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烬(1v1)》 假名 汉东新闻社主编办公室里,气氛令人窒息。 灰蒙蒙的天光勉强穿透常年不散的雾霾,透过蒙尘的窗棱,在死气沉沉的室内洒下暗淡光斑。 “啪——”一声闷响撕裂寂静,爱若约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将一迭厚厚的文稿重重摔在桌面上。扬起的尘埃里,她那双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的明亮眼眸,正含着愠怒,“主编,为什么我的报道又被扣下来?”她咬紧下唇,努力控制着情绪,“您明明答应过我,同意发布董氏黑心肉的新闻,曝光他们的恶行。” 中年男人脑满肠肥,双颊松弛,眼神浑浊如一潭死水,有大多数汉东人的标志性亚健康状态。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黄牙,“小爱,你知道我们新闻社靠什么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 爱若约声音微沉,“我知道董氏集团是我们最大的赞助商。但他们也是汉东最大的肉类食品制造商。出现这么大的食品安全问题,受害的已经不是个体,您应该明白轻重缓急吧。” 男人突然笑出声来,带着刺耳讥讽,“小爱,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他摇了摇头,粗糙的手指捻着文稿,“过期肉再加工,顶多含量超标,又吃不死人,你去掺和什么?就算真吃死人,也不会有汉东这糟糕的空气质量,得呼吸道毛病死掉的人多吧。” “就是因为每个人都只考虑眼前利益,汉东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爱若约压抑着怒意,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主编,我们汉东新闻社作为汉东最大的新闻机构,有责任做表率。我们更应该……” “够了!”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椅子因为突然的动作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声音提高了八度,丑态毕露,“爱若约!别以为你是戏志才先生推荐,我多次给你面子,你就得寸进尺!识相的就自己收拾包袱走人!” 空气陡然凝固。 爱若约沉默片刻,瞥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最终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没问题。”她将证件随手扔到桌上,“这是记者证,辞职信稍后发到您邮箱。” 她刚走出主编办公室,那群冷眼旁观的职员已经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了上来,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 西装革履的男同事咂了咂嘴,语气里满是惋惜:啧,早该料到,这种性子待不长久。再漂亮,也太高冷了。他刻意加重了漂亮二字,眼角余光瞥向爱若约。 谁让她总摆那副清高样?另一个职员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靠关系进来的? 爱若约垂下眼帘,在自己的工位上收拾东西。她懒得费心理会那些毫无意义的嘲讽。她指节轻触屏幕,将早就拟好的辞职邮件发送出去,而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将包拉好。身后那些尖酸议论掠过耳畔,却让她庆幸此刻离开的决定。 “师兄师姐,你们要的奶茶小吃来了。”与那些冷嘲热讽格格不入的明澈男音响起,严清提着两大袋奶茶小吃,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走进办公室。 他身姿笔挺,眉眼深邃,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格子衬衫衬得他像个青涩的大学生,明明一身简单好懂的装扮,镜片后的目光却好像锐利如鹰隼,让人读不透彻。 “哎哟,谢谢啦,大帅哥。”穿着职业装的女同事接过一杯奶茶,笑得眼角堆起细纹。 “每次都要麻烦你这个高材生跑腿,真是委屈你了。”另一个职不客气拿走没付过钱的零食。 “师兄师姐说哪里话,我本来就胸无大志,只想图个安稳,不跟你们处好关系怎么行?”他顺手将吃食摆到桌上,拿起一杯不知为谁准备的奶茶,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爱若约的侧影。 “可不是嘛,”男职员叹了口气,“现在汉东乱糟糟的,雾霾熏天,物价飞涨,讨生活不容易啊……” “不像某些人,”另一个职员斜睨了一眼爱若约的方向,言语间带着恶意,“装得跟圣人似的,等真丢了工作,看她还能怎么蹦跶!” 爱若约眼帘依旧垂着,没有接话,她早就习惯了这帮人的冷嘲热讽。 “爱记者,”严清的声音适时在爱若约耳侧响起,没有过分的热情,听着倒是有几分舒服,“来杯热奶茶。” 他伸手递来一杯奶茶,咧嘴一笑,露出皓齿,黑框眼镜后那双眼眸似藏着锋芒,难以看透。 “多谢。”爱若约没有客气,接过男人给她的奶茶,礼貌朝对方投去一笑,目光掠过他镜片后那双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一刹被他的目光灼到。 他的装扮和气质本应该给人一种阳光男大的感觉,但完全不是。即便被镜片掩盖,她也能看出他目光锐利,甚至有几分深沉,这样的人一般心里有长远明确的目标,和他口中‘只图安稳’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那副黑框眼镜看着别扭,好像是问人借来的一样,就像他身上这身衣服。 在她看来都像是伪装。 虽然和他交集不多,但几次采访中对方不着痕迹的援手,她依然心存感激。即便立场不同,他却对这个男人非但提不起半点厌恶,还有几分欣赏。 她甚至怀疑,曾经在黑心肉加工厂偷拍遇险的时候,也是他出手相救。她总隐隐觉得这男人很有城府,远不如看起来这么简单。 或许连名字都是假的。 阴云 走出新闻社大楼,浓稠的雾霾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灰色幕布,牢牢裹住汉东的大街小巷,让整个城市都披上一层抹不净的灰,就像被污染的人心一样。 行人寥寥,偶尔几辆汽车呼啸而过,爱若约紧了紧长外套,秀发被吹乱,发丝摩挲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她加快脚步,刺骨秋风卷起一阵带着焦躁气的尘土和枯叶。 她提着电脑包,独自穿行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下,每一步都像灌了铅般沉重。干燥的空气里夹杂着难闻的尘灰气,让她喉咙一阵发紧。远处高耸的烟囱里飘散出暗灰色的烟尘,与天空融为一体,模糊了地平线。 孤立无援的滋味如同这浑浊的空气,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每周与男友的约定日,却收到他一条消息,说他被黄巾教抓了。 看着消息,她按掉手机,唇边掠过一丝苦笑,这样的笑话虽然很应景,却并不好笑。 黄巾教如今风头正盛,那群信徒奉自然为神明,高呼碧空将重临人间。 教主张角,那位所谓的“医神”,据说能隔空治病,妙手回春。 她对这等江湖骗子嗤之以鼻,可在这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汉东,自然至上的论调却如一股清流,沁人心脾。 有时,人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虚无缥缈的慰藉,来支撑日益空虚的内心。 爱若约轻叹一声,摸了摸装着笔记本电脑的包,满腹无奈。 这偌大汉东,人心却如此怯懦,连最大的新闻社都不敢触碰真相。 正思忖间,一道黑影从暗处扑来,不等反应,手上的电脑包已被猛力拽走。 爱若约喉间迸出一声尖喊,尾音未落人已冲出街道。可偷包贼的动作比她更快,蹬开一辆接应的摩托车便绝尘而去。 她一路追喊,在熙攘的人潮中跌跌撞撞,却无一人侧目相顾。 她掏出手机,指尖悬在报警电话上,想起前几次报警时警局里那些冷漠的眼神和置之不理的态度,又颓然地收回。 心情低落的她推开那间熟悉的餐厅,门可罗雀的景象依旧。几个服务员眼尖地瞧见她,像见了金主般簇拥上来,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可那笑容下藏着的陌生感让她心头发紧,短短一周,又换了一批人。 这并不奇怪。过度开采让环境日益恶化,资源加速枯竭,赋税却一年年攀高。物价飞涨,工资不增反降,幸存下来的餐厅寥寥无几。 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雾霾在浑浊的空气里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父母就是因为调查董氏集团黑心肉被害死的,现在连那台存储着收集资料的笔记本也被抢走了,她又失业了。 她叹了口气,想起相依为命的表姐。若是得知她失业的消息,表姐怕是又要气炸了。更让她愧疚的是表姐夫戏志才,他身体向来不好,最近又住院了。 在进入汉东新闻社之前,她辗转于几家小杂志社,家家都觉得她“太棘手”“太较真”,不敢收留。好不容易进了汉东最大的新闻社,本以为终于有了曝光真相的机会,给父母讨个公道的机会,可好景不长…… 思绪纷乱间,她划开手机,却迟迟收不到男友的回复。以往都是他主动联系她,消息也总是由她不回。今天却奇了,连他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失联 或许是因为她工作狂的性格,很少顾及他人感受,就连每周一次的见面,她也常常心不在焉。毕竟这个男友对她来说更多是一种无形的责任,那是她一个亲戚给她介绍的,因为那亲戚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经常照顾她,所以她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男友,只当普通朋友每周见个面,也算是给亲戚一个交代,顺便堵了表姐一直要她处对象的口。 就在这时,来了个面生的中年女经理,她脸上挂着职业假笑,语气恭敬地拿着菜单凑过来:“这位小姐,要不要先看看菜单?” 她略一偏头,目光扫过经理的脸,“这家店的经理也换了?” “看来您一定是熟客。”店经理语调轻快,带着几分试探,“不过现在这不景气的市场,人员流动大也是常事。” 爱若约没接话,只是轻轻一笑,状似随意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们店里合作的肉类供应商是哪家?” “我们的合作供应商是汉东规模最大的董氏集团,您大可放心。”店经理语气笃定。 “不过我听说董氏集团的肉涉及食品安全问题……”爱若约试探着,目光锐利地扫向对方。 “这是绝对的谣言!”店经理脸色微变,语气急促,“请千万别相信那些道听途说。”店经理再次强调,试图安抚她的疑虑。 她心底慨叹,那些隐秘的传闻在她脑海中浮现——董氏集团以大幅低于市场的价格赢得了大批客户,几乎垄断了肉食品市场。或许有许多商家早已知晓他们的内幕,但为了生意,都选择了缄默。 而以她个人名义曝光这件事,恐怕也根本没人相信,又或者会有更多人跳出来掩盖……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这种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环环相扣,早已形成了汉东当下的社会风气。 “看您一脸惆怅,”店经理察言观色,语气柔和下来,“也许新鲜蔬菜能让您打起精神。” 爱若约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现在这里能吃到蔬菜了么?” “我可以推荐您一个地方,当然不是这里。”店经理压低了声音。 当下新鲜蔬菜绝对是奢侈品,但出于天然的警惕,她没有立即表示兴趣,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她深知,一个放弃推销自家产品的人,背后必有更大的利益驱动。 “哈哈,那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店经理见她并未表现出排斥,语气轻松了些。“不知您听说过039;黄巾教039;么?” “略有耳闻。”她语气平淡,内心却暗自留意。 “他们正在实行039;暖棚计划039;,让不少因赋税、污染、颗粒无收无法开工的农民重新恢复工作。”谈及“黄巾教”,店经理的眼里闪烁着光亮,语气中满是崇拜。 她心中了然,这位店经理无疑是个黄巾信徒。 * 两天后,爱若约还是决定报警。毕竟男友失联已逾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个小时了!” 她猛地站起身,对着警局接待台后那张公式化的脸怒了,“为什么还不能正式立案?!” “唉,”中年男警的眼神带着几分麻木,“说句不好听的,小姑娘,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就凭那条短信能代表什么?” “什么意思?”爱若约眉心紧拧,“他失踪前最后的联系就是那条短信!” “我看啊,”另一个男警语气里带着几分轻佻,“是你男朋友故意避开你才玩039;失踪039;的吧……” “警察局的人倒是又换了,做事方式还是一点没变!”她猛地转身就要走,咒骂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她快步走出警局,掏出手机拨通了饭店经理的号码。对方几乎是秒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那个叫欢姐的经理说。 她顺着对方发来的地址,穿过一片废弃的群楼,来到一个管理森严,被高墙围住的地方。他们称作暖棚。 涉险 “觉得这里怎么样?”欢姐带她进入暖棚参观,手指划过翠绿的藤蔓。 爱若约环顾四周,暖棚内绿意盎然,远处隐约传来鸟鸣,与外界的喧嚣隔绝,恍若世外桃源,但人造痕迹却掩藏不住。 “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她心不在焉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暖棚深处,那些精心布置的假山假石,甚至虚假的天空布景,能看出当下人对‘自然’的追捧有多迫切。 “虽然远处的风景都是人造的,”爱若约似模似样笑了笑,语气里藏住讽刺,“不过倒是给人满满的憧憬。说实话,好久没见到过新鲜蔬菜了。” “哈哈,你喜欢就好。”欢姐的笑声在暖棚内回荡,带着几分试探。 “其实我还有兴趣更深入了解一下039;黄巾教039;。”爱若约压下心底的疑虑,刻意表现出兴趣。 “好说好说。”欢姐眼波流转,“不过想要入教必须拿出诚意才行。” “请直言勿讳。”爱若约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你可以选择介绍一个信徒过来,”欢姐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鬓角的碎发,“或者支付五千元的入教费用。” “我选择支付费用。”爱若约咬咬牙回答,她只求速度,这笔钱在当下这样的环境不是小数目。当然不只为了探知男友消息,对于她记者的本能,能直接接触到黄巾教,也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况且黄巾教和董氏黑心肉本质都是害人的,或许之间还有联系,能挖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也不亏。 “哈哈,”欢姐掩嘴轻笑,“当然你不必担心,这些费用都将用于我们黄巾教的建设。想要改变当下乌烟瘴气的风气,只有黄巾教能办到。这都是我们大家的愿望嘛。” 爱若约睫羽微垂,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恩,完全理解。” * 五天后,黄巾教的轮廓在爱若约的脑海中逐渐清晰。她以敏锐的嗅觉,将这个邪教组织的运作模式摸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没有寻到男友的踪迹,但她意外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气息。 新入教者必须留在这座庞大的“世外桃源”内,手机被收缴,与外界彻底隔绝。每日还需不分昼夜地接受“洗脑”演讲,目睹一次又一次所谓的“神奇治愈”。然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张角,却始终未曾露面。所有的表演,皆由自称张角门徒的人代劳。通常,待他们确认信徒的忠诚度后,所谓的“自由”才会降临——而这“自由”,不过是替他们办事的枷锁。 高级教徒每月都有必须完成的“指标”,拉人入教、教义宣讲、资金筹措,无一例外。欢姐便是其中之一。这个黄巾教,是有严密的组织纪律和明确等级划分,以“美好教义”为名,四处散播精神控制的传销组织。而他们的野心,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他们正在策划的,是一场针对汉东当局的阴谋袭击。 这个惊天秘密,是爱若约昨夜偶然偷听到的。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她还打探到黄巾组织的人员名单和行动安排,就藏匿在这栋大楼某个没有编号的房间里。如果能找到这些资料,不仅能查到男友的下落,或许还能及时阻止这场灾难。她打定主意,今晚就动手。 走廊的灯光常年不灭,所幸摄像头都是摆设——毕竟供养如此庞大的组织,资金也是个不小的数目。短短几天,她凭借与生俱来的警觉,摸清了看守的作息习惯。这座三层宿舍楼,一层和二层住着新入教的教徒,三层则是高级教徒的领地,有整栋楼的管理者和负责表演的门徒。三层入口不仅有铁锁门,还有两名看守轮流值班,防止楼下的人随意进出。很显然,这些看守并不恪尽职守,他们会在管理者不在的时候偷个懒。 看守们爱好的赌博,成了爱若约的机会——她知道,只有这个时候,铁门才会虚掩着没上锁。为了行动方便,她特意换了双软底拖鞋,走起路来没有响声,她脚步轻悄地朝着走廊深处摸去。即便做足了准备,紧张感依然攥紧了她的心脏。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资料不仅能查到男友的下落,交给当局还能为汉东阻止一场灾祸。父母常年的教诲,以及大学导师荀彧灌输的社会责任感和价值观,此刻在她血液里沸腾。 她屏住呼吸,在一间没有标牌的房间前停住脚步。这间房,定是藏着所有秘密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关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想过要怎么进去…… 房门紧锁,钥匙无处可寻。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谨慎,此刻竟成了笑话。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她竟未察觉自己早已乱了方寸。 可既然来了,总得试试。或许,这扇门只是虚掩着…… 她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触上冰凉的门把。咔哒一声轻响,门竟真的开了。 她忐忑地走进漆黑一片的暗室。 “唔——” 还不及反应,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已环住她的腰腹,将她牢牢钳制在原地。 是他 她吓坏了,感觉到身后紧贴着一个男人的胸膛,心跳声急促得像擂鼓。 他单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制住她的双臂。她拼命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丝毫撼动不了他的力道。 “是你?”压低的男声带着一丝迟疑,却异常耳熟。 她僵住,熟悉的薄荷叶气息涌入鼻腔,与记忆中某个片段重迭。 她趁着他力道稍松的瞬间,猛地咬开他捂嘴的手指,转头想看清他的脸。 新闻社里那个整天笑嘻嘻、跑腿打杂的帅哥记者,此刻竟化身成了锐利逼人的模样,不仅没戴眼镜,连着装都大变样。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袖口挽到小臂,没有眼镜终于看清他那轮廓分明的深邃眉目,凌厉锋锐,乌黑的眸子深如墨潭,见不到底。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有些惊讶,带着审视,好像在确认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她心头一颤,读懂了他的试探,迅速表明立场,“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黄巾的人……” 她故意说反话,能偷偷摸摸出现在这间房的人,肯定不是黄巾的人。 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反手关上门,动作轻巧无声。 “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的心跳骤然加快,紧张又恐惧。 “别出声,否则我们都得死。”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警示。 他示意她躲在他身后,他则摆出防御姿态,好像随时准备干架。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胸腔里剧烈回荡。 他高大的身形,挡在她前面,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叶气息。屏息间,她下意识揪住他衬衣下摆。察觉到她的紧张,他微微后仰,宽阔的后背彻底遮住了她的视线。 千钧一发之际,脚步声在外面戛然顿止。 “老大,是我。”门外传来低沉粗狂的男声。 听到声音,他松了口气,将门打开。 一个身材魁梧,样貌粗狂的男人走进门来,一看就是练家子。 “元让。”严清声音里带着些紧迫,他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幺蛾子。 “刚收到消息,新闻社那边出事了,必须马上赶过去。”被称作元让的男人看老大的样子是东西已经到手,所以没多问,只是急着带路,却也不忘关注他身后的陌生女人,“老大,她是?” 爱若约仍沉浸在方才的惊恐中,嘴唇颤抖,喉咙干涩,一时语塞。 “她跟我们一起走。路上再解释。”他语气不容置疑。 她努力稳住心神,“等一下,严清……” “039;严清039;?”,元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疑惑,好像不知道她口中的‘严清’在喊谁。 她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声音微弱,“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先离开这里再说。”’严清’见她有些恍惚,攥住她的手腕就迈开长腿,带着她的步子前进,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拒绝。 三人脱离险地后,迅速钻入一辆黑色商务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吞没了夜色的静谧。 开车的是夏侯惇,元让是他的别名。爱若约和039;严清039;坐在后排。气氛微妙而紧绷。 “原来你的真名是曹操?” 曹操 曹操勾唇一笑,声音较往日在新闻社的语调不同,此刻多了几分内敛深沉:“不好意思,形势所迫,用了假名,见谅。” 爱若约倒不是很惊讶,当下汉东这种局势,用假名也不少见。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曹操的解释。 “我们隶属于当局调派的特别行动小组,负责调查黄巾教。” “可是……”爱若约的声音带着疑惑,“汉东新闻社和黄巾教之间有联系么?” “当初我们怀疑汉东新闻社是张角的老巢。”曹操静静补充,一边垂眸整理袖口,丝毫不见慌乱。 “现在呢?”爱若约好奇追问。 “已经确定了。他们的重要计划文件在黄巾教大楼里只找到上卷,下卷还藏在新闻社。”他抬眼,她的好奇心让他更加耐心地解释起来。 夏侯惇虽专注开着车,有一茬没一刹听着两人的交流也感觉奇怪,不明白自己的老大,为什么向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透露这么多内部消息。 爱若约认真听着曹操的叙说,忍不住开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曹操视线落到她脚上那双拖鞋,笑道:“你想参与?” “想,”爱若约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软底拖鞋,脸因尴尬泛红,“这个,我只是考虑到脚步声的问题……” 曹操冲她笑了笑,没有嘲讽的意思:“考虑得很周到。” 就在这时,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传来。 曹操迅速掏出手机,“恩,我和元让正往那儿赶。”他言简意赅地回应着电话那头。挂断的瞬间,他原本微扬的嘴角绷紧,眉宇间聚起一抹凝重。 “元让,”曹操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再快点。” “没问题,老大的绝影想慢也慢不了!”夏侯惇猛地踩下油门,车轮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曹操的目光扫过爱若约,“没时间送你回去了,你自己决定。” 她微微一怔,稍显犹豫。 “在这里下车,还是去新闻社?”曹操再次提高谈话效率。 她攥紧了拳头,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简直是她记者生涯里可遇不可求的,而且能为当下混乱不堪的汉东做点贡献,她求之不得。顾不上许多了。 “请带上我。” 曹操沉默了一秒,随即点头:“到了地方,听我指挥。” “好。” 对话间,她得知刚才的电话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张角的心腹门徒唐周叛变,将黄巾的详尽资料及名单拱手交给当局。不仅如此,他还供出了黄巾内奸马元义。此刻,狗急跳墙的张角和马元义联手,挟持了正赶往新闻社的安全部长皇甫嵩。 赶到新闻社的时候,大楼已浸染在一片火海里。 曹操让爱若约待在车里,他和夏侯惇下了车。 “老大,皇甫部长确认在新闻社内,但火势太猛,定位困难。” “等不了二组了。”曹操表现得异常镇定,“张角放火,皇甫部长怕是凶多吉少。” 曹操转向坐在后座的爱若约,眉宇间凝着紧迫:“有件事要你办。” 爱若约摇下车窗,从曹操手中接过一卷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袁绍带人正往这边赶,这东西务必交到他手上。”曹操的目光扫过爱若约握紧的手指,“能办到吗?” “没问题。”爱若约不带犹豫,简短回应,“交给我。” “告诉他,你是行动一组的。” 曹操冲她自信一笑,与夏侯惇已冲入火海,身影很快被浓烟吞没。 爱若约攥着那卷东西,掌心微微渗汗,目光扫过周围的狼藉,她神经紧绷,视线捕捉着远处的任何动静。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车窗,爱若约猛地抬眼,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居高临下眯眼打量着她。 “巧合” “新人?”他语气带着审视和高人一等的傲慢,一副纨绔子弟样,“怎么没见过。” 爱若约隐约猜到来人是谁,她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冷淡应对他的无礼:“我也没见过你。” 男人眼中闪过怒意:“曹阿瞒手下都是这种没规矩的?”他声音拔高,“看着就来气!” 身旁的跟班立刻附和:“组长,既然一组的车停在这儿,那曹操是又不等咱们就行动了!” “曹操在哪儿?”男人俯视着爱若约,强行置入的压迫感,让她不屑。 爱若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确认来者身份:“你是袁绍?” 跟班立刻跳出来:“袁组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爱若约下了车,与这两人面对面。 袁绍的跟班叫郭图,此刻正一脸愤慨,显得有点滑稽。 爱若约将曹操交代的事和东西转达清楚,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 郭图的声音突然尖锐:“组长!曹操又想抢功劳!” 袁绍却笑了:“有这份文件,咱们也算立了功。” “组长,您的意思是?”郭图试探着问。 “走吧,兄弟们也累了。”袁绍扫了一眼爱若约脚上的拖鞋,“消防队快到了,火场不是我们的战场。” 爱若约瞪着袁绍,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们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们不都一起共事的,好意思袖手旁观?” “曹操违反纪律擅自行动,我们何必淌这浑水?”袁绍语气轻松,“再说,你出来执行任务,居然穿拖鞋?曹阿瞒组里的人真是随意到极点了。” “这与你无关,”爱若约声音提高,“我只想知道你去不去支援!” 袁绍挑眉,带着几分戏谑:“求我,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去了。” 爱若约冷笑一声:“白日做梦!” * 数日后—— 医院走廊上,惨白的冷光铺满整个廊道,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爱若约的表姐陈露紧握着双手,微微弯腰向一个叫张郃的年轻男警官鞠躬道谢:“张警官,谢谢你这些天来的奔波……”她的声音哽咽,眼眶已经泛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妹妹失踪那几天,汉东警局根本没人理会,只有张警官肯帮忙。” 张郃伸手摘下警帽,露出略显疲惫的面容,语气依然沉稳:“这是分内之事,况且令妹也平安归来,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张郃转身离开,陈露目送他走远,随即猛地转过身,红肿的眼睛死死盯住爱若约,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倒是还知道回来!失踪这么多天,知不知道我们担心成什么样了?!” 爱若约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姐,等会儿再解释……姐夫情况怎么样了?” 陈露的身体微微颤抖,沉默了良久,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半晌才哽咽着开口:“不好……”她抬起袖子胡乱抹去眼泪,声音干涩,“医生说他肺部感染太严重……撑不过今晚了……” 爱若约感觉心脏猛地下沉,她轻轻张开双臂拥住颤抖的姐姐,没有言语,只有彼此间无声的安慰。 夜幕悄然降临,病房外的长椅上,爱若约低垂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静静守候着,让表姐与弥留之际的姐夫度过最后的时光。 就在这时,一阵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身旁停下。皮鞋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师?”爱若约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荀彧静静站在她身前,医院走廊上的冷白灯光洒在他颀长俊影上,依旧是大学时代那个温雅的美男子。他微微颔首,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又熟悉的淡雅香气:“若约,好久不见。” 下水(100收加更) 荀彧是她的大学导师,为人正直谦和,举止儒雅,再加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大学时便是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毕业后,她再没回过学校,和他的联系也很少。 “确实有几年了。”爱若约勉强扯动嘴角,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老师是来这里看望病人?” 荀彧温润的目光微微黯淡下去,“你姐夫戏志才,其实是我的至交好友。” 爱若约的心脏猛地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声音有些颤抖:“姐夫他……”她咬紧下唇,及时收住险些失控的情绪。 荀彧轻轻坐到她身旁,礼貌地轻抚着她的肩头:“志才身体本就不好,又过于操劳。真是令人痛惜……” 就在这时,廊道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两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 “你们?”爱若约猛地站起身,惊讶地看着来人,眼中的疑惑更甚。 来人正是曹操和夏侯惇。 “我们又见面了。”曹操迈步走了过来,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 一周过去了—— 戏志才的墓碑前,冷风呜咽,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爱若约肩头。 “没想到姐夫一直在替你们做事,就连荀老师也是……”她声音低哑了几分,目光扫过曹操、皇甫嵩两位,又落回墓碑。 曹操沉默片刻,“志才是个非常出色的谋略家。一个有强烈社会责任感,值得被尊敬的英雄。” 皇甫嵩长叹一声,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唉,汉东太缺少这样的年轻人了。”他转向爱若约,眼中带着感激,“小爱啊,上次在新闻社多亏你仗义相助,我这条老命才能残喘到现在。” 爱若约垂下眼帘,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当时袁绍甩手走人,你们在里面生死未卜,我做不了别的,只好叫了救护车在外等着,也没帮上什么忙……”她紧了紧外套,仍感一阵后怕,“其实你们会不会出来,我根本没有把握……” 皇甫嵩爽朗一笑,笑声冲淡了碑前的沉重:“曹操一向都很有眼光,他这次拉你下水,你不会介意吧?” “拉我下水?”爱若约疑惑地看向皇甫嵩。 “其实他潜伏在新闻社的时候,就跟我举荐过你。”皇甫嵩目光灼灼,“汉东的形势相信你也看得明白,目前我们当局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他一字一顿道,“有社会责任感,坚持自己的原则。” 爱若约心头一紧,沉默不语。 “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候好好和你见个面的。倒没想到,你居然和孟德这小子在那种情况下相遇。这小子鬼的很,你没被他欺负吧?”皇甫嵩故作严肃地打量着爱若约。 爱若约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欺负?什么意思?” 皇甫嵩又是一声爽朗的笑:“小爱你真是个老实孩子。曹操故意把我们的行动透露给你,就是想拉你下水。”他补充道,“正常情况下,这种秘密行动是不可能透露给局外人的。” 爱若约想起当时在车里的情形,曹操确实说得异常详细……其实当时她也觉得有点奇怪。 “我就说呢,他干嘛说得那么详细,竟然是早有预谋……”她默默瞪了曹操一眼,后者只是手插裤袋,冲她勾唇一笑,看不出丝毫悔意。 “打听你男友下落的事,我答应你一定会办。”皇甫嵩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认真,“既然你现在已经失业,考不考虑过来帮我们?” 荀彧 爱若约想起在黄巾教大楼的经历,腿肚子还有些发软:“其实我当时吓得腿都发软了,根本没您说的那么厉害,我怕胜任不了。” 皇甫嵩满眼鼓励:“我们大家都会关照你的,怕什么?” 爱若约深吸一口气,想到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份工作继续调查董氏黑心肉,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大方接受了。”她看向墓碑,声音里多了几分决然,“毕竟我的愿望也是让汉东恢复原来的面貌。” * 夜晚客厅里,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映照着姐妹俩略显凝重的面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寂静,偶尔响起碗碟轻微的碰撞声。晚餐已经凉了,陈露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过,她倚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涣散。 “姐姐……”爱若约端着盛满食物的骨瓷碗,轻轻走到她身旁,“你稍微吃点吧,不然身体撑不住的……” 陈露疲惫地摇摇头,声音沙哑:“你别管我……”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眼,“明天你就要去新公司上班,自己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姐姐。”爱若约放下碗,在姐姐身边坐下,“这个公司我打听过了,氛围还不错,我一定会待得很长久。” 她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爱若约身上,带着几分担忧:“恩……虽然是个八卦杂志社,但也不要再和老板顶嘴了啊!” “我知道的。”爱若约乖巧地点头,试图让姐姐安心。毕竟她不想让姐姐知道自己真正要去哪儿上班。 门铃突然响起。 爱若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门口。可视门铃的屏幕里,赫然是荀彧那张熟悉的俊脸。 “老师?”爱若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荀彧的声音透过门铃传来,温雅富有磁性。 “没有啊,离我休息的时间还早呢。”爱若约连忙按下开锁键,“请进吧。” 陈露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爱若约的身影,带着探究的意味。先前谈男朋友时,她就诸多不放心,现在家里来了这样俊美的访客,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八卦的机会。 爱若约知道,今晚的谈话必须小心谨慎。她将荀彧请进自己的卧室,制造一些私密性。 两人在书桌旁坐下。 “老师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呢?”爱若约倒了杯水,递给荀彧。 荀彧接过水杯,温和的目光落在爱若约脸上:“孟德说看出你还有几分犹豫。明天就要入职了,如果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聊聊。” 爱若约叹了口气,松开捏着衣角的手指:“不瞒老师,我是觉得经过上次袁绍的事,恐怕以后工作起来会有很多障碍……” “确实,里面有些情况比较复杂,”荀彧微微颔首,“不过也不必太担忧。你入职后,会编在我们行动一组。很多事情,我们会慢慢教你,不用担心。”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头柜上的照片,“没想到你还留着这张合影?” 爱若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大学时她和荀彧的合影。照片上她挽着荀彧的胳膊,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荀彧眉眼舒展,气质清俊。 “哈哈这个……”爱若约坦然一笑,“这张照片我就是觉得蛮有纪念价值的,其实是老师的价值观一直影响着我,也是我的动力。” “放在床头柜上,男朋友不会吃醋?”荀彧温润一笑。 爱若约连忙解释,“其实他没进过我卧室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入职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她干嘛要解释这些。 荀彧倒是显得大方,顺便跟她聊起了大学时光。一种时光如梭的感叹悄然升起。一聊就停不下来了,她整个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对明天的入职也不再紧张。 见时间不早,荀彧站起身道别,“都这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 隔天,早高峰公交车里,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气喘吁吁冲进即将合拢的车门。 车门堪堪关上之际,一个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男人猛地挤了进来,几乎与少年同时踏上车厢。“借过借过。”年轻男人略带歉意地挤进人群,声音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这个时间点公交车塞得如同沙丁鱼罐头,各色乘客游魂一般,半梦半醒间机械地维持着站姿。爱若约也不免俗,对她来说,早起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没有之一。但今天是她第一天入职的日子,兴奋与忐忑交织,让她难得地保持着几分警觉。 她习惯性地站在后车门附近,方便下车。目光扫过车厢,刚才那个赶着上车的少年费力地从车头挤到她身旁。这让她想起了学生时代,每天早上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在公交车上挤成照片的日子。可他的书包呢? 正想着,那年轻男人几步就跟了上来,身形一闪,便不留痕迹地插进爱若约和少年之间。他掏出手机摆弄几下,像在显摆新手机似的,随后揣进裤袋,手臂一伸,稳稳拽住头顶的扶手。浓密的睫毛缓缓垂下,竟旁若无人地”睡了过去,却好像在暗暗观察什么。爱若约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这种假装睡觉实则偷瞄的举动最让她反感。这人眉目清秀,相貌堂堂,年纪与她相仿,没想到素质却不怎么样。 公车停靠了几站,少年很快下了车。爱若约暗自松了口气,可她旁边这位“睡美人”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更让她郁闷的是,下车后发现两人居然同路。爱若约烦躁地加快了脚步,原本计算过,从这里到上班的地方也就十分钟路程,现在距离九点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就在这时,爱若约注意到男人突然改变了路线,方向竟是路边的蛋糕店。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 爱若约到达办公大楼时,才八点二十分。她犹豫了一下,担心到得太早会显得过于急切。就在她踌躇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堂里。 “若约?来得真早。”荀彧微笑着向她走来。 “老师,早啊。”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叫我文若就好。” “嗯,好的。” “正好我带你上去熟悉一下环境。” 两人乘电梯来到七楼。一路上,荀彧简要介绍着汉东当局办公楼的布局。电梯门一开,他便引导爱若约穿过宽敞的走廊。 “这里是危机公关局,”荀彧解释道,“我们行动一组和二组都在这一层办公。” 爱若约听得认真,默默记下这些信息,不过听到二组就想到袁绍,还好荀彧说虽然在一层办公,但一组和二组是完全隔开的,让她不用太过担忧。荀彧继续道:“简单来说,我们主要负责调查和化解各种潜在或突发的,可能危及汉东当局的危机事件。必要时,我们也会寻求警察局的协助。” 荀彧引她来到一组所在的办公区,此时人还不多。一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男子迎面走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荀彧向爱若约介绍:“这位是程昱,是我们组里最年长的同事。” 程昱和蔼地点头示意。 “我们行动一组总共有二十几人,”荀彧继续说道,“主要分为谋略组和执行组。谋略组的主要成员有我、程昱、荀攸。你表姐夫戏志才生前也是谋略组的成员。” 听到表姐夫的名字,爱若约心头一紧,但很快调整好情绪。 “执行组的主要成员有夏侯惇、夏侯渊,”荀彧补充道,“他们负责实地行动。” 爱若约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感到既兴奋又紧张。 “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荀彧语调温和,“我先带你去办入职手续吧。” 虽然名义上九点上班,但这份工作的特殊性,让所谓的朝九晚五成了笑话。大家早就习惯了弹性作息,早到晚走,全凭任务安排。 快十点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键盘声、低低的交谈声混成一片。 缘分 夏侯惇站在门口,冲陆续进来的人点头致意:“嗨,早啊。” 他扫了一眼办公室,除了荀彧和程昱,没想到还有别的同事已经到了。 “大哥,”夏侯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爱若约身上,“这位一定是咱们的新同事吧?” “没错。”夏侯惇笑了笑,“爱若约。” “欢迎欢迎!”夏侯渊热情地伸出手,“以后就是同事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荀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你就是那个被曹组长挖过来的人?” 她都来不及应对同事们都热情,性格迥异的同事们让她印象深刻,不过她有点在意,目前到岗的同事还真都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女的。 爱若约正努力适应着新环境,记下办公室里的面孔和布局,身后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曹组长早”。 曹操长腿走来,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身影快得像阵风,态度上完全没有架子,虽然显得随意,却带着一股无形的上位者的压迫感。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他走到爱若约面前,冲她一笑,顺手接过旁人递给他的咖啡喝了一口。 爱若约微微一笑,实话实说:“现在还不好说。” 曹操点点头:“先跟我来趟会议室。” 爱若约跟了进去。 会议室比她预想的凌乱,文件摊了一地,几盏台灯歪斜着,像是昨夜争论的残局。 曹操随手将椅子推到她面前,自己则解下外套,随意搭在旁边椅背上,那姿态透着十足的随性,气场却不减反增。 “随便坐。”曹操的语气显得轻松,爱若约却有些忐忑。 “你好像很紧张。”曹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笑道,“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不会啊……” 爱若约无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不算陌生的面孔,此刻却让她感到有些陌生。新闻社共事时,曹操揣着伪装。如今,上司与下属的标签,让这份关系微妙而别扭。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强大气场,他很喜欢笑,也很擅长笑,咧嘴笑时,锋利的压迫感挥之不去。爱若约感到一种矛盾——想靠近,却又本能地保持距离。 这个男人,她看不透。 “给我一个名字。”曹操放下手中的咖啡,拽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什么?”突然的跳跃式谈话,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一个你觉得滑稽或能让你放松的东西,一样玩具,一个影视角色,随便什么。” 爱若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她是想到了,刚要开口,曹操却抬手制止了她。 “先别说。”他唇角微勾,“现在,想象我就是那样事物。想象着我就是你脑中那个觉得滑稽,或能令你放松的对象。” 爱若约愣了片刻,随即按照他的指示,脑海中浮现出某个滑稽的画面。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于会笑了。” 气氛在他的调节下轻松了一些,爱若约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相信文若已经向你介绍了这里的情况。”曹操双腿交迭,靠入椅背,姿态随意,目光却依旧锐利,“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爱若约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敲门声便打断了他们。 “进来。” 荀彧推门而入:“孟德,奉孝来了。” 曹操眼睛一亮:“太好了。” 曹操立刻起身迎接来人,语气多了几分热切:“你就是文若强烈举荐,能接替志才的奇士,郭嘉啊。快请坐!” 爱若约的目光与那眼熟的年轻男人撞上,惊讶的情绪瞬间蔓延,“是你?” 郭嘉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她身上,一抹笑意掠过清俊的眉目:“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郭嘉 爱若约简单解释后,曹操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哈哈,真是太有趣了。原来你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从爱若约的表情看来,她对郭嘉的印象似乎不太好。 爱若约本想趁荀彧离开时一同离开,她刚转身欲走,声音清越:“曹组长,这是我的见面礼。” 爱若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郭嘉从包里掏出一只手机递给曹操,这个举动让她心头微动,生出几分好奇。 从曹操方才的话里,她知道郭嘉是荀彧推荐的。 以爱若约对荀彧的了解,他绝不是个随意举荐他人的人,必定眼光独到。 因此,她对郭嘉的兴趣愈发浓厚,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曹操接过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期待着郭嘉的下文。 爱若约瞥了一眼曹操,见他并未开口,便也干脆在原地站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想听听这位被荀彧看重的人究竟有何高见。 “马元义的下落,就在这里面。” 郭嘉语气笃定,随意靠在墙上。 “确定?”曹操眉峰微蹙,“警察局的人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毫无头绪,你却知道?” 郭嘉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啧,我还以为曹组长多大的能耐呢,合着也不过如此……” 曹操笑容不落:“还请奉孝兄指教。” 郭嘉伸手捋开额前碎发,“敢问曹组长,警察局的势力,究竟听命于谁?” “警察局和我们危机公关局同属安全部,自然是听命于皇甫嵩部长。”曹操不假思索地答道。 “既然如此,”郭嘉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冷意,“黄巾作乱,危机公关局为何不与警察局合作?为何不动用警力?” 曹操挤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因为调派不动。”郭嘉替他说了出来,“警察局的管理骨干大多听命于袁逢,皇甫嵩虽为安全部长,但在汉东并无根基。所以,实质上,”郭嘉目光直视曹操,“警察局的人并不服他的管理,也不会真正替他卖命。纵然皇甫嵩想做些实事,也是步履维艰。市长刘宏有心治理汉东,可惜能力平平,加上袁逢势力过大,只能任其摆布。“ “五部总管何进,”郭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轻蔑,“不过是一滩污水罢了。此人八面玲珑,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钻,十足一个毫无主见的匹夫。监察部长张让对何进怀恨在心,一心想着挑拨离间。” “至于袁逢的儿子袁绍,”郭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之所以被派到危机公关局行动二组,是因为这个危机公关局,是汉东当局内的一座’孤岛’。” “这座孤岛,充斥着太多不确定因素,目前可以说脱离于袁逢的势力之外。所以袁逢派自己的儿子袁绍进驻,是想扎根稳固自己的势力。” “简言之,如今汉东最大的势力,掌握在袁家手里。他们党羽不仅遍布汉东当局,在外更是拥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 “而他的接班人,”郭嘉的声音最后落在曹操耳中,“正是袁绍。” 曹操目光锐利:“这么说,我们最应该提防的是袁绍?” 郭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袁绍这人好谋却无决断,多谋却寡断,用人又疑。”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字字珠玑:“能在他那种刚愎自用的人手下讨生活的,不是马屁精,就是心怀鬼胎。那些替他办事的人都不会齐心协力,就算他人手再多也容易败事。充其量,不过是个漂亮的草包罢了。” 曹操闻言,朗声大笑,笑声在办公室内回荡,“哈哈,好一个’漂亮的草包’。奉孝如此直言不讳,又对当今局势看得这般透彻,难得!” 他眼中精光一闪,语气中多毫不掩饰赞赏:“文若果然没推荐错人,现下这种局势,我们真的需要你郭奉孝这样的奇士。” 郭嘉微微坐直了身子,恍然察觉曹操先前只是在‘装傻’,“原来曹组长刚才是在试探我。那我还真是班门弄斧了。早就听说曹组长唯才是举,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曹操双眼放光,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马元义下落的?” 站在一旁的爱若约抿了抿唇,感觉自己此刻有些多余,完全插不上话。她正想找个借口先走,曹操却抬手叫住了她。 突发 “若约,别急着走,一起来听听。”曹操语气随意,带着邀请之意。 郭嘉转向始终一脸好奇的爱若约,言简意赅解释了一番,语气平静如水:“简言之,情况就是这样。” 爱若约愣了一下,不免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那个少年是个小偷:“这么说,你是故意让那少年偷走你装了追踪器的手机?” 她恍然大悟,“难怪你当时还故意把手机拿出来’展示’,然后装睡,让他以为你麻痹大意……” 郭嘉淡淡一笑,“嗯,我没有十足把握,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补充道:“用我手里的手机,可以定位那部被偷的手机。” 爱若约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解:“可……这和马元义的下落有关么?” “当然有关,那小子是马元义的独子。” 爱若约疑惑道,“马元义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吧,他儿子干嘛当小偷?怎么说也是个曾经的官二代……“ 郭嘉摇了摇头,”倒不是为了钱,只是种强迫症,觉得这种行为刺激。“ 爱若约眼中疑惑更甚,”这些信息,你都是怎么得知的?“ 郭嘉神秘一笑,语气含糊:”我有我的办法。“ 他视线转向曹操,补充道:”那只被偷的手机可是汉东最新款,挺贵的。“ 曹操笑道:“一会儿给你报销。” 郭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要的价,你给不起。”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那我用什么才能收买你?” 郭嘉会心一笑:“蓝莓蛋糕。” 曹操是明白郭嘉愿意留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哈哈,这个我还是办得到的。” * 会议室内,笑声还未散尽,爱若约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就被围上来的同事七嘴八舌地淹没了。 “曹组长还在里面吧?”夏侯渊抻着脖子往会议室里张望,“这笑声没停过,谈什么乐成这样?” 荀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我也纳闷呢。”他压低声音,“听说那个叫郭嘉的,之前在袁绍的行动二组实习过,后来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闲了挺长一段时间,现在突然来接替戏志才的位置,怎么看都有点悬。” “可不就是嘛。”夏侯渊摸着下巴,“现在会议室里笑得跟过年似的,这郭嘉是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爱若约站在一旁,新人的身份让她不便多言,只是轻轻道:“我刚来不久,不太了解情况,不过……这个郭嘉,确实有点本事。”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空气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攥紧了。一条紧急消息传到相关人员的手机上,瞬间让嘈杂的办公室归于死寂。 曹操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脸色沉凝,“元让,执行组的人,跟我走。” “是,老大。”夏侯惇立刻起身准备。 “文若,”曹操转向荀彧,“谋略组的任务,你来安排。” 荀彧神色一凛:“没问题。” “让奉孝和若约一起参与。”曹操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爱若约身上。 荀彧点头应下。 爱若约心头一紧,消息的内容是:皇甫嵩病危。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不明白曹操为何要调动所有人员。执行组直奔医院,而谋略组的具体任务,她仍是一头雾水。 全组人马刚整顿完毕,办公室的门便被人猛地推开,来人乌泱泱挤进来一群。 “曹组长,”为首的中年男人声音浑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一组的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这间办公室。” 人祸 曹操眉头微皱,目光扫向来人,语气沉着:“何总部长,不知什么事劳您大驾光临?” 何进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你最大的失误,就是站错了队伍。” 曹操神色不变,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恭敬:“曹操愚钝,不明其意,还请何总部长指教。” “别以为你和皇甫嵩在我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真没人知道。”何进语气中满是讥讽。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推开,另一群不速之客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举止娘气,说话带着尖细嗓音的男人。 “哎呦,何总部长,好久不见,您这气色可是愈发不如从前了呀。”那男人故作关心地感叹道。 何进脸色一沉:“张让?你这小子来做什么?” 张让掩面轻笑,语气却透着刻薄寒意:“当然是来请您跟我走一趟的。”他顿了顿,突然变得严厉:“您在这儿为难曹组长,可太不应该了。” 何进怒极反笑:“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把我带走?” 张让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迭资料,“啪”地一声拍在办公桌上,声音尖锐:“我可是奉市长之命来请您过去的!” “市长见了我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何进提高嗓音,怒目圆睁。 张让却丝毫不惧,慢条斯理地翻开资料:“您还是先看看这些吧。”他指着资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可是皇甫部长精心搜集的,关于您的039;丰功伟绩039;啊。瞧瞧这记录,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张让故作惊叹,眼中却满是鄙夷。 何进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皇甫小儿,竟敢跟我玩阴的!” “可惜啊,”张让叹了口气,语气惋惜,“皇甫部长突发重病,抢救无效,已经不幸身亡了。”他装模作样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不能亲自来与您对质,真是太可惜了。” 张让收起悲悯的表情,语气转为强硬:“那么,您是乖乖配合呢,还是让我们警察局的兄弟们请您走一趟?” “岂有此理!”何进怒不可遏,“我堂堂总部长,岂能受此屈辱!我要见市长!” “您就别痴心妄想了,”张让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可是市长大人的意思。市长大人,早就厌倦了看您脸色的日子了。” 张让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哦,对了,您可别指望找您那位妹妹求情。虽然她是市长的妻子,也帮不了您。” “请吧。”张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眼中满是嘲讽。 正当一干人等准备押走何进之时,办公室的门第三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谁敢动何总部长?”来人一声断喝,声音洪亮,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原本准备动手的警察们立刻僵住,来人正是袁逢。 他一声令下,原本簇拥着何进的警察们纷纷退开。 “本初,”袁逢转向身旁的袁绍,语气不容置疑,“还不快送何总部长回去?” “收到,老爸。” 一场闹剧,就此散场。 来势汹汹的众人,此刻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办公室内一片狼藉。 * 深夜,会议室里,白织灯的光线格外刺眼。 曹操双手交叉放在会议桌上,面色凝重。夏侯惇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老大,真被你说中了,皇甫部长,是被张让那娘娘腔害死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五个人——曹操、夏侯惇、荀彧、郭嘉,还有爱若约。她仍不敢相信,数日前还与她谈笑的皇甫嵩,就这样没了。皇甫嵩多年来收集的何进贪污的证据,以及张让之流贪赃枉法的罪证,如今都成了空谈。他被内奸出卖,让张让占了先机,恶人先告状。 生命的消逝竟如此轻易,非天灾,尽人祸。 将乱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直到郭嘉打破了沉默:“事已至此……” 曹操的目光转向郭嘉,“奉孝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你担心安全部长的位子。”郭嘉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 曹操微微颔首,眸色微沉。 荀彧跟着补充:“若真让董卓来坐这个位置,后果不堪设想。” “董卓一旦入驻当局,汉东必将大乱。”曹操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忧虑。 夏侯惇猛地一拍桌子:“老大,那董卓就是董氏集团的董事长?” 爱若约一惊,脱口而出:“就是那个几乎垄断汉东肉食品供应的董氏集团?” “是的。”曹操语气沉重了几分,“若约,就是你之前调查的问题肉食品供应商。更让人担忧的,是他背后的黑社会势力。此人凶残狠辣,面善心恶。如果他入驻当局,汉东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爱若约眉头紧锁:“可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商人,当局怎么会让他来坐这个位子?” 荀彧叹了口气:“若约有所不知。因内部资源消耗过快,当局赤字严重,入不敷出。袁氏要盘活这长年积累的势力网络,早已捉襟见肘。他很早以前就向市长提议引入商贾,却因与张让、何进的利益纠葛一直被阻挠,故未能成型。如今他终于抓住何进与张让公然翻脸的机会,以铲除张让之流为名,鼓动何进一起向市长进言引入董卓。” 郭嘉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奈:“只可惜袁家虽势大,却都是刚愎自用之流。他们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以为能驾驭董卓这等豺狼虎豹。董卓之心狠手辣,远非袁逢能及;董卓之狼子野心,也非袁逢所能预料。” “那市长不能反对吗?”爱若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 曹操苦笑一声:“市长虽挂着市长的头衔,但其权力早已名存实亡。” 爱若约的心沉了下去:“那我们该怎么办?” “目前,什么都做不了。”曹操站起身,“周末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 * 夜幕降临,灰黑色的天幕吞噬了繁星的光芒,曹操先前在会议室的那句话始终在爱若约耳边回响,像块沉重的铅压在她心头。 男友依旧下落不明,董氏集团的董事长即将进驻当局,而自己,却稀里糊涂地被卷入了这深不可测的汉东当局漩涡。重重心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就像这黯淡无光的天空。 她自诩坚强,即便在新闻行业屡遭挫折也不曾如此无力。污染的空气刺激着喉咙,她习惯性地咳了一声,喉咙却干涩得厉害,难道以后只能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吃着董氏集团的黑心肉生活下去? 她翻找手提包时,发现资料落在了办公室——那些荀彧交给她的,关于当局情况的重要资料,本是她打算利用周末恶补的“新手指南”。 现在赶回去拿资料,恐怕会错过末班公交。这里又不好打车,爱若约在原地来回踱步,最终咬咬牙,决定原路返回。她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 爱若约步履匆匆,穿过层层迭迭的门襟,一路赶回办公室。经过会议室时,她瞥见半掩的门缝里透出光亮。 跳电 会议室里,曹操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飞镖。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镖尾,手腕轻扬,每一次掷出,飞镖都精准地命中靶心。只见他从一块崭新的靶毯中央揭下六支飞镖,又挂上三块崭新的靶毯,一字排开。他站在靶毯前,凝神屏息,手腕轻抬,又是两镖掷出,每一镖都正中靶心。 他沉浸在镖靶的世界里,浑然未觉爱若约的到来。她不愿扰了他的思绪,便压下心中好奇,快步拿了资料,转身欲走。 “若约?”曹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我回来拿点资料,马上就走。” 曹操放下手中的飞镖,摘下护腕:“这么晚,这里很难打到车。我送你回去。休息日就好好放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目光落在他面前的靶毯上,知道他在为董卓入驻的事情费神,“一张靶六镖,三张靶各两镖,是不是很伤脑筋……” 曹操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赏,冲她勾唇一笑:“被你发现了。” “散会了你让大家先走,自己却留了下来,你才顶着巨大的压力吧。”爱若约语气里不自觉带着担忧,毕竟汉东已经够乱了,要是再让董卓那样的家伙大行其道,那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 “虽然目前什么都做不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苦笑一声,走到她跟前。 就在这时,空间毫无征兆骤暗。 爱若约心头一紧,本能地踉跄后退,腰背“哐——”地撞上冰凉的木椅。她下意识抬手摸索,指尖触到椅背的刹那,腰间却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将她稳稳捞住。 扑通——扑通—— 两人距离突然贴近,黑暗中,薄荷叶的清香裹挟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混着空气钻入鼻腔,她能感到再贴近一点,胸乳就要碰到他的胸膛。 一阵不合时宜的燥热笼罩住她,她脸颊微微发烫,心跳顿如擂鼓。 其实她只是撞上了椅子,根本没到要人扶的地步,倒是这男人的反应快得出奇。 “没事吧?”磁性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关切,倒弄得她更为尴尬。 “咳,没事……怎么停电了?”爱若约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他,手心不小心触到他结实的胸膛,虽然只有一瞬,但隔着衬衣布料,好似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极富生命力。 “小丑们开始自相残杀了。”曹操微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她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小丑?” “七层秘密档案室的门被强行破坏,整层楼会自动切断电源,以防机密资料被盗。” 爱若约恍然,“这么说有人入侵档案库?” “没错,这件事迟早会发生,只是比预期提前了。”曹操声音冷了几分,“看来董卓这次入驻当局,势在必得了。” “直接切断档案室的电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切断整层楼的?” “为了封锁所有出入口,阻止犯人逃跑。”曹操嘲讽道,“不过我一直认为这是个愚蠢的设计,既然能破坏一次,当然就能破坏第二次。” 爱若约心头一紧,“这么说……我们也被锁在这里了?” “看起来是这样。”曹操无奈笑了笑。 “啊……那该怎么办?”爱若约稍显慌乱地拉开椅子,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她看到曹操往旁边的柜子走了过去。 曹操从柜子里找到手电筒,按亮后,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周围,他把手电筒竖起来放在桌面上,光束打在柜内顶部,形成一个小台灯状。 “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收拾残局。”他神色自若,手在边柜上一撑,冲她笑道,“不如先给你姐姐打个电话。今晚要委屈你和我一起在这儿待一晚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撩拨 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姐姐打来的,这个时间还没到家,陈露肯定担心的要命。 爱若约坐下来,心里酝酿着说辞,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她都还没说话,表姐焦急的语调已溢出手机,甚至都不需要免提,一旁的曹操都能听得清晰。 “姐姐,你别这么大声,我听得见……还在加班呢,今晚要通宵赶稿子,别等我了,你先睡。” 陈露是想不通她明明说自己入职了一个八卦杂志社,有什么好通宵赶稿子的,她还费劲兜了个谎,好说歹说才把她糊弄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算是舒了口气。 “不容易啊,通宵赶稿子。”曹操调侃了一句,长指有意无意挪动了一下手边的电筒,好让光源多覆盖到她这边一点。 “曹组长,你就别取笑我了,是你把我坑来这儿上班的,现在还要陪你一起关在办公室里熬夜加班。谁知道这工作这么高危啊?”她边抱怨,边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故意对着曹操的脸照了照。光束顺着他微敞的衬衣领口,自凸起的喉结扫到他棱线分明的下颚,就见他唇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轻笑。 她读不懂他。 这男人是真的喜欢笑,各种场景下都能见到他的笑容,在新闻社的时候,他的笑是伪装,在和郭嘉交谈的时候那种如遇知己相见恨晚的真诚笑意,此刻的笑呢? “叫我孟德就行了,”他没解释刚才那声笑,顺着她手机电筒的光眯了眯眼,提示道,“最好把手机调节电模式,省点电,万一明天还出不去呢。” “啊?你不是说明天一早就有人来收拾残局了吗?怎么会……”她瞥了眼37%的电量,慌忙关掉手机电筒,满脸焦急站了起来,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关在这儿。 见她急成这样,男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放松点,吓你的。明天一早就会来电的。” “曹操,你……”她刚气不打一处来,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唤起来,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弄得她脸一下子尴尬得通红。 “没吃晚饭?” “不用你管……” “肚子饿又不丢人,”他拿起手电筒,往右上方的柜子照去,背着身打开柜门,翻找起来,“本来你入职应该请你吃个饭的,不过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他说着,终于翻到一包泡面,转过身给她看了看,“请你吃泡面吧,里面保证没有董氏集团的黑心肉。” 她会心一笑,“一包泡面就想打发我?” “不要就算了。” “要啊!饿着呢!” 她是真的饿了,再说当下这种资源匮乏的社会条件,泡面也可以称得上是美食了。她还真有点馋,只是泡面是麻辣牛油味的,她不太能吃辣,不过有的吃就不错了,也没什么好挑三拣四。 “那你坐着等会儿,我去帮你煮。” “谢谢了,孟德。”她把’孟德’两个字说得有点刻意,好像是对他故意吓唬她的’报复’。 办公室里五脏俱全,有厨房,电磁炉虽然不能用,但是好在还有煤气。 没过多久,他就拿着手电筒,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泡面走过来,放到她眼前的桌面上。 “爱记者,你的面煮好了。”仿佛在回应她前面那一声带着情绪的’孟德’,曹操的一声’爱记者’叫得她竟然还有点点暖心,特别是当她看到面里没放辣油包的时候。 “你还记得?”她拿起筷子,吹了吹,迫不及待吃起面条来。 “怎么会忘,那个时候新闻社搞团建,你不能吃辣还硬着头皮上,都辣得你眼泪汪汪全抹在我衬衫上了。” “咳、咳……什么呀,那次我主要是酒喝多了……” “慢点吃,小心别烫着。” 一说起这件事,她心里总有疙瘩,当时在汉东新闻社的时候,她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那次团建也是勉为其难参加,没想到被有用心的同事偷偷加了混酒,不仅吃了自己不擅长的麻辣火锅,还喝醉了。 当时好在曹操帮她挡下,送她离开,她是记得埋在他胸口用他的衬衫抹眼泪,后来发生什么记不清了。虽然他说是送她回去,陈露也证实了说法,但她总觉得他隐瞒了些什么,因为当时陈露说她的状态醉得断片,一进门就抱着她乱说话,把她都吓到了。现在既然提到了,正好问问。 “那晚从饭店出来,你送我回家的时候,”她把筷子搁到碗上,清了清嗓子,“那个时候……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心跳 “奇怪的事?”他意味深长笑了笑,像在回味什么,饶有兴致在她身旁拉开张椅子坐下,近距离欣赏她吃面的样子,薄唇轻启,用说悄悄话的口吻补充了一句,“难道你希望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咳,瞎说什么呢……”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她脸一下子尴尬红到耳根,嘴里的面差点没喷出来,“你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面了……” 他就这么挨着坐在她旁边,手电筒放在桌上,光线只够照亮她和眼前的面条,旁边男人的表情在昏暗中看不清晰。 但她的心跳却不由加速,那天记得最清楚就是她蹭着他的胸膛抹眼泪,之后虽然记不清,不过朦朦胧胧记得一些难以启齿的感觉,只是细想就想不起来。当时他就说她喝醉了送她回家,没有说明具体情况。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那你坐远点,椅子往边上挪一挪。” 这个话题好像又被他糊弄过去,不了了之,在她心里却越发好奇。 * 她终于吃饱喝足,两人聊了很久,各种都聊,聊自己,聊工作,聊展望……聊累了才准备休息。曹操说他在办公室将就一晚,把休息室让给她睡。爱若约走进休息室,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她脱了外套躺进去,床单和被褥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叶香味。这味道和曹操身上的一模一样,看来他平时确实经常在这里过夜。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竟是曹操坐在她身侧的样子,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连那勾起的唇角都清晰可辨。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有魅力。 他眼底有光,对未来充满干劲,也让她对改变汉东风气更有信心。 她今晚想到许多事,有些兴奋难眠,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去。 * 机器轰鸣声就在耳边。 空气中腐臭的肉腥味道让她想要作呕。她紧紧抱着装有隐藏摄像头的包,手在颤抖。 “抓住她!那个女的是卧底记者!” 爱若约的心脏狂跳,她抱紧装有证据的包拼命往外冲。 脚步声正在逼近。“抓住她!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她冲进废弃仓库,躲在货物后面,全身因恐惧而颤抖。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肯定躲在附近,仔细找!” 就在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完了…… 黑暗中一只大手忽然拉住她,熟悉的薄荷香味包围着她。“别怕,跟我走。”男人压低的声音很耳熟,但周围环境音过于嘈杂,她听不真切。 突然,远处一股刺鼻的气味飘来,像是什么麻醉气体,她的头脑正在变得昏沉,意识也模糊起来。 她倒在男人怀里,在失去意识前,她努力抬头看向救她的人,却看不清楚。 * “……” 爱若约猛地惊醒,后背汗湿,额角一跳一跳地疼。梦里残留的腐臭味和那阵急促的脚步声,让她心有余悸。她抹去额头的冷汗,喉咙干涩,想喝口水。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走出休息室。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借着微光,她看到曹操斜倚在沙发上睡着,西装外套滑落在一旁。 她不由自主走近,银白月色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深邃五官,连那微微皱起的眉峰都清晰可见。他的睡颜安静,呼吸静无声息。 她心跳微微加速,凑到他跟前,想为他盖上外套。 刚拿起外套,她纤细的手腕竟被一把擒住。 暗火 唔! 她惊呼一声,失去平衡,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前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呼吸交缠,气氛暧昧。 曹操倏然睁开眼,深邃的眸子映着月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爱若约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滚烫,慌乱地挣扎着想要起身。你、你没睡着? 我睡得浅,习惯警觉。他轻笑,倒是你,深更半夜,偷窥我睡觉?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再往前一点就要贴上。爱若约用力抽回手,慌乱地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强作镇定地辩解:说什么呢!醒了口渴,出来倒杯水而已…… * 第二天清晨,正如曹操所预料的那样,维修人员匆忙赶到现场处理昨夜的混乱。备用电源嗡嗡作响,重新为大厦供电。 由于情况紧急,核心成员被紧急召集到会议室。众人围坐在长桌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听完情况后,爱若约猛地站起身,双手捂住嘴巴:“天哪,何进居然被张让害死了?” 夏侯惇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马克杯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张让这帮人真是胆肥得翻天了!” 荀彧垂眸,神色冷静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并不出人意料,只是没想到何进这么不堪一击。” 郭嘉靠在椅背上,手指上把玩着一枚硬币没有说话。 曹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向前,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现在局势已经明朗,按我估计,董卓说不定今天就到,该准备一下了。” * 与此同时—— 空旷的街道,被灰霾笼罩。刘辩双腿发软,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看着几步外的张让,声音抖得不成调:“张、张部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手指不安地攥紧。 张让斜睨他一眼,烦躁地挥了挥手,语气森冷:“闭嘴!想活命就老实点!”他掏出电棍,在刘辩面前晃了晃,金属头在冷晨下反射着寒光。 刘协站在两人之间,虽然才二十不到,却脸色沉静,目光扫过张让和他身后的段珪,声音平稳却透着寒意:“张让、段珪,你们挟持我哥哥刘辩,他可是汉东市长,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再怎么说,我们先父前市长刘宏,待你们不薄吧?” 张让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呵,刘宏是待我们不错。要怪就怪那个何进!那老东西居然动歪脑筋,想搞死我们!还打算把那个黑白通吃的董卓找来对付我们!”他舔了舔嘴唇,语气里满是得意,“不过幸好我们提早收到风,先下手为强,哈哈。” 刘协瞳孔骤缩,声音颤抖,带着不可置信:“什么?原来何总部长是你们害死的?!” 张让不屑地撇撇嘴:“那又怎么样?反正又没证据抓我们!”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焦躁地催促,“车子怎么还不到?真是急死人了!” 段珪猛地抬头,指着远处一闪一闪的车灯,兴奋地喊:“张部长,接应的车子来了!来了!” 张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总算来了!!!” 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叁人面前。车门打开,一个陌生且穿着时髦的年轻男人探出头,对张让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张部长,走吧。” 张让皱眉,语气里带着怀疑:“不对啊,怎么没见过你?” 吕布 “司机不是那个九子么?” 穿着时髦的年轻男人随口附和:“九子关键时刻拉肚子,我来替他。” 张让不耐烦地摆摆手:“哎,不管了不管了,帅哥,你知道去哪里吧?” “当然是去机场啦。”男人启动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段珪系上安全带,却仍感到不安,回头问道:“你车技牢靠吧?袁绍他们和警察局的人快追来了!” 男人意味不明冷笑一声,踩下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呵呵,坐稳了。” 张让被突如其来的加速颠得胃里一阵翻腾,脸色发白地捂着嘴:“唔唔……小帅哥,你慢点行不行呀!” “再慢一点,警察就要追来了!到时候我们都要完蛋!!”年轻男人语气冷硬。 段珪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盯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景物,声音里带着惊恐:“等等,不对啊!机场不是这条路!” 张让脸色煞白,猛地转头看向年轻男人,声音尖锐:“你到底是谁?要开我们去哪儿!” “这可由不得你们啦。”男人呵呵冷笑,眼中闪烁着危险光芒。 段珪慌乱地拍打门窗,却发现车门早已锁死:“完了!车门锁了,出不去啊!” “张部长,我们上当了!”段珪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车门打开的瞬间,十来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打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张让、段珪团团围住。 董卓挺着啤酒肚,慢悠悠地从后方走来,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笑着说:“啊呀,奉先,你车技是不是退步了?怎么这么久才到?” 吕布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义父,这破车怎么能和你送我的赤兔比?性能差太多了!” 董卓点点头,目光扫过张让等人,意味深长地对吕布说:“好车当然要送给配得上它的人啊。我还是那句话,你那么喜欢车,怎么美女就不喜欢?” 吕布神色不变,语气淡淡:“义父,我不是不喜欢美女,只是早就心有所属。” 董卓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戏谑:“哈哈,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奉先啊,女人如衣服。只要有钱有权,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痴情可是会让你因为感情用事而栽跟斗的。” 吕布垂眸,语气恭敬:“义父说的是。” 董卓信步踱到张让、段珪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睨着二人,冷笑出声:“张部长,段部长,好大的胆子,连市长都敢绑,看来你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张让不屑,喉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下巴微抬,带着几分挑衅:“抓我们?呵,无非是想邀功罢了。报个价吧,我们开得起。”他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姿态随意,仿佛笃定董卓不敢拿他怎么样。 董卓身后的手下猛地跨前一步,怒目圆睁,指着张让的鼻子骂道:“放肆!你知不知道我们董爷是什么人?!竟敢出言不逊?!” 董卓抬手示意手下退下,目光淡淡扫过二人,语气平静却透着寒意:“看来张部长和段部长是不打算投降了?” 吞狼 张让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甚至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不就是警察局的人?谅你们也不敢违反法律。最多把我们抓回去,到时候自有人帮我们保释。别浪费时间了,要走现在就走。” “啪”的一声脆响,张让甚至没看清董卓的动作,左脸颊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叫道:“你、你竟然打我!我这张脸可是花了很多钱保养的!!很贵的!!!” 董卓身边的女人见状,捂着嘴发出几声轻快的偷笑。那笑声落在张让耳中,更添了几分羞辱。 董卓搂着女人的腰,低头问道:“宝贝儿,好玩儿吗?” 女人眼波流转,娇笑道:“嗯,这个娘娘腔真是太丑了。” 董卓转头看向女人,语气带着几分纵容:“不如你也来试试,像这样扇他耳光。” 女人立刻兴奋起来,跃跃欲试:“好啊,好啊!” 董卓又转向段珪,抬了抬下巴:“别光顾着这边的,还有那边那个呢。” 段珪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此刻听董卓提到自己,更是浑身一颤。他强忍着恐惧,颤声问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位爷究竟在哪里高就?” 手下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介绍道:“你眼前这位,就是董氏集团的主席,董卓董爷!” 张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转头看向段珪,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原来董卓近在眼前……这下……我们死定了……” 董卓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示意她停下,语气淡淡:“好了,宝贝儿,别玩了。” 女人不满地撅起嘴,撒娇道:“不要嘛,人家还没玩儿够呢!” 董卓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挥在女人脸上,女人被打得跌坐在地,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董卓叹了口气,转过身,给手下做了个手势,声音低沉:“我累了,给我做的干净点,别让警察局的人抓到把柄。” 手下立刻躬身应道:“董爷尽管放心!” 张让和段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地求饶:“不要啊……不要杀我们,董爷饶命!!饶命……饶命啊……” 董卓走到刘辩面前,站定,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刘市长受惊了,我董卓这就亲自护送你回政府办公楼。” 刘辩缩着肩膀,双手紧紧攥着,指关节泛白,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啊……啊……谢、谢谢……” 董卓微微皱眉,看着刘辩这副怯懦的模样,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这样的窝囊废怎么能做汉东市市长……” 这时,一直沉默的刘协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开口道:“董爷此言差矣,害怕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董卓转头看向刘协,上下打量一番,语气稍缓:“嗯?你是刘辩的弟弟刘协?” 刘协微微颔首:“正是。” 董卓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语气带着一丝赞赏:“你比你哥哥年轻,却处事不惊,真是可造之材。” 刘协谦逊地回应:“董爷过奖,我们两兄弟应该多谢董爷及时搭救之恩。” 董卓笑声中透着满意:“你们看嘛,刘协这才像是个市长的样子!” 手下们立刻附和道:“是是,董爷说的是!!” 一名手下快步走到董卓身边,低声汇报:“董爷,那两个都搞定了,那个叫张让的自尽了。另外一个也干掉了。” 另一个手下补充道:“干干净净,没有后患。” 董卓满意地点头:“嗯,很好。” 手下对吕布说道:“吕哥,您的赤兔开来了。” 再遇 董卓笑道,“奉先,赤兔到了,你可以大展车技了!” 吕布依旧恭敬:“太好了,谢谢义父!” 这时,那个女人哭着追上来:“董爷……等等我……” 手下冷漠地推开她:“董爷说了,已经对你没兴趣了,你识趣的话就快滚!” * 汉东当局办公大楼地下车库里,董卓一行人走到车库中央,刘协感激道:“董爷,多谢您亲自送我们兄弟回来。袁部长说您接了张让的班,监察部在十二层,您直接上去就成。” 董卓眯起眼,目光扫过刘氏兄弟:“我听说这办公楼有十八层,市长在哪一层?” “顶层,十八层。”刘协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手指向电梯方向,“我哥刘辩的办公室从那儿上。就不劳董爷送了,您自己去十二层吧。” 董卓忽然冷笑一声,带着寒意:“呵,我可没打算送你们上去。”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让刘协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爱若约挎着包,脚步轻快地朝电梯方向走去,目不斜视地要与董卓一行人擦肩而过。董卓打量到她,忽然出声:“等等。” 爱若约脚步一顿,侧过头,乌黑的眼眸扫过董卓那张油腻难看的老脸:“叫我?” 董卓身后一个满身纹身的大汉猛地跨前一步,指着爱若约怒喝:“放肆!怎么跟董爷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我们董爷是什么人?他可是董氏集团的主席!” 董卓抬手示意手下退后,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油腻笑容:“退下,别吓着这位小姐。”那大汉这才不情愿地站到一旁。 “抱歉,没听过什么董氏集团。”爱若约神色冷淡,目光掠过董卓油腻的肥脸,心底虽怒火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只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给父母一个交代。 董卓上下打量着她,忽然爆发出一阵粗犷的笑声:“哈哈哈,有趣!我就喜欢这种清高又有个性的美女。” 爱若约转身欲走,那纹身大汉立刻堵住她的去路,语气不善:“董爷跟你说话呢,往哪儿走!” 董卓再次示意手下让开,语气却不容置疑:“别吓着人家。”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爱若约语气冰冷,只想尽快离开这压抑的地下车库。 “能进这车库,你应该是这里的员工吧?”董卓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带着几分审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董卓的秘书了。”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让爱若约瞳孔微缩:“什么?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归你管。” “哈哈,那可不好说。”董卓得意地扬起下巴。 爱若约强压下怒火,语气尽量平静:“抱歉,能让你的手下让条路吗?” “当然当然,不过——”董卓拖长了尾音,“想先请教小姐大名?” “无可奉告。”爱若约冷淡回应,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义父,我那边搞定了!”吕布匆匆赶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爱若约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望着来人——正是她失踪的男友。吕布脚步一顿,看清爱若约的脸后,声音卡在喉咙里:“啊,若约?” 类聚 董卓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奉先,你认识这位小姐啊?” 吕布眼神闪烁,干咳一声:“呃,是啊……她叫爱若约,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哦,原来是爱小姐。”董卓的目光重新回到爱若约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那就好办了。” * 数小时前——墓园里薄雾未散,空气里混着泥土与青草的潮气,比城市里的重雾霾好些。爱若约脚步一顿,墓园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瞳孔微缩:“……皇甫部长?你不是已经——” 皇甫嵩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惊疑,他走近,墓园的石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哈哈,小爱啊,别紧张,我不是幽灵!”他带着歉意道,“我串通孟德骗了大家,希望你别生气啊。” 爱若约下意识侧头看向曹操,目光里满是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嵩叹了口气,“不得已和孟德串通演了场戏,你不要怪他。”曹操上前半步,解释道:“张让向皇甫部长行贿遭拒后怀恨在心,利用自己是前市长刘宏身边的红人,造谣罢免了皇甫部长的职务。为保住皇甫部长常年来收集的各种贪腐资料,我们串通制造了'意外死亡'的假象。” 爱若约苦笑,“看来只有我被骗了啊……” “保密起见,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所以真是对不住啦,小爱。”皇甫嵩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你来看看这个。” 爱若约接过照片的手微微颤抖,目光落在上面时猛地一滞:“这不是我当初给你的吕布的照片吗?” 皇甫嵩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严肃起来,“这个男人是董氏集团总裁,董卓的义子。”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什么?”爱若约震惊,照片差点从手中滑落,“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皇甫嵩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我们多次确认后,才决定跟你说的。” 爱若约连连摇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可能……他曾经说过自己是有个义父,叫丁原。” “丁原的确是他曾经的义父。”皇甫嵩顿了顿,“不过据我们所知,他现在已经投靠董卓。” 爱若约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据我认识的吕布应该是个性格单纯的人啊……” 皇甫嵩摇摇头,“我们没有接触过他,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不过能成为董卓义子的人,一定不是善类。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爱若约咬了咬下唇,攥紧了拳头,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一定要找机会当面问问清楚。” * 汉东政府十八层办公室内,董卓一下坐在了市长椅上,后背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满意地说道:“嗯,不错不错。这座位还挺舒服的。” 刘协看到这一幕,皱眉说道:“这是市长的座位,请你站起来。” 董卓却毫不在意,对着一旁的刘辩招手:“哦,对了,刘市长,你过来。” 刘辩惊魂未定地走了过去,声音颤抖着说:“我……我吗……” 董卓拍了拍刘辩的肩膀,语气看似和缓:“不用怕,我要你帮我个忙。” “什……什么忙……”刘辩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现在帮我把汉东政府办公楼里,所有的高层管理人员都召集到十八楼会议室。”董卓说完,又补充道:“我有话要说。” 董卓 刘辩犹豫着说:“我……可是……” 董卓脸色瞬间一变,冷冷地看着他:“嗯?” 刘辩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啊……哦……好、好的,我尽量试试……” 一旁的刘协看着自己的哥哥,担忧地喊了一声:“哥哥……” 十八楼会议室里,董卓环视着在座的各位政府官员,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笑容。 “各位既然肯来,那就是给我董某人面子。”董卓开口道,“列位都是这汉东城政府机关的重要人物,相信比我更清楚,现在汉东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转向身边的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而我身边这位刘辩,现任汉东市市长,生性懦弱,胆小怕事。根本不足以委以重任,况且我看他自己也没信心做好这个位置。刘市长,你说是不是?” 刘辩支支吾吾地回应:“唔……这个……” 董卓向刘辩使了个眼色:“刘市长?” “啊……是……是……”刘辩慌忙点头。 董卓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在我看来,他弟弟刘协,虽然比他年轻,却处事不惊,颇有几分主事人的风范。我看要不,这个汉东市市长就让刘协来当,你们看好不好?” 王允立即站起来反对:“市长是一个城市的精神领袖,核心人物。怎么能如此儿戏,说换就换?” 座下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这也太儿戏了吧……” 王允继续说道:“董先生虽然及时救回刘市长有功,但你只是来接替原监察部长张让的位置。如此越权的行为,还请叁思而后行。” 董卓冷笑一声:“哦?王部长是吧?我想你对现在汉东的局势还不是特别清晰啊。我们董氏集团,在整个汉东占据的地位,你以为是你们能够撼动得了的吗?” 他的声音逐渐严厉起来:“不是我拿钱养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高管,你们吃什么?靠什么活着?我可是看你们都是元老,才给你们几分薄面。说好听点是商量,非让我说明白了,就是通知你们一声罢了。你们应该清楚,在这里,我只要挥一挥手,你们就都得去要饭。” 王允气得咳嗽起来:“你……咳咳……既便如此,袁逢袁部长尚未抵达,再怎么说,他也是德高望重,在这汉东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董卓笑道:“袁部长,我想恐怕他想来也来不了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飞也似的冲进会议室,直冲董卓而去。 董卓的手下猛地拦住袁绍,袁绍用力推开那人,怒吼道:“给我闪开!!” “你就是董卓吧!”袁绍瞪着董卓质问道。 “哦,原来是袁部长的儿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废话少说,我爸爸现在在哪儿!”袁绍逼问。 “令尊不见了吗?”董卓故作惊讶。 “别假模假样了,快说,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袁绍威胁道。 董卓摇摇头:“嗯,袁部长的儿子果然还是缺些耐心。不过年轻气盛,可以理解。” “汉东警察局都是我爸爸的人,想保住你的命,最好老实交待!”袁绍咬牙切齿地说。 董卓轻笑:“啊呀,老实说,警察局里的人我可认识不少。不过大多是些酒囊饭袋,还有不少是给我打工的呢。袁部长去哪儿了我是不清楚,不过是不是还在这个世上就更不清楚了。” 袁绍愤怒至极:“……你!好你个董卓,给我走着瞧!” 话音刚落,怒发冲冠的袁绍已冲出了门外。 听完两人的对话,在座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董卓环视众人:“那么,让刘协来当汉东市长,还有人反对吗?” 在座的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出声。 董卓满意地点头:“嗯,既然大家都不吭声,那就是同意了。不错不错,看来大家都是识时务的人。毕竟,我见过太多妻离子散的情况,造成这种情况,大都因为一些不识时务的人做了不识时务的事。不过看来,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这里了。” 董卓顿了顿,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