊轻轻戳了一下。 果然是软软的,比陷在棉花里还要软。 晦暗了眸色,祁厌有些感叹的想着。 芈岁被他这一动作弄的愣怔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用自己的两只小爪子抱住了祁厌的手指,然后迅速下压! 在祁厌全神贯注于与芈岁紧紧贴合的手指时,手上力道一松。 来不及反应,祁厌便觉得自己脸颊处的一点软肉被一只细短细短的小手捏住。 软糯的触感意料之外的没有引起祁厌的反感,清幽的山茶花香顺势传入鼻间,祁厌心神一颤,整个人默默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芈岁并不知道被自己恶意报复的少年此刻舒服的叹喂,她还暗自欣喜。 看吧!让阿厌这个大坏蛋戳她的脸,让他不好好回答她的问题!被她捏住小辫子了吧~ 若是让祁厌知道,芈岁口中的“小辫子”,是指掐到了他的脸颊,那他绝对会轻笑出声。 看着“报复”的差不多了,芈岁见好就收,收回手的那一刹那,她低下脑袋,突然想起一个要紧的问题。 祁厌,他在原著中的设定是不是讨厌其他人的触碰来着? 那,他…… 想起方才自己胆大包天的去掐他的脸时,祁厌一言不发的样子,芈岁觉得要完。 该不会是他觉得碍于两人目前建立的友谊,不好意思对她说讨厌她的触碰吧? 那那那,这样一直憋在心里,积少成多的话,会有碍于他们俩人日后的相处哎! 芈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慌张感涌上心头,她怯怯的抬头看祁厌,却发现不知何时少年也默默看向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芈岁细细品味着祁厌此刻眸中的风雨欲来,心下叫苦不迭,自己还是太没有分寸感了! “抱歉阿厌……” “可以,再来一次吗?” 两人同时开口,芈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太听清祁厌的话。 她疑惑歪头:“什么?来什么?” 祁厌敛眉,他低垂着眼帘不再说话,须臾,他小声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委屈。 “无事。” “嗷嗷,那个,对不起啊,我方才才想起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别人碰你?” 眼尾上挑,祁厌思索一瞬:“不必与我说抱歉,岁岁,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啊?”不等芈岁反应过来,又听祁厌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还有,我其实很奇怪,岁岁究竟是从哪里得知我不喜欢别人触碰以及之前的很多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小细节呢?” 所以,岁岁,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芈岁闻言,表情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但她随即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迅速垂下了头。 “那个,我,我其实是……” 芈岁还没说什么,脑海里,系统就开始疯狂diss她:【啊啊啊啊!怎么办!?他是不是开始怀疑我了?是不是就要发现我了?!】 隔着时空都能听出来系统的紧张。 嘴角微抽,芈岁无奈的回它:「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都没你夸张,你若被他发现了,倒霉的是我好吧?」 “岁岁,不要骗我,好吗?”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委屈,就连脑袋低垂的弧度也仿佛带着一种被欺骗的破碎感。 实则,内心深处,祁厌饶有兴趣的看着芈岁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少年克制着内心深处那股隐隐要突破理智的情绪,百无聊赖。 芈岁与系统的交流仅仅只是片刻,几秒钟的时间,因为分心与脑海内的系统对话,导致目光一直都定格在同一片区域,神情略微有些木讷。 第71章 祁厌微不可查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处虚空,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动静。 又是这个感觉,岁岁的反应,真的好像在与什么人说话呢。 或许是真的在与什么他看不见的力量交流呢? 那大概是什么呢? 鬼吗? 所以,岁岁的秘密,就是能够通灵吗?可是,貌似不太像呢。 若有所思的望了那处虚空一眼,祁厌乖巧的收回视线,整个人身上又充满了那种可怜兮兮的破碎感。 一时间,芈岁被系统和他的话语混乱了思维,不知道该编什么瞎话给祁厌。 看着少年那双清明却又仿佛充满一片幽深湖水的眼,芈岁有些心虚的将头偏到一边。 祁厌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已经知道一切的人,正等着犯了错的大人主动交代一切。 可是,好奇怪,她也没犯罪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呸!怎么不算呢?祁厌显然是将她当成了朋友,可她的接近却显得那般漏洞百出,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先欺骗了他。 想到这些,芈岁一瞬间有些崩溃,她抬眼小心的看了祁厌一眼,软软的塔拉下来肩膀,现在再说什么借口,想不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一定是不会相信的呀。 祁厌多智近妖,被他发现是迟早的事,如今已经初现端倪,若现在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定会更寒了他的心。 内心挣扎半晌,芈岁终是泄了气一般缓缓抬首,她认真的看向祁厌,缓缓出声:“阿厌,我知道你可能看出来了什么,可是,原谅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我有我不能说的苦衷,可是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害过你,先前不会,现在不会,日后更不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这么说不就证实了咱俩有鬼吗?祁厌又不是天真无邪的大白莲,他可是朵黑——】黑心莲啊! 可惜系统的话依旧只能说一半,又被它一个急刹车刹住了。 芈岁皱眉:「不是这样的,一昧的欺骗不会有好的结果,与其让他一个劲的怀疑下去,我不如自己主动承认下来,这会避免很多麻烦的,你的人类情感芯片是谁装的?」 太低级了吧?要不还是让它再出去进修一下吧? 【……这你别管,反正……反正你、你说的都是歪理!】 闻言,芈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费口舌和系统争论。 祁厌闻言,原本慵懒立着的身子微微直了些许,他看着芈岁认真的脸,神情微微有些凝固。 恍惚间,他回神,眸中闪过一丝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疑惑,眼珠缓慢地转动,最后定格在少女明媚的脸颊上。 又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还以为,她这次会像方才那般,平描淡写的揭过去,反正,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要求她必须将秘密告诉他。 少年轻轻靠坐在墙岩上,微长的眼睫卷曲起淡淡的弧度。 是啊,岁岁才不会伤害他,毕竟,她可是仔细到连他的肩膀都不敢踩的人啊。 祁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芈岁抬眼望去,少年依旧还是那个表情,只是眼睛里少了一丝从开始便一直存在的警惕和漠然。 芈岁这时便知晓,这步棋,她走的是对的。 “人呢?!你们几个动作怎么这么慢!”窗户不知何时被祁厌随手关上,禁卫军头头粗旷的声线闷闷的从窗缝外传来。 “搜!沿着这座宫殿搜一圈!搜不到就给老子围起来,今日,就是连只虫子都别想进去!” 芈岁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缩,原本松懈下来的双肩立即戒备的耸起,眉头微皱,戒备的看向窗户的方向。 祁厌眸中带笑,站在一旁,轻轻抬起一只手放在芈岁唇畔,须臾,他偏了偏头,对着口型无声的做了一个“嘘”的表情。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看起来是在让芈岁噤声,可却不知道是在让芈岁噤哪个声。 眼眸微转,芈岁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转而面带笑意,戒备的神态消解几分,将少年露在外面的一截衣角悄悄扯回来,大而有神的杏眼颇具灵气的眨了眨。 阿厌的情商真的很高,比系统那个铁疙瘩高多了。 她这个样子,让祁厌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一开始少女便流落在他身边的那方素色兔子手帕。 她如同那兔子一般,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蠢蠢笨笨的直直望着他。 干净、纯粹、洁白无瑕。 不同的是,兔子一对小爪子里抱着的是一根胡萝卜,周围是一堆草叶子,而芈岁…… 祁厌视线缓缓下移,顿了顿。 岁岁怀里抱着的,是他的衣角,周围是他曾经的旧居。 这样的一幕让祁厌有那么一丝错觉,仿佛芈岁身处于他的环境、他的周围,便也是属于他的了。 看着她的样子,祁厌不知道被勾起了什么笑点,无声的笑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极尽保守的弯了弯唇角,随后看着面前少女逐渐带上疑惑的眼,笑意越来越大,逐渐从嘴角扩散到整个脸庞,眉眼间飞扬着的神采仿佛要溢出来。 芈岁不解的看着他逐渐扩大的笑意以及时不时因为无声大笑而微微颤抖的两肩,阿厌今日是怎么了?如此紧急地关头,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什么人呐! 第72章 万一外面的禁卫军决定进宫来搜的话,他们岂不是会被逮个正着? 仿佛看出了芈岁在想什么,祁厌逐渐收敛了笑意,微微垂首,靠近了她耳畔,轻轻开口:“放心,别怕。那群人不会进来的,他们不敢,顶多在外面守着我们,守株待兔的蠢招式罢了。” 温热的气息接连喷洒在芈岁的耳尖,有些痒…… 犹如受惊的小兔一般缩了缩脖子,芈岁掩耳盗铃的伸手揉了揉白嫩光滑的耳朵,不自然的躲开祁厌的视线。 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般作态属实是有些丢了脸面,芈岁脸颊微红,这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些……想了想,少女又蓦然抬首,强撑着对上祁厌的视线—— 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支棱起来啊芈岁!不能被他的美色所迷惑! 祁厌望着对面突然看过来的眼,心中好笑之下有一瞬间的酥麻触动。 那种感觉,似乎…… 掩饰般的撇过头,少年嘴角的笑容抚平了些许,避开了她直愣愣的视线,被发丝遮挡的耳尖微微泛红,面上却丝毫不显。 “怎么了?忽然这么看我。” 芈岁正要为自己扳回一城,又想到目前的情形不是能够大声说话的,可又怕自己声音太小,祁厌可能听不清,达不到那么好的效果,想了想,一手扳过少年的肩,将浑身小半数的重量及中在上面,踮起脚尖,努力的将自己脸凑近祁厌耳畔。 学着他先前的样子,芈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怎么,不能看你嘛?长得这么好看,不看几眼可惜了,你害羞呀?” “……没有。” “嘴硬,还说没有,那你怎么不看我?”小样~ 芈岁洋洋得意,以为她终于扳回一城的时候,忽然感觉面前有一阵轻微的风动——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微微仰头的芈岁便和方才转头的少年一上一下,对上了视线也…… 感受着唇瓣传来的、陌生的温凉触感,芈岁的表情略微有些朦胧,脑海里霎时间一片空白—— 许久,她恍然间回神。 想不通,好好地,他怎的就转过了头?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 近到芈岁都能清晰的数出祁厌的眼睫。 呼吸在空气中交|缠,芈岁身上幽幽的山茶花香无孔不入的钻进祁厌的鼻尖,唇畔,喉头…… 心中隐隐有个想法蠢蠢欲动。 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粉嫩唇瓣,祁厌喉结上下滚动。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秒。 芈岁整个人就像一只被煮熟了的虾,反观少年,眉眼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的清冽。 如果忽略他那红的仿佛要滴血的耳垂的话,祁厌看起来,还是挺清冷的。 带上那常挂在嘴边的若有似无的笑,少年颇有几分明明禁欲却又带着些许不羁的不真实感。 祁厌的桃花眼让他看起来一副多情种的长相,可恰到好处的薄唇恰恰中和了他的多愁善感,整个人带着一种朦胧的旖丽色彩。 可熟悉他的人都会知道,什么多情,什么多愁善感,统统是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 是剧毒的毒蛇用来麻痹猎物的最鲜艳的表皮。 用这些华丽美好的词汇来形容祁厌? 真是可笑至极。 芈岁就像一只被毒蛇迷惑了的可怜小白兔,正被毒蛇引诱着,踏入他为她准备好的无尽深渊。 可,毒蛇布下的到底是暗夜陷阱,还是隐藏在深渊外表下的舒适草洞,还有待考量。 呆呆地望着祁厌,芈岁疏忽用力转过头,心脏“噗通噗通”,不安分的雀跃跳动起来。 那一瞬间,芈岁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唇瓣上温润柔软的触感不复存在,祁厌同一时间偏过头,嫣红的色彩染上了少年的眼尾。 世界在那一刻布满了浓浓的水雾,模糊不清,只有眼前人方能清晰可见,可他们彼此却互不相见。 缓缓伸手,祁厌轻轻摸了摸唇瓣,那上面,仿佛还残存着不小心沾染上的、淡淡的山茶花香。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名的手紧紧的捏在掌心,跟随着它的动作肆意的喘息着。少年沉着的眼缓慢的,极缓慢的轻眨。 背对着芈岁,祁厌微微抬起手臂,触碰着胸口那处让他变得如此奇怪的位置。 真是奇妙的感觉,岁岁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为何一碰到她自己的心脏就会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跃动,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掀了掀眼皮,祁厌微微侧首,用余光盯着芈岁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微阖着眼,静待胸腔和瞬间充斥整个大脑的异样情绪褪去,百无聊赖地想: 总归……不是讨厌便是了。 或许,是有那么点欢喜的吧,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芈岁来路不明,身怀无数秘密接近他,目的显然不纯,按他先前一贯的作风,面对这种人,向来是快刀斩乱麻,若没有及时清理,许是因为那人对他尚且还有没有榨干的利用价值。 而芈岁……少女又算什么呢?一个人能够影响自己至此,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杀了她?早在那次她带着奴婢过而不入竹华殿的时候,明明,就已经可以将她放弃,把胸腔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扼杀在摇篮里。 奇怪,太奇怪了。 如今再想杀她,心中却隐隐弥漫出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 第73章 他动不了手了。 也不再想让其他人动手了。 思绪回笼,祁厌偏了偏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变故突生—— 失修许久,被人为从里面堵上的们此刻正发出剧烈地响动的! 不好。 祁厌瞳孔微缩,他们怎么会进来? “碰!”木门被撞碎,一点木屑顺着力道飞快的划向芈岁眉心! 情况紧急,少女被吓得闭紧了双眸,祁厌眸光一凛,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快过他的思维。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握住芈岁的手将她用力拉了过来,由于躲避不及,另一片尖锐的木屑顺着轨迹刺向祁厌,危急之下祁厌略一偏头,那块木屑堪堪擦着少年的侧脸而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阿厌!你没事吧?!” 看到两片木屑的瞬间,芈岁都吓坏了,身处和平年代的她怎么见识过如此危急的场面? 潜意识告诉她要快跑,要躲闪,可身体常年缺乏锻炼,根本不能无缝衔接意识的指挥,反而在恐惧与紧张的支配下,少女的腿越来越软。 芈岁小脸煞白,被这一突然出现的变故弄的冷汗津津,身体很快呈现出一种类似于低血糖一般虚脱无力的症状。 下意识躲在祁厌身后,芈岁竭力忍耐身体上阴冷的颤抖。 夜色朦胧,几个禁卫军小喽喽踏着月光一步迈进了玉月楼。 为首的男人望着他们,抽出一直挂在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站在最前面的祁厌。 “前方何人?报上名来!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夜闯玉月楼!?还不快束手就擒,交代出背后主使,或与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祁厌冷静的开口:“你们才是大胆,玉月楼乃皇宫禁地,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破门而入?你们可知晓,擅闯禁地,可是死罪。” 那几个人显然是被他这一番话说到了心坎上。 “大哥,这不是闻先生说——” “别怕,消息是闻先生给的,命令也是他下的,出了事,自有他顶着。” 正中间,被其他几人称之为大哥的禁卫军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弟兄们,闻先生说了,若咱们几个能够将里面这两个人杀了带出去,将会统一提拔咱们,他们没有武器,两个不大点的毛孩子而已,还等什么?还不快上?” 不等芈岁站稳,前面两个禁卫军便朝着他们一拥而上! 瞪大双眸,芈岁急忙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朝着几人扔去,前面有祁厌挡着,手拿大刀的那两人竟然丝毫都进不了身。 少年俊秀挺拔的身姿与他们缠斗着,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二对一显然游刃有余。 芈岁顿时放下心来,正要长舒一口气,余光却见方才一直怂恿着自己手下小弟上前交战的禁卫军小领头蹑手蹑脚悄悄靠近祁厌,手中长刀猛的刺出——!!! 顾不得再做他想,芈岁瞳孔皱缩,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到少年身侧,迎面接下那炳长刀! “唔!”冰冷的刀刃瞬间穿透芈岁的整个腹腔。 身侧,一股滚烫的液体喷洒在祁厌脸侧。 意识到什么,祁厌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一把夺过身侧禁卫军的刀刃,迅速抹了两人的脖子,稳稳接住即将要倒地的少女殷红的身躯,在禁卫军小头领即将要抽出刀刃的前一刻迅速结果了他。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充斥着难言的血腥味儿,门口还站着一个,可那人仿佛被祁厌此刻冰冷无比的杀戮神情吓坏了,双腿哆哆嗦嗦了半晌,一股难言的尿骚味霎时间充满整个大殿。 祁厌嫌恶的拧了拧眉,嘴角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的笑,神色阴霾,手起刀落。 鲜红的血溅了满满一扇早已破败不堪的门。 这时,感受到怀里若有若无的气音,祁厌僵硬着脖颈,缓缓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向那处贯穿了芈岁腹部的伤口。 芈岁此刻疼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气若游丝,第一时间在心里默默召唤系统。 「系统!我不是有那个什么穿书福利吗?就那个能避免一次重大伤势那个,是叫这个吧?」 芈岁一开始有多么不重视这个福利,现在就有多么庆幸这个福利。 【是的宿主。】 「快快快,赶紧给我安排上……」无尽的冰冷感袭来,芈岁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再不用福利,那么很快,她就能被正式宣告死亡,任务失败了。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这辈子上辈子所有受过的伤加起来都没这么痛过,芈岁难过的想,哪怕系统已经给她屏蔽了不少百分点的痛觉,她依旧疼的快要昏过去。 【福利已使用成功,宿主无需担忧。为了掩人耳目,目前的负面buff还将持续,只是只存在于表面,监测到此范围疼痛已不处于宿主可承受范围内,将为宿主再度降权疼痛值为百分之五十。】 系统虽然别的有时不太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顶顶,芈岁十分欣慰。 缓了缓,她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去瞧一只将她抱在怀中的祁厌。 只是眼睛还未睁开,芈岁的脸颊就滚落下一滴冰凉的液体。 这个感觉……是眼泪。 她没哭,所以哭的是…… 心下一跳,芈岁恍惚间想到自己现在在外人眼中的状态,那必然是血腥一片,吓人的紧。 第74章 阿厌该不会是被她此刻的模样吓到,以为她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吧? 看着少年近乎绝望般空荡一片的眼,芈岁心中泛起了点点酸楚。 疼还是疼的,只是没有那么疼了。 芈岁的嘴角勉强挂起一副笑容,可这样惨烈的笑,只会让祁厌以为她是临死前的昙花一现。 她缓慢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祁厌的脸,替他擦干脸上未干的泪痕,却在抬起的那一刹那被一只冰冷到几乎没什么温度的手紧紧握住。 反应过来什么,祁厌急忙抱起怀中浑身是血的芈岁,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之色。 三步并作两步,将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运转到极致。 “岁岁……别动好不好?乖乖听话,我去带你找御医,好不好?” 可惜此刻芈岁腹腔插着一把大刀,在系统确保过她安然无恙的前提下,祁厌每动一下都是对芈岁的一种折磨。 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句话:“阿厌……你有没有……有没有受伤?” 听到芈岁的话,祁厌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嗡——”的断裂,他神情空洞的缓缓垂首,定定的望着芈岁,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一直以来无法被他言喻,一直被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在此刻破土而出,犹如雨后春笋般,极具生命力的生根,发芽,不断抽条—— 芈岁就像是误入墨池的一张白纸,纯洁无暇,与祁厌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人总是会被不同于自己的事物所吸引,越是格格不入,便越是想让祁厌将那朵洁白的山茶花拥入怀中,迫使那白纸一般纯粹的世界赋予独属于自己的黑暗色彩。 可白色拥入黑暗这本就是一种背叛,孤注一掷奔向墨池则更是自取灭亡。 祁厌不想芈岁消失在他的世界。 想救她,再独占她。 怎么样才能独占她? 是不是要将她抓起来,锁在屋子里,让她每日每夜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将她安安全全的困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才算独占?是不是只有这样,才算真正的保护她?她便……不会受伤? “阿厌……” 祁厌晦暗的心思被少女天真的嗓音击溃,无数肮脏的念头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祁厌在某一刻看着芈岁的目光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像是努力捧在手心的珍宝,怕碎了,又怕化了。 那一刻祁厌已经决定不再去管他的岁岁究竟有着什么神奇的秘密,有着怎样扑朔迷离的过往。 芈岁就是芈岁,是天底下唯一会替他挡刀,会在受伤的那一瞬间首先想到的是拉着他的衣袖,红着眼框可怜巴巴的问他,“阿厌,你有没有受伤啊”的岁岁。 是天底下最好的岁岁。 眼底的晦暗不明潜滋暗长,墨色的深海仿佛要将少女彻底吞噬。 “阿厌……你放我下来好不好?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困了,躺着睡一觉就好了。” 怀中的少女气若游丝,这让祁厌怎么去相信她说的话? 泪水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十六年来,祁厌从未如此失态过。 就连莫妃瞪大眼睛,拖着早已形如枯槁的身躯,大骂他是个小畜生、贱种,在他面前诅咒着,活生生咽气,死不瞑目的时候,祁厌也从没感受到过如此浓烈的悲伤。 恍惚中,祁厌对着虚空吩咐一声,语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暗十,快去请陈神医——” “阿厌,别走了,我疼……”少女的声线断断续续,犹如马上要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握不住,落不下,一直虚浮的飘散在空中,空落落的。 祁厌停下了脚步,他的轻功好的惊人,这么一会功夫便已经带着芈岁脱离了长春宫,来到了逐渐与竹华殿相邻接近的一处冷宫,缓缓将她放在一方石阶上。 “疼……疼……”少年如同魔怔了一般,死死重复着这个字,一眨不眨的盯着芈岁腹部的伤口,身形不住的颤抖,拼了命的用手捂着不断有血涌出的地方,原本一双惑人的桃花眸不知何时布满红血丝。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救救岁岁? 救救岁岁…… 芈岁不知怎的,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不断抽搐的疼,那种感觉,甚至隐隐盖过了身上插着的这把刀带给她的痛感。 眼眶逐渐模糊,鼻头酸楚一片,她头一次讨厌系统的做戏做全套,好端端的加什么负面buff? 可惜她这次注定讨厌错了人,刀是真真实实插进去的,她被系统削弱了痛觉,便以为自己说话时的气若游丝,身体冰凉无力都是负面buff造成的的结果,实则不是,那是她本身目前的状态。 “别怕,阿厌……我……我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困了,想歇一歇……” 少女苍白着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明明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却依旧面容带笑,言语温柔的安抚着濒临崩溃的少年。 一滴冰凉的泪珠再次顺着少年微尖的下巴低落到芈岁脸上,划过膝嫩白柔的脖颈,深深埋藏在早已被鲜血染红的衣襟里。 祁厌不断用手去堵芈岁身上那个血窟窿,可却于事无补,留了这么多血,岁岁怎么可能没事? 看着那把刀,他只觉得心中泛起阵阵阴霾。 是他,又是他。 第75章 他究竟想做什么? “别睡……岁岁,别睡好不好?” 芈岁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脆弱的祁厌。 先前的少年永远神态自若,嘴角永远带着一抹看不透偏偏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 看到了祁厌不同的一面,可是她却并不高兴。 她宁愿永远看不到祁厌的不同,也不希望他再伤心。 阿厌的前半生已经很苦了,为什么和她在一起,非但没有减轻痛苦,反而要加剧痛苦,延伸痛苦呢? 芈岁从未忘记她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 轻轻抬起手,少女用手指抹平祁厌眼尾的红。 缓了好半天,当疼痛不再那么剧烈,芈岁弯起嘴角。 “被怕,别担心,阿厌,我不会有事的,这里怪冷的,我有点冷,我们到暖呼呼的地方去,好不好?” “好,那你别睡。”得到许可,祁厌小心翼翼的抱起怀中的少女,百般仔细的避开她的伤口。马不停蹄的朝着竹华殿赶去。 腹部的刀一直插在哪里,不是两人忘记将其拔出,而是压根儿不能拔。 “嗯,我不睡……那你和我说会儿话吧,好不好?” 祁厌的声音早已恢复平稳,可仔细听来,不难发觉他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岁岁,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芈岁强撑着打起精神回应祁厌。 系统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宿主,你明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系统福利已经保住了你的命,你此刻更因该做的是好好休息才对。】言外之意,芈岁应当去睡觉,而不是在这寒冷狂风中与祁厌聊的个劳什子的天。 沉默片刻,芈岁闭了闭眼,没有回答它的这个问题,反问道:「你的情感芯片可以随着锻炼逐渐丰富起来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为什么这么问?】 叹了口气,芈岁本想任命与它解释,可张了张嘴,许久也不知道她与祁厌这事到底应该如何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芈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一口气: 「你现在或许还不懂,可日后阅历多了,自然便能理解了。」 系统沉默。 那厢,许是少年的怀抱太过舒服,芈岁一时间半阖着眼,困意越发清晰。 问题一个接一个问过去,少年倏忽敛了声。 芈岁只觉得冷风不再继续往脸上呼啸,身体的温度骤然回升,后背紧紧的贴上了一处柔软。 许久未听到祁厌声音的芈岁疑惑的掀起一只眼皮,就见他已然带着自己进了室内,望着殿里的陈设,芈岁依稀记得,这里是竹华殿,是祁厌的寝宫。 “到了……?”微弱的气音从芈岁的嗓子里发出,祁厌坐在床前,双手紧紧的捏着少女小巧玲珑的嫩白手掌。 腾出一只手替芈岁掖了掖被角,祁厌温声开口:“嗯,再等等,大夫马上就来了。” “好……阿厌,我好困啊。”真的克制不住了…… “别!别睡,再问一个问题,好不好?嗯?好岁岁?” 看着少年略带乞求的眼,芈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一反常态的,祁厌这次没有立即问出口,只是定定的望了她良久。 在芈岁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睡着了的时候,轻轻开口。 “岁岁,方才,为什么要扑过来替我挡刀?”就让他死在那里,结束一生的罪恶,不好吗? 芈岁望着少年旖丽的眉眼,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你相同意思已经问过我千百遍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阿厌,首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救你,是我的选择。其次,我很早就说过了,你是我来这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欢你,我愿意救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大段话,芈岁觉得气有些短,一个没挺住,终于晕了过去。 半晌,空气中穿来少年模糊的声音。 “……好,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每个人都要为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你也不例外。” 看着陷入昏迷状态的少女,祁厌默默拉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极度克制的将额头抵了上去,缓缓闭上双眼,握着床沿的动作收紧,口中轻声呢喃低语。 “一定要说话算话啊,岁岁,这次,真的是你先来招惹了我的。 别再抛弃我,不然,就别怪我。” 第40章 止血 …… 陈神医很快就来了。 男人站在床边,看着一直守在床前的少年。 还不等火急火燎的推开祁厌,少年便十分自觉的飞快先一步起身,将他一把拉过来,略微低沉的声线微微发抖:“快……救救她,她大抵是失血过多了,晕过去了……救救她,陈神医。” 祁厌精神紧绷,按着陈瑞安肩膀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陈瑞安被疼得呲牙咧嘴! 连忙甩开他的手:“你这混小子是吃猛牛长大的吗?!我的肩膀都要给你捏碎了!” 愤怒之余,他还心中升起点不可置信。 这小子什么时候正儿八经的叫过他神医呀? 这丫头不简单啊…… 活动了下被捏的酸痛不已的肩,陈瑞安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芈岁,眉头高耸。 顾不得肩上的酸痛,他一屁股顶开站在一旁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眼尾通红,看着就十分来气加碍事的祁厌,抓紧时间打开自己的简陋布包,从里面依次拿出了不少东西。 第76章 不等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平整,祁厌便先一步替他整理起来。 虽一言不发,做事利落干脆,但一双潋滟桃花眼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昏迷着的人看去。 翻了个白眼,陈瑞安实则心下诧异。 这个白眼狼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一个人了? 转头看了一眼,他又不可置信的想:还是一个女人?! 眼下的场景顾不得他多思,几乎是按照身体的惯性记忆,他抓过芈岁的手腕,开始替她诊脉。 然而……这一诊可不得了。 陈瑞安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与不确定。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这么没自信。 从此女的脉相上看来,她虽然虚弱,却已无性命之忧,至于那小子说的什么昏迷…… 迟疑的放下芈岁的手腕,陈瑞安当即掀开了少女的眼皮仔细观察。 床上的芈岁虽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了些,可却脉相平稳,眼皮也没有很明显的充血痕迹,甚至呼吸均匀…… 这状态…… 确定不是睡着了? 但这个诊断一出来便被他驳回了。 出了这么多的血,哪怕目前没有大碍,也是需要及时治疗的。 从脉相上陈瑞安暂时看不出什么,于是他便趁着芈岁还有气的时候,抹了把胡子,对着身旁的祁厌招了招手:“我数三二一,你就将刀拔出,动作一定要快,我要速速替她止血。” 嘱咐完祁厌,他便着急忙慌的从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卷细白纱布,让祁厌将人缓慢抱起,身子腾空,将纱布放在上面,缠了好几圈,束口斜对着伤口另一侧,轻轻打了一个很松的结。 “切记,我数三、二、一,你便要往出拔刀了,届时我会给她做好处理,扎紧,止血。” “放心。” 祁厌神态认真,双手缓缓握上插在芈岁身上的那把大刀的刀柄。 看着很稳,但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握着刀柄的那双手,是有多么的颤抖。 祁厌双手紧紧握着那刀柄,感受着刀尖下传来的柔软触感,一滴冷汗从额角上滑落下来。 陈瑞安悄悄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年,看到他额角落下的一滴汗珠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面上却不显,只是心里却逐渐开始紧绷起来。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自己与他配合的不好,导致祁厌拔下刀剑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第一时间将绷带扎紧…… 他越想越紧张,这丫头搞不好是祁厌喜欢的人……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脑海中顿时传来恐怖的想法,陈瑞安抿了抿唇。 “你在发什么愣?还不数三二一?” 耳边,少年低沉清朗的声音传来,陈瑞安回过神来。 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什么大风大浪自己没见过?今日怎的被这一小女子的伤势给唬住了? 胡思乱想些什么? 可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不这么想。 毕竟,这可是这位祖宗第一次这么认真对待的一个人,还是个女人啊。 祁厌的眸光一直落在芈岁的身上,晦暗不明,却又神色庄重,放佛正在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 看着他的样子,陈瑞安替自己捏了把汗。 “呃,那个……要不还是我来拔刀,你来绷紧绑带吧?” 默了默,陈瑞安沉思过后,还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身旁的少年默默侧首,目光闪过一丝冰冷的温度:“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没有把握?” 聪明如祁厌,自然稍微一想就能理解他的想法。 眼看着少年的神色冰冷起来,陈瑞安也不敢再像一开始见了他时那样嬉皮笑脸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 “行,你来拔刀。” 还不等他说完,祁厌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陈瑞安如果这么说,就代表他对此事还是有些心存胆怯,可止血这么重要的事,可轮不到他磨磨蹭蹭,更是一点意外都不能出的。 对于祁厌来说,谁去拔刀谁去扎绷带都可以,重点是,他的岁岁不能够在这过程中出现哪怕一丁点的意外。 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两人迅速的换了位置,祁厌双手紧紧地攥着那根绷带,这次换他数三二一。 “准备好,把刀拿稳了,你若是使用不当,导致岁岁若是受一丁点意外的伤的话……” 祁厌的未尽之意陈瑞安自然听得出来,陈瑞安默默翻了他一个白眼。 就要跳脚,祁厌这是怀疑他会在拔刀的过程中用力不当,划伤了他的心肝小宝贝儿呢! “你以为我连个刀都控制不了吗?我是大夫,不是豆腐!有那么废吗?!” 轻描淡写地撇了他一眼,祁厌不再说话。 心里总归还是相信他的。 “三,二,一!” * “太子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祁照云皮笑肉不笑,打开一直握在手中的扇子,轻轻摇了几下。 “免死金牌是御赐之物,三皇弟若这样轻易的便向孤讨要了去,若父皇问起来,你让孤该怎么交差?” 祁光祝嘴角的笑意加深。 “这就不用皇兄操心了,这免死金牌的事,我自然会跟父皇他老人家说清楚的,他老人家平生最喜欢兄友弟恭,若是知道了此事,估计说不定不仅不会责怪皇兄,反而还会夸奖皇兄呢,哈哈哈哈……” 第77章 “……” “如何?这御赐之物,你今日是送还是不送?” 挑衅般的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阿松,轻蔑的瞥了他一眼。 “……送,自然是要送的,只是……可不仅是为了这个小奴才,更是为了你我二人之间的兄弟情深。 孤这个当兄长的自然是要做到表率作用,三皇弟想要什么,日后都尽数与皇兄说,在合理范围之内的,孤都会赐给你。” 祁光祝将“赐”这个字眼咬的极重,仿佛是在无声的宣告着什么。 “只是……三皇弟,做人可不能太过贪心,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还是应该心里有点数的,你说对吧?” 听着这无形之中的敲打,祁照云嘴角的冷意上涌,几乎彻底失去了耐心。 “是是是,对对对,皇兄说的都对,所以这免死金牌,皇兄还不快快差人送来?” 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祁照云,祁光祝面上端的是一副君子之态,可背地里,他却是要将牙龈都咬碎。 直接就这样大咧咧的交出免死金牌,还是为了一个小奴才,他自然是心中极度不愿的。 可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安抚住祁照云,不能让他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更不能留了把柄在他手上。 他这位三皇弟,在朝中还算是有点分量的,若是这件事情被前朝那些老古董知道了,这太子之位怕是目前就保不住了,他现在还不想那么早的就与父皇撕破脸皮,哪怕手里还握着父皇的半块虎符。 因为……不知为何,哪怕先祁照云一步换了虎符,自以为自己早已把真虎符拿到了手,甚至还摆了祁照云一道,可他心中依旧有些觉得不太对劲,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敢直接撕破脸皮。 ……罢了,一块免死金牌罢了,左右父皇现在已经是失去了一条腿的“瘸子”,就算没有虎符,他也一样能够在危急关头之下护得住自己。 半晌,他轻笑:“阿福,去将这次进宫,咱们带过来的那块免死金牌拿出来,赐给,三皇弟。” 也许是“赐”这个字深深的刺痛了祁照云的耳朵,他的目光越来越阴测测起来。 但嘴上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反而后退两步,欠了欠身,朝着太子的方向拱了拱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平辈之礼,以示对他的“感谢”。 是平辈之礼,不是君臣之礼。 “皇兄大义,那臣弟就先在此多谢皇兄慷慨了,只不过皇兄有一点说的臣弟不是很认同。” “哦?此话怎讲?” 想起什么,祁照云眸中闪过一丝冰冷和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尚且如此,更别说父皇如今的心之所向之人到底是谁? 皇兄的赏赐之类的漂亮话,可别说的太满,臣弟先提醒皇兄一句。 过于慷慨,可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某一天,皇兄会因为慷慨而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呢?” 此话不能说意有所指,只能说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不就是在赤裸裸明晃晃的嘲讽祁光祝吗?今天失去的是免死金牌,明天说不定就是皇位了呢? 祁光祝面对他的讽刺,内心虽然隐隐涌起一股血气,但面上还是依旧笑意盈盈。 可一定要稳住了,与他针锋相对这么多年,如果他连这两句话都受不了,那还当什么太子? “皇弟说的是,只是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多关注关注自己,说不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想当黄雀,却最后当了那个禅呢?” 脸上堆起一副假笑,祁照云看着眼前被祁光祝亲手递过来的免死金牌,虽然被他刺到了,但眸中还是洋溢起了点点的兴奋之色。 心下正开心,这点口舌之争,也就没有与他再继续下去,就暂且让他占占口头便宜好了。 单手接过了那免死金牌,祁照云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太子皇兄说的是,臣弟受教了,不过今日还是要感谢一下皇兄的大方。至于地上躺着的这个小奴才,皇兄就请自便吧。 嘶——虽然脸差不多毁了一点,但洗洗干净,说不定还能用呢?” 祁照云意有所指:“皇兄就先歇歇吧,臣弟就不来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祁光祝嘴角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用力地甩了下袖子,厌恶地瞥了眼趟在地上血红一片的阿松。 刚刚走出太子的殿门外,祁照云便一把收起折扇。 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这狗奴才究竟给太子喝了什么迷魂汤啊,一块免死金牌,换这么一个奴才啊,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不过,这可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啊……” 还不等他细细思索这件事。 面前一个太监着急慌乱的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三皇子殿下!” 祁照云皱了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玉月楼!是玉月楼!有人擅闯玉月楼!” 第41章 一次 暗夜朦胧,躺在床上的少女腹部的鲜血已经被止住,巨大的刀口,在被子的遮掩下,仿佛没有存在的痕迹。 天色已经越来越将近于黎明,身侧,一旁的少年双目猩红,死死的守在她的榻前。 不知何时,少女脸上的表情逐渐一点点变得痛苦。 坐在芈岁旁边的祁厌一直盯着她的动静,这么一点细微的变化,立马尽收他的眼底。 第78章 一宿没睡的少年,神情立马紧绷起来,他小心的凑近芈岁的耳边,声音轻又暗暗带着藏不住的紧张。 “岁岁?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是伤口在疼了吗? 岁岁?” 一连呼唤了好几遍,床上的少女都没有丝毫的声音,可祁厌也不敢再大声了,就在他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少女紧皱着的眉,缓缓松平。 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更沉的梦乡。 其实事实也就是如此,芈岁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她在与系统争执。 梦里争执的具体内容她已经模糊不清,此刻芈岁只感觉头晕目眩。仿佛是从一个梦境陷入了另一个梦境。 【叮——检测回朔功能启动环境,已检测到宿主正处在深度睡眠中,梦境即将启动。 梦境已启动,正在投放宿主意识—— 启动成功。】 眼前,晦暗一片的视线逐渐清晰,芈岁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的场景,她愣怔数秒。 她现在正处于一个空间十分逼仄的阴暗屋子里,周围没有明亮的地方,更没有蜡烛之类用来辅助照明的工具。 许是刚刚睁开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外界光线的原因,芈岁一时半会儿没能准确地感受到房间里的摆设。 等到目光逐渐聚焦,夜视能力发挥起来,少女这才逐渐能够看清周围的摆件,虽然模模糊糊,但聊胜于无。 这类似于她在现代时曾去过的朋友的乡下老家,那里是土坯房,周围摆设都很陈旧……不不,不能这么说,准确的来讲,应该是这里压根没有什么摆设。 自己脚边靠上一点的位置是一方土炕,土炕建的不算很高,按照芈岁的身高来说,堪堪才到了她大腿根的位置。 这在以前,比他们那里的农村要低很多。 视线逐渐后移,在土炕往前一点的位置,是一张圆木桌,地上只有一把破破烂烂撅了脚的椅子——芈岁看到那个椅子是倾斜的。 再往后看,整个屋子最大的宽度也就是从她站的地方后面的那堵墙,再连接到对面土炕消失的那堵墙。 按照现在的距离来算的话,大约是个五六平方米左右。 房间实在是逼仄,明明没有几件家具,却显得房间不空,因为破破烂烂的锅、灶台、桌椅都挤在一起,如果不是紧靠着背后这堵墙,芈岁都怀疑自己没有落脚之地。 她尝试着往前一步,却发现一脚踩空,鞋的边缘位置掉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坑里,惊得她重力一偏,差点摔倒。 还好,腿部力量还算稳定,勉强将她稳在原地。 可也就是这次脚滑,才让她伸手摸到了墙壁。 不,她根本摸不到墙。 她的手竟然凭空从墙缝里穿了过去。 …… 芈岁的心渐渐沉了下来,一股后怕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周围。 这个时候她才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脚其实是有些虚浮的。 心下一惊,她连忙再次将脚够去前方尝试,这次她小心翼翼地用脚去戳了戳前面那把缺了腿的椅子。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那只脚从椅子腿那里穿了过去。 眨了眨眼,再三检查那个椅子腿确实是实心的之后,芈岁心中渐渐升起一抹更深层次的惊疑不定。 半晌,勉强稳住心神,她抬起脚,一步一步地朝着屋内走去。 逐渐接受了自己可能灵魂出窍的这个事实,少女的心态逐渐好了起来。 想起系统在自己还没彻底昏迷之前,冰冷的机械音吐出的那句“回朔成功”,芈岁稍稍放下了心,心中也有了一丝想法。 这大抵就是入梦的方式了。 由于是第一次入梦,所以干涉度不高,她也就只能以灵魂的状态形式呈现在祁厌的回忆里。 所以,这里既然是他的回忆的话,那么祁厌本人,又在哪里? 芈岁心觉不对,她警惕的抬头,再次望向漆黑一片的四周。 周围空间虽小,却黑,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房间里的异样。 再一抬眼,芈岁的目光细细的在屋里扫视一圈,这才在一个距离她最远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黑黑小小的包裹。 其实一开始芈岁也看到它了,只是周围实在是太黑了。 包裹又太小,这才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那边。 这次仔细的看过去,方才发现,那个小包裹正在时不时的微弱起伏一下。 看上去,就像是包裹里面有个人正在呼吸一样。 芈岁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目前的灵魂状态,不自觉的轻手轻脚挪到那个包裹前来。 距离近了,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包裹,而是一床用了许久,几乎有些发硬的破旧漏棉花被子。 心里开始呼叫系统,芈岁让系统帮她开个“灯”,一个只有自己眼睛能够感受到的灯。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系统沉默着同意了。 下一瞬,芈岁的眼前亮了一个度,她这才看清楚被她认为是包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破旧的薄棉被不知道被谁塞进了枯草,勉强充以保暖,补上了破洞的空缺。 可惜这点东西完全不够。 芈岁往里面看去。 被子里,紧紧包裹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正处在睡眠中,似乎是感觉到了冷,他睡的不太好,整个人时不时的打着哆嗦。 第79章 棉被……不,这床被子枯草居多,芈岁更愿意称呼它为“草被子”。 草被子被里面的小孩儿紧紧裹在身上,小孩团成一团,芈岁一开始便以为那只是一床普通的铺盖或者什么包裹。 她疑惑的问系统:「系统,这是哪里?你确定这里是祁厌的回忆梦境吗?」 【检测中——】 【检测结果已完成,宿主,请不要怀疑我们系统投放道具的专业度,这里就是祁厌的回忆。】 「啊……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这个入梦回朔技能只能在我熟睡的情况下进行,而且——」 【宿主,请不要随意怀疑系统,首先,你晕倒了,这也算熟睡,毕竟一时半会叫不醒,不是吗?其次,系统知道你要说什么,入梦回朔入的是你的梦,回朔回的是祁厌的记忆,却又不只是记忆,这是曾经,祁厌真实经历的曾经,你是不是对这个技能有什么别的误解?】 没有理会系统最后的话,芈岁当即问到:「这样一来,我如果去做了改变他过去的事的话,他那边目前的记忆,是会直接改变吗?还是说以一种什么方式?」 【问到点子上了。 答案是不会直接改变,而是会以回忆重现的形式帮助祁厌想起来,因为,一但你做出了对这里有影响的事,那么过去的事就一定会被改变,我说的可能有点抽象,你能理解吗?】 芈岁理解,她简直理解的不能再理解了! 【不过我要再次提醒你几句,这只是第一次回朔,你是全灵魂形态进入这里,基本上只能当个旁观者,基本上是做不了什么改变的。】 「基本上……也就是说,不是完全没可能做出改变喽?」 【……也可以这么说,只是概率极小,劝你还是别抱有希望了,你做的事,他看不到的。】 看不到…… 没关系。 她能看到他便足够了。 而且,如果系统说的是真的的话,那目前的祁厌就是眼前的这个小萝卜丁吧? 才三四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受太严重的伤呢? 她的用处应该不大吧…… 然而,芈岁抱着的一定程度的侥幸心理在听到逼仄房间响起一道尖锐的开门声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己还是庆幸早了…… “**—崽子!睡什么睡?!莫妃娘娘送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天天在这儿舒舒服服睡懒觉的! 已经四更天了,还不快快起来为莫妃娘娘祈福,诵经积德?!” 从外面进来一个看着装样貌与粗使婆子有些类似的女人,那女人不只是从哪里受了气,大半夜的跑到祁厌的屋子里撒野。 皱着眉,听到她的话,芈岁这才恍惚中带着点点疑惑被解开的意味。 难怪祁厌堂堂一个皇子,偏偏住在这样的地方。 原来他是被莫妃送来的,只是——先前在玉月楼,莫妃不是祁厌母妃的封号吗? 这促使婆子听着像是莫妃自己的人,居然也这么对待皇嗣?这么对待莫妃唯一的儿子? 况且他才三四岁啊!让三四岁的孩子住这里,还每日四更天去祈福? 疯了吧?! 皱着眉头,芈岁狠狠地白了那欺软怕硬一脸倒霉相的促使婆子一眼,便将视线、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祁厌身上。 小孩儿被门口雷声大的砸门声吵醒,警惕的睁开眼睛,视线在看到床头站着的促使婆子时,骨瘦嶙峋的小孩儿原本就略显苍白的小脸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第42章 绝望 芈岁自然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她心底一沉。 看来这个女人平时没少作害小祁厌。 破旧草被子紧紧的将小孩儿包裹在内,仿佛以为有了这破旧不堪的东西的保护,小祁厌便能安然无恙。 可惜他的年龄太小,想法也太过天真了。 出乎芈岁意料的,婆子一脸的不耐烦,原以为只是嘴上辱骂几句,可谁知,仅仅是一个转头的功夫,那个婆子便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一根特别粗的针。 三两步走上前去,粗使婆子双手并用,将一直裹在他身上的草被子剥开,拎着小祁厌破旧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几乎腾空。!!! 还不等芈岁反应过来,那根针便由婆子操控着,狠狠扎向小祁厌! “别!!” 芈岁顿时瞪大了双眼,近乎失声般的喊了出来! 她想上前,将那讨人厌的婆子推开,可手刚刚接触到那女人,便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芈岁的脸上是一片难过之色。 那个针很长,也很粗,就像是她在现代看到孤儿院的一些老太太用的织毛衣的针一样。 但芈岁的喊叫声注定不会被任何人听见,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根织毛衣针刺进了祁厌的手臂,鲜血顿时如注般的涌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他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啊!” 这一幕听起来可能很多人不觉得有什么,但芈岁肉眼可见,刺激巨大。 那根织毛衣针被婆子狠狠的拔了出来,就在芈岁以为她即将要停手的时候,那根针又朝着小祁厌的另一只胳膊扎去! “别!求你了……你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芈岁焦急的挡在在两人面前,可她的努力没有丝毫作用,银针依旧轻轻松松的穿过了她的,朝着小祁厌的方向刺去。 第80章 “啊……” 小孩儿痛苦的仰头,抬手便想躲,谁知道婆子好像预判了他的动作一般,将他整个人的两只手都捏在了一起,握住他的手腕。 “你喊什么?嗯?!小畜生,老娘问你在喊什么! 你是想把他们都招惹过来好救你吗?年纪不大,鬼计量倒是多。但是我可告诉你,你这主意注定是要打空了,你一旦把他们都喊过来,他们只会像我一样这样教训你! 因为你不听话,你会多挨好多顿打!还叫吗?!你继续叫啊!” 一针,两针,三针……第八针的时候,小祁厌的两条胳膊上已经几乎没有一片好肉。 而小祁厌在那婆子扎他的第四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喊叫了,痛苦的拧着眉,额角滑下几滴冷汗。 他怕了。他不敢再喊叫出声了。 害怕就如同这个婆子说的一样,他叫的声音越大,就会有越多的人继续来打他,拿那么粗那么长的针扎他。 他拼了命的挣扎,企图能逃离魔爪,可惜人还是太小了,力气不够大。 而那个婆子,力气却大的惊人,在她手里,他根本动不了一下。 太疼了……每一次针扎进皮肤里的触觉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芈岁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幕,都尚且觉得毛骨悚然,更别说是正在经历这一切的小祁厌了。 破旧的麻布衣裳空荡荡的挂在他的身上,脏的不行的白衫两袖绽放出点点鲜艳的红梅—— 这都是从针孔处流出来的鲜血。 似乎是真的担心把这孩子扎坏了,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那婆子到最后收着力道,针进出的深度有意被她控制着。 到了最后,小祁厌的双眸已然麻木。 针扎在第八下的时候停住,不是因为那婆子不想继续往下扎,而是因为原本双眼麻木,一片死灰的小祁厌,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神,死死的转过头,狠狠的朝着控制住他的那只手一口咬下去! “啊!小贱种!野外的畜生!你居然敢咬我,果然是不知教化的东西!你别跑,看我今天逮住你,我不打死你,我非打死你不可!” 将将把婆子的手挣脱,小祁厌立马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一样,从她的腋下钻了过去,直至奔向婆子来时忘记关上的木门。 破旧古老的木门支在外面,被寒风吹着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 芈岁早就守在了那里,看着小祁厌飞快的奔过来时长长舒出一口气。 快了,就快到门口了! 灵魂状态下的她朝着门外靠了过去,随着祁厌对木门的靠近,她渐渐的也穿过房子,进出其他地方。 可是好景不长,芈岁正一脚跨出木门,打算跟着小孩的速度一起往出跑的时候,从漆黑的木门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猛地一把扣住即将就要夺门而出的小祁厌的肩膀,拽着他的头发便狠狠将他拖了回去! 随着祁厌被拖回去,芈岁也被一股奇特的力量紧跟着拽了回去。 【宿主在入梦阶段,只能最远离开祁厌三米,如果自我意识太强,将会被强制踢出回朔,请宿主遵守规则。】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芈岁整个人都沉寂下来。 还是没能跑掉…… 明明自己都出现在了这里,可为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黑暗的房间内,不断有拳打脚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小孩子痛苦的嘤咛声不断回响在芈岁耳畔。芈岁不敢再回头去看。 她拼尽全力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声音却仿佛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一般,怎么堵都堵不住,挥之不去。 眼泪渐渐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为什么没有赚够足够的积分呢?若是能一下子便连那个200积分的回朔技能一起买回来,她现在是不是就有办法去救祁厌了? 是不是就不会再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透明的、灵魂体了? “小畜生!还敢跑?还敢咬我?!会的挺多啊……这次老娘把你的嘴堵住,看你怎么咬!” “很好奇吧,我先前打你都是用树皮,这次怎么用上银针了? 这都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跟你那个被发配到庄子上的乳母老太婆告我的黑状,被她拿捏住了把柄,娘娘罚了我两个月的月钱,我还想不到这么好的法子折腾你呢。” “你就认命吧,小杂种。如今娘娘被陛下不计前嫌的接进了宫,却独独没有接你回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陛下讨厌你,娘娘更讨厌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就是个杂种!于宫外降生,鲜少有人知晓,那夜娘娘不止陛下一个人……谁又知道你是谁的贱种?怕是连娘娘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若不是她心善,还惦记着你好歹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你早就在一出生便被摔死了!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唔……不是的……我不是杂种……唔,放开我……” 嘴里被堵着一块粗布,小祁厌含糊不清。 被针扎的时候,他没有哭,被打,被抓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哭,可唯独在这个女人与他说出身的事时,小祁厌的眼眶模糊,声音哽咽起来。 他不是什么杂种,野种……他也是父皇的儿子。 他也是……他好想是。 如果他是父皇的儿子,是不是娘亲就会爱她,这个婆子是不是就不会打他了? 第81章 哪怕他真的如同这个女人所说的……可他到底也是娘亲的骨肉,哪怕娘亲确实不喜欢他,可为什么,会将他交给这个女人扶养? 他想回家,想见娘亲,想好好问问她,想见乳母,想抱抱她,听她说说话…… 他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好冷,她的针好可怕,比上次的柳叶条还要可怕许多…… 好疼啊,他真的,好疼啊。 芈岁听着婆子的声音,鼻头酸涩不已。 屋子里的打骂声逐渐消失,芈岁失魂落魄的转身进了屋子。 晦暗一片的屋里,小祁厌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目光呆滞、麻木,脏兮兮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行早已冰冷的泪水挂在上面,空洞的让人心疼。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擦干眼泪了。 身旁,灵魂状态下的芈岁泣不成声,少女缓缓蹲下身子,坐在地上,顺着方向躺了下去,动作极轻、极轻的缓缓伸出双手,争取不让自己的身体穿过祁厌,虚虚的无声抱住了他。 出身……哪怕真的不是皇帝的孩子又如何?莫妃她真的舍得吗? 祁厌好歹……好歹是她的骨肉啊……是不是皇帝的种,有那么重要吗? 针扎……是针扎,这种伤,养一段时间,根本不容易被人看出痕迹。 难怪啊,难怪上次替祁厌上药,并没有看到了他裸露在外的两截手臂上有什么针伤。 芈岁轻轻闭上眼睛,心中的悲凉感还未消退,恍惚间,只觉得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睛,便发现场景变换,所处之地又变成了春光明媚的郊外。 「系统?」 【梦境本就是光怪陆离的,移步换景,这很正常。】 它才不想说其实是他看着宿主太过痛苦,向上级申请了调换梦境的权限,暂时帮她脱离了那个场景呢。 不过,若是芈岁知道了,会不会夸它的芯片有长进? 虽然这个场景里的小祁厌依旧活的很痛苦,可进度被拉快了,宿主也会渐渐的不仅仅就只是透明的灵魂体了。 经历的事情越多,她的灵魂就越来越能凝结成为实质,从而最后做出一些有利于改变过去的事情。 虽然目前的进度距离宿主的灵魂凝成实体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五十积分的回朔技能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只不过这些系统都没有告诉芈岁,只等着她自己发现。 嗯,届时,它再出来邀功! 芈岁还没有从刚刚那个场景里缓过劲儿来,她的目光呆滞,仿佛那个孩子绝望的哭泣声还萦绕在她的耳边徘徊不散。 【宿主,新的梦境很快便要开始了,请做好准备。】系统提示道。 “新的梦境……新的,梦境吗。” 双眼渐渐回神,芈岁的眼尾通红一片。 这次,她是不是还会像上次那样,只能毫无用处的站在那里,放当一个旁观者,残忍的去观看祁厌过去的苦难? 第43章 纸鸢 祁厌没让芈岁等太久。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他便出现在了芈岁的视线。 这次的祁厌已经不再是先前三四岁的模样,他看起来长大了不少,足足有六七岁。 芈岁站在一棵大树底下,顶着刺目的光晕,虚虚眯着双眼,目光定在小孩身上。 他们彼此之间离得很近,甚至都是站在同一棵大树底下,可芈岁能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芈岁。 小孩满心欢喜的盯着前方,芈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这才发现,在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几个孩子,他们衣着华贵,身边都有太监宫女跟着,几人手中拿了三个纸鸢。 其中以一个女童为主,女童被簇拥在中间,开心地放着手中华丽好看的蝴蝶蝴蝶纸鸢。 周围风景很好,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花草携带者泥土的芬芳纷纷争先恐后的涌入芈岁的鼻腔,是久违的干净、舒爽的气息。 小孩就这么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看着,神态认真、艳羡,仿佛要努力记住他们的一举一动。 世界于他好像单独隔开了一面屏壁。 明明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场面,可芈岁却无端觉得有无边的孤寂,充斥在他的周围。 可他仿佛习惯了一般,浑然不觉。 轻轻闭了闭眼,芈岁压下心中的悲凉。 明明知道小孩不会听得到,她却还是固执的试图与他说话。 “阿厌,阿厌?” 是意料之内的一片寂静,他甚至都没有变动过哪怕一点点情绪。 「还是这样……」 【宿主不要灰心,请继续注意观察,总能有反应的。】 「……嗯。」 系统的话自己听了都显得苍白无力,见芈岁半天除了嗯了一声之外没有半点反应,它沉默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祁厌聚精会神,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久到芈岁一个灵魂体都隐隐觉得站着脚麻的时候,变故突生。 一阵狂风忽然刮过,前面几个孩童的纸鸢被扯断了线,顺着风向飞往远处。 其中,有两个比较幸运被挂在了树上,只有衣着最为华贵的女童手中的那只顺着狂风不知飘往何处。 芈岁清楚的看见,站在她身边的小祁厌沉寂了一下午的眼倏忽亮了起来。 “哎!!本公主的纸鸢!”女童高声大喊。 第82章 “快!你们两个,去给本公主将纸鸢找来!” “这……”两个太监面面厮觑,脸色为难。 方才的纸鸢飞得太高,断线也是最快的,他们一时没注意,那纸鸢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公主殿下,奴才瞧着,那纸鸢挂在了最东边的树枝上,鸢身上被戳了一个大洞!丑得很呐!配不上公主了不说,恐是找回来怕也用不成了。 这样,今天玩了这么久,公主您该是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做个新的,明日再出来玩?” 离得远,芈岁没听清那女童说的什么,只是隐隐听见这么一句,还有什么公主。 她心下了然,这里大抵就是皇宫了吧。 远处,一群人又不知唧唧歪歪说了什么,没多久,那公主放弃找纸鸢,带着一对仆从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身旁的祁厌猛的转过身来,几乎是全速朝着芈岁的方向冲了过去。 芈岁吓了一跳。 待祁厌穿过她的身体,朝着后方奔去之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个方向…… 难不成是在寻找那个漂亮的蝴蝶纸鸢? 急忙跟上去,芈岁看到他几乎精准找到纸鸢的位置——那是在一棵很高很高的大树上。 纸鸢被贯穿,一只翅膀更是直接断裂。 “坏了……” 祁厌喃喃自语,随即,却在芈岁的注视下抱住那棵树,挣扎着想要爬上去。 可他始终不得要领,树又太大,天色将暗也没能拿到。 芈岁飘在上方,沉默着看着他。 【宿主!我为你争取到啦!】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芈岁晃了晃神。 「什么?争取到什么了?」 【我向主系统反应过了,它说你完成任务积极性高,效率高,这次可以破例给你一次在暗夜里活动的特权,马上你就要有实体了!不过这个东西毕竟属于违规行为,也就是说,你会有实体,但只能有一会儿……不,应该说是一瞬间,而且,只能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且不会被人看见。】 「……谢谢你,系统。一瞬间也够了。」 祁厌太辛苦,她想替他把风筝摘下来。 ……还有,芈岁决定以后少骂系统一句,看起来,它的情感芯片是真的在慢慢升级。 芈岁飘上树梢,手指轻轻化为实质,将那破旧不堪的纸鸢抛了下去。 树下,还在努力的祁厌不知道是第几次摔下来。 看着面前地上不知为何无风掉下的纸鸢,他罕见的怔了怔。 忽然,祁厌似有所感,朝着芈岁的方向古怪的望了一眼。 没有人……可是方才明明—— 那一瞬间,芈岁还以为,他看到她了。 小孩儿低着头,捡起纸鸢,朝着四周的方向各行了一礼。 她心念一动—— …… 芈岁跟着祁厌回到了他自己的住处,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看样子是个下人房。 她看着他一步步拿着那只破旧的蝴蝶纸鸢,四处求人修补,可惜没有人愿意帮他,最后,一个老太监见他实在可怜,用七文钱作为交换,帮他补了纸鸢身上的大窟窿,只是奈何经验有限,那只断了的翅膀不知该如何处理。 太监问他:“九殿下,你为何非要修补这只破旧纸鸢?” 祁厌认真的看着他。 “前年,十三妹生辰,母妃答应了她带她放纸鸢,我去年问了母妃,母妃说今年我若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纸鸢,就在我生辰时也带我放一次。” “可……这个……”这么破旧的纸鸢,真的能飞得起来吗? 罢了。 “不收你钱了,也不知道这东西飞的——” “能的!一定能的!谢谢你,海公公。”说完,祁厌将钱固执的放下铜币,抱着那只没有修翅膀的纸鸢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 画面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一阵漆黑后,芈岁的视角再次集中在祁厌神色。 只是这次,祁厌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消瘦、气质冷沉的美丽女人。 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四五左右的样子,虽然保养精致,眼底却总携着散不开的阴霾,一阵微风吹过,将她整个人散落下来的发丝轻轻吹起,遮住了望向身前不远处拿着纸鸢,看起来十分高兴的小男孩那难辨神色的眼。 六七岁的祁厌看起来竟然要比三四岁时的模样还要清瘦些,但与那时不同的是,祁厌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真诚又灿烂的笑容。 他手里拽着一只缺了半边翅膀的纸鸢,拼了命的放线,努力往前跑。 那破旧纸鸢却总是往下掉。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去按照好不容易偷学来的技巧去做,破旧的蝴蝶纸鸢也始终飞不起来。 渐渐的,小孩气喘吁吁,嘴角也隐隐压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回头望着身后一直默默盯着他的女人,神色染上了几分踌躇,更多的却是着急。 他不停摆弄着仅剩一只的蝴蝶翅膀,神色越来越难看。 祁厌不明白,他用了好不容易攒到的七文钱才请海公公修到的这只这样好看的纸鸢,为什么会飞不起来? 明明他躲在大树后面,看六皇姐放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步骤,一点没有错啊? 女人一言不发的走到他身后。 第83章 “母妃……” 母妃? 这个女人居然是祁厌的母亲? 女人抬头,奇怪的目光来回扫视祁厌周身,微微偏头,手指蜷缩着又放下,神色染上不耐。 半晌,女人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看着后花园中的那口枯井,若有所思。 自从被接进宫之后,她与嘉庆帝的感情越来越差,这两年来,嘉庆帝总是时不时的提起那个一直被她遗忘在庄子里祁厌来刺激她。 或许,只有他死了,或者就此消失,嘉庆帝才能重新接受她。 祁厌永远是她生命里的污点。 只有他不存在了,她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这是她这次过来的原因,可惜这个小杂种还以为她是特意来见他,给他过生辰的,书信里还说要给她准备礼物,还要让她一起放纸鸢。 真是可笑。 这折了一只烂翅膀的蝴蝶,怎么可能飞得起来? 真是愚不可及。 芈岁看到,莫妃的目光越来越沉寂,最终,她缓缓蹲下身,视线与祁厌齐平,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冷漠。 “啪!” 一声响亮又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云霄。 祁厌沉默着,捂着被打的脸颊,默默低下了头。 莫妃声音极轻,极轻的开口:“本宫说过的,别叫我娘。 行了,都七岁的人了,别玩那个破纸鸢了,跟你同龄的的那几个皇子都已经能上马了。 你却还整天只知道摆弄这些幼稚的玩意儿。 起来,本宫带你去个地方。” “是……莫妃娘娘。”祁厌目光闪过一丝落寞。 可……那天晚上,娘亲不是答应了……? 女人伸手一把拽过那只缺了翅膀的蝴蝶,将它狠狠的扔在地上,踩着它的竹骨架,一脚踏了过去。 “唉,我的,纸鸢……” 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蝴蝶残片,祁厌愣怔一瞬,呆呆地看向他的母亲。 女人冷眼瞥了他一眼,冷漠的声音里透露着浓重的嫌恶:“也就只有你会将那没用的破烂玩意儿当成个宝。” 没用的破烂玩意儿…… “跟在本宫后面。” “……娘、娘娘,我们,要去哪?”,女人走的太快,祁厌需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她。 “……” 女人目光躲闪一瞬,也仅仅只有一瞬。 余光撇见不远处的枯井,她让祁厌先走,走在前面。 “本宫带你……找你父皇去。” 父皇…… 祁厌转眼眉开眼笑,心中方才因为纸鸢升起的那些委屈顿时一扫而空。 他进宫两年,还没见过父皇呢。 今日,娘亲是不是要带着父皇,接受他了? 第44章 喜欢 祁厌很高兴,他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高兴过。 父皇,他要见父皇了。 他也会有父亲了。 他走在女人身前,脚步愈发缓慢。 余光看到地上那个被踩碎的破旧纸鸢,祁厌想了想,第一次没有十分顺从母妃的心意,又飞快地跑回去。 悄悄的将被踩碎的一截破旧蝴蝶身子捡起来,塞在了自己狭窄的袖口里。 “捡那些做什么,还不快跟上来?!” 小心扶着自己的腰,莫妃翻了个白眼。 真是看不上他这副做派别人不要的东西,他上赶着抢。 “是。” 祁厌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压抑着满心的欢喜期待和一点点茫然紧张,朝着娘亲的方向快步奔去。 莫妃有些紧张,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动杀心,但真正实施还是现在。 前些日子,眼看着她便能晋升贵妃之位,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皇后那个老东西拿这个小孽畜的身世说话,嘉庆帝心中听了犯恶心,便将她晋位分之事搁置在了一旁。 最近就连她宫中也不来了。 不过,好在昨日她被诊出已经有了身孕,再也不需要祁厌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做表面功夫来巩固位置了。 还平白添了她和皇帝之间的龌龊。 虽然将他接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然认下了祁厌是他的孩子,可毕竟他降生在宫外,那夜的状况皇帝若是有心打听,也能知道一二…… 嘉庆帝心存疑虑是很正常的事。 皇后那边最近与她正斗的厉害,若她迟迟不能晋升贵妃之位,怕是会在皇后手底下吃亏,现在祁厌已经帮不到她了,不仅如此,反而还是她目前最大的阻碍…… 莫妃攥紧了拳头,目光仿佛碎了毒一般。 早在生他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祁厌,别怪她,就当是报答她这七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了吧。 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肚子,莫妃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决。 一个野种罢了,她肚子里的这个才是真正尊贵的皇子殿下。 前几日,这小杂种来找她,说今日生辰想让她带他放什么纸鸢。 原本不想答应的,只不过…… 想到什么,莫妃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越是接近那口枯井,莫妃就越是紧张。 祁厌虽然是个小孽种,但他自幼还算聪慧,若是一会儿被他发现不对劲儿,下一次再想得手便不容易了。 两人在莫妃刻意的引导之下,走向了一处草丛密集的地方。 第84章 女人清楚的知道那里被遮掩着的地方有一口干枯的井,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枉死的冤魂。 而今,或许祁厌也要成为这里面的一份子了。 她默默伸出手,猛地用力想去推祁厌的后背,只是不知为何,整个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微微颤抖。 她将心一横,猛地向前用力,就要将眼前的小孩直接推到井里去! “娘娘,我们怎么来了这里?不是说要去找父……啊!” * “岁岁,岁岁?醒醒岁岁,快醒醒!” 祁厌看着床上的少女,少女此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她急切地皱着眉,冷汗层层涌出,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 可惜,声音太小,他总是听不真切。 少女眉宇间的痛苦神色逐渐浸染至全身。 “岁岁,别睡了快醒醒,岁岁?!” 感受着脑海中铺天盖地的疼痛,芈岁黑沉沉的意识逐渐回笼,躺在床上,伴随着少年清冷中带着焦急的声线,她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看着面前面容昳丽的十六岁少年,她神色恍惚、怅然,目光逐渐失去焦点。 眼前模糊一片。 半晌,一滴晶莹缓缓顺着白嫩的脸颊滑落下来。 “阿厌……” 不知过了多久,芈岁轻轻的开口,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叫了他的名字,在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 心脏有过一丝不规律的跳动,祁厌缓缓垂首。 “我在。” 芈岁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眼泪滴滴答答的不断落下,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扶我起来。” “不可以,你腹部有伤。” “不怕,慢慢的,我想坐起来,帮帮我,好不好,阿厌?”少女面带恳求,委委屈屈的出声。 她的身体只是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吓人,实则经过系统的福利,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基本感觉不到疼了。 空气仿佛陷入了寂静。 最终,少年还是抵不过芈岁的眼神,狼狈的转头。沉默着将她缓缓扶起来一点。 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怕将芈岁吓到。 祁厌从来没有过像现在一般的时刻。 少年鸦青色的微长眼睫略显笨拙的眨了眨。 他觉得此刻应该做点什么,因为,看着芈岁掉眼泪,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几乎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这么多年,祁厌头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想了想,脑海中回忆起先前看到的某个宫人摸一只落雨小猫时的姿势。 看着面前不知为何哭的梨花带雨的岁岁,祁厌僵硬的伸了伸手。 可还不等他动作幅度再大一点,一只触感柔软细嫩的手便率先将他的手拉了过去,紧接着,祁厌只觉得颈间一重,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意贴上了他的胸膛,顺着四肢百骸将暖流传入血脉,直至心脏—— 闻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身上幽幽的山茶花香,祁厌难得失神。 “岁岁,你的伤……” 怀中人的颤抖一览无余,芈岁并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阿厌,抱抱我,好不好?” “阿厌,你抱抱我吧。” 你抱抱我吧…… 源源不断的湿润的触感传入祁厌肩头。 妖异的桃花眼闪过一抹异色,他的眼前一时间只能看到芈岁乌黑的发。 胸腔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自己,他还以为,拥有如此强烈情绪的祁厌,早就死在了九年前那个春天。 眉眼轻轻弯成一个微弱的弧度,祁厌小心翼翼抬起双臂,轻轻收拢—— 一点、一点的虚虚环住少女的腰窝。 动作极轻,仿佛怕碰碎了她。 虽然只是轻扶,但从未有过的触感还是迅速席卷了祁厌整个脑海。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祁厌不知道芈岁这是怎么了,正思考着要不要问一下,就听耳边传来少女闷闷的声音。 “抱紧一点,好不好?”他这和没抱有什么差别嘛…… 抱的紧一些? 少年一怔,他百般克制,却得来岁岁一句再紧一些…… 胸腔中似有一股无名之火四处燃烧,几乎要将怀中少女这片翠绿清原焚烧殆尽。 顿了顿,祁厌微微收紧了手。 谁知,芈岁哭的更厉害了。 “你……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浑身血淋淋的?”这个混蛋,她都是为了谁啊! 少年闻言,显然慌了神。 “没有!” 几乎是同一时间,祁厌终于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烙铁一般炙热的双臂死死的禁锢在芈岁腰间,两人身前近乎没有一丝缝隙。 许是他的手臂太过坚实,猛地用力之下箍的芈岁腰间犯疼,与此同时,淡淡的酥麻感从腰窝一路向下,直直朝着芈岁脆弱的脊骨上涌去—— “嗯……” 无意识的,芈岁轻颤出声,两人皆是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芈岁脸色瞬间通红一片。 无尽难言的感觉尽数涌上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芈岁张开小巧朱唇,雪白的贝齿对准祁厌的肩头便一口咬了上去。 祁厌迟钝的微微偏头,不躲不避,只是下意识的将她拥的更紧。 第85章 咬了一半,芈岁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又漱漱落了下来。 阿厌已经这么可怜了,她居然还咬他…… 唇间的力道微松,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碾”更为妥帖。 她这点子力道,甚至还不如给他挠痒痒来的让人疼…… 脸颊轻轻贴上芈岁柔软乖顺的发,他缓缓蹭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晦涩。 心底的情绪暗涌,犹如滔滔不绝的江河一般激流勇进。 脑海中的画面、声音,无一不在循环着方才的画面。 某个地方开始悄悄抬起了脑袋……就这样搁置在两人之间。 “唔……好硌,阿厌,你能不能把你的匕首收一下?” 芈岁难耐的扭动了下腰肢,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先前余光撇见祁厌腰间有带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便自然而然的当成了匕首。 “阿厌,难受……” 祁厌无声攥紧了拳头,忍耐着身体里某些绝不可为人道也的肮脏躁动。 芈岁的声音勾起了他内心深处一直潜伏的巨龙。 感受着身体不正常的变化,祁厌第一次窥探自己的内心。 直面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扰了他不知几何的疑惑。 为什么一见到芈岁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为什么每次见到芈岁这具身体就会变得很奇怪,为什么一见到芈岁受伤他会那么难过…… 一切在今天,在当下,都有了一个很明确的解释,一个合适到不能再合适的理由。 那是他只对芈岁才会有的东西—— 欲。 他的欲。 他对岁岁的欲。 不可言说的、肮脏又神圣的、纯粹的欲。 他喜欢岁岁。 原来,他喜欢岁岁啊。 第45章 傻瓜 心脏因这个新奇的认知再次变得雀跃。 鲜活的血液流淌进祁厌的四肢百骸。 一股从心底散发而出的奇妙热意,从内而外的,将他的浑身都包裹住。 心底涌出的兴奋潜滋暗长。 祁厌的心脏仿佛被人用不知名的巫术连接上了芈岁的,从此她若欢喜,他便也因着她的欢喜而感到雀跃温暖,她若觉得难过会受过,他便也会因此陷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真是好奇怪的感情,居然能够影响他至此。 克制着心底不能说出口的肮脏想法,祁厌微微调整了下姿势。 呼……芈岁舒服的眯起眼睛,那把讨厌又硌人的紧的匕首终于不在继续硌着她啦,舒服多了。 少年眼尾通红,他听到芈岁的痛呼时不由自主的卸下了力道,可紧接着又用一种更加圈占的方式将她深深的揽住。 这次的力道刚好,缩在他的怀里,芈岁轻轻吸着鼻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祁厌近乎自虐般的一动不动,始终维持着一个能够让怀中少女舒服的姿势。 靠在他身上舒服的紧的芈岁双眼逐渐放空,轻嗅着祁厌身上清幽的冷香,一股淡淡的困意袭卷心头。 可即便如此,腹部时不时传来的微弱钝痛还是折磨的少女即使困倦也依旧泪水涟涟。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可又仿佛一切什么都没有变,少女依旧是那样的懵懂。 不同的到底是什么? 再次想到这个问题,祁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任由肆意的山茶花香紧紧的簇拥在他的周身,无孔不入。 祁厌从未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升的这么高过,记忆里,他仿佛一直都是这样,冰冰的、冷冷的。 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番变化并不是来源于他的本身,而是源自于怀中这只暖呼呼的雪白兔子。 芈岁是这股力量的源泉。 是唯一的泉眼。 感受着肩头不断传来的湿润触感,祁厌的眸光逐渐升起一抹阴戾。擦过少女腰际被鲜血染红的裙摆,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又可怕。 缓缓看着手中属于岁岁的血迹,脑海中,少女在危急关头时毫不犹豫挺身的画面挥之不去。 不与他们起正面冲突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先前按兵不动是因为暂且还不能暴露,这样的举动是不是让他们误以为……可以随意动自己不该动的人了? 眸中划过一抹暗色,淡淡的嘲讽一闪而过。 回过神来,祁厌看向乖巧抱着自己的柔软少女。 祁厌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以怎样的一种语气在与芈岁说话,他的心中所想芈岁一概不知。 少年将脑袋轻轻埋在芈岁细长的颈间,闷闷的音色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语气却是极致的伫眷:“岁岁,可是还疼?” 听着他的话语,怕祁厌担心她,芈岁原本打算违心的说一声“不疼”,可或许是祁厌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芈岁情绪不由自主的翻涌,原本快要止住的泪水以排江倒海之势夺眶而出。 少女茫然抬首,这是怎么了?明明没想哭的,为何祁厌一句话便…… 真是太没出息了。 芈岁急忙抬手想去擦眼泪,动作着急之间一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一股强烈的痛感瞬间刺激到她的:“嘶——” 这下好了,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自己也太能哭了,明明也不是那么疼的,可偏偏…… 第86章 芈岁自暴自弃的想。 “怎么了岁岁,扯到伤口了吗?要不要紧?我去叫大夫!” 祁厌神色瞬间染上一抹紧张,小心的瞥了一眼她的腹部,转身便要走。 芈岁一把拉住他的衣摆,少年顿时像一只被握住了七寸的蛇,僵直的定在那里,去也不是,只能缓缓转身,又坐了下去。 “别!没事没事,我大惊小怪了,你看,没有血流出来,我没事!” 仔仔细细将人从头到脚的查看一遍,确认芈岁没有半点问题,这才缓缓垂下首,替她掖好被角,随后,整个人默默靠在床头木架上,一双潋滟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直直望着她。 芈岁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小声问他:“怎、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看她? 察觉到她的不自然,祁厌默默偏了偏头。 视线缓缓从芈岁脸上挪开,盯着木质地板,神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了一会儿,就在芈岁觉得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少年转过身来,重新对上芈岁水灵灵的杏眼。 他启唇,缓缓开口。 “岁岁,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眨了眨眼,芈岁犹豫着道:“是什么问题呀,很难吗?很难的话,我可能帮不到你。” 芈岁说的委婉,毕竟,他若是问她关于系统,关于她的秘密,她又该如何应答呢? 看着她,祁厌忽的笑了一下:“放心,不算很难,应当很好回答,不必忧心。” “况且,这个问题,似乎只有你才能回答。” “真的吗?那好,你说吧!”芈岁放下心来。 阿厌向来从不骗她,他如此说,想必这个问题应当也不会太刁钻。 唔……也不对,一个连祁厌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问她……她确定能回答得出来吗? 视线落到少年那双桃花眼上,芈岁等待着他的提问。 少年面容带笑,轻轻开口。 “岁岁,你恨我吗?” 恨他? 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怪的问题,她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他? 今天的阿厌,真的是…… “恨你?我怎么会恨你?” 芈岁是真的很疑惑,怎么好端端的,他偏偏抛出这样没道理的问题? 祁厌缓缓垂下眸子:“是我害你如今重伤在床,刀是你替我挡下的,本不该如此的,你不因该恨我吗?” 芈岁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因为腹部有伤,这一笑牵扯到了伤口,又是好一阵疼。 这次,芈岁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默了默,她的脸上重新挂起一副灿烂的笑容。 阿厌的脑回路真的好清奇呀。 少女神态认真,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手臂,向他招了招手。 “阿厌,你来一下。” 祁厌不明所以,上前一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够近吗? “哎呀不是!你弯腰,弯腰嘛~” 虽不知芈岁要做什么,祁厌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顺着她的方向弯下腰,与她几乎脸对脸。 刚要说话,左半边脸一重,两只温热的手指贴了上来。 芈岁轻轻掐了一把少年的脸,面上笑意不复存在,转而换上了一副从未有过的认真姿态。 “阿厌,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长春宫,是我非要跟着你去的,那把刀,也是我主动替你挡的,这是我自愿的事,你为何总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况且,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恨你呢? 傻瓜。” 眉心一跳,祁厌眸中流露出一抹暗色:“你说,你喜欢我?” 第46章 床前 “对呀,我喜欢你,不仅如此,好多人都喜欢你呢。” 是啊,好多人都喜欢你呢,在书外,她的阿厌还有自己的一批忠实粉丝团呢! 祁厌侧耳听着芈岁脱口而出的话,在听到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心口莫名涌上一阵酸涩的甜。 可待听全了她的话,祁厌的一身即将沸腾的热血倾然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如何喜欢?何为喜欢,岁岁,你真的懂吗? 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指尖逐渐变得冰凉,祁厌只听到自己内心的叹息。 还是太快了,岁岁还小,或许,自己得先忍忍。 他身形一顿,勉强笑了笑,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了句:“好多人都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 啊……芈岁眨眨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糟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说起来,喜欢他的人似乎都来自于现代,来自于书外。 包括她……也不例外。 心中默默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芈岁尽量忽视了它。 “你……你自然不清楚,这是秘密。” 秘密? 也对,岁岁她本身就是一个秘密。 少年薄唇微抿,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 芈岁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细微神色,怕他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哎呀,总之,阿厌是个很好的人啊! 你那么善良,待人又如此和气,真的超级超级好!我特别特别喜欢阿厌!” 看着少女面上扬起的真挚笑容,祁厌有短暂的失神。 第87章 半晌,他轻敛了眉眼,自嘲的扬了扬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善良、和气。 时至今日,居然有一个人用这种可笑的词汇来形容他。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卑劣的手段有许多,杀过许多人,为达目的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他……与这两个如此单薄的形容词相贴近,还真是……可笑至极。 岁岁将他想的那般好,可若有一天,被她得知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不仅如此,真实的他兴许还要比她脑海中的那个假象再虚伪、恶劣许多倍。 届时,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害怕,会失望,还是会……就此离开他? 亦或是最差的结果,不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 厌恶他这个孽种。 如同他们一样,将他一并当成自己过往岁月里的一块不堪提起的污秽。 夜色破晓,黎明将至,可于祁厌眼中的墨色却在一点点逐渐加深。 他与天色仿佛形成了一个极端。 祁厌有时候真的想那般破罐子破摔的向芈岁展示他卑劣的一面,哪怕即使他这么做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或许,是想看看芈岁的反应是不是如同预料般的那样令人难过,还是会有什么不同的情绪…… 如果是岁岁的话,一切的假设是不是可能会变得不太一样? 可是岁岁也是人啊,是人,就绝不可能会喜欢他这种败类。 在已知全部的,完整的他的前提下,在真相之下。 一股恶劣悄然袭上心头,状似不经意的,祁厌缓缓开口。 “或许你说的对,只是岁岁,你不知道的事尚且还有许多,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你所见的我,并非是真实的我,如此这般,你还会喜欢吗?” 芈岁拧眉,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不知道你的过去,那是因为你过去的人生我并没有参与啊,为什么总要拿过去说事? 我认识的你,是当下的你,是现在的你,是站在我床边与我悉心说话的你。 况且,人的性格有很多很多面,你只是在我面前表现了不同的一面罢了。为什么要将自己一棒子打死呢? 你或许以前有很多缺点,或许经历过很多很不好的事,可是,我认识的你,就是最真实的你,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每一个情绪变化,你敢说,都是假的吗? 况且,退一万步来讲,阿厌,或许真的如你所说的,你先前是一个顶不好的人,可是,你摸着良心和我说,你做的事,有一件是被无缘无故的,发自内心的,深层的恶意所左右而做出的吗? 如果有,那你在别人那里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可是你若是没有,你做的一切都是坏人所施压给你去反击而让他们的得到的反噬,那便只能叫做报仇。 是报仇,明白吗? 阿厌,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错了,就得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如果没有,欲加之罪,为何要认?更别说还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添包袱了。 你,你没有必要为此感到难过、愧疚。” 芈岁说完,也不管他怎么想,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浓黑的发顶。 眼睛里仿佛点缀着星光。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们阿厌很难,你一直都过得很难的…… 所以,别总把自己想的那么坏,好不好?” 芈岁是真的那么想,在原著里,她之所以那么喜欢祁厌一个配角,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凄惨的身世和悲凉的童年。 她熟读半本原著,因此,虽然现实与小说有些许偏差,可加之这次入梦她最后看到的画面以及清醒前系统悄悄告诉她的东西,芈岁依旧清晰的知道。 眼前的少年或许并不是那半本原著里一直描写的那样软弱可欺,或许他也在下一场很大的棋局。 可他却是实实在在没有做过一件违心之事,没有主动害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他的之外的人。 既然这样,少年说自己是个大坏蛋,那她可第一个不认! ’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坏,好不好?’ 听着她的话,祁厌此刻竟然微微有些震颤。 顿了顿,不等祁厌回应,芈岁最后问他: “阿厌,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废话好多唉,而且好奇怪!同样意思的问题,你能翻来覆去的换着词汇问我好多好多遍。 其实你本不是只想问这个问题吧。 所以,告诉我好不好,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祁厌看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番话委实影响了他。 本来只是怀着不知名的恶劣心思不着边际的随便问问,却没想到真的能够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少年的心不知何时结出一颗酸涩的果,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着他整个心脏。 可胸腔里隐藏着的某种感觉作祟,哪怕已经被芈岁抚慰,他还是想要近乎自暴自弃般的说点什么。 终于,他一字一顿。 “谢谢你,岁岁。 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可能……不值得你喜欢,喜欢我,你可能会感到厌烦。” 哪怕只是朋友间的喜欢。 他怕她会后悔,后悔认识他,后悔接触他,他怕她也会像那个女人一样,给了他希望,又亲手将它打碎。 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像个白痴一样问出那般愚蠢的问题。 第88章 可他明知岁岁是那样美好的人。 芈岁闻言,明亮的眸中划过一抹别样的色彩。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清澈的眼底仿佛有整片星空。 “阿厌,你值不值得喜欢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是由喜欢你的人说了算,由我说了算。” 少年沉着的眼微微轻抬,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 明明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却无端让芈岁觉出点什么山雨欲来的味道。 压下眼帘,芈岁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的时候,只觉得身前一重,身体贴上一具微凉的身躯。 祁厌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可却并不疼,少年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芈岁呆愣片刻,感受着身前人微弱的轻颤,垂在身旁两侧的手臂缓缓抬起。 伸展了手指,轻轻抚上少年瘦削但坚挺的肩胛骨。 一下一下,缓慢的从上往下轻抚着。 * 待芈岁睡着,祁厌换了身黑衣,顺着路段来到竹华殿的后花园。 少年低垂着眉眼,手中提着一把银鞘软剑,真耐心的靠在一棵树上拿出一块素帕,细细擦拭着剑身。 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慵懒,与同芈岁在一起时天差地别。 半晌,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轻喊一声。 不远处,立马翻下一人。 黑影单膝下跪,垂首行礼。 “见过殿下。” 祁厌极缓的眨了眨眼:“准备的如何了?” “回禀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妥当,目前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三皇子已经知道玉月楼被擅闯,正带着人往那边赶呢。 属下观他神色焦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放着……如若是真,此物应当和殿下要找的那个一致。” 黑衣暗卫说完,便不再多言。 半晌,靠在树上的少年轻轻吹了一下剑锋上落下的叶片,语调里是似有若悟的嘲讽。 “啧,就那么个东西也值得他这般警惕。” 暗卫:“还请殿下指点,那东西里究竟藏着什么?为何明明是莫妃娘娘留给殿下的物件,他却趋之若鹜?” 眸色一顿,祁厌半晌没有说话,周身的气压却在那一瞬间低沉下来。 缓缓转头,他似笑非笑的抬眼望过去。 “小八,该你知道的,你会知道的。” “是!属下明白!” 压下眸子,祁厌细细看着手中长剑。 许久,少年嘴脸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方才一时疏忽,险些让岁岁丧命,这事儿可不能留这么算了啊…… 第47章 清算 “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冰冷的将军府内,大殿之上,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文绉绉的年轻男人提笔坐在上首。 他笔走龙蛇,书写之余,还不忘漫不经心的开口问话。 “回闻先生,我们的人已经策反了几个禁卫军,他们偷偷违抗了军令,为了捉人擅自闯入了玉月楼,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行事,只是……” 跪在地上,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双手握拳,正恭敬的向他禀报着什么。 眉眼一挑,闻修意提笔的手一顿,须臾,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气定神闲的写起字来。 “只是什么?你何时说话这样磨磨唧唧,支支吾吾了?” “……九殿下将人杀光了。” 闻修意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无妨,这样正好,咱们放那几个禁卫军进去目的不正是让他杀的?” 地上的属下迟疑一瞬,试探着开口。 “可是……他是为了一个女人才——” 闻修意笔尖重重落在纸面,原本好好的字上平白多出了一滴浓墨来。 淡淡的情绪涌上眼底。 他这次的声音不再悠闲,反而多了几分惊异。 “……还是先前与他走的近的那个姑娘?” “是。” 闻修意摩挲着光洁的下巴。 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阁里不是派了几个杀手去做吗?怎么,现在他们已经这般无用了,连个小女子都收拾不了了?” “倒也不是吧,只是,去了那边执行任务的那三个杀手至今毫无音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闻修意淡淡翻了个白眼:“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属下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了下去,不敢再说话了。 “你是说,那姑娘与他一道去的玉月楼?” “是这样的,而且据我们的人观察,她给殿下挡了一刀,就在两个时辰前。” “哈,挡刀?看来是用情至深啊。 不过,那不正好?我问你,那女子可还有气?” 迟疑一瞬,属下思索着开口:“目前不知,探子只打听到,殿下将她带回了竹华殿,还请了陈瑞安来。 不过那女子伤的很重,腹部几乎被贯穿。” 挑了挑眉,闻修意轻笑一声:“那还能活吗?” “呃,如果是陈瑞安来的话,也说不定呢?” “唔,死了最好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值得愉悦的事,闻修意面带喜色。 坐在书案前,闻修意双眸微眯,想到什么,他将笔放了下来,对着下首的属下道。 “你说,那个女子……当真对他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第89章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闻修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唔……你再说一遍,那女子的身份是什么?她是哪家的姑娘?” “先生,她名芈岁,是右相府里嫡出的三小姐,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目前在沙场上守卫边关,重权在握,这另一个嘛,是前两年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原本正风光无限,可惜,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皇帝,被贬到陇西做官去了。” 闻修意眼锋一转:“让贬了?” “是。” 说起这陇西,这可真是一处西北荒凉之地啊,看来他是犯了不小的错误,不然他一个皇帝钦点的探花郎,怎么会在风头正盛的时候让贬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个小官? “哦,说起近几年来让贬的陇西官员,我倒是想起来一个……” “先生,那此番我们该如何做?” 闻修意摸了摸那根新做的狼毫笔,语气淡淡的说道:“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阻挠殿下做什么事,我们只会默默为他清理他称帝之路上所遇到的一切困难。 担国之大事者,必不能常驻于儿女私情,更别说对象还是右相家的小姐……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总该会是害了他。” 那属下不解:“先生,若属下了解的没错,右相他是保皇党,并不倾斜于这几个皇子之中的任何一个派别啊?依属下的愚见,九皇子喜欢,便让他纳了去不就好了?” 毕竟九皇子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还挺不容易的。 别的皇子在他这个年纪不说妻妾成群,可通房宫女之类也总是有的,皇帝不待见他,也没有母妃为他张罗,他自己也从不想那些事情,两年过去,身边也没有一个可心的人儿。 “你果真是愚不可及,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右相多年来与咱们家互为死敌之事你是一点不提,光想着党派,如果仅仅只是党派之争的话,那倒也好说。” 那属下闻言一脸的茫然,随即恍然大悟起来。 他怎么忘记了,在十多年前,自家大人与那芈相那斗的可是头破血流啊…… 就连现在的芈小将军,也和自家的二公子不对头。 “总之,当年莫非娘娘出了那样的事,估摸着与那芈相也有些干系,若此事被证实,他们之间隔着的就是血海深仇了。 仇人之女,他杀了尚且还不解恨,又怎么能深爱呢?所以啊,我们这是正在为他提前铺路。 与其,他到时候动手于心不忍,伤心欲绝,还不如让我们现在就快刀斩乱麻,将这一切不该有的情愫都通通剪断。” “可是……这终究只是个猜想,虽然他们多年前曾是死敌,却也不能保证那件事一定是右相干的……” 况且右相一生为官清廉,怎么可能是干那种事的人呢? 这也不像啊…… 但毕竟闻修意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司这么说,他一个做属下的也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想法,闻言只是拱了拱手,不再说话,乖乖跪在地上听候吩咐。 “不过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这个女人却是他喜欢的,我们这样三番五次的动手,想必是已经被殿下知晓了,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就不好了,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他倒是想的清楚,可惜他还不知道,他们家殿下已经在来提他脑袋的路上了。 并且,人已经到了。 不知何时,靠在墙角,祁厌近乎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程。 面无表情的抽出手中的软剑,他转过身来,大步流星的朝着大殿内走去。 紧闭的殿门被他一剑劈开,少年高高扎着的高马尾,随着风向后飘扬。 他的动作没有停,高高抬起手臂,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 将匕首出了鞘,快、准、狠的投了出去。 匕首的速度快极,近乎划破空气,在距离闻修意一指远的距离时,狠狠刺下,差点就要扎进他的心脏!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轻轻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语调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刺骨寒冷:“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母妃当年的事究竟如何可不是你一两句就能掰扯的清的。 先前我并没有管你过多的去插手我的事,是看在你是我母族人的份上,可现如今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聊聊,你说呢?” 祁厌眸光划过一丝讽刺,这些人当年在他母妃又怀上孩子之时,见他即将变成一个弃子,对他有多么的不管不顾,现在就有多么殷勤。 况且,这些年来借着为他好的名义不知主动插手了他多少事。 先前若不是看在母族的份上,他才这般装聋作哑…… 只可惜,他们这次动手,实在是触犯了他的底线。 若再不管管,否则,恐怕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任由他们随意摆布的傀儡。 眸中划过一抹阴冷,祁厌抬眼。 轻轻瞥了闻修意一眼,闻修意立刻感觉背后升起一抹凉意。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只是一个比他要将近小了快有一轮的少年,却偏偏有这番气势。 仅仅只是一眼,便让他一个久经<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的老油条生寒。 看来先前,他们还是小瞧了他。 闻修意的双腿有些发软。 不知道是被他这一眼惊的,还是被那把即将插入他胸口的匕首吓得。 第90章 “那个……殿下啊,您先别冲动、可千万别冲动啊……” 闻修意看着插在桌上的匕首,心跳不由得都加快了三分。 那刀刃入木都不知道超过了几个三分,足矣见到匕首主人在扔它时下了多大的力道。 其实力更是清晰可见。 这准头,闻修意都不用怀疑,如果这次刺杀成功了,这把刀是不是就已经插在自己心口上了? 他勉强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很理智,半点都没有冲动呢。” 祁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走上前两步,将那把匕首轻松抽出。 “我先前一直待在宫里,没有什么机会出来与先生谈谈心,而今若非先生得了父皇招令,随太子皇兄入宫小住,你我二人恐怕还是不能得此机会,好好聊聊呢。” 祁厌缓缓走近闻修意身边,低下头,凑近他面前,歪了歪脑袋。 “先生说,如果太子皇兄知道你明面上是他的人,实际却占我队,你会有什么下场?” 闻修意额头冷汗直冒。 “殿下……殿下快别说笑了,微臣死了,对殿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祁厌嘴角的笑意加深。 “是呢,先生说的是,杀了你没有好处,可,却也不会有坏处,你说是不是,先生?” 闻修意心中一沉。 他不是傻子,他能听得出来,祁厌明面上是在拿他背叛太子这事说事,实际上却是在警告他。 警告他?为了什么? 那个叫芈岁的女子吗? 想了想,闻修意嘴脸咧开一道弧度。 “殿下说的是,只不过微臣目前自问还算有些用处的。 如若殿下不再需要微臣了,微臣大可慷慨就义,为了殿下抛头颅洒热血,是微臣的职责,也是微臣的终身所愿。 只是,殿下也要考虑好。 微臣的作用不大不小,也就仅仅是帮您维系住与孙将军的联络罢了。 若是弃了我,我想念殿下是小,殿下后悔可就是大了。” 看着闻修意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祁厌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厌恶。 闻修意看着他的样子,眉宇间露出一抹微弱的得意之色,他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又怎样?他哪一次联络孙将军不是靠他?晾他也不敢下手杀他。 缓缓转动手中的匕首,祁厌面上一副淡然之色。 “我怎么敢呢?” 忽然,他嗤笑一声,手中的匕首猛地朝前深入。 在闻修意反应过来之前,手起刀落,一节小拇指从桌边滚落到地上。 “啊!!!” 迟钝的痛感袭来—— 闻修意捂着断掉一根手指的左手痛呼! 祁厌看着匕首上刺目的艳红,眸中的嫌恶一览无余。 他轻轻在闻修意的衣服上擦拭几下。 待满意了,这才缓缓开口。 “我可舍不得要了先生的命,只是先生下次做事了一定要走一步,看三步。 动了不该动的人,你就会断不该断的指。 哦,不。 今日是指,来日是什么,我也不太确定呢。” 微微侧首,祁厌笑意盈盈。 “我又不知道她也和你在一起!是你没有保护好她!” 闻修意在剧痛之下终于稳不住他那张笑面虎的脸皮,朝着祁厌的方向怒吼。 听到这话,祁厌身形一僵,闭了闭眼。 随即,好似没听到一般,没有去搭理他。 只是紧握着的拳头出卖了他。 半晌,他悠悠出声。 “说起来,我挺好奇的,你到底站在哪一方啊,今夜让禁卫军硬闯玉月楼。你明知道我会去,先生又是安的什么心呢?” 第48章 往事 闻修意僵硬了身躯,方才神色中的愤怒荡然无存。 眸中闪过一丝心虚:“自然……自然是没什么意思了……殿下莫要将臣想差了,微臣可是忠心耿耿,一腔……一腔热血只为殿下呢。” 祁厌淡淡看他一眼,桃花眼微微上挑。 随即,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是吗?我还以为,镇远将军知道你在他那儿做双面奸细,并且举双手赞成呢。” 闻修意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疼痛欲裂的小拇指,一双眼珠子瞪的就快要飞出来。 他……他怎么知道的?! 明明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那般隐蔽…… 等等……不对! 闻修意猛然反应过来—— 祁厌是在诈他! 果不其然,祁厌见他面露这种神色,心下一嘁。 悠悠然开口:“呦,不过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居然还中了。 闻先生一仆侍二主的功夫还真是让我佩服,哦,或许我又说错了,先生是一仆侍三主也说不定呢?” 同时与太子,三皇子和他一起来往,四处留情又四处通风报信,无论最后是哪一方成了最后的赢家,他闻修意也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真是……好计策啊。 “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若我,将先生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镇远将军,不知将军他老人家会不会夸奖我?先生以为呢?” 闻修意脸色煞白。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为何这种事被走漏了风声,自己却半点没有察觉到? 仿佛被不知名的恐惧扼住了喉咙,他嗫嚅着嘴唇,半晌,才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 第91章 “殿下,按照情理来说……你还应当称呼我一声舅舅才是,如此将舅舅架在火堆上烤,如若你母亲泉下有知,怕是不会开心啊……” 祁厌扯了扯嘴角:“舅舅?唔……勉强算是吧,只是若按先生这个逻辑,我的舅舅,岂不是遍布整个将军府?不过,既然说起母妃,今日来都来了,先生不妨多为我解解惑,说不准……我一高兴,能帮着你一起瞒着老将军也说不定呢?” 看着手中被捡起来的断指,闻修意目光闪过一丝后怕。 祁厌小小年纪便能脱离他的掌控至此,怕是已经不知何时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并且这股势力很可能是…… 若是如此,那么他的筹码便被大大加重了,乾坤未定,一切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太子和三皇子两家独大,或许……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九殿下,才是这场博弈的最终胜利者呢? 况且,如今被祁厌拿住了自己的小辫子,那镇远将军身为一军首领,平生最恨背叛,若被他捅出去……自己还真的有命活着吗? 既然这样…… 心下有了定夺,闻修意只当方才的断指之痛不复存在。 “殿下说的是,微臣身份低微,怎么配做殿下的舅舅?至于解惑……殿下尽管问,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殿下可一定要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万万不要让我在老将军那里抬不起头啊。” 他净往好听了说,若是被镇远将军发现,他这条吃里扒外的狗,不仅仅只是抬不起头,怕是日后都不会有头了。 少年笑眯眯的虚虚扶起他:“那是自然。” “不知殿下想要从微臣这里知道些什么?” 眸色一沉,祁厌淡定开口:“不妨说一说,我母妃当年的事呢?” 闻修意悄悄看他一眼。 这是在侧面询问自己他的身世?原来,他也是在意这个的吗? 闻修意轻咳两声:“这个我知道的也不算全面,但我一定将我知道的统统告诉殿下。 这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了……那时——” 闻修意陷入回忆。 他来自于祁厌的母族,莫妃的娘家——镇远将军府。 闻修意多年前蒙镇远将军,也就是祁厌的外祖所救,因为他是战场上战友的遗孤,又年纪尚小,便被镇远将军一直留在了身边教养,礼同府中公子,这么多年来为了将军府鞍前马后,掌握了府中不少机密。 在嘉庆帝还只是一个皇子时,便同那时尚且只是将军府大小姐的莫妃莫雨晴有了婚约,两人青梅竹马,曾是一段佳话。 在一个夜晚,这对未婚夫妇按耐不住心中寂寞,于将军府有了夫妻之实。 可惜那时的嘉庆帝并不知晓这一切皆是将军府的设计,原来,早在半月前,莫雨晴便邂逅了一名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那书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又最擅花言巧语,一时之间便把尚且少女心性的莫雨晴哄的团团转,成功将人骗上了床。 天真的莫雨晴一时之间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就要放弃将军府大小姐与未来皇子妃的身份,与他私奔。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约定,在大婚前三日,莫雨晴便假借假死脱身,书生也放弃他的仕途,两人一道去乡野之地书生的老家,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可惜,这些美好的幻想终于是破灭了。 闻修意现在都记得,当他按照镇远将军的吩咐去后花园寻莫雨晴时,究竟看到了怎样荒诞不经的一幕。 两人的事被撞破,来不及准备,莫雨晴便在着急忙慌之下,与那书生私奔,逃了婚。 那时,距离大婚只剩不到一个月。 将军府不敢大张旗鼓,便悄悄的在私底下派人去找。 可惜莫雨晴终究是识人不清,若她只是与一个普通人私奔去过乡野生活,镇远将军府里倒也还勉强可以接受,大不了将书生做掉,略施手段,她还是嘉庆帝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书生身份是假,进京赶考是假,就连接近她,也是假。 莫雨晴是在七日后的一个偏僻的勾栏里被找到的。 那时的她已然被人糟践的不成样子。 书生不知所踪。 见到她这样,府中上下皆是一片恐慌之色。 婚前失节,这在当朝的律法上是要被浸猪笼的大罪,先前只有书生一人还好,略使小技也能蒙混过关,可惜已经有许多人见过莫雨晴在勾栏接客的样子,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不可能了。 再者,当时一回来,大夫便诊出了莫雨晴已然怀有了身孕。 问她这野种是谁的,她也不说。 原本是想直接打掉,可大夫却说她身体亏空的太厉害,这次打胎,搞不好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虽说女儿不成器,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不可能真的放任她去死。 镇远将军当下便决定兵行险招,先是找人悄悄灭了几个世家浪荡子的口,让莫雨晴修养了一晚,便设宴请了嘉庆帝,都不用莫雨晴怎么勾引,镇远将军给他下了药,灌了酒,找了个替身丫鬟便使他与之春风一度。 或许是那夜太黑,亦或是嘉庆帝太醉,竟也没有察觉出那丫鬟的身子有什么不对。 那夜过后,嘉庆帝显然对她更加亲热。 不久,莫雨晴便将肚里的孩子与他过了明路。 虽然意外她一次性便中了,可宫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只当是自己厉害。 第92章 更何况那时的嘉庆帝得皇帝宠爱,风流成性,府中姬妾成群,子嗣众多,多这一个少这一个都是一样的养,便也没有怀疑。 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然而好景不长。 变故就在大婚前夕—— 消失了许久的书生再次出现,一并带走了莫雨晴。 据后来所说,莫雨晴当时是自愿的。 很难想象吧,被男人背叛,并遭受了那样非人对待的大小姐,居然还会在新婚前夕和同一个男人再度私奔。 镇远将军府举家都要气破了胆。 这还不算完,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还是有哪个莫家的对家从中作梗,逃婚当夜,连带着上次失身之事被一个小官捅到了嘉庆帝面前。 嘉庆帝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毕竟,虽然那夜吃醉了酒,可那女子却是真正的完璧之身。但现在私奔是真,还在那个节骨眼上一次便有了孩子,嘉庆帝虽自信风流,可却并不自负,怀疑的苗头终究是在心中生根发芽。 更何况,莫雨晴在这个关键时候与人私奔,还可能是两次,一边与自己恩爱,一边与别的男人……一想到这儿,嘉庆帝便愈发恼火。 整整一夜,一群人遍寻不到莫雨晴,火烧眉毛之际,镇远将军正打算随便找个庶女暂且替嫁稳住两方的颜面时,人间蒸发的莫雨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了那时尚且还只是一个得宠的皇子的嘉庆帝府邸前。 莫雨晴当时浑身血淋淋一片,谁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本以为那个孩子也会随之流产,可经过大夫诊脉,孩子还安安稳稳的待在母体,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闻修意不知道,他只知道后面嘉庆帝震怒,于大婚当日悔婚,向当时的皇帝请旨,另泽吉日,娶了一位大臣的独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 恰巧那时正逢莫家老太爷喜丧,为了掩盖莫雨晴是个弃妇的事实,也为了给将军府谋得一个好名声,镇远将军连夜将莫雨晴送上了边郊庄子。 后面的事,便是莫雨晴雨夜产子,险些血崩,再后来,他便不清楚了。 第49章 控制 窗外的树枝经风一吹探入屋内,冷气嗖的一下贯穿人的整个身体。 少年的脑袋有小幅度的偏转,他直直望向前方,眼底似乎有一片迷雾,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竟当真不是嘉庆帝的儿子。 他只是一个孽种。 他真的是个大家口中那个父不详的杂种。 心中不知是何中滋味,祁厌也感觉不出来,是麻木,也是平静。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默认了这桩事。 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不过是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心中五味杂陈的感觉祁厌已然感受不到了。 少年的声线平静,如一潭无风死水上没有杨帆,随意停泊的破船。 “只是这些?” “对,我只知道这么多了。自你出生后的一些事我便没有再去关心,再说来……这后面的事,殿下应当是知晓的吧,既如此,又何必再问微臣一个二仗和尚呢?” 此时微微缓过神来,替自己包好伤口与断指,闻修意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知道便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从来都是心思缜密之人,每一封书信在看完之后都会亲手烧掉。量他祁厌哪怕真的知道点什么,也拿不出多少证据。 更何况,自己也算是从小被老将军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摸到了点莫家核心的东西。祁厌一个莫雨晴身处青楼时期怀的野种,若真的算起来,又岂能比他在老将军心里的位置更重? 届时他若是去告状,拿不出点实质性的证据,老将军可不会惯着他。 心下这么想着,没注意到身旁的少年悄然靠近,朝他伸出了只手—— 祁厌倏忽抬手,捏住他的下颚,用了点巧劲,在闻修意反应过来之前,轻而易举的卸下了他的下巴。 闻修意来不及反抗,只觉得口中一凉,下巴一疼。 有什么苦涩的圆形东西砸进了他的嘴巴。 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点石火光之间,祁厌猛的抬起闻修意的脸,松开他的下巴,转而在他的喉头某处轻轻按了按。 闻修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滑入喉咙,他被迫吞咽下去。 祁厌面无表情,待确定他完全吞下去之后笑了笑,顶着他幽怨的眼,耐心的帮着接上了下巴。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乃至从开始到结束,也就单单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你给我吃了什么?!”闻修意目呲欲裂,他拼了命的干呕,想要将那东西从肚里吐出来。 可惜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先生还是省着点力气好了,这枚毒丸是我特意找了神医调制的,入喉即化,况且,此药药性强烈,仅仅只是舌尖上沾上的那一点便足以达到一些很好的效果。” 闻修意双目猩红,嘴角还残存着一道银丝。 趴在地上死死的盯着他。 “……这是什么东西?有何效果?!” 祁厌转了转腰间缀饰,缓缓出声:“先生别激动啊,又不算什么毒药,只要先生乖乖听话,每月十五我自然会将解药双手奉上。 至于这药效嘛……先生待会儿亲自试试,不就什么都明了了?” 第93章 强忍着想要骂娘的冲动,闻修意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双手死死的拽紧身下的衣袍,半晌,终究是认命了一般,缓缓抬眼,看着祁厌的鞋尖。 “……殿下这是做什么?是信不过微臣的意思?虽然微臣自知学书浅薄,胸无点墨,可即便犯了点小错,殿下也不必如此防着吧?” 祁厌挑眉,抬起一根手指,左右轻晃一下:“哪有,先生可莫要妄自菲薄,我也只是想在咱们之间多一层保障罢了,待日后大业一成,先生将为国之重臣,届时我再将完整的解药送给先生,君臣同乐,岂不美哉?” “况且,若先生真的全心全意为了我好,想必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吧?” 闻修意的指尖都在颤抖,半晌,终究是咬牙切齿的拱了拱手:“殿下说的是,那可否,将这次的解药先给微臣?” 药效发作得很快,他现在已经感觉到半截身子传来深切的麻意,皮肤表面还有轻微的刺痛感,并且这种感觉还在不断扩大,隐约向着五脏六腑延伸。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得先让我看看先生拿药的诚意。”祁厌抬手,眼神微转,从腰际掏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今日的份量,现在服下的话,大抵能延缓发作到第二日到现在。若先生这件事办的令我满意了,我自会派人前来,为先生送上这个月的解药。 只不过……”祁厌话锋一转:“这次,可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实不相瞒,那枚丹药里夹杂着一种罕见的苗疆蛊虫,虽体积甚小,却也不能小瞧了它。 母蛊就在我身上,先生大可不必忧心。可若是子蛊有了什么背叛的念头……先生大可派人去查查,会有什么后果。” 太可怕了……闻修意只觉得遍体生寒。 与太子和三皇子不同,他们天生从生下来便有父皇的宠爱,母族的帮衬,发展自己的势力堪称轻而易举。 可祁厌不同,一路走来,尤其在深宫之中,没人比他更清楚少年想要立足究竟有多难。更何况,能在镇远将军府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到这个地步…… 而这苗疆的蛊毒更是十分难寻,有些人甚至寻遍一生,连苗疆在哪儿都找不到。 可他尚且也才只有十六岁啊…… 至此刻,闻修意才真的认命。 和他斗,他们真的能斗得过吗? “殿下放心,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祁厌看着他态度的转变,笑意越来越深,出口夸赞的同时,将解药递了过去:“不急,待会儿会告诉你的,先生是真正的聪明人,那么就先来告诉我,今日放几个禁卫军进去的主意,是三皇子的意思,还是太子的?” 他心中清楚,今日之事,闻修意只是个推手,真正背后的人,只能是这两个中的一个。 可到底是谁,祁厌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点猜测。 定是要再回玉月楼一趟的,毕竟东西还没有拿到。 再者,岁岁的刀可不能白挨呀。 * 芈岁一觉醒来,发现屋子里的祁厌已经不见了。 她小心的揉了揉钝痛的脑袋,心中无语。 明明受伤的地方是腹部,怎么头也跟着开始疼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 【唔,这可能是使用了福利之后的后遗症吧,不严重,一会儿就好了。】 听见系统这么说,芈岁心中不由得放心了些许。 「祁厌呢?」 【在你睡着之后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岂止是不好啊,那简直是一看到芈岁的伤口和她全身的血,系统甚至都能感觉到祁厌头顶都在冒黑气! 「走了?」 芈岁皱了皱眉。 他这是去哪里? 难道是…… 忽然,想到什么,芈岁双眸倏忽瞪的老大,她的声音绝大焦急:「完了完了,系统,那个价值一百积分的任务!我没找到那枚扳指怎么办?是不是算任务失败了?!」 这么一想,芈岁都快哭了,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积分没赚到也就算了,还给自己整了一身的伤! 【啊,你说这个呀。没事没事,多亏了你打岔。祁厌他也没找到呀。现在任务还在任务栏上挂着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还有机会呀!这样,你现在穿好衣服,咱们再探玉月楼!】 芈岁看白痴一样看它:「祁厌现在不在我身边,铁定是去找扳指了,我现在像个废人一样过去,只会给他添乱不说,最重要的是,你真觉得我目前能自己下床走路?」 若不是现在没有脑内表情包,芈岁都想直接给它甩过去一个“你是认真的吗jpg”表情。 系统声音有略微的延迟,半晌开口,芈岁居然从它那满嘴的机械音里听出了一声不好意思。 结合它最近的表现,芈岁淡淡的想,这家伙的情感芯片进步了。 【呃,你说得对,不过也没事儿,反正任务还在,目前干着急也没有,躺平吧。 或者,你要是能让祁厌主动将东西送给你,那更是皆大欢喜——】 「你说什么?」 系统话音未落,便被芈岁接下了茬。 【我说,要是让他主动送给你……】 芈岁这次听清了:「送给我?这不白日做梦呢么,他废这么大劲儿才拿到的东西,能因为我这小小几句话就送给我?」 第94章 况且,若是让祁厌先一步找到扳指,那这个任务不应该也就失败了嘛? 系统沉默了,它想了半天,最终憋憋屈辱的回应:【……你说的也是哦。】 到现在也是没办法了,鬼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主系统只是说那枚玉扳指是后期导致祁厌彻底黑化的关键,可它说的是“后期”,恐怕这枚扳指还另有玄机。 这么一想,系统连忙将自己想到的东西分享给芈岁。 「……我觉得你说得对。那就试试叭,若是他过会儿将东西拿回来了,任务还没有失败,我就问他要一要。」 虽然很大可能不会给的就是了。 【嗯嗯!对了宿主,你的恢复能力会比其他人更强,随做不到走路带风,但是常识活动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多活动活动筋骨,有助于恢复。】 这就是福利的效果吗?还挺实用的嘞。 芈岁挑眉,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少年压的平实的被角缓缓直起腰来,可还没等她有什么大动作,门口,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朝着芈岁吼叫。 “姑娘不要啊!你这是做什么?还嫌自己伤的不够重吗?给我回去躺好了!!!” 第50章 神医 还没等芈岁来得及做什么,一个人影猛地朝她的方向飞扑过来,几乎快出了残影! 芈岁一惊,急忙屁股挪了个地儿,下意识将被子朝着他的方向扔去——还好先前醒过来时换了干净的衣服。 “哎呦!你这小娘子,真是了不得了,没见过像你一样腹部被人捅了一刀,结果没几个时辰居然还有力气砸人的!别乱动啊!我不想再顶着祁厌要吃人的目光给你包扎了!” 来人一声痛呼,不是方才替她治伤的陈瑞安又是谁? 陈瑞安一个没站稳,被芈岁朝他扔过来的被子一角绊倒。 说是扔过来,其实也没有扔多远,仅仅只是将被子推到了床下罢了。 毕竟,芈岁虽然有系统福利傍身,可该受的伤还是一点没少的。 闷哼一声,他捂着脑袋坐在了地上。 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是他亲手检查的她的伤口,知道她伤的有多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还以为只是受了点小擦伤呢! 芈岁一愣。 他是祁厌给自己找的大夫? 她还以为他是什么坏人……毕竟,芈岁从未在竹华殿看到任何一个除了祁厌之外的人。 “不好意思,我自幼恢复能力比常人强一些,让神医见笑了。” 神医? 嘿嘿…… 陈瑞安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嘿,你这小姑娘还怪会说话的。比祁厌那小子讨人喜欢多了!他有事陈神医没事儿陈瑞安的,真是没大没小,小姑娘你可不要学他呀。” 陈瑞安?居然是他吗? 少女闻言,微微抿唇,掩盖了眸色中一闪而过的震惊,顿了顿,笑道:“哪里,事实如此罢了。” 她看着对面毫无形象,大咧咧坐在地上的青年,眸光一亮,有些不确定,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她开口:“敢问神医……可是姓陈?” “对啊,我叫陈瑞安,姑娘你可是听说过我?” 陈瑞安来了兴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芈岁。 他就说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不,他的美名都穿到人小姑娘耳朵里了,哈哈哈哈哈哈。 芈岁腼腆的点了点头。 可不是听说过吗? 写家伙在原著里是祁厌唯一的好友。 曾经在某一两个关键的节点上出现过,无一不是为了给祁厌疗伤而来。 芈岁猜测,他在祁厌心中的地位亦兄亦友。 芈岁在看书的时候,就对他颇有好感,正是因为他与祁厌的这一层关系。 正所谓,爱屋及乌,或许也就是如此了。 青年挠了挠头,看起来憨憨的。 陈瑞安长了一副憨憨正正的样子,行为之间也是颇有些孩子气。 “怎么说?是不是我的医术已经在世家贵族里闻名了?你听谁说的?祁厌那小子?还是什么人?” 见他一副穷追不舍的态度,芈岁失笑。 在原著里,这个陈瑞安是个医痴。 今年算来已经二十有二却一直醉心于医术,迟迟不肯娶妻,为了应付家里的逼婚,甚至在前两年一怒之下出家当了和尚,现在头还没有秃是因为他家里人及时找到了他,截断了他的出家仪式。 至此,他家里再也不敢逼他了,索性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爱干嘛干嘛去吧。 而他从出师到现在,行医有五载有余了。 多在民间当赤脚医生,因为医术确实高明,倒也被传出了点名堂。 称得上一声“陈神医”。 “没有,我先前并不知道阿厌与你相识,不过陈神医的大名,我在民间游玩时有所耳闻过,您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当真是绝妙。” 说起来,祁厌身上的秘密不比她少,原著里陈瑞安整日泡在乡野,遍地游走,虽出身高门,却几乎不怎么进宫。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图一个“自在”,虽然想出名,但却不想一生被困在宫内。 就算在原著里,他也没有进过宫,两人交流也多是祁厌偷偷出宫去找他。 如今他怎么来了宫里? “哈哈哈哈哈,姑娘谬赞了,谬赞了!” 见陈瑞安被夸的高兴,一时间有些找不着北。 第95章 芈岁趁机套话:“先前听闻神医多伏于民间,今日居然能在宫中见到您,实在是荣幸。” “嗐,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在宫外待的好好的,睡得正香呢,梦里都要把我那天死活掌握不了的药理成分搞明白了,他硬是叫暗卫给我一路架着过来了!” 说着,他顺势看了芈岁一眼,喃喃自语:“幸好他真的有急事,不然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芈岁笑意一僵。 原来阿厌是为了她把陈瑞安弄进来的啊。 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点密密麻麻的涩意,伴随着而来的还有一点点小小的雀跃,芈岁微微偏过了头。 语调之间带着几分歉意,芈岁看向陈瑞安:“抱歉了陈神医,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或许是她的语气实在是真挚,陈瑞安反而不自然起来,青年随便摆了摆手,僵硬的扭过头:“嗐这有什么,救死扶伤,大夫的职业罢了,哪怕今日不是为了救你,我也总会被别的病人拉起来的…… 还有啊,呃那个,你老叫我神医什么的,都给我整不好意思了,看起来你像是对祁厌来说很重要的人,若是不嫌弃,就跟着他一起,叫我一声陈大哥好了。” 虽然祁厌那个没大没小的混小子一般都连名带姓的叫他来着,但是吧…… 这小丫头以后说不定就是祁厌媳妇了,她认了不就代表祁厌也叫他大哥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他,聪慧如斯! 陈瑞安为自己的理智狠狠得意了一把。 芈岁显然没想那么多,她腼腆的笑了笑:“陈大哥。” 这声大哥可是叫在陈瑞安心里头了,他连连点头:“好好,弟xi……呃,我是说,姑娘,你怎么称呼?” 芈岁又向他介绍了一遍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她颇为无奈,怎么感觉自从来了这里,自己总是在用同一套说辞向各种人介绍? “嗷嗷,右相啊……嗯?右相?!” 陈瑞安一个抖机灵从地上坐了起来。 芈岁眨眨眼:“怎么了?陈大哥?” 陈瑞安也许是觉得自己反应过于大了,讪讪的笑了笑:“没,没事……” 这丫头居然是右相家的女儿,那岂不是和祁厌母族算是对家? 这么一来,祁厌未来的妻族,也就是右相那边,会同意扶持他吗? 陈瑞安摇了摇头:“芈妹子啊,你就先好好休息吧,失血过多了,让祁厌给你准备点好的补补。伤口虽然刁钻,但没伤到要害,创口也不算很大,好生养一段时间等伤口长好了就没有大碍了。 至于你这迅速的恢复能力,我是前所未见,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别人得一两个月,你大抵半个月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多谢陈大哥,不过,阿厌自己过的也难,我还是……” “哦,你说这个啊,别心疼那个鬼崽子,他可……呃,好吧,你说的对……”正要说出点什么,陈瑞安又突然神色怪异的闭上嘴。 他没把事情都告诉芈岁吗?人还怪谨慎的。 想到她方才扔被子的动作,陈瑞安一边担心伤口被绷开,一边又不禁对她强大的恢复能力暗暗咋舌。 还真是活久见了…… 另一边。 三皇子急急忙忙带上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往玉月楼的方向赶去。 等到了地方,他便看到玉月楼正对正门的方向一片废墟。 两扇门不翼而飞,借着将明的天色,他隐隐看到了里面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 风声淑淑,一股不太明显的血腥味传入他的鼻间。 “给我进去搜!马上封锁消息,别那么快让父皇知道这件事。”喘着粗气,祁照云死死盯着里面。 “还有这里,谁做的?!抓到人了吗!” 他身后,方才通风报信的太监立马接话:“殿下,人跑了!至于谁做的……奴才也不知道啊!” 祁照云白了他一眼,见自己带来的人说里面没有危险,这才跨步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便是一顿翻箱倒柜的找。 一柱香过去,一无所获。 心下涌起一股怒火,祁照云的拳头狠狠锤向屋内的一根柱子。 正要发火,却听屋外的太监哆哆嗦嗦的唤他。 “殿下……殿下……” 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祁照云直接出去甩了他一巴掌:“狗叫什么?!你最好有事!” 那太监被打也不敢说什么,默默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又颤颤巍巍的伸出另一只手,直指头顶的屋檐。 “那……殿下,那儿有人——” 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祁照云当即不寒而栗。 屋檐上,他带来的半数人马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一个个被挂在了上面,脑袋和脑袋穿成串,身上皆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血顺着鞋尖流在地面。 视线上移。 祁厌负手提着那柄软剑,静静立在上面,神色冷冽,一双平时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此刻没有一丝温度。 他一身暗色轻便外衫,腰间的暗色条纹束带将他的腰际裹出完美又干练的弧度。 蒙着面,身后跟着四个差不多装扮的男人。 几人皆剑锋带血,鲜红的颜色嘀嗒在屋檐,顺着缝隙滑轮下来,从高空滴在地面,炸出一朵朵灿烂的血花。 一阵寒流抚过,祁照云莫名觉得心底一凉,仿佛被一只阴冷的手游走于全身。 第96章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气氛说不出的奇怪,充满了山雨欲来之势。 第51章 刺杀 莫名的诡异感随着吊着的尸体随风晃荡。 祁照云吞了吞吐沫,强装镇定的看向屋檐上领头的人。 他只是虚虚锁定了祁厌,并不怎么敢仔细去看他。 细细听来,他的声音似乎在瑟瑟的寒风中隐隐颤抖。 “你是谁?” 祁厌瞥了眼不断滴血的剑锋,蒙着的面帘下,是一抹勾起的,阴冷的笑。 “我是……要命你的人。” 话虽这么说,可祁厌却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祁照云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右四顾,原先带来的一队人马一眼望去,没了半数不说,剩下的一些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有的人面露恐惧,有的人拿兵器的手微颤,还有的人双腿都站不直。 更有甚者,竟然悄悄尿了出来,一时间,风一吹,混合着血腥味的还有一股难言的尿骚味。 不过这也不奇怪。 禁卫军里有一些本就是官员子弟,是被家里塞进来混资历的,而那些真的有勇气真刀真枪去拼杀的已经被吊在那儿了,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一群软脚虾罢了。 捏紧了拳头,祁照云:“看你们的装扮,应该不是谁的死士吧。这样,我们来谈一个条件,怎么样?” 轻轻抬了抬眼,祁厌饶有兴趣,漫不经心的和他闲谈:“说说看。” “你的雇主都承诺了些什么?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双倍!” 空中传来一声轻嗤,祁厌百无聊赖的摇摇头,还以为这个废物会说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没想到还是这么老套的说辞。 不过祁厌有自己的考量,也耐心和他耗着。 “与其说这些,我不如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心下紧张一片,祁照云眉头紧锁,一滴冷汗随之落下。 “什么?” 祁厌对着下面的人群使了个眼色,不过转瞬之间,一股鲜血便喷洒在了祁照云的脖颈间。 惨叫声甚至来不及喊出。 温热的触感传来,刺激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散。 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祁照云惊恐的发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被身侧的禁卫军一刀抹了脖子。 不仅是他,剩下的禁卫军里,又有一半被一直安稳立在身侧的同伴手起刀落…… 这是怎么回事?! 这群人可都是他安插在宫内的心腹! 有叛徒?! 瞪大了双眸,祁照云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脖子一凉,带血的刀锋抵住了他的脖子。 上首,祁厌飞身下来,歪了歪脑袋,当着祁照云的面弯了眉眼,缓缓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三皇兄,好久不见。”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冷然挑眉,祁厌笑了笑:“这不得问问皇兄你吗?你不下令让禁卫军擅闯玉月楼,我又怎么会直接与你撕破脸皮?” 祁照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于一日前得到宫内眼线的消息,那人说祁厌母妃忌日快到了,以前每到这个时间,他都会来这里踩点,找地方祭奠。 正巧前些日子他得知莫妃有件很重要的遗物在这里,若能拿到它,于日后的大业,将是很大的一个助力。 祁照云怕祁厌前去祭奠时,无意之中提前发现并拿到这个东西,从而从毫无威胁变成一大劲敌。 想着顺手也将他解决掉,这样还能卖父皇一个人情,反正父皇看那个小杂种不顺眼很久了。 如此一来,他在父皇心中的位置或许还能上升些,也能快点离开这个晦气的长春宫。 一时脑热,正巧镇远将军府中的小公子闻修意前来投诚,两人一合计,便想了这个主意。 派人提前守在这里,等祁厌到了,便先一步将他拿下,逼问出遗物的具体位置,再杀了。 物尽其用,杀他之前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都用上。 毕竟,祁照云想当然,身为莫妃的亲生儿子,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至于他在玉月楼旁边住了这么久,明明早知道遗物的消息,为什么不直接去搜? 开什么玩笑,以为祁照云没这么做过吗? 也不知那东西到底被藏在了哪里,他不止一次将那座宫殿翻了个底朝天,可却依旧没有找到,若不是消息来源可靠,祁照云都以为自己被虚晃了一枪。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想到去捉祁厌,让他来找了。 只是没想到啊……祁厌这个杂种,居然藏的这么深…… 只是……他辛苦隐藏多年,今日突然在自己面前摘下了面具,是不是证明,自己马上就要…… 可是这不对,如果他真的要杀自己,他早就可以动手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他废话这么久? 心下涌上一股恐惧,祁照云开始打感情牌:“阿厌,我们是亲兄弟,都是父皇的儿子,你不是一向想得到父皇的喜爱吗,那你就不能杀我,皇兄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杀了我,这样父皇就永远不会喜欢你了,你明白吗? 听话,你还小,现在放了皇兄,皇兄过些日子去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我们一起成为父皇最喜欢的孩子,不好吗?” 祁厌嗤笑一声,看白痴一样看祁照云。 若是八年前的祁厌,现在说不定就已经为了那点可笑的父子情答应他了,可祁照云注定想错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八年后的祁厌。 第97章 低头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懒洋洋抬头。 看着祁照云的目光流露出点点不忍。 “三皇兄,别怪弟弟,也别怪太子哥哥,只是我觉得太子哥哥说得对,他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选。 太子哥哥说了,若我今日助他除掉了你,来日等他荣登大宝,我就是王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也多亏了太子哥哥借了我人脉,否则,单单凭借我一人,计划又怎会如此顺利?” 在祁厌的故意引导下,祁照云果不其然想偏了。 “原来是他?!我就说吗,你怎么可能有这种势力!原来是他!这样,阿厌,你先放开我,皇兄保证,你今日放我一马,我一定不比那个宰种差,等我登上皇位,与你平起平坐!” 很诱人的条件,只可惜,对祁厌不起效果。 这时,从外面闪身而来一个黑衣人,与祁厌耳语几句。 须臾,祁厌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都到齐了啊。那便好办了。 不再刻意与祁照云拖延时间,他重新蒙上面,踹了祁照云一脚,在他致力于稳住己身之时,退后数步。 在祁照云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与他身形相差无几,装扮一样的黑衣人顶替了祁厌原本的位置。 祁厌迅速消失在玉月楼。 不远处,嘉庆帝坐着轿辇,来不及带很多禁卫军,周身充斥着一股暗沉气息,朝着玉月楼的方向行驶而去。 虽然玉月楼被擅闯的消息被祁照云勒令不许外传,可他不传,不代表祁厌和祁光祝不传。 更何况,他在宫中的人早就被祁厌控制,以至于这个消息早就被捅到嘉庆帝面前去了。 莫妃与他的感情太复杂,远远不是一两句能说的清的。 她那被列为禁地的住所被闯,嘉庆帝自然震怒。 得到消息了来看看,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那个东西…… 为了这事儿,他今日特地临时罢免了早朝,看着天色还没全亮,便即刻出发,趁着人少亲自去探一探。 主要是虎符一事兹事体大,他先前已经丢过一次了,若是让别人去,嘉庆帝那多疑敏感的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他知道这么做或许有些冒险 可这宫里的眼线太多了……消息错综复杂,耽搁的时间越久,就越是会留给有心人作案的时间。 不能再耽误了。 嘉庆帝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 方才得到消息,丢失了许久的虎符似乎在玉月楼有了踪迹。 这也误打误撞,刚好是他只带了这点禁卫军的真正理由。 人虽少,却都是精锐,是嘉庆帝的心腹。 本以为一路走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偏偏在马上就到长春宫的一个拐角处,变故突生。 一阵不同寻常的风掠过,轻轻吹起了皇辇的玉帘子。 周围的气息开始不详起来,嘉庆帝眸光一凛,双眸眯起,警惕的看向四周。 “停。” 缓缓抬起手臂,嘉庆帝的目光盯住一个方向。 除了风声,这个世界仿佛沉寂下来。 没过一会儿,风休住。 而他一声令下,四周的禁卫军皆风声鹤唳,一时之间,刀剑出鞘的声音层出不穷,不绝入耳。 可等了半晌,也没再出现什么异常的响动,似乎只是嘉庆帝太敏感了,又或者是这天气有些反常。 想到这儿,嘉庆帝放下帘子,重新坐了回去,微阖上双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击腕上的佛珠。 底下人刚刚抬起轿辇,又是一阵大风刮过,树叶淑淑落下的声音不断传入众人的耳朵。 身形一顿,嘉庆帝刚闭上的眼眸再次睁开。 心下的诧异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不是巧合。 心下涌出这个想法的瞬间,一阵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第52章 受伤 数道剑光直直朝着嘉庆帝的皇辇扑来! “护驾!!有刺客!” 伴随着其中一个禁卫军的大喊声,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刺客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 似乎是声音太大,方才那个喊救驾的士兵不过转瞬之间就被人抹了脖子。 剩余的人纷纷拿出兵器来抵抗,一时之间,宫道上一片兵荒马乱。 情况危机,嘉庆帝握紧了皇辇上的木质扶手,来不及思考,在几个近侍的掩护下飞快的转身跳下车。 本想偷偷找个人少的角落溜出去,奈何目标太大,身体略显肥胖,躲避不及,心中慌乱,被脚下的尸体绊倒,身上还挨了几刀。 不过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眼看着逃出不去了,嘉庆帝哆哆嗦嗦的从腰间掏出一个细长小管,将塞子拔开,一道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战况十分激烈,嘉庆帝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一开始的惊疑过后,后面略微平静下来一点。 他想不通,此次他禀退众人,甚至是临时决定去玉月楼看看,怎么会有人提前在此处设下埋伏?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又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在早之前就被封锁了的宫内养出这么多的刺客?! 一定是宫内的人。 是哪个宫妃做的? 不对,她们没有动机,更没有理由,自己死了对她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吗?不还是要跟着殉葬? 第98章 那便是朝臣? 也不对,他早就将他们禀退在外,今日又临时罢朝,宫内并未进入什么闲人…… 都不是,那便只有…… 想到自己那几个儿子,嘉庆帝眸光深沉。 一直待在宫内,有权有势,还可能心怀不轨之人……嘉庆帝最终锁定了太子。 太子一向得他宠爱最多,可近年来老三逐渐分走了他的关爱……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可这也太牵强了些。 ……不,不牵强。 灵光一现,联想到最近失窃的虎符,嘉庆帝眸光深沉。 站在嘉庆帝的角度,仔细一想此事,不难想出些什么来,更何况,嘉庆帝天性敏感多疑,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风声鹤唳。 早有怀疑的种子埋下,此刻一种浓烈的情绪莫名在心底潜滋暗长。 战况越来越激烈,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嘉庆帝的禁卫军便近乎都被杀光,就连一直护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也没有例外。 眼看着剩下的三五个刺客就要提着刀向他逼近,嘉庆帝终于彻底慌了神。 “别……别杀朕!朕有黄金万两,能让你们加官进爵、流芳百世!你们不能杀朕!朕是皇帝!是天子!” 嘉庆帝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慢吞吞的往后挪了几步,可他的话并不起作用。 刺客们依旧步步紧逼。 为首的一个刺客朝他提起了刀,对准了他的心口,嘉庆帝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 “父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朗少年音在嘉庆帝耳旁炸响。 他闻声睁开眼睛,朝着声源处望去。 祁厌一身洗的发白的破烂旧衣,飞快从他身后掠近,奔进那个半包围圈,死死地挡在了嘉庆帝身前。 只听“噗呲”一声细微的刀剑刺进**的响动,鲜红的血液睡着祁厌的白字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可仔细一看便不难发现,好似故意一般,刀口偏了一寸,从心口位置挪下了一点。 嘉庆帝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并不喜欢的儿子,有一瞬间的愣神。 与此同时,许是先前的烟花起了效果,一大队的侍卫朝着他们的方向奔开。 “陛下!奴才救驾来迟了!” 几个刺客见形式不对,对了个颜色,跳上树,逃了。 “追!分两队快追!留活口给朕带回来!其中一队就留在这里守着!” 吩咐完,嘉庆帝这才劫后余生,一脸后怕的瘫软在地,看向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祁厌。 愣了片刻,他这才迟疑出声:“你……老九?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言,祁厌目光中闪过一抹讽刺。 他为了救他身受重伤,可他脱险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伤势,而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心里这样想,可祁厌面上却是一副纯真至情之色。 “父皇,马上就是母妃的忌日了,儿臣本来想去母妃故居祭拜一下,途经此地,恰逢有歹人想要害您,儿臣便……” 嘉庆帝听完,眸光闪过一丝了然。 先前听宫内眼线所说,祁厌是有每年这个时间去祭拜的习惯的。 倒是没有说谎。 眼前的祁厌面色惨败,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衰败的可怜气息,意识到什么,嘉庆帝又是一愣神。 他这个儿子,居然……这么脆弱吗? 抬手轻轻拍了拍祁厌的肩膀,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纠结,挣扎半晌后,最终还是开口。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的。” 视线下移,看到他胸口的血迹,嘉庆帝这才道:“来人,带九皇子去朕那里,寻太医来好好诊治,不得出一丝差错!” 说罢,嘉庆帝又看向祁厌,这次语调里多了点僵硬的柔和。 “老九,你今日救驾有功,合该重重有赏,你放心先去养伤吧,等伤口好了,再来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说完这句,他在太监的扶持下缓缓站起身:“你们几个,送他回去,剩下的人,继续和朕朝着长春宫去!” 走都走到这儿了,虽然说嘉庆帝受了惊吓,也受了点皮外伤,可有刺客拦路不久正好证明了长春宫的不俗之处? 这么一闹,嘉庆帝越发觉得,虎符或许就在那里。哪怕不在,也一定有别的东西。 不然,刺客又怎会处心积虑的来这里埋伏他? 祁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对着暗处使了个眼色,便又恢复了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恭送父皇……” “好好养伤,朕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你,嗯?” 留下这句话,嘉庆帝便走了,马不停蹄。 身后,被一个禁卫军背在背上,祁厌感受着胸前传来的阵阵钝痛,心中不由得泛起点点酸楚。 只是他并没有去伤春悲秋他和皇帝的那点微不可查的塑料父子情,只是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夜晚芈岁挡在他面前的场景。 他的伤没有被贯穿身体,尚且如此疼痛,那岁岁她…… 情绪莫名低迷起来。 这一路走的很顺利,很快,祁厌便被带到了养心殿偏殿。 太医看过之后开了两幅药,叮嘱好好好滋补着,便都退下了。 待所有人走后,祁厌安静待了一会儿。 心中对芈岁的挂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减淡,反而愈发浓烈。 第99章 淡淡的烦躁感和一丝不安充斥在祁厌脑海中。 嘉庆帝晌午之前怕是回不来了呢。 想到这儿,少年对着空中招了招手。 “殿下。” 阿六跪在地上。 掀了掀眼皮,祁厌递给他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你守在这里,我出去一趟,这个你拿着,有变动了,便让十三来竹华殿找我。” 虽然大抵是用不上这东西,可祁厌一向谨慎,还是提前吩咐下去为好。 玉月楼那边有好戏看,皇帝不会回来的太早,这么长时间与其全都浪费掉,不如拿去见他的岁岁。 “可是殿下……你的伤,不可来回奔波啊?” 祁厌披上阿六的给斗篷,不甚在意的冷淡开口:“这点伤死不了,更何况,不是上过药了吗?你何时这般磨磨唧唧。” 阿六劝不住他,只好在内心叹了口气:“……是,殿下。” 这次四周一片寂静,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阿六再一抬头,这才发现,整间屋子里,哪里还会有他家殿下的影子? “……殿下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啊。” 躺在床上,阿六戴上了面具。 * 竹华殿这边,芈岁还躺在床上睡觉。 虽然已经日晒三竿,可她却半点不着急早上荣华宫里找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芈岁提前预料过这次任务可能不会及时到家,便先与百雀打了招呼,提前找了个借口说是要自己一个人明天一早去散散心。 若是没见到她,也别惊慌。 至多下午,便自个儿溜达回来了,百雀好骗极了,虽然一开始极力想要跟着去,却最终还是被芈岁的洗脑功底折服了。 按现在的情况看,她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似乎做了个好梦,少女梦中的嘴脸都是向上的。 门轻轻被推开,一身玄色外袍的祁厌气质冷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的少女还在酣睡,心底散发而出一股暖洋洋的柔意。 似乎在梦中感觉到一股冷意,芈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这一转头,便看到了静静立在原地的少年。 们还没来得及关上,一阵寒风吹过,吹起了祁厌身上虚虚披着的轻薄黑袍,白暂里衣少乍现点点艳红血迹。 点点梅红转瞬即逝,可还是被少女眼尖的捕捉到了。 愣怔片刻,略微回神,芈岁看着祁厌,忽地瞪大双眸,就连声音都被吊了起来。 “啊……阿厌,你怎么受伤了?!” 少女急得眉头紧锁:“快过来,怎么胸口流了这么多血?!我看看!” 第53章 轻哄 芈岁急切的神色撞进了祁厌的眼,祁厌缓缓低头,眸中是晦暗不明的深沉。 心里仿佛有一块甜到极致的糖果化开,甜过了头,便带来了点点酸涩又模糊不清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祁厌双眸隐隐颤抖,几乎凝出点点水雾。 他一言不发,轻轻抬脚走近芈岁,越近,温热的气息便越朝他扑面而来。 那一刻,他仿佛溺毙在了芈岁眸中。 少年有那么一丝错觉,先前在心底化开的不是什么不着边际的糖果,而且某个眼底闪闪发光的少女。 说不出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祁厌将将停在了芈岁身前,不愿再靠近。 在芈岁的眼中,此时的祁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琉璃瓷瓶,可能是刚从外面回来,受了伤,面上毫无血色的缘故,浑身上下透露着清冷的萧瑟感。 而且他看上去似乎有点委屈,怪让人心疼的。 张了张口,芈岁内心有千百句话想要问问他,可最终想也知道他不会如此轻易的告诉自己,便也就暂时作罢。 “阿厌,你可不可以再过来一点点?我够不到你……”芈岁有些急切,想了想,她强撑着半个身子想要坐起来。 见到她这样,祁厌第一时间眸光瞥向她的小腹,眸底闪过一丝不安,身体本能反应比他的思维更快—— 祁厌先一步扶上芈岁的肩,卸了她的力道,顺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没让她起来。 语气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起来做什么?快躺下,没有什么事比你的伤更重要。” 是的,于他而言,是这样的。 没理会祁厌的话,见他避重就轻,芈岁的嗓音里难得带上一抹委屈。 少女略显苍白的唇瓣微微翘了翘,眸光闪过一丝失落,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厌黑袍下的胸口,半晌才道: “阿厌,你是不是讨厌我?” 记忆中,这似乎不是她头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了。 只是与上次不同,少年的心下涌上一股难言的慌乱,祁厌几乎是瞬间便反驳了她的话:“没有!没有讨厌你!” 转眼,祁厌眸中划过一丝暗沉:“岁岁,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怎会如此想?” 芈岁扁着唇角看他,许久,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并无,只是你,都不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在福利院,受伤的孩子们都会找亲近的人帮忙看看打架后的伤口,只有被孤立的,没有人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任何人的独狼才会独自默默舔砥伤口。 第100章 低垂着眉眼,祁厌鸦青色的微长眼睫微颤。 他不想让岁岁误会。 “我……没有,没有不想给你看。我只是……” 只是,怕你担心。 祁厌有些懊恼,明明来之前披了一件暗色外衫的,怎么还是仅仅一个照面便被芈岁看透。 祁厌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岁岁问他的时候,他不想说,可真当岁岁沉默了,不说话了,他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紧,一股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酸涩感一拥而上。 涩的他心底发慌。 他怕岁岁问他,可又怕她不问他。 这样纠结,连祁厌自己都觉得他愚蠢的可怕。 纠结片刻,祁厌抿着纯:“我……我怕吓到你。” 芈岁闻言,担忧的神情加剧。 怕吓到她?这么夸张吗?他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心下着急,芈岁朝他伸出手,紧紧攥着祁厌的黑袍一角,使劲儿往前拉。 这次,不顾少年阻拦,小心翼翼的半撑起身子,刚有了一个小幅度的动作,只听一旁的祁厌声音都变了调。 “岁岁!我过来,过来便是了,你别动,乖乖躺好了!” 须臾,祁厌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挨着芈岁坐在了床榻边缘。 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过给她,特意离了些距离。 哪知芈岁直接朝着他伸手,上来就要扒他衣服。 芈岁动作很轻,可隔着黑袍,不知道他伤在何处,手指难免会碰到伤处。 “嗯——”祁厌一声轻哼,把她吓了一跳。 “啊……我,对不住对不住!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哎呀……弄疼你了是不是?” 祁厌其实并不觉得疼,毕竟芈岁根本没有用力,只是少女羊脂玉般的青葱手指倏忽触碰到他的伤处,带来细细密密的痒…… 一时忍不住,便……这样丢脸。 耳尖一红,祁厌一把握住芈岁作乱的手,轻轻出声:“我自己来……” 芈岁怕再伤到他,听他这么一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好,你来!” 话音刚落,就见祁厌动作慢吞吞的脱下外袍,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显得芈岁活像一个强抢良家少年的恶毒女人。 此情此景,看到他这样,少女才有了点点害羞之意,不过这一点点微不可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芈岁才不管他的这点小别扭。 过了那个劲儿后她甚至觉得奇怪。 先前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的时候,这家伙明明是半裸的,那时那样都没害羞,如今只是脱个外袍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 还以为,她要对他怎么样呢。 想到什么不该出现在脑海里的奇怪画面,芈岁在心底猛地摇头,顺便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都多大的人了,一天天的想什么歪门邪道! 待祁厌终于慢吞吞的脱了外袍,雪白里衣下的点点梅红映入芈岁眼帘,顺着痕迹往上看去,胸口往下偏的几分,一大片深红色的积血几乎要将她的视线都模糊掉。 怎么伤在胸口这么重要的位置?还留了这么多的血…… 其实她先前自己受伤时流的血比这个要多上许多,可毕竟伤在自己身上,头还晕着,系统又给她削弱了痛感,以至于芈岁除了开始的那一小会儿,并未有什么太真实的感觉。 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祁厌的伤口,给她带来的震惊不比上次给他上药时看到的陈年旧伤小。 芈岁目光呆滞片刻,立刻便从双眸中散开一抹水雾。 她不自觉的伸手去拨开少年的里衣,想要看看里面的真实情况。 祁厌不自然的眉稍一拧,刚想躲开,便听身前的少女带着哭腔,用几乎快要喊出来的声音对他道—— “别动……” 祁厌压低了眉眼,便当真不动了。 他低垂下眼帘,静静看着认真查看他伤势的少女蓬松的颅顶。 被少女指尖碰到的地方,隐隐传来一种诡异的酥麻感,这种感觉萦绕心头,经久不散。 看着芈岁小心翼翼的样子,祁厌的心底化开一抹柔软。 他漫不经心的分神想着,岁岁果然是水做的,即便只是受了这么一点小伤,她便也要哭成这样。 芈岁两只手并用,一点一点的拨开他的衣襟,屏住呼吸。 入目的,是一根染了血的白色绷带。 少年胸口偏左下的位置的那块绑带正中央,被一团深红色的血迹洇湿,芈岁眨了眨眼,松了一口气。 里面的绷带印出的血迹不大,并不像是里衣那般看起来如此的惨烈。 芈岁看了好半天,这才睁开圆溜溜的杏眼,眸光带着些许欣慰:“已经自己处理好啦?” 虽然是疑问句,可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嗯……算是吧。”不是自己处理的。 芈岁嘴角上扬,她看着祁厌想了想,最终,微微向上扬起脑袋,将嘴巴贴近祁厌胸口,非常认真的轻轻吹了几下。 感受到胸前传来的温热,祁厌身体僵硬,他近乎是机械般的低下脑袋。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芈岁吹完,抬眼看他,虽然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可想了想,到底还是暂且忍了下来,转而用一副夸赞小孩子的语气轻轻开口。 “阿厌太棒啦!这次有进步哦,知道受伤了,要先给自己处理伤口啦!奖励一个吹吹!” 第101章 她说完这一堆话,便想去看祁厌的反应,哪知祁厌的反应就是根本没有反应。 他的目光机械,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那道温热呼吸之中。 芈岁难得有些尴尬。 糟了糟了,把先前在福利院哄小孩子那一套用在阿厌身上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太幼稚啦? “……阿厌?” 祁厌仿佛反应慢半拍一样,这才接收到了芈岁刚刚的。 面对芈岁哄小孩子一样的话语,祁厌并没有露出芈岁意料之中的嫌弃表情。 少年耳尖更红,微微偏了偏头,不再去看她。 祁厌从出生开始,便没有受到过任何一个人这般温柔的语调。 他的母亲就不必说不责骂他,就已经很好了,他的乳母更是不会,他与乳母之间,也不过仅仅只是照顾过他几年的严肃长辈关系罢了。 他从没听到过这样哄小孩的语调,因此,哪怕知道芈岁可能在哄他,却依旧为自己的这个新奇的认知感到雀跃。 哄。 原来被人哄着,是这样的感觉啊。 芈岁见他不说话,心底不由得尴尬更重。 正要转移话题,问问他为什么会受伤的时候,就见少年倏忽转过脑袋,目光极其认真的锁定了她的双眼,声音极缓—— “岁岁,你再哄哄我,好不好?” 第54章 失落 芈岁愣了愣,这还是祁厌第一次和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再哄哄他? 唔…… 想了想,芈岁将胳膊抬起,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两下。 “还疼吗?” 这算不算哄呢? 祁厌感受着头顶温热的手掌触感,不知怎的,下意识的歪头蹭了蹭。 芈岁一愣。 随即,她心中开始冒起粉红色的泡泡。 哇,阿厌这个样子,真的是…… 太可爱啦! 微微红了红脸,芈岁眼疾手快的将胳膊缩回被窝里。 祁厌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在做什么,他不自然的轻轻咳嗽两声,躲避着芈岁的视线 “不疼了。” “那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道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明明之前你走的时候还没有来着,这才仅仅过了没一个晌午,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祁厌的目光看向别处,他这次缓了很久才微微开口,避重就轻:“我出去办点事情,结果碰到了父皇遇刺,我去帮他挡了一剑。” “啊?!”芈岁瞪大眸子。 “不是、你你你……你怎么能?!” 啊啊啊啊你怎么能替那个渣爹挡剑啊!! 芈岁觉得自己的一腔真心都喂了狗,她气得慌。 好不容易替祁厌挡刀,就是为了他能少受点伤,结果没多长时间,这家伙就给他那个渣爹挡刀去了! 合着她挡了个寂寞! 不过这么一看,倒也还算正常,毕竟祁厌的人设就是一个很希望讨自己父母喜欢的,确实没有人爱他的小可怜,能做出给父亲挡刀博喜欢这种事情也在合理范围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芈岁内心化身尖叫鸡。 但现实当中,她还是苍白着一张脸,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嗯……行叭。”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就是……就是,阿、阿厌,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要是……要是、哎呀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她现下想说的话,有可能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唉。 祁厌亮晶晶的一双眸子看着她:“说嘛。” 芈岁看他一眼,想了想,小声的跟他说:“那、嗯,我说了之后你可你可不能生气!” “不生气,岁岁先说。” 芈岁这才开口:“就是阿厌,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阻碍你和你父皇亲近,也不是怨你这么做。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在没有别的东西比你还要重要了,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这是很不值得的事情! 你看,它这刀是插在了胸口偏下几分的位置,可若要是正中胸口甚至正中心口的位置,那可怎么办? 而且这么多年来,他对你在竹华殿里不闻不问的,上次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了你板子,你还对他这么好,不计前嫌…… 况且他身边那么多人,想挡刀的那么多,有的是人想在他面前邀功,你干嘛傻乎乎的凑上去啊…… 那个……那个,再说了!我相信陛下,他肯定也不希望你走在他前面的啊!这么说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是……但是就是那么个意思,你能懂我的吧?” 芈岁原本还想再把话说的再过分一点,比如说: 皇帝他就是不喜欢你!你这样,他也不会记你的好的,他说不定巴不得你死在那里……为什么要替他挡刀? 那个渣男不值得你对待他这么真心! 还挡刀? 蠢死了!小傻子! 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么过分的话说出来,虽然这是事实,可她总不忍心去捅祁厌刀子。 祁厌看着芈岁,表情不变,依旧是先前那番样子。 只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芈岁说完这番话后,本来心里就紧张的原因,她总是感觉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就不再那么暖洋洋的,反而有些嗖嗖的冷。 祁厌沉着眼,看了她良久。 第102章 久到芈岁心里都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这才用亮晶晶的杏眼不自然的环视周围一圈,随后,轻轻捏住被子的两个角向上拉。 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她这才闷闷的问: “你看我干嘛呀?我说错了吗,说好了,不生我气的……” 她这话有一点点挑拨皇帝跟祁厌关系的意思了,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关系已经如此恶劣,还用得着她再挑拨吗? 芈岁默默地鼓起腮帮子,心想如果这次祁厌真的生气了,不听她的话,还要一意孤行去给并不喜欢他的皇帝挡刀试毒啊之类的,她就……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做完任务她就立马走人! 消失! 终于,芈岁觉得自己用来蒙着头的被子,被一股向下的拉力轻轻拉扯着。 殿内沉寂的气氛被祁厌打破,少年轻轻开口:“所以,岁岁这是在担心我?” 芈岁:…… 不是,合着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的口都干了,你就在乎这个?这是重点吗? 重点明明是:不要对皇帝这么掏心掏肺呀,到时候是会受伤的…… 不过这个语调听起来……这个小傻子好像不生气? 芈岁偷偷卸了一点力道,任由祁厌把被子拉开,她重重的吸了口,换了换气。 祁厌并不需要她答话,紧接着又是一问:“那岁岁,你告诉我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不让我去给别人挡刀,可你自己呢,你又为什么要替我挡,难道你的身体就不重要了吗?” 芈岁以为他是在挑自己话里的漏洞,反驳自己,顿时恼羞成怒,红着一张脸。 “哎呀,这能比吗?这根本比不了!你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啊?重点明明是你跟皇帝…… 我说句不好听话,你俩现在都不怎么熟,你替他挡刀,他根本就不会多么在意你的!你挡了也是白挡!” 祁厌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岁岁生气的样子真可爱,她就连放狠话都不敢说的太重了。 不过她这话说的很对。 如果放在平时,自己这么做,顶多是得几样赏赐,治标不治本,可如今……等皇帝去了玉月楼回来,那一切可就都大不相同了。 玉月楼……他可是在那里给他们几个人准备了一份好礼呢。 只是此事说来有些复杂,而且目前并不适合直接说给岁岁听,他现在要做的是将岁岁好好的保护起来,永远不要让她再受伤。 “岁岁,别激动,小心伤口,我没有觉得你说的不对的意思,只是,我想在你告诉我的同时,我也告诉你一声,与你所说的一样,我也认为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所以以后不要给我挡刀了好吗?” 芈岁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落脚点居然是这样? “可是……可是当时那个场景,如果我不去的话,你说不定会被那一刀直接砍中腰部……没有我推开的话,那个角度上去,你可能会直接死掉!” “你也知道那很危险,你也知道可能会直接死掉,可你为什么还要上去? 你知不知道,那刀落在你身上,我也跟着一样疼?” 岁岁,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怎么能一样?你忘了吗?之前不都说过了,我有我的秘密,肯定是不会死的!” 可祁厌就说不定了啊…… “是,你有你的秘密,可我不放心,我也不愿意。” 在看到芈岁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的时候,祁厌那沉寂了十六年的心,从未有哪一刻像那次一样跳的那么快过。 心里的慌乱感从来没有那么深过,甚至就连从最深处传来的那股迫切的痛意都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一个事实: 他真的喜欢上芈岁了,便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伤,不想让她遭遇任何意外,他想让她在合适的时机牢牢的、永远的陪伴着他。 可这些话他现在不能说,岁岁只是把他当朋友,这样冒昧的话说出来,说不定会吓到她。 他不想让她遇险,更不想让她为了他遇险。 祁厌这辈子失去的人或物已经有太多太多了,他不想再在这里面加上一个芈岁。 “岁岁,你知道吗?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活蹦乱跳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躺着和我说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现在躺着的人是我。 或者我说的再清楚明白一点,我不希望你受伤,不希望你为了我受伤,就像你不希望我去给父皇挡刀一样。” “我……” 芈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不算表白的表白震了片刻,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心底默默绽开了一朵小粉花,花蕊喷洒出花粉几乎要填满少女小小心脏里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触碰到花粉的地方都在雀跃的打算迎接属于秋天的果实。 一股难言的情绪隐秘的爬上了芈岁跳动着的心脏,往里面注入了一种类似于兴奋剂的违禁品。 心头的锁仿佛在缓慢的解开,融化掉。 看着她这样子,祁厌还以为自己如此冲动激烈的情绪最终还是把她吓到了,想了想,又默默在结尾十分违心、不情愿的补充了一句: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 是啊,除了朋友,她还能再奢求些什么呢? 是她说的,一开始只把祁厌当朋友,祁厌一定也把自己当成了很好很好的知心朋友了吧。 第103章 心里的小粉花瞬间枯萎,连带着洒在心脏各地的那些小小的花粉,也被一阵莫名的狂风吹得一干二净,不知飘向了什么地方。 想什么呢芈岁,这才是最正常的。 等你脱离了任务,祁厌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他不会难过的,这不正好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又在这儿失落什么呢? 第55章 同住 和芈岁待了一会,正午,艳阳高照,祁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替芈岁掖好被角。 “岁岁,你今晚要回芈贵妃那里吗?” 说完,祁厌便后悔了。 大晚上的,她不去荣华宫,还能去哪呢?住到他这阴森冷戾的竹华殿吗? 况且……如今孤男寡女,委实不合适。 芈岁笑了笑,但随即却有些忧愁起来:“是啊,我得回去了。只是……我把自己搞成这样,回去了可怎么和姑姑交代呀? 而且,这样一身伤回去,姑姑定要盘问我,届时,我若再想出来见你一面,便难上加难了。” 少女垂头丧气的样子颇有几分可爱之色。 “你……很想见我?” 耳边,清冷的少年音缓缓响起,芈岁没由来的脸色一红。 “当、当然了,你……你不想见我吗?” “想。” 一个想字,明明没有任何的暧昧氛围,却平白撩的芈岁脸上一热。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许久,祁厌的头颅垂的更低,首先开口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抱歉……是我害了你。” 芈岁急忙看他,摆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啊啊啊……真是快嘴,这样的话,在祁厌听来,属实是会叫人误会的。 少年抬眸望她一眼眸中藏着一抹笑意。 “嗯,我知道,我开玩笑的。” 是啊,他的岁岁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怨他? 他只是……无法原谅自己罢了。 如今,把计划提前,也只是为了,能够有更好的理由,站在她的身边。 他再也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包括他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 她今夜该何去何从,这委实是个问题。 祁厌挑眉。 “岁岁,你在这宫中可有相熟之人?” “相熟之人?唔,我想想……” 芈岁鼓了鼓腮帮,认真的回想起剧情来。 在原著里,芈岁因为幼时常来宫中,与几个位分不高的妃嫔所出的公主倒是能玩的在一起。 让她想想,有没有哪个公主是和原主一起出席过什么宴会的…… 忽然,她眼前一亮! “有了!阿厌你可太聪明啦!!! 我这次入宫倒是忘记了,前两年我与曹美人所出的十一公主玩的倒是极为要好,只是,我该如何与她通气呢? 我又该如何去与姑姑说呢? 再一来……若是直接住在人家宫里怕是不太好,啊……好难。” 原来是十一公主啊…… 祁厌了然,思索一瞬,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岁岁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就好。 那么岁岁,今夜……你可是要就待在竹华殿了?” 后半句祁厌问的可谓是小心翼翼。 芈岁不疑有他,早在前几天她就意识到祁厌可能并不像是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可她并不觉得被欺骗了。 芈岁只觉得正常和欣慰。 如今祁厌让她将此事全权交由他,芈岁内心也是没有半分怀疑和不满的。 听祁厌这么问,不由得开玩笑道:“不然呢?阿厌,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芈岁倒是没想过什么男女大妨,毕竟他这竹华殿虽然地理位置不太好,靠近冷宫,房间也阴冷了些,可毕竟地方那么大,偏殿如此之多,还没有一间她暂时的容身之所吗? “没有……欢迎的。” 祁厌微红了耳尖,面上但是依旧如常。 芈岁俏皮的眨眨眼:“那阿厌,我今天住哪呀?” 看着这样的芈岁,祁厌不再去看她,身侧的指节轻轻捏住衣角:“其他偏殿暂时还没有收拾出来,若岁岁不嫌弃,今夜便睡在这间主殿吧。” “啊?我睡这里?” 芈岁先前照顾过祁厌,知道这就是他晚上睡觉的寝殿。 芈岁伸出一根手指,认真的左右摆了摆:“不行不行,我若在这里,你又去哪儿休息呢?” 阿厌一心为了她好,现在他也是伤患了,若是因为她的问题影响到了阿厌,她来这里的初衷就变了。 “我……我去偏殿睡。” “哪个偏殿?” 其实芈岁心中知道是哪个偏殿,只不过,与其叫那地方偏殿,芈岁更觉得还不如说是耳房。 地方小不说,还连个正经床都没有,只有一张坐上去就咯吱咯吱响的、左右摇摆的、缺了一个角的小榻。 被褥也薄的不像话。 空间逼仄,没有独立的窗户,如果不掌灯,一关上门,里面保准乌漆麻黑一片,芈岁都怀疑若是自己关上门在里面躺上一夜,会不会在后半夜因为没有充足的氧气而被憋醒。 虽然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芈岁着实是有点害怕了。 祁厌看着她的脸色,识相的没有再说话。 “不许去那个耳房睡觉,听到了没有?” 第104章 他眸色一顿:“那……我去旁的殿宇去睡?不行,你身受重伤,夜晚独独留你一个在这里,我放心不下。” 芈岁看他一眼:“知道啦知道啦~就算你去别的殿,你打扫的干净吗?” 况且,这不是打扫的干不干净的问题,竹华殿太过阴戾,主殿已经是这里难得一见的能见到太阳的宫殿了,既然是为了养伤,那么,芈岁便必不可能只是在这里住一夜。 一天两天的还好,可时间一长,祁厌身上也有伤,总住在那么阴森不见天日的地方,对伤口的恢复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祁厌掀了掀眼皮:“这也不能睡,那也睡不了,我应该睡在哪里?和你睡一起吗?” 本来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可谁知芈岁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说的对呀!阿厌,你真是太聪明了,我都没想到!” 祁厌这次坐不住了,他眉心一拧,直勾勾的看向芈岁,目光中带着点不可置信。 “岁岁……你是认真的吗?” 要不要听听她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太好,现如今再同床共枕……会伤了你的名声。” “哎呀!”芈岁瞪大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谁说的?谁告诉你我们要孤男寡女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那是?”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就像是一个比书里那些教授儒经的老夫子还要迂腐的家伙。你就不能将里面那间矮塌挪出来嘛。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一块屏风?把那个放在中间,这样我们就都可以住在主殿啦!” 矮塌其实不重,毕竟质量摆在那儿,那块素屏风就更不必说啦。 原是如此…… 祁厌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先这样,岁岁,我还有点事,晚点回来陪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玩的,我带回来给你解闷。” 芈岁摇摇头:“没有,你快些去吧,不过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还顶着一身伤呢……” 带什么东西呀?他自己能平安回来就很好了,更何况,她有系统在手,软磨硬泡一会儿,各种电音电视剧小说广播剧统统应有尽有,最不怕的就是躺着孤单了好吧。 芈岁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问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又帮不上忙。 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祁厌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呀。 但心里想了想,她还是偷偷问系统:「系统系统,祁厌去做的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危险呀?」 【没有。】系统秒回。 芈岁放心不少,她认真问:「你是知道他在干什么吗,回答得那么干脆?」 系统这次沉默了一下:【系统没有权限知道到底是什么,只能提前预判风险,而且,宿主你不是不想知道祁厌在干嘛吗?如果改主意改的这么快的话,你要真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问他呢?】 芈岁愣了一瞬,是啊。 她不是不想知道吗? 「嗯……我就随便问问。」 系统这次没有再说话。 祁厌走了,临到门口,又停下,看了看乖乖躺着蒙着被子的芈岁,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弧度。 想到什么,祁厌的脚步一转,重新回到芈岁身边。 他缓缓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暖白色的小物件:“岁岁,这次跟着我,主要是想要这个吗?”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嘉庆帝让人送祁厌回去,自己则是带人继续朝着玉月楼的方向驶去。 这次一路都很平静,嘉庆帝百般小心,没有再遇见刺客。 路途并不遥远,拐了几个弯,嘉庆帝的皇辇很快便来到了玉月楼门口。 这一来可不得了。 “陛下!启禀陛下,三皇子好像就在前方,他……貌似被人劫持了。” 嘉庆帝摸着佛珠的手一顿,抬眼,望向前方。 在看到前面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不由得眯了眯眼。 老三?他怎么会在这里?劫持…… 这又是谁的人? 三皇子显然看见了他,可他的反应却很奇怪,不仅不第一时间求救,反而做贼心虚般的扭过了头。 僵硬了一瞬,这才就好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般,拼命的朝他招手! “父皇!父皇救我!” 嘉庆帝当皇帝这么多年,虽然他那不自然的反应只有短短一瞬间,可依旧被嘉庆帝牢牢的捕捉到了。 淡淡的怀疑萦绕在他的心口挥之不去,但表面上,嘉庆帝还是大手一挥—— “传令下去,务必将三皇子救回来!” 第56章 下狱 “别动!” 一把刀抵在祁照云脖子上。 微微用力,划出一道不长不短的血痕。 祁照云立马就不敢动了,他将双手举起,放在胸前做防御状。 一边颤抖着胳膊,眼睛直往下瞟。 “别……别冲动啊,你可千万别冲动!我不动,我不动就是了……” 看着他那怂样,那黑衣人不由得嘴角一抽。 没有多说什么,就见皇帝带着人上前来。 “大胆刺客!居然敢劫持当朝皇子!你是谁的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禁卫军团团将他们围住,确保那几个黑衣人插翅难逃。 身前挡着两个侍卫,嘉庆帝沉着脸说道。 第105章 那黑衣人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道:“弟兄们,今天我们是注定要葬身于此了,了为了殿下大业,我们死不足惜,现在,就先杀了这个三皇子,为殿下铺路!” 嘉庆帝眸光微眯,殿下? 哪个殿下? “父皇!父皇救我!他们是真的要杀了我呀!他们是太子皇兄的人,还有!还有那个祁厌!他也是太子的人啊!!父皇你看,你身侧被困住的那个蒙着面的就是他!就是祁厌,父皇!他们都想杀我,太子想要儿臣的命啊!!” “祁厌?”皇帝眸光狐疑,让人拉下被困在身侧的那名黑衣人的蒙面。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压着心头的怒火,嘉庆帝沉着脸:“你确定?” 祁照云一愣:“不可能!他就在这里!他绝对在这儿!父皇,一定是儿臣认错了,不是他,那就是他!是他!父皇!” 祁照云目光扫视一圈,停留在其中一个身影最像祁厌的蒙面人身上。 目露兴奋之色。 “一定是他!” 嘉庆帝闭了闭眼,这次让人拉下所以蒙面人的脸。 看着清一色的陌生男人长相,祁照云瞪大了双眼。 这时,劫持着他的黑衣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 高高抬起手,似乎就要狠狠的刺向祁照云时,眼尖禁卫军一把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击中他的武器,将其震飞出去。 几个禁卫军眼疾手快将人救了出来。 嘉庆帝皱眉:“你确定你看到了祁厌?” “确定啊!他还与我说话来着!” 闭了闭眼,嘉庆帝眸中划过一抹失望:“你可知,方才朕遇刺,是祁厌路过,挺身而出,为朕挡了致命一击?” “……啊?” 祁照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变故突生,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三五个黑衣人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角度原因,似乎是没看到身后的皇帝等人,他们朝着祁照云跪下,并大喊一声:“殿下!” 祁照云脑子慢半拍,听到有人叫他,呆呆地应了一声。 皇帝冰冷的目光猛然扫向他。 反应过来,祁照云立马撇清关系:“你瞎叫什么?!本殿都不认识你!别妄想污蔑本殿!” 但他这话却在嘉庆帝面前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联想到初见他时他的奇怪反应,嘉庆帝心底的猜测愈发真实。 那几个刺客一愣,左顾右盼之下,其中一个向后看去,似乎是才看到身边围着重重禁卫军的嘉庆帝,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 趁着禁卫军还没有追上来,几人连滚带爬的向前跑去,这时,身后跟来了一队先前负责追他们的禁卫军。 他们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追去。 看到这里,皇帝那里还有不明白的? 祁照云这是提前知道了玉月楼里的消息,又知道他要来,便派了人拦截他,只是,这拦截未免也太…… 是奔着要他命的气势去的啊…… 神色一暗,嘉庆帝的表情带着一抹阴沉。 可,祁照云被劫持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他说太子……又提起祁厌。 难道是想拉这两人下水? 不对劲,在这宫里,他自己方才已经见过了祁厌,他替他挡了刀,此刻正在养心殿修养,祁厌必不可能出现在那里,更何况,通过祁照云方才的反应,就能确定,他一定是看错了,亦或是在胡乱攀咬。 可这深宫里,除了祁照云有召刺客的能力,太子同样也有,甚至能力比祁照云要大。 所以,这件事的真相便是…… 这两人都得到了玉玺或者是那个东西的消息,并且提前在玉月楼相见,发生了矛盾,之后拔刀相向。 至于他被刺……想来与两人皆逃不了关系。 只是可惜了,他这两个好儿子怕是要失算了。 嘉庆帝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没想到,到头来,最为关心他的,居然是他一直怀疑,一直看不上的孩子。 心头传来一股异样的失落感,嘉庆帝摇了摇头。 最是无情帝王家,哪怕他早已知道这个道理,可真的应验到自己的身上,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嘉庆帝深沉的目光越来越冷,他直勾勾的盯着祁照云。 祁照云本来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盯,更是瞬间慌了神。 祁照云的心理一般来说还是很强大的,但那是在一般人面前,对于嘉庆帝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父皇,被他这么盯着,祁照云是难免慌乱的。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和嘉庆帝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于无形之中便被扣上了一顶刺杀父皇的大帽子。 看他这个表情,嘉庆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心中猜想,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样,他最是清楚不过了。 仰头叹了口气,嘉庆帝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即,转回目光,对着一众禁卫军挥了挥手。 声音仿佛淬了冰。 “这些人,全部绞杀,一个不落!方才刺杀朕的那几个乌合之众,抓到之后留活口,押入诏狱,朕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 最后深深看了祁照云一眼,嘉庆帝闭上眼:“将三皇子也一并押进去,另外,让太子来养心殿见我!” 祁照云不解,不是,这怎么回事,他虽然让人暂时压下了消息,可罪不至此吧? 第106章 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父皇?父皇不可啊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不能讲儿臣就这样不清不白的押入诏狱啊!” 祁照云猛地一哆嗦,诏狱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地狱。 一般都是罪大恶极的朝廷要犯或者是即将要被满门抄斩的奸臣最后的归处? 去了那里,他还有命回来吗?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光一现,他心中狠戾初现:“父皇!父皇!您为什么不抓太子,为什么不抓祁厌?!祁厌是太子的爪牙啊父皇!他就在里面,他一定是披了人皮面具混在里面了! 父皇!!” 嘉庆帝烦躁的背过身去,摆摆手,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你以为朕为什么不抓祁厌?方才朕遇刺,就是你搞的鬼吧……要不是你九弟扑上来替朕挡下致命一击,你怕是现在已经被太子的人杀了!” 祁照云目光迷茫:“什么?父皇,您遇刺了?!”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祁厌呢?祁厌在哪儿? 这不对劲儿! 祁照云看着现在的情形,真的要以为自己是出幻觉了。 嘉庆帝一甩衣袖:“别装傻了,朕不是傻子,自有判断。” 嘉庆帝对这个孩子失望透顶,这可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啊…… 想到这儿,他削微缓和了语气:“皇儿,你且安心在里面待着,等朕查清楚事情真相,自会让你回来,至于太子……你放心,若是查明确有此事,他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父皇!” 不等祁照云再多说什么,几个禁卫军便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嘉庆帝大步流星,上了皇辇,再也没回头。 * 芈岁看着手中的白玉扳指,听着系统通知的任务成功提示音,看着账户里到账的一百积分,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她呆呆的躺着:「……系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祁厌怎么知道我要找的就是这个?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系统也不解,但它沉思片刻,最终拍板下定论:【有可能……是他太聪明了?】 「那这……这也,太没有预料了……好突然,我都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了。」 【……呃,反正这是好事啊!你看,宿主你的积分到账了。你可以换取更高级别的回朔技能了,好事好事,而且祁厌愿意主动给你,也没有问你的目的,这不正好证明了,他不在意这件事嘛,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 不在意吗? 芈岁烦闷的揉了揉脑袋。 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别的想法? 可芈岁却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了,她已经彻底摸不清祁厌是如何想的了。 更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他。 他把那么重要的母亲的遗物就这样给了她,而她却还在骗他、瞒着他…… 芈岁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沉思片刻,她终于放弃了。 摆烂的想: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能怎样呢?反正任务也要照常做下去,进度不会因为她的纠结而改变。 可心底这么想。芈岁还是由不住的烦闷。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眯了眯眼。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违和感。奇奇怪怪的,好陌生的情绪啊。 第57章 羞赧 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芈岁并不知情,只是从系统模模糊糊的三言两语,以及陈神医时不时给她通气的意思里提炼出了几个简单的信息—— 其一:三皇子原因不明入了诏狱,听说是犯了大错,惹了皇帝不快。 其二:嘉庆帝遇刺的消息被传开,九皇子祁厌救驾有功,于养心殿偏殿养伤。估摸着后面会有赏赐。 其三嘛……太子似乎让罚了板子……不是什么大的惩罚。 或许,祁厌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卑微的活在宫里了。 他兴许……还能有点小特权。 尽管,那点特权是其他皇子公主早就都有的。 可至于特权是什么,芈岁不知道,系统也不清楚。 芈岁只知道,那天晚上祁厌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得福送回来时,那太监恭恭敬敬的。 当然,芈岁听到动静,躺在床上的她一瞬间惊了一瞬。 那太监不会进来吧?! 他进来了,自己怎么办? 正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便听门扉后的少年剪影。 祁厌一顿,拦住了太监想要替他推门的手。 “九殿下……您这是?” 目露疑惑,王得福甩了甩手中的拂尘。 祁厌勾唇一笑:“无事,只不过殿内常年无人打扫,落了些灰尘,公公若是进去,恐会染脏衣摆。 不如便送到这儿吧,公公认为呢?” 王得福眼珠子一转。 说的是,他正不想进那晦气阴冷之地。 这九皇子也不算全然没有优点,在看人脸色方面还是很有功底的。 满意的点点头,面上却还要故作延迟:“这……殿下细心了,可陛下让奴才务必送殿下进殿,奴才这般阳奉阴违,可否有些不太好?” “公公放心去便是了,父皇那边我不会乱说的,今日还要多谢公公了。” 第107章 说着,祁厌从腰际掏出一样东西,借着夜色的掩盖塞进王得福怀里。 “一点小心意,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王德福都没看那是什么,只用手颠了颠,便立即眉开眼笑。 “先前还没来得及恭喜殿下,如今也算是在陛下面前出头了。 陛下连续多日来,还是头一次这般高兴,想来是因为看到了您,他的好孩子才如此罢。” 祁厌跟着笑笑,目光流露出嘲讽。 嘉庆帝为何高兴,他可比谁都清楚。 找到了丢失许久的虎符,能不开心吗。 不经意间看了门口一眼,一丝不耐一闪而过。 转过头,一切恢复如常。 “公公说笑了,您常年陪在父皇身边,今日他老人家展颜,许是公公的功劳,莫要往我脸上贴金了。” 这次王得福笑了笑,没说话。 拱了拱手,王得福一张脸笑成菊花。 “殿下有心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轻轻一笑,祁厌点头:“劳烦了。” 看着王得福渐渐远去的背影,祁厌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阴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片刻,祁厌淡淡抽回视线。 待他彻底不见了踪影,少年这才悠悠然推门进屋。 一进门,方才脸上的冷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芈岁看到是他,松了一口气。 “是你呀。我还以为那个太监要进来,刚想着怎么躲呢。” 祁厌笑了笑:“岁岁无需躲避,我自敢让你来这里,便会保你无忧。” 芈岁也笑了笑。 祁厌将耳房里的小榻摆出来,又将屏风放在两人之间。 隔着素白屏面,隐隐看到少女盖着被子略显起伏的身姿,低下脑袋,目光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眼神飘忽不定。 “阿厌,你今日去,陛下可有什么表示?” 芈岁好奇开口。 顿了顿,祁厌低垂下眼帘,轻声回答:“嗯……父皇赏了我许多东西,还说是要过几日给我封号,再于宫外立个府邸。” 其实…… 祁厌小心看了眼芈岁的方向。 其实,嘉庆帝还说起了选妃的事,被他以年纪尚小的原因回绝了。 索性嘉庆帝也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随口一提罢了,没有真心想替他选亲。 不是祁厌不想提一些事,而是以他目前表面上的能力,就算他提了,皇帝也不可能将右相家的芈岁嫁给他,只会随便找个出身低微的女人随便搪塞过去。 得不偿失。 芈岁显然兴奋起来。 “府邸?!你是说,你要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了?!” 那这样一来,自己下一次见他,岂不是就不用再费尽心思来皇宫啦? 好欸!!! 祁厌看着芈岁兴奋的双眸,原本没觉得这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心底也带了点兴奋。 原本不会这样的,是芈岁的到来,让他也能感受到喜怒哀乐。 祁厌突然发觉,这种情绪不是来源于他要有府邸这件事,而是来源于芈岁这个人。 来源于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她。 祁厌看着手中那片柔软的物件儿,轻轻攥紧。 屏风后的芈岁一直注意着祁厌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攥紧手心的动作,模模糊糊的从那东西的外轮廓中认出了什么。 芈岁眨眨眼,试探着问:“阿厌,你手里的是我先前的那块兔子手帕吗?” 隐隐约约看到了兔子图案旁边的绿草,芈岁有些不确定。 被戳破,祁厌不自然的将帕子背到身后,轻咳一声:“嗯。” “嚯,还留着呀,上次给你擦完血痕,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它丢掉了。” “……没有。” 祁厌有些懊恼,怎么就让她看见了? 祁厌这原本在关键时候还算巧舌如簧的一个人,唯独在面对芈岁的时候,时常被她的话噎住。 明明感觉自己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可真的说出口时,却每次都是一两个简单的音节。 比如现在,他只能说一些“嗯”、“是”、“没有”之类的单字,再多……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反而耳尖烫的灼人。 好像每次一见到芈岁,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虽然这个认知已经在他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可每一次重新意识到时,他还是会恍惚许久。 “你……”芈岁往前探了探头,勉强从屏风后面露出一双明溜溜的杏眼,她俏皮的眨了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做什么这么高冷呀?我惹到你啦?” “没有。” 祁厌不敢看她,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眼中的浓色便让芈岁看个彻彻底底。 又是这两个字。 芈岁撇撇嘴:“你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不熟的时候,还多少能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现在熟了,反而惜字如金了,真搞不懂你……” 祁厌失笑,莫说芈岁,就连他,也开始搞不懂自己了。 想到先前,芈岁浑身是血,躺在他面前,双目紧闭的画面,祁厌还是由不住的心中一悸。 垂眸看着手中的兔子手帕,这次他想—— 他的病大抵是加重了,变成了一种一离开芈岁就会死去的不治之症。 第108章 想了想,他扯开了话题:“岁岁,你好像很期待我开府?” “那当然了!” “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明明他自己也没觉得这有多值得高兴。 顶多只是日后做事会更方便一些,可身处宫内也有身处宫内的好处,这样两两相抵下来…… 不过,提前将宫内的事处理干净就好了,况且,开府没有那么快。 他今日所作所为,还另有原因。 只是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芈岁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难道是如同上次那个扳指一样,这也是她秘密中的一部分? 芈岁低头思考一瞬,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 她大大方方的笑了笑,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扬起小脸:“这么和你说话好不方便哦,这个屏风阻碍了我们之间的交流!还是先把它拿开吧。 另外,你若是实在喜欢这个兔子样式的手帕,我赶明儿再给你重新做一个,这个都不好了,还是别用了。” 被戳中了心事,祁厌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他试图解释:“呃,我不是喜欢这个兔子手帕,我只是……” 芈岁看他:“只是什么?” 祁厌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 半晌,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 他只是……喜欢这帕子的主人。 可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一但说了,岁岁恐怕会将他认成一个不懂礼数的登徒子。 可转念又一想,登徒子就登徒子好了。 有些忍不住想让岁岁知道他的心意,哪怕他心中清楚,岁岁压根不喜欢自己,她只是拿他当朋友。 况且,像他这般这样污秽的淤泥,又怎么能去妄想独占那般明艳的山茶花? 心中倏忽升起一抹涩意,心头划上一抹失望。 可惜,不可以。 “哎呀,你怎么又又又不说话啦!!!先别管什么兔子手帕的了,赶紧把屏风移开,我这样伸着脖子很难受的!” 芈岁委委屈屈的撇撇嘴,小巧精致的红唇微微撅起,鼓起的脸颊仿佛在无声的告诉祁厌:快来捏一把嘛? 回过神来,祁厌薄唇微抿。 默默将屏风放到一边,他背对着芈岁闭了闭眼。 祁厌,你究竟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 第58章 情潮 “呼……” 看着被推开的屏风,芈岁舒服了。 现在又不马上睡觉,阿厌这家伙急什么。 更何况,她今日可是整整睡了快一天,虽然中间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但现在也是精神的不得了。 忽然,想到什么,芈岁一拍脑袋:“阿厌阿厌!我今夜不回姑姑那里的事,你办妥了嘛?” “办妥了,交给我的事,只管放心便是。” 祁厌微笑着开口。 “好~我们阿厌最棒啦!”芈岁毫不吝啬的表达了自己的夸赞。 祁厌垂下眸子,掩住满满的笑意。 芈岁兴奋的看着祁厌,拉着他聊了开府之后的事宜,后面说着说着,甚至一个人默默的把自己今后去他府上一周找他玩几次都安排好了。 坐在一旁,祁厌一心二用。 一边认真听着芈岁讲话,一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脸上。 顺着着幽暗的烛火,从发顶到眉眼,再到小巧挺立的鼻尖,持续向下,祁厌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少女那张不断开开合合,喋喋不休的小嘴上。 许是今日休息的好,昨夜那般苍白的面颊恢复了些微血色,连带着嘴唇都不那么透着不自然的灰白色了。 上下唇轻轻敲击,偶尔能看到半露出的几颗整齐洁净的银牙。 如同被艳丽花瓣紧紧保护在内的花蕊。 幽幽的山茶花香萦绕在鼻间。 目光逐渐变得暗沉下来,祁厌喉结不太明显的上下滚动。 少年眼底覆上一层朦胧的迷茫。 深深盯着芈岁的唇,他原本随意搭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祁厌脑海中灵光一现,入神的想—— 岁岁……是什么味道? 会不会也和她周身馥郁的山茶花香一样? 有点,想尝一尝。 …… “阿厌?阿厌?” “阿厌!!?” 一声娇嫩的呼喊拉回了祁厌的神志。 少年心脏猛地一跳,恍惚抬眸,视线都没有对焦,便急匆匆的躲开芈岁的视线。 不敢再去看她。 芈岁有些奇怪。 她挥了挥手:“阿厌,你是不是困了?我看你听我说话都注意力不集中了。 现在也不早了,是我疏忽了,我自己睡了一天,反而忘记你得休息,你快去睡觉吧!” 芈岁现在依旧不困,但她还有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法子。 「系统,一会儿我要看最近的新剧,提前下载一下,爱你~」 【……】 系统无言以对,系统反复纠结,系统默默照做。 祁厌:“抱歉,岁岁,方才有些走神了,但我不是不想听你说话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 祁厌心底的污秽念头无法宣之于口。 本以为她会有些许不满,却见芈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有什么,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你身上有伤又在外面奔波一日,昨日为了守着我想必也没怎么休息吧,我却还是拉着你扯东扯西的,是我不好。” 第109章 少女声线甜糯,她一说话,祁厌就不由得眼神上挑,视线久久凝视在她的唇畔。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祁厌克制的敛眸。 芈岁不疑有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找了个最顺手的角度。轻轻推了推祁厌的侧腰。 随着她的动作,轻薄的布料划过,一截白暂柔嫩的手腕刹那间闯入祁厌的视线。 不知是被腰间酥麻的触感乱了心神,还是被那截白嫩藕臂闪了双目,祁厌几乎是慌乱的挪开视线,意识到腰间陌生的触感,他整个人下意识的从床上弹起。 浑身僵硬的可怕。 看着他反应这么大,芈岁愣了片刻,视线缓缓移向自己伸出去的指尖。 反应过来,她急忙一把将手缩了回去—— 天地良心,芈岁发誓!她是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一时疏忽,脑子一热,为了图方便,找了个最不废劲儿的角度去推人,完全没料到祁厌的反应居然那么大…… 其实这种事情放在现代也没什么,顶多算是和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可这里是古代呀! 古代最重男女大妨,况且还是腰间这么敏感的位置…… 芈岁一时间羞红了脸。 哎呀呀,这……这算怎么一回事呀…… 少女拉过被子,遮住大半张脸,闷着声音转过身去,试图假装什么都没没发生过:“那个……阿厌,你、你快去睡觉吧,我困啦!” 一句“我困啦”,让祁厌从方才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他神色躲闪,半晌,“嗯”了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许久,芈岁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身后有重物挪动的声音响起。 是祁厌吹灭了烛火,似乎正在挪动那张才被移开的屏风。 那动静很快便消失了。 又静静听了一会儿,芈岁渐渐开始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之间竟又睡了过去。 一时间,脑海里刚把新剧下载好的系统又是一阵无语。 但人都睡着了,它也不能再把她叫起来看剧不是? 祁厌听着不远处,只有一屏风之隔的位置传来的平稳呼吸声,缓缓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深深提了口气,闭上眼,合衣躺上了面前那张缺了一角的破旧小榻上。 小榻的长度与他而言还是有些短了。 祁厌多半条小腿都在腾空。 无奈之下,他只好蜷缩起身子,还好他瘦,榻的宽度倒也还勉强能承受。 七尺之躯就这样憋憋屈屈的缩在榻上,可看着屏风后隐隐绰绰的身影,祁厌却不觉的半点难捱。 心中意乱无比,他只好强迫自己入眠。 可上天貌似非要与他唱反调,祁厌越想睡着,意识却反而越来越清醒。 暗夜的氛围比白日更加清晰。 祁厌为了快点睡着,甚至后面会随着芈岁均匀的呼吸声呼吸,可却无半点效用。 脑海中不该出现的画面在此刻冲破了思维的限制,在他心中狂舞。 夜越是寂静,便能将他的想法衬得越发污秽。 微胀的微妙触感传来,祁厌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耳边似有若悟的均匀呼吸声越发清晰起来,每一个频率都勾魂夺魄的要命…… 强忍了一会儿,祁厌终于咬牙支起身子。 “咯吱、咚——” 一阵令人牙酸的木板摇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 缺了一个角的床腿砸在地面上。 夜过于寂静,以至于平日里这般不起眼的、平常的小声响在此刻都显得如此骇浪涛天。 “唔……” 屏风后,芈岁不满的呓呢出声—— 吵到她了? 祁厌皱眉,刚想继续起身,冲个凉水速战速决,却听床上的人儿又梦呢出声,声线娇柔,又似低口耑委屈: “阿厌……别走。” 少女不知梦到了什么,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短短四个字,却被她碾磨出几种极为特殊的含义。 祁厌越发难受,少年死死盯着某处死穴。 怕惊醒梦中的少女,却也不敢再动。 岁岁这般……当真不如直接杀了他。 呼吸渐重,祁厌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良久,他最终闭上那双桃花目,单手缓缓向下…… 少年口中是微不可查的呢喃细语,音色带着一抹难耐。 蝴蝶翅膀般扑朔的眼睫根根分明,不知何时彻底停歇。 “岁岁……” 意识昏沉。 一屏风之隔,室内却被分为两个极端…… 祁厌于深夜睁开双眸,头顶的装饰是他熟悉的幔帐。 只觉得身上一凉,他眉眼一怔,竟是不知何时已然去了半数…… 什么时候没的?难道是……昨夜太热了? 可如今是十月…… 不等他想清楚事情原委,只觉腰间一柔。 垂眸望过去,一只仿佛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顺着腰线攀附而上,停留片刻,顺势而下—— 身侧,少女轻灵的嗓音于耳畔响起,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岁……” 祁厌难得失神,仰头,难耐的呻*吟出声。 柔嫩细白的手指渐渐抓住了什么,原本深陷沉沦的少年,目光倏忽有一丝清醒。 喉结上下滚动,忍耐的青筋凸起…… 祁厌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110章 他的目光极致纠结,里面是充满病态的克制。 “别……不可以,岁岁,不可以。” 少女眨了眨眼,双目无辜,单纯的让人心疼:“为什么?你不是觉得很舒服吗?明明都——” 未尽之意祁厌都懂,可他偏偏在这时候懂。 祁厌苦笑,躲避不及,目光在刹那间,触及到了少女嫣红的唇,他心中一动。 须臾,先前坐在她床前看到的、心里想的一切都再次浮上心头。 一个极尽荒诞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祁厌目光幽深,眼里是与少女的单纯懵懂全然不同的晦暗不明。 “岁岁,你真的想让我舒服吗?” 芈岁认真的点点头甜甜的对着他笑。 “嗯呐!” “那……你帮帮我,好不好?” …… 顷刻间,山洪倾泻。 清雅的山茶花香萦绕不绝,危险的罂粟在不留神间顷刻种满整个室内。 山茶不堪罂粟浸染,于领土反复蜷缩舒展,可某些东西却没有丝毫自觉,一步步肆意攻城略池,试图将自己的种子深埋其中。 …… 祁厌于迷蒙中睁开眼,感受着身上的布料,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是梦。 一切都是梦。 幸好只是梦。 随着月光逐渐暗淡,室内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祁厌闻着这味道,神色有片刻的躲闪羞恼,双手紧握成拳,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缓了片刻,正打算悄然起身整理之时,一个极轻的力道拉了拉他的衣袍。 “阿厌,这是什么味道?” 第59章 味道 祁厌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他下意识偏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身后立在床脚的少女。 心跳忽的漏了半拍,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充斥着他的整个脑海。 芈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其实也并不突兀,只不过先前祁厌刚醒,沉溺在梦中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对芈岁并未设防,也就没注意到她就在床脚。 芈岁由于昨日睡的太多,今日早早便醒了,一醒来便被屋子里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惹得皱眉。 虽然她在现代也算是看过一两部涩涩,可没有实际经验,只是觉得奇怪。 她还以为有人要对他们下手,在屋子里放了类似于迷药的东西,于是她朝着味道的源头走去,这就一下子来到了祁厌身后。 这味道是阿厌的? 不太可能啊,先前他身上只有一股清冽的味道,这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怎么可能是他发出的? 昨夜也没闻到啊? 单纯如芈岁,一点也没把祁厌往那方面想。 若她知道祁厌这是做了春梦的反应……以及,春梦对象还是她的话…… 祁厌看着少女疑惑的目光,攥紧的身下的被褥。 目光晦暗,半晌,声音是诡异的柔和,他低声轻哄。 “岁岁,我晚点和你说,你先出去一下,乖乖的坐着别动,好不好?” 芈岁眨眨眼,乖乖点头:“好,那你快一点哦。” 看着芈岁离去的背影,祁厌认命的闭上眼。 …… 芈岁站在屋外,按道理来说,她刚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短期内是不能瞎动弹的,甚至站起来走路都不行。 可……可她有挂啊。 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外,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整整一日没有见过的太阳,芈岁高高扬起小脸,叹谓出声:“哇……天色真好!” 没等一会儿,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动。 芈岁闻声转头去看他:“阿厌你来啦!刚才是什么味道呀?” ……刚出来就问这么……的问题吗? 祁厌明显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 他躲着不去看芈岁,想了想,厚着颜面说谎不打草稿:“嗯……岁岁,屋子里有东西坏掉了。” 芈岁不疑有他:“坏掉了?是什么坏掉了呀?” 祁厌沉默,幽幽看了芈岁一眼。 ……是我坏掉了啊,傻岁岁。 他轻咳一声:“一个奇怪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今日感觉如何了?有好点吗?” 他面不改色的换了话题。 芈岁果然没有多纠结,只是道:“这样啊,那我能去看看吗?说不定我认识呢?” 看看……想到什么,祁厌的耳尖倏忽通红一片。 “……不必了,我已经把它处理掉了。” 确实是已经处理掉了。 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屋子里的。 芈岁回头看看大开的几扇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叭。” “岁岁,你还没回答我我的问题。” 祁厌看着她。 “我嘛?我好多了,不用担心我的。” 自从那天之后,芈岁已经很少在祁厌面前隐藏自己了。 有什么用呢?反正他都会猜到的不是吗。 祁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的身体,回屋嗅了嗅,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了,这才一把推开门。 “回去吧,没有味道了。” 他轻轻推了推芈岁的后背,手心硌人的触感传来,祁厌眉头一锁。 岁岁太瘦了,后背的蝴蝶谷很明显,祁厌都怕她磕着碰着。 眸光流转,祁厌挡在她身侧,帮她避开门扉。 第111章 “小心。” 看着脚下的门槛,祁厌谨慎万分。 得想办法将岁岁养的再胖一些。 …… 之后的几天,芈岁都住在竹华殿,却不常能看到祁厌,除却第一次,后来每次芈岁醒过来去瞧屏风后,都没有祁厌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在忙着做什么。 唯一的变化,便是从前这堪称空荡荡,没有丝毫人气的竹华殿现在时不时就能看到几个宫女太监。 祁厌并未与她说让她避人耳目,芈岁也便就那么由他去了,没有人来多嘴问她,想必也是祁厌先吩咐好的。 闲来无事,芈岁便向系统宫人们打听近来的消息。 倒真让她听到了点不一样的。 九皇子祁厌近来得宠了许多,嘉庆帝自从前几日大病了一场,后来便日日叫祁厌去侍疾,连带着养心殿里众位太监宫女对祁厌都尊敬了许多。 分派过来的太监宫女也都是祁厌自己挑的,系统让她放心,纯自己人。 再就是,嘉庆帝放宽了出宫的权限,这一举动就不由得让芈岁多想了。 已知,嘉庆帝紧闭宫门,是为了寻找丢失的虎符,那么现在门开了,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找到虎符了? 了既然这样……那自己估计很快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皇宫了。 意识到这点,芈岁的情绪便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怕什么?祁厌很快就要自立门户出宫来了,到时候他们在宫外见面不比宫内遮遮掩掩的来的得劲儿? 刚劝自己放宽心,一个太监跪在了她面前。 “奴才拜见芈小姐。” 芈岁扬眉。 “起来吧,怎么了?” “回禀小姐,殿外有人求见。” 有人? 芈岁拧眉:“求见?见谁,九殿下吗?九殿下此刻不在殿中,你让他晚些再来吧。” 那太监似有迟疑之色闪过:“不是……不是见咱们殿下,那人指名道姓,要见的人是小姐您。” “见我?”芈岁指了指自己。 太监点了点头。 心中一个咯噔,芈岁没由来的心脏一跳。 她行踪还算隐蔽,知道她暂住竹华殿的人少之又少,若是姑姑派来的,定是还以为她在十一公主那儿,怎么会跑这里来找她? 定不是姑姑,可那又会是谁? 想了想,芈岁看向太监:“就一人来的?他是男是女?年龄如何?模样如何?你可知其身份?” “嗯……这……” 那太监有些为难:“小姐恕罪,是奴才眼拙,只知道是个男子,还拿着太子亲信的腰牌,奴才实在是不敢抵挡……这才过来禀报一番,不知小姐是见还是不见?” 芈岁知道他的难处,没有为难他,只是摆了摆手,沉思出声:“这样啊……那你领我过去吧。” “喳。” 那太监将她领至一偏门,便退下了。 芈岁打来门,看见了太监说的那个男子。 “芈小姐。”那人生的魁梧,见了她便抱拳行礼,礼数周全。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芈岁警惕的后退半步。 “小姐不必惊慌,我来此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与小姐报个信。” “报信?什么信?” 那汉子从腰间掏出一块金令,递给芈岁:“芈小姐,我们东宫的太子殿下于今日酉时御花园东侧等着小姐,还望小姐前往,赏脸一叙。” 芈岁神色冷淡下来,偏头侧身便要走:“抱歉,我不想去。” 汉子挡住她的去路:“芈小姐,这件事事关九殿下,您若是执意不去,九殿下那边恐怕会危险。” 芈岁眸光微眯:“你们想要对他做什么?” 阿厌虽然不是那么手无寸铁,却也不能与厚积薄发的太子直接硬碰硬。 否则与他而言吃不到好的。 “您不去,明日就等着给九殿下收尸吧。” 芈岁目光一寒:“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那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芈小姐若真的想知道,今日别来就是了,哦对了,九殿下今夜要去侍疾,不会回来了,若您想先一步与他通气,还是省省力气。给他挑个死法儿来的更容易。” 说完,一个转身的功夫,那汉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霎时间,芈岁面前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 不对…… 一抹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芈岁迟疑片刻,还是缓缓蹲下身子,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将金令紧紧攥在手心,芈岁只觉得浑身发寒。 这好端端的,太子为什么要杀祁厌? 深夜叫她过去一叙,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他想挟持她来要挟祁厌? 也不对,她自己再怎么样也是当朝右相的唯一一个嫡女,论势力来说,他们用祁厌要挟自己家里站队还差不多…… 等等。 灵光一现,芈岁觉得这里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 ……是啊。 如今嘉庆帝病重,他们想早日恢复太子监国的地位就必须得到左右相的一致同意。 左相于前几日已然松口,如今只剩她爹还在保持中立意见…… 祁光祝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现在还不明显吗? 芈岁有些犯愁,她现在并不知道祁厌真实的底细,并不确定他能不能躲过太子的暗害,事发突然,若是有实力躲过了还好……可若躲不过,自己又没去,岂不是会直接害了他? 第112章 芈岁内心其实是觉得躲不过的几率更大。 毕竟,从一开始见他,这家伙就在不停的受伤,不停的被打压着。 芈岁不知道他的计划,她只觉得,自己得保护他,毕竟,祁厌是她在这个世界待下去的根源,若他真的死了,芈岁自己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索性自己是右相的嫡女,太子目前处在事业风口,再大胆也不会现在就对她怎么样。 更何况……系统的福利还没用完不是吗。 想到这儿,芈岁心绪安定不少。 与其坐以待毙,慌慌张张的去猜事情会如何发展,不如主动出击,去看看这个太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等待,而后被狩猎,从来不是芈岁的风格。 不过……太子…… 想死先前百雀与她说过的太子与原主的那些怪事,芈岁心里有些打鼓。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她到底,去不去,怎么去? 第60章 真心 夕阳西下,芈岁捏着腰间鼓囊囊的小兔子荷包,摸着衣袖里让人安心的匕首,带着几个小太监站在门口。 行动间步伐自然,丝毫不见一点受过伤的样子。 经过系统力量的加持,芈岁恢复能力很强,目前只要没有大动作,看起来便与常人无异。 她站在原地,长长呼出一口气,踏出了竹华殿的大门。 …… 酉时一到芈岁准时来到御花园东侧,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了祁光祝道貌岸然的假面。 祁光祝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眸中闪过一丝痴迷,却被他掩饰的很好。 芈岁看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又想起了百雀先前和她说过的那件事,不由得有些恶寒。 对着十二岁的女童都那啥的起来,这祁光祝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亏的他还是原书男主呢,就他也配? 不过想想,原书女主出场时比现在的她还小一岁,太子就能将人直接纳为侧妃,女主三年抱俩,结果一个都没保住还是有原因的。 可想而知,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个变态! 又想起他今日居然还用祁厌的姓名威胁她,芈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总归要撕破脸皮的,面对这德行有亏的狗东西,芈岁向来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祁光祝全然不理会芈岁警惕又厌恶的目光,依然带着他那副假面,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芈小姐,来见孤怎么还带这么多人啊。” 芈岁装都懒得装一下。 她看着逐渐逼近的祁光祝,后退半步,冷笑着保留彼此最后一丝体面。 “太子殿下,您已有妻室,与臣女还是注意着保持些距离为好。” 祁光祝全然不在乎她的语气,依旧上前半步,伸出手来便想放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起芈岁的下巴。 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被芈岁恶寒的躲开了。 一击不中,祁光祝也没有再试。 看着她严重浓浓的厌恶,叹了口气,状似伤心:“岁儿,你上次可不是这样看我的,可是祁厌那个小杂种对你说了些什么?” 小杂种?! 芈岁翻了个白眼:“劳烦太子说话注意着些,阿厌若是小杂种,您与他同父,您又是哪根犄角旮旯钻出来的杂毛?” 一般芈岁绝不会对人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术,可奈何,眼前这个,就不配称作人。 她最恶心恋-童癖了。 而且,岁儿…… 芈岁又是狠狠一阵恶寒,这太子是还没断奶吗?一出口就是儿来儿去,他们很熟吗,他在这儿恶心谁呢? 为了防止这家伙再继续恶心她,芈岁出声:“太子殿下还是莫要叫的这么肉麻了吧,你我之间可不是这样互道姓名的关系。” 芈岁这话可以说,是说的很绝情了,但凡要点脸的人,都不会再继续与她再亲密下去,可祁光祝是谁,他被冷嘲热讽的骂了,仍旧面不改色。 一句轻描淡写的“岁儿说的是。”又得了芈岁狠狠一个白眼。 她先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居然这么恶心? 不想再与他继续扯皮,芈岁忍住心中的不快,紧紧握住了腰间系着的小荷包。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唤臣女来此地,是有什么要事要与臣女协、商啊?” 芈岁把协商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祁光祝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随后,薄凉的眼皮抬起,扫视芈岁周围的一圈太监。 若有所思道:“岁儿,我们之间的闺房蜜话……就这么轻易的让他们听了去?” 闺房蜜话……咦惹,恶心这个词芈岁已经说倦了。 但想来这人也不会改,她只好选择性失聪,忽略他的话,不再折磨自己。 “小顺子,你带着他们去旁边那个亭子那里守着,不要走远,记住了吗?” 嘱咐了太监,芈岁冷冷转过头来:“现下如何?太子殿下可是满意了?能说了吗?” 祁光祝一笑,宠溺出声:“岁儿还是小孩子脾气呢,只是你我之间距离这么远,要如何密谈?不如……再近一些。” 说着,他抬脚就要朝着芈岁贴过来,芈岁急忙后退数步,对着他连连摆手。 如避蛇蝎:“我警告你啊,你别过来,有事儿说事儿,你若是不想与我好好说话,那今日我俩便就此别过!” 啊啊啊啊谁来救救她呀!真是太恶心了! 第113章 芈岁想到了以为自己今日来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危险。 这恶心男人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祁光祝勾起一抹阴沉的笑,目光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掠夺之意。 岁儿还是像以前那样对他如此避之不及,先前长春宫里那一面仿佛是错觉,可没办法,他偏偏就喜欢她这副模样。 两年前他用强没能成功,那两年后,他便让岁儿自己乖乖洗干净,躺到他的床上来,主动求他…… 不急,很快便到了。 想想自己手中的筹码,祁光祝挑眉:“岁儿如此喜欢我那九弟,你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此厌恶我,那你想必知道了实情也必不会喜欢他呢。” 芈岁冷笑,阿厌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用得着他来说? 只是一个年少凄苦的纯情小可怜罢了,纵使有点秘密,那又如何? 在这深宫中,没有秘密的人,怎么活得下去? “若你今日叫我过来,只是想说这些的话,那么就请回吧,他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 想挑拨离间,门都没有! 祁光祝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别急嘛,我知道我现在无论对你说什么,你最终的选择都是拒绝我,不妨让我先来为你讲述个故事。” 芈岁不答话。 “我可怜的岁儿,你想必还被蒙在鼓中吧? 世人皆道九皇子年少凄苦,更是在民间有他不是父皇亲生子传言。” 芈岁厌恶的看他:“这些我皆知道,用你说?” “别急嘛,我还有更大的秘密,你想听吗?关于他的母亲。” 母亲? 莫妃? 芈岁抬首,狐疑的看向他,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祁厌自己都查不明白,这太子怎么知道? 祁光祝似乎并不在意芈岁的想法,他说完这话,不等芈岁回答,自顾自的说起来。 “这宫里人人都说九弟的母亲是自己犯了痴傻之症,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跃从枯井里跳下去的,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岁儿,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莫妃,是被她那亲生孩子,我那善良可欺的九弟,一把推下去的。 他当时,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哦。” 说完这句话,祁光祝带着调侃的目光落在了芈岁的身上,却见芈岁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一向温柔的假面不由得出现一丝裂缝。 芈岁在心中吐黑泥。 呵呵哒,若不是她曾经进过祁厌的梦境回朔,这番话似乎就将她哄住了。 那天的真相,明明是祁厌半途转身,莫妃用力过猛,没有刹住,这才不慎自己从井里跌了下去。 与祁厌何干? 倒是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都快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芈岁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小孩充满惊恐和担忧的眼。 祁光祝见到芈岁以来,头一次皱眉:“你不相信孤?” 芈岁都不想说话了,她只想速战速决,听听这个口不择言的狗东西还能再吐出些什么惊骇世俗的话语来。 打了个哈切,她敷衍的点点头:“信啊,我当然信啊,嗯,你说你继续。” 祁光祝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质疑什么,而是继续道:“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你就更不应该和他在一起。早早投靠了孤才是王道。” “唔,只有这样?” 祁光祝又皱眉:“他这样亲手弑母的人,你居然不怕他?” 芈岁的白眼都快翻烂的。 “对对对,是是是,我怕,我最怕了好叭?” 祁光祝:…… 胸腔里仿佛有一口恶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不过没有关系,孤还有另外一件事,这件你绝对没听过。” “哦,洗耳恭听。” “……死在祁厌手下的人命不少,他这样一个什么都害的人,你还愿意喜欢他?” 芈岁不满:“你说清楚一些,什么叫什么都害的人?而且他再怎么样也比你强,死在你手底下的人也不在少数。” 若她是刚刚穿书那段时间,可能还会对这话抱有丝毫的怀疑。 可现在芈岁却是连一点点怀疑的心思都没有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祁厌这个人做事还是很有底线的。 他有他自己的情感标准,对于对他好的人,祁厌真的会对那人很好很好,芈岁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若是有一个人能达到让祁厌喊打喊杀的地步,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人对祁厌的伤害很大。 既然如此,身在古代皇家,他只是为了自保罢了,比起祁光祝这种为了巩固地位滥杀无辜的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好叭。 阿厌他虽然可能是害过人,但芈岁相信,他绝对不会做没有原因的事。 芈岁始终认为,在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对爱恨都很敏感。 喜欢他的,他会去掏心掏肺的回报;可恨他的,他也绝对不会留丝毫情分。 既然身处于争夺皇权这个乱世条件之下,注定手上要沾几条性命,那为什么不快意恩仇,杀想杀自己的人,护自己喜欢的人呢? 芈岁知道祁厌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可那又怎样?她知道真实的祁厌是怎么样的,知道他的性情,了解他的一切。 第114章 她绝不相信他是祁光祝口中那样的恶劣的人。 原因她早就说过,在没有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对情绪是很敏感的,对人性也是,而芈岁也恰好,正是这大环境中的一员。 没人比她更了解祁厌的想法,也没有人比她更懂祁厌的悲哀。 所以阿厌,别怕,无论是书中世界还是现实生活,她一直在。 想起回朔中那个脆弱的小少年,芈岁勉强扬起唇角。 别再受伤了,阿厌。 第61章 难训(小修) 祁光祝僵硬的笑了笑。 她何时变得这般有气性了? 祁厌那个小杂种,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殿下,想必也知道臣女并不在乎这些,如果太子殿下邀臣女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臣女说这些话的话,那么臣女觉得臣女可以先回了。” 芈岁一副自己马上要打道回府的样子,脚都已经抬起一步,身后那个道声音冷然把她叫住。 祁光祝阴测测的看过来,意有所指:“既然先前的怀柔政策没有用,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谈谈真正的要紧事吧。 孤那好九弟可是藏的够深的,这么多年来,居然连孤这个当太子的皇兄都被他蒙骗过去。 若不是这次孤提前在宫中预感事情不对,做了一些措施,否则现在孤就要跟三皇弟一起下诏狱了。” “哦,那臣女是不是还要夸赞殿下机智过人?” 祁光祝被她一噎,下一句话没有按时说出来,面上的神色逐渐由白转青,逐渐又变得黑沉沉起来。 “……岁儿真是聪慧。只不过这次你可能是想错了,孤与他的较量,这局是孤领先。 算算时间,恐怕现在祁厌已经在诏狱了吧。” 最后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芈岁警觉的抬起眸子:“劳烦你说明白点,什么叫他现在已经在诏狱了?” “岁儿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猜呢?” 芈岁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挑明重点:“太子殿下,若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臣女还赶时间。” 这次,祁光祝终于没有再磨蹭,他顿了顿,意味不明的笑起来。 “真是可惜了,我那九弟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过我俩之间的实力差距。 论财力,他比不上我,论势力的话,他更是望尘莫及,也不知是何原因导致他提前出了手,若他这样的隐患再埋藏个三五年,我必定不是他的对手,可现在就说不定了。 实话实说,不瞒你了,你以为孤为什么会确定他今日不会再回宫了? 你那好祁厌已经因为一些小‘错误’,被父皇押入诏狱,仔细审问了。 岁儿,我今日让你来是要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如果你不帮我的话,那么祁厌或许明日便会没命,我知道你或许并不相信,但是你大可以试一试。 看看,是你情哥哥先死的可能性大,还是他能从诏狱活着回来见你的可能性大? 对了,提示一下,如今诏狱的管理权可在我手上。” 芈岁听完这些话之后,心脏忽的沉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前些日子更是说已经准备开府了,怎么一到晚上,他突然就入了诏狱? 这太子莫不是在诓骗她吧,只凭他空口白牙一席话…… 祁光祝知道芈岁并不全信,他笑了笑,从腰间掏出了一样东西。 他将那样东西直直拎在芈岁眼前,太阳反射过来的光芒几乎刺痛了芈岁的眼。 那是祁厌一直挂在身上的玉佩。 芈岁心脏猛地一抽痛,一双杏眼刷的一下看向太子。 “他真的下了诏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一点预兆! 祁光祝微笑,充满了上位者的得意之态:“怎么不可能?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他决定了算计我,那么就要做好被我反过来算计的准备。 至于这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你自己过段日子亲口去诏狱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的话,那这件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更何况……你那个还在边关打仗的大哥的命,现在可是也孤手里呢。咱们一次性说开好了,你大哥的顶头上官是孤的人,孤想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那里不要太简单呢,怎么样,想好了吗?” 芈岁拧眉,原主大哥目前是在边关打仗没错,他对原本而言也很重要,也是她自己在看小说的时候很喜欢的一个角色。 更何况……芈岁仔细回想起来,在原著中期里,那个仅次于主帅的位置上的人,还真是太子那边的。 真是可恶啊,这个狗太子的手居然伸的这么长,哪哪儿都有他,怪不得他是原著男主呢! 芈岁恨得咬牙切齿:“亏你还是一国太子呢!随意残害忠良,你真是该死!” “过奖了,只是岁儿你不懂,夺权的路本就血雨腥风,为了达到目的,死几个微不足道的人可太正常了,若是你站在孤的立场上,你也定会做出与孤相同的选择。” “呵,你做梦,别把别人和你这样的败类相提并论!” 听着她的话,祁光祝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好吧,真是怕了你了,随你怎么说。” 闭了闭眼,芈岁沉思片刻,沉声道:“你要让我做什么?是不是我做了你就能放过祁厌和我大哥?” 第115章 祁光祝:“当然,你放心,只要你将这件事办妥当了,等孤荣登大宝,自会将他放出来,封一个闲散王爷当当,你的大哥也会在年底打完仗后平安班师回朝的。 岁儿知道的,孤这个人呢,并不是什么赶尽杀绝之辈,否则,两年前你就应该是我的女人了。” 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芈岁:“什么事。” “很简单,孤明日会去向父皇讨要一纸婚书,将你赐予孤做侧妃,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回家安安静静待嫁就好。” 芈岁咬牙,她就知道! 这贼子还是对原主不怀好意! 可如果真的嫁给这样的人,还是做妾…… 不过这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想了想,芈岁压下心中怒火,冷笑出声:“殿下的小算盘未免打的也太响亮了,我堂堂右相嫡女,便只能做妾吗?” 祁光祝摇摇头:“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两年前孤说与你正妻之位,你不屑一顾,甚至还让孤在右相府闹了那么大的笑话,这两年后的侧妃妃位也是你咎由自取。 不过这也没什么,你若实在想当正妃,也不是不行。 太子妃身体病弱,为了生皇长孙,伤了身体的根基,恐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等到时候孤荣登大宝,待她一死立马便将你扶正,也不算委屈了你,怎么样?孤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看着祁光祝假惺惺的恶心嘴脸,芈岁忍住心中剧烈的呕欲,勉强恢复从容镇定。 皮笑肉不笑:“呵,那我还真是要谢谢殿下,跟了你这么久,为了生你的孩子伤了根基的女人,你不想着好好善待人家给她续命,倒想着让人早死给你的诡计腾位置……真是,恶心至极!” 祁光祝毫不在意的一笑:“孤说过了,与大业比起来,死几个人实在不算什么,只不过你放心,孤对你定是不同的,你会是孤今后唯一的挚爱。” 挚爱?这男人真说的出口啊,他把还没来得及出场的原书女主置于何地? 真是虚伪至极! “是吗,那我还真是要感动哭了。” “这么一说,你便是同意了?你放心,你嫁给孤,孤一定会好好对你的。虽然是侧妃,却还是依正妻之礼迎娶你,绝不会委屈了你。” 听了他的话,芈岁心中冷笑连连,这怎么能说是怕委屈了她呢? 真是说的好听,他明明就是怕此举动惹得右相脸上无光,本来堂堂右相的嫡女不可能嫁与人做妾室,可偏偏他的太子妃母族也甚是强横…… 一边想借正妻那边的势,一边又想要拉拢别人,既要又要。 这是权衡利弊之下,他才想出这样的法子吧,真是个让人意欲作呕的、阴险狡诈的小人。 祁光祝笑意加深:“岁儿,你要知道,现下祁照云那个蠢货多半已经倒台,祁厌又不得父皇宠爱,落得如今这个田地,宫中再也没有适龄皇子,皇位于孤而言就是囊中之物,你父亲的支持仅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孤这是给你机会,懂得审时度势,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没错。 捏紧了拳头,芈岁咬牙看他一眼。 目光一闪,心中当即有了想法。 「系统,我想问问,现在祁厌的幸福值已经到了多少了?」 【86%。】 86%啊…… 「若是我最终这个任务没有成功,幸福值永远都停在了86%,我算是任务完全失败吗?」 系统不知道芈岁想要做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没错,只不过介于现在系统芯片已升级,人情味还是有一些的,可以根据幸福值的最终进度,酌情决定任务失败度。惩罚也会根据这个来相应调整。】 「所以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把攻略进度一直停在了86%这个点上,哪怕我最终没有提升到100%,这个任务也算是我成功了86%,只会给我没成功的剩下的14%作为惩罚,惩罚内容也会相应的更改减免一些,对吗?」 【宿主聪明。】 芈岁放心下来,若是这样,那她对接下来的行动便有把握多了。 「我在这个世界做任务受伤的福利还可以享受两次,对吗?」 【对。】 到了系统的确切保证,芈岁彻底长舒一口气。 “行,我考虑考虑,若我同意,你也要遵守你的承诺,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祁光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愿洗耳恭听。” “光凭你口头一席话,谁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在娶了我之后放过他,届时你得势,又有谁能站在我这边?你得给我个保证。” 祁光祝挑眉,这小丫头还挺谨慎。 虽然他确实是抱着几分这样空手套白狼的目的来进行的谈判,但被发现了,还是要避一避的。 不能在小姑娘面前丢了面子,他可是喜欢了她整整三年呢。 更何况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他那个九皇弟还不成气候,卖个人情讨个便宜,也有利于两人日后的夫妻生活不是? 祁光祝的目光里充满了轻视,他还有最大的底牌虎符在手,有何可惧? 然而,可怜的他目前还不知道,真正的虎符已经被嘉庆帝收入囊中了,祁厌做了什么,他也一概不知。 “保证?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你想要什么保证?” 第116章 芈岁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顺着他的话头道:“在咱们朝,我听闻,每一位太子登上皇位之前,都有一枚太子大印,每一任太子登基后三年内都不得做出违反印了太子印的事,对吗?” “是,所以你是要让孤用太子印书给你当保证?” “不可以?” “当然没问题。” 看着面前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紧绷着的脸颊,祁光祝心痒难耐,还没说话,便将手伸了过去,意图掐一掐少女饱满的两腮。 被芈岁感知到他的意图,厌恶的一缩颈子,险险避开了咸猪手的攻击。 不着痕迹的摸向袖中匕首。 “劳烦太子殿下注意着些身份,你我现在还一清二白呢,莫要毁我名声!” 祁光祝被警告了也不恼,玩味的勾起了唇角:“还是这么烈性……不愧是孤喜欢这么久的姑娘。” 听到他的话,芈岁又是一阵恶寒。 一个20多岁的大叔在人家小姑娘12岁的时候便能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可见这人是有多变态。 芈岁冷冷出声:“既然如此,那便提前将东西准备好。” “自然,放心好了。” 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芈岁敷衍的行了个礼:“先行告退了。” 看着少女带人离去的背影,祁光祝眸光微眯,面上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此时竟是连殿下都不愿意叫了呢…… 唉,真是野性难驯。 第62章 想法 立在她身后,祁光祝幽幽开口:“仔细时间啊,岁儿。明日一早,孤还在这老地方等你。” 脚步一顿,芈岁默默捏紧了拳头,最终没搭理他,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诏狱。 祁厌双手抱臂,静静靠在一间大牢的墙壁上,半阖着眼,闭目养神。 身侧,是跪着的几个陌生的面孔。 “殿下,此番太子的计谋如此拙劣,您为何还要将计就计,让陛下将您打入诏狱呢?” 说这话的,真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熟人——影卫阿六。 指节轻点臂弯处,祁厌表情不变,微微叹了口气:“阿六,如今宫中的形式你还是看的不明白。” “阿六不懂,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阿六眉头紧皱,这前两天一切都好好的,殿下去侍疾,那场面其乐融融,甚至称得上是父慈子孝。 这不就是殿下一直以来所期待的吗? 就像今日,太子耍诡计挑拨殿下与陛下的关系,若是殿下肯再多解释一番,派他们这些暗卫亲信去搜证据,陛下根本就不会罚他! 祁厌缓缓睁开眸子,不带温度的视线扫过整间大牢。 声线略带着些旁人不易察觉的轻微讽刺之色。 “你以为,若不是父皇授意,祁光祝会用这么低端的计谋吗?” 阿六神色一凛,迟疑着吞咽口水:“……殿下是说……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可……这怎么可能?按他的视角来看,您才舍身救了他,他怎会恩将仇报?” 祁厌勾唇一笑,目光里切实带着满满的冷意。 本以为嘉庆帝还算有点良心,他才设计挡刀环节,为的就是拉祁照云和祁光祝下马的同时,为自己日后称帝做铺垫。 毕竟,若能得到帝王传召,顺位继承大统,写在史书上也会比“夺权”两个字好听的多。 后续带来的朝政麻烦也会相应减弱。 只可惜……百密一疏,他还是对嘉庆帝的凉薄没有深刻认知。 “你也知道太子的计谋低劣,就连伪造我与父皇后宫那些嫔妃通奸的谎话都造的出来,可你以为,这种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低劣手段,父皇会看不出来吗? 他为什么还是将计就计罚了我,其中原由,加之近来朝中一边倒的形式,还不明显吗?” 阿六反应一一会儿,迟疑出声:“殿下是说……!嘉庆帝这几日对殿下的温和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平权?” 身旁,同样低着脑袋跪着的几个人一头雾水。 刚刚还计谋呢,现在怎么还扯上平权了? “还不算笨。先前父皇虎符丢失,老三和太子皆以为真的虎符在他们手里,借着一些由头大肆开始扩展自己的势力,短短小半月,除了极个别几位保皇党,朝中一些中立大臣纷纷被两人拉着站队,这些父皇可都看在眼里。 可为什么他不阻止,想不明白吗?” 阿六:“这个……或许是因为陛下忌殚他们二人?” “对,父皇忌殚二人,是因为还在怀疑他们之中有一个真的拿着虎符,可不确定是谁,不敢轻易打压,索性都不在扼制两人发展,施展帝王平权之术,待两败俱伤,他再出手。可惜……” “可惜,他并未料到一向宠爱的三皇子会对他动手!”阿六忽的反应过来,略带激动的道: “最是薄情帝王家,陛下忍不住便提前下了手,可惜三皇子一招倒台,便无人能制衡太子权势。 而此刻,恰好您出现了,陛下借着假意宠爱,实则是为了让前朝人看看他的态度,让原本那些中立派不再严实的站队太子,达到削弱他的目的!” 祁厌赞赏的瞧了阿六一眼:“是……等我对父皇没用之时,他便会毫不留情的将我抛弃掉,因为,太子在他心中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哪怕对太子着急巩固权势的态度不满,却也不会伤其筋骨,顶多敲打敲打,那日太子的板子便是如此。 第117章 这几日装作与我的亲近,也是他对太子的敲打罢了。 更何况,如今真的虎符回到了他的手中,更是洗脱了太子的嫌疑,他还是他最看好的儿子。” “可……”阿六目光不忍。 “可,殿下您也是他的孩子,甚至舍身救过他,陛下连这些情感都不顾了吗?直接将您下了诏狱……” 祁厌混不在意的笑了笑:“在他眼中,我算什么。连他最宠爱的三皇子都能说罚就罚,我又有何特殊?他怕不是早就希望我死了干净。” 是他原先还对这段凉薄的亲情有些许期待罢了,还以为,嘉庆帝还不确定他不是他亲子,多少也能匀一点那可笑的情感给他…… 自作多情,活该落得今日下场,他当时,就应该直接起兵,而不是如此迂回—— 不过…… 祁厌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这几人百般算计,却又怎么知道,来诏狱,何尝不也是他的目的呢? 顺位这条路走不通,那便走另一条罢了。 总归也不算什么很麻烦的大事。 只是…… 祁厌眸光一寒。 只是这国丧需要守孝三年,他得在国丧之前设法将岁岁娶回家。 在这个朝代,女子17未嫁人便是老姑娘了,他不能让岁岁等他这么久受人诟病,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这三年内被右相嫁与旁人。 还是得想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可惜,不知岁岁,是否愿意嫁给他? 想起少女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好朋友”,祁厌心中仿佛蒙上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蔫儿下来。 不过没关系,感情这东西,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先把人抢到手再说。 可不能让祁光祝那个狗东西先一步得手了。 这么想着,祁厌目光一寒,正要说些什么,又听底下一个跪着的男人出声。 “殿下,恕臣愚笨,您既然已经得到真正的虎符,那为什么还要还给陛下?直接拿着起兵不好吗?” 祁厌皱眉,抬眼望向阿六。 阿六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起身与众人解释:“虎符的作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它真正的用途和价值已经被殿下用过了,目前这个只是个空壳子罢了。 况且,直接让陛下通过虎符,认清他那个好太子的真面目不是更好? 这几个人都以为自己拿了真正的虎符,可惜,却连它的用法都不知道,真是可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太子拿着假虎符,妄想调兵却没人听他的的可怜样子了!” 有人还不明白,一头雾水:“呃,可否说的再清楚些?” 阿六看蠢货一样嫌弃的看他一眼:“这都是小问题,你到时候就都懂了。” 那人尴尬的挠挠头:“好。” 祁厌看着这几个人,低声又吩咐几句,抬抬手,便让他们出去了。 祁光祝怕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他引以为豪的诏狱背后主人的身份早就换人了。 这场间谍游戏,最终鹿死谁手,祁光祝多少还得再掂量掂量。 最近还是要来这里装装样子的,就是可惜见不到岁岁了…… “阿六,你留下,我有事与你交代。” …… 待所有人走后,大牢里只剩下阿六和祁厌两个人。 阿六:“殿下,有何吩咐?” 祁厌摩挲着指节:“岁岁那边可一切安好?” 阿六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殿下放心,属下安排的宫女太监都很谨慎,每日在殿中巡逻。” “行。岁岁身边的人要仔细排查,万事小心,另外,找个机会告诉她,我最近暂时还回不去,让她别担心。”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 阿六行了个礼,转头便走。 * 顺着官道,阿六进宫,直直朝着竹华殿走去。 忽然,一阵劲风朝着他扑面而来,阿六神色一凛,抬手抵御攻击! 过了几招后,风声暂停。 待看清眼前人,阿六翻了个白眼:“小十七?怎么是你?你不好好保护芈小姐,瞎溜达什么?” 面前,被称为小十七的黑衣少年拱拱手:“六哥,小姐那里那么多人保护,能出什么事?我每天在这里守着都快长蘑菇了!殿下究竟什么时候让我去干点大事啊!” 阿六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臭小子!保护芈小姐是多少暗卫求都求不来的好活?她对殿下的重要性不比大业要小,得了便宜还卖乖! 正好,我问问你,芈小姐最近可好?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十七被他一问有些懵,不对的地方? 他挠挠头,赶在阿六发火之前摆摆手:“没有!咋可能?一切正常啊六哥!你还不相信我吗?而且,十一和我一起守着,能出什么问题?” 他这话说的心虚,因着耐不住寂寞,他已经三个时辰没回去了,不过根据这几日的观察,芈小姐不像是会随地乱窜的人,况且还有十一呢,能有什么危险? 实在不放心,他一会儿再回去看看不就行了。 阿六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行,那我便不回去了,宫外还有急事等我处理,殿下近期在诏狱,让我转告芈小姐,他无大碍,只是最近不能回来了,让别担心他,你一会儿回去了帮我转告她,我先走了。” 十七巴不得他赶紧走:“去吧六哥,交给我!” 第118章 一个转眼的功夫,阿六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十七心底有些发慌,他三步并作两步,回了竹华殿。 在看到带着一队太监走在花园里的芈岁时,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嘛,芈小姐怎么可能出事? 心头一松,十七转头就要叫住芈岁,却在开口的瞬间,一不留神被脚下的大石块绊倒,狠狠摔了一跤。 利索的爬起来泄愤的踩了石头一脚,重新看向芈岁,看上去只有十二岁的小孩儿迟疑的伸出手。 嘶……方才,六哥让他传什么话来着? 啊,想不起来了!可恶,都怪这块臭石头! 等等……好像还有点印象。 诏狱……对,诏狱是殿下的地盘,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让芈小姐去看他吧? 第63章 干净 想了想,十七脚步飞快的来到房檐,在那儿看到了他的十一哥。 “十一哥?你怎么在睡觉啊?” 小孩瞪大眼睛,回头看了走路的芈岁一眼:“你什么时候睡着的?咱俩不是轮班吗?!” 十一被他吵醒,抬眼望了芈岁一眼,打了个哈欠:“能出什么事儿?这不好好的?” 十七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垂下脑袋,须臾,他又飞快支棱起精神来:“对了,我没在芈小姐身边露过脸,六哥说殿下在诏狱,你过去和她说说这事儿。” 十一打眼儿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飞身下了屋檐。 芈岁正在小路上走的好好的,忽然感觉一阵风吹过,不待她站定,面前多了一个人。 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忽然出现身影,芈岁顺了口气:“你……” 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前几日带新来的那批太监教规矩的家伙。 迟疑片刻,芈岁朝他招了招手:“你好?有什么事吗?” 十一显然没料到她这别出心裁的打招呼方式,微微愣了几秒,随后低头,半跪在地上。 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这话应该怎么说。 殿下让他传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那小子也没说清楚啊。 这究竟是想不想让芈小姐去看他? 十一顿时陷入了头脑风暴,他左思右想,最终斟酌着开口。 “小姐,殿下让我告诉您一声,他现在在诏狱。” 芈岁心里一个咯噔,完了,看来这祁光祝说的是真的。 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心顿时变得越发难耐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感弥漫在鸣碎的胸腔之中。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摆两侧的裙带,芈岁僵硬着看向十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绪说出这句话。 “那,你们殿下他现在……还好吗?” 这话一出口,芈岁就想撤回。 废话,已知诏狱是太子的地盘,他一个太子的死对头进去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果不其然,对面的少年,低垂着的脑袋更低了,不知为何半晌没有出声。 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越久,芈岁心里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烈。 最终,十一抿了抿唇:“小姐,属下觉得……殿下,他可能……” 还没想好这话应该怎么说,便被心慌意乱的芈岁打断了话头。 “我知道了……” 芈岁恍惚着神色,不知不觉的从后退了一步。 十一看着她的样子,眉头一皱。 总感觉自己好像传错话了,但是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啊,真是奇怪,女人都这么难懂的吗? 芈岁提着裙摆朝正殿走去。 一路上心里在想着别的事情,路过门槛还差点被绊倒。 进了屋子,她缓缓坐在了梳妆台前。 原本这个位置是没有梳妆台的,是前两日,祁厌觉得她需要,便替她运了一个过来。 「系统系统,这下可怎么办呀?阿厌现在在那地方,岂不是遭老罪了?」 系统有些不确定,它下意识又去看了一眼数值表:【……但是他幸福值没掉诶?】 「……没?没掉啊,那真是奇怪了。」 【呃,往好了想想,说不定是他觉得身体上的痛苦比不上心理上的痛苦,他目前是身体的痛苦,还没影响到心理,这才没掉呢?】 芈岁有些不懂它的发言:「解释一下,什么叫心理上的痛苦和身体上的痛苦,这怎么算?」 【哎呀,你想啊,这个东西就很好理解啊,我觉得吧,他应该是一个很心理素质很强大的人,毕竟如果他的心理素质不够强大,在这么多年的打压和苦难的摧残下他早就疯了! 而你的出现,恕我说句实话,并没有给他减轻任何身体上的负担,你应该给予他的是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宽慰,所以这个幸福值是打心里去提升的,他目前只是身体遭受了摧残,但心里还没有受到什么毁灭性的冲击,我觉得这才是他的幸福值没有下降的根本原因。】 「你是说这个……这个,倒是很有道理,可现在是讨论他幸福值的时候吗?你听那个祁光祝说的那都什么东西?他居然在威胁我,拿阿厌的命去威胁我!」 系统看着芈岁的表情,泱泱的想:那他的威胁,目前来看还挺管用的。 【啊,所以现在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其实芈岁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做。 【要不你去看看他,我看他传来消息的意思应该就是这个,他应该挺想见你的吧,现在或者以趁着他入狱的这段时间刷一波最后的好感度,然后咱们就死盾!】 第119章 「死盾?什么意思?」芈岁皱了皱眉。 【哦,你可能不知道这种操作,死盾都是我们穿书局的基操了!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等等。」芈岁打断他:「我知道什么是死盾,可是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死盾?」 她一没背叛阿厌,二没犯天条的,好端端死盾做什么? 【哎呦我的宿主唉,你想想,那诏狱目前是谁的地盘?】 芈岁:「太子的啊。」 【谁要娶你?】 「太子啊。」 【那他是不是得一直盯着你,监视着你呢?是不是坚决不能让你见祁厌呢?或者说,你得在他眼皮子底下见祁厌呢? 总之,你觉得,他真的能给你一个单独见祁厌的机会吗?你觉得可能吗?】 听了这话,芈岁罕见的沉默下来。 是了,祁光祝此人卑鄙不堪,掌控欲极强。 系统说的是对的。 【更何况,嫁给他这件事,无论你愿不愿意,都是非答应他不可的。 祁光祝这个人的人设和原著出了极大的偏差,你若是不拒绝他,他现在还能表面上风光霁月的与你谈笑生风,可一但你拒绝了他,信我,不仅你立马清白难保,祁厌也绝对活不下去。 他都能对十二岁的原主做出那种事,如今更不可能对你仁慈啊宿主。他是那种最喜欢强制爱的人设啊宿主!!!】 有一说一,说起强制爱,系统真觉得祁厌那个小反派和他有的一拼。 不同的是,它觉得,祁厌那款强制起来应该比较带劲儿,祁光祝那款则是真的恶心…… 嘶——突然想让自家宿主体验一把来自小反派激烈的爱…… 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再说了,你要是让狗太子给污染了,我可上哪儿哭去?】 听着它最后一句话,芈岁不禁笑出了声。 想了想,她答非所问。 「……你的情感芯片是不是又升级了?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不说,还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不错嘛。」 【咳咳……】 系统不存在的脸可疑的红了一下,不出声了。 感受着安静下来的脑海,芈岁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你说的死盾,是做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必要的时候系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怎么操作,要不要死盾还得看你的想法做法,一个法子罢了。】 还有半句话系统没说。 要是芈岁答应嫁给祁光祝,祁厌肯定会疯掉的!这两人身在局中,看不清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可它这个一线人物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有时候真想给这两人按头亲上去。 可惜,系统有系统的行事准则,不能过多透露……唉。 「死盾……」芈岁若有所思的碾磨着这两个字,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时间很快过去,芈岁不是这种纠结不停的性子,最终于吃晚膳前做好了决定。 走到书房,芈岁提起毛笔,斟酌片刻,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 爹爹亲启。 …… 信件写好之后,她交代一声,收拾妥帖自己,出了竹华殿,往芈贵妃的荣华宫走去。 这几日不见,得与姑姑好好告个别。 再说了……与祁光祝联姻这件事,事关家族,若芈家或者芈贵妃有什么难为的地方,这事儿就不能她一个人一意孤行。 虽然她也很喜欢祁厌,很想救他,可亲人不能成为这件事的代价。 实在不行,她就得另想办法才是。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让祁光祝最终的目的得逞,他若是真成了皇帝,阿厌和她才是真正没了活路。 更何况,敏锐可不会傻傻的真的相信祁光祝说的所有的话。 芈父与祁光祝在朝堂上的关系向来不算和睦,难保他不会在得到了右相的势力之后卸磨杀驴,芈岁相信,这绝对是祁光祝能干出来的事。 答应嫁归答应,可这事儿到底应该怎么做,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 诏狱最大的大牢。 里面阴湿不堪,终日不见半缕阳光,成窝出现的虫蚁随处可见,偶尔还会有蛇类从不知名的墙角钻出,潮湿腥臭的味道层出不穷。 暗芒静静打在少年阴翳的眉眼上,将他分予两个截然不同的色域。 祁厌百无聊赖的站在干草堆上,把玩着腰间芈岁的那方小兔子手帕。 昳丽的少年面容平静,目光无丝毫波澜,虽然身着一身囚服,却似乎根本没有被这糟糕无比的环境影响半分。 实际上,这点小场面属实算不上什么,比不得先前在冷宫那几年所遭受的千分之一。 身后的干草堆缓缓发出阵阵瑟娑的声响,诡异冰冷的竖瞳尖锐的立起—— 眸光微转,少年漫不经心后退一步,精准踩住身后那条试图作乱的竹叶青七寸。 略微挑眉,脚下轻轻用力,浓稠腥臭的血液瞬间爆开—— 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祁厌将垂在身侧,不慎沾染上一滴蛇血的指尖甩了甩,擦在干枯稻草之上,又在裤腿上擦了擦,这才细细用兔子手帕将其包裹住,一点一点擦拭方才不慎被弄脏的手指。 那般纯洁干净的帕子,配他已是玷污,又怎能直接接触这肮脏的蛇血? 第64章 大牢 一声细微的响动,传入奇艳的耳朵。 第120章 少年不动声色的微微偏头,将手中的帕子轻轻背到身后藏起来。 转过身去,背对着牢房门口。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去,陌生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祁厌缓缓低头,看着地上那条可怜的、被一脚踩死的竹叶青,目光平静如死水,惊不起丝毫波澜。 身后,脚步声逐渐逼近,挥动锁链的声响紧接着响起。 祁光祝单手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手轻轻摇着一把折扇,身旁跟着几个老实、年迈的太监。 “这不是孤的好九弟么。前些日子还颇得父皇恩宠,怎么今日却一身囚服,来了这地方?” 这话语表面听起来虽温柔,实际仔细一听,却带着些冷冷的嘲讽之色。 然而,身前,背对着他的少年却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似乎是毫不在意。 怎么可能?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最是会被激怒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祁光祝神色微愣,转而便想到了答案,许是在装吧。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他见过许多。 见他这样,祁光祝也不恼,反而无声的笑了笑:“你可真是孩子心性,这种时候了,居然也要和孤怄气。” 如果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光只听他这番话,旁人或许还要以为他是拿了什么好兄长的剧本。 另一边,芈岁正走在去荣华宫的路上,也不知道祁厌究竟是怎么和芈贵妃那边说的,这么多天里,她居然没有收到芈贵妃一声催促。 只是走到半路,芈岁忽然立定,犹豫纠结的神色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祁光祝,更不相信祁厌落在他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心下的担忧愈来愈盛,最终,芈岁咬牙,一跺脚,转了个方向。 重新回到竹华殿,芈岁似是不经意间往身后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们在,可否出来说话?” 十一和十七惊了一瞬。 芈小姐是怎么发现他们的?他们一直自认为都隐藏的很好,除了殿下能一眼将他们认出,除非他们主动露面,否则至今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知晓他们的踪迹。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十一点了点头,率先一个闪身半跪着出现在芈岁面前。 芈岁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不由得后退两步,表情有一瞬间惊吓。 ……没想到,真的有人一直在跟着她保护她呀。 芈岁其实就是试着随便问问,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把人给炸出来了。 这人真的出来了,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想,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小声道:“你……是祁光祝的人吗?” 十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面上却无半点表情。 “属下是九殿下派来专门负责您的安全的。” “哦……就你一个?” 少年侧首望向虚空:“十七。” 话音刚落,芈岁只看到一个十二三大小的小少年低垂着咋咋呼呼的小脑袋,面带笑意,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芈小姐,还有我,我也是被专门派来保护你的!” 芈岁看了看他们,放心了许多。 也是,这一路走来,他们若是想害她,自己只怕是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定了定神,芈岁提起裙摆:“我想问问,你们可能带我去诏狱见见你们主子?” 她想了想,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要先看看祁厌的情况再决定。 * 诏狱。 祁厌不理他,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自得快活的很。 不过一直唱独角戏,也总是会倦的。 待祁光祝彻底失去了耐心时,他这才冷冷开口,说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想到什么,嘴角处又挂上一层笑意。 “九皇弟怕是还不知道吧,你那费尽心机金屋藏娇的美人,很快便要嫁给孤了。 到时候我们二人给你发来了婚宴请帖,你可千万要记得来哦。” 似乎是嫌给祁厌的刺激还不够大,末了,幽幽补充了句:“明日,可是父皇亲自赐婚,你若是还想在成婚前见她一面,便乖乖把那东西交出来,兴许,我还能让她来这里看看你,亲口告诉你这件事。” 明明芈岁还只是说要考虑,他便已然一副囊中取物的姿态。 身前,一直背对着他的祁厌终于有了反应。 少年缓缓转身,斜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皇兄在开什么玩笑,她能答应嫁给你?” 祁光祝看着他眉宇间的嘲讽,神色隐隐染上些怒意。 却被他很好的掩盖下来。 “你夺嫡无望,皇位于孤而言犹如探囊取物,你凭什么认为她不会选择我?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女人都喜欢有能力有手段的男人,而恰好,这两点,孤都比你强上不少。” 祁厌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他说不清楚怎么如此烦躁,明明在他心底,对于祁光祝这番话是一点不信的,可偏偏…… 他冷冷看着祁光祝:“你胡说。更何况,如今你已有正妻,你要如何娶岁岁?” 他转而嘴角咧出一个讽刺的弧度:“难不成,你是想休妻重娶?” 祁厌虽与那倒霉皇嫂素未蒙面,可思及此处,倒是不免开始同情她了。 可谁知祁光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不妨告诉你,孤此番是要纳她为侧妃。” 第121章 听闻这话,祁厌瞬间表情一变。 虽不信他说的真假,可一听到祁光祝居然打着纳岁岁为妾的心思,心中就不免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阴测测的抬眸瞥了祁光祝一眼:“侧妃?真是痴人说梦。右相不可能同意,你想凭借这个激我,也要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且不说岁岁压根不可能答应嫁给你,即使退一万步她答应了,也绝不可能为妾。” 妾这个字用在谁身上祁厌都觉得无所谓,可独独不能用在他的岁岁身上。 岁岁那般好的人,连他自己轻轻的一个触碰都觉得是玷污,想让她做妾,真是痴心妄想。 祁光祝挑眉,略带得意的看向他,始终没有找回来的场子在这一刻尽数回来。 本以为祁厌这个不受宠的小杂种潜伏这么多年还算有些本事,结果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他都得不到。 两年前那次意外他没得逞又能怎样,两年后,芈岁不还是他的人? 当年她放着正妻的位置不要,两年后偏偏自投罗网去做侧妃,真是……天意。 祁光祝越想越得意,他像是施舍一般,随意朝着祁厌的方向扬了扬头。 身侧,一个一直低垂着眉眼,手里托着一个盖着层黑布的托盘,模样老实乖顺的奴才朝前几步。 “不管你信不信,今日过来,可不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喜讯的。” 祁光祝随意拨弄了两下那个托盘上的黑布,抬起一只眼皮:“孤的耐性是有限的,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交不交出那个东西?” 祁厌懒得与他废话,若不是孙将军那边还需要一点时间,留着祁光祝后面还有用,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儿特意露出一点马脚和这个蠢货浪费时间? 原本上次刺杀计划的目标是先把他拉下水,可惜……祁照云那个蠢东西拎不清,过于急功近利,这才让祁光祝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捡了漏。 不过…… 一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祁厌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陪这蠢货玩玩也不是不行,可这的前提是。 别动他的岁岁。 一抹阴沉转瞬即逝,祁厌的目光浮现一抹漫不经心之色:“说过许多遍了,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儿。 你既这么想要,为何连它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说一个代称……怎么,该不会,你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吧?” 微眯起眼眸,祁光祝神色一寒。 “九皇弟可千万别装傻,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们不如直接一点。 那枚扳指是先帝御赐之物,曾被父皇赠予你的母妃,如今又成了她的遗物。 你身为她唯一的子嗣,你会不清楚那东西究竟在哪儿? 更何况,那日父皇遇刺,孤提前将整个玉月楼都翻遍了,丝毫没见到那扳指一眼,你敢说,不是你拿的?后面居然还将祁照云那蠢货的事嫁祸在孤身上,惹得我与父皇之间出了嫌隙……九弟,先前孤还真是小瞧你了。” 祁厌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角。 嘉庆帝多疑寡情,他有如此狼子野心,生了嫌隙是难免的事,他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番,这也能怪他不成? 再说……他很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也很清楚祁光祝究竟想要什么,可他清楚,不代表祁光祝本人就清楚了。 早有秘密传言,得那东西者得天下,只可惜……谁都不知道,这话对一半,错一半。 扳指有用,可也只是有用在那刻符上,至于这刻符有何作用…… 祁厌意味不明的的垂眸。 若无虎符的符文在旁辅佐,那枚扳指,毫无作用。 只可惜,这个秘密,祁光祝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因为,真正的虎符,根本不在他手中啊。 而他自己也确实是没撒谎的,那东西此刻确实不在他身上。 想起那日他主动替岁岁戴上的那枚扳指,祁厌笑的略有深意。 既然得此物者得天下,那么既然戴在了岁岁手上,这天下,他便要亲手捧在她面前。 “好!好得很,既然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孤就成全你!” 祁光祝的耐心完全消失,一把掀开那层黑布。 黑布一掀开的瞬间,银白与暗芒相互交织—— 托盘里只有四样东西: 一根蛇皮红丝鞭子。 一把精致的银白匕首 一瓷瓶不知名粉末以及…… 一碗盐水。 “来人,给孤按住他。” 第65章 酸涩 “是,太子殿下。” 那剩下的两个太监一拥而上,表面瞧着和善老实,实际上却是眉宇间藏着一抹阴沉,手上力道也重,猛地死死按住祁厌,本以为一下子便能将他按倒,可谁知几番努力之下,少年竟然纹丝未动。 冷笑一声,祁光祝从那托盘里拿出那个白色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出来一些,直直撒向冷然立着的祁厌。 祁厌抽出手臂去挡,可终究来不及,还是有点粉末被吸入鼻腔。 几乎是一刹那,祁厌脚步微不可查的虚浮一瞬——眼神逐渐迷蒙起来。 “猜到你会些手段功夫,孤又怎么能不提前为你准备些好东西呢?” 混乱中,不知是谁从背后踹了祁厌一脚,阵阵钝痛感袭来,少年一个跟跄,半跪在地。 他只觉得意识昏沉,身上似有一把烈火在烧灼。 第122章 是方才那瓶粉末起效了。 祁厌浑身无力,缓缓抬起那双阴鸷的眼,语气阴冷:“你给我用了什么东西?” 祁光祝笑着摇摇头,慢条斯理:“别急,只是一点让你听话的小伎俩罢了。” 他从盘子里拿出鞭子,在手中甩了几下,随后满意的点点头。 “这蛇鞭是孤近年来新得的,拿着觉得手感不错,不知用起来怎么样,九弟,你不妨今日便替皇兄试试?” 虽然是疑问句,可祁光祝用的是肯定语气。 祁厌强撑着半跪在地上,一双阴戾的桃花眼下垂,死死盯着眼前那一圈一圈垂落在地上的蛇鞭尾端。 讽刺抿唇:“看来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不想做的事,便是打死我,也注定做不成。” “哦,真的吗?做成做不成,还是得让你先领教领教孤这蛇鞭的厉害再下定论啊,九弟。” 一旁的太监忍不住看祁光祝一眼。 太子殿下这确定不是纯粹是想鞭打九殿下吗? 祁厌正要说话,却在某一个瞬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 他异常敏锐的偏头去望外面的某一个角落—— 什么都没有。 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随即却是庆幸。 也是,这种污秽之地,只他踏足便够了。 他冷冷抬首,阴戾的眼看向祁光祝。 许是这一眼不知触及了祁光祝的哪根神经,祁光祝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到现在居然还不肯屈服,用这种眼神去看孤,祁厌,你是真以为孤不会杀你吗? 把他给孤按住了!” 随着这最后一声响起,“啪”的一声响彻整个牢房。 祁光祝的鞭子高高抬起,又飞速落下。 力道之大,只一下,便能让鞭下少年皮开肉绽。 祁厌眉头紧皱,哪怕背上的轻薄囚服已然被抽开一道口子,从里面不断冒出新鲜血珠,再往深了去看甚至能看到不断抽搐着外翻的血肉,少年也丝毫没有吭声。 除了皱眉,祁光祝甚至看不出他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心下略带诧异,一股微弱的的不爽窜上心头。 “你不疼!?” 他不该是这个反应。 祁光祝看着已经带了血的鞭身,捏紧了拳头,半晌,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呵,你倒是个硬骨头,不是很能忍吗?孤今日让你忍个够!” …… 这场鞭刑维持了半个时辰,直到祁光祝已经累了,祁厌还是一声不吭,就连身边的那几个太监,看到他身上鲜血淋漓的数道纵横交错的口子,都忍不住心生颤抖。 “殿下……奴才看时间也快到了,药效应该已经开始发作了,要不还是暂且算了,直接问吧,再打下去,他怕是要没命了。 再说了,您不是答应了芈小姐,若是……您也不好交代不是?” 一个在他面前得脸的太监微不可查的偏头看了祁厌一眼,劝道。 祁光祝捏了捏发酸的胳膊,闻言冷然的看了那太监一眼。 太监顿时缩了缩脖子,跪了下来:“殿下恕罪!是奴才逾矩了……” 祁光祝没有说话。 若不是目前还需要他说出扳指的下落,他早就…… 不过这太监说的也是,现在若是将他打死了,芈岁那边怕是就不肯配合他了。 祁光祝一甩衣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们几个,把他架起来。” 他缓缓蹲下身,抬起祁厌瘦削的下颚:“九弟,告诉孤,那枚扳现在指在哪?” 祁厌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勉强睁开一双眸子,眼里充斥着的是一片机械的空白之色。 半天没等到少年的回答,祁光祝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次,祁厌才逐渐有了反应:“在……就在……” 祁光祝眸光微眯:“在哪儿?乖,告诉皇兄,到底在哪儿?” “在……养心殿,养心殿。” 祁光祝眼眸一下子瞪了起来,他喃喃自语,迟疑出声。 “……养心殿?” 怎么会在那儿? “具体在哪儿?说,你究竟放在了那儿?!” 可惜这次,注定没有人回复他答案。 祁厌眼眸不知何时紧紧闭上,四肢无力,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晕了。 祁光祝捏紧了拳头:“没用的东西。来人,给孤把他泼醒!” “喳。”刚有太监应声,就听外面长廊上传来一片焦急的脚步声。 “殿下,奴才拜见殿下!陛下召见,看样子有些着急。” 略带烦躁的扫了传信儿太监一眼,祁光祝最后回头,深深看着祁厌。 “走。”算他走运。 说罢,也不再理会地上的祁厌,带着人便跨了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牢房中充满了寂静的颓然,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充斥着房间的每一处缝隙。 …… 至少,芈岁到来的时候,便被这冲天的血腥味和一股死气呛的直拧眉。 这时,祁光祝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的身侧是十一和十七两人。 她被他们护在正中间,难怪期待与忐忑。 “……十一,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味道?”十一略一思索。 第123章 是了,这里是大牢,是诏狱,怎么可能一点难闻的味道都没有。 这么想着,他也便这么说了:“芈小姐,诏狱皆是如此,腥凶之味恐污了小姐的鼻,不妨用帕子捂住脸,再坚持一下便到了。” 心下强压着一股不适感和莫名的慌乱,芈岁勉强点了点头。 “……行。” “很快便到了,小姐小心脚下。” …… 诏狱的路很不好走,里三圈外三圈不停的绕。 或许是想着,万一里面的犯人逃出来,这点地形还能拖延一会儿时间? 芈岁皱着眉头苦中作乐的想。 诏狱的环境很恶劣,每一间牢房的房门表面几乎都有暗褐色的东西。 长廊昏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芈岁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粘腻不堪,她皱着眉,不得不提起裙摆,偶尔踮起脚尖走路,小心翼翼的。 他们路过了许多犯人的牢房,芈岁一身低调的暗灰色狐狸斗篷,大大的兜帽将她整个脸都牢牢的遮住。 她不敢乱看,只能听到随着他们路过了的地方,都有似有若无的铁链声响起。 他们每一个人就好似一条条在阴暗角落里默默窥视的毒蛇,等待机会,一击毙命。 察觉到她的颤抖,性子活泼跳跃的小十七安抚的道: “芈小姐,您放心!这里的人虽然都穷凶极恶,可也有不少是像咱们殿下一样被冤枉进来的,而且,这牢房的门很坚固,他们估计是好久不见生人,想扒在门口看看?总之,放心啦,出不来的。” 芈岁闻言,轻轻转头看向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小十七,勉强勾起了唇角。 这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平白觉得不安,都说诏狱与普通的牢房不一样,里面关着的要不就是朝廷奸臣,要不就是民间穷凶极恶之徒。 总之,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来了这里就算是没罪也要脱你一层皮,况且,诏狱有太子的人手…… 他会不会私自给阿厌用刑? 想到这儿,芈岁心头一悸,先前替他上药时看到的画面不由自主又跃入脑海。 那纵横交错的伤疤,哪怕只是想想,也深深刺痛了芈岁的眼。 “再拐个弯就到了,小姐。” 看出了她的紧张,十七还以为她是害怕这里的环境,出声提醒。 芈岁深深看了长廊一眼:“……好。” …… 昏暗的牢房内,祁厌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清明一片,哪里有半分中招的混乱? 从小被人各种坑害,祁厌的身体不说百毒不侵,却也早已被养出了些许抗药性。 祁光祝还是太自信了些,不,或者说,他不太严谨。仅仅只是吸入了的那一点点的粉末,还不足以导致他意识混乱,口吐真言。 甚至就连那药物,也是祁厌特意准备,供祁光祝使用的。 今日的一切,可以说也是算在他的谋划之内。 只是这一身伤略重了些,想来,祁光祝也是带了点公报私仇的意味的。 不过没关系,体肤之痛,祁厌早已习以为常,疼痛只会让他更加清醒,不痛才会显得奇怪。 祁厌神态麻木冰冷,就像一个提不起任何情绪的提线木偶。 他静静从地上爬起,不顾背后撕裂般的疼痛,风轻云淡的、自虐般的靠在肮脏的墙面上,微微低头,不经意间望见了手中一直下意识紧紧攥着的兔子手帕。 到头来,还是只有它一直陪着他。 祁厌双目逐渐涣散,背后的疼痛愈演愈烈。 不行,现在还不能睡着。 面无表情的将手伸向后背,对准了上面交错纵横的伤痕,狠狠一撕—— 冷汗大滴大滴的坠地,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精神分裂。 恍惚中,祁厌的耳边幻听般的出现了少女轻柔的呼唤,他抬起头,面前还是空荡荡的黑暗。 心头的酸涩一闪而过,祁厌自嘲一笑。 也是,这么肮脏的地方,她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在此刻出现。 他真是疯了。 祁厌如同一只落败的野犬,低下了他一直高昂着的头颅。 缓缓闭上双眼,眼前突然被一阵阴翳盖住,祁厌敏锐的掀开眼皮,淬不及防对上了粉白色的精巧鞋面。 神色有片刻的恍惚,额头传来温润的触感。 耳边的声音如同珠玉碰撞般清脆袭人。 祁厌不可置信的慌了神—— 一个绝不会出现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阿厌?” 第66章 拥抱 “阿厌?你受伤了……” 少女轻灵懵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带着满满的担忧与心疼。 祁厌几乎是失声一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头去看那双粉白鞋面的主人。 捕捉到少女俏丽干净的面颊时,祁厌心口莫名发烫,他带血的嘴唇微颤,长长的眼睫茫然颤动。 少年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只觉得,在某一刻,他的世界里就只能看到芈岁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浮云,只有岁岁是真实存在的。 她自额头处为他传来的温暖触感,于他而言,是此生都无法忘怀的极致眷绥。 一滴冰凉的眼泪自眼角滑下,芈岁急忙伸出手去,趁着它还未完全落下之时将之轻柔拭去。 少年冷白的肌肤上眼尾猩红一片,看着她的眸子里带着满满的破碎。 第124章 “岁岁……你怎么来了?” 他后知后觉的望向芈岁的指尖,濡湿的触感依旧停留在脸上。 若是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亦或是只有暗卫在侧,祁厌内心根本不会产生丝毫的异动,可偏偏芈岁在这里,芈岁和他,都在这里。 他何时变得这般脆弱? 芈岁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口也随着少年颤动的眼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鼻尖一红,一股难言的酸涩感涌上心头,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目光由不住的发散在身下的少年身上,由于身高的差距,芈岁很轻易的就能看到祁厌背后的惨象。 她目光在触及到他背后触目惊心、交错纵横的血红鞭伤时,忽的一下眼眶通红,眼前朦胧模糊一片,百般克制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尽数落下。 “我来看看你,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这次我没带药,怎么办……是不是很疼?” 滚烫的液体滴答滴答的砸落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少年苍白脆弱的面颊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之色如狂风卷地般顷刻间席卷了祁厌的整个胸膛,他不顾身后撕裂般的疼痛,执着的抬起手臂。 冰冷中带着淡淡血腥味儿的触感揉上了芈岁的脸颊,祁厌颤抖着手指,一点一点的抚平少女满脸的泪痕。 “不哭……岁岁,不哭,抱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要哭了,好不好?” 血丝被泪水冲刷,到最后留在她脸上的,只剩下淡淡的红色泪印,朝远看去,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身前的少女缓缓蹲下身,倔强的偏过头,不肯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谁哭了?还有,你这总往自己身上揽毛病的习惯怎么还没改?谁怪你了……” 若真要怪,便怪祁光祝那个王八蛋好了! 明明他才是最坏的家伙!! 手中落空,心里淡淡的失落感降临,祁厌低垂下眼眸。 下一刻,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两肩,紧接着,他被拥入一个窄小却无比温暖的怀抱。 祁厌瞳孔皱缩,胸前的温柔触感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什么。 本就紧绷的情绪在刹那间散成一片火花,他的脑海里不断上涌着海浪波涛—— 它们来势汹汹,似乎不将他溺毙在这场呼啸里便誓不罢休。 芈岁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想着什么,不知道她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便能引起他内心怎样剧烈的排山倒海。 受了伤的祁厌,此刻的祁厌,远远比正常时候的他要敏感百倍千倍。 “没有怪你,你很好……” 她只是有点恨她自己,为什么她穿书一次,却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祁厌不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遭受这些本不该他经历的苦难…… 她什么都做不了……真的好没用。 她的阿厌,明明是那般好的少年——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愈演愈烈。 少女瘦小的身形分明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却还是固执的紧紧拥着他,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触碰到他后背的伤口。 她的小心翼翼,皆被祁厌看在眼里。 冰冷的身躯倏忽贴上这样一具温热的躯体,这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祁厌烧灼,他久久不敢动弹。 这一切似乎像是一场梦。 兴许,梦醒了,岁岁便不见了。 芈岁一直抱着他,报了很久很久。 直到芈岁的脊梁因承受不住超负荷的重量而微微颤抖,即将要带着祁厌往身后倒去的时候,腰部忽的传来一股托力。 紧接着,芈岁便感觉自己略微腾空而起,一阵短暂的失重感传来,少女短短的惊呼一声! 下一瞬,便直直跌进一个宽阔劲瘦的怀抱。 祁厌的后背狠狠撞上了脏污的墙壁,芈岁靠在他胸前,听着少年微不可查的一声闷哼,吓得几乎失语。 “阿厌!!你的伤!疯了吗?不要命了?!” 芈岁急忙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起来,脑后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温柔扣住,她突兀的停住了动作。 “岁岁,别动好不好?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芈岁闻言,僵硬的身体略微松弛下来,颤抖着的手臂试探着微微放松,两手探过少年腰侧,软软的将其圈住,腿部暗暗用力,努力试图将自身重量放到最轻。 仅仅只是一个须臾,两人的位置便发生了对调,少女被他紧紧的按在怀里,被迫嗅着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可芈岁却不觉得有丝毫厌恶,她只觉得心疼。 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浸湿了祁厌胸前的血衣。 芈岁强忍着抽泣,极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却还是难免颤抖:“阿厌……他是不是,私自对你用刑了?” 头顶传来一道闷闷的少年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满满的怨念:“嗯,岁岁,我好疼。” 这一句颤音的“我好疼”可把芈岁的心都要刨出来了。 她心疼的滴血。 这天杀的祁光祝!!! “别怕,阿厌,别怕,我偷偷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头顶的少年这次半晌没有回话,在芈岁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他说:“现在还不行,等等我好不好?岁岁,你能不能等等我?” 祁厌现在心头烦闷,满心满眼都是祁光祝先前的话。 第125章 再等等他,两个月就好,别嫁给祁光祝那个伪君子,好不好? 别嫁给他。 芈岁心底一沉,她没有去问,她知道她的阿厌有自己的谋划,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好……我等你,我等你。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来接你回家?” “两个月,两个月……好不好?” 他还是太没用了,居然还要岁岁等他这么久。 “好。” 芈岁莞尔一笑,两个月,足够她将一切都做完。 说完这句,整个大牢里的气氛都沉寂下来。 明明气氛已经到这儿,可芈岁总觉得祁厌有话要说。 静静等了一会儿,等到芈岁自己实在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祁厌可能会被她压坏的时候,头顶再次传来少年郁闷的声线。 “岁岁,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他?” 不要嫁给他? 嫁给谁? 芈岁脑海里隐隐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略一思索,这才想起今日祁光祝找她说的事。 芈岁略微皱了皱眉,看来祁光祝那王八蛋是拿这件事刺激他了,难怪阿厌今日如此的反常。 等等……刺激、反常。 心头有一瞬间的灵光一闪而过,芈岁恍然之间觉得自己仿佛悟到了点什么。 一直以来那淡淡的违和感如同冰面碎裂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如同小蝴蝶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小小触角,小心翼翼接触着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你……不希望我嫁给他?” 祁厌搂着她的力道不由得加深几分,他被少女试探的情绪勾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芈岁的话语里,带着的是轻微的试探,可她为何要试探? 祁厌因为少时的悲惨经历,对人的情绪格外的敏感,他很快就抓住了少女话头里的那点让他血液翻涌的东西。 祁厌不禁有个让他无比欢愉的猜测—— 岁岁她是不是……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与他拜堂成亲,一生一世的喜欢? 不知出于何意,祁厌松开芈岁,认认真真的将她的脸缓缓捧起。 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难过和真挚:“不喜欢,一点都不。” 芈岁如同被什么划伤了喉咙,望着少年那双潋滟桃花眸,再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呆呆地愣了半天,许久才找回自己的音节。 心头仿佛有块地方在雀跃的炸起小花,她听见自己极小声的开口。 “阿厌,那,你想——” “殿下!不好了殿下!太子又半途折返回来了!您看芈小姐她?” 可惜,芈岁还未出口的话语被打断。 那从一开始就不见了踪影的十一和十七两人纷纷现身于大牢门口。 他们一直都在外面望风,甚至芈岁的牢房门锁都是他们打开的,只是祁厌失血过多,并没有注意到这微弱的细节。 如今乍一听两人声线,祁厌的拳头被捏的骨骼脆响。 少年垂眸,双眸微眯,略带些阴冷的意味。 还挺会挑时候。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67章 佳音 祁厌阴戾的眸子微眨,他抬起手,刚要有什么动作,手臂忽的一沉。 不等祁厌说话,一旁的芈岁将手搭在他小臂上。 少女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我先躲起来,你去办你的事,别担心我,我等你的两个月后。” 我等你的两个月后。 似乎听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话,祁厌眼中的阴戾之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就潋滟的桃花眸顿时如同春雪消融般柔软。 祁厌看着芈岁的目光仿佛都带着点点星光。 “对了,差点忘记了。”芈岁想到了什么般,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紧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粉白色的干净帕子。 那块粉白帕子中间鼓鼓囊囊,边角应景的绣着几朵桃花,娟布上除了一点淡淡的甜味,还有独属于少女的山茶花香。 小心翼翼的拉过祁厌的手,将他的手朝上掰过来,抚平指节。 芈岁将那块包了东西的帕子塞在他手中,推了推。 她抽噎着声线,极力平复自己的声音。 “走的太、太急……没顾上替你拿药,但顺手带了点点心,饿了吧阿、阿厌,垫垫肚子。” 在这鬼地方阿厌不知道能不能吃得饱,想来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不……或许不会吃饱了,祁光祝不会让他吃饱的。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他奄奄一息的样子,那时便是剧烈饥饿导致的…… 芈岁难过极了。 她的阿厌真是太可怜了……若是她能再强一点便好了,这种眼睁睁看着他受伤的感觉,她无能的体会了一次又一次。 这么一想,芈岁顿时更想哭了。 可总这么哭显得自己也太软弱了些,少女暗暗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在阿厌不在的时候,保护他,保护自己了。 最后对着他甜甜笑了一下,芈岁刹那间转身,不敢停留一毫,朝着门口走去。 她怕再不走,就舍不得走了。 不多时,十一带着她消失在拐角。 直到人走了,完全看不见了,祁厌的目光还是久久停留在原地。 第126章 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原本冰凉的四肢百骸逐渐回暖。 祁厌极缓慢的将帕子挑开一角,顺着重力,那一角缓缓滑落,露出里面的真容。 那是几块桃花模样的小点心,与他们初见时芈岁喂给他的样子很像。 由于不停在路上奔波,脆弱的点心不可避免的被撞碎几个角,糕点渣渣落在帕子上。 看着手多出来的,用干净帕子包起来的几块漂亮桃花点心,祁厌缓缓拾起一个,塞进口中。 待几块糕点全部吞食殆尽,他将渣渣小心翼翼的倒在手心,随后,极其珍重的将那块帕子跌成四方形,紧紧握在手中,藏进衣襟,直贴胸膛。 心口,芈岁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其上,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祁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侧耳听着渐行渐近的沉重脚步声,祁厌顺势倒下,不知是不是他故意,倒下时,揣着手帕的一侧恰好避开了身体挨着地面的那一侧。 缓缓闭上眼,牢门开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十一带着芈岁从小道出去,路很绕,两人走了许久才到。 这时天色已晚,月挂当空,几颗零星分布不均的散落在天际。 心中怅然的感觉还未完全消散,芈岁低垂着眉眼,整个人看上去丧丧的。 系统一直关注着她,不由得有些难受起来。 【宿主……你,你别难过了,没看出来吗?祁厌他有自己的打算的,而且他不是说过了?你只要等他两个月,两个月以后,他就能出来和你回家啦。】 芈岁难得显得有些迷茫:「回家……竹华殿吗?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也能算是他的家吗?」 系统有些难解:【不算吗?可他从小到大都住在这里啊?这里都不算是他的家的话……那哪里才算呢?】 这个问题把芈岁问住了。 是啊,如果连皇宫都不是他的家,那么阿厌真正的家到底在哪儿呢? 系统见它的安慰并没有起作用,看这架势貌似反而助长了少女悲伤的气焰,不由得有些着急,可它着急也没什么用,它可怜的词汇量注定了它说不出什么太有营养的话。 许久,芈岁打破了僵局。 她红着眼睛问系统。 「统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为什么我的到来显得这么没用?」 又是这个问题。 她上次已经问过一遍了。 系统沉默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感染了它。 似乎它的情感芯片在升级了几次之后变得敏锐了许多,多的让它难受。 芈岁与其是在问它,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她看过很多本救赎系小说,里面的女主都很有用,都能一下子将男主或者男配从深渊里拉出来,可换成了她,一切就好像反过来了一样。 她的存在,反而让祁厌在不知不觉中受了许多伤。 仔细想想,在原著的前半本里,少年祁厌顶多是被众人排挤羞辱,却从没有下过大狱,没有过什么致命的生命危险。 可她的到来似乎改变了许多东西。 原本没有被记录在册的皇帝遇刺,祁厌挡刀事件,还有这次的太子陷害入狱事件皆通通发生了。 这在原著里是绝对没有过的事情。 芈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只来自现代的蝴蝶散发出了效应,导致祁厌受到的苦难不减反增…… 既然这样,她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似乎察觉到她心中所想,系统适时出声提醒: 【宿主,你的任务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提升祁厌的幸福值,如今他的幸福值在一点一点的提升,这就证明你一直以来的方向并没有错。 你要记住,我们走的从来都是攻心路线,系统知道你喜欢这个角色,可你也要明白,有些事并不是你能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再者,系统始终认为,心里的创伤永远比身体的创伤更难抚平,如果宿主真的想继续帮助祁厌,那就更应该向前看了啊,早知道,语气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去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 系统的意思不是泼宿主的冷水,系统只是想让宿主明白,你已经很成功了,系统再次重申,宿主芈岁真的已经很厉害了,所以,不要再去埋怨自己了好吗? 要知道,你也才只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呢。】 系统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深深扎进芈岁的心脏。 是啊……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去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 芈岁的双眼逐渐亮了起来,她真心实意的回应系统:「谢谢你,统子,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想起自己新得的一百积分,芈岁毫不犹豫的道: 「我的升级版回朔技能兑换好了吗?我想尽快开始了。」 【随时为宿主准备着,系统静候佳音。】 第68章 选择 芈岁点了点头,天色还不算特别晚,远远没到平时入睡的时辰,在此之前,她得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从密道入宫,芈岁这次不再耽搁,直直奔向芈贵妃的荣华宫。 值守的宫女认得她,便也没有提前先去传报,她直接去了芈贵妃的主殿。 敲了敲门,这次开门的还是橘红。 橘红看到她,眼里布满笑意的同时有些意外:“是小姐啊,回来了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奴婢好去十一公主那儿接您,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回来?” 第127章 这芈岁怎么说的清楚?她都不知道祁厌是怎么和她们说的,想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芈岁打着马虎眼。 “嗐,大半夜突然想姑姑了,回来看看……” 橘红笑的脸都僵了:“好好好,还是我们小姐心里记挂着咱们娘娘呢,快进去吧,外面怪凉的。” 芈岁甜甜一笑,朝里走去。 “是岁岁回来了吗?” 一进门,芈贵妃的声音便从里间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不过几息的功夫,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 几日未见,芈岁身体已然大好,想到自己今日过来是要做什么的,她冲上前去一把抱住芈贵妃。 芈贵妃被她小炮仗似的一撞冲的跟跄了一下,稳住身形,温柔的拍了拍芈岁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开口,声音细柔,带着些许安抚和疑惑:“乖宝,怎么了?玩的不开心吗?” “姑姑……” 芈岁静静抱着她,缓缓叫了一声。 “哎,姑姑在呢,可是在十一公主那里受了委屈了?快和姑姑说说,姑姑带你找场子去?” 芈贵妃还以为她的乖宝一直在十一那儿,哪知道芈岁这些日子一直待在一个外男殿里,共处一室许久。 芈岁闻言,心头不禁有些尴尬,她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姑姑,十一很好,我也没有受委屈,我就是单纯想您了,想抱抱您。” 芈贵妃听了这话觉得心里头慰贴,搂着她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几分。 “乖宝……” 两人坐着抱了一会儿,芈贵妃这才开口:“岁岁,陛下解了出宫的禁令。” 芈岁闻言,心头一动:“……嗯,我知道。” 接着又不说话了。 “离家也有将近一月了,我们岁岁也该想家了?” 芈岁还是没有说话,她应该顺着话头接上的,毕竟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与芈贵妃告别。 可是……为什么当时想的如此轻松的话,到了现在,偏偏说不出口呢? 芈岁不太明白。 芈贵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是该走了,我们岁岁过了年便是大姑娘了,用住在后宫里,时间长了,名声也不好听。 还有,你老实说,这大半夜的,若只是想我了便一股脑的跑过来,姑姑可不信,是不是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芈岁扁了扁嘴角。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姑姑的法眼。” 芈贵妃失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小德行姑姑还不清楚吗?到底怎么了?” 芈岁垂下眼帘,隐晦了说辞,好半天才嘟囔着道:“姑姑,您说,我若是将来嫁到皇家,怎么样?” 芈贵妃笑意一僵,声音都迟钝了几分:“……岁岁这是,想嫁人了?未免有些早吧,姑姑还想再留你几年。 况且……如今的几个适龄的皇子都有了正妃,你要嫁给谁去?” 想了想,芈贵妃又皱着眉头,似乎是才想起来般:“你是说九殿下吗?这孩子被忽视多年,却依旧肯为陛下挡刀,想来性子是不错的。 把月前那次,姑姑也曾见过他一面,长的倒是几个皇子里最出色的,不过……配你,身份上倒是略有些不足。” 芈贵妃这话说的委实有些过分谦虚,那祁厌哪里只是在几个皇子里是最好看的,想是她见了这么多年的人,要论起来长相,祁厌绝对是独一份的。 不过她这话倒是没说错,祁厌虽贵为皇子,却声名狼藉,在深宫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明显属于自己的势力党派,夺嫡怕是无望不说,日后新皇登基,他自己能不能保命还是一个问题,又怎么能好好照顾岁岁呢? 芈岁红了脸,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祁厌那张漂亮昳丽的过分的脸,但纠结片刻,眸中还是闪过一抹灰暗。 两个月,还是太晚了。 “姑姑,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嫁给太子呢?” …… 空气仿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芈岁能够感觉到原本柔和抱着自己的一双手臂逐渐变得僵硬。 许久,头顶才传来芈贵妃不可置信的声音:“……岁岁,你说什么?你要嫁给太子?你是发热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太子已有正妃暂且不提,就光说两年前那晚的事,就足够芈贵妃毅然决然的反对。 芈岁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是这样。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阿厌如今身陷囹圄,虽然他看起来有自己的计划,可还是太危险了,更何况…… 他手上还握着大哥的性命,这两样叠加起来,就足够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即使阿厌那边可以完全信赖他的能力,大哥这边却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便害的芈家这个和谐美好的大家庭因此少了一个人,哪怕他们只是一本书里的角色。 况且,她又不是真的要嫁给他…… “岁岁,你好好说,是不是太子那个畜牲又强迫你了?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导致你不得不嫁给他?!” 芈贵妃急忙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最终视线定在下方一个位置,满眼的痛心。 意识到她想错了的芈岁急忙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的姑姑,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第128章 芈贵妃的目光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吓死姑姑了。” “那……你干嘛这么问?你不会是,被他下了降头了吧?” 芈贵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眼看着她越猜越离谱,芈岁认识到,再不说清楚,可能她会想的更糟糕。 这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无论是从早已死去的原主的婚事方面,还是从仍旧在沙场征战的大哥方面而言,她都不能任性,至少芈家人得有知情权。 少女神色认真,拉住芈贵妃的双手,将她带到桌子旁坐下。 “姑姑,今日下午,太子派人来让我出去与他谈话。” 芈贵妃皱眉:“你去了?” 芈岁点了点头。 “为何要去?那种东西,见一面姑姑都嫌晦气!” “姑姑您先听我说,他来找我,就是来说娶我这件事的。” “不可能!我不同意!我相信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当年迎正妻之位时尚且不愿,更何况是如今的侧室?他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芈贵妃觉得天都塌了,气的胸口一阵莫名的疼,她捂着胸口。 自己和芈家千般宠万般爱了十几年的小姑娘,怎能在一朝一夕之间便让野猪拱了? 叹了口气,芈岁直接省略了祁厌的部分,接着道:“他用大哥的性命威胁我。姑姑,您也知道,大哥如今人在边关,他的直系上官便是太子的人,世道太平时尚且还能想法子将大哥带出来,可如今战事混乱,大哥的职位举足轻重,万万动不得。 我父亲主从政,又为官清廉,从不拉帮结派,军营那边便也没有什么有头有脸能帮得上忙的人。如今他想要用联姻的方式获得咱们芈家的支持,大哥便是他开出的条件。” 听完这一席话,芈贵妃陷入沉默。 “真是一个阴险狡诈的畜牲!”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放弃岁岁和她大哥任何一个人。 半晌,她艰难道:“可是……姑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掉进火坑啊。” 芈岁就知道她会这样,笑了笑,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告诉她:“所以我有一个计划,方能解如今难题!” 芈贵妃愁容满面:“说说看。” “为了哥哥性命,我们不妨先答应他,他准备婚礼总得需要时间吧,别的不说,他至少得等我两个月后及笄。 当年他也只是说要定亲,并不是立刻成亲,可见咱们的礼法就连太子也是要遵守的。咱们可以在这两个月里做文章。” 芈贵妃好歹是在深宫挣扎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芈岁这么一说,她便立即会意。 “你是说——” “我了解过情况,这场战事再有至多一月半便能打完了。届时,我们先把大哥接回来。 而且,听闻太子有一块免死金牌,明日我便用它作为条件,将这东西换过来。” 芈贵妃:“岁岁,你要免死金牌做甚?” 芈岁眨眨眼:“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啦! 姑姑你想啊,咱们家和太子一直以来都不对付,如今眼看着他风头最盛,有望夺嫡,若是皇位最终真的被他得手了,难免落得个被卸磨杀驴的悲惨下场。您说是不是?” 芈贵妃眸中划过一抹精光,思索片刻,欣慰的看着芈岁。 她的小姑娘长大了。 “你的意思是,想要扶持别的皇子上位? 岁岁,你想选谁?” (敲黑板:看作话) 第69章 回朔 她想选择谁,她还能选谁? 可选的皇子总共就那么两三个,太子直接不在选项内,那边就只剩下了三皇子和那个九皇子。 那三皇子,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是不可能看上他的。 那么,便只有一个人选了。 芈贵妃明知故问。 “姑姑……” 摆了摆手,芈贵妃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真是矮个儿里面拔高个儿。” 芈岁一噎,心里慢半拍的想:阿厌才不是矮个子里面的一员呢,他本身就很厉害的好嘛。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姑姑的面说,否则芈贵妃怕是要刨根问底了。 然而就算她不说,芈贵妃也照样问:“岁岁怎么突然想起他来?是不是与他曾有过什么交集,那孩子长的倒是不错,该不会是迷惑了你。让你来说服站队了吧?” 芈岁急忙摇头:“没有没有!绝无此事!虽然我确实与他有些相识,可这不是为今之计,只有他还算可选不是?咱们事急从权,如今也没得挑了呀。” 芈贵妃美目中透露出点点思量之色:“你何时与他有过的交集?” 芈岁抿了抿唇,好吧,她就知道,多说多错,芈贵妃好歹是宫里的人精,在她面前耍小心思,自己果然还是漏洞百出。 见她支支吾吾不肯吭声,芈贵妃摇了摇头:“事态紧急,暂且不追究你,你之后给我好好解释。 这主意可行,只是坊间传言,他并非陛下亲生子,若是有人拿这做文章,他怕是……罢了,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是真的没法选了。” 芈岁见她不追究太多,急忙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并非纯粹出于对祁厌的私心才让芈家站队,而且如今芈家已经趟了这趟浑水,按照太子的性格,没用且有危险的东西,他向来是用完就丢的,她实在怕芈家成了那个被丢弃的,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第129章 虽然有太子印这层保障,可芈岁总隐隐觉得,这种东西保不了芈家全家人的命。 所以,左右都是个和太子对上,不如尽早做打算才是。 至于为何一定要选祁厌,私心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芈岁看过原著,知道三皇子祁照云虽然前期和太子旗鼓相当,可内部出了叛徒,实权早已被太子架空,选他注定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而祁厌就不一样了,芈岁虽然未曾听他说过有关夺嫡的事,可接触他以来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侧面告诉芈岁,祁厌并不简单。 虽然这次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被抓,他又想干什么,可听到他说的让她等他两个月这种话,芈岁莫名的对他有种别样的信任感。 别人或许不行,可万一他可以呢? 左右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可是岁岁,你还没有说你要那免死金牌做甚?” “这个不急,姑姑,我的想法是:先将那东西拿到手,然后待嫁期间将大哥带回来,侄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陛下病重,太子最近又这么急着想要得到父亲的支持,怕是陛下他没有多长时间了,我猜,变故应该就会在他迎娶我过门那段日子。” “而且,若我猜的不错,太子应当是想要我大哥手里的兵权做添头的,毕竟,他安插在军营里的那位手中并没有兵权,只是有些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派头和势力罢了。 届时,他或许会让大哥以替我送嫁的名义提前带兵回来,这免死金牌就是最后一道保障,若是……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最后没有成事,哪怕祁光祝当了皇帝,有这个东西在,他也动不了芈家。” 芈岁猜测,太子应当是还不知道虎符已经回到嘉庆帝手里这件事,按照原著剧情,他是顺位继位的,皇帝传位于他那日他才知道虎符真正的使用方法。 如今变故突生,皇帝病重,太子想提前继位,都懒得掩饰目的,不去侍疾,大肆拉帮结派,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小动作,那必然是有恃无恐了。 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感到有恃无恐呢?自然是他已然认为自己这局必胜,万无一失了。 按照这个逻辑,他很可能手里拿着他认为万无一失的虎符。 可嘉庆帝在位这么多年,不可能连虎符真假都分不出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祁光祝手里的虎符是假的。 返观三皇子祁照云,他也入了诏狱,可却这么多天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照他的性格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能也憋了个大的。 早知这两人明争暗斗多年,互相都在对方的府邸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其中有一方准备干点什么让对方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祁光祝会想到对虎符出手,祁照云不会想不到。 或者,这主意其实是祁照云先想出来并去实施的也说不定呢? 但还是那句话,嘉庆帝不可能分不出来虎符真假,所以,假设祁照云手里也有一块虎符,那块虎符也绝对不是真的。 那么真的虎符在谁手上,不言而喻。 芈岁一下子想通不少问题,再一联想到祁厌临走之前对她说的两个月之约,心下不由得乐开了花。 阿厌可真聪明啊,一块虎符耍的三个人团团转,只是她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虎符真正的使用方式芈岁一个正版读者都不知道,所以她不确定祁厌到底知不知道。 芈岁相信祁厌,她选择迂回之术嫁给祁照云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给祁厌准备。 芈岁虽然最近一直养在宫里。可该知道的该打听的一个也没落下。 按照如今朝堂的局势,太子大概很快便要让嘉庆帝退位了,估计都用不了一个月。 到时候若是让他先收揽了政治大权,哪怕祁厌有一部分兵权,这条路于他而言依旧又会艰难上许多。 而且如今祁厌人在诏狱,身不由己,自己还是能多为他拖延一段时间便拖一段时间吧。 “倒也还算周全,可是,岁岁,你就没想过,此番你真的嫁过去了可如何是好?” 芈岁眨了眨眼:“谁说我要真的嫁给他啊,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地方来了,这不就需要姑姑您配合我了嘛~” “说说看。” “我可不想嫁过去,更不想和他当什么恶心人的夫妻,所以,我计划假死出逃。” “……假死?”芈贵妃神色难辨,若是假死,那确实需要有人暗中操作。 芈岁撒了个小谎:“是的,不瞒姑姑,这个计划是我之前就已经想好的,九皇子我先前也是见过的。我们已经是盟友了,这次答应太子结亲,一来是为了救大哥,而来便是为了履约。” 为了让芈贵妃尽快相信,芈岁避重就轻,添油加醋,挑挑拣拣,半遮半掩的与她说了自己与祁厌相识的过程与方才的一些猜测。 芈贵妃听后神情有些凝重,欲言又止,她很想问问自己家的小姑娘是何时让别人家的猪拱了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捡着话里的重点:“两月之后?你确定九殿下这人可信?” 小姑娘耸肩摊手,做无奈状:“不可信也得信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啊,姑姑。” 一句没有办法,彻底将芈贵妃想说的话打了回去。 她颇有些焦头烂额,头一次觉得为何自己大哥做官要如此清廉,从不与人结队。 第130章 但凡贪那么一点儿,他们家都不至于如今受制于人。 但又想了想前些年嘉庆帝还不那么昏庸时处理掉的那批贪官,芈贵妃便住了脑。 ……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不掉。 怪只能怪这个太子太畜牲了。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谓难如登天。 假死一事,骗不骗得过暂且两说,且就论这事如何实行,就要细细思量。” “这个暂且搁置,这是后面再仔细考虑的了,我们来说最要紧的,那姑姑您同意啦?所以,我父母那边……” 芈岁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带笑,蹲着趴在芈贵妃膝头,直勾勾的仰头看着她。 芈贵妃还能说什么? 无奈,只好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啊……” 垂眸落下的瞬间,芈贵妃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太子是吧,前些年没与他过多纠缠,是为了岁岁的名声着想,如今居然直接伸着脖子欺负到她们头上来了…… 还想纳岁岁为妾,真是想的美啊…… 芈贵妃一手摸着芈岁光滑柔顺的头发,眸中划过一抹精光。 …… 第二日,芈岁与太子在昨夜约好的位置又见了一面。 “孤就知道,岁儿还是很识抬举的。” 芈岁:“东西带来了吗?还有,其他的我都答应,只有三点。” 祁光祝笑了笑,一手递过太子印件:“喏?这不就是,你只管说便是了。” 芈岁不欲与他过多废话,冷言冷语:“嫁给你可以,不过你若是做不到这三点,你想要的一切都别想得到。 第一:我要你的免死金牌。 第二:我大哥若是有一分一毫的损伤,这件事你都别想。 第三:不许你私自对祁厌用刑。” 祁光祝:“后面两点当然没问题,成了婚,你的大哥便是孤的大哥,孤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 至于祁厌嘛……也可以,今日之后,他不用再受皮肉之苦了。”反正,他想知道的消息都已经知道了。 芈岁刚松了一口气,便又听他说:“只不过,这第一条有些困难。” 芈岁面露嘲讽:“你没有?别想骗我,那年皇帝赐给你的事满朝文武都清清楚楚,别是不想给吧?” “真不是,岁儿来的属实是晚了些,这东西已经在前几日便被三弟讨要过去了。” “不管。”芈岁才不管这些:“我就是要,你不给一切都免谈,我芈家就算最后落不得好,也会倾尽全力扯下你一块肉来!太子不信便来试试,看我爹做不做得出来?” 芈岁这话很违心,纯粹是用来激祁光祝的。 她在赌,也在等祁光祝的另一个条件。 果不其然:“若是岁儿真的想要,孤再要回来也不是不行,只是……作为交换,芈小将军手上握着的那部分兵权,可就要归孤喽。” 芈岁猜到他想要兵权,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借口都不找一下,直接就说他想要。 ……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啊。 虽然她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说出这话,面上却是犹豫了许久。 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成,我答应你,我大哥回来为我送嫁,我便在大婚之日将那部分兵权作为嫁妆带过来。”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 那日之后,芈岁便收拾行李出了宫,回了右相府。 没过几天便收到了祁光祝差人送来的免死金牌。 她让系统帮忙检验过,是真的。 芈岁不由得有些诧异,他居然没拿假的来糊弄她?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祁照云周旋的,但芈岁拿到了东西,也不想知道这些。 赐婚的圣旨下来的很快,许是宫内姑姑的功劳,芈父芈母并未过多盘问芈岁,这段时间里,一家人也一直在谋划假死的事。 芈岁也没有闲着,她直接兑换了进阶版的回朔技能,可惜不知是不是最近太过费心劳神的缘故,她接连几夜都没能成功入梦。 正当人也越来越焦虑之时,一次晚上,芈岁迷迷糊糊的睡着,便觉得周身仿佛被什么东西剧烈的拉扯着一直向下去。 挣脱不得,芈岁只好任由着这股奇怪的力道。 再一睁眼,周围的场景几经变换,最终定格在一处宏伟但难免显示出几分落魄阴森的宅邸。 芈岁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场景,看着与宫内极其相似的红砖瓦墙壁与地形,几乎瞬间便得出结论。 这里大概是几年前的冷宫。 冷宫?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芈岁从睁眼起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入梦成功了,只是她颇有些诧异。 据她所知,这个技能里,她和阿厌的位置是绑定在一起的,可他呢? 她出现在这儿,没道理阿厌会不见啊? 难道说……技能放宽了彼此之间距离的限制? 带着满腹疑惑,芈岁看着眼前落魄阴森的宅邸,勉强克服了心里的恐惧,抬脚走了进去。 阿厌必定在这儿,不在外院那便是在屋子里面了,她得赶紧去找找看,系统说她这次改变过去的几率变大了。 她想赶紧验证一下,阿厌如今能不能看见她。 芈岁心中着急,提着裙子走到朱红色的殿门前,试探性的敲了敲,随后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便直接一脚踏过门槛。 第131章 等完全进了院子里面,芈岁这才后知后觉:她居然在这次回朔里有了实体…… 按照上次的经验,她应该直接穿门而过才对。 意识到什么,芈岁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一种难言的兴奋情绪在她胸腔蔓延开。 但索性她还没彻底被喜悦冲昏头脑。 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次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实体,这是二级技能应该有的速度吗?不会是系统出bug了吧?」 系统一阵沉默,它翻了翻技能资料介绍,这上面也没写啊…… 【不太清楚,技能资料上没写这个。】 「这样啊。」 芈岁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这个技能当时的介绍是只能够做出一些微弱的改变,可她如今有了实体,做出的事便不能算在“微弱”的行列里了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坑等着她?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芈岁突然觉得没意思,与其自己乱想,不如找到真相。 寻找解决方法才是真正有用的。 有了实体,她动作也不敢那么大,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这座冷宫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 天色暗沉,今夜没有星星,院子里种了不少柳树,柳树枝繁叶茂,枝条又细又长,一下子便把本就微弱的月光遮挡了大半。 丝丝缕缕的凉风吹来,柳树枝条随着摇摆,总发出“沙沙”的声音不说,人在树下站着,那树就好像是伸出了爪牙的恶鬼一般阴森诡异。 尤其在冷宫这种地方,显得格外瘆人。 芈岁一向害怕树木的“沙沙”声,尤其一个人在夜里。 她看到这一颗颗柳树,身体猛地紧绷,一颗心别在了裤腰带上,僵硬着身子加快了脚步,一下也不敢回头。 柳树太多了,冷风不知何时变得格外刺骨。 吹得更加猛烈不说,有那么几缕还顺着风势,爬上了芈岁的颈窝。 感受到脖颈间冰凉细软的事物,芈岁都快哭了。她勉强抬起手,颤抖着身子强撑起精神将那条柳枝拨弄出去。 随后,也不顾别的了,连跑带跳的朝着目的地冲过去! 这种鬼地方究竟是谁在来啊啊啊!!!? 远离了柳树,芈岁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但紧接着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周身,没了物体的遮挡,冷风无情的呼呼拍打在她身上。 冷的芈岁一哆嗦。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搓了搓,鼓起勇气继续向前。 正门前不远处有一口井,上面摆放着一只破破烂烂,有些缺口的打水用木桶。 那口井周围丝毫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她路过时小心看了一眼,上面灰尘遍布。 因此,芈岁很难判断里面还有没有水。 心下不由得更加奇怪了。 祁厌虽然不受宠爱,可毕竟生母是莫妃,哪怕并不养在膝下,也没有在冷宫里住过。 况且水井也没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显然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久不住人了。 那么,他是怎么到这来的? 心下有了一个不详的猜测,芈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她来到前庭,目光移向房门,上面银光闪闪,险些刺伤芈岁明亮的眼。 拳头紧握,芈岁咬牙切齿。 “果然没猜错!阿厌这是又被关在小黑屋里逗弄了!” 芈岁想起,原著里有提过一嘴,少年在幼时被兄弟姐妹刁难,后曾被恶意关进过小黑屋。 芈岁看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设身处地的处于他的所在地,这一会儿下来,芈岁一个没被关起来的都要崩溃了,更别说此时的小祁厌了! 心里越来越着急,看着门前的锁,芈岁从头顶拔下一根细钗子,捣鼓上去。 系统看的一愣一愣的:【呃,看不出来啊宿主,你居然还会开锁?!】 芈岁不以为意:「这算什么,我周末出去赚生活费,给开锁师傅打过工,勉强学了一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她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感谢当时去打工的自己了,若是没有那段经历,她不可能在如今这么顺利的进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动,锁开了,芈岁一喜,当即推开了门。 长年失修的破旧木门被推开时发出了令人牙疼的“咯吱”声。 陈旧的殿内尽是灰尘,芈岁因为撬锁,染了满手黑灰,但她顾不上这些了,随手将门关好,芈岁的视线便环绕在整间屋子里。 不算大的内殿不过几个转眼便尽收眼底,里面却空无一人。 唯一一个能藏人的地方是一个圆桌下面的空地。 圆桌上的布很长,长到拖地,咽了咽口水,芈岁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轻轻抬手,撩开了那块桌布。 下面空无一人。? 不在这里,那祁厌在哪? 第70章 送药 心下一阵诧异,芈岁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 外面声音嘈杂,像是一群人在赶着什么东西。 隐隐约约的谩骂声响起。 “去,滚回你的老鼠窝里去!本殿下可没你这样的兄弟!” “就是,以为自己被接进宫里,住上好宫殿,便真拿自己当正儿八经的皇子了?他一个野种,也配和本公主一起玩儿?” 第132章 不对劲儿,这太不对劲儿了。 芈岁猛地收回手,转身之际朝着门口走去,正要推开门时,双手却猛地从木门里穿透了过去。 灵光一现,芈岁在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咬牙,整个人穿透出去。 该死的技能,怎么关键时刻反而没有实体了? 她顺着声音飘了过去,就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冷宫旁,七八个人围着一个小少年,那少年低垂着脑袋,在他们的逼近之下一瘸一拐的往后退。 这七八个人里有那么一两张芈岁熟悉的面孔。 看着被围在最中间的小女孩,芈岁皱了皱眉。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上次回朔让祁厌捡走纸鸢的那个? “瞧他,还是个瘸子!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围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皇嗣,不知是不是几人故意,他们周围零零散散,只有三个太监,一个宫女伺候着。 听她这么说,剩下的三个皇子公主们看她,异口同声:“不知道——” 一个略微小一点的公主:“六皇姐,这是你打的吗?” 六公主得意洋洋:“当然不是了。打他本宫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只是母妃今日带着本宫去找莫妃闲聊,有个宫女得罪了本公主,莫妃为了赔罪,便把他推出来给本宫当马骑。 让他跪下,他偏不,这腿,便是莫妃气急了,亲自拿棍子打的。” 她这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芈岁耳朵里。 芈岁紧紧盯着祁厌明显行动不便的小腿,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以为,这伤,是被这群皇子公主们欺负着弄出来的…… 此时的祁厌依旧是七八岁的模样。 可目光里透露出来的点点寒冰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两个,给本宫过来!把他给我拎进去,锁起来,今日不跪便锁今日,明日不跪便一并锁着,直到他肯跪下来为止!” 罢了,语末,轻嘲出声:“不过是一个杂种,也妄想有骨气。” 小少年并未反抗,他一言不发,被两个太监架起来朝着芈岁方才待过的屋子走去。 顺着他的移位,芈岁也开始往里走去。 少年耷拉着一条腿,本就长期营养不良的小脸儿更加惨白。 “起风了,我们走吧。” 几人将他锁进去,接着便如同忘了这桩事一般,又熙熙攘攘着往旁边去了。 这群人似乎将他当成一个玩笑,想起来了便逗弄一下。想不起来,便如如今这般,不管不问的任由他一个人在这不知死过多少人的冷宫里苟延残喘。 太监将人扔进去,便重新在上头落了锁,一言不发,顺着自家主子的方向追去了。 芈岁穿过房门,看着尚且年幼的祁厌在他们走后一点一点的从地面上爬起来,拖着一条瘸腿,冷冷趴在门缝后观望。 待确定真的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后,少年的面上这才浮现一丝疲惫。 靠在门扉上,他慢吞吞的掏了掏袖口,衣领。不多时,芈岁清楚的看见,一块冷硬到有些微微发酸的白色东西从他怀中滚落。 看起来,像是半块被吃掉一半,放了好久好久的剩馒头。 芈岁一愣,却见他面上毫无异色,镇定的将馒头捡起来,随意擦了擦,便送入口中。 硬馒头与牙齿触碰的瞬间,芈岁都怀疑他能不能咬得动。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万年那般漫长,祁厌终于吃完。 冷宫不掌灯,他便一个人静静待着,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一般。 六公主以为将他关进去能够搓一搓他的锐气,可她却不知道,这般做法,恰好能让他平静几日。 外面狂风呼啸,柳条拍打同伴的声音此起彼伏。 芈岁面对面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他的真实情绪被牢牢藏在那双明亮的桃花眼下,可紧绷着的微微颤抖的身躯最终还是出卖了他。 他是怕的,是啊,他怎么能不怕? 黑暗陌生的闹鬼环境,外面此起彼伏的柳树,耳边呼啸的狂风…… 他才七八岁啊,她在他这样的年纪,若是遭遇了这种事,可能会一辈子留下心理阴影也说不定。 可长大后的他看起来那么正常…… 芈岁心疼的摸了摸祁厌的脑袋。 本以为这次会直接穿过去摸个空,却没想到一下子轮到了实处。 芈岁一愣,祁厌也是一愣。 小少年刹那间敏锐的睁开了眼,整个人都神色瞬间充满了攻击性。 他的背死死抵住后面靠着的门扉,警惕的望向四周。 “谁?!” 被他这么一吼,芈岁有些尴尬。 看样子,自己是被他当成冤魂了。 她轻轻出声:“你能看到我吗?” 无人回应。 又等了一阵儿,小少年还是那副警惕的样子。 看来不行……虽然有些失落,但还算是在芈岁意料之中。 想了想,她轻轻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少年的一角——也是实物,是可以触碰到的。 心下涌上一个猜测,这个认知让她高兴起来。 之前为什么能有实体不清楚,可现在芈岁觉得,她或许,可以在祁厌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的情况下,能碰到他,也只能碰到他一个。 芈岁这次去摸距离祁厌远一些的木桌,摸了个空。 第133章 她又试着摸了摸门扉,这次也没有从里面直接穿过去,她的手搭在了上面。 果然如此,她现在大抵是能够触碰到祁厌和祁厌所接触过的所有东西。 原来这就是升级版回朔技能的厉害啊。 比第一次简直管用了不知道多少倍。 芈岁不想让祁厌这么草木皆兵,便想着试着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关系。 她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床位一丁点不知何年何月剩下来的腊,让系统帮忙点了个火。 这一切在祁厌的视角下,便是有什么东西摸了他的脑袋,原本寂静黑暗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烛火…… 一切都显得莫名诡异和可疑。 祁厌没有再动,静静的品味着周围的不对劲儿。 可还没等他品出个所以然来,身体倏忽一轻。 他感觉自己好像靠在了一个柔软温暖的躯体上,伤腿带来的沉重拖累感几近于无。 这触感让他愣怔,待到自己莫名其妙脱离地面飘了起来时也没缓过来。 这种情况……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这个看不见的“鬼魂”,冥冥之中在帮他一样? 祁厌明明应该感到害怕,可他偏偏没有,好像记忆中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不明不白的事情。 是了,是发生过的,不是错觉。 祁厌记性极好,尤其是特殊的事情许久都不会忘却。 是那个纸鸢。 它……会不会就是上次那个,帮他递挂在树上的纸鸢的东西呢? 到底还是年纪尚小,很多心思并不能很快的就藏匿住。 面上的犹豫和怀疑之色被芈岁敏锐的捕捉到。 可她没说话,说了他也听不见。 七八岁的祁厌身量极轻,属于是芈岁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女费点劲也能拉扯的动的,体脂正常的小孩在他这个年纪基本上是六十斤,可祁厌…… 芈岁暗暗颠了颠,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五十斤。 芈岁的积分还剩下十几个,她和系统用了一积分兑换了一盒跌打损伤药膏。 【系统,我可以把这个送出去吗?】 系统有些为难:【按道理来说……】 却在见到芈岁眨巴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可怜巴巴的看着那盒膏药时,想说的话又顿住了。 半晌,默默开了自己的权限:【可以。】 说完,便原地遁走,再也不出声了。 这一幕落到祁厌眼中,便是他被人半拽半扶的拖到烛火旁的小榻上,然后便没了动静,就在他满心疑虑思考对方究竟是何目的的时候,一个模样略微有些古怪的方形盒子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祁厌眸光戒备,第一反应是远离那个不明所以的东西。 刚想起身,却忘了腿上有伤,一阵剧痛袭来,他的撑力腿使不上一点力气,平衡得不到维持,狠狠的跌坐在地上。 芈岁被这变故一惊,刚想去扶他,却没想到祁厌率先一步撑着小榻起了身。 少年小兽一样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形盒子,半晌,试探着询问。 “这是什么?” ……她也很想告诉祁厌这是什么,可是她说话他听不见啊啊啊啊啊! 无奈之下,芈岁之后拉了拉他的裤腿,又将盒子放上去:快呀快呀!这是治疗你腿伤的药! 她动作略微有些抽象,可祁厌还是从她的“表达”里猜出了点什么。 祁厌眸色暗沉,终究还是将手伸向盒子。 这个“人”不需要骗他,也没有必要骗他,祂既然有如此神力能凭空取物又不见踪影,想来杀他不过举手之劳。 不如先看看祂到底想做什么。 玩弄也好,别的也罢,反正,他都习惯了。 第71章 借尸 盒子不难打开,祁厌稍作研究便将里面的药膏取了出来。 看着里面的膏状物体,一股难闻的药草苦味霎时间洒满整间屋子。 祁厌有一瞬间的措愣。 这是…… 药? 这时,他的腿部又传来一股拉力——这次芈岁拽着他的伤腿裤腿,还左右晃了晃。 几乎是顷刻间祁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让他涂药。 捏些手里的膏药盒子,祁厌小小的人心里充满巨大的疑惑和挣扎。 疑惑是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对他这么好,挣扎是因为……他不确定这份药膏是好是坏。 腿上的拉扯感不断传来,剧痛也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腿上受了重伤,若不及时治疗,很难想象后面会怎么样。 一咬牙,祁厌打开了膏药盖子,挽起了自己的裤腿。 …… 一天过去了,没人来给祁厌开门, 第二天也过去了,依旧没有人。 看着小祁厌越来越虚弱,芈岁着急坏了。 可她没有实体,触碰不到祁厌接触外的任何东西,根本帮不了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干着急。 好在事情的转机很快便出现了。 一日下午,莫妃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派了人来找,可令芈岁没想到的是,她将人找回去之后,祁厌又挨了一顿毒打。 她也终于知道了莫妃来找祁厌的原因。 嘉庆帝又与莫妃吵架了,起先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到后面越扯越深,根源还是祁厌的身世。 第134章 不欢而散后,莫妃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特意让人将祁厌找回来,狠狠鞭打了一顿出气。 这次芈岁待在祁厌的身边待了许久,梦境与他修补纸鸢时同频了,这次她完完整整的又看了一遍莫妃死亡的全过程。 在这过程中,不免又看到了不少次莫妃虐待祁厌的事。 心疼越来越深,可芈岁做不到什么,她只能在暗地里默默为祁厌送伤药。 不禁又想起了先前看到祁厌背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她可算知道这些伤都是哪来的了,很大一部分都是拜莫妃所赐啊。 不过这次,有她送的药膏在,这次的祁厌应当不会如同现实的祁厌一般了。 既然这样,那现实中祁厌的伤疤,会不会因为有了药膏的原因,也能好一些了? …… “你要走了吗?” 小祁厌呆呆地看着母亲掉进去的那口枯井,似有所感,回过头来望着眼前的空气。 芈岁心中一沉,如清风般温柔的抚过他的头顶,一阵若有若无的山茶花香飘进祁厌鼻间,仿佛在做无声的告别。 这场回朔在莫妃死亡后就中断了,但芈岁并没有醒,黑暗转瞬即逝,再一睁眼,她又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胸腔内失落悲伤的情绪还隐隐在触动时,她便被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刺激了视野。 是雪,好大的雪。 顶着飘零风雪,芈岁一点一点往前走着,试图寻找到祁厌。 没走两步,便眼尖的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个并不算鼓的小堆。 再仔细一看,这堆雪呈人形,厚厚积累在地上。 一阵不详的预感传来,芈岁急忙过去,试探着伸出手。 ……碰到了实体。 这下面埋着的人是祁厌。 芈岁急忙将他身上的雪块拂去,不一会儿,少年昳丽的眉眼便显露出来。 此时的祁厌看上去是十一二岁模样,五官精致漂亮,似乎是病弱的缘故,肤白胜雪,嘴唇干裂而毫无血色,一双眉眼即使在昏迷中也依然紧皱。 摸着手下冰凉的温度,芈岁不敢相信,若是他一直躺在这里被风雪掩埋而没人发现,这种温度下,能活多久。 芈岁拍了拍祁厌的脸,摇晃着他的肩膀……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可人就是醒不过来。 芈岁想像之前一样把他拽回去,动作了半天却发现,仅仅是十一二岁的祁厌,她目前的力气就已经拽不动了。 芈岁咬牙,她早该多运动运动的,关键时刻掉链子!想到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力气小,却没想到这么小! 叹了口气:「系统,现在怎么办?」 系统迟疑片刻:【冷宫这地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冻死不少无权无势的宫女太监,在他们里让人毒死害死的也不在少数,我这边的建议是……或许宿主可以暂时附在他们身上,应应急呢?】 「啊?借尸还魂吗?可是我这也不是真正的鬼魂啊,能行么?」 这个时候芈岁也不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了,只管这个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 【试试呗,又不犯法。】 第72章 还魂 芈岁思虑片刻,觉得系统说的对。 「那……那行吧,我需要怎么做?」 【你左手边200米开外的那处台阶底下有一具被冰雪掩埋的尸体,刚刚冻死没一个时辰,你现在飘到她身边去,我给你开个权限,让你暂时使用这具身体半个时辰。】 「这……你还能开这种权限吗?」 【……】系统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主系统的方向,随后镇定的开口: 【放心去做,没问题……就是,就是,你可能在用完她半个时辰的身体之后,作为交换,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会再复活半个时辰来平衡世界规则。】 听到它这么一说,芈岁也没有了顾虑,她没想太多:「复活就复活吧,能解燃眉之急就行。」 说完,她急忙按系统说的做。 那交易没什么不公平的,她暂时借用了人家的身体,就得给人家做出相应的补偿才是。 ……不出三秒钟,原本被积雪掩埋到几乎看不到的台阶下,缓缓伸出一只手来。 芈岁从皑皑白雪下探出了脑袋,这具身体是被冻死的,身上很凉很冷,而且部分的肌肉组织已经损坏,由于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芈岁这用起来磕磕绊绊,显得很僵硬。 这时候她明显不能挑的太多,急忙跟跄着从雪地里爬出来,奔向祁厌的方向。 这小宫女似乎是整天做力气活,她的力气不知道比芈岁本人大多少,因此,当芈岁架起祁厌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很吃力。 这个认知让她轻松不少。 芈岁这个时候开始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建筑。这里于她而言,并不算太陌生。 是冷宫外的一处官道,距离冷宫很近,也距离祁厌的竹华殿很近。 几乎是没有片刻的停留,芈岁急忙带着祁厌朝着竹华殿的方向走去。 原著里曾经说过,祁厌在母亲死后没过几个月,由于没有后宫的嫔妃愿意收养他,皇帝也对他不太上心,便直接给他分配了一座宫殿,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路途不算遥远,芈岁很快就带着祁厌回到了竹华殿。 这一路上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本双眸紧闭,神色难看的小少年,不知何时平缓了眉眼,原本直直垂的僵硬手指也略微蜷缩起一些弧度。 第135章 …… 祁厌的意识昏昏沉沉,他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冻死在这寒天腊月里。 他总是睁不开双眼,仿佛莫名之中有什么东西遏制住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祁厌觉得身上一轻,刺骨的冷意似乎在一点一点减退,不多时,一具同样冰冷的身躯贴上了他的。 这体感很弱,但并不妨碍他就是感觉到了。 一股难言的,熟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莫名的不想反抗。 是谁?谁救了他? 这冰冷偏僻的宫道上,明明一开始只有他一个活人……不。 有两个,只是那个宫女受人指使,想要害他,被他杀死了而已。 鼻间似有若无的又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山茶花的味道。 可这个季节又怎么会有山茶花呢? 一定是错觉吧,他总是在每一个日夜里频繁的想起那个并不算熟悉的味道。 身体一点点回暖,祁厌的眼皮不再那么紧绷。 他略带嘲弄的想,或许这次他即将就要死了,身上的暖意是临终之前的回光返照呢? 他的眼睫轻颤,在回殿里的途中,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入目,是满世间的皑皑白雪。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紧接着,迟钝的触感传来,他发现自己的胳膊搭在一个并不算宽阔的冰冷的肩膀上。 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那人身上。 他缓慢的,僵硬的偏头去看。 一副令人不解的、最不该出现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视线里。 …… 怎么是她? 怎么会是她? 看着面前这个才被自己亲手掐死在雪地里没多久,亲自看着她咽气的女人,祁厌眸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他再一次被救了,这次救了他的,貌似不能算是个人。 祁厌是亲眼看着他咽气的,还反反复复确认过很多很多遍。 确认了那个女人对自己再无威胁,这才拖着毫无力气的双腿缓慢爬行在雪地里,最后实在是被冻的受不了了,这才应激的晕了过去。 是的,他的双腿在之前便被这个宫女打断了。 原因是,这宫女在看到他缩在殿中发了高热,没有药物治疗,就要烧坏脑子一命呜呼,才发了那么一点儿令人讥笑的怜悯之心。 去太医院拿了些药材,结果这事儿被太子和六公主那边发现了,不仅抢走了药材,还将这个宫女打了一顿,罚跪在雪地里。 正巧他的求生欲指使着他出来找些吃的和柴火,或许是时运不济,被雪地里罚跪的宫女发现了他,宫女对他怀恨在心,便随手找来了几根湿冷的树枝捆在一起,生生将他的双腿抽断。 若不是在关键时候宫女意外在雪地滑倒,他也没有机会动手反杀了她。 今晚若是他没有什么机会,便只能惨死在宫女手下了。 他从来便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心,人们做的一些事情一旦威胁到自身,便会立马换一副嘴脸。 那宫女是这样,世间里的所有人也都是这样。 没有谁是特别的。 可现在,一个早就应该死去,被风雪掩埋在地底的尸体,忽然重新站了起来,还好心的将他架起,朝着回宫的方向而去…… 已经死了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这是怎么看,都不正常的呀。 祁厌右手整条手臂都搭在宫女的肩颈处,只要他想,只要他的手稍稍用力,便能立即锁定这人的命脉,重新置她于死地。 可他没有,他犹豫了。 在清醒之前,鼻间若有若无的那股淡淡的山茶花香味,让他有些迟疑。 这种味道,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仅仅只是想一想,心口就仿佛被一只炽热的手紧紧的攥住。 一个可能浮上脑海。 可,三年过去了,祂还会回来吗? 祁厌的动作幅度不大,却没有躲过将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的芈岁的注意。 身侧,那个宫女一脸惊喜的道:“你醒啦!” 芈岁急忙停下,将他的胳膊放下,却不想眼前的祁厌在失去她的支撑后居然没有坚持到两秒,便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雪足够厚,这点疼痛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恶劣的影响,祁厌的双腿早已麻木。 倒是芈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诧异出声:“你的腿又受伤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奇妙,祁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多说什么打草惊蛇,他反而轻轻出声,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先前的事……你不许我计较了?” 芈岁被他的话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祁厌和这个她捡来的小宫女先前有联系?他还做了一些惹小宫女不快的事? 谨慎的思考了一会儿,她开始打马虎眼:“嗯……过去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离开这里暖暖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由于这具身体已经死了,她除了冷以外感受不到别的温度,但由于系统加持的“本世界痛觉降低”buff,这点冷在习惯了之后于芈岁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祁厌眉眼低垂,长长的眼睫微眨,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半晌,他自己对着芈岁的方向主动抬起一只手,扬起漂亮的小脸儿,甜甜的笑了一下。 芈岁本想先拉他起来,却听祁厌看着她,歪了歪头:“等一下,我腿受伤了,走不了路了,你架着我会很费劲。” 第136章 这是真的,祁厌现在只有十一二岁,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本就发育的慢,个头长的也不高,远远没有祁厌遇见他本体十六岁时那样高挑俊秀。 反观芈岁现在的身体,是正正好十五六岁的宫女模样,比正常女子还要高一点,更是比祁厌高出一个头左右。 这样架着他,她本人得屈膝躬身,才能适应他的高度,这样下去会很累的。 芈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更何况,如今知道祁厌腿部受了伤,那再让他分出一点力气去支撑身体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会加重伤害,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说的对,那……我背你,好不好?” 芈岁看着祁厌。 少年的桃花眼微挑,随即,笑眯眯的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呀,那真是……谢谢你啦。” 芈岁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小时候的阿厌,看起来,是要比长大后的阿厌更乖一点呢。 她转过身,僵硬的蹲下来,朝着祁厌的方向挥了挥手:“准备好了,你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身后,祁厌的目光闪过一丝探究与怀疑。 但他没有停滞太久,没过几秒,芈岁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有人努力的在雪地里踌躇爬行。 不多时,她的颈间贴上一双冰凉的手。 即使这具身体已经足够寒冷,可脖颈处的那双手的靠近还是让芈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好凉。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从认识到现在,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阿厌的手都是凉的。 背上开始附上重量,侧首,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们走吧。” 第73章 山茶 定了定神,芈岁拉住祁厌瘦骨嶙峋的手腕,将他往前带了带。 芈岁在福利院这样背过不知道多少弟弟妹妹,有经验的很。 这具身体力气不小。这个年纪的祁厌也不算重,芈岁便只微微躬身,双手扶住祁厌的大腿靠上一点的位置,缓慢起身,往上颠了颠。 “还可以嘛?这个姿势有没有被卡到?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我调整一下?” 芈岁本人其实对这个姿势是没有一点感觉的,毕竟她这具身体早已死亡,部分组织的坏死导致许多触觉无法传入大脑的神经中枢。 她只能凭借过往的经验来询问祁厌。 背后,祁厌整张脸深深埋在她的脖颈后面,近乎贪婪的嗅着那股似有若无的山茶花香。 明明女子的手臂早已僵硬不堪,不复先前的柔软娇嫩,放置在他腿下的双臂咯人无比,他的腿已经被打断,本就痛苦万分,偏偏勒着的地方时间久了卡住了血脉循环,整条腿变得又麻又痛,几乎可以撑得上折磨和酷刑。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反而嘴角溢出一丝古怪的、略微带这些奇异满足的笑。 声音听起来分外平静冷然。 他声音很轻,轻到若不是他人就在芈岁背后,芈岁都几乎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的地步。 “没有,很舒服,我们走吧。” “好。” 芈岁听完,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右脚,在雪地里走了起来。 就连芈岁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从一开始第一次见到祁厌还会叫一声陌生疏离的“殿下”,而这点疏离感,在再一次见到小时候的祁厌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按照尊卑,她该唤他一声“九殿下”或者“九皇子”的。 可她潜意识里忘记了,祁厌也没有提醒她。 他好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熟稔感,就好像,连他这样低贱不堪的人,也在很久以前就与他的神明有了接触一般。 祁厌从一开始,从芈岁帮他摘下风筝的那一刻就不讨厌她,这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他们或许上一世就有接触了也说不定呢? 祁厌觉得自己现在真的蠢透了,他怎么可以如此不可救药的去想要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家伙。 他甚至连祂是男是女,是鬼是神都不明了。 是了,从他看见那个宫女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不是祂,但至少在这一刻,祂可以是她。 短暂的,是祂。 雪夜渐渐越来越深,芈岁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朝着黑暗深处浸没,不知是在努力迎接黎明的到来,还是随着一块沉重的,并不起眼的星星一起坠落到无人的角落,直到再也不见踪迹。 …… 一直趴在她背上,没怎么说话的小少年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浮现一抹落寞。 看着越来越近的竹华殿朱红色的大门,他轻轻开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芈岁淬不及防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 她僵硬的转过脖子,余光与身侧少年湿漉漉的桃花眼对上,有片刻的愣怔。 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默默转过头去,恢复了脚步声。 她暂时没有说话。 想了想,问系统:「我可以告诉他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绝对不可以!!!】系统十分慌张的看着主系统的方向。 主系统那边还不知道它没要积分就给宿主开了借尸还魂的权限,要是被它知道了,那自己好不容易重修了好几次的类人情感芯片说不定就要被收回了!!! 第137章 这绝不可以!!! 而且,最重要的是,回朔的时间线和真实的时间线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时空线,虽然这两个有一定几率会以梦境的形式在真实的祁厌脑海里重叠,但是绝对不能向这个回朔时间线的祁厌透露出现实的事!! 那样很可能会造成时间线的失控紊乱,后果不堪设想,维修需要花好多好多积分,好多好多的钱的!!! 它将这件事告诉了芈岁,芈岁听完颇有些遗憾。 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她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可以告诉他一些别的吗?不透露现实世界,告诉他一些我的事情?」 系统有些为难,它再一次看向主系统的方向,然后暗搓搓给宿主这边进行了消音处理。 头疼的叹了口气:【去叭去叭。】 得了许肯,芈岁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她没有率先回答祁厌的问题,反而问:“你……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很早以前。” 很早以前……真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想了想,芈岁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转而换上了一种抱歉的语气:“好吧,只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是谁,我唯一能确定以及肯定的告诉你的是,你长大以后一定会真正遇见我的。” 等你们的时间线重合,你就能再一次遇见我了。 所以阿厌,你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背上的少年眉眼低垂,看起来可怜极了。 芈岁许久没听到他再说话,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却不想脖颈突然一紧,一张比她温度略高的面颊贴了上来,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唇贴近芈岁的颈侧。 然后,发狠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可惜芈岁根本感受不到,她只觉得有些湿润。 “你做什么?” 须臾,少年闷闷的声音响起:“我在想,是不是要做个记号? 这样下次你若真的出现在我身边,我就能够凭借这个记号一眼就把你认出来。” 芈岁失笑:“胡说八道,你只能把这具宫女的身体认出来。” 祁厌长睫微眨,松了口,缓缓侧过脸,枕在她的后背。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男,还是女?” 「这个能说的叭?」 系统已经麻木了,它这次都不敢看主系统的方向了,硬着头皮:【哦,随便。】 芈岁转头就道:“是女孩儿。”顿了顿,为了显得自己不是什么怪阿姨,她特意加了句:“马上就十五岁了,是姐姐哦!” 姐姐。 祁厌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姐姐吗? 许久,他似在喃喃自语:“我……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芈岁再次失笑,再次颠了颠他瘦小的身子,爱怜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可以,他也可以啊。 原来,他也可以,和这样的人……有,牵扯吗? 原本已经布满百般裂痕的心脏上仿佛被人裹上一层层甜蜜的糖霜。 刺进以前陈旧的伤口,又甜又疼。 酸涩的感觉似乎深深的埋藏在里面,扎根,然后抽芽,最后长成一棵一棵数不清,看不完的参天大树。 姐姐,他也有姐姐了呢。 第74章 结束 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祁厌嘴角勾起一丝笑,只是那笑容很奇怪,综合着许多因素。 他的笑很淡,里面的仿徨、怀疑呼之欲出。 可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只是淡声道:“嗯,谢谢。” …… 茫茫大雪将世间铺成银色,一望无际的雪域似乎没有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芈岁这才看见了竹华殿门口的两墩石狮子。 “到了!” 祁厌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他住这里的,这个问题似乎自己想想就能得到答案。 他也露出了尖锐的小虎牙:“嗯。” 芈岁背着人正打算走进去,却在上台阶的时候忽的停下。 想了想,芈岁看向祁厌:“你的宫殿里,还有其他人吗?” 低垂着眼帘,祁厌不吭声。 按照严格来说,应该是有一个,可惜这唯一的仆人并不愿意留在他这个没用实权也没有空名的废物皇子这里,早已另谋了出路。 似乎神色黯然了不少,祁厌正要说话,却见芈岁停下,腾出一只手,温柔的捏了捏他的手掌心软肉。 温声道:“那真是太好啦。” 不用担心有谁的耳目。 * 宫殿还是那个宫殿,芈岁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的不得了。 她熟练的先将祁厌放到床上,随后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距离半个时辰结束还有差不多两柱香时间,芈岁:“腿伸出来,是哪里疼?” 祁厌微愣,下意识的将双腿往后缩了缩。 “我……我不疼……” 芈岁笑了:“不疼吗?那你自己下床走走试试看?” 祁厌这次不说话了,他匆匆瞥了眼她,慢吞吞的撩起衣袍,耳尖通红。 哪怕仅仅只是十二岁的小少年,也会有不好意思啊。 芈岁看不下去他慢吞吞的动作,一把轻轻扯过他的腿,将它搭在旁边的凳子上。 “疼就喊出来嗷。” “嗯。” 第138章 和系统兑换了一瓶伤药喷雾,芈岁在祁厌的伤处喷了好几圈,确认都覆盖住了,这才松了口气。 好好的腿,这大冬天的若是得不到治疗,以后哪怕好了,碰到阴雨天也还是会钻心的疼。 也不知道现实世界的阿厌在经历这些之后,腿上有没有留下暗伤,阴雨天会不会疼? 十一二岁的祁厌很坚强,或者说,他远远比芈岁想的要坚强的多。 明明小腿上是刺骨钻心的疼痛,可偏偏面上一片风轻云淡之色。 其实与他而言,这点程度的疼痛属实算不得什么。 他在庄子上的时候,遭受过的毒打远比这严重的多。 母亲发起疯来,用带着倒刺的荆棘条死命抽打的时候,带来的疼痛远远比这剧烈的多。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时候尚且能坚持下去,断不可能在这里倒下。 上了药,芈岁给他盖好被子:“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想必是伺候的下人又没有给他送饭吧? 刚说完这句,芈岁的目光就凝在了祁厌脸上。 方才在雪地里冰天冻地,祁厌整个人都毫无血色,现如今**渐渐回暖,一点不正常的红晕在他脸上泛开。 芈岁拧眉,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啊。 仅仅只能感受到一点点异样温度的指尖处传来细微的温度差,芈岁叹了口气。 “发烧了?” 少年乖巧的点了点头。 “先前出去被埋在雪里,也是因为想要找药吗?” 思索片刻,祁厌小声补充回答:“也是因为饿了。” 饿了,两者都有啊。 相似的场景莫名重叠,芈岁指尖微卷。 熟练的出了外面院子,她到井里打了水,想烧热,转了一圈才发现整个竹华殿没有一根柴火。 啊…… 这生活条件,比起初见时现实中的阿厌还要艰难不少啊。 眼中浮现一抹怜惜,芈岁再次和系统用0.5积分兑换了十捆木头。 顺利烧了水后,她的时间也仅仅只有十分钟左右了。 低下头,芈岁能明显的感觉到,想要操控这具身体做动作已经不大容易了。 不过还好她对膳房的位置比较熟悉,跑着过去,也没用一小会儿。 膳房没人看守,或许是因为深夜,亦或是天太冷了,都在自个儿屋子里躲懒,芈岁没看见一个人的踪影。 今日点正! 迅速拿了两个馒头,从咸菜缸里狠狠夹了一大碗,还顺了不少不算很精致的糕点自己零碎的一点生米面。 馒头拿的时候还在锅里蒸着温着,估计是准备给早起干活的宫女太监们的朝食。 芈岁打量着四周,打算找点合适的肉类给祁厌补补身体。 他才十一二岁啊,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不能浪费了才是。 四下转了几圈,芈岁走到内院外围,眼尖的看到左前方的围墙那里明晃晃的挂着两条腊肉。 她顿时眼前一亮! 真是瞌睡来了给枕头!这两条腊肉简直太能解决目前的问题了! 配合着这些生米面,祁厌自己就可以煮些粥,然后切上一点腊肉,他会做的话还可以吃点腊肉拌饭! 芈岁急忙将那两条肉都取下来,带回去。 …… 这一趟收获颇丰,她动作够快,回去了甚至还帮着祁厌用烧开的水煮了一碗粥。 直到系统提示她时间快到了,她才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我要走了,你记得藏好吃的,要好好生活啊。” 不等祁厌回话,芈岁便率先一股脑的冲出去,争分夺秒远离竹华殿。 作为交换,已经死去的原主会再重新活一个时辰,她不清楚原主会不会欺负亦或是将祁厌有吃的这件事告诉别人,给他平白带来祸端,只能尽力而为,提前让她远离竹华殿了。 抚在头顶的重量忽的消失,祁厌捧着装着热水的碗,眸光随着芈岁的背影而转动。 他没有出声,没有告别。 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芈岁僵硬的身影。 许久,他空洞的双眼缓缓转移向自己手中捧着的瓷碗,喃喃自语。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这是你说的,不可以骗我哦。” 回朔到这里戛然而止。 …… 珠帘玉幔中,芈岁长长的睫毛微颤,不久,她从睡梦中睁开双眼。 这一次没有痛苦,没有太过悲伤的情绪,她的目光平静。 「第二次回朔就这样结束了,是吗?」 【没有吧,第二次回朔的数量是五个片段这样,你这次才用掉了两个片段,还早呢,最近做梦小心些。】 听到系统这么说,芈岁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不然,她总有种一百积分花的太敷衍的错觉。 芈岁抬头望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由于做了一整夜的梦,芈岁现在还是十分的困倦。 想了想,索性盖紧了被子,翻了个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她的回笼觉去了。 白日,艳阳高照,百雀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床上模糊的人影,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家小姐自从去宫里玩了一趟,这回来之后是越来越懒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芈岁。 第139章 她现在明面上正在待嫁,整天哪也去不了,只能待在府里。 不知道为什么也就越来越懒。 整日睡到日晒三竿不说,总是连地都不想下,通常走两步就喊累了。 百雀都怀疑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不只是她,就连时不时来看她的沈夫人也都暗暗这么想。 因此,家里的大夫总是时不时的来那么一趟。 这不,百雀又来叫芈岁起床了。 “小姐,该起身啦。咱们夫人前两日特意去宫里请了李太医来替您诊脉,人现在就在客厅了,您好歹出去见一见啊。” 睡梦中的芈岁被她幌醒。 她呆愣的睁开眼,眼神聚焦几秒,缓缓看向眼前的百雀。 “什么?又请脉?我没病啊?” 看着百雀一言难尽的目光,芈岁心里“咯噔”一下。 这已经是这几天里第四个大夫了。 完了完了,因为太懒了被妈妈误认为生病了,她也是第一人了吧? “我真的没事儿,就是懒的!” “小姐……” 百雀为难的撅起嘴巴。 看着她这样,芈岁只好点点头。 算了叭,反正就是诊个脉罢了,确保身体平安,也没什么问题……顶多,顶多是次数多些。 “……唉,好吧。” 芈岁恹恹的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梳妆后,去了客厅。 见到那个刘太医后,芈岁正常见了礼。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上首坐着沈夫人。 诊脉过程中,沈夫人探着身子,紧紧盯着两人。 “刘太医,怎么样?我儿身体有什么问题吗?自从她从宫里回来了一趟开始,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吃饭也吃不多,也不爱与我和相爷说话了,人也特别嗜睡……” 这么一说,沈夫人也有些沉默。 这丫头……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虽然沈夫人从来在芈岁面前都是摆着一副严母的样子,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关心芈岁。 相反,她才是府里最关心芈岁的人。 以至于,芈岁生活习惯上有的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都会被她察觉。 这变化隐隐让她有些害怕,她不由得联想起芈岁十二那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 第75章 往昔 诏狱。 祁厌半躺在干草垛上,紧紧抓着那两张帕子不松手。 许久,他看着它们,微微叹了口气,从新塞回自己胸口,贴着心口放置。 突兀的,他眼前一晃…… 一阵不算剧烈的疼痛感袭来,眩晕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完全闭上了眼,身体轻微颤抖。 零星几个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画面浮现于他的脑海。 空荡荡的冷宫别苑。 漆黑一片的破旧房间里忽然亮起的飘渺烛光。 破旧床板上凭空出现的怪异盒子。 似有若无的缓慢拉扯裤角的力道。 还有…… 那个本来应该无人问津的雪夜。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不断涌入的片段式记忆呈碎片状涌入脑海。 祁厌攥紧身下的干草垛。 …… 良久,眉眼紧闭的少年兀自拧眉。 疼痛早已不复先前,可他还是久久没有平复。 须臾,少年的眼睫轻颤,缓缓睁开那双好看的桃花眸。 眸光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这些,是什么? 祁厌几乎是一瞬间便想通了那个死而复生的宫女是谁。 岁岁,是岁岁。 也只能、只会是岁岁。 可他的脑海里,为什么会平白出现这么多关于她的回忆? 祁厌起身,静静靠坐在墙壁上。 半晌,他轻轻嗤笑一声。 这不重要了,已经不重要了。 单手搭上膝盖,一点一点细细品味着内心这怪异扭曲的情绪。 岁岁有秘密,或许不仅如此,她大抵还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祁厌感觉自己变得好奇怪,他以第一视角看完了岁岁与年少时另一个自己的全部,他明明应该觉得欣喜才对。 可为什么,一股强烈的,深沉的嫉妒会直冲大脑。 是的,嫉妒。 他嫉妒那个得到了岁岁怜惜的自己。 他一个人独自经历过没有岁岁的十二岁,可为什么那个家伙就能得到岁岁的怜爱? 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这一刻,祁厌嫉妒的快要发狂。 或许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吃自己的醋。 长长叹了一口气,祁厌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痕。 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底隐隐升起的点点酸楚之色,少年单手紧握成拳。 心脏同时被酸涩与嫉妒填满,他握了一会儿,忽的卸了气。 ……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岁岁,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 芈岁抬眼。望着对面给她把脉的老太医。 刘太医一手把脉,一手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 许久之后,诧异的看着芈岁,随即为难的看向主位的沈夫人。 他这一眼让沈夫人心里一咯噔。 沈夫人表面上还是一副沉静稳重的模样,可暗地里却抓紧了梨花木扶手,心里缓缓收紧:“……怎么?刘太医,您可,瞧出什么来了?” 第140章 刘太医看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转移到芈岁身上。 他斟酌着开口:“相夫人,您确定……令媛最近真的有您先前说的这些症状吗?” 沈夫人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据我观察……是这样。” “可……下官诊脉,并未发现她有什么符合症状的病症啊。顶多……嘶,顶多是有一些,不好克化,休眠也不太好。”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至于您说的这些症状,大抵是小姐心情不好所致的吧。心情也会影响食欲之类,你们母女二人理应促膝长谈一番,许是小姐有什么心结也说不定呢?” 芈岁赞同的点点头,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太医,把她心情不好都看出来了,前面几个大夫只说她最近不好消化,开了几副帮助消化的药房,顶多是让她娘亲买些酸的食物给她吃。 见刘太医都这么说了,沈夫人心下多少是放心了些。 “只是这样啊,多谢刘太医,我们会的。” 送走刘太医,芈岁一脸无辜的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叹了口气,禀退下人,将她拉到自个儿屋子里坐下。 “你好好与我说说,近几日是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了太子那事儿伤心?” 虽然自己闺女嘴上不说,可整个人的状态却不会骗人,她不对劲。 沈夫人思来想去,最终觉得到底还是太子那件事影响了她。 叹了口气,她拉着芈岁的手:“岁岁,你若是实在不愿意与他做戏,咱们便不做了,娘亲不相信只有那一个办法能够救你哥哥。” 芈岁定了定,笑了,她回握住沈夫人的手:“不是这样的,娘亲。” “不过是一次假成亲罢了,有您和爹爹给我做后盾,我一点也不怕的。最近就是有点状态不好,晚上不太能睡着罢了。您别太有心理压力呀,也别担心我,爹爹也是。” 最近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梦境回朔这件事,芈岁多多少少被影响到了一些,前几日也一直没梦到,这才导致她有些着急沉闷。 任务进度到底在那里摆着,祁厌现在在诏狱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两者互相结合,芈岁说不着急是假的。 也不知道祁光祝到底有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有没有继续对祁厌用刑…… 若不是最近从系统那里得知,幸福值不降反增,芈岁真的就快要坐不住了。 虽然芈岁不理解为什么在诏狱这么艰苦的条件下,祁厌的幸福值居然还上升了,但这终归是好事。 她在这半个月里虽然没少往诏狱里面塞银子,可却不能做的太明显了,生怕这些事都被太子知道的。 而且,明面上……芈岁暂时还不能来那里。 如今太子势大,周围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芈岁行事都要百般小心。 叹了口气,芈岁垂下脑袋…… 如果人可以拟态,她现在大概就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三花。 身后的小尾巴一扫一扫,脑袋上的一双毛茸茸的小耳朵耷拉下来,提起某人的时候再悄悄竖起来,时不时抖动两下。 沈夫人看着她,最终低下头,眼里泛出淡淡的泪花,点点苦涩在心中蔓延。 “是娘亲对不起你,爹爹和娘亲没用,救不了你大哥,让我们岁岁受苦了。” 芈岁眨眨眼,将她娘拥入怀中。 虽然在芈岁眼里她娘一直走的是严母风,今日这一番话是她没想到的,可是仔细想想也正常,一个有点强势的母亲哪怕再强势,在遇见迫嫁却无能为力的女儿时,大抵不会说出什么刻薄的话吧。 这无从考证,毕竟芈岁从小就是孤儿,她于情亲,反而才是最茫然的。 “娘亲,不要哭啦! 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很开心这辈子能当你们的女儿。 这样吧,我给您讲个故事,要不要听?” 沈夫人看着她,点了点头。 芈岁坐下来:“从前呢,有一个小女孩儿,她很早之前就没有了父母。” “是……去世了吗?” 芈岁沉思片刻,迟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吧。” 也许是去世,也许是遗弃,亦或是别的一些原因。 “她被一所福利院收养了,呃,就是一种慈善场所,专门负责收养没有父母亲人的可怜孩子的地方。”怕沈夫人不明白,芈岁特意解释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古人有没有这种慈善机构。 “唔……还有这种地方?”沈夫人诧异出声。 “对呀!” “那,她们那个朝代一定很安乐。” 芈岁笑了笑。眼里充满了自豪:“是呀,那个朝代真的很好,没有频繁的战争,人人平等,医疗水平也比现在要高的多,像这样的福利机构也有很多很多。” 沈夫人笑了:“听起来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 芈岁点点头,继续道:“是呀,但是生活在那所福利院的那个小女孩却并不快乐。 那所福利院条件很差,孩子很多,每个人分到的东西都很固定有限,导致经常会有人吃不饱穿不暖。 遇到这种情况,那个女孩子就会去外面的垃圾桶里找吃的……呃,就是,就是渣斗。” 芈岁怕沈夫人不知道什么是垃圾桶,急忙用这里的词汇代替。 “本身能够分到的东西就不多,她还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身体要比寻常的小孩要弱的多,就连学会说话,也比其他的孩子要慢上许多。 第141章 这就导致……她经常会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 有时候是抢走已经被分配好的小零嘴,有时候是衣服,甚至更过分的时候,还会聚在一起嘲笑她是个小哑巴,还总指使她替他们做事。 有一次,她又让抢了吃食,被一群小孩堵在一个地方,为首的几个人逼着她,让她给他们当马骑……” 芈岁顿了顿,改掉了一些与主题无关的部分:“她不肯,头一次做出了反抗。捡起地上的石头,发狠的朝着他们的脑袋上砸去。 那个人的下场不太好,不过经历了这次之后,她的处境好了很多。但还是不够,没有父母的孩子天生就是不幸的…… 这种不幸持续到了她去书堂。因为小时候不太聪明,学东西慢。反应也比别人慢,导致会被一些同窗看不起,也会在暗地里成为一些先生们茶后的余谈。 一次,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家里很有权势的男孩,她拼命道歉,那人却还是不放过他,让几个同窗帮忙按住她,再往她头上倒水…… 事后,女孩儿去告诉先生,他们却无动于衷。 只因为……只因为,她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 她只是一个孤儿。” 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堪的画面,芈岁瞳孔一缩,眼中不知何时弥漫了一层水雾,她有些哽咽,怕被沈夫人发现,不敢再出声。 在沈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原来,无论过了多少年,再次提起这件事,她依旧还是放不下。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勇敢了啊…… 可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这是她生命中所经历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明后面还有很多不堪的事情,却依旧在她记忆力占比绝大部分。 或许是因为,这是她在外面,在年纪最小的时候所经历的第一件让人痛苦的事,第一件让她真的认识到,有父母和没父母究竟有什么差别的一件事。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温柔的抚摸。 炙热的温度让人心头发烫,芈岁的意识被重新唤醒,她目光聚焦,再次看向身侧的沈夫人。 沈夫人温柔的看着她,这次,将她反向拉入自己怀中。 “岁岁,别说下去了。娘知道的,那个女孩子一定很难过,她经历了许多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只是,听了这个故事,我突然觉得,你和这个小女孩儿真的很像。” 第76章 准备 芈岁心头一动:“很像?” “是,很像。”沈夫人缓缓低头,看着她白暂柔嫩的小脸。 面上浮现一丝回忆之色,这个时候的她仿佛整个五官的棱角都柔和下来,很难让人想起,其实她对于芈岁的教育方式更多是偏向冷面的。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在十二岁那个转折点之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沈夫人低声道:“娘记得特别清楚……不过,你大抵已经记不得了。 小时候呀,你也像那个小姑娘一样,在学说话方面,要比同龄人慢一些。 因为这件事,受到了隔壁大理寺卿家小公子欺负,他嘲笑你是个小哑巴,还推了百雀那丫头入水。 你气不过,平日里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小丫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跟个小炮仗一样横冲直撞的,将那公子也撞进小池塘里。 幸好,那池子不深,百雀和他都没事。” 说到这,沈夫人笑意盈盈。 “原来还有这种事,我都忘记了。” “是啊,那时候,你还那么鲜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沈夫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下来。 芈岁眼睫微颤,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吧……书里不是说原主性格沉默内敛,是很典型的闺阁小姐吗? 难不成……她太过活泼,一不小心ooc让沈夫人发现了?! 若被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接替她身体的,其实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她会伤心吗? 芈岁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说出这番话的:“鲜活……难道我现在不够鲜活吗?” “不,岁岁现在很好,和以前一样好,只是那两年,我几乎以为你变了一个人。” 芈岁很好的抓住了关键词:“那两年?变了一个人?” 心头一个想法呼之欲出:“是……是我十二那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吗?” 就是太子要辱她那次—— 沈夫人似乎十分不愿意回想起那件事,但她更怕芈岁想起来。 现在的岁岁很好,几乎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十二岁之前的状态。 反倒是最近这两年,十二之后的岁岁才让她感到陌生。 或许是那次后她受了惊吓,整个人都气质都变得僵硬,呆滞起来,行为举止规律的很,从挑不出一点点的错,做任何事都按部就班,从不出一点意外。 就好像……就好像,是一段早已被安排好一切的提线木偶一般。 空洞、僵硬、木讷。 若不是事出有因,沈夫人都觉得自己的女儿被人顶替了,或者是让抽了魂魄当孤魂野鬼去。 母女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僵硬,明明沈夫人从前并不是一个很严苛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之间,就变得只剩下冰冷的规矩,调教唠叨,以及……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陌生感。 这不像是亲母女,反倒是更像继母和继女。 第142章 沈夫人一瞬间搂紧了她,这样陌生的两年,她属实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岁岁还是好好的。” 沈夫人内心其实恨太子恨极了。 前些日子皇长孙的满月宴,若不是嘉庆帝亲自下令,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得来贺,她压根不想来。 若不是芈岁自己强烈争取,她甚至都不想带芈岁去。 一直让她避着人的目的就在这里。 女儿如今可能已经把那畜牲干的事儿忘了,但她不能忘。 谁害的芈岁变得木讷无光,沈夫人清清楚楚。 也就这几个月,她才在女儿身上重新感受到活力。 虽然她依旧乖乖学礼数,懂礼貌,看起来和先前那个木讷的她一模一样,可到底是有细微的不同。 以前的芈岁,可从来不会时不时睡在日晒三竿,不会拒绝自己给她请礼仪嬷嬷。 她什么都不会拒绝,也从不反抗。 不过现在好了,她的岁岁,终于又回来了。 沈夫人在听到宫里传来的芈贵妃的消息时,第一反应确实是在气祁光祝的卑鄙无耻。 但紧接着,她其实是在恨自己、恨芈相爷没有足够的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们。 让女儿嫁给曾经差点侵犯过她的人,哪怕只是做戏,也够她心里难过。 一颗尚且温热的水滴落在芈岁的侧脸,她恍惚间抬眸去望。 呆呆地愣在原地,下意识的用小脸儿蹭了蹭母亲的颈窝。 这样一个如此亲昵的动作毫无违和感,仿佛曾经已然做过数次。 似乎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在沈夫人面前,她似乎失去了所有攻击性,平时转的很快的脑子也变得迟钝下来。 整个人只剩下最初始的反应,那是一种,对母亲完全的信任和依恋。 * 芈岁从房间出来,面上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气息。 她带着百雀回到了她的院落。 思来想去,总还是放心不下祁厌一个人在诏狱,鬼知道祁光祝有没有遵守约定啊喂! 叹了口气,芈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直晌午,外头太阳大的吓人。 “百雀,你让人出去打听打听,皇宫最近怎么样了?还有太子那边是什么情况。” 芈岁已经想好了,与其整日担惊受怕,还不如找机会去看看阿厌,吃一颗定心丸。 “是,小姐!”百雀没想那么多,什么也没问,就这么去干了。 * 日落黄昏,天边的云霞泛出点点红芒,然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诏狱。 阴暗的牢房内,祁厌百无聊赖的站在房门口。 他的身后,一抹黑影远远躬身,立在那里。 “殿下,太子已经上钩了,朝中他的漏网之鱼过段时日即可一网打尽。不愧您以身做饵,在这诏狱受苦这么长时间。” 祁厌单手背后,闻言,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是啊。外面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的人引进来了吗?” “引进来了殿下!殿下神机妙算,让我们的先锋队偷渡到太子的队伍里,反杀了他们的中枢团队,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军队中心,实则,他暗地里拿假虎符引进来的,都是我们的人!” 祁厌慢悠悠的点点头:“一个不落?” “一个不落!” 祁厌轻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好……继续潜伏着,待他藏不住狐狸尾巴,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放心,很快的……” 第77章 打击 祁厌转身,正眼瞧他:“近来……右相家那位三小姐,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危险?”问出了最近一直萦绕心中经久不散的问题。 那属下有些拿不准,这芈三小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待嫁,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殿下说这个?一切照旧,都挺好的,三小姐待嫁的日子很平和。”属下有些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这样说道。 祁厌顿时变了脸色:“待嫁?” “是啊,待嫁。”属下有些疑惑,重复道。 祁厌拧眉,声音沉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瞒着我?” “不不,属下不敢!您就算是给属下十个胆子属下也不敢随意欺瞒您啊! 不过,您居然不知道吗? 她……前些日子被陛下一纸婚书,许给太子了。” 祁厌瞳孔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这是何时的事。” “半月前吧,您刚入狱没多久。” 半晌,祁厌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是周身的气息越发不详起来,属下忍不住退后几步。 “这种事……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殿下居然不知道吗……? 还望殿下恕罪!这件事之前的一日那三小姐还与您见过面……属下还以为,她已经提前和您通了气的。” “通气?”祁厌都快气笑了。 先前祁光祝与他说起这件事,他百般不信,后面见了她,她也说了不会有这种事…… 可现在……岁岁又为何要骗他? 胸腔中隐隐有怒火中烧,可更多的,却是隐隐止不住的担忧。 他相信他的岁岁必定不会骗他,说了两个月,就肯定会等他两个月的。 她这样必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 第143章 心中传来一阵凉意,祁厌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冻的站在一旁的黑衣下属几乎有些站不住。 墨色如滔天巨浪般于他眼中翻滚,祁厌一点一点握紧自己的拳头。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 祁光祝懒懒立在那里,伸开双手,等着宫女替自己穿衣,身后的床上,一个看起来十三岁的小女孩满脸泪痕,瑟缩的抓紧被角,缩在角落,一双灵动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仔细看,她的眉眼竟与芈岁有略微的相似之处。 “孤念你昨晚侍寝有功,让孤很舒服,说吧,想讨要些什么赏赐?” 祁光祝的视线直视前方,目光带着侵略性和欲望满足后的余韵。 他背对着女孩儿,没看到她眼中满满的恨意。 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着一样东西,女孩儿轻声开口:“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衣服穿戴整齐,祁光祝挥手禀退宫女,眼都没抬,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当然。”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下床声,微弱的脚步声颤抖着停在他的正后方。 女孩儿眸中闪过憎恨,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对准了祁光祝的脖子。 “好啊……那我就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一抹鲜血喷射而出—— 四溅的血液喷洒在祁光祝的脖颈间,他的脸上也沾染些许红色。 轻轻扶住女孩轻薄的身体,他的目光在她颈间扎着的匕首上掠过,须臾,轻轻伸手抚过女孩儿娇艳的面容。 似惋惜般叹了口气:“可惜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副这么像她的面孔……若是识趣,但也能赏她个妾当当。” 随即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他收敛了面上的虚伪之色。 掏出一块娟帕,祁光祝慢悠悠的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不过没关系,最像的一个,马上就要迎进门了。” 让人将这具尸体收拾下去,祁光祝唤来宫女,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整理服装之际,一个太监朝他走过来。 他神态自若,仿佛没看到正在被宫人清理的地上那具尸体一般。 这种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有的是太子殿下自己发狠掐死的,有的是如同眼前这位不知好歹刺杀的,尸体太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更何况……太监悄悄扫了那尸体的脸一眼,心中有了算计。 这个除了年纪和眉眼以外,其他地方并不像早逝的五公主,轻易死了倒也不可惜。 他又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让三皇子毁了脸的那个清秀少年,心中一阵摆首。 那个更可惜,除了性别,他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右相府的那位小姐以外长的最像五公主的人了。 只是,毁了一半的脸。 “殿下,右相那边,您让盯着的三小姐有动静了。” 太监低头与他耳语片刻。 祁光祝面色不变:“孤就知道,她还是忍不住了,不枉费孤派了这么多人监视她。” 想了想,祁光祝忽然转头看着太监,眸子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孤还真是看不惯岁儿眼里总装着其他男子,你说……如果让他们反目成仇,是不是更有意思?” 太监低着头不说话,态度姿态温顺极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太子不是真的在询问他,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就听祁光祝怜悯般的开口:“摆驾吧,去诏狱,这么多天,也该见见孤的好弟弟了。” 太监低着头,默默的应了一声,下去准备轿辇了。 认识芈岁的所有人中,与她关系亲近的都称呼她为岁岁,可太子却偏偏只喜欢叫她岁儿。 是因为他想在芈岁心中留下特别的印象吗? 显然不是的。 只有一直伺候在祁光祝身侧的老太监们才知道…… 宫中秘闻,那位意外死在十年前,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将性命定格在十二岁的五公主殿下,她的乳名,就叫穗儿。 又有谁知道,他一声声的“岁儿”,到底叫的是哪个字呢? 芈岁完全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祁光祝的人发现了,她还是低估了祁光祝在朝中的实力。 百雀直到傍晚才将消息传回来,芈岁得到准确的信儿,这才乔装打扮了一番,从一个偏僻的后门中窜出去。 她没让百雀一直跟着,只是让她在诏狱附近守着,若发现有不对的地方立刻回去搬救兵。 百雀虽然疑惑,却胜在衷心,芈岁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了过去。 她按照上次的记忆一路顺着便顺利来到了诏狱一处隐蔽的入口。 正打算偷偷摸摸进去,一双冰凉的手扣住了她的肩。 芈岁浑身一抖,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身后,一道意味不明,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紧接着,芈岁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随之而来。 “这不是孤的岁儿吗?怎么会来这种肮脏不堪的地方?是来看九弟的吗?也不和孤说一声,这当人嫂嫂的啊,还是和小叔子保持着距离为好,你说呢?孤的侧妃?” 芈岁身体一僵。 百雀怎么打听的消息?不是说祁光祝这畜牲在东宫躺着祸害小女孩儿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岁儿不必如此惊讶,孤知道你的心,你其实是想与他好好做个道别,对吗?放心。孤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第144章 芈岁心里直喊晦气,她今日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同时,一股不好的感觉直冲心底。 他要做什么? 直觉告诉她,此刻走才是最佳选择。 她想要扯开话题:“那个……我其实就是路过,好奇这个地方……现在就走。” 谁料刚一转身,便被揽入怀中,芈岁当即一阵恶寒,挣扎着出了他的怀抱。 祁光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别急啊。走什么?与他说清楚也好,既然决定好了要当孤的侧妃,便不要与他人纠缠不清了。 走吧,孤在后面保护你,只不过…… 岁儿啊,你最好谨言慎行些,不然,孤也不太确定,会不会一时嫉妒心发作,结果了九弟。顺便……将那位驻守边关的大舅兄也一并送去早登极乐……” 他口中的威胁意味十分明确,芈岁咬牙看了他一眼,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可如何是好,祁光祝这分明是奔着让她和阿厌彻底决裂去的啊! 可她如今仿佛是被架在火上烤,如今只能抱希望于阿厌不要相信她的话了…… 她真是蠢透了!怎么选在今日去诏狱?她凭什么以为右相府里太子的眼线就少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还望殿下放心,既即将为人妇,我便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哦,是吗?倒是孤多心了。” 芈岁打定主意,哀莫大于心死,不再多说什么,冷着脸,抬脚往前走去。 天色渐晚,祁厌与那黑影聊了许久,直至隐隐听到外面幽暗深长的长廊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后,这才收敛了眸色。 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这个时候,是谁会来这里找他?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一截红色的裙摆便从拐角处掠着细微的风声,映入祁厌眼帘。 看到它的一瞬间,祁厌的眸色亮了起来,却在转眼看见她身后之人的时候,眸中温度一下降至冰点。 心中纵使有千句万句话想要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伤势恢复的如何了,以及……那桩婚事。 可这诸多的问题却怎么都问不出口,最终凝结到嘴边的,却是只有一句冷冷的:“你们来干什么?” 第78章 碎裂 芈岁走在前面,看着许久未见的少年。 他身上的伤痕还没完全好利索,侧脸还有一道鞭伤的痕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一瞬间有些热泪盈眶。 她想去摸一摸祁厌脸颊的伤痕,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被身后的祁光祝猛地握住。 半威胁的轻捏着她的手指,祁光祝绕到她身侧与她耳语。 “别太过火,孤的侧妃。一会儿说些孤爱听的,否则,你应该不会想知道后果。” 芈岁下意识想躲避他的触碰,心头因着他的举动泛起恶心之感。 飞快的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芈岁嫌恶的蹭了蹭。 祁光祝见了她的举动,不怒反笑。 十分自然的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威胁的瞥她一眼。 芈岁憋屈的咬牙。 心里想把他狗爪子剁掉。 但表面还是隐忍着一言不发。 这画面落在祁厌眼中,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眸。 祁厌目眦欲裂,他死死盯住两人交叠的那一点点地方,双目霎时间变得猩红一片。 祁厌仿佛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整个人像一头即将发疯的狮子。 目光危险,一股从未有过的阴森感瞬间席卷整个地牢。 若不是此刻牢房的大门堵住了他的动作,祁光祝都怀疑他下一刻能冲出来咬死他。 这种场面可不多见啊……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芈岁一眼。 幼时哪怕欺负死他,他也从未有过这种反应呢。 芈岁有些垂头丧气,碍于祁光祝在场,有些话她并不可以直接说出来…… “阿厌……” 本以为他多少会质问自己,却没想到,祁厌轻轻一笑,他缓缓抬首,只是问了句:“你当真要嫁给他?” 芈岁目光有些躲闪,大脑飞速运转,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祁厌这个问题他才不会伤心,可就是这么一个思考的瞬间,前方的祁厌目光便垂了下来。 周身的气息更加沉寂。 那一刻,芈岁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霎那间无法呼吸。 “岁岁,你当真……要,嫁给他?”一字一顿,祁厌双拳紧握,看不清眸光里的情绪。 他只是又问了一遍。 这次他声音很轻,隐隐能听出透着些许模糊不清的委屈。 身侧,威胁的目光投射过来,芈岁咬咬牙,狠心甩了甩衣袖,不敢看他的眼睛。 明明她也是被迫的,可为什么……为什么…… 祁光祝适时出声:“九弟,你逾矩了,身为小辈,你应当称呼岁儿为皇嫂才对。 再者,瞧你这话说的,父皇都亲自下旨了,还能有假不成?我们两情相悦,你应该祝福我们。” 一门之隔,祁厌丝毫不理会他的话,甚至就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只是盯住芈岁,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岁岁,我问的是你,看着我,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是他逼迫你的,对吗?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芈岁压根不敢看他。 一个人在心里骂了祁光祝这个贱人一百遍,她本来是想偷偷和祁厌通个气,串通好一起来骗祁光祝的,可惜被这个狗东西发现了。 第145章 她一咬牙。 “我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没有……没有逼迫。一切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阿厌你千万不要相信啊!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芈岁平生头一次希望祁厌能再多疑一点,再怀疑一下,一下下就好啊! 可惜事与愿违,有祁光祝这个搅屎棍在侧,祁厌再多疑的心,都能给他捋顺了。 “别多想,九弟,岁儿家里家大业大,父亲贵为当朝右相,她若是不愿意,孤又能逼她什么呢?” 一句话仿佛浇灭了祁厌所有幻想。 他静静的立在那里,直直看了芈岁好久。 久到芈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祁厌薄唇微启。 语调极轻,听不出来话里有什么意思。 只是很慢很慢。 “你骗我。” “我们明明说好,不嫁给他的。” 祁厌眼角滑下一道水痕,湿答答的感觉并不舒服,可他没有去擦。 微弱的幽光打在少年脸上,他表情有细微的变化,细看下去,活像一只刚从地狱爬出来,煞气未褪的修罗恶鬼。 少年恶鬼的目光一直粘在芈岁身上,仿佛要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 看着他的样子,芈岁心尖一疼。 眼泪刹那间滴落下来,溅在地上,变成一朵朵小巧的水花。 身侧,祁光祝温柔的替她擦拭脸颊旁的泪珠,被她下意识偏头躲开,顿了顿,祁光祝重新重重抬起她的下巴,缓缓凑近她的耳朵。 “乖一点,配合孤,嗯?” 这样亲昵的动作无异于在祁厌心口又插了一把刀子。 他心如刀绞。 可面上却平静如水。 余光里皆是芈岁被挑起下巴的模样,转过身去,祁厌嫉妒的红了双眼。 不可以,他不允许。 不能是祁光祝,绝对不能是他。 与他成亲,想都别想。 一抹狠戾一闪而过,祁厌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先前的失态从未有过。 “所以,你来做什么?只是为了告诉我你要成亲了?” 甩开祁光祝的手,芈岁双手抓紧地牢铁栏,看着祁厌的背影。 许久,她缓缓低头,轻轻抽泣一声:“我……我想……” “想与孤一起来看看九弟的现状,做个告别,也请九弟明白,岁儿日后便是孤的侧妃,你未来的皇嫂,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一收,别闹的众人脸上都不好看。” 皇嫂皇嫂,今天祁光祝这个狗东西嘴里这两个字就没停过! 芈岁终于忍不住: “好了!” 许是她反应太大,一时间,祁光祝的目光不善。 被他捏些小辫子,芈岁狠狠瞪了他一眼:“……人我也看到了,先走了。” 最后深深回头望了祁厌一眼,芈岁抬脚往外走去。 祁光祝轻笑一声,玩味的看了一眼祁厌,目光流转之间,抬脚跟了上去。 可惜,他没看到,身后背对着他的祁厌那双阴鸷的眼。 * 芈岁不实在想看见祁光祝那张令人恶心的脸,走的飞快,甚至后面还用上了跑的。 任凭祁光祝在身后怎么喊她,她都不带回头一下。 就这样一路小跑,芈岁看到了依旧等在原地的百雀。 “小姐!您回来啦!” 来不及和她解释,芈岁拉起她的手,转身就跑。 “唉小姐!后面有人喊您?唉!小姐!” 芈岁一个劲儿的拉着她跑,等彻底出了诏狱范围,周围肉眼再也看不见祁光祝的影子了,这才堪堪停下。 喘着粗气,芈岁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百雀被这架势弄懵了,有些手足无措。 “小姐?” 芈岁越哭越剧烈。 从一开始的无声落泪,转为了低声抽泣,她缓缓蹲下身子,双臂抱紧自己的膝盖。 …… 夜晚,躺在床上,芈岁难得失了神。 系统与她闲聊:【还难过呢?其实我觉得没必要。】 「……怎么说?」 【呃,就是……我觉得吧,真正该难过应该是祁厌吧?你怎么哭的比他还伤心啊?】 是啊,为什么看到他伤心,她也会不由自主的心脏抽痛呢? 想起最后祁厌看她的那个眼神,芈岁缓缓闭上双眼。 「系统……你说,他会不会恨我?」 【我觉得这事……应该不会吧,你又没对他承诺过什么……】 没对他承诺过? 芈岁不带任何情绪,偏头一笑:「怎么没有?我答应过他的,要等他,终究是我食言了。」 【可是这不怪你,也不能怪你,你原本是想去告诉他的啊,计划赶不上变化是常有的事。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再难过也没用,还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听了系统的话,芈岁沉思良久,最终,她的嘴角勉强扬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嗯……我明白了,你说得对。」 系统听着她的话,欲言又止。 自家宿主到底听没听进去啊…… 【算了算了,我在你们人类的网络上看到一句话,还有时间伤春悲秋,一定是还不够忙,赶紧睡觉吧,等进入回朔,忙起来就好了。】 回朔,对,还有两次回朔机会。 「好。」 第146章 芈岁轻轻闭上了眼。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许久都没睡着。 她其实知道,系统说的是对的,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不能再去想了。 可是越这样安慰自己,芈岁就越是难捱,她满脑子都是祁厌转身之前看向她的那一眼。 少年满眼的破碎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也被其中莫名的情绪所扎伤。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天边刚刚破晓,黎明将现,芈岁才隐隐有了睡意。 在又经历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飘忽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再次睁开眼,夏日蝉鸣入耳,余音不绝。 恍惚片刻,芈岁仿佛与这里共振。 她这次醒来的初始地点,是室内,是桌前。 更准确的说,是在右相府,她一直以来的房间里。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感受着身上真实的触感,芈岁心下诧异。 她,就坐在凳子上,前面是一张桌子。 而她自己正一手拿杯盏,一手拎着一只精致的白玉茶壶。 她后知后觉,这次……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与上上次入梦拥有实体不同的是,这次更加有参与感,仿佛,她附身在了谁的身上一般。 脑中一片空白,芈岁“啪啦”一声放下手中器皿,快步转移到梳妆台前,看着那面发黄的铜镜。 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与她本人最大的差别是,面前的这张脸要稚嫩许多,看起来,像是少女十一二岁时的模样。 第79章 屏蔽 心思回转,芈岁当下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正要坐下捋捋思路,就听门外有人唤她。 “小姐,小姐?您快收拾收拾,老夫人一会儿的寿诞开始了,您得去献礼呢!” 芈岁刚要回话,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开始不受控制—— 她失去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了。 根据上次的经验,对于这种事情,芈岁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只能影响一点很小的事,像在这种重大事项转折点上她是做不了什么的。 不过……老夫人寿诞? 芈岁拧眉,她好像知道这是哪个转折点了。 现在这个时间段,搞不好就是禽兽太子对原主下手的那日。 只是…… 芈岁有些疑惑,这件事与祁厌又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兴高采烈的应了声“好”。 听着这活泼的声音,芈岁挑眉。 哎呦?原主这么木讷温柔的人也会有这么活泼的一面吗? 她看着“自己”走到榻前,换上粉粉嫩嫩的舞衣,对着镜子臭美起来。 缩在身体里,芈岁的情绪不知为何也被身体影响,原本的郁闷一扫而空,转而被一股浓烈的欣喜充斥着整个心脏。 不等她再高兴几分,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女孩摆姿势的动作被打断。 她看起来并不害怕,只是有些好奇。 “百雀?百雀?是你吗百雀?” 无人应答,周遭寂静的可怕。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是过了一阵,一道遥远又细微的痛苦闷哼声幽幽传入她的耳朵。 这次芈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想了想,女孩将门悄悄拉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往外看。 淬不及防的,一只带血的手扒住了那道门缝。 似乎是无力支撑,那只手缓缓向下滑去,在漂亮的木色雕花门上留下了一道不长不短的血印。 芈岁心里猛地一跳,下一顺,便清晰的听到这具身体倒吸了一口冷气! 目光缓缓向下,她盯住门缝底下伸出来的两根手指。 那两根手机形状漂亮,指节修长,指腹饱满,可仔细去看,却并不好看。 芈岁发现敏锐的发现,上面不仅布满各种伤痕,有的地方还磨出了老茧。 这是谁的手? 太子的吗? 不对,太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十八岁了,这只手的主人年龄一看就很小。 更何况……太子怎么可能一手血呢? 或许是暂居身体的原因,芈岁并不知十二岁的原主心里在想什么,她只能用这新奇的视角看着女孩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推开房门。 门开了,芈岁看见自己走了出去。 目光下移。 一个面色惨白如鬼,半边脸染着一点血迹,长的格外漂亮的小男孩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嘴角溢血,眼神迷离,仿佛再得不到回应,他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 芈岁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是阿厌! 原来他在这里,难怪她会被传送在这儿。 可……他这又是怎么了? “救……救我。” 芈岁心里一跳,下意识就想上前扶起他,可她却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可不听使唤。 她看到自己吓坏了,双手紧张的缩在胸前,一个劲儿的往后退。 芈岁顿了顿,还是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也难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头一次见到有人受了这么多伤,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吐血,害怕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嘛。 芈岁能感受到,她紧张的手指都在打哆嗦。 她飞快窜回屋子,牢牢的将门一把关上,跌跌撞撞的跑到床上,将铺盖抖开,自己泥鳅一样滑进去,确认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以后,那两只小手死死攥紧被子。 第147章 芈岁清晰的感受到,这具身体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救命,任谁大晚上的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满身伤痕,嘴角溢出鲜血的人,都会害怕的吧? 想到阿厌出场可能会有些特别,但着实没想到居然这么血腥。 比芈岁前两次在回朔里看见的他吓人多了。 也是难为这个小姑娘,在这么小的年纪被迫看到了这种吓人场面。 门外,躺在地上的少年目光渐渐沉寂,祁厌昳丽的眉眼中透露出些许轻嘲。 他真是疯了,一个素未蒙面的小女孩儿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害怕都来不及,不与人检举他这个诡异的外男就不错了,自己还指望着她能救他? 可笑。 祁光祝的那顿鞭打真是把他脑子都抽坏了。 九月的分吹得格外凉,却也不及祁厌心底万分之一。 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活着太累了。 闭了闭眼,祁厌缓缓吐出一口气。 身体逐渐失去温度。 意识逐渐模糊时,他只觉得身上一暖。 强撑起眼皮瞟了一眼,祁厌愣了一瞬。 这是……被子? 身上一重,暖洋洋的温度很快席卷全身。 他勉强强撑着掀开眼皮,入目的是一个身着粉嫩舞衣,梳着双丫髻的可爱女孩儿。 那姑娘小心翼翼的推推他,明显带着哭腔,怀里抱了几只白玉做的瓶瓶罐罐。 “你……你能不能走的稍微远一点?你这样我有点害怕……这些、这些都给你……够不够?” 说着,她还从怀里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油纸包,颤抖着手塞进他怀里。 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这个是吃、吃的,你可以饿了吃些。一会儿这里要来人了的……” 或许是性格使然,亦或者是眼前的小公子模样实在可怜,她说不出什么狠毒的驱赶的话。 只能委婉的提醒他。 祁厌微微偏头,示意她去看旁边的小路。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姑娘当即愣在原地。 原本平坦干净的石头小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褐红色污痕。 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人拖出来的血…… 她的脸一下子惨白无比,哆哆嗦嗦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想逃回温暖的房间里去,却半天都挪不动脚步。 一阵冷风吹来,发狠的灌入她的颈间,芈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你……你……” 她不傻,受了这样重的伤,怕是一个人走不开了。 远处隐隐有微弱的暖光靠近,芈岁慌张极了。 她一咬牙,顾不得思考,三两步走上前去,隔着厚厚的被子,将小少年半个人抱住,往隐蔽的建筑后拖去。 他出乎意料的轻。 完全没有一个十四岁少年该有的重量。 可即便如此,小小的芈岁也废了大大的力气。 祁厌没有制止,没有反抗,默认了她的动作。 终于在亮光逼近前,芈岁将祁厌藏好,她甚至还拨弄了两下树枝。 将那些瓶瓶罐罐当下,她胡乱的一股脑堆在祁厌怀里:“记得用呀。” 祁厌没有说话,抬眸深深看她一眼。 天色黑暗,来人没有发现不对。 “三小姐,您准备好了吗?百雀已经领着伴舞的舞娘们在外面候着了。” 慌乱的瞥了下祁厌的方向,见他藏的确实隐蔽,芈岁勉强稳住心神。 回屋拿了一条披肩,理了理头发,她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 机械般的跳完了舞,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期间太子一直紧紧盯着她,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芈岁心下一沉。 身体的控制权不在自己手上,这一切她都没法阻止。 一舞完毕,走完流程,忽然,芈岁的身体一松,控制权又回来了。 芈岁心下一喜,急忙奔到一旁沈夫人怀里,悄悄扒在她耳边,脱口就是一句:“娘亲!小心太子啊!他想对我图谋不轨!” 说完退后一步,回过头去看她,却见沈夫人眉头微皱,满脸疑惑之色。 “岁岁,你是难受吗?嗓子哑了?娘听不清你说什么。” 芈岁愣住。 她声音虽然小,吐字却很清楚,不信邪的又凑到沈夫人耳边,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 再退后去看沈夫人的反应,那疑惑与一开始一般无二。 想到系统说过,她不能在回朔里造成很大影响,芈岁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恶! 她一下子垮下脸,只好退而求其次:“娘,我想要几个侍卫。” 很显然,这句话没有被屏蔽。 沈夫人依旧满脸疑惑,虽然不知道好端端的她要侍卫做什么,但看着她黑沉沉的脸色,并没有多说,派了几个侍卫给她。 拍了拍她的手,沈夫人笑了笑:“今日来客多,府里鱼龙混杂,带几个人也好。” 点了点头,芈岁打了声招呼,转过了身。 带上几个侍卫,她没有犹豫,立刻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到了自己院子,芈岁将他们全都分布开来,分别在不同的角落里守着,不远不近。 这是个既不让他们发现祁厌的动静,又不至于这样做无法防住太子的距离。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能够确保在第一时间,一有不对的地方,他们就能及时去请救兵。 第148章 “你们分组,牢牢守在这里,切记!无论听到、看到什么,都要分一个人来找我,分一个人去找我爹爹娘亲,剩下的人依旧守着,拦着,谁都不能放进来!还有就是,千万不能离开,知道吗?” 自以为将羲和院围了个密不透风,芈岁满意的点点头。 终于放心不少。 叹了口气,从系统屏蔽她话的行事上来看,那件事大概是避免不了了,可若是能够早点得救了,也就不用让她再经历一遍那些肮脏事了。 罢了罢了,该经历的,躲都躲不掉。 她已经尽力了。 思绪回转,芈岁不再去想这件事。 她抬眸,看了一眼祁厌藏身的方向,抿了抿唇。 已经过去这么久,阿厌这次伤的这么重,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行,虽然有被子,但他看起来失血过多,不知道还会不会感觉到冷。 想到这,她不再耽误时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站在隐蔽的分岔路口,芈岁眉头一拧,这里脚印斑驳,树枝也不复以前的形状,甚至还被睬断了几根。 阿厌这是离开了吗? 可他这次看起来伤的那么重……一个重伤的病人,又能去哪呢? 她正托着下巴蹲在原地眉头紧锁,忽的感觉眼前一黑,一道黑影压住了她的影子。 是阿厌嘛?! 眼前一亮,芈岁急忙转身抬头,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刹那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穗儿……” 祁光祝目光近乎痴迷的粘在芈岁身上,喃喃出声。 “像……真是,太像了。” “像什……唉不是!你别动手动脚的!”芈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问,却被他忽然伸过来的手吓得迅速后退几步! 意识到事情不妙,芈岁急忙拔腿就想跑。 可恶,那群守在门口的侍卫是摆设吗? 她不是说过了,无论有什么动静都要拦住,然后去请救兵的吗?!! 哪怕拦不住,好歹弄点动静出来啊,芈岁欲哭无泪,这些人到底怎么做事的啊?!! 第80章 真相 芈岁拼命的跑,连头也不敢回。 开什么玩笑,本来在男女体力上祁光祝就占优势,现在芈岁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身体,这一对比,祁光祝更占优势了好吧? 芈岁脚下生风,挣扎了一段路,最终还是被祁厌拦住。 他状态微醺,不知是不是故意,抓起明显还不到自己胸前高的芈岁,抱在怀里,朝着寝屋走去。 四肢被禁锢住,芈岁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也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到,大声喊:“救命啊!救命!要杀人了!!!要杀……!” 话没说完,芈岁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她顿时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可怜兮兮的“呜呜呜”的叫。 芈岁惊慌失措,霎时间满脸泪痕。 她整个人都腾空离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太差,芈岁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三次。 在被抱进屋子,关上门的前一刻,一片黑色衣袍一闪而过。 芈岁愣怔片刻。 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看起来,怎么有点像祁厌? 来不及多想,房门“砰”的一声便被关上,意识被拉回来,一只大手抚上了芈岁腰间。 系带被他拉在手里,芈岁大脑宕机一秒,身体比反应更快的挣扎起来。 一阵猛地踢打,不知道踢到了祁光祝哪个位置,男人冷汗直冒,脸色白了一霎,捂着下半身阴狠的看着芈岁。 芈岁抓住时机急忙跳下床榻,却在即将逃跑成功的那一刹那,脚裸一重—— 房门外,祁厌背靠着大树,冷声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 只是……他的目光在触及到怀里的那几个瓶瓶罐罐时,漂亮的桃花眸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少女的惨叫声回荡在耳边,最终,祁厌神色一顿,眉头紧锁,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朝着前方不远处管家的方向,一点一点,一瘸一拐的走去。 他从不是会多管闲事之人,若今日少女没有送他伤药,他断断不会救她,反而还会推波助澜。 毕竟,听说芈家宠女如命,就算出了这种事也断不会将女儿嫁进东宫息事宁人。 若是太子能因为这件事儿得罪了芈家,从此朝堂上又能多一个劲敌,他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余光瞥见瓶子,祁厌闭了闭眼。 罢了,就当是给自己积阴德了,此后二人两不相欠。 * 房间内,祁光祝被她踢中了命根子,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抓住了芈岁的脚裸也只是将她狠狠重新扔到床上,下半身暂且立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余光一扫,他神色阴毒的拿起床边的蜡烛。 滴滴猩红的蜡油洒在床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洞。 芈岁眼中带着对那根蜡烛的惧怕,不断跃动的火苗上窜下跳,仿佛一下子就会烧到她脸上、身上、眼睛上。 她颤抖着步步后退。 “穗儿,你不是很喜欢躲吗?从小就躲着皇兄,再躲啊?你怎么不躲了?还想再跳一次对不对?不可能,这次,绝对不可能再让你逃掉了。” 芈岁欲哭无泪。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品种的鲨臂啊? 眼看着那蜡油就要滴在自己身上,芈岁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飞快的伸出手推了祁光祝一下,然后一个机灵的抽身,从他的臂弯下滑走了。 第149章 奈何路上被他发现,他拦了一把,芈岁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啊!” 她吃痛的叫出声。 却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就赶紧抓紧一切时间往门口溜。 跑到一半却是又被逮住,祁光祝青筋暴起,显然是彻底被惹怒了。 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轻轻松松提起来,不等她反应过来惊慌失措,惊雷般的一巴掌便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扇去。 芈岁被打的头一偏,耳鸣随之袭来。 祁光祝双目猩红,发狠的将她提起来,朝着柜子的方向便狠狠砸过去! “之前不是配合皇兄配合的很好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你还喜欢尚书家那个不成器的小畜生,对不对?还想让皇兄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你,是不是?” “穗儿,你小小年纪,怎的便这般下贱?皇兄好声好气的哄着你供着你,你却偏偏如此不识趣……为什么要抗拒皇兄?为什么?!” 芈岁只感觉头皮发麻一样的痛!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这太子该不会是疯了吧?之前百雀不是说他没有吃醉酒吗?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感觉像是醉了三四天一样? 叫的是“岁儿”,只是他这形容描述完全跟她一点都不搭边啊! 这个鲨臂该不会是把她认成其他人了吧?! 很有可能,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他对她如此执着。 自己这是被当成某个人的替身了吧?! 这还不算,还没等疼痛彻底降临,她便感觉胸中一阵气短,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朝上涌来,一个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小孩子本就身体弱,芈岁又尤其是这样,根本经不住他这猛烈的一摔。 当下便感觉头晕眼花,一阵钝痛感传遍全身。 不用想,芈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必定很不好看。 鼻青脸肿已经不算什么了,她只觉得被自己压在身子底下的右臂,此刻麻辣辣的痛,就好像让什么东西彻底砸扁了一样。 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 她强撑着身体,用左臂把自己支撑起来。 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芈岁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困,眼皮都渐渐塌了下来。 但她还是仅凭着毅力的支撑,极力躲避着齐光祝,一点一点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爬去。 却还是因为动作迟缓,被祁光祝一脚踹飞三尺远,后背撞到了对面的床腿上。 又是一口血吐出,芈岁开始绝望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慌乱嘈杂的响动。 芈岁最后的力气消失殆尽,看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忽然,周身的疼痛不复,她只觉得魂魄一阵动荡,紧接着,芈岁直接被一阵莫名的力量拽出了身体! 一瞬间,原本鲜活的小姑娘变得沉默呆滞,动作僵硬,仿佛瞬间失去了活性,成为了一具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 芈岁拧眉。 这与她被迫缩在这具身体里看着原主臭美时的眼神简直是天差地别。 芈岁很确定,前前后后,这是两个人。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呃……这个嘛……】系统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快说,不许骗我!很久之前我就觉得你的反应不太对,一直以为这是缺少情感芯片的原因,可现在…… 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 芈岁有一个猜测,十二岁仿佛就是一个分水岭,所有人都在与她说十二岁之前的“芈岁”有多么多么聪明活泼,十二岁之后的芈岁变得多么沉默呆滞,大家都以为是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导致的,就连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系统忽然叹了口气,犹豫着开口。 【宿主,系统其实一直没有骗过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瞒着你……这都是你自己要求的啊。】 芈岁神色阴沉:「我?胡说八道!」 【是你自己要求的,只是你忘记了。 现在任务进度也差不多了,按照约定,我也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了。】 芈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在等系统的下文。 【你可能已经没有印象了,在三年前,你其实已经穿过一次了。】 …… 系统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的芈岁外焦里嫩。 好半晌,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没有骗我?」 【骗你做什么?于我们系统而言有什么好处吗?罢了罢了,还好我有任务回放视频,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转眼之间,芈岁的眼前一片黑暗,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须臾,一束灯光打在芈岁身上,一抹银白色流光碎彩一股脑的涌入她的脑海……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眼中墨色翻滚。 她全部想起来了,她确实,已经来过这个世界一次了。 只是与这次不同的是,芈岁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是以胎穿的形式。 可惜当时出了点意外,并没有绑定上系统。 没有系统稳固灵魂,芈岁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经常被震出体外。 直到十二岁时的那场变故,履弱的她才彻底被异世界天道排斥,被强制遣送回原本的世界。 也是这一次,才让芈岁的灵魂被主系统的意识所感知,现在的系统才能顺利的连接到她。 第150章 只可惜十二年的养尊处优,加上经太子一事的变故,让芈岁有了一点惰性,并且开始有些害怕这个地方。 可更根本的原因,却是芈岁的异世界魂魄被这个世界的天道发现,受了重伤,短期内不能二次穿书了。 暂时封存记忆,回原世界自己的身体里养几年时间魂魄再来,是芈岁与系统复盘以后得出的解决方法。 一开始的芈岁确实是因为喜欢祁厌这个角色才选择胎穿完成任务的,被天道震伤是意外,系统原本给过她选择,拿一笔报酬当做补偿,可以算她任务完成。 可思来想去,芈岁还是决定过几年再来一次这个世界。 这次,不仅仅是为了祁厌,也是为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父母。 现代世界里的芈岁是个孤儿,穿书让她几乎快要忘了这一点。 十二年的点点滴滴,芈岁几乎已经无法脱离这里。 为什么在沈夫人口中,这个世界的原主芈岁与她小时候如此的相似,这是因为她俩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所以,哪怕惧怕太子,惧怕天道再次将她逐出世界,芈岁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二次降临。 这里有她的家。 这里是她曾经念了无数遍的,家。 第81章 名字 过往的回忆一寸寸浸入脑海,芈岁再睁眼,整个魂体穿透门板,飞了出去。 她看到少年擦了擦自己面上的血迹,与管家交涉。 时间变得凝固,芈岁就这样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着。 看完了那件事的全程。 原来是他。 原来,先前百雀说过的,与管家通风报信的少年就是阿厌。 命运仿佛形成了一个闭环。 这一切仿佛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被系统委托,来到这个世界提升祁厌的幸福值,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反被这个世界和他所治愈。 芈岁突然想到一句话。 千帆过尽,浮生若梦。 世界终究还是公平的。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付出了就会有回报。 从不要轻视任何一件小事,他们都有可能在任何一个时间给予你意想不到的反馈。 阴阳相调,天下没有白走的路,步步都有所載。 芈岁突然想起来,在自己第一次穿书之时,她其实是一个性格阴郁,不爱说话更不爱笑的女孩。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不大喜欢她,年纪大的欺负她。年纪小的躲避她,原来这一切她都记错了。 她从来没有在第一次穿书之前背或许抱过任何一个小孩子。 这项技能是在她从这个世界回来以后才得到的。 更准确的说,她其实是在穿回来以后才慢慢愿意亲近别人的。 那次福利院霸凌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真正在充满爱的环境下生长的乐观的小姑娘,是绝对不会抱着如此决绝的心态,想到用石头发狠的去砸对方的。 哪怕是反击,也绝对会给对方留余地,可芈岁那次明明清晰的记的,她是直直朝着对方脑袋上砸的,完全没给他们留任何一点反抗或者求饶的机会。 脑海中挨个划过沈夫人、芈贵妃和芈丞相等人温柔祥和的面容,一滴眼泪从芈岁眼角划过。 从没有感受过爱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去爱别人? 或许这场穿书之旅救赎的不仅仅是祁厌一个人,真正被治愈的人里,还应该加上芈岁的名字。 意识逐渐模糊,芈岁从雕花拔步床上醒了过来。 她双眸清澈,已然毫无睡意。 「系统,我还有多少积分?」 【七十三。】 七十三? 芈岁诧异的捏紧被角,有些迟疑的说:「阿厌在地牢的时候,居然也增加了这么多幸福值吗?」 系统出声解释:【不是,宿主,你入梦回朔中给他带来的幸福值也是会算在里面的。】 「原来是这样。」 那就不奇怪了。 还剩一次回朔的机会,应该还能再赚点。 心中有了想法,芈岁的头脑便也跟着活跃起来。 看看窗外,天色刚刚破晓,芈岁彻底没了睡意。 若是先前不知道十二岁之前的芈岁就是她自己这回事,她尚且还能在大婚上铤而走险,可现在…… 芈岁抿了抿唇,眉头一拧。 大哥二哥和爹娘都是她的至亲,她行事不可能再像先前一般洒脱,任何一点对亲族有影响有危害的事她都不能去做,她绝不可以这么自私。 【宿主放心,你假死的事情系统会帮你的。】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系统坚定道。 芈岁一阵欣慰,先前系统百般隐瞒此事,估计也是怕她知道的太早,灵魂动荡再次被这个世界的天道所察觉,自己还误解了它好一阵儿。 「谢谢你,系统。」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芈岁笑了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对了,说起来,咱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名字。系统,你叫什么名字呀?」 回应她的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 【……我,我没有名字。】 许久,系统才这样说。 芈岁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给自己找补:「没有名字,那代号呢?我看小说的时候,你们这一类的角色,一般都有代号吧?不然,你的上司或者同事要怎么称呼你呀?」 第151章 【代号么?】系统的声音沉下来,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代号,我想起来了,代号确实有一个,我的代号是a008069,宿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芈岁笑道:「我只是想着,我们之间好像还从没有好好认识过呢,互相询问名字,是好朋友之间的必备课。」 系统的声音仿佛有些迟疑和懵懂:【朋友?系统没有朋友。】 每一个系统都只有一个专门负责对接它们的上司,除了这个上司以外,它们的一生基本见不到别的系统同事,没人给它起名字,也很少有人会叫它的代号,以至于,要不是芈岁问起来,系统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 「没有朋友?」芈岁皱眉,没有朋友可能会有一点点的孤单。 她忽然想起来一开始见到的系统,不通人性,只是一个冰冷的、眼中只有任务的机器。 难怪……难怪一开始它那个样子。 顿了顿芈岁重新窝回被子里,目若繁星。 「没关系,那就让我来当你的第一个朋友吧!怎么样?a008069,你愿意吗?」 系统并不存在的电子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机身滚烫。 显示器上它的电波飞快的上下跳跃,连远处的上司都多看它几眼。 它有些害羞的缓下声音:【当然……当然没问题。】 芈岁扬起唇角:「好呀,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那……你想一个名字吧,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名字,代号终究只是代号,没有人情味儿的。」 这么说着,她又郑重的在后面补全这句话:「但是,我还是会记住它,a006069。」 系统的数据颤抖一阵,它有些兴奋。 可语调里却也夹杂着一点懊恼。 【可是……我不知道我应该叫什么?不如,你帮我取一个吧。】 芈岁愣了愣,随即失笑片刻,她认真的问:「你确定吗?要我来给你取名字?」 a008069坚定的跳跃数据,道:【当然,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的名字交给你来取再合适不过了。】 芈岁正色,点点头,思索片刻,她问系统:「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我最喜欢的……数积分!】积分在它这里是硬通货,就等于人类世界流通的货币——钱币。 芈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眼前一亮:「真不错!我也喜欢钱!那你就姓钱怎么样?」 系统沉默半天,这才支支吾吾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想和你姓来着。】 「和我姓?」 【对!纪念你是我的第一个好朋友!等任务结束,我还是会记得你。】 「倒是也可以,你愿意就成!芈这个字也挺好听的,那就姓芈吧。后面呢?你想叫什么字?」 【后面?刚才不是说钱吗,干脆就叫芈钱好了?】 托着下巴,芈岁仔细想了想:「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得再看看,你看,因为爱财就直接叫一个钱的单字,这样太浅显,显得你太贪财了,不如换个,同音不同调,就浅字如何?」 【浅……芈浅……】系统念了许多遍这两个字。终于会心一笑:【你说得对宿主,我也觉得这个浅字更好听一些,那就它吧!】 「好,芈浅。」 芈岁笑意盈盈。 * 等待的日子总是十分漫长,这些日子里,芈岁也想过再次偷偷去见祁厌。和他好好解释一番那天的事,可惜太子的人盯的太紧,每次她一出府没多久,就能在不同的路段上碰见他不同的属下。 一来二去,芈岁便也倦了。 又是一次闭门羹,芈岁揉了揉大腿,痛苦的翻了个白眼。 算了,毁灭吧,把这两个月熬过去再说。 虽然不知道祁厌到底要干嘛,但是芈岁是懂配合的。 按照现在朝堂上的架势,现在太子距离上位就差一个逼宫了。 皇帝迟迟不死,却也一直好不了,太子看起来挺着急的。 芈岁也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但他的一切举动都表示他很着急。 明明就按他说的,此时的皇位与他而言犹如瓮中捉鳖,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想不通的问题芈岁选择不去想。 芈岁从回忆里得知,祁光祝看起来是把她当做不知道谁的替身了,看起来还是个能以假乱真的那种,不然那年他不会那么失态。 所以,他应该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多少少把这两个月熬过去,至少得等到年后她这具身体彻底到了法定年纪才行。 毕竟,太子一但登基就代表要发国丧了,国丧时期,他填充后宫是要被参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强取豪夺了芈岁…… 开什么玩笑,芈相爷那么大的官,他只是军中无人,且朝中不与人结党营私罢了,不代表人家朝堂上一个站他队的人都没有好吧? 要真是这样他得混的有多惨?早让朝廷上那些势利眼拉下马了好吧。 总之,祁光祝要是敢这么不尊重他的宝贝闺女,就算是鱼死网破,芈相爷也能把他扯下一块肉去。 他忌惮着,不敢做的这么过分的。 芈岁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叹:有爹有妈的感觉真好! 第82章 婚前 时间一晃而过,年关很快到来。 虽然过年是吉祥喜庆的事,可芈岁一家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家中子嗣的性命至今掌握在别人手中,一家人就算过年也提心吊胆。 第152章 就连年夜饭也吃的不大安稳。 不只是因着芈家大哥,更是为了芈岁。 早知道,今年二月出头,芈岁就该及笄了。 算算日子,也没有多少天了。 新年这夜,沈夫人草草用了几筷子便没了胃口,芈相也是看着芈岁一个劲儿的直叹气。 全家人里,倒是只有芈岁吃的最香。 忍无可忍,沈夫人抬起一脚踹在桌下芈相爷的小腿肚上。 “大过年的,你一个劲儿的叹什么气?晦气死了!” 芈相爷委屈的将手探进桌下,揉揉自己被踹的小腿肚。 “夫人……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嘛,君子动口不动手。而且,为夫也是忧心岁岁啊!” “……看见你这样子我就来气!若是你当初听我的,与那孙将军搞好关系,有他护着,老大现在能有什么危险?岁岁又怎会受制于人,被迫遭受如此大劫? 还有脸揉?还有脸揉?踹你都是轻的!” 沈夫人越想越气,又连着补了好几脚。 芈岁瞅瞅这个,在看看那个,默默往后缩了缩。 果然,前两天的温柔慈母形象只是限定款,眼前这个有点暴躁的美女才是真实的。 “岁岁!岁岁救爹!你娘要打死我啦!”芈相爷夸张的大吼大叫,一点也没有平时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沉稳。 沈夫人没理他,芈岁也笑着旁观。 又吃了一会儿,期间他的叹气声依旧络绎不绝,沈夫人终于忍不住了。 她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把站起来,拧了芈相爷胳膊一下。 “没完没了了是吧?这一桌子菜吃不下你?平时叹气也就算了,大过年的你要干什么?” 情况不妙,芈岁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手,挡在她爹身前:“娘!娘!别生气了别生气了,爹也没想到这狗太子这么讨人厌不是?” 她逮住空隙,一把挽住沈夫人的小臂,带着她重新坐下来,这次她特意坐在中间,撒娇道:“别气了娘亲,没事的没事的。” 沈夫人看着这两人,还能说什么? 想是她也觉得这样没意思,索性也跟着叹了口气,奈何一口气还没叹完,就被她自己制止住。 想到什么,她复杂的看了芈岁一眼,沈夫人终究鼻子一酸,强忍着撇过头,不让二人窥探到她的表情。 “你们吃吧,我吃好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晚间再来。 蕊儿,走。” 芈岁刚想跟过去,袖子就被沉默着坐在凳子上的芈相爷拉住。 顺着力道看去,一把年纪的芈相爷居然不知何时热泪盈眶。 “别去,你娘性子要强,这个时候过去会挨骂的。” 芈岁有些无语,会挨骂的只有您老好嘛? 不过她还是有些为难,转过头看看离开的母亲,又看看哭的伤心的父亲,不由得扶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安慰哪个好。 终于,她决定采取就近原则,在芈相爷旁边抱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嘴角抿住,接着扁了扁,芈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了爹爹……” 原本芈相爷只是默默流泪,她这一安慰,顿时打开了洪水闸门,眼泪泛滥成灾。 “爹的闺女啊……爹委屈你了……你娘说的对,是爹太没用了,拉不下脸来和那个姓孙的大老粗搞关系,早知道有今天,爹就是豁出一张老脸,当牛做马!也得给他称兄道弟喽!” 这些天他一直为了芈岁大哥的事忙于在朝廷上交涉,各种找关系,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牺牲闺女,哪怕他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后路。 芈相爷这段时间精疲力尽,都没能好好和女儿谈谈心。 如今逮着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与沈夫人在外的严母形象不同,芈相爷是实实在在的妻管严和女儿奴,属于慈父中的战斗机。 听了他的话,芈岁嘴角抽搐片刻:“……倒、倒也不必当牛做马……” 芈岁这么多天已经看开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太焦虑也别太担心,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昧的担心和焦虑只会给自己增添心理负担,拒绝内耗!从她做起! 反正两个月的期限已经一月过半,她是快要给祁厌熬过去了,后路她也想好了,假死之后她换一个身份,在祁光祝眼皮子底下躲一躲。 那个时候祁厌估计就已经靠自己出诏狱了,他的生命安全不用太过担心。幸福值什么的之后再说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是,一提到幸福值,芈岁整个眉眼都耷拉下来。 再从上次见了祁厌一面之后,他的幸福值每天都在掉,一直持续不断的掉! 现在,已经从之前的百分之八九十掉到了百分之六十左右,芈岁含泪闭上双眼,这是多么痛彻的领悟!!! 简直就是致命打击,把她这么多天的努力置于何地?!! 但芈岁只能在心里崩溃,面上还得装作无事发生,好声好气的安慰自己老爹。 她胎穿,这位完全可以算是她的亲爹了,亲爹的情绪价值还是要给一下的。 更别说,亲爹现在哭的还这么惨。 父女俩促膝长谈,一桌年夜饭都凉了个彻底,他俩还不停歇。 其实,主要是以芈相爷的输出为主。 要不说系统为什么选芈岁来出任务呢,从芈相爷喋喋不休声泪俱下的本事上来看就能觉出芈岁是个什么样子。 第153章 这父女俩,一脉相承! 说到半夜,沈夫人来同他们一起看放烟花,结果跨进房门就发现,这两人说着说着说饿了! 尤其是芈相爷,边哭边吃桌上的冷饭。 而芈岁则是因为一开始也没怎么吃饱,便被拉着说话,现在也饿的不行,往嘴里拼命扒拉。 那吃相,沈夫人都没眼看,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晚了,这饭都凉了,让你吃的时候你不早吃饭,冷了才吃,还让闺女跟着你一起吃?怎么不让下人去热一热?” 芈相爷眨眨眼,求助的看向芈岁。 芈岁:“娘亲别生气,这么晚了他们都睡了,而且也不算冷,能吃的!” 沈夫人没说什么,只是白了芈相爷一眼,坐到了芈岁旁边,替她擦了擦嘴巴,又给她夹菜。 芈相爷眼珠滴溜溜一转,端着碗筷绕着桌子转了个圈,悄悄挪到沈夫人身边的位置上去。 “夫人,为夫也要……” 看着他伸过来的碗筷,沈夫人瞪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嘴上这么说,实际却是转过身来,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芈相爷也不挑,嘿嘿一笑,小孩似的在沈夫人肩头蹭了蹭:“夫人真好!” 芈岁见状笑起来,看着自家娘亲另一边空空如也的肩膀,也靠了上去,学着她爹爹的音调,故意拉长:“娘~亲~真~好~” 芈相爷闹了个大红脸,反倒是沈夫人看到她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手指轻点芈岁眉心,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呀——” 后面说了什么芈岁没听清,她只听到特意大开的门外爆发一声炸响,紧接着,绚烂的色彩闯进她的眼眸。 芈岁眉眼弯弯,放下碗,走到中间,拉着爹娘的手,笑的幸福。 “放烟花啦!爹爹娘亲,我们去外面看吧——” * 世人总说,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芈岁也觉得是这样。 具体表现为:大年初二那日,皇宫送来一道圣旨,她与祁光祝的婚期被提前了。 被……提!前!了! 那……和祁厌的两个月之约怎么办?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刹那,芈岁心里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这个。 嘉庆帝究竟在想什么? 好端端的干嘛提前?她还没及笄…… 这祁光祝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芈相爷知道这件事后的情绪比她一个当事人都激动。 他:“……我他n——” 他对着传旨的太监就是一口唾沫,正要抓起圣旨将其狠狠踩在脚下再践踏两遍的时候,刚刚站起身来,芈岁急忙拉住他的裤腿。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她爹拉的重新跪在地上。 芈相爷从脸红脖子粗的状态缓过神来,这样有点太过激了,他一时被冲昏了头。 “右相大人?”太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见他只是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开口询问。 “没事……”芈相爷隐忍的起身:“谢主,隆恩。” 太监走后,他彻底气的直接把圣旨往地上一摔! 芈岁心里慌乱,看着被甩在地上的明黄色圣旨,失神的朝后退了几步。 * 后来的一些日子,在芈岁的极力劝说下,芈相爷强行忍住立马就推翻大楚让自家宝贝岁岁当女帝,夫人垂帘听政,而自己暗中辅佐的心思,将计划提前。 接下来的日子里,芈岁彻底在家待嫁。 没办法,新的婚期很紧,紧到芈家接了圣旨不到七日,婚期就到了。 还好她的婚服是沈夫人让全城最好的好几个绣娘一起赶制的,时间紧也不会出错。 按沈夫人的原话就是,哪怕即使只是做做样子,在面子上也不能委屈了她的宝贝闺女。 只是,越离婚期越进,芈岁就越慌乱。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大婚前一夜。 由于是按照正妻之礼去娶,芈岁的婚服是正红色。 身着大红喜袍,芈岁坐在梳妆台前,双手绞紧。 两个月她没撑住,阿厌要怎么办? 第83章 大哥 之后,沈夫人正在拿着一把精致的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她的长发。 “毕竟是头一次嫁人,该有的礼数,我们岁岁一个也不能少,不过这吉祥话娘就不说了,说的多了,就是给那狗太子的脸了! 你放心,等你把这一劫难挺过去,缓上两年,娘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夫君,大肆操办婚事,绝对不会委屈了我的宝贝闺女……” 说着说着,沈夫人的眼角又沁出点点泪花。 眼看着她又要哭了,芈岁急忙打断胸中那点郁闷的思绪。 “娘亲,我还想让您和爹爹一起享受我们三兄妹侍奉您们的天伦之乐呢,才不要嫁人!” 沈夫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讲话。 又过了一阵子,她忽然沉着声音开口:“明天晚上,你定要小心,虽然我和你爹都已经把一切打点好了,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记住了,到时候你入了新房,用不了多久,里面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就会将你带出来,到时候一场大火撒上去,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乖乖,别怕,娘和你爹都会在宫门口一起接你出来,到时候你爹也不做什么丞相了,带上你两个哥哥,我们去避一避风头,躲两年清闲去。 第154章 至于你先前提过的那位九皇子殿下……娘和你爹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好了。 你爹已安顿好旧部,若是他有希望斗得过太子,便拥立他,咱们也能继续回这京城来,若是不能……岁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守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只是,怕是日后就要苦了我们岁岁,要过普通人家姑娘的日子了,没有丫鬟仆役的伺候,不知道你能习惯的了吗?” “娘……”芈岁撇撇嘴:“跟着爹娘和哥哥们就好了,我才不在乎这些。” 她们得到消息,芈家大哥前日便已经回来了,只是还没见到人。 想来,是被太子扣下了,大抵是明日接亲时才会见到。 不过确认了安危,一家人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况且,我知道的娘亲,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芈岁心里却毛毛的。 想起最后一次见祁厌时他面上那个表情,芈岁就忍不住心脏抽痛。 她失约了,也骗了他。 他应该是在怪她的吧。 按照计划,等她假死脱身之后就要立即启程逃离京城了,逃命嘛,自然是越远越好,更何况时间也紧,她与祁厌怕是几年没再也无法相见了。 或者,再想的可怕点,路如此遥远,他也并不知道她会逃到哪里去,两个人说不定此生也无法再见了呢? 到时候幸福值也不知道会掉到什么地步…… 芈岁沉寂在任务即将失败的悲哀之中。可更多的,确实一种隐隐的失落感,一想到他们二人很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了,芈岁就说不出的难过。 察觉到女儿低落的小情绪,沈夫人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今日早些休息吧。” * 第二日,伴随着锣鼓声响,芈岁僵着一张脸,盖着红盖头等在门口。 一阵嘈杂声响起,似乎是迎亲的人来了,她不情愿的转身,踏出门槛。 踏过门槛芈岁不慎绊了一下,一只骨节分明的粗粝手掌扶住了她,芈岁罕见的瑟缩了下。 “岁岁?”头顶响起一道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芈岁顿时僵在那里。 “小姐?”百雀感受着她的僵硬,疑惑出声。 “……大哥?”她恍惚两秒,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紧接着,芈岁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一把掀开了头上碍事的大红盖头。 “是我,岁岁。”与他久经沙场的气质不同,芈大哥本人其实是一个长相偏温润书生的俊朗青年。 看着眼前眉眼相似的青年,芈岁恍如隔世。 “……没,没事,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祁光祝那个恶心的东西在揩她油。 “还以为什么?岁岁,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说着,他神色一顿,左右扫了一眼,屏退众人。 待人完全走光,芈琅这才眉头紧皱。 “岁岁,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忽然便要嫁给太子,还是做侧妃?!他对你做的事你都忘记了吗?!更何况,你可知这侧妃是何物?是妾!是妾啊!” 芈岁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芈琅刚回来,消息闭塞,不像二哥一样早早收到爹娘消息,已经在逃亡地等着了。 芈岁长话短说,三言两语,率先与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芈琅听后面色一变。 “难怪急着将我从军中调来,还特意标注让我带上兵令……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真是恶心透顶!岁岁,你就不该答应他!大哥在军中多年,岂是他一时半会儿就能动摇的了的? 更何况,我与元帅私交极好,他再有权有势,军营里的人脉还能大过元帅去?你别是让他这个伪君子给哄骗了!” 芈岁一愣:“有这事?” 她是真不知道。 “唉,也怪我,父亲对军营里的人一向有偏见,但文人看不上武夫也实属正常。 当初我参军他就极力反对,他与孙将军关系十分恶劣,那孙将军又与元帅关系匪浅,我实在不敢与他说明此时。 没想到,我这自作聪明的想法,竟然影响到了你的婚事……岁岁,是哥对不起你。” 芈岁欲哭无泪,这怎么一个个的都要和她道歉啊。 爹娘拉住她说对不起她,现在大哥也说。 知道的以为她是被威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让他们卖了呢!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就算没有你,祁光祝也会想出别的损招的。现在这样刚刚好,对我们都造不成威胁。” 芈琅抬眼,意有所指:“你是说……?” 芈岁点点头,又把计划与他说了一遍。 “这样……也好,父亲与祁光祝向来不对付,也难免他在得手之后卸磨杀驴,暂时离开京城躲避风头是一个很正确的做法。” “我还以为你可能会怪我,毕竟,如果你和我们一起逃了,就不能回军营了……”祁光祝一定会去找他的麻烦,大哥会因此殒命也说不定,最妥帖的做法就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逃走。 所以说起来,还是她拖累了大哥和二哥。 两人,一个是新晋探花郎,虽然现在有些官场失意,但凭借他的才华一定会有出路。 另一个是大楚自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年将军,一片大好的前程。 第155章 两人都如此有出息,却被最小的妹妹拖累,注定只能当个平头老百姓,还是不能见人,得隐姓埋名的那种。 芈岁怕大哥心有不甘,与她置气,生了隔阂。 谁知芈琅却是笑了,掐了她小脸一把:“你想什么呢? 大哥之所以选择去参军,一方面是读不进去书,另一方面还是想着父亲十分排斥武将,甚至到了不愿意与其接触的地步,这在官场上太过偏颇,注定会有缺漏,有了缺漏,就会有把柄。 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必须得每个层面都有点关系才行,不然会很危险。 大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的安危。既然如今,你遇到了危险,爹娘那边也很有可能会被清算,那我又为什么要去当什么大将军呢?你要明白,我们一家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安守余生才是最重要的。” 是与沈夫人一样的说法。 想了想,他又道:“你放心,你二哥那边肯定一样也是这个想法,不然他就不会提前在目的地等咱们了,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别怕岁岁,也别有心理负担。 我们是一家人,做什么事都要一起抗,整整齐齐才能叫家,万万没有牺牲一个换取其他人平安的说法。” 第84章 破坏 一家人啊…… 芈岁恍惚片刻,等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终于点了点头。 “好,谢谢你,大哥。” 其实从第二次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芈岁心里一直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她总是不自觉的将自己当成一个芈家的外人。 那种客套,疏离的感觉总是见缝插针的出现在她的各种行动中。 哪怕沈夫人和芈相爷一直在她身边告诉她,她是他们的珍宝,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亲人,芈岁心中依旧有一种陌生感。 直到今日,芈琅的一席话彻底将她从寒冷的碎冰中捞起。 是啊,他们是一家人。 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存在。 没有什么是比一家人幸福安稳的待在一起更重要的。 心中逐渐回暖,一直以来纠缠着芈岁的那股不知名的紧张彻底消失。 “傻岁岁,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就万万没有回头路了。” 沉着深色,芈琅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将其塞进芈岁手中。 “保护好自己,岁岁。 来,上来,别怕那个什么狗屁太子,按照计划去做就是了,天塌下来也有你的两个哥哥顶着。 大哥背你出去,你要记住,咱们一家都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 替芈岁重新盖好盖头,芈琅将人一把背起来。 “见机行事,大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盖头下的眼眸早已湿润,芈岁攥紧了袖口,将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塞了进去。 * 婚礼进行的比意料之中要顺利的多。 全程,芈岁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灵魂的走完全程。 天色暗沉,她在一阵嘈杂声中被几个太监宫女簇拥着朝新房走去。 一进门,那股嘈杂的声响便远了,嬷嬷带着一个宫女将她扶着坐在床上,收敛了东西,便悄然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芈岁沉着一颗心,双手冰凉,就这样等着。 等待的时光总是太漫长,芈岁并不知道那个太监究竟什么时候会来。 盖头罩着太过憋闷,芈岁心里烦躁,索性直接将头上这该死的东西一把掀了去。 不知等了多久,周遭嘈杂的响动声突兀的停了,紧接着,转而成为了一阵令人心头直跳的刀剑声和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 芈岁冷汗顿时滴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心头泛起一阵害怕的情绪,她不自觉的吞了吞唾沫。 屋内的烛火十分应景的上下跳跃。 让人怀疑下一刻它们便都要全部熄灭一般。 这……这情况明显很不一般,至少不是芈父芈母弄出来的动静。 他们计划的是偷悄悄的偷跑,又怎么会如此高调? 这时,一道漆黑的人影印射于窗纸之上,一闪而过。 阴风将门扉吹开,吹动正对面的帘子。 芈岁的余光恰好瞥见这一幕,心脏狠狠一跳,来不及多做思考,急忙左右张望。 可惜这一整间屋子大虽大,一眼望去,却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灵机一动,她低头看向床底。 ……实心的。 芈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百般无奈摸着袖口的匕首,踌躇片刻,干脆破罐子破摔。 直接将盖头一把罩在头上,拉起床脚的棉被,把自己里里外外的全都包裹在内,靠在墙角瑟瑟发抖。 没办法,整间屋子里,被子和匕首,这是她唯二的保护伞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除了风声以外,芈岁总觉得房间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比如说……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意识到这一点,芈岁瞬间屏息敛声——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是一阵细微的摩挲布料的声响,听声源……就在,她的头顶。 芈岁瞬间头皮发麻,将手缓缓探进袖口,不停摩挲着那把匕首。 包裹着她的被子被一道温柔的力道掀开,不知何时,房间已经漆黑一片。 第156章 “扑通。” 这是重物滚落的声音。 与此同时,盖着红盖头的芈岁只觉得脚边被什么触感奇怪的东西压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湿润的触感透过布制的绣花鞋面传到脚面上。 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 一点点将头低下去,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在看清是什么压了她一下的时候,芈岁身子霎时间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 那是一颗……人的脑袋。 上面裹满了乌黑的发丝—— “啊!!!”芈岁再也忍不住,一声尖叫自她的喉咙中喊出。 盖头还罩在头上,只是随着她的动作要掉不掉。 恍惚间,芈岁只听见一道温柔又清朗的轻笑。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这声音竟然有些熟悉。 对面的人缓缓蹲下身,一把带血的剑尖插进并不厚重的红盖头,剑尖距离芈岁的眼睛只有半指距离。 她一瞬间什么都不敢想了,死命的闭上眼,绝望的等待噩耗降临。 盖头被来人挑起,芈岁的下颚被一只指腹粗粝,却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捏住。 什么腥臭湿润的液体被他缓缓蹭在脸上。 少年眉眼昳丽,唇瓣殷红。 不知为何,他今日特意涂了艳红的口脂,配上本就病态苍白的肤色,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极强。 身着一身大红色喜袍,冷风吹动他额前碎发,漆黑的瞳孔中藏着无尽的翻滚墨色。 祁厌笑的像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岁岁?” 岁岁…… 岁岁? 芈岁大脑有片刻僵住。 她下意识听从这道声音,缓缓掀开眼皮。 入目,少年今日浓艳的活像一只艳鬼。 嘴角还带着一丝残忍至极的笑。 “宁嫁他,不嫁我,岁岁,你就这么——” 瞧不上我? 那张刻薄阴毒的口中刚要吐出什么蚀人心肺的毒液,颈间却猛地被人抱住。 芈岁疯了一般猛地冲到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身子。 耳畔,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屈的响起。 “混蛋……你怎么才来……还这么吓我!把我吓死了怎么办!!” 天知道,芈岁方才都要吓疯了! 祁厌原本阴冷的神色有片刻的凝固,嘴角的冷笑渐渐消失。 身体比他先做出反应—— 软剑应声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祁厌有些僵硬,停顿数秒,他的手却还是轻轻抚上芈岁纤细脆弱的后背。 少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茫然、心疼与怀疑。 “你……这是?” “谁说我不要!我为什么不要嫁给你?难道你觉得自己还比不上那个祁光祝吗?!” “呜呜呜……你真是太讨厌了,居然这么吓唬我!我再也不想理你了!!!你给我滚!” 那颗脑袋都快给芈岁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她两辈子活下来都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 芈岁越想越生气,越气胆子就越肥! 她呜咽着哭了一会儿,恶胆边生! 一把推开祁厌,她气的直接对准少年那张昳丽漂亮的过分的脸,一巴掌呼了上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中。 捂着被打偏到一边的半张脸,祁厌眸中尽是无措。 不……或者是还夹杂着什么芈岁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打完这一巴掌,芈岁彻底回过神来。 看着祁厌呆滞的神色,芈岁揉着颤抖发麻的手,冷静下来。 她看着祁厌,少年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下意识的想上前去揉揉,却被自己飞快的制止了这个愚蠢的想法,芈岁狠心转过身去。 干什么要给他揉?!居然敢这么吓唬她!这一巴掌他才挨得不冤枉呢!! 恨恨得跺了跺脚,芈岁依旧气成河豚。 “外、外面是怎么回事?!”虽然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芈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情况。 可等了半天,身后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不理她?! 芈岁更生气了! 还不等她转过身去骂他一顿,就感觉一阵劲风朝她涌来。 紧接着,一道并不算温热的躯体贴上了她的后背。 腰间一紧,一双手从后面圈住她。 祁厌小心翼翼的靠过来,将下颌抵在她的左肩上。 猫猫一样轻轻蹭了蹭芈岁的颈窝。 对于刚才被扇了一巴掌的事情,丝毫不介意。 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餍足,答非所问:“岁岁,你能不能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被身后突然靠近的躯体一惊,芈岁有点没反应过来。 半晌,感受到这暧昧的姿势,不由得脸色爆红。 顺着他的话,芈岁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霎时间更是脸色红的要滴血! “你……你别岔开话题!而且,你,别靠这么近!” 芈岁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却不想身后少年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是将她紧紧的箍在了怀里,任她如何都无法挣脱。 祁厌仿佛是一只隐藏在深渊里的海妖,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魅惑。 “好岁岁,再说一遍好不好,你想嫁给谁?告诉我,嗯?” 第157章 祁厌在怀里将她转了一个面,双臂紧紧的将她圈住,缓缓低下头来,凑近她的颈窝,迷恋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依旧是他最爱的山茶花。 感受着芈岁的僵硬,他轻笑,那清澈的嗓音中仿佛带着特制的媚毒。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窝,祁厌神色哀求又蛊惑。 “求求你了,就再说一遍嘛……” 第85章 好甜 芈岁一瞬间不说话了,任凭祁厌怎么求她都不出声。 半晌,身前的少年缓缓叹了口气,乖软的几乎看不出方才的恶鬼模样:“对不起,岁岁,我错了,我不该随便吓唬你的。” “还有呢?” 祁厌一愣:“还有……还有什么?” 芈岁字正腔圆:“笨蛋!还有就是……就是不能调戏我!” 这次轮到祁厌不说话了。 看他这样,芈岁与他僵持了一会儿,倒是率先泄了气。 “算了算了……讨厌死了。” 芈岁红着耳朵看了看他。 “我问你,你就这样闯进来,我爹娘和我大哥呢?” 祁厌思索片刻便从今日见过的人里推出了她大哥是谁:“大哥和伯父伯母一起被我提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那会儿,手下看到他们在宫门外一处密道前站着,禀报给我,当时还奇怪呢。 可我太着急去取祁光祝的狗头,太着急去抢亲,我生怕慢一步,你就被他抢走了……便,没有过多交涉,岁岁,你别怪我。” 芈岁沉默:“……那,你是怎么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的?不会是抢了就跑吧?” 祁厌低下脑袋,一言不发,表情可怜唧唧的,仿佛芈岁再多说他一句重话他便能当场表演一个我见犹怜的哭戏。 看他的样子芈岁罕见的沉默了。 不过好歹确认了亲人安全,哪怕方法粗暴的点,她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该你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祁厌依旧环着她,凑近了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不是说,想嫁给我吗?” 他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哎呀都是有原因的!我就不信,你这么聪明能猜不到吗?我怎么可能会真的嫁给他啊!都是权宜之计罢了! 他拿我大哥和你的性命要挟我,我除了答应能怎么办?” 祁厌闻言,眉心一皱:“大哥?” “对啊!” 芈岁又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重复了一遍。 “我爹娘告诉我,今夜会有一个小太监来接应我逃跑,我只需要安心在这里等等就行了。” “太监……”祁厌若有所思:“祁光祝早在三日前便将整个东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太监,连条虫子进来都得接受盘查。 更何况这么久了,你有见到那太监的影子吗?” 芈岁一愣。 好像……还真没有。 “东宫的太监几乎都对祁光祝忠心耿耿,除了一部分我的人外,不忠心的几乎都被处理掉或者是让调出去了,你说的太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出现。 况且,就算那太监真的出现了,你也绝对逃不出去。 东宫看着松懈,实际上里里外外都有祁光祝的人看守在暗处,别说两个人进出,就算是蚊子,都是飞不过去的。 岁岁,你和伯父伯母,大抵是都让骗了。” 他一锤定音,芈岁一阵后怕:“啊,这……” 仔细想来,这件事确实有诸多疑点。 她神色沉了沉。 “不过没有关系,岁岁别怕,我一直在。” 少年眉眼带笑,只是这个距离有些太近了,芈岁忍不住的害羞,悄悄往后退几步。 这个举动成功引得了少年的不满,她退一步,他进一步,终于,芈岁的膝弯处抵住了低矮的床沿,她一个没坚持住顺着跌坐下去。 由于害怕,芈岁在慌乱之中抓住了什么东西,奋力一扯—— 腰间传来一股拉力,但事发突然,祁厌没能拉住她,便顺势与她一起跌坐下去。 少年神态自若,看不出来是真的还是装的,只是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就越来越近了。 祁厌的鼻尖不慎蹭到了芈岁的侧脸,角度偏差,他顺势将唇瓣也贴了上去。 ——好甜。 这样想着,他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似乎在试探芈岁的承受底线。 可蹭了半天,也没得到身下少女的回应,祁厌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靡起来。 少年恹恹的闭了闭眼,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废,似乎是在与她赌气,直接维持着一个动作,不动了。 芈岁心脏砰砰跳,等了半天却发现他还在侧脸贴着,不由的有些奇怪。 心底的小鹿都快撞死了,偏偏他不动了。 芈岁有些着急,虽然羞涩,却在此刻格外大胆,她思考了一下:“你……你怎么光亲脸呀?” 听着她的声音,祁厌原本闭着的双眸忽然睁开。 可还没等他做出什么举动,身下的少女却是率先表了态。 芈岁一咬牙,将一直放在身侧的双手抬起,托住祁厌的两边脸颊,将他摆正,闭着眼睛,横冲直撞的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祁厌霎时间瞪大双眼,耳尖红的滴血特—— 芈岁一触即分,她缓和着心跳,认真看着祁厌,一字一顿:“你不是问我,我那会儿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吗?” 第158章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说不出来,你看我这样,能……能做数吗?” 祁厌身上的阴郁不知何时一扫而空。 他半天沉默着没说话,芈岁有点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芈岁有点恼火:“怎么啦,这都不能算数嘛?!你真贪心!” 身上的少年忽的笑了,他敛了敛眉眼中浓重的欲色,重新抬眼:“是,我太贪心了,所以,你能不能再亲我一口?” 再亲一口? 芈岁狐疑:“再亲一口,就能算数嘛?” 祁厌一本正经:“不骗人。” 也……也不是不行? 芈岁转了转眼珠,阿厌的唇好软好软,冰冰凉凉的贴上去像现代吃的大果冻! 再亲一下的话……她一点也不吃亏嘛~ 刚这样想着,芈岁正要再来一次,后脑勺就忽的被扣住,某个冰冰凉凉的大果冻再一次探了过来—— “唔……?”芈岁眨眨眼。 不是说好了我亲你吗? 祁厌意味深长的挑眉,接吻的同时不忘挠了芈岁腰间一把。 太慢了,等不及了,还有…… 专心点。 * 一吻不知何时才结束,芈岁全程晕晕乎乎的,她基本啥也没干,全享受了。 反观祁厌,少年神色莫测的看着怀里的少女,感受着腰下某处不可言喻的变化,叹了口气,眸色晦暗不明。 不行,现在绝对不行。岁岁还太小,他们还没有成亲…… 祁厌的眸中仿佛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明明被亲的人是芈岁,可真的上头的人却是祁厌。 感受着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箍的她十分不舒服,芈岁半躺在床上,拍了拍祁厌的手臂,难耐的扭动了下。 恍惚间,大腿根部却不慎磕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芈岁疑惑出声。 “阿厌,什么东……”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挺住。 一时间整个房间寂静无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祁厌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明显。 “抱歉……”他说。 “你……你,我,我先起来……你自己要不,先解决一下?” 芈岁尴尬的舌头都捋不直。 可转眼看到床底的那一颗脑袋,心想: 啊……好像现在有点不合时宜…… “无碍,岁岁,你再抱抱我就好了,抱抱我,好不好?” 压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芈岁红了脸。 少年单手撑在她的头顶,面对面,湿漉漉的眼眸就这样一直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神色哀求,无故惹人怜爱。 她……可耻心动了。 芈岁闭上眼,直接搂上他的脖颈,将头一股脑的埋进他的怀里。 两人紧紧相贴,祁厌身下的动静变化越来越明显…… 芈岁埋在他胸前的脸色越来越红。 终于,她听到头顶的少年咬着牙,声音充满了挫败感与淡淡的委屈。 “……岁岁,我忍不住。” 芈岁有点无语。 你忍不住还要让我抱着你! 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找罪受嘛! 指尖微动,芈岁松开了他,主动起身:“那个,我……我先去那边,你好了喊我……” 祁厌耳尖同样是绯红,他轻轻道:“好。” …… 奇怪的声音响起,芈岁尴尬的找不着北,她只觉得头脑热的几乎要冒烟! 阿厌……阿厌他真是太坏了,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 然而某人完全忘了,一开始是谁先提议让他解决问题的。 时间漫长到不可思议。 芈岁都感觉自己头顶马上就要长蘑菇的时候,只听床畔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紧接着,一股涩*的味道便悄然漂浮在芈岁鼻间。 芈岁拼命用手捂住鼻子,努力不如嗅这股令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忽然,脑海中的什么记忆被翻出来,那日共处一室,早上房间里也飘着这样的蚀骨糜烂的味道。 阿厌说是他坏掉了…… 原来,是这样的坏吗? 他真是太狗了!那日居然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还骗了她这么久!!! 再也不要理他了!!! 芈岁气愤之余不由得又有些羞赧。 这种事如果重提,祁厌那个坏家伙肯定不会害羞,真正到时候下不来台的人,只会是她自己啊啊啊啊啊! 打定主意,芈岁决定把这件事放回肚子里去。 等那边收拾好,她听到一声清朗少年音响起:“岁岁,好了。” 不知是不是芈岁的错觉,她总感觉那个“好了”二字仿佛带着一只小钩子,就挂在尾音处,有一下没一下的状似不经意的挠着她…… 摇摇脑袋,芈岁将这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丢出去。 为了结束尴尬,她迅速转移话题。 “现在外面是不是都乱了?” “是。”解决完问题的祁厌眉宇间都透露着餍足,他像只大猫一样舒服的半眯起眼睛,十分自然的朝着芈岁的方向张开双臂。 看样子似乎是要她的抱抱。 谁能拒绝一只可爱的猫猫呢? 芈岁能。 “别打马虎眼!快说!” 祁厌恹恹的放下,转而改为抱臂靠在床头。 “不用担心,都是我的人,安全得很。” 第159章 “那……祁光祝呢?” “你脚下。” “你还提!” 祁厌无辜垂首,委屈的从床上站起,重新从后面抱住芈岁:“没有……刚才那颗脑袋真的是他,不信你瞧。” 说完这句,他就要转过身去,把那颗脑袋上的头发拨弄开,被芈岁嫌弃的拉住手腕拽回来。 她退避三舍。 “你是真不嫌弃啊!这种东西你还要碰!” 祁厌:“……” 其实,这东西还是他拽着头发提了一路拿过来给她看的呢。 但看着芈岁的脸色,这话他不敢直说。 芈岁吞吞口水,艰难的指了指地上那颗脑袋: “这……真是祁光祝?” 第86章 交易 “真的,没骗你。” 祁厌无奈摊了摊手,随即,一脚踩住那颗头颅散落在地的其他头发,另一只脚将头颅三两下踹了出去。 绷到头发长度的极限时,那头颅还往回弹了两下。 经此一折腾,那颗头颅上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怕真的吓到芈岁,它原先被祁厌特意用头发缠了好几圈。 只可惜岁岁太胆小,还是被吓到了。 少年有些懊恼的想。 “……” 做足心理准备,小心翼翼的看着头颅上那张惹人嫌弃的脸,芈岁表情顿时五彩缤纷。 还真是他。 祁厌是怎么做到的?祁光祝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他给ko了? 在芈岁的潜意识里,像祁光祝这种角色,应该是最后的大boss才对! 这么轻易就让打败啦?也太没用b格了点叭…… 反应过来什么,她离开祁厌身旁。 看着芈岁表情复杂的默默退后一米远,祁厌看着她的样子反倒是笑了,他神色一僵,嘴角下意识溢出冰冷的弧度。 他以为芈岁是在害怕他。 少年眯起眼。 “我是什么样子,岁岁不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吗? 所以现在……你终于开始害怕我了?” 祁厌看着她后退的动作,表情有削微的受伤,却被他自己掩饰的很好。 可惜,下一瞬便被芈岁狠狠拧了一下腰窝。 “嘶——” 虽疼,可他却一直立在原地,没有躲闪过哪怕一下。 “早就说过了嘛!那么脏!不让你用手你就用脚是吧?!和谁学的臭毛病!你不嫌脏我还嫌弃呢!” 少年懵了一瞬,一双桃花目再次紧紧盯向芈岁。 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半晌,他不太自然的垂下脑袋:“哦,抱歉。” 这是他今晚不知第几次道歉了。 祁厌混不在意。 想了想,又自上而下的扫了扫芈岁全身。 目光在凝聚到少女鞋尖的一片褐色污渍时眼眸微微眯起。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坏心眼的拍了拍芈岁的肩,指着她的鞋面:“岁岁,可是,你的鞋上……” 芈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赫然见到自己艳红的鞋面上那抹不属于原本色彩的血渍。 她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方才事态紧急,她没太在意这里,现在想想,这污渍,恐怕是祁厌将头颅摔下来吓唬她时溅上去的。 居然残留了这么长时间?!那脏血估计都早就渗透进去了!! 晦气死了!!! 芈岁恨恨转头看向少年略显恶劣的眼:“那怎么办啊,都怪你!” 她下意识的轻抬这只脚,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般退避三舍,用都不敢用它一下。 ……嗯,不是仿佛,那上面确实有点脏东西。 祁厌看着那突兀的鞋面,这样想着。 “是我错了,我的不对。”他发自内心的道。 他干净明媚的岁岁,怎么可以与这种肮脏的玩意儿共处一室,甚至套在脚上? 压下心里越来越不舒服的感觉,祁厌靠近芈岁,一把将少女抱起放在床上。 随后,亲手将她被染脏的绣花鞋脱下来,嫌恶的扔到了祁光祝的头颅旁边。 又将房间里的那床薄被披在芈岁身上,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的包裹在里面,连脚都不放过。 芈岁好奇,刚想问他要做什么时,忽然腰间一重,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被祁厌一把打横抱起,牢牢禁锢在怀中。 “哎呀!你……你!” 芈岁瞪圆了双眸,心脏因为短暂的失重剧烈起伏一瞬。 “外面冷,裹着不容易生病,这里脏,岁岁,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带她回家? 芈岁思考了一下:“是去哪里?竹华殿吗?” 祁厌的动作一顿:“那里怎么能算家呢?” “那是……” “右相府,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先将你送回家去。” “那你走了,这里怎么办?皇宫怎么办?都要乱成一锅粥了吧?” 祁厌失笑,眸中泛起一抹流光。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收拾残局。 你在家等等我,趁着嘉庆帝驾崩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我上家里提亲,我们快一点成婚,好不好?” 芈岁没有忽略他的“上家里提亲”这样亲密的说辞。 她不好意思的转过脑袋,不去看他。 这人怎么这么自觉……还没成亲呢…… 祁厌说完这句不再言语,他面色平静,可耳尖的绯红却明晃晃的出卖了他。 第160章 他本人,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说起来,想快点成亲,一部分是他自己私心,一部分…… 他不怕在国丧期间成婚背负史官骂名,他倒是无所谓,反正这半辈子脊梁骨都快让人戳断了,谁还在乎死了之后的事儿? 只是他的岁岁不可以与他一起承受这样的骂名。 他要岁岁流芳百世,要岁岁一生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去。 即使,她这一生沾染上他,才是她最大的不幸与脏污。 “成婚,好啊。” 芈岁心中一动。 祁厌的前半生太苦,若能早早与他在一起——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幸福值已达到百分之百,即将将宿主传送回原世界。 请问宿主还有什么需求吗?】 芈岁:??? 「什么?任务完成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么突然??」 【可能是他比较好满足吧。原本,其实在你俩接吻的时候幸福值就一直猛涨,只是我看你有点投入,又没有提醒你。 然后刚才系统检测到他在听到你说你嫁给他,要与他成婚的时候,他的幸福值达到了满点。】 芈岁一时无言,不知道是先该害羞还是先该怎么样。 情绪急转直下,各种类似于悲伤,紧张,难过,愧疚,不舍之类的负面情绪萦绕不绝。 最后全都转化为一股莫名其妙的钝痛。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将她抱在怀里,笑容满面,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 神色有些躲闪。 「小浅,我有一个需求!能不能不要把我这么快传送出去?我还没有来得及与他们做告别!」 「我还没来得及,嫁给他。」 【……】 【宿主,你要明白,他们都是书中的角色,并不能算是一个个真情实感的人,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我不认为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12年,可以说,在这里的日子是我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 现实当中的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唯几的朋友也相继离我而去,在我的周围,一直以来充斥着我的只有数不尽的冷漠与争夺,欺凌与怀疑。 我真的很想问,那样的世界,那样的生活,真的值得我抛弃这里,待下去吗?」 芈岁的话,无疑给了系统很大的震撼。 【可……可你开始的目的只是拿到那笔奖金和一份稳定的工作啊?】 「错了,芈浅。」芈岁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了它的新名字。 【?】 「这个问题我记得我重申过很多遍,一直以来,我都是因为阿厌才来这里的。 如果换成这本书中任何一个其他的角色,我都不会答应这个交易。 无论事情发生怎样的变化,可这一点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再说,如今我在这里拥有了我在现代从未拥有过的一切。 我曾经羡慕的亲情,友情,爱情全都摆在我眼前,我又有什么理由抛弃他们呢? 小浅,你比我更明白孤单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我舍不得,也放不下。」 系统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芈岁说得对,它确实要比她更了解孤独是什么滋味。 它不禁又想起了先前,她们俩在脑子里讨论它新名字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它是最高兴的,是这么多年来情绪起伏最大的。 芈岁是它最好的朋友,是它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脑电波深处的另一道陌生的声线响起:【编号a008069号系统,请及时完成任务。】 它忍不住为她辩驳:【主系统大人,我们一定要将她遣送回原本的世界吗?】 【你……对任务目标不应该留有恻隐之心,若是拒绝完成任务,你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什么惩罚?】 系统看着芈岁的脸,上面有许多它目前依旧看不太懂的情绪,可他知道,它的宿主该是不想走的,也不想失去这些情绪。 她说,她舍不得。 就像她为它取了这个名字。 按照人类礼尚往来的习俗,它应该回报芈岁一些东西才对。 芈岁是它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让它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情绪,它第一次违抗了主系统的命令,偷偷去进修了情感芯片。 主系统:【你的编号将会被回收,视情节严重程度,你会被关进系统监狱,直到下次启用。】 哦,原来就是坐牢啊。 系统不甚在意的想。 又不是没坐过。 在没有遇到芈岁之前的日夜,它的日子都像坐牢。 没有再回主系统,它对芈岁开口:【宿主,我有办法让你留下。】 芈岁神色一滞。 「是什么?」 【……你先不用知道,这件事很好解决,我只是想问你要一个承诺。】 承诺? 芈岁正色道:「没问题,你说,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系统的话音里这才略微松懈下来。 它没有急着说要让芈岁做什么,只是道:【我是你的朋友,对吗?】 第87章 下聘 芈岁毫不犹豫:「对。」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不仅是我的朋友,你还是我这次穿书,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 第161章 系统满意了。 于是它说:【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芈岁笑眯眯的问它:「那小浅,你的办法是什么呀?承诺呢?又是什么?」 系统罕见的沉默片刻,之后,它答非所问:【宿主,你要答应我,任务结束了,你永远留在这里后,往后余生,都别忘了我,行不行? 不用你时长记挂,就是在你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一直不要忘记一个曾经存在于你脑海中的虚拟的、被你取过名字的,和你同姓,单名一个浅字的系统,行不行?】 一连两个“行不行”,让芈岁的表情沉重下来。 「小浅,你要做什么?往后,你不在我身边陪着我了吗?还是说……为了我能够成功留下来,你做了什么不得已的交换?」 系统:【你别管那么多,我就问你一句话,行不行?这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芈岁失笑,这算哪门子条件啊…… 就算它不说,芈岁也会一辈子记住它。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我想想……应该是没有的,你和主系统不熟。】 系统有些愁苦。 不过它转眼又开心起来:【不过,我听说,你们人类一直有个习俗,你们会互相给即将别离的友人送礼物,这是真的吗?】 傻瓜,不同地区的人有不同的习俗。 她们这里是没有这种习俗的,顶多是请吃一顿饭。 可芈岁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她只是柔柔开口,音色难辨:「对,我也会送你一个,想要什么?」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先前看祁厌的回朔里有个什么纸鸢,看着还不错,我想要那个!你能做给我吗?】 纸鸢……只是纸鸢。 居然只有这个,这么小一个愿望,这么朴实无华的礼物。 鼻间莫名有些酸涩。 「……你还说祁厌容易满足,我看,你也挺容易满足的。」 芈岁想笑,可她不知为何,竟有些笑不出来,反而隐隐有些想哭。 【我们系统界没有这个东西嘛。就要这个!】 「好,我做给你。想要什么图案?」 系统认真思索片刻:【熊猫吧!我喜欢这个!若我有一天能拥有实体,我想变成一只大熊猫!】 「……好,就熊猫。」 说完,芈岁悄悄把裹着自己的被子蒙上头顶,恰好遮住眼睛。 一路无话。 直到被祁厌抱上了马车,芈岁的被子还是没有放下来。 祁厌有些迟疑,可他向来不会做什么违背芈岁意愿之事。便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交代了一几句,纵身而去。 …… 许久,她听到自己问了句:「任务结束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还能再见到它吗? 不确定。 可芈岁希望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呢? 她想见到它吗? 【你想见到我吗?】 「想,很想。」 系统想了想:【那就是会的。】 会吗? 它问自己。 一定会的。 * 回了芈家,芈相爷和沈夫人还没有回来,百雀在身旁守着她。 她没有丝毫停顿,转头看向百雀:“我想做纸鸢,你能帮我找找工具吗?另外,再帮我取一块上好的,不容易褪色毁坏的娟布,以及金银丝线……对了,我还要府上那块金丝楠木!” 百雀没有迟疑,立马去给她取了这几样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爹娘大哥回来时她去问候了一番,其他时间都将自己缩在书房里,灯火彻夜难歇。 系统最近不知为何时常不在芈岁脑子里待着,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让芈岁越来越急迫。 好在风筝不算难,刺绣也是,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芈岁便将他们都做了出来。 挑了个晚上,芈岁在心里呼唤系统。 这次系统在。 「我都做好了,一共三样东西。」 芈岁指着书桌上大小不一的礼物,一一为它介绍。 她率先指向一只纸鸢,那只纸鸢有些特别,与传统的黑白不同,这是一只花里胡哨配色的小熊猫,可在头部与四肢,却被人用金丝绣线绣出了两个丑丑的汉字: 芈浅。 是它的名字。 「这个是你想要的纸鸢,也是第一件礼物。」 转而指向第二件,这个相对而言要更小一点,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木雕。 上面雕刻着一个卡通图案的小姑娘和一只憨厚的小熊猫,一人一动物的后背上又刻了两个字: 芈岁和芈浅。 顿了顿,她指向最后一个,那是一只样式不算很好看,但是看着很温馨的小荷包。 黑白配色的荷包上用金银丝线绣着两个古朴大气的字体,系统一时间有些认不出来。 但它一眼就看见了字体旁边那只胖乎乎,圆滚滚,可可爱爱的小熊猫。 它有些开心:【这个是我吗?】 「是。」 【谢谢你,宿主,我很喜欢。】 芈岁笑了笑,重新看向书桌,正要问它要怎么收起来时,只见那三样东西上方忽然泛起了阵阵白雾,待白雾散去,桌上已没有了痕迹。 芈岁「小浅,你还能待多久?」 系统想了想:【我和主系统商量了一下,应该能看着你成亲。】 第162章 芈岁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半月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芈岁悠闲的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路过客厅,淬不及防在里面看到了祁厌的身影。 对方与她父亲交涉良好,姿态谦恭,身后的空地上还摆放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绑着红绸的箱子与新猎来的大雁。 这是……下聘来了? 这么快吗? 他朝堂上的事稳定下来了吗就来提亲? 顶着满脑子的疑惑,芈岁被眼尖的沈夫人看到,挥手招了进去。 走进一看,祁厌与自家老爹岂止是相谈甚欢,要不是祁厌克制着,他俩都快称兄道弟了! “先前一直不知九殿下有如此雄才大略!只是在小女口中略有些耳闻,这天下,合该是殿下的!” 芈相爷简直是笑弯了眼,那日他们一家被一伙不知名人士劫走,正百般忧心芈岁之际,九殿下破门而来,逆着一道光救他们于水火。 他现在还记得那句:“芈相爷贵为朝廷重臣,实在不该被歹人迫害,该被以礼相待才是,也不知是何人将您们一家绑来此地,属实是可恶至极。 不过您放心,此类事不会再发生了。先前,前太子没有做到的,便交由我来吧。” 少年松风鹤骨,仅仅只是站在那儿淡淡的一瞥,就能顶上世上万千。 先前,芈相爷本就听了芈岁的话,想着若是这九殿下成气,便助他一臂之力,如今看见了他本人,更是在内心连连点头。 可惜芈相爷没去过现代,不知道现代的心理学,他也就没想过,他现在这个反应有可能是吊桥效应导致的。 之前,祁厌对芈岁的解释还是太轻描淡写了。 他哪有好好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啊,他只是吩咐下去,让人将他们抓住,关进一间屋子里,准备留在后面威胁芈岁来着。 可惜这一招没派上用场。 没办法,岁岁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幸好祁厌没有在一开始就拿亲人威胁她,否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挨一巴掌的事儿了。 沈夫人叫芈岁来坐。 芈岁轻着步子,担忧的看了祁厌一眼,乖乖就坐。 祁厌今日装的人模狗样极了,看着芈岁,他笑着偏了偏脑袋,对着她行了一礼。 艳阳的光辉打在少年身上,脑后,他扎的高高的马尾左右轻晃,晃花了芈岁的眼。 好久没见到他这么正式了,还行礼呢。 芈岁脸色一红,起身,回了一礼。 芈相爷这才回头看着院子里的聘礼,嘴角的笑意一顿。 事情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他是被下人叫来客厅的。 还没进门,这一箱箱一件件的就摆进来了。 芈相爷当场眼前一黑,询问过后得知东西是九皇子殿下送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祁厌就出现了。 本来芈相爷对于祁厌是很感激的,但一涉及到他要娶自己闺女后,态度明显就不良起来。 可惜,少年格外会说话,在这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将他哄的有些找不着北,连带着看那些聘礼都不那么闹心了。 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说再多都没用。 “九殿下啊,微臣知到你想要做什么,但是恕微臣不能从命。” 祁厌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温和的问:“为什么呢?” 芈相爷摆摆手:“殿下也听过微臣在外爱女如命的名声,微臣只希望岁岁能够找一个她喜欢,且也喜欢她的夫君。 而且,从微臣以身作则这方面就能看出来,我们夫妻俩是不接受女婿三妻四妾的,可你如今是注定要做皇帝的,三宫六院必定少不了。 我们家岁岁生性单纯,与那些莺莺燕燕争斗赢不赢的尚且两说,单从性命安全方面,我们就不能答应。 微臣今日就把话放这了,我们既然能做出为了她举家迁移的事,就绝对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我们岁岁,不嫁!” 第88章 忠情(大结局) 祁厌轻轻抬眼:“只是这样?” “只是?”这次沈夫人也坐不住了,她提高声音。 “您们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接受。登基以后,我不会充盈后宫,一生一世,只有岁岁一人。” 他说的认真,神色真挚。 沈夫人与芈相爷对视一眼,眼里怀疑之色明显。 “殿下切莫说笑,你未来会是皇帝,这么做,文武百官一人一口唾沫,怕是都能淹死咱们。 更何况,这空口白牙的,想说什么全凭你一张嘴,无凭无据的事儿,你要我们如何相信?” 似乎是早就想到他们会这么说,祁厌笑了笑,道: “其实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我知道,这空口白话二位不会相信,所以我带了这个。” 祁厌使了个眼色,他身旁过了明路的一个暗卫呈上一个漆黑的匣子。 众人的视线都粘在这黑匣子上,芈岁也不例外。 祁厌接过匣子,将其打开。 里面是两条黑色的小虫子。不可怕,细看之下,还有点点可爱。 “这是来自苗疆的忠情蛊,分为子母两只。母蛊牵制子蛊,吞食子蛊者,往后余生若是对母蛊持有者变心或者褪情,将会日日夜夜忍受刨心之苦,不出三日必将暴毙而亡。” 第163章 垂眸看着这两只小东西,祁厌将它们举到了芈相爷面前。 芈相爷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罕见的好东西,尤其是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颇有研究,蛊这种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这种蛊又属于苗疆最出名也最神秘的种类,他确实深入涉猎过。 祁厌是真的在背后做了功课,这才对症下药,找了能够让他信赖的东西过来的。 沈夫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询问他。 芈相爷接过匣子,仔细端详片刻,眸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对着妻子点了点头,他看向祁厌:“这确实是苗疆的忠情蛊不错。只是,你确定要服下它吗? 不后悔? 你可要明白,这蛊虫效果霸道,母虫对子虫的约束力极强,并且,若是母蛊死了,子蛊同样活不成。 可子蛊死了,母蛊却没有丝毫影响,甚至,若是服用母蛊之人不再喜欢服用子蛊之人,子蛊同样会死。 甚至,如果服用母蛊之人压根不喜欢服用子蛊之人,那么那个人就会在吃下子蛊后暴毙而亡。 若是日后变心了,死在自己手里,可不要让我们岁岁守了寡,又背锅。那可真是委屈透顶。” 这对蛊虫实在是霸道,因此,尽管在苗疆赫赫有名,可真正敢用它的却寥寥无几,这于子蛊太不公平。 祁厌纠正他:“不悔,不会变心,也不会死,更不会让她背锅守寡,以及,岁岁跟着我不会受委屈。” 芈相爷沉吟片刻:“老夫这一关暂且算是你过了,可与之同样重要的,是岁岁的心意。 她正好现在就在面前,你就问问她,看她喜不喜欢你? 她若是也一样喜欢你,你现在就把这蛊虫吞下,我就同意这门亲事,如果她不喜欢你,你就是再说的天花乱坠,再拿出什么蛊虫什么药物的,都没用!” 祁厌笑了:“我不需要问岁岁。” 沈夫人皱眉:“你若是想强迫岁……”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身前的少年毫不犹豫的伸手取出子蛊,一口吞了下去。!!! 芈岁瞪大双眼,急忙扶住他! “你没事吧?那只虫子,你就这么吃了?!” “万一……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岂不是就死了?!” 其余人都被他这一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首先回过神来的,是沈夫人。 她眸色复杂的看着他。 祁厌转头,温柔的看着芈岁的眼睛:“岁岁,我不怕。 如果你不爱我,我现在死了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了太多吸引力。 同样,若是没有你的世界,我一样活不下去的。” 芈岁的双眼逐渐沁出泪来,她缓缓望向剩下一条的蛊虫,艰难的伸手去拿。 手伸到一半忽然被祁厌握住。 “岁岁,我知道你嫌弃、害怕这东西,所以,你不用吃,只需要喂它一滴血就好。” 这忠情蛊是祁厌精挑细选,特意选出来的,不仅为了它的功效,更是为了它的服用方法。 并不是所有蛊虫都需要吞食。 这忠情蛊对子蛊极为苛刻,就叫服用都必须是吞食。 可对母蛊却格外宽容,只需要一滴血,在与子蛊联系到的时候,就可以将蛊虫碾成筛粉,只要在母蛊死亡的半个时辰前将它的粉末涂抹在心口位置。就同样可以起效。 只是代价…… 芈相爷皱眉:“此法确实可行,只是在这半个时辰之内,从母蛊死亡那一刻开始,你就会一直承受剜心之痛,直到蛊虫起效。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你,确定吗?” 祁厌重重点头。 他连死亡都不怕,又怎么会在乎区区剜心之痛? 他用世间那最不可信的爱意去赌,赌她爱他。 祁厌其实心里一直都不确定芈岁是真的爱他,还是仅仅只是可怜他。 他害怕从她口中听到哪怕一点点的“不”、“不愿嫁”、“不喜欢”这样的字眼,他只怕会五脏六腑痛到死去。 所以他选择了这种不用她说话的方式来委婉的试探她的爱意。 他从很久之前就说过,他承受不起她的拒绝。 芈岁闻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嘴角就扁了下来。 顿了顿,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一把抓过那只孤零零的母蛊,小脸皱巴巴的,却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塞了进去。 祁厌都不舍得她被恶心到,情愿为她承受剜心之痛,她又何尝舍得让他再疼? ……四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祁厌不自觉的动了的垂在身侧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祁厌的相安无事仿佛无声证明了什么,芈相夫妻俩最终叹了口气,相视一笑。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 晚上,芈相夫妻俩留祁厌在府中用膳,闲得无聊,芈岁便带他随便逛逛。 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芈岁有些累了,十分接地气的拉着祁厌坐在台阶上。 正靠在他肩膀上休息,芈岁渐渐有了困意。 意识朦胧之际,她忽然听到头顶有声音响起。 “岁岁……你恨我吗?” 半阖着眼,芈岁懒懒出声:“我为什么要恨你?” 明明爱你都来不及。 “我用这样的手段捆绑了你,利用你的道德感,将你永远绑在了我的身边,你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第164章 除非我死。” 芈岁看着他,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就再也停不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然笑出了点点泪花。 “傻瓜。”她笑着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总是对自己那么不自信呢?蛊虫都证明了的东西,你就非说是我道德作祟。 阿厌,我和你讲。 绑住我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道德感,你忘啦?没有我的爱你一样会死,你从来没有绑住过我,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爱你的同时,你也爱我。 仅此而已。” 从一开始祁厌就把选择权交给了她,也把他的命交给了她。 他将一切都交给了她,却还是不肯相信一个答案。 她喜欢他。 芈岁缓缓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 “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你都不知道吧,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祁厌嘴唇微动,静静看着她:“……很早?那是什么时候?” 芈岁想了想,将他的手抱在怀里,与她十指相扣,回答。 “从你第一次见到我之前。” 这是一句很奇怪的话。 祁厌很确定,他们在芈岁十二那年第一次见面,再早就不可能了。 而他也一直寂寂无名,她不可能会喜欢他。 可祁厌就这样看着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收紧了两人十指交叠的空隙。 或许,从那次地牢里他总能想起一些不属于他的回忆的时候,他对芈岁的话就开始深信不疑。 不,或许是更早,早在什么时间呢? 祁厌柔和了眉眼。 大抵,是在她第一次与他说,她有个秘密那日吧。 “阿厌,现在还不行,我还不能把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你,不过不会太晚,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他低下头,静静看着芈岁与他紧紧相扣的手,忽然道:“别说这个了,岁岁,我觉得,有点可惜。” “什么?” “今年的年,我们没有在一起过,被浪费掉了。” 芈岁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她温温柔柔的看着祁厌。 “你怎么话题转变的那么快呀。 不过…… 错过了没关系,往后的每一个新年,我都陪你过。” 祁厌轻笑一声,惑人的桃花眼微眯,无赖道:“真的?我不信,除非你亲亲我。” 亲亲他?芈岁想了想,看着他半天没动。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祁厌等的都有些慌了,他胸前的热血都快不再沸腾时,忽然感受到领子被一股拉力扯了过来。 唇上贴上了少女的温热。 “感觉阿厌有点学坏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然后。 耳边,祁厌听到她黏黏糊糊的重复。 “阿厌,往后的每一个新年,我都和你过。”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