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沉疴》 chapter1 结婚是恋爱的坟墓。 十六岁的宁馨在课堂上偷偷读张爱玲的《谈女人》,看到此句深以为然,否则无法解释,父亲一南方渔村穷小子出身,七八十年代正值改革开放,身无分文,凭借一身孤胆北上闯海,为何能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沪申高雅美丽的纪小姐,上演一段跨越阶级的倾城之恋,从此飞黄腾达,衣锦还乡,走上人生巅峰。 只不过,心头的白月光和朱砂痣,总归只能在岁月的流逝中变成白米饭和蚊子血。后来父母感情的破裂,也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直到后来,她遇到了陆洲。 据说宁先生年轻时也是一名美男子,才能吸引到眼高于顶的纪小姐。宁馨对此定论无法判断真假,因为宁先生年轻时的照片,悉数被脾气火爆的纪小姐剪烂烧掉,挫骨扬灰了,他年轻时的英姿勃发自然难以呈现在作为女儿的宁馨面前。 日后宁先生沉浮名利场多年,被繁重的工作和酒色财气掏空了底子,无论是身体还是容貌都每况愈下,宁馨自然无从从他的相貌中窥探出昔日的风采。 此乃一件憾事。 因为宁馨是个颜控,对美丽的事物无法抗拒,如果宁先生年轻时长得好看,那么她还算可以谅解他持靓行凶。 虽然宁先生渣,彻头彻尾的凤凰男,但是对宁馨这个独生女还算不错,宁馨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对于父母的恩怨纠葛,也只能摊一摊手,爱莫能助。 如果能知道,如果早知道,凤凰男年轻时都有一张不错的脸,那么宁馨一定会在第一眼看到陆洲的时候心生警惕。 可惜机敏聪明,懂得及时止损的纪小姐并不理解这一点,全把渣男的照片挫骨扬灰了,却不知道这种具有先验性的照片应该要钉在床头,日日夜夜对唯一的女儿作出警示: 长这样的,如果一穷二白,赶紧踢走才是正理。 以至于后来,结婚多年后,宁馨独守家中,百无聊赖之时,都会打电话和纪小姐抱怨这件事。 “看吧看吧,你女婿步了你前夫的后尘,你这当妈的怎么搞的?” 纪小姐听了咯咯地笑,“当女儿的还不懂摸着老妈的经验过河,你笨死算了。” 纪小姐并不是在奚落她,事实上,她真心以为自己的女儿过得很幸福,这些轻轻的抱怨也只是叁十几岁的小姑娘跟母亲撒的娇,开的玩笑。 陆洲是个伪装的好手。性格机敏沉着,内敛低调,能在不留痕迹的观察中把控别人的心思,他知道该如何伪装成一个好女婿。 出身不好没关系,努力向上,品性端方,沉稳持重,顾家爱妻,无不良嗜好,无风流绯闻,在外人面前给足妻子面子,满足妻子的物质需求……这些表现都很优秀,难怪纪小姐会认为,她的女儿很幸福。 谁会认为宁馨不幸福呢? 外祖祖父祖母皆是沪申的old money,母亲方面血统优良,父系血缘虽然叁代赤贫,但赶上了技术更新迭代最为迅猛的八九十年代,通过联姻获得了资本积累,从此一飞冲天,成为当今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丈夫虽然家世与父亲情况相仿,却品行能力无一欠缺,对待妻子更是情深义重,宁父去世后,集团面临严重危机,还是他力挽狂澜,才保住了现有局面。 可以说,她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姑娘。 纪小姐听她细微的抱怨,笑着安慰了她几声,不要耍小脾气,日子好好过,陆洲是个好孩子。紧接着,一阵清脆的噼里啪啦声传来,纪小姐高呼“我的麻将局开始了,我要走了,有空再聊宝贝”,就挂断了她的电话。 手机屏幕黑了好久,宁馨愣愣地挂断了电话,对着落地窗外阴森森的夜色出神,铁门那盏明晃晃的灯,有几只飞蛾在扑棱,棕榈树摇曳着,周围是一片死寂。 直到菲佣出声提醒她:“太太,先生说他今晚忙,就不回来了,让您不必等他。” 宁馨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年近四旬,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美丽,直勾勾的,里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看得菲佣十分不自在,只好小心翼翼地问她:“太太,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女主人如梦初醒,木木地摇了摇头。 她把头转向了餐桌。 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川菜,一眼看过去红红火火的,鸳鸯锅的雾气还在升腾,显得十分热闹。菲佣是老川厨,做菜手艺地道,以前是在一家川菜馆工作。宁馨和陆洲偶然前去吃了一次,看到陆洲连连点头称赞,就花钱把她挖出来了。 只可惜,宁馨作为粤申结合体,年幼的时候在深圳长大,之后到了上海上学,口味都是偏向清淡甘美的,对呛鼻的辣味有些接受无能,而陆洲又是“惯常忙碌”,一个月回不了几趟家,菲佣亲自操刀做正宗川菜的机会也不多,从这个角度而言,算是埋没她了。 宁馨懒懒地把身子靠在沙发上,扯过一条绒毛毯盖着,微微眯着眼睛,沉吟片刻,淡淡地说道:“既然这样,周姨,这桌子菜,你看上了什么,挑着带走吧。” 菲佣吓了一跳,这些食材都是上等的,一桌子可要不少钱,于是连忙摇手,“这怎么行?主人还没动筷,没这规矩。” 她顺手抄起檀木桌上的礼盒,懒懒散散地起身,舒了个懒腰。 “既然这样,待会儿收拾收拾,都丢了,隔夜的东西不值当。”她说着,随手把还未拆解的礼盒丢进了垃圾桶。 菲佣看到的是她挺直了腰的背影。 无论她的坐姿如何懒散,也无论她的状态有多糟糕,当她站起来的时候,背脊永远是挺直的。 菲佣无法形容这种状态,只是没由来地觉得,比起松垮垮的模样,陆太太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她了解一些宁馨的经历,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联想到,她仿佛不是百无聊赖独守家中的养尊处优的贵太太,而是一位随时准备上场的舞者。 她的样子,像是在准备奔赴一场注定不会到来的舞会。 菲佣的眼睛转向了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的礼盒,她拿起来,打开看了看,是一枚银色的戒指,简单的款式,里边还有一张卡片,写着“十周年快乐”。 十分漂亮的戒指,简洁却不失大方,只是很可惜。 宁馨虽然看似沉默寡言,性格温和,却说一不二,任何丢进垃圾桶的东西,都意味着,无论有多贵重,这些东西都不会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菲佣曾经在收拾垃圾的时候,发现了一枚精美的胸针,上面镶嵌着晶亮的宝石,是一位芭蕾舞者的形状,舞者的姿态十分轻盈,像是要腾飞起来。 菲佣觉得,大概是女主人不小心,把这贵重物品丢了,于是帮她收了起来。 没想到第二天,再次在垃圾桶里看到了这枚胸针。 她开始意识到,这是宁馨无声的解释,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菲佣不由得感慨,这位太太的话是真的少啊。除了偶尔和母亲通话聊天,寻常时候,天气好的时候,都是穿戴整齐,化着精致的妆容,坐在花园的秋天里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或者干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小腿轻轻晃悠着秋千自己玩。 客厅的角落有一架钢琴,太太不去弹奏,起码菲佣根本没见过她弹奏,却会在天气好的时候让她去擦拭擦拭,她则在客厅插花画画。很奇怪,太太的朋友很少。 某些时候,先生的电话也会突然到来。太太接到消息,也只是稍稍一愣,很快回神。她脸上的妆容精美,笑容浅浅的,十分漂亮,像是花园里盛开的玫瑰,她的着装得体大方,只要返回衣帽间,带上一个名牌包包,就可以即刻让司机启程。 菲佣知道,一般这都是去参加某个宴会。这天晚上,太太和先生会一起回来,夫妻之间难得的相聚时光。之后,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 菲佣也是女人,也曾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处在这种情况中,真的会快乐吗?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以前,她经常埋怨老公邋里邋遢嗓门大,她也会向往富家太太的生活,感慨有钱人怎样怎样,看到宁馨以后,她的心中却油然产生了一种怜惜,所以会在日常工作中更加用心,太太不喜欢吃辣,那么她就学学其他菜式,偶尔不放辣的川厨也是合格的。 当天晚上凌晨一点,别墅外边却开进了一辆车,片刻后,身姿挺拔的陆先生从车里出来,叁两步快走,打开了别墅大门。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chapter2 入秋以来,宁馨嗜睡得厉害,她把问题归因于天气的变化,往常需要吃点安眠药才能入眠,现在一沾到床,就立马睡着了。 前几年她会做很多梦。梦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些面孔是没见过的,或是已经没了印象而只停留在潜意识里的,有些事是已经发生了的,有些事虽然未亲历,却确有其事,她也有参与其中,都一一展现在她面前。 某些时候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精神恍惚得厉害。陆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紧联系了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此时已是深冬,深圳的冬天不比上海冷,夜里却依然会有凉意。宁馨睡眠浅,也比较敏感,察觉恒温水床陷落,周围温度降低,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陆洲的侧脸。 男人平平稳稳地躺在她身边,以最标准的姿势,离她有五十公分,双手平整地放在腹部。 他有一张极优越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流畅,一笔一划皆是浓墨重彩。还没结婚前,两人去叁亚海边度假,宁馨曾经捏着他的脸取笑:“都说我爸年轻时也好看,现在老了,变成一头猪了,万一你也变丑了怎么办?” 她期待他能说:就算我变老变丑了,也要赖在你身边不走。然而事实证明,陆洲并不能理会她的这种甜蜜的隐喻,只是把她作乱的手拉了下来,稳稳当当地放到海岩上,两只眼睛看着前方,望着深邃湛蓝的海出神,一语不发。 宁馨爱极了他超越了年龄的沉稳持重的模样,也不去打扰他的思考,支棱着脑袋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已经不知不觉扬起了笑意,明媚的眸子里闪动着细碎的星光。 后来她才知道,真正的爱是藏不住的,四平八稳古语叫举案齐眉,通俗来讲就是得过且过,她曾见过沉稳持重的陆洲为另外一个女人疯狂焦急的模样,那是她不曾体会过的殊荣。 宁馨想到了很多往事,不自觉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到他的脸,而是顺着他脸部的轮廓在空气中描摹,就像少女时代,她坐在他前边,课间休息的时候,因为刻苦学习而体力透支的男生难得利用闲暇时间闭目小憩片刻。 十几岁的女孩子虽然出身优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却也禁不住凡间美颜诱惑,偷偷拿起笔,装作毫不在意地,觑着少年英俊的轮廓线,而后干脆利落地在草稿纸上落笔,一笔一划皆有神韵,简单明了,却完完全全勾勒出了人物的特征,显然是进行了极为细致的观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几度偷画终于被人察觉。被少年发现后,女孩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把头转过去,只留给别人一个高傲的眼神,耳尖却早已通红了一片。 紧闭着眼睛的男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睁开,昏黄的光线中,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此情此景虽和二十年前不同,她却有些恍然,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念头。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慢慢地把她的手放回了她的身体上,用沙哑的声线沉沉地说了一句:“睡觉。” 宁馨眨了眨眼,轻轻回了一个“嗯”字,眼睛却没闭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手突然被他的手包住,男人滚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觉得热,想挣脱,却又被他捏得更紧了。 他问她:“睡不着?” “嗯。” “在想什么?” 宁馨轻声喃喃:“想你啊。” 旁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动作幅度有些大,柔软的水床摇摇晃晃的,宁馨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床上的动作又停止了,只听到黑暗中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想我做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变老。” 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年轻时候本就是年少老成的小老头,现在来说,只不过是气度更加深沉广博了而已,而鉴于长年累月健身的缘故,他的身体素质远比普通人要好很多。 岁月啊,总是对一些人格外优厚,有人的人生天生要走上坡路,与此同时,为了给这些人腾位置,有人天生就必须要走下坡路。 古语云风水轮流转,现在说阶层流动。陆洲无疑是一步步,坚定地在往上走。 男人似乎是笑了一声,语气难得有些调侃:“叁十几岁,正当风华,还有好长的时间,别人都说我青年才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老了。” 宁馨看着他问:“最近还好吗?” 他知道她在问什么,同时也知道,她并不想要虚假的谎言。 “情况很糟糕。”他顿了顿,继续道,“今天的新闻看了吗?” “嗯。” 近一个季度的财报她早已翻烂了,各项数据烂熟于心。她知道情况如何,却仍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这是父母共同的心血,父亲早已知晓她并无接管这份重担的能力,弥留之际,将手中的火炬郑重地传到了他手里,告诉他接下来的时间会变得非常非常困难,世界承平日久,发展至今,更高维度的碰撞和震荡不可避免,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早已不再是一个公司生死存亡的事情,需要坚定的意志力和百折不挠的精神才可以支撑下去。 宁馨是没有能力担起这份重大的重任的,然而作为女儿,她有义务要亲自过问公司的情况,即便那仅仅是一种聊胜于无的仪式感。 男人又是无意义地冷笑了一声。 “卡脖子技术,也就那样了,这个季度很糟糕,未来会更糟糕,今天我们进行了誓师大会,给愿意留下来的员工加油打气。”他感慨万千,像是难得在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挤压中舒了一口气。 “如果,再给我们十年,或许就几年……时间啊,对于技术上突破来说,是最宝贵也最难以追上的东西,欠下的债终究要补……多说无益,公账上的事,唯有尽力而为而已。” “尽力而为……”宁馨喃喃自语。 她突然想到了,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那段时间父亲都非常忙,也是处于公司生死攸关的转折点,他们正在“被并购”中。 父亲连轴转不停歇,连续四个月都没回家,顾不上她,所以只好把她送去了上海,和外祖父外祖母一起生活。 那天是在夜里,深圳的冬夜非常冷,风簌簌地刮着,父亲不放心把她一人丢给司机,匆匆从公司赶回来,陪她一同去了机场,一路上还在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千万别私自离开行程范围,到了上海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到了那边好好听话,听外祖父外祖母的话,好好学习,别让他担心。 就这样,宁馨离开了生活了十二年的深圳,在这样一个夜晚里,独自踏上了前往上海的旅途。在此之后的十多年里一直没回过深圳,直到她结婚,也是父亲北上上海主持婚礼的。 犹记得当时老头对陆洲十分不满意,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穷酸寒碜的小子,凭什么娶他家姑娘?他已经忘了,自己也是叁代赤贫出身,正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凤凰男。 奈何姑娘要嫁人,老头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这个便宜女婿。 再然后,是父亲病重,她从上海回来照看,在上海分公司的陆洲也被紧急调回总部,直接参与总部计划,那时候已经离她离开深圳有好多好多年了。 事后她想了很久,想到了很多事情。 事实上,当时她并没有非去上海不可的理由,需要人照料这点很牵强,生活所需,也只有一个司机一个保姆,父亲完全不用亲自照料。 唯一的解释是,当时父亲制定的计划是十分危险的,九几年的深圳全然不像现在的营商环境,那里暗流汹涌,各色势力错综复杂,黑的白的什么都有,至于父亲具体用了什么手段她并不清楚,黑道白道阴谋阳谋她都不清楚。 之后陆洲参与了总部各项决策,有权翻阅公司的卷宗和机密文件,她问他这个问题,陆洲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她,却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她的猜测。 不成功便成仁,上个世纪的深圳,因为生意飞黄腾达的人不少,因为生意失败而跳楼自杀的人也比比皆是。 男人啊,就是这样…… 庆幸的是,当时他们成功了,不仅没有“被并购”,父亲也安然度过了这一关,还成功并购了一家国外的通讯公司,规模扩大了叁倍不止。 她再次问陆洲:“陆洲,你告诉我,仅仅是这样是吗?” 他却没有说话了。 他总是在这些问题上保持沉默,同时又极为坦诚地表示,她的猜测并非没有根据。 陆洲太沉默了,如果没有必要说话,可以保持很长时间的自闭状态。宁馨太过了解他的无声语言,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一直在试图解读他的无声语言。区别在于某些时候她猜得很准,比如他不会用语言欺骗她,某些时候又会出现天真的失误,比如他爱她这件事。 宁馨把手搭上了他的腹部,沿着被子伸了进去,男人身子猛然一颤,立刻握住了她乱动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陆洲,我想要。”她侧着身子,半压在他上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男人高大强壮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一动也不动,依旧抓着她的手腕,眉头紧紧皱着,盯着她看了很久,好像是在确认她说的话。 “最近的事情很多,抱歉,我没有尽到义务……” “所以。”宁馨直接起身,跨坐在了他腰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今天,你尽义务吧。” 男人挣扎着从她身下起身,手上微微用力,像是要把她推下去,又像是不忍心做得太绝情,因此没能成功。 他说:“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可以约好时间……” 宁馨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欲望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实则不尽然。男人的绝情是一条明明白白的界限,对于喜欢的人这条边界不存在,对于不喜欢的人,无论怎么摸都摸不到。 第一年,她可以是勇往直前的战士,第二年,她可以是屡败屡战的勇士,第叁年,她可以是东山再起的败军……然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抱歉,如今只能剩下“义务”这两个简短有力字成为维系夫妻关系的纽带。 就像是被他沉默的壁垒击败,无所畏惧的宁馨也有疲倦的一天,于是选择了用“义务”来偷懒,以证明自己没有输得很彻底。 却又在他的“约好时间”四个字中溃不成军。 宁馨没有那么廉价,可以为了这种事连尊严都不要。 她从他身上翻了下来,用被子裹好自己,离他远远的,把身子侧向一边,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泾渭分明。 也许没过多久,也许已经过了很久,男人硬梆梆的臂膀越过这条界限,横在了她腰上。 “你生气了吗?” “没,我知道你很累,该说抱歉的是我。” “你生气了。”他用的是陈述句,手掌缓缓向上移动,来到了她胸前,隔着一层衣物揉捏她的软肉。 她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他箍得更紧,胸部被勒得紧紧的,像是要无法呼吸似的。 “陆洲,你没必要这样,这让我觉得,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是你无理取闹,我认错,对不起。” 宁馨最讨厌从他嘴里听到“应该”这两个字,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立刻被他放了一团火,偏偏他还在往上边浇油:“我下个月会尽量抽出叁天时间陪你……” “陆洲,我不想做了,我要睡觉。”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翻身压住了她的身体,男女力量悬殊,还没用上什么力气,光凭着体重优势就已经把她压得无法动弹。 他灵巧的手指飞快地剥离了她身上的睡衣,光滑细腻的女体温顺地躺在他身下,入手处皆是柔软温润的触感,男人的目光沉了沉,英挺的面容依旧没什么表情,手指却往她下身探去。 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像是黑暗中步步紧逼的野狼,宁馨看着觉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拒绝他:“陆洲,你听见没有,我不想做了!” “你都湿了,你想要。”男人皱了皱眉,退出了那两根放在她下体里的手指,紧接着,用那沾满了湿润粘液的手指往自己脸上擦了擦,尽管这个动作充满了性暗示和色情的意味,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件事上,我会满足你,尽量配合你,只要你想要。”他看着她,认真地说,“不能履行夫妻义务的男人,是失败的。” 宁馨听了差点晕过去。 这个人怕是不把她气死不罢休。 chapter3 陆洲是个沉默的人,近乎自闭,在情感交流方面很被动,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存在,宁馨都要怀疑,是不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宁父曾经在她婚前苦口婆心地劝说:“人无情,不可交。囡囡呀,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胡来呀!” 彼时的年轻姑娘露出了任性的笑脸,挽着父亲的手臂调侃:“爸爸,我看你是嫌弃他穷吧?” 老头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就算是这样……难不成我还会看错!我走到今天看错过谁?” “那你呢?你当年不也一穷二白?妈怎么看上你的?” “我有情有义,四海之内皆兄弟,天下遍地是知己,还才貌双全,谁不喜欢我?” “那我也喜欢他嘛。”她该是想改善父亲心中陆洲的形象,努力劝说他,自己的婚姻会很幸福,“他长得不好看吗?能力不出色吗?爸爸,他只是不善言辞,喜欢把所有想法都闷在心里,因此会给人一种阴沉沉的印象,了解他之后,就会知道他性格其实很沉稳,而且很有责任心的,在他身边我感到很踏实。” 宁父瘪了瘪嘴,很不高兴地说:“一穷二白,飞上枝头做凤凰,我最了解这种男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飞黄腾达之后本性毕露,抛妻弃子比比皆是……” “爸爸,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胡说八道!我和你妈那是自由恋爱和平分手!” “是吗?昨天我妈还在跟我碎碎念,别和你走太近了,她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 宁父终于还是没能劝住他的姑娘不要结婚,眼看劝不住,也没有再给这个泡在蜜罐子里,幻想幸福婚姻的姑娘找不痛快。 一位父亲在女儿即将结婚之前,把所有忧切的心思都藏在心底深处。 自己的闺女啊,那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捧在掌心里的明珠,日后若是有人给她不开心,那么他这个当老子的再找回场子就是。 男人如衣服,而爸爸只有一个。受了委屈,才知道谁才是能靠得住的人。当时老头如是想。 宁馨结了婚,留在了上海,他的工作也忙,偶尔逢年过节,或是到上海出差的时候,才能厚着脸皮去老丈人家看看闺女。 那么多年来,女儿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更加沉默了一些。人总是要长大,这点宁父理解,只是理解中带着一种怅然。至于对陆洲的考核与监视,那是从来没有断过一天,幸而这个女婿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然他打死他,扔进黄浦江喂鱼。 一个人能装一天两天是虚伪狡诈,但若能装一辈子,那么也算是他的本性了,渐渐地,宁父也就默认了陆洲的地位,开始把一些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执行。 宁父并不知道,他的姑娘变得越来越沉默,不仅仅是因为开始成熟长大,还因为她学会了掩藏。 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在那时,她即将升任首席舞者,那是她距离白天鹅最近的一次机会,在此之前她都一直是在跳黑天鹅。 还未来得及和爱人分享这份喜悦,刚从法国搭乘飞机回来,在餐桌上,就听到了陆洲淡淡的叙述:“近来公司的情况,我也跟你说了一些。宁馨,你是什么想法?” 她张了张嘴,把自己的喜悦压了下去,一种莫名的悲伤袭上心头。 “一定要这样吗?陆洲,我还没想好。” “宁馨。”他放下了筷子,深邃的眼睛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静静地凝视着她,“我需要你。” 他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并且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她身上,“我需要你”,仅仅四个字,就足以令宁馨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只为这句话,宁馨可以不远万里,飞蛾扑火,在所不辞。 她辞去了首席舞者的席位,彻底断送了成为顶尖舞者的可能性,她知道,一个叁十二岁的舞者,如果再不能跨越这道门槛,那么终其一生都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她变成了一位真真正正的全职太太,周旋于名流太太圈中,成为他生意场上“锦上添花”的存在”,成为他身后那永远不变的风景和点缀,看他在生意场上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他的那位故人,也不知是在什么样的缘故下,成为了舞团的首席舞者, 成功出演顶级天团里的白天鹅。那场演出非常成功,宁馨并没有关注,她对那个女人有着深深的忌惮,厌恶和嫉妒,根本不想看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却总有一些消息推送到她面前,搞得那段时间她的脾气非常暴躁。 宁馨从来不想深究某些答案,她怕自己担不起背后的真相。 除了事业上的打击,家里的人际关系也是让她苦恼的主要原因。那段时间,陆洲的父母出于关心儿子儿媳的生活,打算从乡下过来住一段时间,加深加深感情上的联系。 宁馨并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都是不合时宜的,而更多时候是因为,她和两位老人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话题,老人说话的口音也重,很多话题像是在鸡同鸭讲。 陆洲上班的时候,叁人都是坐在沙发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无言,场面一度很尴尬。 婆婆把她拉到一边唠嗑家常,明里暗里都在表示:什么时候能有孩子,两人年纪不小了,是时候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宁馨不喜欢孩子,却也不排斥,只是陆洲那边……暂时没有这份心思。他对性事不沉迷,每月的次数都很固定,像是在虔诚地履行夫妻的义务,每次做爱都是戴着避孕套, 从不射在她体内。 而这些事情,她是没有办法跟老人解释清楚的。 老人带着满心的失望离开了,回到了乡下,并没有和儿子说什么,只摆摆手说不适应城里的生活,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只是那种日常琐事中深深的无奈与隔阂,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进了夫妻的世界之中。 女人微妙的心理变化,生性阔达的宁父是不理解的,他只知道作为丈夫,陆洲的表现还算不错,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在脸上贴上了一层面具。 她害怕坦诚一切,会彻彻底底失去她的爱人,因此拼命掩饰着。 之后,宁父病重,生命垂危,夫妻二人赶过来看护。敏锐的老人在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在日常的观察中,逐渐察觉到夫妻二人之间深深的矛盾与隔阂。 只是木已成舟,再多的想法皆是枉然。 高瞻远瞩的一代开拓者看到了公司未来将要面临的困境,他知道,女儿是无法承担这份重任的,同时也清醒地意识到,公司里,除了陆洲以外,其他人也难以有这份魄力坐稳这个位置。于公于私,他终于还是放弃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承诺,带着隐忍的决绝选择了痛苦的沉默。 男人如衣服,而爸爸只有一个。 但是爸爸不仅仅是囡囡的爸爸,还是数万人的生计来源。他没有选择他的掌上明珠,没有为她出气,没有揍死害她伤心的人,反而将她与陆洲更加紧密地绑在了一起。 公司不能倒。 宁馨和陆洲,注定要绑在一起。 —————— 陆先生存在的意义,是廉价劳动力,能用就用的那种,无论对于老奸巨猾的宁先生来说,还是对于小狐狸宁小姐来说。真的,我不骗你们,宁小姐看似傻白甜,其实不无辜,以后她会变得更疯狂。【点蜡.jpg】 chapter4【woo16.com】 陆洲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 但是对于承诺,却十分重视。 他说到的事情必定会做到,说要履行“夫妻义务”,除非天塌下来了他才会停止。 宁馨快要被他搞死了。 男人沉重的躯体像是一块沉甸甸的肉墙压在身上,浑身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力,她的皮肤天生冷白,体温也是比较低的,冰冰凉凉的,像是一块玉,此时被他压着,仿佛被暴晒于烈日下的雪糕,软趴趴的就要融化了。 更过分的是,他都做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射! 宁馨涂着红色美甲的手指在他的背上划了一道痕迹,在他身下气喘吁吁地说:“停!可以了!” 男人又是一记重顶,她感到一阵眩晕,有咸湿的汗水从他高挺的鼻尖低落,滴在她同样潮湿的脸颊上,引起一阵颤栗。 他俯下身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深吻,体内的气息仿佛都要被抽干了才肯放过她,俯身又去用湿热滚烫的唇舌撩拨她敏感的耳垂,声线是沙哑得厉害:“抱歉,这个月没有回来,一次性给你补上好吗?” 宁馨已经忘了讨厌他把这种事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此刻心中是满满的恐惧,“陆洲,可以了可以了,我已经满足了!” 他深深地插在了她的身体深处,在她体内达到了高潮,将自己的东西拔出以后,宁馨看到那个软趴趴的东西,总算松了口气。 男人半跪在她身旁,摘下了湿漉漉的避孕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宁馨累成了一滩水,此时正瘫在床上喘着气,看到他眼中暗幽幽的光芒,刚放下的心又立刻悬了起来,感到无端的恐惧。 下一刻,就看见这东西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挺立了起来,膨胀成令人生畏的模样。 陆洲拿过床头的避孕套,叁两下戴上,强壮有力的臂膀拉开了她的双腿,一手捏着她的腰,一点点将自己送进了她的体内,等她适应了他的尺寸,才深深浅浅地抽动起来。 被他戳到了敏感点,身下的女人面色潮红,低吟了一声,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腰背。 “舒服吗?这里怎么样?”他全然熟悉她的敏感点在哪,却每次都会问她舒不舒服,偏生脸上还是一副沉重严肃的模样,眉头依然拧得紧紧的,模样确实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让她无法相信他是在撒谎。 见她没有回答,他又重重地往这里顶了好几下,宁馨受不了了,在他身下不停地颤抖着,如同被暴风雨摧残的玫瑰,明媚的眉眼望进他深沉似海的眼睛,红润的唇哆哆嗦嗦吐出了细微的咒骂:“陆洲,你混……啊!” 他的抽插越来越厉害,几乎每一下都顶着她最敏感最柔软的地方,在这样的疾风骤雨中,她早已忘记了未完的抱怨,只能像一只在汪洋大海中沉沉浮浮的小舟,随着他的律动不停地辗转流离,仓皇失措。 今晚这场性事进行了多久,宁馨不知道,中途她就晕过去了,迷迷糊糊间醒来,他还在乱弄,宁馨受不了,黑着脸推开了他,刚想下床清理,两条腿就像发抖的面条似的,一下子瘫到了地上。 陆洲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地板上捞起了她,把她抱进浴室清理,宁馨泡在热水里,被他伺候得舒服了,发出了几声抱怨就睡着了,入睡前似乎还听到他说了一句:“十周年……加四个小时……快乐。” 醒来时,旁边早已没有人了。 今晨做得太狠,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宁馨只得从衣帽间里拿出厚重的高领毛衣穿上,遮住这些痕迹,幸而现在天气冷,穿这个并不显得突兀。 今日下雨,女主人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翻书,神态间有些慵懒随意以及倦怠,容光却更加迷人了。 她的形象满足了菲佣所有关于贵太太的想象。 气度雍容华贵,娴雅大方,一颦一笑皆充满了令人炫目的魅力,即便是平平常常地靠在那里,也充满了无限撩人的风情。说真的,只要太太坐在那里,菲佣可以什么都不干,光是看她美丽的脸就能看一整天。 谁能不爱她?没有人能不爱她!又美又可爱,有点娇纵和小脾气又怎么了,惯着还来不及。 她仿佛是屹立于时间之外的,菲佣惊叹于,她今年居然叁十七岁了。 同时也有些令人疑惑,室内恒温,常年保持在最舒适的体感温度,太太裹成这样不热吗,她只穿了一件打底衣就快热死了。 陆太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注意到她探究打量的视线,反而是不自在地拉起了衣领,顺手抓过那条毛毯盖住腿部,仿佛在试图掩盖什么。 几天后,天气转好,陆太太从茶几底下掏出那本通讯录,把电话座机搬到了旁边,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悦,声音却是极度热情甜蜜的,像是在与许久未见的知己好友交谈,一个个地打电话,前去邀请那些处尊养优的太太们前来聚会。 光是打电话联系别人就用了她一上午的时间。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同样也适用于太太们的交际场上。宁馨知道,这是属于她的战场。 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个战场。 宁家人可以战败,可以被贬低至尘埃,却从来没有退缩过,一如父亲吉凶相伴的商场,一如她失落低沉的情场。 之后,她又陆陆续续出现在了公司总部。 宁馨深居简出,宁父又怕出什么问题,把她的形象保护得很好,就连媒体那边也鲜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加上刚来这边没有多久,根基不深厚,所以根本没人意识到她就是传说中的“前长公主”,进去之后直接被安保拦住了,尤其是她下意识直接走到了高层专用电梯,这种行为更让人不解。 她有些无奈,只得打电话给陆洲。 陆洲接到她的电话也有些意外,她想让他直接给安保处打电话,男人却说:“你等等。”就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他亲自下来接她。 他今天穿了西装叁件套,打着灰色斜纹领带,稳健挺拔的体格撑着这身打扮非常好看,宁馨注意到领带结打得有些不精细,自然而然上前,帮他把领带摆正了。 大堂里来来往往的人无不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他看样子有些不自在,手握成拳,抵着鼻子轻轻咳了一声。 宁馨却挑了挑眉,故意把领带打得紧了一些。 男人显然是愣住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也没有动手松开领带,而是拎起了她的包,抓起她的手腕,把她带上了电梯。 电梯慢慢上升,城市的盛景一一匍匐在他们脚下,男人问她:“今天怎么来了?” “不是有股东大会吗?持有百分之七点一的股份,我不算股东?” 百分之七点一的股份,已经算是大股东了,稳坐前五把交椅,他们夫妻二人的共股是具有压倒性胜利的,至少在这十年里,可以保证掌舵人的地位不动摇。 “你一向不喜欢处理这些。” “不算喜欢,但也不介意。” 权力的交接果然是很困难的,尤其是里边还坐着不少妄图用“江山元老”的身份倚老卖老的家伙,陆洲虽然能力有目共睹,且持有股份,却因为资历年轻,“女婿”这层身份更是颇为尴尬,所以早已料到今日的股东大会会很艰难,没想到宁馨却过来了。 她就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妆容精致,面容美丽,笑容浅浅淡淡的,容貌之间依稀有宁先生当年谈笑风生的风采,如同一个花瓶,并不参与决策和讨论。 这群倚老卖老的家伙本想给陆洲使绊子,此刻在前任老大的孤女、申沪资本代言人面前,却失去了正义的立场,那些难听的脏话是怎么着都不能出口了,悻悻然地闭了嘴。 很多项决策自此得以“体体面面”地通过。 会议开完已是中午,陆洲看了看时间,问她:“你想吃什么?” “你一般吃什么?” “附近有家寿司店不错,粤菜馆和扬州菜馆都可以。” “听起来不错,那我们去食堂吧。”宁馨接过他手里的,拿出手机翻动,转身离去。 陆洲叫住了她:“宁馨。” “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陆洲抿了抿唇,“不是,我想说,食堂在这个方向,坐电梯下去。” 宁馨旋即转身飞奔过来,把包往他怀里一塞,瞪了他一眼,又立刻从相反的方向跑了,脚步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场股东大会之后,几乎整栋楼里的人都认识了她这位“前长公主”。 前往食堂的路上,不少打量的视线都在往她这个方向飞奔,宁馨并不避开,姿态从容,落落大方地回视,微笑着颔首致意,年轻的姑娘和小伙抵挡不住她的电眼和微笑,不由得局促起来,红着脸跑了。 陆洲上前,不着痕迹挡住了一些窥探的视线。 “这里人太多,有些嘈杂,那边有包间,我们可以让人上菜。” 宁馨看了看四周,所有手里都拿着餐盘前去取食物,“不是自助式吗?” “可以让人送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宁馨来了兴致,觉得很有意思,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跟着众人拿了餐盘,走到窗口夹了一些食物。 餐厅里的食物非常丰盛,种类丰富,看得人眼花缭乱,奈何她的口味比较清淡,只到沙拉窗口取了一些水果沙拉,配合一小碟的意面就跑了。 回头一看,陆洲还是紧紧跟在她身后,手腕上搭着她的包,餐盘里没什么吃的东西,就是她走过的那些窗口里的食物。 她感到有些奇怪,“你和我的口味又不一样,怎么不去找自己喜欢的?” “偶尔。” 他还是拉着她进了包间。 那些似有若无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宁馨的目的也达到了,她问陆洲,或者说自言自语:“我今天算不算是个新闻?”他没有回话,而是放下了筷子,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解释,宁馨继续说,“我觉得挺好,大家都很欢迎我的到来,虽然面临困难,气氛总算没有很压抑很糟糕。” 陆洲沉吟片刻,说道:“你没必要这样做,一切还在掌控中,目前情况虽然艰难,也不是不能应对。” “我乐意。”宁馨叉起一块西瓜啃,“我不是为了你。” 陆洲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chapter5 宁馨的到来仿佛一缕清新的空气,吹散了久久笼罩在公司上空的阴霾。难得休息,工程师和设计师们的话题也不仅仅局限于某款芯片的研究和设计,或是某个环节的疏忽导致了研究的失败,关于这位神秘的“长公主”的讨论也在与日俱增。 直男员工喜欢在夜间困倦之时,谈论她超乎寻常的美貌,高雅不凡的气度,充满魅力的一举一动,可爱迷人的笑颜。 讨论此前关于她的各种八卦,什么“长公主”面貌丑陋,所以深居简出,不愿出来见人,然后哄堂大笑,拍着桌子大声疾呼:“我什么时候才能迎娶这么‘丑陋’的老婆,什么时候才能走上人生巅峰?” 这时候,HR就会适时出现,带着美味的宵夜翩然而至,给他们加油打气画大饼。 “当初陆总两袖清风,一穷二白,就是凭技术出圈才受到长公主另眼相看的,加油肝,你们的漂亮老婆还在等你们pick!” 女性员工则讨论她和现任总裁充满浪漫色彩的世纪婚姻,这对夫妻看起来十分和谐,俊男美女,郎才女貌,颜值担当和实力担当的经典组合。 这些年陆洲飞黄腾达,人生跨越式上升,却没有传出什么八卦绯闻,老实本分的人设更是深得广大妇女的喜爱。每次陆太太来到公司,沉默寡言,低调内敛,神秘感十足的陆先生都会帮她提着包包,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这是公司难得一见的奇观,实锤恩爱。 她们讨论她超乎年龄的容貌,惊叹到了这个年纪,状态居然还能像少女一样,浅浅一笑,都能让人怦然心动,都说美人迟暮,时间却对她太过眷恋,她仿佛美成了一种永恒。 股东们则讨论她辉煌显赫的家世,除了新兴跨国公司的“长公主”、“大股东”、“总裁夫人”这些角色,她还是申沪old money资本的法定继承人之一。这点对于一些惶惑不安,摇摆不定的股东来说,是最有效的安慰剂,一剂下去,能给他们脆弱敏感的神经无限安慰,仿佛她的脸上还印着闪闪发光的支票,拿到银行就可以领钱。 关于她的讨论层出不穷,“宁馨”的面貌越来越清晰,提起这两个字,那些见过她的人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张美丽的脸,带着浅浅的笑意,电眼微微闪动,十分迷人,而更真切实在的内容,却是让人琢磨不清。 她仿佛离他们很近,恍惚间又更遥远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宁馨”就是罗马。她仿佛成了一种符号,一种代表着快乐,温馨,愉悦的符号,她赋予这栋充满了冰冷科技感的大楼无限希望和柔情。一些“目光如炬”的吃瓜群众还八卦,陆先生看着陆太太的眼神,确实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会想到,这对恩爱的模范夫妻,却会在离开观众目光的那一刹那,都不约而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态,车子很宽敞,两人隔得很远,各自把头撇向窗外。 今天早上他们还在为了一件事而争吵。陆洲很少进入她的书房,昨晚不知何故,却在里边待了一晚上,还在里边抽了烟,搞得整个书房乌烟瘴气的,都是令人讨厌的烟味儿,她最讨厌这种气味。不仅如此,她的书也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宁馨讨厌别人擅自闯入她的私密空间,无论那人和她的关系有多亲密,伴侣也不行,发现这点后心头火起,和他吵了一架,骂他不尊重她的隐私,却被他反唇相讥,书房就是用来看书的,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怕他进来。 要不是还保留一丝理智,那么今天早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他被指甲挠伤的脸。 宁馨心里生气,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他的脸,下车以后直接甩门走了。 陆洲在车厢内静坐了一会儿,又抽出了一根烟点上。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外边是一片空濛濛的,车里车外形成了两个世界。 今年的冬天多雨,这场雨并不稀奇,很平凡的一天,然而,与今天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地刻画在了他脑中,就像集成电路的轨迹那样清晰,即便遭受人为损毁,黏上以后,所有信息即刻复原,无法磨灭。 他记得今天早上她因为生气而涨红了的脸,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不再是一些显而易见的小心思,而是带着一种像是要燃烧一切的愤怒。 有点可笑,她为什么愤怒?她有什么立场愤怒?不过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任性,自私,娇纵,偏执,双重标准,无理取闹……这才是她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了那么多年,他早应该看清这点,表面的宁静与和谐只是错觉,暗里的疯狂才是底色。 他看出来她非常愤怒,却还是没忘今天的行程安排。大约一个小时后,她从房间出来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用了一款淡淡的香水,妆容精致妥帖,穿着一身旗袍,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她没有叫他,直接坐上了车。 一路无言,下车以后,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挽着他的手,扬起公式化的微笑,一同走进了公司。 她还学会了伪装。 多么神奇。 不知为何,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他却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宁馨是个不难看透的人,第一眼,他就下了这个定论。 高傲自大,目空一切,仗着家境优渥肆意妄为的娇娇小姐,学生生涯中,宁馨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却一定是最嚣张跋扈的那个。她将野心和狂妄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喜欢什么都可以随便抢过来,不喜欢了可以随意丢弃,全然不在意他人的痛苦,一看就和他不是同一路人。 他领略过这种刁蛮小姐的威风,知道她们的威力,因此对于这种人敬而远之,只想好好学习改变命运,没想到还是招惹上了她。 她比那些人更难缠,那些女的只想搞恶作剧,而她想要搞他。 整个高中,他都是避开她走路的。他越躲,她缠得越厉害,一直跟到了大学。高考结束,他毫无意外地进了理想大学的计算机系,本以为以她的成绩进不来这里,她却靠着家里的运作进了艺术系,以一名舞蹈特长生的身份。 依然把那种势在必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如果她有过一点点反思,那么就会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究竟有多厌恶这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作态。 这样的人,居然也学会了伪装。 她把爪牙收了起来,从娇纵任性的恶霸摇身一变,变成了高贵优雅的公主,对所有人露出美丽温柔的微笑,释放善意,引人惊呼“可爱的天使”。 去你妈的天使!这些人是瞎了才看不到她恶劣的本质! 陆洲只想冷笑,同时又有一种愤恨袭上心头。 她不关心一切,她根本不懂爱一个人,她只折磨他,一直都是。 烟卷燃到了尽头,陆洲咬了咬烟蒂,直到那股又涩又呛的滋味溢出,才丢进了垃圾桶里。 风雨中,他听见了别墅里菲佣的惊呼:“太太,你怎么了?快来人,太太晕倒了!” 隔着层层雨雾,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他怔怔地听着,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他回过神之前已经冲进了雨中。 关于这段记忆其实很模糊,就像那天漫天飞舞织成罗网的雨雾一样。他把她抱进车里,她静静地睡在他怀里,神态间是难得的安详,没有故作温柔的姿态,也没有张牙舞爪的凌厉,她只是在他怀里睡着了。 医生说,她不是睡着了,近段时间她嗜睡,因为身体生了病,很严重的病,治愈率为百分之五,若是早点发现,还能有百分之十的机会……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洲笑着反驳:“结婚头两年,我们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闹得凶了,她争不过我,就会气晕过去,或是假装气晕过去,摆脱被戳穿的尴尬。那天我也和她吵架了,大概又是晕过去了,让她睡一觉就好。” 两天后,宁馨果然醒了。 居然看到陆洲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挺拔的身子衬得娇小的椅子十分脆弱,头软趴趴地歪到了一边。 旁边有备用床他偏不睡,偏偏要折磨这可怜的椅子。 宁馨的坏心上来了,直接戳了戳椅子腿,哐当一声,人就掉下去了。 心中的郁结立马消失了,只抿唇微笑。 陆洲从梦中惊醒,看到她柔顺的长发披在两肩,罕见地显露出苍白而脆弱的模样,失去了往日的精致浮华,脸上却是久违的恶作剧似的微笑,他张了张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时之间不知该该说些什么。 宁馨也不催促他,两人静静地对视。 chapter6 “我给你做点吃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宁馨自然而然地作出指示:“我要虾仁粥,不加葱不加蒜更不要香菜,不要太咸,水不要加太多,不要煲太烂,虾仁嫩一点……” “好。” “我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 她拧着眉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没有了。 他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转身走了。 没多久,带着一份虾仁粥回来了。 宁馨吃了两口,评价道:“哪买的,挺好吃的。” “我做的。” 她愣了愣,又吃了一口,含含糊糊说道:“可惜了……陆洲,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过段时间吧,你先养养身子。” “我想今晚回去,可以吗?月半在家,它会孤单。”月半是她领养的猫,因为胖所以叫月半。 “周姨会照顾它。” 宁馨直接掀了被子起身,“算了,和你说不通,我走了。” 男人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抓着她的肩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语气充满了愤怒:“宁馨!你不能走!生病了就该好好遵医嘱!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她平静地说:“直到最后吧。” “你……” “嗯,我知道了,两个月前就检查出来了。” 如果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他或许会直接掐死她,男人把牙齿咬得很紧,“你为什么不早说?” “都一样,我走了。” “站住!” “陆洲,我不想和你吵。”她突然卸下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神情间尽是疲倦,“我也不想为了所谓的百分之十百分之五,让最后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我讨厌医院,讨厌这里的气息,我在这里送走了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我的爸爸,我不想就这么送走自己。” 陆洲脸色大变,厉声喝骂:“你胡说什么!什么送走不送走!好好遵医嘱!”他姿态强硬地把她抱到了病床上,拉起被子把她裹得紧紧的,不让她离开。 他想做某件事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他说她不能走,果然就一直盯着她,抓着她的手腕没放开。 宁馨是真的怕了这个倔驴,她怕自己的手腕会断掉,也怕他会猝死,他的状态已经很疲惫了,胡子拉碴,眼睛通红,十分狼狈。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狼狈的陆洲。 她只好承诺:“你放手,我不走。” 他依旧盯着她。 “我说到做到。” 他才放开了她的手腕。 宁馨闹不过他,只好留下来接受治疗。 他的工作也忙,却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病房,宁馨不想让他分心,很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坐着看书,医生来了,就乖乖地打针吃药输液配合抽血。 陆洲几乎以为时间就会这么过去。 那天夜里,一阵突然的剧痛袭来,本就娇气受不得委屈的宁馨尖叫了一声,陆洲从备用床上惊醒,看到她在地上呻吟,立刻按下了电铃。 “宁馨!宁馨!怎么了?” “我痛,陆洲,我痛。” 刹那间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些画面。 他的妻子很奇怪。 练习芭蕾舞,需要拉韧带踮脚尖,把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一个点上,那么高难度的动作都可以坚持下来,生活中一遇到什么小挫折,伤到手指了,磕到膝盖了,或是手上起泡了,都要泪眼汪汪的十分可怜。 她十分痛苦,额头冷汗淋漓,浑身直哆嗦,他只能紧紧抱着她,对她说一些奇怪的冷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宁馨,听说咬人会让自己舒服,所以疯狗咬人,你要不要咬我?” “你才是疯狗!”她否认自己是疯狗,却也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处痕迹,看到他隐忍的样子,似乎觉得不那么痛了。 医生匆忙赶来,给她打了止痛剂和镇静剂,下半夜她才渐渐入睡了。 她的手术和化疗要开始了,刻不容缓。 第一次手术,他站在手术室外边等了四个小时,四小时以后才结束。 “情况不乐观。” 接下来是漫长的化疗,直到第一轮化疗结束,已经过了冬天,春天又回来了。 她的头发渐渐地掉了,变得稀疏。 几个月前,她还拥有令人艳羡的容颜,转瞬间如同零落枝头的玫瑰,一点点地枯萎。 “陆洲,我想回家了,你看我,现在变得多丑。”她薅了薅头,手上又是一把头发。 陆洲放下电脑,静静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眼中宁静的哀伤。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于是立刻走到了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亲吻她干燥的唇。 “不,别这样!”她感受到了他的情欲,但是她不想用这副残破的躯体面对他。 “我想要,宁馨,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你的义务。” “别!”她已经无力吐槽狗男人的“义务论”了,这垃圾男人就和义务过一辈子去吧。 男人不顾她的反对,扯开她的衣物,亲吻她干瘦的躯体,在骨骼隆起的身体上留下一串串绵长湿热的吻,那是她自己在清理身体的时候都不愿意看到的躯体。 “不行!” 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看到了这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自己的倒影,“宁馨,你是我的妻子。” 他将自己缓缓推入了她的体内,动作却十分小心,像是害怕惊扰到了什么。 这不是一场快乐的性爱。他们之间的性爱,有征服与被征服的,有肆无忌惮鞭挞的,有温柔似水的,有热情似火的,有冷若冰霜的,唯独没有过这样的绝望与痛苦。 他吻着她的唇,低声呢喃:“宁馨,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机会,你好好抓住好吗?以后的事,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好好谈。” 她想答应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怕痛,除了挚爱的芭蕾,一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她无法承诺在那种痛苦与折磨之中,自己会不会失约。宁馨不是一个轻易失约的人,这点两个人颇有相通之处。 第二次手术之后,她已经无法继续在医院待下去了。里边消毒水的气味,随处弥漫着的死亡而压抑的气息,空白的天花板,亲属绝望的哀嚎……随随便便都能让她崩溃。 陆洲沉默了很久,终于允许她回家了。 每天写写画画,看看书撸撸猫,身体上的痛苦似乎可以减轻不少。陆洲也把办公室搬回了家中,随时适应她的需要。 那天晚上,陆洲把她推进房间里,抱上床安顿好,刚要离开,她把他叫住了,干燥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苍白瘦削的脸上只是微微一笑,跟他说晚安。 第二天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陆洲打算带她出门逛逛。房间里静悄悄的,他以为她还没起床,推门而入,就看见她坐在轮椅上,正面对着窗户,背脊挺得很直,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看什么,月半一反常态,没有蹦蹦跳跳,而是沉默地趴在她脚底下,爪子放在她的脚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对他露出苍白而开心的笑脸。 他的脚步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前行。 “天还冷,怎么不带上毯子?” 他把毛毯盖在了她腿上,像往常一样吻了吻她的脸颊。 今天她化了妆,头上戴着假发,把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的,眉毛描得很美丽,脸颊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身上换上了一袭华美的旗袍,精致得一塌糊涂。 眼睛安详地闭着,她像是睡着了。 月半抓了抓他的裤脚,发出了细微的喵呜声,声音凄厉而哀伤,被他拎起来放到一边,无精打采地舔了舔爪子,胖乎乎的脑袋拉耸着。 他看到了小茶几上的纸张,被沉沉的钢笔压着,风从窗的缝隙溜进来,掀起纸张页角。 一份遗嘱,她名下百分之七点一的股份全让渡给他。她走后不要大办丧事,不发布讣告,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骨灰安葬在父亲的墓旁边,闲杂人等不要靠近,一群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哭哭啼啼,她嫌吵,同时也不想让睡在旁边的老头太得意。 宁父爱热闹,她偏不让他得逞。宁馨是个小气且任性的人,她存在一点小小的心思,想在去见那人的时候,小小地报复他的失约。 他说过要看她幸福快乐一生,无论多少岁,都要把她宠成老公主,没想到那么早就散场了。 还有,希望陆洲能照顾好纪小姐,偶尔去看看她,别让她太过悲伤。纪小姐一生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到了晚年也没剩什么亲朋好友,虽然性情阔达洒脱,自由不羁,然而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归是一件打击极大的事。 一份离婚协议,她在一侧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馨”字有些复杂,她写得似乎有些费力,笔画不成样子,最后干脆放弃了,直接连成一笔结束,像是一鼓作气,再而衰,叁而竭,终于放弃了这场漫长的长跑。 而另一侧,他的签名早已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多年,不曾见光,他以为她不会发现这份协议。 苍白的纸面上,夫妻二人的名字,分庭抗礼,中间是一大片空白,隔着山海遥遥相望,像是在做无声的告别。 就这一纸书信,便可以为两人纠纠缠缠的二十年画上句号。 他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又看了看她祥和宁静的侧脸,突然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纸张撕碎了,随意丢在地上。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永远都是这样,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宁馨,你休想。” —————— 唔,似乎就这样完结了也不错?重生……emmm……人生其实没有重来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两个闷骚谈恋爱就是这样咯。 毕竟报社之作,留白也好。 我发现我也有写短篇的潜质。【思索.jpg】 chapter7 据说呼吸停止的那一瞬,人会在短时间内回顾自己的一生。 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叁分钟内,脑细胞以不可逆的趋势成片成片地死亡,一个人一生的经历像是一朵绚烂的烟花,盛大辉煌地盛开在记忆的深处,四处散开的火光就是此生的悲欢离合,极度的绚丽之后就是永归冰冷的沉寂之海,再也无法唤醒,也不会有人踏足。 就像一张凝固的储存卡,关于它的数据再也不会有人解读。 她这一生爱过很多人,爱她的父亲母亲,爱她的外祖父外祖母,爱她的恩师,爱与她合作搭档的伙伴,爱那些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仍旧选择和她一同度过的陌生的人,也曾歇斯底里地憎恶过一些人,最后,所有的记忆都定格在了一张英俊的面孔上。 他站在时光深处,静静地凝视着她,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以及无法跨越的时间遥遥相望。 她伸出手,隔着这个距离,轻轻地触碰他的脸。 纤细的手指像是划开了宁静的水面,那张定格下来的脸逐渐变得生动鲜明,她的之间触碰到了温暖的,柔软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温度,如同冬日里的温泉缓缓淌过她的皮肤。 她听到了柴可夫斯基《天鹅湖》天鹅舞曲第四曲,每一个音符中都隐藏着四小天鹅“击脚跳”和“轻步行进”的密码,她的脚步似乎也跟着这轻快的音符跳动起来,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慢慢变得生动,从苍白无力的灰白变得熠熠生辉。 紧接着,曲目来到了叁段式抒情的第五曲,竖琴、小提琴、木管乐器、大提琴的音色交错登场,奥杰塔与王子的情节舞舞步充满了轻快的爱意……他们在相爱,全然不知黑天鹅即将到来。 她正听得入神,眼前英俊却充满稚气的少年突然开口:“你没事吗?” 她望进了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眸子,小小少年蹲在她面前,即便脸上是惯常的面无表情,语气间早已显露出关怀之意。 由于年代久远,关于这段记忆的细节其实不多,然而,她依旧记得,自己未曾在这里见过他。 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的教室里。她始终记得那一天,没有半点疏忽。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燥热不安的九月份,窗外边是绿树成荫,那时候教室里还没有空调,迟迟未到的班主任让新入学的学生们抱怨连连,拿起刚发的作文本扇风,而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窗边,拿着教材静静地翻,仿佛和周边的世界隔开了。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他比窗外夏天的阳光还要绚丽耀眼。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绝对不是在这里。这是记忆的一点疏漏,多么神奇。难不成记忆还能擅自篡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就听到有人高喊:“Cindy呢,要开始了,快点做好准备!” 她下意识回了一句:“在这里!”说完立刻起身。 一阵突如其来的痛席卷了她的整个意识,在倒地的前一刻,少年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她下意识搭上了他的手腕,站定以后也没对他道谢,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而是转身就走,黑天鹅粗粒质感的纱裙划过他的指尖。 “你的脚!”少年在她身后喊道。 黑天鹅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她的步履越来越匆忙,轻盈得仿佛要奔腾而去,她未曾为他停留片刻,哪怕是停滞片刻都没有。 少年的心中突然涌上来一股怒气,一种被忽视的怒气,夹杂着辛酸和委屈,快步上前,追上她的脚步,直接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她只好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他。 年轻的女孩是漂亮而青春的,她有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脸上化着夸张的黑天鹅妆容,黑色的眼影往鬓角处飞扬,明亮耀眼的眸子中是显而易见的怒气,充满了勃勃生机,少年的心怦然一动,突然安定了下来,声音也放缓了:“你的脚受伤了。” “哦。”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疯了吗?你的脚受伤了!还要去!” 他连忙拽住了她的手臂,那种火急火燎的怒气又立刻袭上心头,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连他也没有察觉到此刻的行为有多冲动。 因为一个陌生人。 “你烦不烦?在这里也要管东管西。” “你不能上台,跟我去医院。” 她的脚确实受伤了,膝盖处被撞了一下,舞者磕磕绊绊也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并不是那种不能上台的程度,只是和平常有些不同而已,没想到这种细微的差别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今天这场演出她罢演了。 对,是罢演了,失去了人生中唯一一个与夏千颖同台交锋的机会。 因为没有选她做白天鹅,她心心念的白天鹅,加上腿部“受伤”,心理与生理的“双重伤害”,让她备受打击,一怒之下直接罢演了,当场甩脸走人。 娇纵任性的少女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围着她转的。 她怎么可能给别人做配角?她生来就是备受宠爱的主角,无论是在人生这个赛场上,还是在舞台这个竞技场上,她都要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享受最优越的待遇以及最高级的瞩目。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以及阅历的丰富,高傲的公主终于在滚滚红尘中尝到人生百味,渐渐明白,命运带给她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没有人能成为常胜将军,也没有人能永远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场演出也成了她的心病,时不时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在无声的夜里独自品尝后悔的滋味。 宁馨可以失败,唯独不能缺席。 她的舞蹈生涯止于首席舞者之前,对于团队协作的困难有着深刻的体会。 几百人的团队夜以继日的努力,所有流下的汗水和付出,都因为一个人的任性和娇纵毁于一旦。 而这个人,仰仗着优渥的家世并未受到任何惩罚,她还可以时时刻刻飞去顶级舞团学习,站在最星光闪耀的舞台上接受众人的仰慕,失落的不过是那些毫无背景,拼命抓住每一个机会期盼露头的普通人罢了。 然而她终其一生也没能跳出黑天鹅的诅咒,终其一生也没能成为白天鹅。 已经到了这一步,既然记忆已经出现了偏差,那么为何不更疯狂些? 她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你站住!” “陆洲,你做什么,放手啊!” 他已经彻底断送了她挚爱的舞蹈生涯,现在在记忆里还想干预她的行动,这是宁馨所不能忍受的。 这个狗男人还越拉越紧!无论什么年纪都这么轴! 少年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认识吗?你是谁?” 她突然流露出玩味的神情,思索片刻,露出了微笑,她的微笑令他心悸,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她的眼中洋溢着恶作剧似的光芒,像猫一样狡黠,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隐约想起,夏千颖曾经说过,黑天鹅的原型就是猫头鹰…… 她纤细的手腕环住了他的脖子,大而媚的眼睛水光潋滟,直勾勾盯着他,用涌湿热滚烫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将在未来认识。” 少女纤细的手指放在自己丰润如同鲜花的唇瓣上轻轻一吻,又点在了他的唇上,如同蝴蝶轻轻拂过,转瞬离开,在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她早已翩然离去,那抹黑色的影子消失在光影深处。 调戏完了小男生,第叁幕序曲开始响起,音乐突然变得诡谲莫测,舞台背景也暗了下来,恶魔与黑天鹅登场。 这场芭蕾舞她表演得不下百次,所有技巧早已烂熟于心,随着音乐的节奏踮起脚尖,踩着乐章漫步飘舞本就是一个舞者融入血液中的本能,因为这场演出有夏千颖,尚未成名的夏千颖,她心中的战意更浓了几分。 黑天鹅是捋夺者,是引诱者,她的心中未必爱着王子,然而掠夺属于他人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胜利,就是存在的意义。 年轻的宁馨将这种特质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充满野心,狂妄自大,傲慢无礼,舞团的老师分明看得很清楚,所以才将她放在这个位置,可笑那时她以为是在打压她的才华,故意不让她当主角。 多了二十几年沉淀的宁馨在“掠夺”这个层面,可能稍稍有所欠缺,她早已过了事事争风斗气的年纪,却对于“引诱”这个层面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十几岁的少女,以为“引诱”是美丽的容貌,是傲人的身姿,是搔首弄姿的装腔作势,凭着外在的美丽可以压倒一切,当然,这些也很美,却浮于表层,攻击性太过明显没有留白反倒不足,能让人产生刹那间的眩晕,却不能从最根源的地方摇晃震撼人的灵魂。 真正的美,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如同毒药一般致命的诱惑。 32圈被称作“挥鞭转”的单足立地旋转,这一绝技由意大利芭蕾演员皮瑞娜·莱格纳尼于1892年独创,在圣彼得堡版演出中出现,至此成为衡量芭蕾舞演员和舞团实力的试金石,考验的是一位舞者的综合素质,体力,耐力,平衡力,协调力,柔韧度,节奏感……旋转,再旋转……舞随音乐而生。 王子被她的魅力所捕获,近乎忘却了对白天鹅的诺言。 白天鹅上场,悲切地请求王子不要忘记了自己,不要被恶魔的魔法所迷惑。 黑天鹅直接略过了陷入迷茫的王子,眼中燃烧着熊熊火光,带着显而易见的侵略感迅速朝白天鹅靠近。 这是她第一次同夏千颖同台竞技,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但是她仍然很满足,因此跳得格外用心畅快。 就像早已忘却了争夺王子,她以为,再次遇到这张美丽纯洁的面孔,她会疯狂,会歇斯底里,没想到却是一片宁静,没有爱,同时也没有憎,她就是她的对手而已。仿佛穿越了生死门,人的很多负面情绪都会减淡很多。 宁馨不得不无奈地承认,某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舞团老师的评价并没有错,直到过了二十多年她才敢于正视这个事实,夏千颖是天赋型选手。 虽然稍显稚嫩,每个动作却充满了灵动与自然,身体的每一处骨骼与肌肉都舒展自如,她不是在演,她能轻而易举融入角色本身。 白天鹅似乎对于她的突然靠近有些慌乱,那种咄咄逼人的侵略感让她害怕了,夏千颖猝不及防,露出了一个破绽,脚步一顿,本就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错误却出现了,宁馨看出,她是真的会在这里跌一跤。 在舞台上摔一跤,对于一个舞者来说,这是致命的失误。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拽,避免了这个失误。 黑天鹅的最后时刻降临。 这场《白天鹅》是喜剧结尾。无论魔法如何厉害,恶魔与黑天鹅的阴谋永远都无法成功,黑天鹅的引诱计划终于失败了。 前台还在继续,宁馨退场后,听到了舞团的欢呼声:“Amazing!太棒了!Cindy,你真是天才!32圈挥鞭转!” 这些人她早已不认识了,连名字都记不清,很奇怪,他们的面容居然如此清晰地保留在她的记忆中。 她不是天才,她有叁十余年坚持不懈的积累,却终于还是敌不过人家随随便便一次演出。 无论如何,宁馨还是想笑,微笑着接受这些名不副实的赞美,膝盖却突然一软,感到一阵虚脱和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她听到了周围的惊呼声,在她瘫倒在地之前,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闻到了肥皂清新淡雅的香气,带给她的梦境一种安宁。 仿佛沉入茫无边际的记忆之海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 想了想还是不能砸了虐男小能手的金字招牌,所以还是把陆洲吊起来打吧,死道友不死贫道。 chapter8 八月份的阳光是盛大热烈的,挡不住的光线透过初夏繁盛的枝叶偷偷溜进来。 没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没有步履匆匆的白大褂医生,没有医生皱着眉头神色凝重的脸,没有温柔体贴的护士带着怜悯的安慰。 她的手臂柔嫩洁白,完好如初,没有青青紫紫的注射痕,放在阳光底下,甚至能够看到上边纤细的绒毛,漾出柔光,洋溢着一种青春的纤细感,脆弱敏感,同时具有丰沛的生命力。 就像枝头略带青涩的,湿漉漉的水蜜桃。 垂下来的头发乌黑浓密,触感冰凉软滑,水里游动的海藻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压下来,沉甸甸的触感令人讶异。 就连日光照在皮肤上,微微的刺痛感和灼热感都如此真实。 记忆可以这么真实…… 她听见走廊外传来的匆匆的脚步声,高跟鞋撞击地板发出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两个她以为再也无法看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们的面容是如此温文尔雅,同时也不乏慈爱,鼻梁上还夹着上个世纪知识分子的金丝框眼镜,老太太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老爷子则是中山装,两人脸上不约而同流露出焦急之色,看到她安然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心头的忧虑终于稍稍放缓。 “囡囡,你怎么样啦?”老太太叁两步走到病床旁,拉着她的手轻声发问,“有没有不舒服?” 宁馨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她的话,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见她不说话,更没有像往常一样,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会扁扁嘴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老太太又焦急了,连忙问身后杵成一尊雕塑的老爷子:“老头,囡囡怎么不说话,傻呆呆的,你别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快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老爷子刚要动身,病床上的少女眨了眨眼,终于小心翼翼地,轻声叫唤:“姥姥?”又把目光转向老太太身后的老爷子,流露出一种忐忑而又迫切的渴望,“姥爷?” “囡囡,你好点了吗?身上痛不痛?跟姥姥姥爷说好不好?” 病床上的少女只是摇头,脸上露出微笑,笑着笑着却突然掉下了眼泪,捂着脸又哭又笑,像是极度伤心,又仿佛是极度欢喜,表现得十分反常,搞得两位老人非常焦急,老爷子只得跑去叫医生了。 她的手攀上了老人的手腕。 温暖的,柔软的触感,脉络分明,血管在有力地跳动着。 年幼时,她曾问她,为什么你的手那么软,还皱巴巴的,老太太带着老花镜,拿着一本翻译小说翻看,听到她的问题,放下了书,笑着摇摇头。 “因为啊,人从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向大自然借水的过程呀。生命之水,就是这个道理。年龄越来越大,身上的水就流得越多。姥姥的手皱了,就是向大自然归还水分了呀,以后就有更多水留给孩子们啦。” 老爷子刚好从客厅走过,听到她们的对话,摸了摸她的脑袋感慨:“天道无情,生生不息。” 懵懵懂懂的女孩点了点头,虽然完全没有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彼时的她还不明白,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里,隐藏着的是生与死的命题。 归还自然的过程说起来很美好,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大自然沉默无言,而仅有短短几十年寿命的人在时间面前就是蚍蜉,在失去这些珍贵的生命之时,经历的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她身边。 如果这是梦,那么就让这个梦久一点,再久一点,永远都不要醒来。 直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检查完毕,她还是一副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的样子。 医生拿着病例,皱着眉头嘀咕:“拍了X光,膝盖受了伤还去跳芭蕾,胡闹!” 老爷子也跟着呵斥:“胡闹!”顿了顿,语气中难免夹杂着焦急,“杨医生,我家囡囡的脚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打石膏呗!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到叁个月,是甭想再去跳那什么舞了!对了……”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皱了皱眉。 老两口的心情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你家囡囡有些低血糖,胃也不好,这也是她昏倒的原因。胃里空空的,还做那么高强度的动作,能不晕吗?要我说,女孩子爱美是好事,但是身体健康最重要,健康都没了,追求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回去好好养着吧。” 老两口又拉着医生低语。 “杨医生,囡囡她……她怎么又哭又笑的啊?” 医生今天刚和内科的老婆吵完架,正处于冷战期,听到这个问题,边在病例上写写画画,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女孩子心情不好,做出什么事都很正常,只要别动刀就行了。” “杨医生,不是这样,我家孩子娇气,受不得委屈,她可能会哭,但绝不是这样,又哭又笑的,别是魔怔了。” 医生被他们缠得没有办法,只得说道:“她的头部CT没有任何问题,没撞到脑袋,身体硬件没有问题,至于心理上的原因,我们不清楚,不敢胡乱猜测。” 医生临走前,还拍了拍脑袋,对两位老人说道:“对了,昨晚送她来医院的男孩子,现在还在外边等着。一大帮子人送人过来,后半夜都走了,就剩他一人守着了,守了一晚上也没离开。人家小少年和你们素未相识,却发扬雷锋精神做到了这地步,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感谢祖国的花朵啊,别让孩子寒了心。” “是是是,谢谢杨医生的提醒。” 老太太担忧外孙女的状态,还守在病房里,老头子却把这话听见了心里,折出了病房,就看到一个身量单薄的少年正坐在外边的长椅上,旁边放着一个笨重的书包,两手拿着英语单词本在背,神情专注认真。 十分刻苦的孩子。 老爷子文化程度很高,早年还出国留学学习科学技术,是那个年代的佼佼者,本以为可以一直走下去,奈何家中人丁凋零,后来只能回国继承亿万家产了。 虽说在商言商,他身上却没有多少商人的气质,反倒更像一个读书人,对于刻苦努力的孩子总能轻易产生好感。 “这个单词,如果这样发音,外国人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用那口醇正的伦敦腔指正少年发音的“不标准”之处,他早已过了凭着一口什么样的口音炫耀的年纪,语言就是一个工具,高低贵贱不过是无聊的把戏,起到交流的目的就好,所以只指出其中一个单词发音不当的地方,希望能让他少走些弯路。 少年听见他的话,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到老人脸上平静和蔼的微笑,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书站了起来。 眼前的老人让他有一种局促的感觉,手和脚像是多余的,根本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 少年家境贫寒,出生卑微,时时刻刻谨记好好读书,要学会不卑不亢,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折辱自己的人格和意志。 往常他确实做得很好,见过他的人无一不夸赞他成熟沉稳,姿态落落大方,此时此刻面对着这种层次的人,才察觉到,那些伪装和自我欺骗究竟有多可笑。 人和人之间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看到的风景不同,又何谈不卑不亢平等交流? “孩子,谢谢你把我家囡囡送到医院。” 少年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和黯然,垂下了眸子,摇了摇头说:“不客气。” “孩子,你有带笔吗?今天出门匆忙,我没带上我的钢笔。” 少年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支自来水笔。老人接过,刷刷刷地在纸上留下了一连串数字,郑重地递给了他。 “这是我家的联系方式,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行为,我都可以帮上忙。” 他知道这个承诺的份量,老人气度不凡,看得出不是普通人,这种人情可遇不可求。 他确实是一个目的性和计划性都很强的人,然而,把她送到这里并不是为了什么,也根本没来得及想能从中获得什么。 宁馨性格娇纵任性,时常拿着鼻孔看人,在舞团中的风评并不好,她昏倒的那一瞬间,前一刻还在欢呼“天才”的成员犹如惊弓之鸟,纷纷躲开,根本没有人想要上前扶她一把。 少年整场舞会都在关注她的动向,她下台以后更是思绪不宁,来不及跟夏千颖知会一声,已经不由自主跟上了她的步伐。 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倒下。 那双闪动着狡黠光芒,水光潋滟的眼睛缓缓合上了,以一种无力掌控的姿势倾颓而下。 接住她是一种本能,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计较利弊得失,第一时间考虑如果她真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仿佛接住了一个精致美丽,却脆弱无比的梦境,稍稍惊扰都是一种不安和罪过,却没有办法逃离。 她在他的背后安然入睡,呼吸浅浅,轻轻地喷洒在他的颈侧,那种铺天盖地奔涌袭来的恐惧才稍稍消失。 他在这里守了一夜,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很浓,走廊外的墙壁刷得惨白,周围人影绰绰,医生步履匆忙来来往往。 场景十分陌生,却又带着一种隐隐的熟悉感,他好像已经守了很多很多次,也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那种压抑而陌生的绝望让他不敢轻易离开,只好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少年捏了捏掌心,抿唇沉思片刻,不是出于什么心理,还是沉默着接过了老人的纸张,略微扫了一眼,就把那个号码记了下来。 chapter9 纪老先生是个正派的人,看到少年收下自己的人情,也只是微微一笑,甚至还提议:“既然你帮了我家囡囡,于情于理,她都要当面感谢你,不过现在她的身体不方便,你可否有兴趣进去和她认识认识?说起来你们看起来相差不大,应该有共同语言。” 少年显然是怔住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心头交织。又酸又涩的滋味。 和她认识?事实上也就见个面。年纪相差不大,这并不是共同语言的基础,同等的阶级带来的底气和眼界才是。 他并不想看到那个娇娇小姐露出冷淡的模样,或是听她用最客气的语气表示最疏离的感谢,如果仅仅是表示感谢,那么他宁愿她把这份感谢欠在心里。 同时,又有另一种声音在悄悄说。 如果不见,那么如何才能保证她会记住这份感谢?或许在她心中,一个陌生人的接济还比不上一套漂亮的衣服,一个俏皮的包包更能引起她的关注。他的纠结和困扰在她心中一文不值。 还有,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们认识吗?她是谁? 为什么……要留下那句奇怪的话? 将在未来认识? 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的狡黠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里边似乎隐藏了很多很多的秘密。他想探究这双眼睛下边的迷雾,想要解开那些困扰自己已久却始终不得要领的问题。 仿佛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一直在寻找着什么,那是种很恍惚的状态,被人打断思路,回过神之后,就会留下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这种状态困扰了他很久,他想忘却想逃离,却迎来一种更深刻的痛苦,想要一探究竟,却又陷入更深的迷雾。 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心脏怦然跳动,呼吸急促,如同久久迷失归途的人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他才知道,或许她身上有他想要的答案。 几秒钟的时间,少年心中就闪过了很多心思。 他抬起了头,直视着眼前如同大海一样深沉广博的老先生,捏着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见见她,单独见见她。可以吗?” 老人诧异地打量了他几眼。 那种被人观察,被人审视的不自在让少年额头冷汗淋漓,却依旧挺直了腰板,故作不卑不亢地直视着眼前的老人。 这是个很莫名的请求,一般家长都不会答应这种请求,还会怀疑他的目的。 老人沉思片刻,也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了然地点了点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爷子不是迂腐之人,当初宁先生和纪小姐爱得要死要活,天崩地裂,他也没有嫌弃宁先生一穷二白,考察过人品以后,也就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 他家囡囡漂亮且优秀,能吸引到男孩子的关注也不奇怪,看来他真的老了,居然连少年人这点简单小心思都看不出来。 “我需要跟我老伴知会一声,那么,你先等等。” 两位老人没有为难他,倒是宁馨看到他的时候很诧异。 刚才拉着姥姥痛哭了一场,她已经开始接受,或许,自己是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这个事实。 或许不是“回到”,而是仍在记忆中,不过这个记忆是可以篡改的,也就和重生没什么差别了。 此刻看到陆洲的脸还是很吃惊。 少年的脸庞稚嫩而青涩,带着一种书卷气,他很高,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身量却显得单薄,背后的大书包显得很笨重。 千禧年的人喜欢用“洋气”和“土气”来区分一个人的气质,照这么分,那么他无疑是“土气”的。 实在难以把他和多年后那个气宇轩昂,深沉广博,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宁馨爱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那时,她是因为什么而爱上他的呢? 爱他英俊挺拔的外在,以及他身上那种令人心安的,不似同龄人的沉稳持重。 时光倒流二十年,她见过很多风景,如果说金钱和权力使人看起来伟岸,那么多年后的陆洲无疑比现在的陆洲更加迷人,曾经令她神魂颠倒的英俊挺拔的外在,以及超越同龄人的沉稳持重,目前看来,光芒确实是太微弱了,甚至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此时的陆洲虽然也出色,但那是学生年代的出色,根本不足以吸引她的视线。 如果他不是陆洲,那个和她有过多年恩怨纠葛的男人,那么走在街上她不会多看他一眼。 她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打量着他。 陆洲并不喜欢她这种带着审视的眼神,好像在透过他观察着什么东西,那似乎是一个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他抿了抿唇,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陆洲。陆地的陆,绿洲的洲。” 宁馨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讶异于这个问题,片刻之后微微地笑了笑。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么还是她主动问他名字的。当时正在看书的少年只是从书上移开片刻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留下两个字“陆洲”,又继续把目光转向书本。 她只得趴在他的桌上,不要脸地盯着人家的脸看,有一搭没一搭地自我介绍:“我叫宁馨,宁采臣的宁,温馨的馨,陆洲同学,以后我们就是前后桌了,请多多指教。” 一切都是那么不同。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好。”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红红的,两只眼睛像是浸透了春水,披散着头发,像是一只可爱的兔子。她的态度还算正常,没有冷漠和不耐烦,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宁馨。” 少年怔了怔神。 他曾听过这个名字。 夏千颖曾不止一次埋怨过这个名字的主人,那时候他也只是随便听听,听到某件奇葩事还会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有钱人的想法果然很奇妙。 嚣张跋扈,持靓行凶,勾叁搭四,刁蛮任性,傲慢无礼……她几乎满足了所有关于恶毒富家千金的想象。 这种人沾上了就是麻烦,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遇上。 眼前的女孩依旧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他把心头涌现出的想法都压了下去,问出了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们认识吗?” 宁馨微笑,手指勾着长长的发丝绕啊绕。 她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有趣的问题。 “陆洲,认识你是一件很值得惊讶的事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缠绕头发的手指上,好像自己的思绪也被她掌控了。 “是,宁小姐,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引起你的关注。”这是令他辛酸黯然的事实,他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 “我的交际圈很广,从什么地方认识你的,我也不记得。” 少年眉头紧锁,他并不认为这是答案。 “我们将在未来认识,是什么意思?” 宁馨依旧笑着,她的手放下了发丝,眼睛眨了眨,手指轻轻一勾,示意他过去,模样乖巧得像是个漂亮的东方娃娃。 陆洲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她突然起身,一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以昨天晚上的姿势,两人瞬间变得亲密无间。 乖巧纯净的少女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淬着毒药的诱惑,依旧是那毒蛇一样温热潮湿的语调。 “对于过去来说,现在不就是将来吗?纠结于时间有意义吗?陆洲,别想太多,当下最重要。” 少女柔软的唇近乎擦过他的耳际,他闻到了她身上的体香,水蜜桃一样甜蜜的氛围,她柔软如同绸缎的发丝轻轻垂在他裸露的臂膀上,微微一动,仿佛能激起阵阵颤栗。 宁馨放开了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脸上暧昧不明的表情瞬间变得客套疏离,仿佛刚才的亲昵是一种错觉。 “感谢你昨晚上的接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说,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我需要休息,你可以离开了。” chapter10 宁馨恍惚了一段时间,直到从医院出来,回到熟悉的江边别墅,走进已经很久没有踏足的房间,她才一点点确认,这确实是二十年前。 墙壁上挂着的Sylvie Guillem的海报还没有被摘下,十五岁的少女野心勃勃,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传统意义上循规蹈矩的芭蕾舞明星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想象,唯有横空出世,自成一派的“不”小姐Sylvie Guillem才有资格成为挑战的对象。 当年她的目标是,在十六岁之前取得国际芭蕾比赛奖项,而后踏着偶像的路线,尽快达到首席舞者的阶段。 想要成为顶级舞者,需要有最完美的身体条件,加上日复一日的苦练,以及不可或缺的机缘。这些条件她都具备,凭什么不能攀上高峰,定制自己的规则?一路顺风顺水的女孩如是想,于是她在那张海报上写下了狂妄的宣言: 击败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目标,我将踏着巨人的肩膀一路前行。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天才的成功不仅需要上述的条件,还需要一些心性上的磨练,可惜她在年复一年的蹉跎中丧失了这份勇气,又困顿于家庭琐事,多年后,再次回到这个房间时,外祖父外祖母不在人世,房间无人整理,海报也早已落满了灰尘。 她把它摘了下来,收进再也不会有人打开的收纳盒,就像她失去的快乐和幸福。 再次面对这张海报,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这里承载了她最初的梦想和眺望,也见证了她最后的落寞和悲哀。 她在房间里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摸索着拐杖走到落地窗边,掀开窗帘,阳光落了一地,窗台上的月季花开得繁茂浓密,花园里的松子树上,有松鼠在蹦蹦跳跳。 这张海报不会摘下,十五岁的宁馨和现在的宁馨是一脉相承的。 上辈子的宁馨事事争风斗气,言必行行必果,无论是在事业上,在爱情中,还是生活中,过分激越的情绪波动都干扰到了她的人生,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求结果,心情总是在高空与低谷间来来回回行走,成则欣喜若狂,败则心死如灰,反倒陷入作茧自缚的泥潭。 今生她决定换一种活法。 Sylvie Guillem依然是她最初的梦想,直到最后一刻也应是,但是不应成为人生中的唯一。 十五岁的宁馨,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舞团活动,老两口还担忧该怎么劝这倔驴一样的小姑娘,等养好了伤再去练习跳舞,没想到她连提都没提这茬,就像是忘了这件事,只是在家里看看书浇浇花,定期换伤药,反倒让他们松了口气。 宁馨一旦决定了某件事,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这是他们家的祖传基因。 宁父远在深圳,最近又在头疼“被并购”的事,这破公司底子就是不好,虽然风口上飞起来了,和国外的竞争对手相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威胁和挑战,稍不留神就被什么庞然大物一口吞了。 听闻宝贝女儿受了伤,立刻在百忙之余抽空给家里打了电话,语气十分焦急,话里话外都在表示他要立刻飞过来。 要不是宁馨坚决阻止,凭着这人风风火火的性格,他还真的能撂下一公司的人做出这种事。 如果她没记错,那么接下来这几年,国家加入WTO之后,公司都将在大大小小的风雨中度过,最终熬过危机,并且在危险中磨练出坚韧不拔的品格,等来茁壮成长的机会。 潜龙在渊,他们现在要做的,只能做的,就是熬,积蓄实力。 女孩变得乖巧了很多。 这件事发生后,老两口明显感觉到了小姑娘的亲近之意。她会留下更多时间陪伴他们,帮姥姥浇浇花,修剪花园里的枝丫,或是坐在客厅里,跟着博学多才的姥爷学习某一门语言,兴之所至还能拿上钓鱼竿,爷孙叁人一同去钓鱼。 唯一不好的一点。 想想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板砖机以及慢成龟速的2G商用网络,体验过流畅商用5G的人是真的想死,网络时代如果缺少了这些,生活质量说是降维打击也不为过。 于是她拿板砖机打电话问老头,什么时候3G才能商用。 老头跟她保证快了就快了,基站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总算是这炎热的夏天里唯一的好消息。 修整了一段时间,因为医生有叮嘱“养好身子”,这段时间她都是在被当成猪来投喂。 十五岁的宁馨对于自己的饮食把控是十分严格的,一日叁餐,不是吃草就是喝水,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这也是一个舞者需要的克制。 现在的宁馨体会过身体不健康带来的困扰,一个不健康的状态带给人的是毁灭性的打击,从身体到精神让人一点点崩溃,基于此,她也想养好身体,因此也没有怎么拒绝他们的投喂,餐桌上的一家人从未有过如此和谐的局面。 尤其是老太太,对于投喂她这件事总是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把一块香甜软嫩的烤鳗鱼放进她的餐盘里以后,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宁馨拿着餐刀餐叉的手顿了顿,像是遇到了一个糖衣炮弹,下意识计算这块烤鳗鱼的热量有多少,如果她吃进去会…… “囡囡是不喜欢吗?”老太太拉耸着脑袋,满脸失落。 “看起来很好吃,谢谢姥姥。”她叉起一小块鳗鱼放进嘴里,怕露出满足的微笑,果然看见对面的老太太变得非常高兴,居然露出了少女一般娇羞的笑容。 姥爷也跟着帮衬:“非常好吃。”却悄咪咪地把炒糊了的鸡蛋推到一边,偷偷瞄了一眼老伴,看到她并没有注意这边,终于松了口气。 姥姥就只会做烤鳗鱼,其余的菜都是黑暗料理…… 一家子的影帝影后,她以前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宁馨不着痕迹把剩下的烤鳗鱼推到了一边,给自己盛了几块水果蔬菜沙拉和几勺子燕麦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真难吃,尤其是在烤鳗鱼这种糖衣炮弹面前,脂肪这种东西应该被开除出食物圈。 “姥爷,我想找个家庭教师补课,我的功课落太多了。” 突然放出这个消息,老两口都沉默了,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她心血来潮,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一直以来宁馨都属于不怎么爱学习的学生,对于文化课程并不上心。 老两口也试了很多方法,奈何她就是不喜欢,也没有办法,最后终于妥帖,反正闺女不是养不起,不上进就不上进吧,她想做什么就全力支持她去做。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孩子有心学习,那总归是好的。 老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囡囡想学什么?” “我理科基础差,就学理科吧。” 如果她没记错,陆洲曾说过,他们缺了十年,仅仅少了十年,他们就走得如此艰难被动。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成功拥有话语权的契机。 “好,有学习的心思就好,以后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基本的知识,文化课程,能好好学就好好学,姥爷这就给你安排。” 几天之后,在某个教育机构挂名家庭教师兼职的陆洲接到了暑期尾巴的邀请函。 教育机构负责人千叮嘱万叮嘱,这是个很大的单子,雇主出手大方,要不是看在他成绩优异,且包揽了各项竞赛的一等奖的份上,这个单子是轮不到他的,希望他能好好发挥。 他和教育机构合作了一段时间,负责人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心中怜惜他年纪轻轻就要背负这些,如果有适合的单子都会派给他完成,这显然是个轻松钱多的活儿,而且他的能力刚好够用,最适合不过。 最近要开学了,陆洲急需用钱,所以也没拒绝这个兼职的机会。 —————— 您的好友,陆·简爱·洲上线。 宁·罗切斯特·馨:怎么办?活见鬼!(罗切斯特先生:这句话我还真说过) chapter11 陆洲是个典型的偏科生。 他的能力应对高中阶段的数理化那是绰绰有余,然而涉及语文、英语等需要感知理解的学科,那么他的分数就有些不够看了,幸而这户雇主也只是需要数理化方面的指导。 接到任务后,用了几天时间备课,把高中知识框架铭记于心,和教育机构那边报备之后,他就揣上书包,搭乘地铁来到了目的地。 尽管此时的房价还处于一个很合理的范围内,并没有像十几年以后的原地腾飞,然而,这片区域的别墅在当地人心中,仍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 居住在此的人非富即贵,而且那种一般的暴发户还不行,需得有几代人的积累,也就是人们通称的old money,才能在此占据一席之地。 宽阔整洁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无一不是名车,西装革履的绅士和风姿绰约的淑女漫步于私人花园中,受到眷顾的孩子踩着溜冰鞋滑板车呼啸而过。 身量单薄的少年兜兜转转,迎着人们诧异的审视,绕过了几处曲曲折折的园林之后,终于停在了一栋砖红色为主调的别墅面前。 铁门紧闭着,可以看见里边有人在花园中浇水除草,长廊上,有菲佣端着盘子成排走。 他站在门前,垂下眸子理了理自己的着装,确认并无不妥之处后,才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叁十几岁的菲佣,态度亲和,却隐隐透露着疏离,对他微微一笑,询问过后把他领进了别墅客厅里。 在进去的那一刻,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自己的鞋子会不会把柔软厚实的地毯弄脏,给主人家带来不便。 得知他的顾虑,客套疏离的菲佣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的会客厅,每天都有人打扫。” 他在客厅里坐了有一段时间,菲佣给他上了茶水点心,让他不要客气,少年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拿出备课材料认真翻看,等待雇主的到来。 没多久,木质地板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陆洲连忙收起书本站起来,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同样带着惊诧的老先生。 少年似乎能感受到那种审视和打量,以一种不露锋芒却真实存在的怀疑的姿态。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如果没有接这个单,那么就不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别说无巧不成书,偌大的城市,几天之内连续遇到同一个陌生人,这个频率着实有些不同寻常。身份地位越高的人,对于自己的隐私就越在意,甚至不乏疑心病过重的人会揣测他此行的目的。 他不想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位老先生的面前。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笑,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坐着吧,外边天气热,辛苦你跑一趟了。” “没有辛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爷子自顾自坐在了沙发上,从衣服里掏出老花镜戴上,看到搁在桌子上的教案,便问他:“看起来准备得很充分,我可以翻翻看吗?” 陆洲把教案递给了他,“您请。” 老爷子提了提鼻梁上的老花镜,翻起了教材。 他本想请一个资历深的老师,教育机构那边听说了宁馨的情况后,比较建议用年轻的老师,一是有共同语言,二是资历深的老师讲课方式不太适合宁馨这种“一穷二白”,什么底子都没有的学生,揠苗助长并不是一件好事。 老爷子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同意让这位年轻的老师过来试试。却没想到这位“老师”居然如此年轻,若没有猜错,那么他的年纪确实和宁馨是一般大的。 他倒没有以恶意来揣摩这位小少年的心理,只是有些担忧他年纪太小不能胜任这个职位,哪知翻来教材看了几页,心中立刻生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写的备课稿。 理性思维的魅力在于,用最简洁的笔触描绘最复杂的东西,他的遣词造句精准而又得当,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一个个记在本子上的公式竟有一种朴素简洁的美感。 老爷子想了想,如果是让他来解这些题,那么他可能不会用这些方法。更高深的理论也不是不行,只是过多的技巧在这样简洁朴素的答案面前,总有些卖弄风骚的嫌疑。 数理的世界本就应是简洁美妙的,只不过这个年代风气太躁,不少专家教授都不能好好做研究,都只想赚快钱,把学问往高深莫测里带,骗了不少经费后也不知出了什么成果,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行云流水的公式了,尽管还稚嫩,却已显现出质朴的典雅。 沉吟片刻,他问正襟危坐的少年:“这个教案是你自己编写的吗?” 陆洲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事实上他有些偷工减料了,以前也教过高中生,这个版本的教案算是在以往的基础上进行的优化和改良。 “前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他的钢笔,在教案上轻轻勾了几下,把里边几个公式给改了。 “这样更省力点。”顿了顿,他继续感慨,“力学学好了,果然是事半功倍啊……” 接过老人改过的教案,陆洲仔细揣摩了片刻,只得出一个结论:遇到行家了。眼前德高望重的长辈仿佛变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老爷子也不想再试探他的深浅了,这个少年的功力应对一个高中生那是绰绰有余,唯一让他头疼的是…… 老爷子突然摸着鼻子轻轻咳了一声。 “对了,你是叫陆洲是吧?陆洲,你的能力没有问题。” 少年悄然松了口气,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也浮现出轻松的神色。 “不过……”他的停顿让少年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颇有些头疼的样子。 “你的学生可能……嗯……她的能力可能稍稍有些不足之处。你教案上的这些……你觉得很简单吗?” 陆洲不解地看着他,“前辈,这些是高中最基本的知识,而且论证方法也都是最简洁最省力的……” 老爷子无奈地摊了摊手,决定实话实说:“她的数学,从幼儿园直到初中,从来没有及格过。所以,如果你想继续下去,那么,你将要面临一个非常,非常庞大的工程。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他的外孙女可爱又迷人,聪明又伶俐,是人间小天使,奈何在出生的时候,就把纪家和宁家的理性基因给丢了个一干二净,艺术细胞是点满了,在数理思维这方面就是完完全全的小白痴,每每讨论此事,纪老先生和宁先生两位数理化学神都要摇头叹息。 带不动啊! 纪老先生完全不担心这小子会对他的外孙女有任何不轨的想法。 以前或许是有,看在美丽出色的外表上。谁还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不过以后…… 唔,当学神意识到他恋慕的女神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小笨蛋的时候,没有掀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撩这种小笨蛋? 所以老爷子非常放心。 学神和学渣的爱情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阶级不是爱情最大的阻碍,智商才是,这就是爱情的本质。 chapter12 和老爷子进行了一番交流切磋后,陆洲终于通过了考验,给他开门的菲佣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客客气气地领着他绕过别墅,穿过种着各色花草的长廊,曲曲折折绕过林木掩映的庭院,陆洲才深深体会到“别有洞天”的含义。 “小姐学习的时候,不喜欢受到打扰,前边会客厅时常有客人往来,她不耐烦,所以安排在了这里,她的琴房和舞蹈房也在这边。这里有些大,你别迷路了。”菲佣跟他解释之后,两人来到一栋白色小楼前。 “以后,你就在这里工作了。里边的教学器材一应俱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说,屋子里有电话,桌上记着管家的号码,可以随时拨打。” 少年客客气气地跟菲佣道谢,站在门前深呼吸,才推门而入。 他在见到纪老先生的那一刻,已经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人了。 果然是她。 少女背对着他,乌黑浓密的头发柔顺地垂落在两肩,她靠在椅子上,风从窗户溜进来,掀动她的发丝。 窗外边是一片清澈的湖,夏天的杨楼随风拂动,湖里边有天鹅在游泳,脖颈修长优雅,姿态悠然惬意。 他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她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模样。与阳光下静谧的安逸不同,那是种暗夜里涌动的诡谲,她的眼睛像是一处深渊,泛着幽暗的光,似乎要将一切都吸进去。 没有人能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白天鹅在她身边也黯然失色,沦为她的陪衬。 她似乎在睡觉。 少年察觉到这一点,刚想要敲击门板的手停住了,只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再轻轻把门拉上,走到讲台上坐好。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安详的侧脸,优美的轮廓线好似用细致的工笔画描绘出来的。 逃离了暗夜,她就像是一团温暖明亮的光。而无论是夜间幽暗诡谲的光,还是温暖明亮的光,她都是天然吸引人视线的引力体。 陆洲不自觉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直到那人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将要有苏醒的倾向,他才慌忙翻开教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状似在认真地看着书本。 掌心早已不自觉捏了把汗。 “怎么是你?看够了吗?” 她突然发声,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低沉,像是沙漠里一团干燥的沙子一样轻轻刮过人的耳际,每一个云淡风轻的吐字似乎都带着一种热度,在他的耳根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热度过后,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拒绝之意,就是一种淡淡的不痛快。 手不自觉捏了捏书脊,少年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定且毋庸置疑:“从今天起,我是你的老师,负责教授你高中数理化的课程。” “没有其他老师了吗?我可以加钱。” “宁小姐,我曾获得全国青少年组的数理化竞赛冠军,拥有一年的家教经验,也通过了纪老先生的考验……” 少女从椅子上起身和他对视,姿态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虽然杵着拐杖,气势上却十分高昂,说出的话很不客气。 “你的成就和资历,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我想换老师,加多少钱都无所谓。我需要更有资历更有能力的老师,而不是一张看起来比我还小的脸。无论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也无论那晚你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总而言之,一码归一码,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麻烦你赶快离开这里,今天的薪资叁倍赔偿……” 说的话真是每一个字都能精准戳在人的肺管上。 陆洲现在有些相信,她的风评确实很差,嚣张任性,高傲娇纵的大小姐名头果然不虚。 她越说越过分,陆洲简直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她尖酸刻薄的话:“宁小姐,你从来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宁馨挑了挑眉,等待下文。 一直表现得淡然自若的少年突然起身,叁两步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腕,俯下身,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稍显稚嫩的脸上,表情是严肃凝重的。 宁馨心头一跳,瞬间产生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念头。 这样的表情,像极了叁十几岁的陆洲发怒时的样子。她对发怒的陆洲天然有一种敬畏心理,因此在气势上不免落了下风。 “我的脸看起来比你还小吗?” 他说着,靠得她越来越近,两人呼吸近乎相闻,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脸上因为愤怒而氤氲的热力,生机勃勃,避无可避。 迎着突如其来的攻击性,宁馨不禁微微侧过了头,又被他强硬地掰过了脸颊。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感的动作。 看着眼前这张明明年轻了二十岁,却一样让人气得肝疼的脸,她心头火起,咬着牙刚想发怒捶他,就被他抓住了另一只手腕,紧接着,两只纤细的手腕被他一掌握住,轻而易举地旋到她身后。 如同被扼住了羽翼的天鹅,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陆洲,你做什么!放手!” 少年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单薄却早已显露挺拔态势的身子向前倾,把她压到了身后的雕花檀木墙板上。 看着她濒临爆发的模样,那张严肃凝重的脸却微微地笑了。 “宁馨,你还认为,我比你小吗?” “你放手!” “或许没有人告诉过你,言语的力量,其实很微小,尖酸刻薄,自以为是,傲慢自大……你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仰仗优渥的家境为所欲为,对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 他顿了顿,又靠近了她几分,从远处看,少年的身子几乎压到了她身上,实际上却始终没有冒进半分。 “就像现在这样,百密终有一疏,失去了外在的优势,凭着你自身的力量,尤其是你过分仰仗的言语的力量,实际上不堪一击。你太弱了,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而言。” 他说完这段长长的话,突然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向后退了几步,腰板挺得很直,朝她微微颔首致意,姿态悠然得体,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是错觉,两人不过是进行了一场亲密友好的交谈。 “宁馨,今天第一课告诉你,不要轻易激怒别人,也不要轻易树敌,尤其是,当你没有把握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你是跳芭蕾的,应该知道未知的black swan的恐怖,某件事可能不会出现,而一旦出现,或许会改变人的一生。在我的课程上,我不会惯着你的小性子,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宁馨铁青着脸质问:“你是在教我做事吗?可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如果你觉得年龄是问题,那么你的修养和脾气,甚至连一个几岁的小孩都不如,你应该到街上看看谁会像你一样,动不动就生气。” 宁馨直接指着门说:“你现在离开!立刻!马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还有两分钟,今天的课程才会结束。在纪老先生的同意下,我已经提前预支了叁个月的薪酬,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在我没有犯错误的前提下,我是不会离开的。既然这样,那么,明天见。” —————— 陆·简爱·洲:大家好,今天给大家表演一个,在老婆的坟头蹦迪。喜欢的观众不要忘记投猪! chapter13 讲台上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课本,数理化必修一。 尽管宁馨和他不对付,不想和这人有过多的牵扯,然而事已至此,也别无办法。只能黑着一张脸把教材搬了出来,翻到今天要开始的课程页面。 以陆洲的倔脾气,既然已经提前领了工资,那么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无论有多困难,她相信,无论她给他制造多少“困难”,说多少难听过分的话,他都会忍耐着性子,履行完他的义务。 这狗男人。 明明不喜欢一段婚姻,却出于某种过分的“责任感”选择守口如瓶,将自己的真实感受隐蔽起来,就连夫妻间的性事也都是一板一眼地完成,如果不是她偶然发现那份藏在保险柜隐秘夹层里的离婚协议书,这个人都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他早已产生了离婚的念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签下了离婚协议,却一直瞒着憋着,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半个字,仅仅是因为他作为丈夫的“义务”。 可笑的男人,也难为他憋了这么多年一声不吭。 二十年纠缠,十年夫妻,就算没有爱情,也多出了一份陪伴的关怀,一只宠物的离开都会让人心生难过,更何况是相守十年的枕边人。 她生命中的最后那段时间,他的关照和忧虑是不假的,她签下那份离婚协议,无非就是突然良心发现,想告诉他,人生短暂,放心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走后,再也不会有什么狗屁夫妻义务成为他的阻碍。 那个时空的狗男人过得怎么样,她也不想再去做毫无意义的猜想,对于她来说,时光倒流二十年,他妈的又遇着了这人过分旺盛的责任感,狗皮药膏似的甩也甩不掉,这真是一件令人抓狂的事。 但她别无选择。 她想做的事情很多,最紧迫的就是学好课程,以此作为敲门砖,成功参与到未来的规划中,尽可能弥补“失去的十年”。 宁馨生平最讨厌的,不是梦想之路被迫中断,而是那种面临强敌时的被动防御和毫无招架之力的局面,死亡前那种风雨飘摇的紧迫感,只要稍微想想都会让人感到压抑。 她所仰仗的并非过人的才识,也非优渥的家庭条件带给她的资本,而是时间,比别人多走了二十年的时间。 她根本没有精力和他扯皮,所以也就默认这个“老师”的存在。 幸而陆洲也是个出色的老师,尤其是,面对她这种零基础的学生时,那种过分旺盛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终于显露出了好的一面。 起码他不会把她掐死。 “这道题,听明白了吗?”第叁遍讲解之后,陆洲再次询问。 宁馨拿起笔,戳了戳笔记本上的加速度公式,再看了看黑板上的推理过程。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解题思路,叁次讲解,每次用的方法都不一样,而且过程越来越简单,套用的公式越来越简洁,看得出他是为了适应她的需要,尽可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化的。 事不过叁,她在思索,如果摇头否认,那么将要面临什么。 她没有回答,陆洲再次发问:“还有哪个步骤不清楚吗?” 最可怕的结果就是被鄙视智商。 笑话!被十几岁的前夫鄙视智商?她宁馨的名字倒过来写! “这么简单的问题,早就搞清楚了。” 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啊。 少女支着脑袋,手中的笔慢悠悠旋转着,懒洋洋地回答他的问题,那双潋滟且媚的眸子里,是明晃晃的不屑。 纤细的手指翻动书页,把这一页翻了过去,抬起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陆洲并不是一个敏锐的人,尤其对于人的情感变化更是迟钝到不行,却对她的每一个表情所指代的含义都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的表情,转动的眼睛,微微撅起的嘴唇,都在表明一件事。 她想赶紧翻过这一章节内容,还在抱怨他啰啰嗦嗦个没完。 陆洲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在她露出松了口气的同时,突然说道:“好,接下来我们进行同类型题型强化训练。” 宁馨:“???” 没有理会她吃惊的表情,少年嘴角微微一翘,略微思索片刻,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现编的题目。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全然不像宁馨,写得七零八落的,仿佛黑板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充满了隐形的田字格,每一个字的笔画,结构,重心都照顾得很好,上辈子的时候,宁馨最喜欢他犹如行云流水的行书。 但此刻她只想掐死这个杠精。 没完没了了是吧? 她吃惊的表情还没收起,少年已经在黑板上拟好了题目,放下粉笔后,双手撑着讲台,带着微微的笑意告诉她:“开始吧。”他又看了看悬挂在一旁的挂钟,“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分钟的时间解这道题。” 她没有拿起笔,而是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淡然自若的“老师”。 “老师”好心地提醒她:“还剩九分钟,这道题和刚刚那道是同一类型题目,区别在于数据不同,也加了一点点逆推的元素,总体来说是一样的,套用刚才的公式,可以很快解决问题。就是计算过程有些繁琐,需要细心点。” 她的视线移向了黑板。 哦,刚才的公式?那不刚被他擦掉写题目了吗?她怎么知道刚才的公式是什么? 还能怎么办?躺平任嘲呗。 陆洲早就从某人呆滞的表情中猜到,接下来,她将浪费她生命中的,以及他生命中宝贵的九分钟。 九分钟之后,指针旋到12,少年在她背后,轻轻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宁馨刚想转头瞪他拍开他的咸猪手,他早已叁两步走到讲台,拿起粉笔在讲台上比比划划起来。 完美的解题过程没两分钟就明明白白摊在了黑板上,这些数据极大,计算很复杂,他却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在后边写上了最终答案。 “明白了吗?”他继续问,看到她一脸懵逼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也不会明白……” 宁馨十分气愤,整张俏丽的脸都涨得通红:“陆洲,你人身攻击!” 陆洲却一脸莫名其妙,“我攻击你什么?我又没直接说你是笨蛋,更没有直白地从智商层面打击你。”他还十分好心地安慰她,“没关系,在我短暂的教师生涯中,你不是进展最慢的那一个,还有比你更慢的。” 宁馨刚刚缓了缓脸色,就听到他说:“进展最慢的,还是静安区那个小朋友,听说叁岁的时候烧坏了脑子,所以反应有些迟钝……” “你!我的拐杖呢!” “难道你明白了?如果你明白了,那么我收回我的话。” 这节课结束后,陆洲发现,接下来的数学课居然还更加难以推进了。 这没道理,也不科学,不符合学习的规律。 集合的东西很简单,上一节数学课,她的反应明明很良好,也算是能听进去的,为什么这节课突然返回原点了? 他当然不知道,有一种态度叫做非暴力不合作。 —————— 陆洲: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作者:杀猪刀要慢慢磨。【思索.jpg】 chapter14 宁馨的生日恰好在开学之前,夏天最炎热的时候。 她的录取通知书在不久前下来了,毫无意外,成功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进入了声名斐然的高中。 相较于姥姥姥爷父亲母亲的骄傲和兴奋,身为主角的女孩显得淡然得多。 她早已知道这个结果,无非就是重新经历一次曾经发生过的事。 就像早已知晓包裹在礼盒中的礼物,尽管礼物本身精美绝伦,珍贵无比,却难以令人再产生那种怦然心动的期待感,或许重获新生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新鲜感,本该美好的事情也变得索然无味。 她也曾作出设想,如果不按照原定的轨迹行走下去呢? 她完全有条件可以避开这条轨迹,把命运引向一个全新的旅程,或是选择进入另一所高中,避开陆洲之类的“熟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遇见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或是干脆出国进入国际舞蹈学院,接受系统的舞蹈训练,省去一切对于一个专业舞者来说不必要的环节,直奔主题,少走弯路,完成华丽的转身。 对于一个重获新生的人来说,她本该这样。 然而,深思熟虑了将近一个月,她还是放下了这种推翻一切念头。 把命运引向全新的旅途,或许会得到很多,但同时,也意味着失去很多。那些特定阶段遇到的良师益友,因为共同的经历而产生的美好感情,宁馨并不想失去。 在第一次分岔路口,她淡然接受了既定的轨迹。 家里的小宝贝考上了好高中,尽管是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考上的,但这不妨碍家中二老激动成几百斤的孩子,姥姥姥爷甚至在客厅跳起了踢踏舞,而后立刻打电话通知早已独自美丽的离婚二人组,让这两人赶紧回来,给宝贝孙女操办一场升学宴和生日会。 宁父有心无力,他的工作忙,每天忙得脚沾不着地,整个世界飞来飞去洽谈商务,接到电话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嘟嘟囔囔居然忘了宝贝的生日。 宁馨告诉他没关系,还和他聊了一会儿技术上的事情,都是很粗浅的东西。这让宁父很高兴,对着电话叽叽呱呱讲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术语,同时得意洋洋地表示,他靠科技起家,他的女儿不可能对技术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果然是遗传。 宁馨听了,有些尴尬,也十分心虚。她确实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也根本没什么天赋,这些天她已经很努力很认真地在听课了,陆洲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奈何所有知识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为了日后成功入局,她势必要在这之前树立一个“技术发烧友”的形象。 她不可能对家人言明能预知未来的事实,而唯有“技术发烧友”,才可以做出一些看起来异常疯狂,十分不符合常理的事。 二老又打电话给纪小姐,还在国外漂流浪荡的纪小姐当即拒绝了,搂着异国小男友给宁馨送上甜腻腻的祝福。 说到最后,似乎是良心发现了,在回绝的同时,纪小姐还表示,将给她的宝贝女儿送上一份时尚用品大礼包,让她到时候记得签收,这代表了妈妈的爱。 两位老人听了气得肝疼,就连温润儒雅的纪老先生都忍不住了,埋怨她没有责任心,管生不管养,从宁馨出生那一天,就没有好好陪过孩子一天,只顾自己快活,做母亲的不像样。 最后还是宁馨劝住了,接过电话,平静地表示,自己喜欢香奈儿的某款口红,爱马仕的某个包包,路易威登的最新款拖拽行李箱,才结束了一通闹剧。 结束电话后,两位老人立刻用那种含情脉脉的,带着无限怜惜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十五岁的宁馨确实会失落,而现在的宁馨却只想笑。有些人生来就是没有母女缘分的,她可以和纪小姐做朋友,但论起母女亲情,总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不过她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再抱怨这些,或许连老天爷都要忍不住立马收了她。 但她知道,无论她如何解释,两位老人都会认为,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进而胡思乱想,脑补出各种可怕的念头,对她近来突然转变的状态忧心忡忡。 这不是宁馨想要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只是微笑着接受了二老手中的礼物,脸上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姥姥对她眨了眨眼,露出了少女一般调皮的微笑,姥爷也在一旁眼巴巴盯着她,表情充满了期待。 尽管她知道,礼盒中的礼物是什么,此时也不由得被他们灵活生动的表情感染到了,因此不免产生了一些期待感。 “囡囡,快打开看看!”姥姥开始催促她。 宁馨顿了顿,打开了包装精美的礼盒。 一份……十分贵重的礼物。 宁馨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个十六岁女孩的生日,收到的礼物能如此贵重的,几张薄薄的纸仿佛具有千钧之力,沉甸甸的,压得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她只能吸了吸鼻子,掩盖上涌的泪意,对两位老人表示感谢。 “姥姥姥爷,这份礼物……” 两位老人眼含笑意。 “嗯,十六岁的年纪,在我们那个年代,也成年了。本想等你十八岁再给你,不过直到昨天晚上,我和老头想了一整晚,仍是没想出来要给你准备什么礼物,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把这份压箱底的礼物拿出来了,算是临时抱佛脚吧,囡囡别嫌弃。” “女孩子手中有钱才能不慌,如果这些东西能给我们的囡囡带来底气,带来勇于面对生活的信心,那么留在我们这俩老骨头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早送出去了。只不过,这些东西,还要交给信托公司托管,等你有能力了,再全权交给你,以后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宁馨没有拒绝这份礼物。 两位老人的婚姻十分恩爱和谐,这一生也只生了纪小姐这么一个任性的姑娘,纪小姐爱玩爱热闹,追求生命的刺激和活力,对于金钱物质并不热衷,更谈不上经营家族留下来的资产,这些数量庞大的资产落到她的手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说得对,资产和物质是一个人最根本的底气。宁馨需要这份底气,才能让她坚持走完那段孤注一掷,茫无涯际的路。 接受了两位长辈赠予的礼物之后,宁馨就退出了书房。 往年的生日宴并不会大肆操办,然而今年的情况特殊,她考上了重点高中,两位老人就像是偷偷藏了好多年的宝贝,再也忍不住拿出来炫耀,于是这场宴会的规模就更加庞大了。 宁馨这个阶段并没有什么知心朋友,来来往往的都是长辈生意上的伙伴,还有些人带着与她同岁的子女前来参加宴会,算是给后辈们一个正式认识的契机。 十六岁的宁馨拒绝这种社交,对所有前来攀谈的人不屑一顾,而重新来过的宁馨知道社交场上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所以每到一处,都会露出从容得体的微笑,向那些前来庆贺的人表示感谢。 那些同龄人看她姿态高华,气度绝伦,高挑曼妙的身姿往人群中一站,不知不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本不敢随意上前攀谈,然而见这位大小姐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冷淡傲慢,渐渐起了结交的心思。 混迹过刀光剑影兵不见刃的太太圈,宁馨并不把这种场面看在眼里,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对她热情过度,好奇强烈的女孩子,一直在观望的男生群体里终于出现了勇士。 “生日快乐!” 一朵白玫瑰横斜逸出。 宁馨抬眼望去,看见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她眨了眨眼,眼前这张尚显稚嫩的少年的脸庞渐渐与多年后,另一张成熟温润的脸庞重迭在一起。 她与此人的往来并不多,但是每次接触,这人都能带给她很好的体验,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人际交往上。 关于他的八卦也在太太圈中听了不少,而那时,女人们谈论关于他最多的话题,却是他年近四旬却迟迟未婚,身边也全无绯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恍然回神,少年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摇了摇手中的白玫瑰,对她眨了眨眼。 “我听说你很高傲,所以是连我的花都不屑一顾吗?” 宁馨愣了愣,莞尔一笑,接过了他手里的花。 “谢谢。” “我叫季少康。”他正了正脸色,肃然自我介绍。 “嗯,宁馨。” 少年从侍者的盘子里拿起了一杯饮料,对她比了比,宁馨也拿过一杯酒,却被他阻止了。 “这是红酒,度数不低,我们未成年,最好还是别碰。” 宁馨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很难把“未成年”这叁个字和记忆中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对于她来说,季少康一直都是一个很神秘低调的存在。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相貌英俊,出身优越,与宁馨这种积累了几代,勉强算是old money的“老新贵”不同,季少康确实是名副其实的old money,往上可以追溯至几百年前的那种。 他的脸上时常挂着温和从容的微笑,犹如静水深流,而表面的平静之下,谁都无从参透这人的真实想法。 他似乎在你面前,却在你的眼睛蒙上了层层迷雾,使人看不真切。宁馨接触了几次,就不敢再试探这人的深浅了。 —————— 我有说过这是1V1吗?【思索.jpg】 陆洲:你有。 某些人:你没有。有那也只能是我。 唔,好像有不少新来的读者? 感谢各位老铁的投猪,飞一般的感觉(〃′o`) chapter16【微h】 她不至于迟钝到察觉不出陆洲对她的态度。十几岁的少年欣赏美丽的异性本就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但这并不包括陆洲,可以说,今生的规划里边,陆洲并没有被她摆在“性”这个位置上。 而此刻,在他的注视下,她感觉穿上了就跟没穿一样,这种被压制被侵犯的感觉让她很不愉快,因此语气上不免冲了些。 两人的目光在交汇之间,似乎有噼里啪啦的火光在闪动,过了一会儿,少年移开了眼睛,嗤笑出声:“这里有禁止我吗?为什么我不能来?” 宁馨立刻回复:“以前没有明令禁止,从此刻起,这里禁止你。” 少年坐在了她对面,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脸上露出了冰冷冷的笑,像是流淌在深涧幽谷中的冰水一样幽冷静谧,静悄悄刮过她的脸庞。 宁馨第一次看见他的这种表情,里边有种难以捉摸的,黑暗且病态的东西,他仿佛换了一个人,心脏极速跳动起来,紧张状态下血液循环加速,酒意上涌,意识昏昏沉沉的。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站了起来,走到了她后边。 耳边传来一阵潮湿的热气,像是蛇爬过她的耳朵,带来阵阵颤栗。 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掀开了她肩膀上的披风,丝质披风划过她的背脊落在干燥的地面上,这双手抚上了她圆润白皙的肩膀,像是在暗夜中弹奏曲子。 “禁止我吗?”似乎有人在阴暗的地方笑了一声。 她想摆开这种昏昏沉沉的束缚,眼皮和意识却坠入了更深沉的地方。 一只冰冷的手滑过她的肩膀,不顾少女孱弱的挣扎,穿越锁骨,隔着一层衣物,拢住了女孩发育良好的乳房,两根手指拖着沉甸甸的下缘把玩。 “你的乳房不曾禁止我,我在无数个夜里吮吸过它们,看过它们美丽的形状。” 她像是被蛇爬到了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层层寒毛。那只手揉捏了一会儿她的胸部,又往下滑,越过她平坦的小腹向下,来到她的腿部,掀起裙摆慢慢向上攀爬,停在了女性最神秘的地方。 一根手指隔着安全裤和内裤,不轻不重地往那个地方戳弄,在这样的刺激下,敏感柔弱的女体竟然不自觉分泌出了点点令人羞耻的粘液。 “你的阴道不曾禁止过我,它为我绽放打开,我进去过,肆无忌惮搅动里边温暖湿润的粘液,肏得你汁水淋漓,高潮迭起。” 那只手在她的那处停了一段时间,直到感受到那里越来越大的湿意,才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又旋回了她的胸前,以一种极度亲密的姿势横在她的乳房上,随着她的心跳一起一伏。 “你的心,不曾禁止过我。” “宁馨,你永远不可能禁止我,无论是生是死。” “你永远不可能禁止我,无论是生是死……” 这句像诅咒一般的呢喃困扰了她整个晚上,她像是被困在了无意识的混沌空间,那里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这种状态比任何妖魔鬼怪的梦境都更加可怕。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虚无的噩梦中惊醒,额头是一片冷汗,胸前起起伏伏不停,心脏剧烈跳动,那件露背裙不知何时换下了,身上换了睡衣,昨天特地做的发型也清洗了,变得清爽干燥,房间里的温度很适宜。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体。 十分干燥,很正常。她这时候还没有过性经验,如果身体被人入侵,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正是因为正常所以才显得不正常,她并没有洗澡换衣服的记忆。 再摸了摸自己的胸前,五指深深陷入柔软的乳房,只摸到了自己惊惧的心跳声。 身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她依然记得那种高潮来临的快感,那是只有性爱才能带来的极致体验,就像是被抛上了天空,继而高高坠落,沉入茫无边际的欲海。这种感觉不可能出错。 宁馨皱着眉,仔细想了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似乎见过陆洲,还遇到了不好的事,只是意识很不真切。 少女沉着脸,立刻给昨晚值班的菲佣打了电话。 “昨天晚上,谁送我回房间的?” 无论那是谁,她都要剁了那厮喂狗,敢侵犯她就要有这种觉悟。 菲佣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愣了愣,似乎和周围的同事说了什么,片刻之后带着惊讶的语气回答她:“小姐,昨晚晚宴结束后,你就自己回房间了呀。” “自己回的?” “是的,我们去检查的时候,你已经睡在床上了。” “穿着自己的睡衣?” “是的,和往常一样。” “有谁见过陆洲吗?” “陆洲?” “就是那个家庭教师。” 另一个声音接近来,似乎是管家:“小姐,你说笑了,昨天他并没有受到邀请,还是你特地吩咐的。你说学习太辛苦,不想在这么快乐的场合看见他,老爷很无奈,还是同意了你的请求。” —————— 渣作者:陆狗,大家都在嚷嚷换男主,你怎么看? 陆洲【耐克笑】:你敢吗? 渣作者【瑟瑟发抖】:似乎有点不敢动…… 宁小姐【反手就是一巴掌】:废物,一个低贱的赘婿而已你凭什么不敢动他?要我堂堂大小姐亲自动手吗? 渣作者【捂脸痛哭】:??? 陆狗是男主之一,这点不会动摇。不是买股文,放心入手。 chapter17 她仔细观察了陆洲好几天,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看,黑黝黝的眼睛里边放出的冷光令人诧异。 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此时的陆洲是青涩稚嫩的,面对她直勾勾明晃晃的审视,也只是不自然地避开视线,尽管他知道这道露骨的视线并不指代什么,耳垂却还是悄悄泛红了,说话都不是很利索。 他似乎想要询问什么,又在思索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吞下了所有疑惑。 沉默寡言,锯嘴葫芦,没有必要就不吭声,这点倒是跟前世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宁馨只能把那晚的经历当成一个离奇古怪的梦境。 她怎么会梦到如此病态的陆洲?这完全不合常理。 把疑惑压在心底,暑期悄悄溜过,在盛夏之际,修整了将近两个月的学生迎来了新的学期。 这天早上,家里两位老人起得很早,宁馨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眼巴巴地张望。 “囡囡,今天姥姥姥爷陪你去学校看看。” 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而是面带微笑,跟在他们身后一同上了车。 家中人丁凋零,女儿女婿又不常在身边陪伴,他们有时候也挺寂寞的,虽然精神世界富足,然而没有享受到子孙绕膝躺下的天伦之乐,总归是一件遗憾的事。 十六岁的宁馨并不耐烦身后总是跟着两位老人,年轻的女孩渴望成长,渴望独立,想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高飞,不想再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出一趟门都要家长的陪伴。 她却不知,有时候家中长辈并不是害怕她不能独立,而是太过寂寞了,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以缓解那种越来越大的虚无感。从这个层面来说,她反而成了他们的精神依赖。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脚还没完全好,走路走得多了会有些疼,因此速度很慢。下车之后,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姥爷直接说:“我去问问保安该去哪里报到。” 宁馨眨了眨眼。 保安室那边已经挤满了人,腆着大肚子的保安大叔脾气暴躁,嗓门洪亮,指着某个方向大喊:“就在那里,初中部在那里报道,别问了别问了!绕过两栋楼就可以看到了!” “具体是在哪里啊?你们学校就是这样工作的?我们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报到地点!” 被叨扰了一整个早上的保安非常不愉快:“咋啦?还要我一个个送你们呀?你们是神仙吗?需要一个个伺候着?路标不懂看吗?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识字?” 人潮汹涌,激愤中的家长差点和脾气暴躁的保安打起来,宁馨杵着拐杖,差点被人潮推搡倒地,一只清瘦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点。”少年的嗓音清亮中带着些许低沉,把她拉到了身后,对那故意推搡人的家长说道,“没有看到这里有人吗?推什么推?” 推人的家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被他护在身后的宁馨以及她手上的拐杖,反而指责他们:“一个瘸子,哪里不走偏偏往人多的地方挤,这能怪老子?老子身后又没长眼睛!” “你说什么?道歉!” 陆洲直接拎起了他的衣领,黝黑深邃的眼睛迸发出些许凶狠的神色,转瞬即逝,快得连宁馨都没看见。 “道你妈的歉!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们还在娘胎里打滚呢!” 宁馨不想再和这种人多纠缠,本来就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偏偏有些人想把问题复杂化。 她直接从陆洲的旁边走出来,直勾勾盯着那人看了一眼,拿起拐杖往那人的身上一抵,往后一推。她使了些力气,那人一时不防,差点被推倒在地。 “好了,扯平了。” 少女的目光淡然无波,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鄙夷,让人非常不舒服。 男人脸色涨得通红,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正要趁机闹事,保安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出来把他带走了。 老爷子老太太脾气挺好,然而看到这家长闹得那么凶,差点把人撞倒了还不道歉,非常不开心,要不是宁馨拦着,估计这会儿还有一场官司要打。 “囡囡有没有事?” 宁馨摇了摇头,两位老人才收敛了脾气,转头和颜悦色地看着陆洲。 “多亏小洲了。” “没事,应该的。” 他这副对待长辈彬彬有礼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前世带着面具的伪装,宁馨看了他一眼,直接杵着拐杖从他旁边越了过去,连一声道谢都没说。 老头子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这孩子,就是这副脾气,嘴上不说,她一定在心里谢谢你了,你别介意。” 少年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笑容中多少带着些许无奈。 近段时间不知为何她闹别扭闹得厉害,对待他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粗暴,还夹杂着狂躁和不耐烦,就像一只陷入了躁郁的猫,频频亮出尖利的爪牙。 陆洲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她,这些天行事都十分谨慎,却总是莫名踩雷,一来二去,他也渐渐意识到,或许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一开始就不受她的待见。 是的,宁馨不待见陆洲,这是他一开始就意识到的,并非是娇娇小姐的故意刁难,而是从根本上否认他这个人,不想和他接触,不想和他有任何往来。 多么令人无奈的结论。 别说是在心里感谢他,说不定这会儿又在心里给他安排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了。 他想问问为什么对他那么差,即便是明面上的虚伪的客套都做不到,问询的话刚刚到了喉咙却不知道怎么吐露出来,只能任由这种状态继续下去了。 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无论他如何询问,都不能得到真实的答案。既然无法得到真诚的回答,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问,免得徒增尴尬和烦恼。 这里的景观设计和建筑布局确实令人眼花缭乱,据说是一个知名规划师校友负责规划的,弯弯绕绕的,小路尤其多,藏着很多规划师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也唯有对学校有很深感情的人才知道这些,寻常人也只能感慨漂亮是漂亮,可是太绕了,稍有不慎就会在幽静的地方迷了路,而这时候又没导航,难怪不少家长很懵。 宁馨并不需要别人引路,杵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了教育处楼下。 整体上是记得的,然而落实到实处,隔了二十年的时间,许多细节早已模糊不清,究竟是在几班,班级教室又是在几号楼的第几层,记忆早已是七零八碎了。 她站在榜前张望,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是根据姓氏首字母来排的,L和N就隔了一个字母,班上没有姓以M为首的同学,陆洲就排在她前边。 这也是她的一个小发现。前世的这时候根本不认识这号人,她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就立刻跑了。 姥姥姥爷看到了两人的名字并列在一起,表现得非常高兴。 “我还担心你的腿脚上课不方便,现在和小洲分到了同一个班级,也算是多了一个同伴。” 陆洲也有些诧异,心头涌上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他们的名字靠得很近,他就排在她前边。恍然间,似乎有一种错觉,他们的名字也曾如此亲近,只是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后来又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两人的名字又被分割得很遥远,中间是一大段无声的空白。 他皱了皱眉,很不喜欢这种空虚的感觉,微微侧头,看了看少女平静优美的侧脸。 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淡淡地扫了一眼,视线又往下移动,直到最低端的Z字母那栏,嘴角终于露出了微笑,似乎变得很高兴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真心实意的笑容,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一层温暖和煦的光晕中。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名字,赵初阳。 宁馨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对着两位老人说些什么,拉着姥姥的手,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一阵充满惊喜的少年音传来:“馨馨!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转头看去,看到了少年元气满满的笑脸,一身小麦色的健壮有力的肌肉,英俊挺拔的脸庞,略带棕色的卷发浮动着金灿灿的色泽。 她疑心是不是听错了,歪着头看了他一段时间,就惊恐地看见这人弯着嘴角笑了笑,把书包往肩膀上一带,像一头健壮挺拔的小牛,迈开长腿往她这边跑。 她丝毫不怀疑,这人是想冲过来抱住她,陆洲察觉到此人的意图,立刻挺身而出,把她拉到了身后。 陆洲紧紧盯着不速之客,面色不善发问:“你做什么?” 两人身量差不多,区别在于陆洲的身材单薄些,少年的显得健壮挺拔些,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不知为何,宁馨居然能够感受到这种对视里传出的火光,充满了硝烟的意味。 少年看了看陆洲,继而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朝着藏在他身后的宁馨露出了灿烂的笑脸,还对她摆了摆手。 “馨馨,才过了一个暑假,就不认识你的男朋友啦?” —————— boom! chapter18 不知不觉午餐时间到了,几人坐在了学校的餐厅里。 姥姥姥爷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陆洲面色铁青,背脊挺得很直,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本就冷淡严肃的脸活活像是在无意间发现被老婆扣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绿茶男还耀武扬威地在他面前耍威风。 自称她“男朋友”的少年似乎没有注意到周边诡异的气氛,大大咧咧的该吃吃该喝喝,还十分体贴地帮她把盘子里的虾剥了,用那双湿漉漉的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她。 “馨馨,你一个暑假都不理我,为什么呀?我给你发的QQ消息没看见吗?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宁馨:“……”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陆洲那道视线更是如有实质地穿透了她的脸。 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姥姥小心翼翼地,略带着八卦的神情发问:“囡囡,这是……怎么回事呀?” 宁馨:“……” 他妈的她还懵逼呢。 二十几年前的事,谁他妈的还会记得啊!年少无知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日后想想都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怎么可能还会把这种羞耻的事放在心上? 陆洲代替了两位老人问出了不敢问的问题:“他和你什么关系?” 少年嚷嚷:“我们男女朋友,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陆洲的眼睛依旧盯着宁馨,目光灼灼,视线逼人,像是要把她的脸戳出一个洞。 宁馨后知后觉,他妈的她用得着对他心虚吗? 什么破玩意儿?搞得好像她出轨似的。她又不是他的谁,管得着吗? 顶着众人的视线,宁馨开口解释。 “他是我……”二十几年前的前男友,“中考结束后交的男朋友。” 还没到叁个月就立马分了,主要原因是陆洲。 当年她对陆洲一见钟情,觊觎人家的美色,为了追求他,急不可耐的就把刚确立关系不久的小男友给踹了,连个正经的解释都没有,如果不是今天遇见,她早就忘了这么件事这么个人。 叁个月年少无知的时光,两人还曾在QQ的原始界面上留下了不少黑历史……这都什么跟什么! 两位老人唏嘘不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百感交集,只能吐出两个意味深长,囊括了千言万语的字:“啊这……”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囡囡呀,才初中就交男朋友,是不是太早了些?”过了还一会儿,姥姥才小声地问她。 “不早不早,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正正经经交朋友。”少年笑眯眯的,十分自来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圆圆的眼睛忽而瞪了起来,开始热情地自我介绍,“姥姥姥爷,我叫骆扬,不是河南那个洛阳,而是骆驼的骆,飞扬的扬,我在1530班,和馨馨同一年级,以前我们是初中同学,馨馨跳舞的时候可好看了。” 这顿饭宁馨不知道是怎么吃下去的。 陆洲把那盘被剥了的虾移到了自己面前,埋头猛吃,没多久就把被食堂阿姨抖啊抖,终于从勺子里颠出的几条可怜的虾搞定了。 这下轮到骆扬不高兴了,瞪圆了眼睛,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这是我专门给馨馨剥的!你要想吃,自己剥咯!没手没脚吗?” 陆洲放下了筷子,从背包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露出了微笑。 “你怎么不问问,这盘虾是谁买的,你有经过我的同意吗?我认识你吗?拿而不告是为偷,你怎么就敢随便乱动我的东西?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两位老人活成了精,看这架势不对,连忙宣布午餐结束,生拉硬拽硬是把几人拆开了。 回去教室的路上,陆洲走得飞快,宁馨只远远的看到了他的后脑勺。 旁边的少年主动揽过了她的书包,叽叽喳喳个不停。 “馨馨,这个暑假,我发现了一款超级好玩的游戏,等我有空了带你去网吧……”大大咧咧的少年话还没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抬眼看去,就看见了两位老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以及隐隐的责备,连忙尴尬地挠了挠头,“唔,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吧。” 看到老人露出的欣慰的笑容,粗心大意的男孩终于松了口气。 老人把她送到了教学楼楼下。 宁馨制止了他们想要把她送上五楼的举动,她的腿脚虽然不方便,但总归是年轻人,两位老人年事已高,身体骨也不算利索,上上下下的也是很困难,他们担忧她,她又何尝不是在担忧他们的健康。 骆扬主动请缨,咧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 “姥姥姥爷,我会送馨馨上去的。”他拍了拍健壮的胸膛,“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你们看,我多强壮,一定能保护好馨馨。” 老人点了点头,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就像是每一位希望孩子能独立成长,又忧心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受到伤害到家长一样,还没开始放手,就已经思量,她能不能在相对独立的状态下生活。 宁馨杵着拐杖,向他们微笑摆手,再叁强调没有问题,两位老人才转身离开。 他们的教室不接近,隔了两栋楼,骆扬把她送上去之后,铃声刚好响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能匆忙离开,只在空旷的走廊外留下了一阵高亢嘹亮的呐喊:“馨馨,要记得想我,等我有时间就过来找你。我先走了,爱你!” 于是她在开学第一天成功成为了整层楼的焦点。 千禧之年是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年份。 人们不再谈情色变,港台你侬我侬的春风吹遍内地,少年少女怀揣着炙热而浪漫的情思,在春潮的鼓动之下慢慢相互靠近,却也仅限于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暗搓搓地用含蓄的眼神进行隐秘的接触,似乎连拉个小手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高中阶段就大声嚷嚷情啊爱啊,无疑是极具震撼力的。 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唯有一人例外。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眉目敛起,背脊挺拔,手里拿着教材在认真翻看,燥热的夏天,聒噪的鸣蝉,教室里的窃窃私语,书本翻动的声音,以及窗外枝头浓密的绿意,似乎都成了他的陪衬。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仿佛是穿越了二十几年的时光,徐徐重归她的身体深处。 —————— 骆扬【雪姨脸】: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做昨天我做今天,前世你绿我,那我今生也绿你咯! 渣作者【摇旗呐喊】:文艺复兴!文艺复兴!鲁迅先生说过,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没有出轨劈腿就没有伤害……万恶之源是谁……大家或许可以有点AC数了。宁大小姐是作精真的不止是随便说说,只不过现在老了折腾不动了。【宁馨:闭嘴!】 婚姻是复杂的,和前夫婚姻关系的破裂,宁大小姐真的无辜吗?以后还会慢慢揭露前世今生的问题【思索.jpg】 其实陆洲是真的惨,不过你们爱骂他就骂吧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只用风月的眼光来看,那么陆洲挨骂也就不足为奇了哈哈哈哈哈,毕竟来这里的读者都是为了谈风月,只要表现出“不爱”女主的行为都必须死。 唉,还是希望有小天使能理解陆洲这个人呀,不仅仅是风月这个层面……或许不仅仅是理解他,也是理解作者本身的创作吧。 作者并不想把他塑造成一个只会爱女主以及只会做爱的工具人,并不想把创作当成偷懒的事,每个角色应该有他们自己的人生,他们的爱恨都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某个人是白富美所以就会立马爱上她。 或许是作者功力不够,没能塑造出让大家喜欢的陆洲,很抱歉。但是有一点是,陆洲真的是我最喜欢的男主了哈哈哈,C位出道,正宫娘娘的那种。他和宁馨的爱情更为复杂,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同时由于性格原因又难以用语言表达,剪不断理还乱所以干脆不说,却不知道这些行为会导致爱人与他渐行渐远,只不过这些都是宁馨不知道的,我们现在也只是在用宁馨的视角看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给一个单身dog勇气谈婚姻?当然是亲爱的读者啦!喜欢就收藏,评论,投猪猪,爱泥萌(〃′o`) chapter19 宁馨在门口定定地站了一会儿。 过了一段时间,才眨了眨眼睛,心头那抹悸动消退得无声无息,仿佛不曾出现。 教室里的视线都不约而同集中到了她身上。 陆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从书本上移开视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生。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裙角在微风的鼓动下微微卷起,乌黑柔亮的麻花辫垂落两肩,窈窕的身姿,美丽的容貌,一副十分洋气的打扮,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的模样,成了不少人心中关于青春最深刻的记忆。 青春会褪色,而唯有美是永恒的,她的美仿佛可以穿越时空,成为一代人念念不忘的经典符号。 同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腋下的拐杖。 很怪异的搭配。 一些孩子的心中甚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仿佛是一件本应完美的事物,却染上了一些污点,虽然无损于她的美丽,却总归是一件值得惋惜的事。 教室里似乎静默了片刻,而后,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教室后边响起:“同学,别发愣了,快来我这边坐!” 紧接着,一头短发的少女直接站了起来,风一样迅速跑到了她面前,一双圆眼睛弯成了两轮明月,十分自来熟地接过了搭在她胳膊上的书包。 “同桌,我帮你拿。”还没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自然而然地把她的称呼从“同学”改成了“同桌”。 宁馨并没有指责她的过分热情,也没有拒绝她毫无缘故的靠近,更没有对她的示好表示感谢,而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久远的时间,又像是在隔着她的形象看着某个人的影子。 眼睛泛着迷人的微光,深邃而深情,如同浸润了几辈子的思念。 圆眼睛女孩眨了眨眼,哪里能禁得住这种放电似的深情款款的视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脸色微微发红,心中嘀咕这人怎么……嗯,怎么看人的目光这么奇怪。 她自以为是天下第一自来熟,没有她搞不定的人,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可以做到“一见如故”,失策了失策了,这漂亮妹子是个高手哇! 宁馨移开了视线,跟着她走到了最后边的位置,没有选择坐在陆洲旁边,而是与他隔着几个位置。 把她的东西放好后,女孩自我介绍:“同桌你好,我叫赵初阳。” “嗯,宁馨。” 女孩继续追问:“哪个宁哪个馨?” “宁愿的宁,馨香的馨。” 两人陷入了沉默,终于还是女孩憋不住气,问她:“宁馨,你怎么不问问我,赵初阳是哪个赵初阳?” “赵初阳就是那个赵初阳,天底下还能有第二个赵初阳吗?” 面容美丽的少女拿起一支笔,思索片刻,在自己的课本上写下了“赵初阳”叁个字,字写得不好看,然而确实是她的名字,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宁馨写完后,眼含微笑看着她。 圆眼睛少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击了一下,热气哄的一下往脸上涌,张了张嘴,失去了口齿伶俐的模样。 完蛋了,遇到高手了! 她就是眼馋人家的美色,想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一张盛世美颜,唔,漂亮的女孩子脸红红的样子最好看了,好看的女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的怂恿下,她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名花未有主”的情况下赶紧把她拐到了自己身边。 以为是道行浅的小狐狸,没想到人家玩聊斋已经玩得溜溜的了。 失策失策。 总感觉以后还会遭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迟迟未到的班主任鸽了他们一整个下午,所有学生都在抱怨。直到晚自习即将开始,年过五旬的中年大叔才徐徐登场。 赵初阳也在嘀嘀咕咕这班主任看起来不是很靠谱。 宁馨放下了物理课本。 搞了一下午,她还是没能弄懂牛顿叁定律到底是什么东西。 唔,要不要去问问陆洲? 算了,这小子今天给她甩脸色,她也暂时不想理他。 “宁馨,我猜班主任一定是喝酒了!你看他的脸色红成这样,怪不得放我们鸽子。” 宁馨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我猜他去网吧玩游戏了,而且不止是今天,应该是从昨晚开始了。他待会儿会装模作样讲两句话,然后直接趴在讲台上睡着。” 如她所料,数学老班讲了两句客套话,大意是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千禧之年,世纪之交,未来可期,你们都是见证历史的一代,要把握好来之不易的机会创造新的历史。 他的脸上永远是笑眯眯的,语调拉得很长,十分和蔼的样子,说完话就直接趴在讲台上睡着了,呼噜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尤为明显。 前一刻还在热血沸腾,后一刻就以头抢地了,搞得所有学生都很莫名其妙。 赵初阳:“神奇,我已经开始为我的数学感到担忧了。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宁馨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能预知未来。” 在正式上课之前,他们还要进行一场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宁馨腿脚不方便,本可以直接请假,奈何教官是个铁面无情的钢铁直男,装作听不懂她的明示,只臭着一张脸表示:腿受伤了?不走正步可以,不跑步也行,但是也不能光在阴凉的地方杵着什么也不干,每天必须跟着大部队站立一个小时。 没有办法,她只得加入了军训大队。半个多月过去了,她的腿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为了凑合方阵,只能临场上阵,硬被塞入队形之中。 好在她有深厚的舞蹈功底,多年的仪态训练又让她姿态端正,步履稳健,且天然对节奏鼓点有精深独到的把握,走起路来那是有模有样,十分傲慢嚣张,天然有种气势凌人横扫千军之势,不到半天就掌握了所有步伐的精髓,不禁让所有人啧啧称奇。 有男生开始吆喝:“宁馨,你走起正步来,比1539班那个夏千颖也不遑多让嘛!既然这样,那么你们的舞蹈谁跳得更好点啊?” 军训是个大舞台,同一年级刚入学的新生,正是对异性充满好奇的时候,长得出挑的女生基本上已经在晚上的卧谈会上被扒光了背景,而同样青春靓丽,又同为舞蹈特长生的两个女生,就不免被人拿出来进行对比。 有人喜欢夏千颖楚楚动人的模样,泛着红晕的脸颊,那双清澈的小鹿似的眼睛多次出现在男生们的梦中,成为又纯又欲的代名词;而有人则为宁馨气质中那份隐约的神秘感着迷,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里边藏着一团看不清的迷雾,她的脸上时常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如同浮悬在空中可望不可及的云,不可琢磨,不可把握。 几乎没有人能否认,她们两个同是属于校花级的人物,整个学校已经不能再找出像她们这样美丽的容貌了,这样的美丽甚至惊动了高年级的学姐学长前来参观,于是无聊的较量又开始了。 谁才能当选校花? 不同人有不同的审美和看法,然而,基本上形成了一种共识:这些比较是在私下进行的,无论私底下吵得有多厉害,都不会在明面上给当事人尴尬。毕竟女生之间的气场是很奇妙的,明面上谁都在端着,看似不在意,实则在意得要死,让她谈论关于对家的话题总是一件很微妙的事。 这个男生是第一个将“宁馨与夏千颖谁更优秀”这个话题摆在明面上。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原地坐下休息的学生都停止了交谈,仰起一张张脸,暗含微妙的期待与八卦看向了当事人。 陆洲不是个喜欢关注八卦的人,他觉得这些琐事非常无聊,只会平白消磨时间,让一个人在庸俗且无趣的路上越走越远,因此对于这类话题一向敬而远之,从不参与讨论,此刻听到这声吆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chapter20 小炮仗赵初阳立马大声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宁馨啊!谁能比得上馨馨!” “宁馨宁馨,除了宁馨你还会说什么?” 宁馨刚和教官讨论好每一个正步的距离是多少厘米,回过头就听见这个正在争吵的问题,瞬间愣住了。 她和夏千颖谁的舞跳得更好? 教官训练了大半个月,发现这帮家伙虽然学习好,智商不低,但是四肢不发达,运动系统就像是天生有缺陷似的,平平常常的正步走得稀稀拉拉,关键时刻掉链子,脑子还转得飞快,做啥啥不行耍嘴皮子第一名,诡辩那叫一个顺溜。 快到检阅成果的时间了,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能撑门面的,刚讨论到最重要的地方就被人打断,心里当然非常不爽。 本就黑黝黝的脸庞此刻更黑了,阴恻恻地说道:“让你们休息不是让你们起哄,谁敢再瞎比比,就证明他还有力气,我让他先跑个十圈!” 起哄的男生一哆嗦,立马缩进了人群里。 中午的太阳很大,黑脸教官看了看旁边的女生。即便是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看到那张白嫩嫩的脸蛋被晒得通红的模样,此刻也有些愧疚了,手摆了摆,让她先去休息一会儿。 宁馨归队后,发现还是有不少好奇的目光在往她这边瞟。 唔,这群人。有的日后进了外交部,成了堂堂正正的国脸,打起官腔来那是一套又一套;有的摇身一变,进入了航天系统,丢叁落四的马大哈习惯也在日复一日的锤炼之中被磨平,成为值得托付与信任的伙伴;有的参与维和部队,在非洲晒成了半个土着,年过叁十好几依然在愁没老婆;有的则在缉毒岗位上奉献了年轻的生命…… 但是现在,他们风华正茂,眼中闪独属于耀着少年郎的星光。 她和夏千颖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她大半辈子。 如果细细追究,那么当然是夏千颖。夏千颖的天赋条件与国际顶级舞者相比也差不了什么,这对于亚洲人种来说是十分难得的。 夏千颖本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只是由于她的从中阻挠,才错失了事业上升的关键期,蹉跎到了叁十几岁,才勉勉强强跻身首席舞者的行列,还是捡了她不要的位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宁馨绝对属于顶端的那一批优秀舞者,却不属于最顶尖的,足以开山立派的舞者,能力所限,主客观条件都不允许她更进一步。 但是,身为舞者的宁馨从不会低头。 思索片刻,摸了摸军裤的材质,确定不会出现意外状况后,她脱掉了鞋子,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少女眉目微敛,背脊挺直,单腿站立,仅仅一个静态的姿势,就让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畏感和距离感。 另一条腿缓缓高高抬起90度,在把杆旁拉伸准备,以四位脚和五位脚开始,稳定支撑腿,支持腿站立,另一条腿向后高高抬起,膝盖部位弯曲90度,保持姿势不动,做了一个芭蕾舞中经典的鹤立姿势。 这是属于白天鹅的姿势,优雅从容,带着敏感纤细的脆弱,她做出来却隐隐有一种孤傲的倔强感,不屈服于既定命运的宿命感。 无论学得有多像,即便每一个姿势都做到位了,不差一分一毫,精准无误,披着白天鹅的外衣,内里本质还是黑天鹅。 几秒的时间似乎变成了永恒。 她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用一个舞者的语言来向观众传达她的回应。 只不过这些细节,身为吃瓜群众是不太理解的,只觉得非常牛逼,非常好看,无意间张开了嘴巴,变成了无情的鼓掌机器。 她可爱的同桌立马站起来鼓吹:“太棒了!好看好看!仙女下凡!夏千颖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攀比!别说是现在,下辈子都不行!” 宁馨:“……” 她实在不想告诉她,这种行为很容易招黑。 果然就有夏千颖的粉丝愤怒了。 “喂!你看过夏千颖的表演吗?我记得宁馨只能演黑天鹅给她做配角吧!” 小同桌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屁话?一场《天鹅湖》就代表整个芭蕾舞了?你看过馨馨的《卡门》吗?看过《爱斯梅拉达》吗?看过《海盗》吗?井底之蛙!你也配谈芭蕾?” 宁馨:“……” 短短的半个月,这个小炮仗知道她专业舞团出身后,立刻恶补了她所有上过电视的作品,从一个小白晋级芭蕾舞骨灰级玩家,现在说起专业名词来也是头头是道,居然还好意思骂人“不配”了。她或许早已忘了,半个月前她还真以为芭蕾舞就是《天鹅湖》…… 算了,她高兴就好。 刚一回头,就撞进了陆洲的咄咄逼人的视线。 他的目光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徐徐往下移动,集中在那只受了伤的膝盖上,深邃凝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在思索什么难题。 宁馨挑了挑眉,把头转了过去。 这个鹤立姿势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尽管两位当事人的军训场地隔了一整个操场,她示威性的动作还是传到了那边。 休息时间,隐约可听见操场对面传来一阵欢呼声,紧接着,就有人在小声讨论,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宁馨早已猜到,那人应该是以经典阿拉贝斯克姿势进行了回应。 夏千颖的个性柔中带刚,别看外表一副柔柔弱弱小白花的模样,当年可是在陆洲面前给她上了不少眼药水,夫妻关系的疏远,说没有这人的原因,宁馨也是不相信的。此刻她以这番姿态作为回应,也算是在预料之中。 小炮仗知道这件事后,不屑地昂起了下巴,“居然还敢回应,馨馨,下次把她比下去!什么垃圾玩意儿也配跟你比!” 宁馨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身量苗条高挑,在一众南方女孩子中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因而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这个动作。 赵初阳被她摸得晕晕乎乎的,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被天使亲吻了一样,还不忘把她拉到食堂吃饭,一路上嘴里还在碎碎念:“馨馨你太瘦了,午餐不能只吃素菜水果,现在军训那么辛苦,一定要补充营养!”于是叫师傅打了一堆食物。 宁馨在她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勉勉强强摄入了一些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 “我要保持身材。”她立刻制止了她的动作,做出进一步解释,“我的饮食习惯就是这样的,舞者不能摄入太多能量,要控制体重,你想想,带着几百斤的脂肪旋转跳跃,是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宁愿你做一只飞不起来的胖天鹅。”女孩低着头,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情绪瞬间变得低落了很多,全然丧失了刚才扬言要击败强劲对手时的嚣张狂妄。 宁馨怔了怔神,一种陌生的情愫缓缓划过心尖,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这个话题就被搁浅了。 两人若无其事开始了其他话题。 少女身上那一瞬间的低落似乎消失了,眸子里绽放出阳光一样充满活力的色彩,左看右看,凑过头来,八卦兮兮地对宁馨表示,她怀疑班上那个沉默寡言,性格孤僻,阴阴沉沉的陆洲和那个夏千颖有一腿,她看到他俩一起走过路,交谈的样子还颇为亲昵和谐。 宁馨听了,不置可否一笑,只说了一句:“哦,上辈子你也是这么说的。” 啧,朋友之间因为一个男人闹翻这种元素居然也具备了。宁馨发现,她上辈子果然是集狗血于大成。 “喂!搞嘛啦!我是认真的!” 吃到一半,就听见一个充满了惊喜的声音。 “馨馨,我找你找了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少年端着餐盘,叁步两步快跑到了他们旁边,还未经同意,立刻坐了下来,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看了看宁馨,又看了看赵初阳。 赵初阳翻了个白眼,拿起红色的军帽戴在头上。 “我走了,你们好好聊。” chapter21 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心理年龄叁十好几的人,看着眼前这张过分年轻的脸,是很难代入“男朋友”这个角色的,更何况宁馨一直都有些恋父情结,喜欢比她年长的男性,不然当初也不会迷上性格沉稳持重,甚至近乎木讷的陆洲。 除却个人喜好,经历不同,阅历不同,会让两个人无话可说,这道鸿沟是无法消解的。 他说的游戏,网吧,还有新一代的电脑处理器,诺基亚的新款手机,解放路新开的阿根达斯店很好吃,或许肯德基是个周末约会的好去处……这些她并不感兴趣。 在他眼中时髦新鲜的事物,在她这边早已是明日黄花,乏善可陈。 但他显然很兴奋,每次见到她,都洋溢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棕色的卷发像一只小狮子一样,那张小麦色的英俊的脸庞也变得闪闪发光起来,他无惧于她的冷淡疏离,如同一团鲜明的火焰,急不可耐地往她身边靠。 宁馨有些头疼。 她开始思考,上辈子自己是怎么拒绝他的了。 具体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但是,那次的分手闹得应该很凶,只隐约记得,情况不怎么好,短短几个月的初恋以惨烈的结局告终,或许她曾恃靓行凶,深深地伤害过一个怀着热忱恋慕她的小少年。 或许是因为她作恶多端,所以报应都出现在了她身上,厌弃他人,丢弃他人的人,终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抛弃,傲慢不可一世的宁馨并不相信这种循环,只觉得那是弱者的强行安慰自己的借口,后来不可琢磨的命运让她陷入了对因果律的思索之中。 因为理所当然享受亲情,从不知感恩,所以亲情猝然离她而去。 因为自恃高人一等,肆意挥霍别人花费在她身上的感情,从不将仰慕者的喜怒哀乐放在眼里,而对于想要的事业和爱情则不择手段去获得,最终这些东西也都化为泡影。 如果心中不存在一点敬畏,那么砍在别人身上的刀终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身上。 望着眼前这张洋溢着青春荷尔蒙的脸庞,她把分手的话咽了下去。 此事要从长计议。 不动声色地从他炙热滚烫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掌,他似乎想要抓住,又有些畏惧于她眼中淡淡的审视和不言而喻的警告,于是把手缩回去了。 “馨馨,你最近怎么不理我了?”少年英挺的眉心微微蹙起,明亮的眼睛变得黯淡了许多,棕色的卷毛似乎变得蔫巴巴的,“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吗?你告诉我,我会改。别让我猜,很多时候我都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他近乎小心翼翼的恳求恰好戳中了她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那里的陈年伤痕无人知晓。 宁馨猜了很多谜语,解读了很多无声的语言,在爱情的迷宫里兜兜转转,直到生命终结也依然无法换来爱人一句“我爱你”,她厌烦了这种捉摸不透的游戏,同时对于身处其中的可怜灵魂产生了些许恻隐同情。 就是这一点点怜悯之心,让她彻底放下了“立刻分手好聚好散”的决心。 此事得要从长计议。 思索片刻,她问少年:“你喜欢我什么?” 少年那双明亮的,如同太阳一样闪动着炙热火焰的眼睛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似乎在思考着一个难以理解难以理解的难题。 “馨馨,为什么问这种话?”他歪了歪头,英俊的眉眼微微皱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chapter22 “喜欢你,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双明亮而又耀眼的眸子证明这番话确实是真诚的,他没有撒谎的必要。 少女时代的宁馨或许会被男人这种鬼话迷惑,而被时间冲淡感情阈值的宁馨则对这种直白的袒露感到困惑。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正如宁馨喜欢陆洲,第一眼觊觎的是他的美色,经过深入了解则为此人坚毅不屈,正直沉稳的人格所吸引。 “我指的是,更具体的东西,美貌,金钱,性格,行为举止,人格魅力,共同的经历……”她顿了顿,眼中凝着微光,审视的意味更加浓重,“或者是,性。”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是以上这些东西,那么宁馨并不缺乏,但是显然她所追求的人并不会简单因为这些东西的堆砌而对她另眼相看。 “什么?” “你想和我上床吗?”表情是冷淡从容的,甚至还有心思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抿了一口,唯独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夜间闪烁着星光的夜空,沉静地凝视着他,“直白点,想和我做爱吗?” “上床”、“做爱”这种话,说出来就跟白开水一样自然。 能在当下不算开放包容的校园环境中大胆示爱,自诩性格坦荡荡的少年眨了眨眼,那片闪烁着星光的夜空在他眼中不断旋转,拧成神秘的变奏,那被水润泽的唇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在暗夜里悄然绽放。 她身上有一种神秘感,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因而更显迷人。 小麦色的脸腾的一下变红了,那些露骨的字眼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让他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一下子从坦坦荡荡的阳光少年变成了缺乏经历的愣头青,磕磕巴巴吐露出几个字:“我……我……” 宁馨眯了眯眼,聚拢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浩瀚,不再逼问他,只略微笑了笑,起身离开。 离开前,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两根白净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这瓶水蜜桃汁还没开过,你可以带走。”这是初阳在校园超市买的,但她并不能摄入这种含糖量过高的工业饮料,这对于身材保养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尽管糖类能让人上瘾。 任何能让人上瘾的东西,一般来说不怎么好。 宁馨喜欢香水,但在学校里却十分谨慎使用这些东西,当她离开的时候,与男生擦肩而过,只留下一阵淡而幽静的香气,那仿佛是她身上独有的香味,袅袅娜娜地蹿进少年的鼻腔,像是在那具年轻的身体上点燃了一团火焰。 坦白讲,在此之前,他和宁馨的交流,真的就仅限于嘴里的“正正经经”,压根没有想太多有的没的,在他看来,宁馨的问题是多余的,为什么会喜欢她?难道还会有人不喜欢宁馨吗? 用那个戴着眼镜,整天只会念酸不拉几调情小诗的伪文青的话来说,宁馨就是爱与美神的化身,喜欢她是一件多么稀疏平常的事。 而似乎,这种感情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慢慢发酵变质起来。 那个只能在舞台下瞻仰的少女,似乎一点点褪去了那层神秘的面纱,爱与美神的幻影消退,幻化成一个鲜活的,生动的,美丽的少女。 在不经意的眼神交汇间,在偶然听到关于她的措辞间,即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那双美丽深邃的眸子淡淡扫过一眼,都能激起一种甜蜜的幻想。 这是他的女孩。 而现在,这种甜蜜的幻想里边,融入了更为黏稠炙热的岩浆。 性……上床……做爱…… 旋转的黑天鹅的羽翼仿佛渐渐褪去,露出洁白柔软的女体,释放束胸后露出的高耸的胸脯,神秘的女性之地…… 人潮汹涌的餐厅里,少年眼神涣散潮湿,脸色潮红,鼻息粗重,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仅限于早晨生理勃起的雄性特征高高昂起,笔挺挺地指向天空,像是要冲破军裤的束缚弹出来。 很久之后,陌生的情潮才渐渐消退,他从那种玄妙的余韵中回过神来,餐厅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保洁阿姨在清理桌上的残羹剩饭,没多久就走到了他这桌。 保洁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那瓶水蜜桃果汁,但那瓶矿泉水已经喝了一大半,只剩不到四分之一,想必是不会再要了,她的手正要收起水瓶,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制止了她。 “阿姨,这瓶水还要。”大大咧咧的男生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何竟感到一种羞耻,眼神不自觉瞟向了旁边,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 保洁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不正常的面色,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到了下一桌。 男生皱了皱英挺的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片刻之后,他又偷偷四处瞟了瞟,终于做贼心虚似的,迅速地把那瓶水揣进了手里。 那润泽如同玫瑰的红唇,优雅从容喝水的模样立刻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打开了瓶子,喝了一口,清凉的水入口,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了,他只能打开那瓶水蜜桃汁猛灌。 满嘴甜蜜的工业糖精味儿,却丝毫比不上她脸上微微的笑意。 宁馨想给这个单纯的少年一点思考的时间。 她的性格本身就冷淡,并不是能轻易吸引异性的类型。恋慕她的容貌身姿的人不少,然而只要稍加靠近,就能发现她个性中乏味枯燥的一面,继而敬而远之,用上辈子的舞团编导的话来说,就是“木头美人”。 “空有美貌,空有野心,空有架子却毫无灵魂,毫无半点激情,Cindy,你简直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你不是在跳舞,你只是在复制动作!这辈子别说白天鹅,黑天鹅你也不可能跳好!”黑发蓝眼的男人一如既往毒舌,评论起来毫不留情,暧昧缠绵的法语从他口中说出立刻变了味儿,让宁馨怀疑此人为何能活这么久。 当时结婚不久,她和陆洲的关系并不和谐,这番评价似乎戳中她心中的隐痛,因此勃然大怒,像是被人揭开伤疤一样跳脚,和这嘴巴有毒的男人撕了起来。 嘴毒的男人被她突然爆发的恐怖战斗力给吓到了,那双蔚蓝的眼睛愣愣地看了她好久,许久之后才痞里痞气地吹了声口哨,拍着手掌兴奋地表示:“粗俗,野性,蛮横,激情,性吸引力……不错不错!卡门就是这样!不可思议!Cindy,你是在什么时候积累这些肮脏的词汇的?” 关于她的赞美数不胜数,这却是她生命中第一次被人评论有“性吸引力”。此后,就再也没有人将“性吸引力”这种词汇安放在她身上了。 彬彬有礼,敬而远之,欣赏却不靠近,这是很多异性对她的态度。 宁馨就是一个被摆放在橱柜里的假人,适合远远观看,发出毫无意义的赞美,而当她走下光芒四射的舞台,他们会发现,不过如此。 那次偶然的争吵之后,她和毒舌编导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好了不少。就好比撕毁了社会化的面具,向对方展示了内心深处最不堪的本质。 迷恋她容貌的男人不少,却很少有人把她放在“性”这个位置去考虑,她并不认为自己冷淡的个性能吸引到这样热爱生活,向往阳光的青春少年。 与其用决绝的方式斩断这段预料之外的关系,让他自行发现两人之间不合适的地方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 我只能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NP。剧情有些复杂离奇,可能涉及一些设定,到时候诸君自行判断吧。 我更在意女性自我发现,自我成长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男人很重要吗?嗯,当然重要,不过再重要也都会变成工具。或许会有读者觉得无聊所以离开吧,没关系。 周末可以有,猪猪不能少(〃′o`) chapter23 卷发少年一连恍惚了好几天,明朗如同朝阳的脸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思虑,走正步的模样似乎也不怎么虎虎生威了。 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有同学取笑他:“喂!骆扬,你的漂亮女友是不是和你闹矛盾了?怎么没见你往02班跑啊!” “我要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她再闹脾气,我都宠着惯着!你们要是分手了,我可就追她去了!” “胡说八道什么?下辈子吧!” 卷发少年瞪了起哄的人一眼,眼神凶巴巴的如同护食的小兽,似乎想到了什么,小麦色的脸颊被染上了一层红晕,眼睛不由自主往那个遥远的方向瞥了一眼。 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朋友妻不可欺,你再说他就要打人了!” 众人一哄而散。 下午军训结束,太阳西沉。卷发少年看了看那个方向,揉了揉脑袋,深深吸了口气,往对面的方向跑。 于是宁馨就看到了一张黑中带红的脸,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大大咧咧的男生神情中罕见地带了些扭拧不安的意味。 赵初阳看他不惯,总觉得所有接近宁馨的男生都是不怀好意,因此亲昵地拉过女伴的手,白眼朝天,把头颅高高昂起与他快步擦肩而过,就差没把挑衅不屑打在脸上了。 卷发少年羞答答的红脸成功黑了又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可怜兮兮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呼唤。 “馨馨!” 被叫唤的少女挑了挑眉。 没想到他的心态调整得还不错?一般男生听到那般豪放的说辞,不把她打入黑名单进行一番荡妇羞耻就很不错了。 躁动而又幼稚的青春期,既对性充满了渴望与好奇,又抗拒将这些话摆在明面上讲,尤其是当女方主动的时候,这是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共同的心态。 女伴却不怎么开心,态度十分暴躁。 “喂!骆扬,我们走我们的路,你挡着做什么?我们的时间很宝贵的好吗?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呢!” “我想和馨馨说句话。”他皱了皱眉,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就差没把“我俩的事关你什么事”脱口而出了。 两人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眼看行走的小炮仗又要炸起来,宁馨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跟女伴说:“你先去食堂占位置,我跟他谈谈。” 军训期的高中生像蝗虫过境,一到饭点稍稍晚点就容易没吃的,女伴皱了皱鼻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插足的少年,威胁两句就走了。 两人并排走在操场上。 九月份的太阳炙烤着塑胶跑道,散发出热腾腾的温度和塑胶的气息。 宁馨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想好了吗?”稍稍侧过头看着他,“你喜欢我什么?” “你……你长得好看。” “好看的女生有很多,少我一个不少。除此之外呢?” “你是最好看的!”他的回答却斩钉截铁,稚气且英俊的面容神色是郑重的,这让宁馨觉得有些好玩。 很多男生为了使自己摆脱“肤浅”的标签,会尽量避免在开始接触的时候,过分强调伴侣的外在优势,而是着重表现出欣赏伴侣“有趣的灵魂”,可爱的个性,丰富的涵养,以此显露出自己有内涵的本质…… 开学的这段时间,宁馨收到了不少表白信,来来去去都是夸赞她的“灵魂”的,高雅不凡,高贵美丽……虽有容貌上的称赞,却并非是主流,而是一笔带过,在她看来,颇有种欲盖弥彰春秋笔法意味。 别搞笑了,她能有什么灵魂,就算真有“高贵的灵魂”,这些不谙世事的少年真能看出来她已经活了叁十几岁,经历了前世今生? 宁馨读到那些情诗的时候,非常想告诉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当你老了》并不是这么用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动不动就一生一世听起来固然浪漫,却显得十分虚伪。 他们鲜少谈论所倾慕异性的容貌,而这点在两性关系中其实是最重要最关键的。 上辈子陆洲不见得爱她,甚至在开始的时候还很烦她,但她知道,他也会因为她的容貌产生恍惚之感,眼中闪过惊艳的神色,正是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惊艳,让她以为有机可乘,撬开他紧闭的心扉,却不知,男人的心其实是最冷硬的。他们将视觉上的迷恋和心灵中的爱意分得很清楚,泾渭分明。 “难道好看还不够吗?”他的回答竟然还很理直气壮,丝毫不知道,这种评判标准在一些异性看来就是肤浅的体现,“好看的外表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 难得有这么坦诚的少年。 宁馨觉得很有趣,对他的容忍度也上升了不少。 两人走出操场,穿过灌木丛,校园小径夏天长满了青草,曲径通幽,显得郁郁葱葱,上辈子路痴宁馨没少在学校里迷过路,在她看来,这些别具匠心的设计美归美,却过分繁琐,并不实用,尤其对于她这种路痴而言,每一个路口好像都差不多。 但是现在,她可以闭着眼睛摸准方向。 走到一处幽静之地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卷发少年微微侧头看着她,那双明丽的眸子里含着不解。 “怎么……” 少女突然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惊骇的神色中,踮起脚尖,覆上了他的唇。 少年喜欢运动,尤其喜欢打篮球,运动神经遍布全身,此刻却呆若木鸡,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失去了思考与行动的能力。 “放轻松。”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不是寻常女孩那种清甜的音质,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质感,听起来像是一把干燥的沙子慢慢缠绕过他的耳朵,残留着灼热的温度。 那优美柔软的唇舌细细描摹了一番他的唇线,湿润的,带来阵阵酥麻感,片刻之后,竟是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个绵长的湿吻。 味道还不错,她并不排斥。 有种阳光,暖融融,软绵绵的感觉,就像是亲吻一块热哄哄的奶油蛋糕,就是有点呆,没有互动,影响了接吻的快感。 宁馨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甜心炸弹头一次有了满意的感觉。 刚想松开环住他的手臂,结束这个心血来潮的吻,灌木丛里突然传出声音。 “公共场合,请不要做这种事。” “谁?出来!” 晕晕乎乎的少年立马惊醒,下意识把宁馨拉到了身后,警惕地看向了发声的地方。 宁馨眯了眯眼。 灌木丛里站起来的少年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 “请不要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陆洲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虽然是在回答骆扬的问题,目光却直勾勾看着她。 chapter24 两人曾在餐桌上针锋相对,骆扬对他还有点印象,胸腔中砰砰乱跳的心脏慢慢缓了下来,男生的目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潜在的危机,那是种不动声色的较量,或许唯有同性之间才能看懂这这种较量背后的潜在逻辑。 卷发少年脸上的热度退去,下意识把手搭在了宁馨的肩膀上,露出了张扬不可一世的笑脸。 “我和我女朋友接吻,关你什么事,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长这么大了还不懂吗?” 如果说他能在心动的女生面前保留一丝丝矜持羞涩,那么,在面对潜在威胁的时候,那种锋芒毕露的攻击性就立刻显现出来了。 “是,你说得对。”身量单薄的少年猛然合上了书本,一改往日沉默寡言,低调内敛的习惯,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眼睛射出冰冷冷的光,言语之间尽是攻击性,“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但是,这个礼,没有人教过你是什么意思吗?” 卷发少年勾起唇角微笑,“当然啦,我奶奶说过,礼貌就是不关你的事你千万别管,这是长寿秘诀,一般人我不会告诉他,但是鉴于你缺乏这种意识,同学一场,我认为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宁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这个少年所有的表现都让她以为,他就是块没什么攻击力的甜心软糖,没想到真是个裹着刀片和玻璃渣的糖衣炮弹…… 男生朝她眨了眨眼,神情之间尽是调皮,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一个极具安抚性的动作,让她忘了自己应该有的反应。 “你奶奶有没有对你说过……”陆洲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嘴角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宁馨理解这个微表情,他惯常在谈判场上使用,尤其面对强劲的商场对手的时候,一次大型并购案结束后,加拿大的竞争对手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评价。 “Lu就是天生的谈判官,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给你下陷阱,他脸上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中国的古语,叫‘笑里藏刀’,笑容中带着刀子,很贴切的形容。” 但宁馨知道,这个刀子里边,可以藏着能致对手于死地的毒药,也能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讥讽和不屑。他看似处在下风,却可以用俯视的姿态,将自己抽离,置身事外,从容欣赏眼前的闹剧。 这个表情让她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皱了皱眉,刚想甩开骆扬的胳膊,那双如同淬了冰的眼睛又挪到了她身上,让她停止了想要离开的步伐。 他看向了骆扬,微微点了点头。 “你奶奶说得没错,不过她应该没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小礼。而不顾群体感受,在公众场合贸然打扰别人,做出……不雅的举动,这是大礼。你的教养就是用来约束别人放纵自己的吗?” 宁馨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个垃圾男人什么时候都在搞这一套,每当两人闹矛盾的时候,就喜欢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一套义务论叁观论大格局砸下来就给人扣帽子,严肃着一张脸,一点点给她掰扯谁对谁错,最后得出结论,就是她在无理取闹。 吵架的时候女人想听这个吗?他不去古代完成卫道士的壮举实在太可惜了。 她真是厌烦了这一套说辞。 脸上露出了敷衍的微笑,客客气气地朝他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会尽量不碍着你的眼。” 拉开骆扬的胳膊,想了想,还是要给男朋友保留点面子,于是牵起了他的手就要离开。 陆洲直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刚要说什么,骆扬反应过来,直接撂开了他的手,圆眼睛瞪起,里边尽是火光。 “你别太过分啊,别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的,我忍你很久了!离她远点,你他妈再纠缠别怪老子不客气!” “哈,女朋友,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正正经经交朋友,你所谓的正正经经就是在高中阶段……对她做出这种事?女生的名誉有多珍贵你不是不知道,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眼前的闹剧太荒唐了。 两个高中男生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在宁馨看来无疑是十分可笑的。就像荷尔蒙爆发,内心骚动无处释放的幼兽一样。 她不想理他们,心中思索滞留了这么久,初阳应该等急了,就要离开,又被陆洲拦住了。 少年紧紧盯着她看,冰冷的凝视中带着一种迫切的期盼。 “宁馨,你不能和他继续下去了。” “走开。” “你才十六岁!我知道你任性,没关系,无伤大雅,可是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和阴暗面到底有多可怕。他想对你做什么你知道吗?” 骆扬气得大喊,脸色憋得通红,“你是叫陆洲是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宁馨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手腕得以脱离后揉了揉。 “我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迎着少女眼中冰冷冷的审视,少年抿了抿唇,坚定地回答:“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是你的老师。” 宁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却无端让人感到讽刺,“你很好笑,再说一遍,让开。” “不要让你的姥姥姥爷担心。” 这句话果然让她成功停止了脚步。 身姿曼妙的少女微微侧头。 “谈个恋爱而已,就算上床做爱,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也无伤大雅。你信吗,我懂的东西远远比你多得多。”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微微昂起头,用那双因为深邃而显得格外深情的眸子看着他,“陆老师,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我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和异性交往不会被浸猪笼,我是享乐主义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有能力去做这些事。” 纤纤细指微微用力,像是水中滑离岸边的小舟,撑起船蒿,轻轻推开了他的胸膛,驶离了这个温暖平静的港湾。 她即将远行,去追寻她的快乐。 —————— 七夕前夕,我居然给狗男女制造快乐? 只有收藏和猪猪能安慰我了嘤嘤嘤 chapter25 征求家人意见以后,宁馨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她的异常引起了姥姥姥爷的注意,老人家曾经小心翼翼地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总感觉心事重重,思虑万千的样子,语气之间尽是担忧。 两位老人的直觉是敏锐的。叁十几岁的宁馨不可能像十几岁的宁馨那样,泡在蜜罐子里,怀揣着女孩天真幼稚的美梦,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憧憬和期待,眉目之间尽是张扬恣意,我行我素,傲慢不可一世。那是未经世事才有的天真,也可以说是孤勇和愚蠢。 她已经竭尽全力去扮演十六岁的自己,却总是在不经意的瞬间露出马脚,给老人留下浮想联翩的思虑。 他们并未怀疑,是她的精神层面出了问题,已经实现了彻头彻尾的脱胎换骨,而是在思考是不是功课上的压力太大所导致,毕竟她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求知欲”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从不爱学习到主动补课,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性情大变似乎也不足为奇。 太过争强好胜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就连姥爷这种学神级人物,活到老学到老的典型代表,却因为太过担忧她的状况,竟主动跑来问她。 “囡囡呀,文化知识学不会,我们就不学了,你的舞跳得好,钢琴小提琴拉得也不错,已经很不容易了,世界上还有多少个女孩子能这么优秀呀?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囡囡已经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了,要给其他孩子一些活路。” 语气间小心翼翼,挤眉弄眼,尽量避免伤害她自尊心的模样,让宁馨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这老头子在她小时候,可是变着法子折腾出不少花样,就是为了能让她弄懂“先乘除后加减”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 姥爷什么都好,思想开明,视野开阔,就是性格有点轴,虽然家中生意做得大,却总抱有一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诡异情结,在他看来,跳什么舞都不如好好读书来得重要。 为了能让她好好学习,满头浓密乌黑的秀发似乎都掉了不少,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就是因为她不爱学习,现在被逼着说出这种违心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宁馨想了几个晚上。 叁十几岁的宁馨无法变成十六岁的样子,纵使脸庞变得年轻,身体变得轻盈,满头秀发黑鸦鸦似的压下来,身姿如同春天的树苗一样舒展,重新回到阔别二十几年的教室,与一群青春活力的朋友在一起,一个人神情之间的时间感却是无法掩盖的。 这种变化或许外人难以察觉,然而,日复一日的相处,姥姥姥爷早已对她的所有情况了然于胸,就连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揣摩得透透的,更不用说一夜之间突然性情大变。 思量很久以后,她决定搬出去住。 这个决定对每个人都好。两位老人的生活不应以她为中心,不应该是小心翼翼的,全心全意围绕着她的喜怒哀乐来转。 他们同样有自己的人生,喜欢读书,喜欢跳恰恰舞,喜欢钓鱼,喜欢园艺,喜欢打高尔夫,喜欢度假,喜欢和好友相聚喝茶聊天,宁馨并不希望,自己的突然转变打乱他们晚年的生活节奏,保持距离或许是比较好的选择。 在老人欣慰夹杂着担忧的神情中,她搬出来了,只需要一个菲佣来照料日常生活,周末的时候才回去陪伴他们。 国庆过了以后,正处盛夏最严热的时期,一个多月的军训生活落下帷幕,教室窗外的樟树遮天蔽日,枝叶舒展得极为繁盛,朗朗书声开始从空荡荡的高一教学楼里传出,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正式步入正轨。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面对玄之又玄的数理化课程,宁馨还是过分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唔,她绝不承认是智商的问题…… 偏偏班主任还非常乐意cue她。 每当这老头弥勒佛似的一张胖脸笑眯眯地看向她这个方向时,宁馨就知道,她要完蛋。 果然,糟老头子把声音一扬,立刻把她的瞌睡虫给捶死了。 “有请宁馨同学起来解答这道题。” 顺便把所有人都给惊醒了。 一听到她的名字,班上总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骚动现象。宁馨觉得,这老头绝对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每逢下午的课都拿她来开刀,以掩盖自己讲题枯燥,且题目刁钻古怪,以至于所有学生都陷入昏昏欲睡的事实。 认命似的起身,摊了摊手,顶着一整个班似有若无的视线,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好办。”班主任挠了挠脑袋,笑眯眯看着她,“你让一个同学起来帮你就是了,同学同学,就是共同学习进步。” 一听这话,所有八卦的视线立马消失了。众人把头缩了回去,顿时变得安静如鸡,目不斜视两耳闭塞的模样,实则在暗中观察谁会出来“英雄救美”。 宁馨瞟了一眼四周。 啧,这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摊上事了又怕房子塌了,各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真是一道送命题。寻常时候,一听说可以做题,这些变态不躁起来就不错了,现在看这副安静如鸡的模样,显然是因为这道题不好糊弄,叫谁都是一种考验。 老班果然拿她当靶子,明知道她几斤几两重,还拿这种题来涮她。 赵初阳艺高人胆大,把头一昂,鼻子里哼出一声,噌的一声立刻站了起来,一手搭上了女伴的肩膀,把她按了下去,豪气冲天说道:“馨馨,莫急,你且坐下,待姑奶奶上前替你把题做了!且让姑奶奶看看,究竟是哪路妖魔鬼怪敢为难于你!” 班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她理科天赋好,能进这里全凭自己的本事,完全不是宁馨这种挂羊头卖狗肉还运气爆表的特长生所能比的,宁馨听了小同桌的话,也有些忍俊不禁,顺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 她的天赋确实强,走到黑板上,拿起粉笔刷刷刷就写下了一连串公式和数字,行云流水,大开大合,十分霸气,秃顶老头站在一旁看着,腆着大肚子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 似乎到了关键阶段,那行云流水的数字公式就卡住了,她显然是遇到了难题,皱了皱眉,写写画画了好几遍,终于还是把所有过程都给擦掉了,把粉笔往纸盒里一丢,二话不说立刻回到了座位上。 然后开始理直气壮地指责老班:“粘性流体运动方程的直角坐标分量形式,需要用到纳维-斯托克斯方程,不知道流体是否连续,不知道速度和密度,老班,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秃顶老头把脸板了起来,严肃地说道:“宁馨,你的助力者挑战失败,起来站着,题目不解你不能坐下!” 小炮仗立马怒了,跳起来骂他:“欺负高中生,不要脸!馨馨,别理他!” 老头神情间颇有得意洋洋的意味,慢悠悠地回答:“你不懂,不代表没有人懂,想当初我高中的时候……” 小同桌不屑冷哼:“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得诺贝尔数学奖?” 众人哄堂大笑,“诺贝尔数学奖发明者,载入史册第一人,厉害厉害!” 秃顶老头吹胡子瞪眼:“你!无法无天!没个学生样!” “倚老卖老!” 这两人居然就这样开骂了起来,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宁馨:“……” 事情好像还与她有那么一丢丢关系? 后知后觉的某人良心发现,正要乖乖站起来受罚,踏踏实实当好学霸班级的靶子,身量修长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众人的哄笑声越来越小,看着这存在感极低,如同空气的少年迈开步子走上了讲台,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粉笔,笔头在讲台上轻轻一折,把粉笔折成了两段,他拿起了比较粗的那段。 在转过身面对黑板之前,深邃的眼睛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宁馨被他的视线搞得微微怔了怔。 少年旋即移开了视线。 与赵初阳的大开大合的笔法相比,他的板书是极为端正平整的,速度不紧不慢,一笔一划都很清晰,就连宁馨都知道他在写什么,区别在于没有一个符合能看得懂。 没多久,只用了几个步骤,还没占满黑板的四分之一,他就停下了笔,把粉笔放回笔盒中。 下来之前他又抬起眸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秃顶老头沉吟片刻,从胸前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眉头紧紧皱着,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黑板板书,片刻之后,突然大喊一声:“漂亮!” —————— 七夕快乐,唯有猪猪才能抚慰孤寡的心痛。 chapter26 每天晚修之后,跨过两栋教学楼,上上下下攀越楼层前来找宁馨,几乎成了骆扬每天的行程之一。 事实上,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一有时间就要往宁馨这边跑的,后来宁馨有些烦他太过黏人,而且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引起一场骚动,索性禁止他在课间时间往这边跑,后来,干脆直接明确他每天只能来一次。 少年渐渐感觉到了她态度上的变化,也不敢怎么往这边跑了,不过,每天例行的晚修会面是必不可少的。 理直气壮的姿态让整层楼的同学纷纷啧啧称奇。每当那个少年肩上担着一个背包,风风火火从走廊里穿过之时,有好事的同级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时候就会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摇头晃脑,朝着他的背影大声怪叫:“早恋家又来了,大家快看!” 声音传遍整个班级,即便是最不关心校园八卦绯闻的学霸也要稍稍从成堆的题海中分神,把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留给今天的八卦,他们知道,一天中难得的快乐时间到了。 网络不发达的年代,BB机盛行,小灵通成奢侈品,一本杂志要整合班级传阅,爱情是欲说还休的滋味……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这场坦坦荡荡的旋风来得出乎意料,同时也又戳中青春期少年少女某个可望不可及的角落,引起关注也就不足为奇。 阳光健气的少年把各种鬼哭狼嚎抛在脑后,一路奔向他心爱的姑娘,某些时候,偶尔心血来潮,他也会理会理会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停下一路疾驰的脚步,转身扬唇一笑,昂起头颅,向那群放话的人大喊:“早个屁的恋,老子从出生开始,就应该和我女朋友订娃娃亲了!老子爱她一辈子!你们这群怂包!有喜欢的人藏藏掖掖的不敢出手!” 如此大胆热烈的示爱,让围观的少年少女纷纷红了脸,不少怀揣着小心思的学生向恋慕的异性投去眼波,每一次眼神接触都带着春潮的涌动。 搅乱了一池春水的男生丝毫不知情,转身继续大步向前行,却在即将靠近目的地时,逐渐放缓了脚步,刚才还昂首阔步的模样立刻变得有些瞻前顾后,停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小麦色的黑脸不再是恣意张扬的笑容,踌躇和犹豫慢慢爬上了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庞。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欲说还休。 然而,和普通的少年少女相比,他终究是多了些勇气,深深吸了口气,竟然罕见地理了理自己的发丝,拍拍脸颊,确保没有不妥之处, 才继续走向了那个地方。 刚才还在某个路过的班级大放厥词,来到这里之后立刻变成了孙子,客客气气地跟靠窗的同学询问女朋友的去处。 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里边的同学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喏,就在那边?” 骆扬抬眼望去,没有看见她的身影,神色之间不由得有些焦急,“没有看到。” 她不会是提前走了吧?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沉浸于题海中的学神放下了笔,不可思议地大喊:“喂,她去了厕所,你也要跟着去啊!” 骆扬:“……不好意思,打扰你做题了。” 宁馨和女伴从洗手间回来以后,就看到那个大块头正在走廊外站着,双手放在栏杆上发呆,那张英俊挺拔的侧脸显得有些凝重和失落,像是被乌云蒙上了日光。 下一刻,她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馨馨,你回来了!” 看到她,少年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又开始眉开眼笑起来。 初阳对他有偏见,显而易见的嫌弃已经无法抑制了。 刚开学的时候,看这大块头也不是那么不顺眼。初阳有喜欢的男生也在篮球队,两位男生同为队友,她对他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唔,没有一个女生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更何况这个男生还是她喜欢的男生的队友。 直到知道此人为女伴的男朋友。 小炮仗当时就炸了。 此等凡夫俗子也配染指她心目中高高在上遗世独立的仙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张人气很高的校草脸落在她眼中,瞬间变成了看哪哪不顺眼,面目可憎的恶人。 照例刺了他几句,然后才十分不高兴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千叮嘱万叮嘱宁馨,一定要注意,千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世界上没有一个男生是靠谱的,遇到问题及时报警,就差没把不信任直接打在脸上了…… 一连串的叮嘱下来,惹得骆扬满脸黑线,要不是顾及这人是宁馨的朋友,他早和她掐起来了,别以为他不打女人。 直到得到宁馨无奈的承诺,女伴才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昂起高傲的头颅离开了。 学校离她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骆扬每天都坚持送她回去,以她腿脚不便,且一个女生单独回去不安全为理由。一来二去,宁馨也就默认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大块头的存在。 别说,有他随行,她轻松了不少,沉重的书包可以往他身上丢,下雨天有个人帮忙打伞,不用狼狈地边撑伞边撑着拐杖,偶尔停电了电梯不能运行,觉得走得太累的时候,还有个人形肉垫能背着她上楼。 但是宁馨从来不允许他走进她的房子。 每次都是把他关在门外,只客客气气地表达谢意,就关上了门。 开始的时候,少年傻乎乎地认为,这是女孩子矜持羞涩的表现,直到后来,大大咧咧的男生也慢慢开始意识到,这不是矜持羞涩,而是冷淡疏离,以及隐藏在行为背后的不信任和戒备。 这种发现让他有些气馁。 他虽然心思不细腻,却不会愚蠢到察觉不出宁馨对他的态度。那绝对谈不上喜爱,顶多是好奇,这些细节的迭加更是将这种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冥思苦想依然找不到答案,他只能勉强安慰自己,女孩子有警戒意识这是好事。没关系,他会一步步打开她的心扉。 但是,他可以允许她戒备和防范,却不允许自己毫无行动。 在她把门关上之前,少年第一次鼓起勇气,拦住了她的动作。 看到她眼中的审视和戒备,向来不知苦恼为何物的少年心中微微一钝,像是被针刺到了,勉勉强强扬起笑脸,用一种试探中带着期盼的语气对她说:“馨馨,晚安。” 她愣了愣,也微微一笑,礼貌地回话:“晚安。” “馨馨,我是你的男朋友。”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强调。 走廊外略显黯淡的灯光让她整个人仿佛都隐匿在了光与影的交界处,那种神秘而令人着迷的美丽尤为明显。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没有多少艺术细胞的男生对芭蕾舞剧不感兴趣,却耐不住好友的再叁催促,终于还是带着满脸不情愿走进了歌剧院。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踏足这类文化场所,从此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美丽的黑天鹅站在光与影交界的地方,蓦然抬起头,纤细的脖子扬起,那双眼睛似乎破碎了时空,直勾勾地射到他的灵魂深处,他感到了一种窒息感,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她真美。”他开始发出无意识都低喃。 “白天鹅吗?是吧,夏千颖超美对不对?她可是我女神!全国芭蕾舞青少年组优秀代表人物哦!” “不是她……” 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睛犹如星空闪耀,他似乎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窒息感和闷痛感,他就像是被一张绵密的网圈起来的猎物,就算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毁灭也无所谓,毫无理智可言。 张了张嘴,却失去了理直气壮的立场,只能讷讷地强调:“我是你男朋友。” 她静静地看了他有一段时间。 “骆扬。”他听见了她低沉的,犹如干燥的流沙流过耳际的声音,“我想,我或许没有跟你讲清楚一个很关键的点。” “什么?” “我们或许只能维持肉体关系。” —————— 昨天微博上的话,现在在这里说一遍吧。 看到有读者说想看萧大佬的自我攻略,其实作者也很喜欢这个故事呀,奈何作品慢热,热度不高,单机时间很辛苦,而且作者白天工作忙,没多少时间,同时更新是不可能的,身体吃不消……不是作者不想写,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呀,如果没有得到反馈,故事没有多少人喜欢,写作热情确实是会一点点消减的。写作这种事,虽说比较私人化,但是既然发表于公众平台了,就是希望能引起共鸣,谁又能说云淡风轻? 给读者带来阅读不愉快的阅读体验,作者是需要背锅的,在此说声抱歉,我会把问题老师先隐藏起来。 chapter27 男生在玄关处脱了鞋子,直到走进屋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是呆愣愣的。宁馨看他这副模样,难得主动帮他倒了杯茶,拿起茶壶后才发现,她并没有喝茶的习惯,久而久之,菲佣也不再按照家里的标准给客厅添茶水了。 她从沙发起身,刚想进厨房给他倒杯水,男生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腕,接触到她疑惑的视线,又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立马松开了手,棕色的毛茸茸的脑袋拉耸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里。 整个屋子的装修风格,都充满了宁馨的个人符号,简约,干脆利落,甚至因此显得空旷得过分。 每次送她回来的路上,他总是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进入她的屋子。坦白直言?好像显得过于急功近利,且她的性格又是冷淡拘谨的,贸然行动恐怕会引起她的猜忌。 委婉提示?好像可行。送她回来的时候,他可以趁机混杯茶,撒娇也好,耍赖也罢,似乎她就比较吃这套,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少女脸上疏离客气的神情就会变得有些微妙,对于一些不算过分的请求,比如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跑步,送她回家,她都不会严词反对。 尽管有些丢脸,不,是非常丢脸,要是让篮球队那帮人知道,他为了追求女孩子,连这种不要脸的手段都拿出来了,那么他将沦为这群糙汉的笑柄。 撒娇耍赖,一个大男人做出这种举动,总是有损于男子气概的,这并不符合骆扬的美学。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喜欢她呢?只能投其所好,戳其软肋了。 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安慰自己,等追求到心爱的女孩子以后,一定要让她发现他的男子气概,之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统统拉入黑历史,他要向她展现他的肌肉,他的球技,他的能力,以最男人的方式带给她最极致的宠爱,她值得像小公主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 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事实证明,这种撒娇耍赖的手段对她是有用的,他如愿以偿进了她的家门,却是用一种怎么着都想不到的方式。 直到接过她手中的冰冻白开水,少年整个人都是懵的。 宁馨也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拿起来稍稍润了润口,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男生。 说起来,刚刚的话可能太过直白。“肉体关系”对于这个年代的高中生来说,不亚于一到惊雷劈在了头上。 她甚至有些怀疑,没有接受过完整正规性教育的高一男生,是否知道“肉体关系”这几个字指代什么,毕竟这个年代,仍有不少高知夫妻直到结婚,仍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以为只要躺在同一张床上,或是亲亲嘴,孩子就会自己长出来。 想了想,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这件事。 少女放下了杯子。她似乎有些累,神情有些倦怠,坐下来后,如同苍松翠竹一般挺直的腰板也放松了下来,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深邃莫测的眼睛变得迷离妩媚。 就像是卸下了浑身防备,露出最真实,同时也美得令人心悸的一面。 入秋时节,天气有些淡淡的凉意,那两道视线却如同两把钩子,把未经世事的少年心中的热意勾了起来,竟在这样的天气下感到一种难言的燥热。 “你知道。”不知过了多久,他正暗自焦灼,就听到了她低沉悦耳的声音,“肉体关系意味着什么吗?” “什……什么?”他差点咬到了舌头。 少女微微一笑,眼睛明亮而又耀眼。 白皙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抚弄着杯身,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注意力随着她的手指移动,恍惚间觉得,自己的整个心智都被她的手捏住了,他变成了她手中的杯子,那沁凉的冷白皮肤带来令人战栗的温度,只要她稍稍一松手,他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你有过性经验吗?” 少年蓦然瞪大了圆圆的眼睛。 “什……什么?” 她似乎因为他“一问叁不知”的状态而感到有些懊恼和不满,眉头微微一皱,“和别人发生过关系,上床,做爱,进入异性的身体……总之就是生物学上的交配行为。”她微微仰身,察觉到他的反应后,自顾自补充起来,“看你这样子,多半概率是没有……” 他在一堆堆充满爆炸性信息的词汇中勉强找回了思绪,英挺的眉目是罕见的严肃和不解。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想表达什么?” 某些时候,他是真的感觉,他的女朋友离他太遥远了。所思所想,他完全摸不着边际。 他并非单纯无害的少年,该懂的东西一样没少,更何况混迹的还是气血方刚的篮球圈,那群荷尔蒙爆发的学长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们灌输关于“性”的知识,某只花孔雀甚至还在炫耀,自己交了多少个女朋友,和多少个女生上过床,哪一任的床上功夫最妙,乳房最柔软…… 这些东西,开始的时候还会面红耳赤,并且有些猥琐和不道德,然而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种荤话竟然是出自女朋友之口。 就像是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 冰清玉洁,冷淡疏离的宁馨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之前她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他甚至还荒谬地认为,他应该是在梦中,只有梦境才会这么荒唐。 少女挑了挑眉,以一种冰冷冷的姿态彻底打破了他的臆想。 chapter28 少女纤细的手指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纤细的手指捻了捻落在鬓边的发丝,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眼波流转,如同秋季夜空中闪烁的寒星,冰冷而迷人。 骆扬头一次晕晕乎乎意识到“勾引”这两个字的含义。 “我们不谈情,只做爱。除了情感上的纠缠,你想要什么,金钱物质,生命地位,肉体上的关系,或者你要找其他女朋友……我都可以满足你……” “宁馨,你到底在说什么?”少年讷讷地开口问她。 尽管被她的荤话搞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却仍未失去理智,男生潜意识里还认为,他的小女朋友不过是在开玩笑,她有些任性,有些刁蛮,但是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他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有某种捉摸不透的东西在朝他展露出真实的面目。 少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语调不徐不缓,从容不迫,然而淡然自若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疯狂的底色。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想和任何人谈情说爱,那样子太累,我只想做爱。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荒唐了,如果你觉得荒谬,不可思议,可以立马出去,这件事情没有发生,我们到此为止……” “宁馨,你不能这样……这样……” 少年英俊的脸憋得通红,张着嘴辩驳,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更过分的话。 “我没有在践踏自己,我有支配身体的权利。”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从容而冷淡,丝毫不觉得与一个高中生谈论“肉体问题”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多么不道德的事情,纤细手指随着她的话语不自觉敲着沙发扶手,“对我而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事。如果你觉得那是践踏我自己,或是践踏了你的自尊,那么你可以出去,我的快乐我会自己找寻。” 骆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她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个样,像一只傲慢不可一世,同时又妩媚之至的猫一样神秘不可琢磨,清冷禁欲的表皮之下,隐藏着疯狂的本质,隐隐向他展露出了其中一角。 她没有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点,男生摇了摇头,脸上强行扯出笑意,这张阳光健气的面庞做出这种表情,怎么看都显得怪异。 小小少年的叁观似乎被颠覆了。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思考该如何与心爱的女孩子搭讪,如何与她清冷的个性进行搏斗,如何破除她内心的坚冰和警惕,唯独没想到,下一刻这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如同女神一样的女孩子就要跟他摊牌,能维持肉体关系就留,不能就滚。 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心爱的姑娘亲手打破了她的完美形象,把他所憧憬的特质一点点撕碎在他面前,清冷禁欲的面目变得堕落淫荡。 如果这是一段婚姻,那么他大概是被骗婚了,婚礼前夕突然发现冰清玉洁的新娘其实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这种反差足以令人发疯。 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想像那些荷尔蒙爆发的同伴一样,在青春正当时谈一段“正正常常”的恋爱,像那些队友一样,有一个他喜欢的漂亮小女朋友,性格不合可以磨合,但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段关系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宁馨,你把我看成什么了?” 金钱,肉体关系……想到这些词汇,尚未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也没有接受信息爆炸时代洗礼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震撼和冲击,一个他从未触及过的世界似乎露出了狰狞的一角,十几年树立的叁观摇摇欲坠。 他居然……居然被心爱的姑娘当成鸭子来嫖? 这是任何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有着强烈自尊心的男生都不能接受的,这种问题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女朋友的劈腿出轨或许会给他们造成一时的伤害,而这种类似于包养的关系,却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男生固有的价值观。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端端正正,坦坦荡荡直面他爱慕的女孩子。 “我不接受,宁馨,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是这样一个不自尊自爱的女生,我真后悔以前那么喜欢你,你爱找谁找谁,别找我,我恶心。” 生性开朗乐观的少年感受到了无情的欺骗和命运的捉弄,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言,痴迷中隐隐含着一种痛惜和厌恶,又像是在透过这张完美的脸缅怀着什么,而后立马转身离去,夺门而出。 “果然是这样……”少女看着空荡荡的门,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没关系,都一样。” —————— 渣作者:不出卖肉体,不出卖灵魂,真的吗? 骆扬:当、当然是真的! 唔,我希望他们有血有肉,而不是被情欲支配的工具人,或是作者笔下随意玩弄的角色。 周末愉快,投猪投猪! chapter29 没有“早恋家”的身影穿梭在楼道间,学霸楼层似乎少了很多乐趣。 课余时间,教室里偶尔能听到靠窗的同学嘀嘀咕咕:“九班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去哪了?两星期前还黏得那么厉害,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候就有学霸摇头一笑,做出一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模样。 “篮球队的男生,听说是出了名的混乱,那姓朱的,对,就是那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家伙……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 学霸班的学生对运动神经发达的男生总是有某种莫名的偏见,事实上,能进来这所中学的,成绩上不一定优异,智商上绝对没问题,但借着各种由头,打压这些大块头已经成了学霸们共同的政治正确。 “唉,我们的班花,级花,校花,怎么就遇人不淑了……” 正在感慨的男生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抬头,就看到了赵初阳的黑脸。 小炮仗听到关于女伴的绯闻,连维护喜欢的篮球队男生都顾不上了,立马当场炸了起来,正要发作,听到女伴的声音,强行压下了满肚子的火气,匆匆撂下狠话:“一个男生八婆不你?你再瞎说姑奶奶削了你!”而后匆匆跑回了座位上。 宁馨问她:“怎么了?” “没事,某些人脑子有问题,欠修理。” 她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怨气怒气都要冲破天了。 宁馨觉得好笑,也没再逼问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是满满当当的小蛋挞,金黄酥脆的色泽,还散发着热腾腾的奶香味。 肯德基的味道! 小炮仗眼睛亮了起来,立马眉开眼笑,把不愉快的经历抛在了脑后,搂着女伴纤细的腰,开始蹭她脖颈,像一只傲娇的猫一样软乎乎地撒起了娇。 “馨馨,你对我真好!” “不是我的功劳,我不会做这些,阿姨送来的,你不是喜欢?” “喜欢喜欢,唔,好吃!我爱阿姨!” 宁馨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手感细软,确实很像猫。 被她修理过的两个男生下巴都要掉了下来,这母老虎居然变成了小猫咪……猫科动物也不是这样转换的吧? 相互对视。 “我要吐了,你呢?” “我先吐为敬。” 尽管已经滋生出了滔天怒气,女伴却仍在小心翼翼的,尽可能避免触碰她的“伤疤”,这些天居然连喜欢的男生提都没提一嘴,就是因为害怕“篮球队”叁个字会引起什么奇怪的反应,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也难怪,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一种情形,那就是高冷女神跌落神坛,与号称私生活混乱的篮球队队员谈起了恋爱,却被人始乱终弃的悲惨爱情故事。 情场失意赛场得意,骆扬没有来的这些天,似乎解锁了新的技能,球技进步飞快,赛场上意气风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向披靡,已经有不少胆大的女孩子明里暗里向他暗送秋波,投递情书了。 目前这种情况,有人赌高叁那个追得很紧,漂亮火辣又有钱的学姐最终能抱得美男归,毕竟篮球队喜欢胸大屁股翘的基因可谓是源远流长。 他们已经臆想了很多不同版本的故事,却唯独没有料到,这段关系的终结者并不是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少年,而是沉默寡言,高冷低调的女方。 宁馨偶尔也会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面对好事者不知进退的询问,也只是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并不做正面回应,那些人也只能讪讪地笑了笑,被她的高冷给打败,不敢再问什么。 一段感情中,投入过多的总是会吃亏。正如她曾经的歇斯底里,别人也只会以为她得陇望蜀,不珍惜美满和谐的婚姻,而沉默寡言,从不做回应的人总是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谅解。 骆扬这种男生,性格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即便分手了,也绝对不会说出任何一句女方不好的话,吃了亏也只能认了,她这算不算是无意间败坏了男孩子的名声? 想到这里,少女弯唇浅浅一笑,眉目舒展,纤细的手指拿起一片从窗外飞进来的落叶,伸出窗外,放手,那片带着湿意的秋叶顺着秋风飘落了下去。 四季的变迁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却并非无迹可寻,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嫩绿青翠的树叶逐渐变得枯黄干燥,就像人的感情变化一样。 这节课是体育课,难得能出去放风,恰好有篮球赛,学霸班的同学早就疯了一般飞出去了,宁馨不想凑这个热闹,她的腿还需要养一段时间,不宜过多运动,所以没下去,初阳因为有喜欢的男孩子在打球赛,只能咬咬牙痛别女伴了。 整个教室就只剩她一个人,某些时候她喜欢这种无所事事,不需要思虑过多的感觉,即便自己待在一个静谧的地方也无所谓。 身量修长的少年从体育场回来,看到的就是她眉目舒展,笑意浅浅,捻起桌上的落叶丢下去的模样。 脚步瞬间就停住了,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他驻足,不忍心去惊扰到此刻静谧的美丽。 她真是一个复杂的,神秘的,矛盾的女孩子,她站在你面前,却让人觉得她很遥远,似那远山清淡的烟雾,笼笼统统的让人摸不着边际。 没有她在场,她的音容笑貌,那种幽暗的气息却能穿透一个人的灵魂,记忆和梦境,她在每一个早晨里,在每一缕空气中,在每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似乎无所不在。 她可以是冷若冰霜,同时又是可以如此……温暖动人。 他静静地看了她好长时间,心情随着她嘴边浅浅淡淡的微笑,飘在了晴朗的秋空里,那里的有云,是温暖柔软的,滋生出惬意和愉快。 她在发呆,看窗外的飞鸟,很久之后,才把头从窗外侧了过来,看到他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浅淡的笑意凝住了,嘴角落了下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她拿起笔,装模作样垂下眉眼,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着什么,似乎很认真很努力的模样。 陆洲从她旁边经过,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头顶,发根传来痒意让她绷起了背脊,怒气冲冲地回头骂他:“陆洲,你做什么?我允许你动手动脚了吗?” 她似乎一遇到他就很容易发脾气?就像是炮仗遇到了火星,一点就着。 陆洲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这一点。她身上的坏脾气不少,坏毛病也有很多,寻常时候掩饰得很好,却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用在了他身上。 他知道众人眼中她完美无缺的形象,同时也见过她最真实最糟糕的一面,真不知道这是好运还是坏运。 少年收回了手,看她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子,以及红润的眼角,学着她的模样,把一片叶子丢出了窗外,眼睛看着外边,淡声说道:“你的头上有落叶。”丢下落叶后,顺手把窗给关上了,教室里温暖了许多。 chapter30 这个周末,宁馨接到了一通令她出乎意料的电话。 交际场上的“再联系”,很多时候就真的只是客套话,当事人一问一答,或许双方之间都不会认为,今后还会产生什么交集。 所以接到季少康来电,她是有些懵的,缓了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 上辈子她和季少康并没有什么私交,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是出于公事。季先生为人温和大方,出手阔绰,生意上也好谈,帮了他们不少忙,几次合作都是他亲力亲为,亲手操刀合作方案,不假他人之手,不会出现各种令人头疼的扯皮甩锅现象。 当年宁父久卧病榻,公司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不禁感慨,这些世家子弟的生意并不好做,钱多的人傻,不懂行胡乱搅局,精明的又挑叁拣四,硬是把好端端的合作项目变成赢家通吃,更有甚者,他们身份复杂,牵扯的利益甚多,家族派系林立,说不定哪天某个刚谈好的项目就崩了,和这些人打交道简直是噩梦。 奈何这群人手中掌控着不少资源,可以说是隐形垄断资本的存在,想不沟通都很困难,于是只好迎难而上,拿出准备人仰马翻的架势去策划合作案。 没成想季少康的生意那么好做。如果不是深知此人年纪虽轻,商场上谈笑风生间却能置人于死地的优秀履历,宁先生就要把他归入“人傻钱多”的行列了。 一次成功的合作以后,季少康就被宁先生点亮了绿灯。宁先生对他的评价非常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所接触过的青年才俊中,唯有两人最能入他的法眼。 一个是他的女婿陆洲,另一个就是季少康。 陆洲出身卑微,性格坚毅执着,能吃苦耐劳,不肯轻易屈服,能和各类技术人员工程师合作攻关,如同一匹荒野中饥饿的野狼,咬准了某个目标就不放手,这种性格最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以不屈不挠的意志突破极限。 而季少康,就是另一个极端。出身优渥,家世显赫,温文尔雅,从容不迫,优渥的身世不是腐蚀意志的温室,反而让他具备了极度开阔的眼界和视野,即便所谈的项目并不是他的专长领域,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把握时代前进的方向,抓住通往新风口的通行证,达到合作共赢的目标。 如果说陆洲是那把锋芒毕露的剑,以最刁钻的角度刺向科技壁垒的最前沿,那么季少康就是运筹帷幄的幕后推手,许多不计成本,数以百亿计的烧钱项目都是在他手中才得以顺利推行的。 这是上辈子关于季少康的印象。虽然不算深交,此人早已在她心中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被她列入了“重点关照”的名单。 这辈子她只苦于如何结交这样的大人物,若太刻意反倒不美,让人心生警惕,宁馨知道,身处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非常忌讳别人毫无缘由的靠近。 而身为脑中除了艺术细胞,情商智商空空如也的艺术生,没有周密的计划和恰当的时机,凭着那点可能会露馅的社交能力,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没有任何信心能够和这样的大人物攀谈,即便这个大人物如今还未崭露头角。 任何蝴蝶效应导致的偏见和造成的损失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除了那次宴会上的联络之后,她就暂且把急于结交的心思搁浅了。 没想到人家居然“主动送上门”了,这对她来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一段时间的惊讶之后,她迅速反应过来,捏紧了手中的话筒,掩藏真实的情绪,用不解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的声音回话:“晚上好呀,我是宁馨。” 大人物显然被她有些夸张的语气给吓到了,停顿了片刻,才发出低低的笑声,年轻清亮的声音显得非常愉悦:“接到我的来电,就那么惊讶吗?” “当然啦,学霸百忙之中抽空来电,这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季少康怔了怔,细细捉摸片刻“学霸”这个词,理解清楚其中的含义之后,心情更加美好了。 此番贸然来电,他并不知道这位娇娇小姐是否会觉得冒犯,也是做好了一番心里建设才打过来的。 少年心中思索了很久。 再被“冒犯”,无非就是用自以为杀伤力很大,实则在他看来就像猫爪子挠一样的言语进行回应罢了,与其面对失去某些乐趣的遗憾,这种级别的“冒险”显然不值一提。 此时听到她话语中的欣喜之意,心中那块石头终于悄悄放下了。 眉梢扬起,眉目清俊的少年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天空。 低垂绚丽的天幕下,一座通讯站静静屹立在远方,亘古不变的原始大地融入了科技的元素,宛若荒漠之中开出了一朵钢铁之花。 失联了几个月,就是跟随导师前来此处考察的,“资本坟场”果然名不虚传,任何资金丢在这里,就如同大把大把的钞票丢进水中,投资回报率显然是负增长指数,经济增量不值一提,也唯有国家层面的考量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此刻他却由衷感谢这些看似无用的投入,才能让她的声音相隔千里,跨越白天黑夜的时差,清晰地抵达他的耳畔。 完┊整┊无┊错┇书┊籍: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chapter31 “此时你口中的学霸,正在看非洲星空下的旷野……”少年拿起笔,在援非驻扎点惨白的白炽灯灯光下,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一阵微微的刺痛传来,他面不改色地放下笔,“啪”的一声打在胳膊上,硕大的蚊子立刻贴在了皮肤上,“正在以血肉之躯喂养我们的老朋友。” 她疑惑于这句话,里边有困惑和惊惧,“什么?喂养什么?” “这里的蚊子很大,被我喂大的。” 她显然是愣住了,片刻之后笑出了声,显得十分愉悦。 听见她的笑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临时搭建的椅子上,跟她描述最近几个月的生活。 他作为团队中最年轻的一个成员,跟随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导师一同来到非洲,一行人由北至南走遍整个大陆,深入考察各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状况,给有意前来投资兴业的企业提供可行性报告和参考资料,这是国家加入WTO之后的必然选择。 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几年前,中国被世贸组织总理事会会议接纳为观察员,不少嗅觉敏锐的资本已闻风而动,决议在正式纳入之前占据风口,而这些资本多半在投资回报率高的价值洼地流动,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受到青睐的。 出于战略层面的考虑,不少同伴都在苦恼于,该怎么给这片要啥啥没有的蛮荒之地镀金,让这片“资本坟场”看起来体面一点。 宁馨仔细听他的描述,听他遇到的挑战和面临的苦恼,时不时插一两句话,让聊天得以进行下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聊这些看起来十分宏观的话题,按照国际时间换算,此时他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凌晨叁点钟。但她有意结交,因此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题走下去。 对方聊着聊着,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有意把话题引向了当地的特色和风土人情,他说,这片土地上长出来的人,基本上各个都有舞蹈的基因。 “你有时间一定要过来看看,他们或许一穷二白,但是能歌善舞的种族天赋绝对是真的。” 他没有说的是,看到那些人斗舞的样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她。 若是她在这里,一定会很开心吧? “谢谢你的推荐,身为舞者,我很感兴趣。不过,当务之急是,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不喂蚊子吗?喂蚊子我可不去。” 他想起了女孩那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那是枝头沉甸甸的蜜桃,似乎稍稍用力掐一掐,都能在上边留下粗暴的痕迹。 这片土地原始,蛮荒,豆大的蚊子,阳光炙热,就连风都是粗砺干燥的,那颗洋溢着丰沛汁液的水蜜桃真能适应这样的环境?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差的推荐,因此把话题转向了其他方向。 最后,即将挂掉电话的时候,他对她说:“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 他顿了顿,因为聊天时间过长,清亮的少年嗓音略有些沙哑:“能给我唱一唱生日快乐歌吗?” 宁馨拿着话筒,听到这个请求,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这个请求不是很过分,不过对于她来说,似乎有些亲昵了。他们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少年的解释打断了她的疑虑:“我打给了很多朋友,不过这里信号差,无法打通,所以,今天晚上只有你接到了我的电话。” 话筒里传出细微的滋滋声,那是信号不足时才有的声音。 宁馨给他唱了一首生日歌,挂电话之前,还跟他说了一声晚安。 尽管次数国内还是一片阳光明媚,天高云淡的样子。 他们这样,算是初步建立了比较亲密的关系吗? 在大人物尚未成名之时,抓住机会建立信任关系,甚至产生意料之外的友谊,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对于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 看来写书不能靠经验。大学时候常听到上海同学称呼外祖父外祖母为姥爷姥姥,所以写的时候就想当然了。作者已经力所能及查阅资料了,然而并非专业人士,故事也非亲历,所以有很多疏漏的地方,谢谢读者的指正。不过也有读者反应,确实有叫姥爷姥姥的情况。有魔都的旁友可以聊聊吗? 当然,PO改文比较麻烦,所以还是将错就错吧。 今日的猪猪你投了吗? chapter32 元旦即将来临之际,宁馨的腿伤终于好了,经过审慎的复查之后,杨医生一锤定音,终于解除了禁令。 放她走后,还一直念叨:“一定要好好吃饭,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健康来得重要。” 漂亮的女孩微微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见。 这让家中两位老人如释重负般嘘了口气。 要知道这几个月里,可以说是把他们家的小宝贝给憋坏了,而往年年底,恰好是各色舞团活动最集中的时候,尤其是对于宁馨这样的舞蹈特长生来说,代表学校的荣誉,或是代表舞蹈团的荣耀出征世界各地,与最出色的舞者同台竞技,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演出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一个舞者的常态,与之相比,寻常学生一板一眼走完的校园生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自从几个月前那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舞团。某个寒冷的周末,姗姗来迟的学员迎着冰冷的风雨赶到舞团,还来不及抱怨这魔都这见鬼的天气,刚打开舞蹈室的大门,就已经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踮着脚尖,轻盈而又自在地立在中央。 这个构图十分美丽。 冬天的光线是阴沉昏暗的,透过窗户漏进来,半明半灭的样子。 极为纤细的脚尖沾了地面上的一点光,那点光似乎凝在了她的脚下,笔直映射出那优越的身体线条,再往上,光线变得昏沉,极具标志性的黑纱群渐渐隐匿在黑暗中,那白皙优美的半边侧脸尤为瞩目。 她没有在看任何人,甚至忽略了所有视线,却令众人一同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如同蜻蜓点水的脚尖悄然落地。她泰然自若地走到窗边,拉起遮住光线的帘子,那张被黑暗侵蚀的脸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有人惊疑不定,不确定地看了看她,继而侧头窃窃私语。 她在舞团中的风评可不太好。老学员向新学员普及她曾经的光辉事迹和奇葩经历,这些美丽优雅的女孩子里间或传出一阵阵惊呼声。 “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这么凶狠傲慢呀……” “人不可貌相,还好夏千颖近段时间去参加演出了,不然两人碰到面,啧……” 有不少人开始担忧:“要是被她针对那该怎么办……” 没多久,编导来了,似有若无的审视和呢喃结束了,繁忙的一天开始。 她把所有外在的知觉都屏蔽掉了,从每一寸骨骼的痛楚中,从每一滴沿着肌理下落的汗水中获得了永生的力量。 离开之前,编导留在了最后,那双漆黑深邃,有着淡淡细纹,却丝毫不掩风华的眼睛微微眯起,颜色浅淡的唇露出了一个不算负面的笑。 这张严肃刻板的脸上,这种柔和的表情很罕见。 “你最近的改变很大,进步很快。” 宁馨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运动时不觉得,此刻停下来,感觉到一阵阵凉意,不由得拿起浴巾披上了肩膀。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 她的老师是个很出色的舞者,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致使腿部肌腱受伤,那么应该是属于最顶尖舞者的那类型,可以载入现代舞史册的那种。 前世宁馨并没有获得过这位严师的一句正面赞赏,重生以来第一次见面,却理所当然地把她的评价收下了。 毕竟是大半辈子的积累,芭蕾已经融入了她的每一寸肌肉中,每一根骨骼中,每一滴血液里。如果大半生的积累都无法换来老师的一句正面评价,那么她干脆收拾收拾走人算了。 只不过,她不会再一次次追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演白天鹅。 “一个月后,大剧院有一场演出,这场演出规格很高,届时各界名流,甚至不乏政界人士都会来参与,目前缺少黑天鹅的角色。” 宁馨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惊讶的样子:“又是大剧院和《天鹅湖》?烂透了的经典搭配?” 中年女人又微微弯唇笑了笑,表情更加愉悦了。 “毕竟你不能要求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除了所谓的经典曲目《天鹅湖》之外,还能对芭蕾舞有更深入的了解。他们一生或许只看过这部芭蕾舞剧,芭蕾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那些买在办公室堆放的四库全书,几十年崭新如一日。”女人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说来可笑,最高规格的演出,却是演给这样一群人看。” 宁馨把毛巾搭在了衣架上,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来。” “不会和其他安排冲突?” “没事。” “好。” 第二天,来到舞蹈室的时候,就听到编导室中传出来一阵愤怒的质问:“我排练了整整两个月,从确定曲目开始就一直在忙这件事,每天练习时间超过八个小时,每顿饭都只吃一个香蕉以保持体重,从来没有偷懒过片刻,凭什么让她上场?” 编导冷静从容的声音传来:“因为她比你适合。” 宁馨甚至能猜得到,那个女人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漠然的,甚至可以接近冷酷决绝的神情。 因为上辈子,她质问她为什么不让她演主角的时候,她的导师就是如此表现的。 “因为她比你适合。” “哈,搞笑,她宁馨是优秀,但我的努力就一文不值吗……” “是的,在优秀面前,你的努力一文不值。” “你等着,我一定会抢回这个角色!这是属于我的东西!她宁馨仗着家里为所欲为,我这个替补就是任人欺负的可怜虫吗?老师,你这么偏心,希望你别后悔!” 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怒气冲冲的女孩从里边走出来,似乎没有预料到当事人会站在外边,还一脸淡然自若的模样,年轻美丽的脸庞上怒容微微一顿,又带着赤裸裸的嫉恨看了她一眼,里边是毫不掩饰的猜疑和恶意,而后立刻裹紧衣服离开了。 慵懒沙哑的烟嗓淡淡地笑了几声,门再次打开,裹着貂皮大衣的编导倚着门框,懒懒散散地问她:“怎么,害怕了?” “就像在照一面镜子。”宁馨摇了摇头,“影射出了很多东西。” 关于杜薇的印象并不多,她依稀记得,这个女孩是在她那次任性的罢演之后才崭露头角的。她的罢演产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变化之一就是杜薇。 上辈子,那场规模不小的演出没能顺利进行,这让舞团损失了不少声誉。事后编导气得发疯,美丽的脸狰狞得宛若厉鬼,甚至喝醉了酒还扬言要杀了她,酒醒之后,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只在每一个主要角色之后加了一个替补舞者,杜薇就是这么上来的。 “就像电影《黑天鹅》一样,宁馨,不是非你不可。” 她感到了莫名的危机,直觉如果这样折腾下去,不仅不能达到白天鹅的高度,就连黑天鹅这一胜券在握的角色也会离她远去。此后她在这个舞团里一直没有作妖,一直到她离开,前往法国进修。 至于杜薇?那个女孩宛若跟在她身后的幽灵,宁馨对她的印象实在不很深刻。她或许优秀,但与她无关,一个替补而已。替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有她宁馨在,那么永远没有属于杜薇的位置,这是无须她过分关注的。 杜薇对她心生嫉恨厌恶?或许有吧,不过嫉恨宁馨的也不止她一个,宁馨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她一直想要斗倒的角色只有夏千颖。 只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罢演,也没有触怒编导,还完美地完成了演出,那么替补机制为什么还会出现呢? 她突然感到了一点点凉意,从冰冷的地板上传来,向四肢百骸漫延,一种无形的荒诞感像一颗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 宁馨:听说重生后就会大杀四方?老娘拿的是什么鬼剧本? 渣作者:或许是基建吧。 破案了,根据读者提供的案例,大家把姥姥当成北方人,所以全家遵照太后娘娘的懿旨,把外公外婆都叫姥爷姥姥就对了。【我真是个小天才】 日常投猪投猪! chapter33 除了准备大剧院的芭蕾舞剧,作为一个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元旦晚会表演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短时间内要排演两部风格全然不同的舞剧,这对于任何一个舞者来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尽管熟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骤,这些东西早已烂熟于心,如果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那么技巧再过熟练也都是枉然。 因此只能抓紧时间训练,以最高的效率启动休眠几个月的身体。还好现在年轻,身体柔韧度很大,没有多久就渐渐进入状态了。 这个训练过程中,她没有碰到过夏千颖,无论是学校里的演出,还是大剧院的演出,编导都表示,分开训练,夏千颖能快速融入角色,届时直接上台就行了。 那个楚楚动人的少女形象似乎一点点在她记忆中淡化,也在她的生活中淡化。除了演出,同在一所学校的两人私底下居然没有见过一次面。 高强度的训练让她非常疲倦,文化课也有所疏忽,每天上课,瞅着老师不注意的功夫,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就要往桌子上点。 宁馨把一摞书垒得高高的,恰好能遮住自己的脑袋,实在困得要命,嘟囔了两声,让同桌帮自己掩护掩护。 “初阳,我睡睡,你帮我盯着前边,老班的课叫我起床。” 同桌看着她眼底下淡淡的青黑,在白皙柔嫩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不由得像个忧心忡忡的老妈子一样摸了摸她发丝柔软的脑袋,小声回答:“你睡吧,我来帮你把关,看你累成这样。” 边说着,边拿起自己最爱的数学的课本,全往那摞本就高高堆起的书上垒,慌慌张张的样子颇有种替人毁尸灭迹的局促感。 全然忘记了自己是班里的风纪委员,也全然忘了站在校门口抓起纪律的时候铁面无私的模样,那是连喜欢的男生迟到一分钟都要忍痛大义灭亲的啊。 期中考试之后,班级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老班亲自督导,上演了一场换桌大戏。这个心机秃头老头因为宁馨不爱学习,像是故意伤害她似的,把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都安插在了她四周,唔,年级前十都在她旁边了。 顶着一众学神的死亡凝视,就连宁馨这种学渣都产生了莫名的紧迫感,寻常时候也要好好听课的。 唯一让她不满的地方是,为什么要把陆洲这家伙放在她眼前晃悠? 宁馨跟班主任反应了好几次,每次都败北而归,秃头老班倚老卖老,只拉长了强调回应她:“有什么要求,把数学考及格了再说!数学不及格没有人权!二叁十分的数学,丢不丢人!” 这老头公器私用,为了提高班级平均分无所不用其极,全然不顾让一个这么高的男生坐在她前面到底是一件多么不合理的事! 于是每天上课时间,她都只能盯着陆洲的脑袋出神,像是要把他的背影戳出一个洞。 只不过今天太累了,她暂时没力气瞪他了。 坐在前方的男生垂着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公式,神情认真而专注,一如既往冷淡从容,似乎除了书本和知识,外界的一切都无法进入他的世界,身后女孩子间的悄悄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他耳朵里。 他听见了她细微的嘟哝,压抑着某种不满,还有一些疲倦,娇娇嫩嫩,湿漉漉的,如同奶猫入睡前的叫唤一样轻柔可爱,一下一下挠在了他心上,让人心情软得一塌糊涂。 她就睡在他身后,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那张美丽的睡颜,安详而无辜,长长的睫毛垂落,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他一直知道,她可爱美丽得像个洋娃娃,清醒时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像,睡着时纯洁而又无害的样子也像。 不过,也只是外表像,她才不是无害无辜的,那双利爪拧着他的胳膊不放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他感觉耳朵有些发痒,不由得挠了挠,只摸到了滚烫的温度。 瘦高的身板随着她清浅的呼吸,慢慢挺得更加笔直起来,身子微微挪动,几乎遮住了讲台上老师的全部视线。 赵初阳排斥任何一个靠近她的异性,总是对他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甚至还明里暗里警告他不许靠近宁馨。 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个性格疯疯癫癫咋咋呼呼的女孩子,她实在是太吵了,整天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像几百只鸭子一样聒噪,每天对宁馨搂搂抱抱亲亲摸摸的不像话。每当看到这些恶劣的行为,少年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沉重严肃了。 两人相看两相厌,只因为他沉默寡言,这种矛盾倒是没有像赵初阳和骆扬的矛盾那样摆在明面上。不过从某些角度而言,他们的行动倒是出奇一致。 少女安然入睡,任由班里书声琅琅,而她披着从窗外漏进来的暖阳自在安眠,呼吸浅浅。 她的同桌机敏地盯梢,齐刘海之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时刻防备着敌军偷袭,尤其注重关照窗外,那是班主任经常光顾的地方。 而少女的前方,少年的背脊一如既往挺直,几乎将她趴在桌子上的身形覆盖,如同窗外静谧无言的大树,遮风挡雨皆无声。 在秋冬季节久违的阳光下,白色的衬衫散发出肥皂水清淡的香气,干净而温暖。 爱┊阅┊读┊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chapter34 千禧之年,世纪之交的上海,是一座日新月异的城市,一座伟大的城市,同时也是一座怪异的城市。搭上了改革开放春风的先富们可以一夜之间豪掷千金,左拥右抱出入各类名流场所,精英们穿梭于摩天大楼之中,笑谈国际局势的变化带来新的机遇。 它可以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平静晦涩,单调乏味,犹如老旧弄堂台阶下不见阳光的苔藓,湿漉漉地黏在墙角背光处,或许才是生活的本色。 少年把衣服架在低矮的晾衣杆上,没有用晾衣杆就能轻而易举把衣架放上去,两米多出一点的楼高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老化的墙体加上低矮的楼层,以及密集拥挤的建筑密度,让整栋楼常年处在一种远离太阳的处境中。 这里没有地下室,这里本身就是地下室。 低落在胳膊上的水珠打断了少年的思绪,看到防护栏上隐隐生出的点点铁锈,他拧了拧眉,拿起抹布擦拭,擦掉表层的腐朽成分。 这种环境下,如果不及时对腐朽成分加以处理,那么整个防护栏很快就会被锈迹侵袭。 就像人一样。落在泥泞里的花和落在温室里的花,命运显然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强烈的改变命运的意识,那么堕落也是可以预料的事。 刚想进去拿点油漆刷上,就听到里边传出来的叫唤声。 “小洲,今天你妹妹回来,你去机场接她吗?”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黑暗的里间走出一个中年女人,身量娇小瘦削,着装朴素,面容憔悴,神情中有一种淡淡的怯懦感。 陆洲能从这张脸上看到往昔她的风采,她是她们姐妹中最漂亮的那一个,同时也能从这张脸上的怯懦憔悴看出,她的经历或许是姐妹中最为奇特的那一个。 少年敛了心神,把抹布拧干,晾在外边,才温声回答:“姨夫说他工作的地方离机场近,刚好是下班时间,他正好可以去接千颖。” 女人闻言,露出了微笑,那点笑意刚刚扬起,又被愁绪取代。 “我要做点什么菜好?糖醋排骨,红烧鱼……哦我忘了,千颖不能吃这些,瞧我这记性。小洲,你去市场买些新鲜的水果蔬菜回来,我给她做沙拉吃。” 陆洲没有问她要钱,穿戴整齐后,走到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些水果和蔬菜,回到家中,发现人已经到齐了。 “姨夫回来了。” 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女孩站了起来,熟络地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哥,我来帮你拿。” 中年男人笑了笑,哼了一声,“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小丫头片子,让你自己提个行李,就只推说累啊累,这时候倒是勤快了。” 女孩捂着嘴笑了起来,十分明媚开朗的模样。 陆洲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 她有一张美丽的面庞,从美学上来说是这样。 白皙的皮肤,弯月一样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有一种天然的无辜感,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但他知道,外貌上的特征并不指代一个人的全部,“楚楚可怜”或许只是陌生人一厢情愿的错觉。 从小到大,关于她的传说不少,陆洲没有心思去听,却也知道不少人认为她是整个学校里最好看的女孩子。 没有遇到那个人之前,陆洲觉得的确如此,从美学角度来说是,校园里再也没有比她更亮眼的女生。 他移开了视线,只说了一声“千颖回来了”,就直接把袋子拿到了厨房。厨房里,女人正在切着猪肉,却有些思绪不宁,险些划开手指,看到少年探寻的视线,只是虚弱地笑了笑。 陆洲只好接过她手中的刀具,手起刀落,熟练地把肉切成薄片。 夏千颖从外边走进来,看到他手起刀落,刀工娴熟的模样,仔细端详了那张侧脸片刻。 每次离开再回来,总觉得时间过得快,快到面前这张万年不变的脸似乎悄然多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扬起明媚的微笑,把袖子挽了挽,用那双月亮一样皎洁的眼睛看着他,询问:“哥,需要我帮忙吗?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她刚出声,厨房里的女人就细声细气回答:“千颖快进去,厨房的油烟味重,怕熏着你了。” 女孩美目流转,嗔怪:“不嘛,我刚回来,阿姨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女人神情慌张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她一慌张,就容易手忙脚乱,加上厨房的空间本来就不大,整个人就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小母鸡。 她的恐惧引起了少女的惊讶:“哎呀阿姨,怎么这样呀?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啦。” “姨母,你出去吧,这里地方小,不方便转身。” 女人看了他一眼,才怯怯懦懦地点了点头。 她走后,陆洲平静地拒绝了女孩的好意:“你也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少女还想说什么,看到那少年眸子里明确的拒绝和冷淡的警告,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嘴角扬起微笑,从水果盘里拿了块苹果丢进嘴里,眯起月亮一样的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去日本的这大半个月,都没吃过几次水果,都是蔬菜蔬菜蔬菜……谢谢你啊哥。” 见他没有回话,依然低垂着头认真切着土豆丝,少女从那盘刀口整齐,大小几乎一样,近乎强迫症的水果盘里拿起一块红柚,放在他嘴边,眨巴着眼睛催促:“呐,哥,快吃,超甜的。” 少年看了一眼那块红柚,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瞳孔缩起,下颌紧绷,喉结微动,脸上浮现出被冒犯的尴尬,眉头微微拧起。 “我在忙,没空理你,你进去看电视。” 思索片刻,不着痕迹把她推到了门外,把厨房的门关上了,任由她在外边边跺脚边大呼小叫。没多久,就听到中年男人亲切的呼唤声,还有一些嘟囔和抱怨。女孩把外露的情绪微微收敛,挽着父亲的手进去了。 把自己锁在厨房里的少年松了口气,手中的刀速却显然慢了很多,握着刀柄的力度很大,陷入了某种奇妙的思绪中。 当时他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张同样笑意盈盈的脸。 —————— 有读者说,晚上发文,猪猪都被其他小妖精勾走了,我寻思着好像没错,所以,从明天起,渣作者要开始在早上发文啦_(:з」∠)_ 明天虐陆狗。 chapter35 她习惯在下午叁点到四点那段时间,从那个帆布包里拿出一些东西。 或许是几个装着精致小点心的小盒子,或许是一小盒炸鸡翅披萨,或许是某款国外进口的小零食……总之,他的后桌下午茶非常丰盛,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惊喜,日子过得简直不像是个正常上课的高中生,倒像是把课堂当成了调剂,而这些日常享受才是人生。 他会听到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咋咋呼呼的声音,而后听到她低沉轻柔的声音,像一阵威风,夹杂着一声轻笑,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纵容意味。 他可以想象,那个聒噪的女孩会搂着她的腰,摸着她的头发,说一些令人恶心的话,做出一些让人难以忍受的举动……什么爱不爱的说出来不会尴尬吗? 这个冬天变得有些烦躁,他放下了笔,皱起了眉头回过头,刚想训斥那个扰人学习的罪魁祸首,看到她们的动作却立刻愣住了。 那个聒噪的女孩正用竹签插着一块红柚,放在她嘴边,她的表情显然是有些抗拒的,秀气的眉蹙起,丰润的唇微抿,似乎眼前这块小小的水果让她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境地中。 两人显然也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怔怔地看了他半晌。 那双明丽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惊诧,片刻之后,微抿的唇放松了下来,勾出一抹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弧度,垂下眉眼对着那块红柚轻轻咬了一口,又在女伴期待的目光下,把剩余的西瓜吃完了。 他看见她不自觉伸出舌头,把残留在嘴边的果汁卷进了嘴里,似乎一下子意识过来这个动作有些不雅,连忙抽出一张湿纸巾捂住了嘴,只剩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睇了他一眼,下一刻,那种无意间含情脉脉的凝视又变成了不满的瞪视,似乎在警告他: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捶你! 不知为何,他总能轻而易举读懂她的肢体语言。就像是经历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无数次非刻意的捉摸中参透了她的一举一动所指代的含义。 那种刚产生的口干舌燥被一种莫名的柔情和忧伤所取代,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转过身的初衷,反倒被该讨伐的对象倒打一耙,她的女伴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视线,重重地哼了一声,把课本拍到了桌上。 “臭男人,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她的女伴最近迷上了港片,把里边聒噪的强调学得惟妙惟肖,吵得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道她这么安静冷淡的一个人是怎么忍受的。 他又看了她一眼,把头转过去了,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喂!这人很奇怪诶!阴沉沉的,看着人心慌,我不喜欢他,馨馨,你也别喜欢他好不好?我们离他远一点好不好?” 他不自觉捏住手中的笔,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呼吸屏住,僵直的身子仿佛在等待一个未知的审判。 他听见了那轻柔舒缓的声音,带着一种调侃的强调:“阳光健气的你不喜欢,阴沉沉的你又嫌弃,你想要什么?” 他立刻想象出,她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是一手支着脑袋,嘴边噙着笑意的,或许另一只手还会慢慢地抚弄自己的发丝,如同优雅从容的猫在舔舐自己的毛发。 “不管是谁,都不喜欢!我不喜欢他们,馨馨,你别喜欢他们好不好?哼,他们接近你都是不怀好意。” 她停顿了片刻,而后发出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地下了审判。 “好啊,这辈子听你的。” 他却几乎被这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给打败,一种毫无缘由的委屈,痛苦和不可置信袭上心头,巨大的愤怒和恐惧几乎将他淹没,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心头的空洞越来越大,里边传出惊恐的质问,犹如困兽的嘶吼: “不可能!宁馨怎么可能不喜欢陆洲,她怎么可以不爱陆洲,这不可能!宁馨注定爱陆洲!这是命运,不可更改的命运!” 那个下午,整个晚修,直到那天晚上莫名燥热的梦境,他都在想着她的这个动作。 梦里是一片湿漉漉,热气腾腾的旖旎,那片红柚变成了他的唇,她的唇舌轻柔地扫过他的身体,猫一样狡黠的眼睛水光潋滟,当她静静凝视一个人的时候,仿佛盛满了一世的深情,没有人螚抵抗她的深情……那颗未曾被融化的少年的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盛开,即将沉溺于她制造的美梦和幻想之中,下一刻,又被她冰冷冷的话语浇得满头冷水。 “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他从梦中惊醒,下边是一片粘腻浓稠的体液,下身还挺立着,他却因为梦中那个冰冷决绝的眼神而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感到痛苦不堪。 思绪千回百转皆因一个人,少年看了一眼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果盘,不自觉拿起一块红柚放进嘴里。 酸甜清爽的滋味浸润口腔,回甘之后是一种苦涩的味道。 免┊费┊看┊书┊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chapter36 圣诞过后,下了一场雪,天气愈发冷了。 宁馨打开窗,吹了一会儿冷风,掌心托起一点积在窗沿上的雪,待雪融化之后关上了窗户。 难得周末,她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就连星期六早晨的钢琴练习也落下了。她要把所有时间挤出来,安排那两场舞剧。 她的心中旷然中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和夏千颖的再次见面。 重返青春那天,她以一种极度张扬热情的姿态来面对那场舞剧,就像一位即将油尽灯枯的舞者,望到了生命的尽头,把那场舞蹈当场谢幕演出进行表演,全然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宿怨,忘却了自我,因而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她在日后看那些回放桥段都觉得不可思议,惊讶于无意识状态下,一个人的潜力居然可以这么大。遗憾的是,无论如何模拟当时的情景,无论如何伪装共情,之后她的每一次尝试,都再也无法重返那种状态了。 编导眼中狂热光芒渐渐熄灭,她在那样迫切的期盼中产生了久违的焦虑感,同时也燃起了熊熊火焰,她心中斗志昂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夏千颖见面了。 练了一上午,浑身都是汗,黑色的纱裙也变得汗涔涔的,于是在洗澡前走到房间换下衣服。 黑天鹅的纱裙褪去,洁白柔软的身段露出,看着胸前的裹胸,她却深深地拧起了眉头,变得有些苦恼的样子。 上辈子她这时候,胸部发育其实并不很明显,只能算是A罩杯,成年以后才慢慢发育到了B罩杯,这是她的极限,不过现在情况似乎出了一些变化。 几个月的养伤时间,在难得的饮食放纵下,胸前的两团软肉似乎得到了充足的养分,竟然像雨后春笋一样鼓了起来,目前已有从B向C走的趋势。这让她很不适应,也很苦恼,尤其是在跳舞的时候,于是只能提前束胸,把胸部勒得紧紧的。 她终于有些理解上辈子那些国外的舞者羡慕她的原因了。 她们总之指着她的胸部惊叹:“真羡慕你们亚洲人,乳房长得就像小鸽子一样可爱。美丽的乳房应该像维纳斯那样,存在,但同时不喧宾夺主。”然后又苦恼地看了看自己高耸的上半身,哀叹,“而欧洲人就像是天生的奶牛。每次做动作,都好像甩了几百斤的肉。” 宁馨只好安慰她们,很多亚洲的姑娘都在羡慕西方人的罩杯,丰满性感的身姿才是她们理想的身材,因此会想方设法丰胸,提升自己的性魅力。 芭蕾天生就是一种优雅的,带着高冷气质的舞蹈,上半身太过于波涛汹涌,做起这些高冷的舞蹈动作就会显得不合时宜,肉欲感太强烈。而且上半身太重,身体的重心就会有些不稳,尽管可以通过训练来调节,但总归不是有利条件。 为了减少大胸的干扰,国外的舞者都会通过束胸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她没有想到,重活一世,这种苦恼会出现在她身上。 “果然不应该吃太多的……”小声抱怨了几句,摸了摸被束胸包裹着的乳房,“这样下去迟早会突破C杯,看来有必要重新制定饮食计划了,万不得已也只能动缩胸手术……” 伸手想要够到背后的拉链,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只好大声呼喊:“阿姨,快进来!我出问题了!”没有人回答,她只好放高音量,“阿姨,我遇到问题了,进来帮帮我!我一个人无法解决!” 一般这种情况,她都是喊菲佣过来解决的。菲佣和她的关系很亲密,她从深圳过来这边,就一直是这位阿姨在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两人虽是雇佣关系,却胜似一般的亲人,这种私密问题并不会刻意回避。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纪小姐身上所缺失的那种毫无保留的母爱,她在这位阿姨身上找到了一些弥补的情感,因此对她格外敬重依赖。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还是没停下胡乱扒拉的动作,两手并用抓着后背,苦恼地皱着眉头,娇声娇气地自言自语: “阿姨,你看过《加勒比海盗》吗?伊丽莎白因为鲸骨裙勒得太紧喘不上气,所以从塔台上掉进了海里……我现在也喘不上气了,好难受。不过凯拉奈特莉小姐是因为胸太小,需要鲸骨裙才能勉强挤出那么点可怜的乳量,我是因为胸太大了。这么一想我也可怜,胸太大不是好事,便宜的只有男人……你快帮我把拉链拉开!我喘不上气了!” 刚才各种高难度动作轮番上阵,脸不红心不跳气息绵长的人,此刻柔弱得像是多等一分钟都要立马挂掉了。 来人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有些踌躇,又被她念叨动作太慢,啰哩啰嗦的模样简直和高冷的人设大相径庭。就像是一只外表高冷的猫,回到熟悉的地方,就立刻钻进主人的怀里喵呜喵呜个不停。 就在她即将回头的时候,那人上前,一只手掌轻轻扣住了她纤细的腰。她有些怕痒,腰肢扭了扭,微微的安抚之后就停下了别扭的动作。 她的絮絮叨叨没有得到身后人的回应,来人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腕,把她两只纤细的手掌握住,一阵“嘶啦”的声音,后背的拉链终于被拉开了,来人也放开了她的手腕。 感到呼吸顺畅起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脱掉束胸以后,立刻转头过来兴致冲冲地说:“啊我忘记了《加勒比海盗》要到03年才上映……”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睫毛微颤,漂亮的眸子睁得很大,里边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 —————— 有点长,分成了两章,十二点还有一更_(:з」∠)_ 周末愉快,投猪投猪! chapter37 略显稚嫩却英俊干净的面庞,脸上挂了两团可疑的红晕,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了,垂着眼眸,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并不看她。 少年抬眼瞥了她一眼,就看到少女惊诧的面色变得铁青,怒容爬上了她美丽的脸庞,因此显得生机勃勃,她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今天是周末。” 言下之意,就是补课时间到了。 对于“扮演好好学习”这件事,宁馨叁天打鱼两天晒网,自从离开两位老人的视线以后,连装都不想装了,只会在周五的时候,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仗着腿长优势,踹一脚前桌的椅子,压低音量告诫他:“这周没空,你不许来我家!听到没有!” 他不出声,但是她知道这人已经听到了,这个周末他不会过来。 宁馨本想直接让他直接别来了,这种一劳永逸的方法却不奏效。 少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说好的叁个月,少一个月,少一周,少一天都是不行的。” 她又想出新招断绝后患,听到他的一句话,立马打消了这种念头:“薪水是纪老先生支给我的,如果贸然毁约,那么需要告知老先生。” 为了给以后的一些事情做铺垫,宁馨还想立“好学生”的人设,人设崩塌这种事暂时是做不得的,不然以后的很多事情都难以自圆其说。 这个不知变通的倔驴差点没把她气死,简直是花钱找罪受,请了个祖宗来给她安排任务。偏偏这人做什么事都是一副较真的模样,还要定期给她考核,把考核成绩发给姥爷,搞得她痛苦不堪,却又不得不勉强应对让人头疼的数理化。 天杀的陆洲,天杀的数理化,上辈子她一定害了他全家。 于是最终只能用上了拖字决,每个周末都要提前拒绝他。这个周末太大意了,居然忘了踹这厮一脚? 看着眼前这张脸,想到此人前世今生的斑斑劣迹,以及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一时怒向胆边生,柳眉倒竖,抓着他的手臂狠狠瞪着他:“我问你怎么进了我的房间?女生的房间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虽是她占了理,言行之间却颇有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影视剧里的反派角色。 陆洲也有些好奇,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是怎么能做到这样的,无论是高冷神秘的样子,还是高冷傲慢的模样,都和“善茬”两个字搭不上边,因此风评不算好……虽然在他看来,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本质还是一只没什么伤害的猫…… 只要她稍稍缓一缓脸色,姿态变得亲切温和一点,那么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她。陆洲知道,学校里边,她的人气是真的非常高,初中部的,同年级的,高年级的,甚至已经毕业了的校友,人们对她的好奇只能说是与日俱增,如果不是慑于她冷傲的姿态,那么追求者一定是蜂拥而至的。 从这个角度而言,他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私心,希望这样就很好。 有些奇怪,他以前非常厌恶这类型的女生,对这种仗着优渥家世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向来避之不及,却偏偏对眼前这个人讨厌不起来。 隐隐有一种感觉,无论她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惊讶并苦恼于这种想法。理所当然?为什么她的嚣张狂妄就是理所当然? 他只好跟她解释:“阿姨出门了,听见你的求助,就让我进来了。” 宁馨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反驳他的话。 她确实是求助了,没有说明原因,阿姨可能误以为是普通的意外,她平时就爱在家里大呼小叫,遇上什么事情,地板湿了,脚趾头多了一个蚊子包,窗外飞进来一只飞蛾,都要呼叫阿姨前来解决…… 人确实是阿姨允许进来的,她也不可能去质问关系亲密的菲佣…… 意识到这点,脸色更黑了,气到差点晕厥,手上使劲把他推出去,还伴随着各种恶言恶语。 “滚出去!你这个垃圾混蛋!” 她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链子已经拉开,在她大幅度动作下,黑色的练舞裙竟沿着胸部慢慢滑落,而她由于今天是在家中练习,束胸里边并没有穿内衣…… 于是…… —————— 在陆洲面前,她真的就是恶毒女配。 不仅是宁馨在用新的视角审视曾经的人生,陆狗也在用全新的视角解读“宁馨”这个符号吧。他们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下章有肉。 投猪吗亲爱的_(:з」∠)_ chapter38【h】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她眼中惊惧的美丽还未来得及消退,纤细的手依旧握着他的手腕,手上的力度还未卸下来,两人呈现对峙的姿态。 而另一只没有被她影响的手,不由自主想要抵抗她的推搡动作,不想被她误会,不想听到她嘴里难听的辱骂。 一种莫名的冲动、委屈和不甘驱使着向来沉默寡言的少年想要进一步解释缘由——他的人格不卑劣,也不下流,不是有意要闯进她的私人空间,仅仅是因为听到她娇娇嫩嫩的呼唤,他没办法做到对此置之不理。 那只手刚要制止她胡搅蛮缠毫不讲理的动作,她的反抗却非常激烈,他只要使出了一点力气对抗,在接触她的身体那瞬间,她身上的裹胸刚好掉落在地。 掌心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丰盈和柔软,细腻温暖得不可思议,如同触碰到了天堂的云。 视线不自觉向下移动。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胸前,罩住了少女一半丰盈白皙的胸脯,另一半则直接暴露在了他的注视下。 对文学艺术不感兴趣的少年对于女性身体之美,仅限于断臂的维纳斯身上那对小巧的乳房,以及某些经典必读名着里边对于女性乳房的描写:娇嫩的花蕾,初春的第一束山茶花,或是某些乡土作品中推及大地哺育万物的想象。 他并不觉得那是美,那些艺术作品也不能激起更多的联想,关于乳房最直观的印象,就是生物学上那寥寥数笔的描述,脂肪、腺体、纤维等组织构成其主要部分…… 此刻,脑海中生物学上直观的描述统统消失,那些他未曾体验过的美感,从文艺作品中死记硬背才留下的那点少得可怜的词汇量,即刻在他脑中喧嚣起来,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一股脑儿炸成了一束束灿烂的烟花。 视线变得朦胧起来,呼吸变得困难,眼前的一切都在氤氲升腾,只留下少女幽暗的体香,如同月色黄昏时分月季树下浮动的香气。 他时常在她走过身边的时候,像一个变态的瘾君子,不自觉用鼻腔捕捉这点微妙的气息,而她对此毫不知情。她全然不知道,在她眼中正直严肃的少年已经在暗处占了她不少便宜。 窗帘关得很严密,紧紧漏进来一些冬日的光线。 此情此景,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这点气息显得格外清晰,伴随着手掌传来的温软的触感,掌心底下那细微的心跳,少女眼中惊惧的美丽,油画里晦涩昏暗的画面似乎活了过来,随着那些缭乱的梦境一起活了过来…… 他在梦里和她做爱,以各种不同的姿势,似乎也跨越了很漫长的时间,漫长到让人以为那是一辈子,如果是,那么真想就那样过下去。 梦里的她可能要比现在成熟一些,不同于现在略有些青涩的模样,如同枝头初绽的花蕾,那是一种裹挟了阅历带来的沉淀的成熟感,而无论什么年龄,都美丽得让人头晕目眩,让人无法自拔。 她在他身下目光迷离,呼吸灼热,美丽的面容沁出了薄汗,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活色生香,嘴角带着笑意,表情甜蜜而幸福,纤细的手搭上他的脖颈,还会时不时扬起如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在他的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 “我爱你,陆洲……”她的呢喃也是湿漉漉的,带着欲望时候的低沉沙哑,轻轻撩拨她的耳畔,“你呢……” 他想回答她的问题,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出声,心中着急,苦于无法疏解想要表达的欲望,体内的情潮汹涌,如同被压抑的岩浆,以急切的姿势一次次冲进她的身体深处,仿佛那里可以让她明白他无声的答案。 他在她的身体深处找到了至高无上的满足,她似乎也在他身下得到了快乐,美丽的面容陷入情潮,妩媚如同妖物,眼中那幸福甜蜜的爱意却渐渐熄灭了,变成沉寂冷却的岩浆。 “我……我……”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把那个字说出口的,常年的压抑,刻板守旧的家庭教育,让他对这个字无所适从,甚至因为亲人的不幸经历,对于花言巧语有一种近乎抵触的情绪,“我喜欢你。”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直接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 “宁馨,我喜欢你……” 那双眸子眼中的惊惧立刻变成了惊讶,皱了皱眉,变成了疑惑不解,还带上了审视。 —————— 不会吧不会吧,居然有人认为这只是肉渣?没有对器官进行描写就不是肉了吗?意识流作者气抖冷,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说只有肉渣所以只投一颗猪的那位同学请你把另外一颗补上谢谢!被别的小妖精勾走了还好意思把锅甩给作者哼你就是不够爱我(ノ=Д=)ノ┻━┻ 凌晨十二点还有一更_(:з」∠)_ chapter39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明明受害者是她,现在这厮的手还横在她的胸前,豆腐都被吃光了,他还不放手,甚至还往下瞟了几眼,无论如何受害者都是她才对吧,搁十几年前那就是犯了流氓罪,是要被拉去枪毙的,但是他却露出了一种十分痛苦的,十分压抑的情绪,眼睛通红,脸色变得有些狰狞,仿佛在忍受着什么。 就连“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也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似的,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子戳着他的脊梁骨,硬生生逼迫他说出这几个字。 这狗男人,喜欢她是一件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把他往后一推,随意扯过一条睡衣披在身上。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操他妈的,你这种人就该被拉去枪毙!枪毙一百次都不够!”气急败坏的宁大小姐罕见地爆了粗口。 触碰到她眼中阴沉沉的情绪,少年有一瞬间的清醒,同时又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之中,通红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紧紧盯着她,嘶哑着嗓音:“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他?隐隐有一种声音在告诉他,宁馨爱陆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辈子他们会幸福地走下去。究竟是什么地方错了? 宁馨差点气笑了,把睡衣结了一个结,“你还有脸问?进我的房间,不吭一声就拉我拉链,还摸我的胸,摸了你还看……妈的!我允许你这么做了吗?” “对不起。” 她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暴躁情绪中,“对不起有用吗?你该被拉去枪毙!我不想看到你,快滚!” 他突然上前,垂下眉眼凝视她的怒容,两人隔着极进的距离。 “对不起。” “你滚……唔!!” 纤腰被搂住,少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把她推到了身后的墙上,身板把她压得死死的,唇狠狠地压在了她的上边,一点点用力啃噬着,眼睛又红又亮,如同饥饿之至的野狼。 心头蓦然一跳,伸手要推开他,两手又被他蛮横的力度给镇压了,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被他肆意侵犯。 宁馨想咬他,或是抬腿踢他下体,她感受到这厮发情了,那根规模不小的东西就抵着她的小腹,这时候来一膝盖一定让他终生难忘,脸上传来的湿润的触感却又让她停下了动作。 啃着啃着就哭了?这是什么操作? “对不起……”他依然在低低地说着这几个字,脸上是一片泪痕。 掰开他的脑袋一看。 他是真的哭了。 英俊的脸上都是泪水,眼中压抑着的痛苦,以及深深的眷恋让人心惊。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陆洲。无论是少年时代沉稳持重,不像同龄人的小老头模样,还是壮年时代不动声色,不怒自威,气宇轩昂的样子,陆洲在她心中,有一些永远不会改变的特质。 坚强如铁,从不示弱,永不屈服,这些特质是他生命的底色,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丢失,包括财富,包括身份,甚至包括作为一个人的情感、叁观和尊严,只要剩下这些东西,就能组成“陆洲”这个人的全部架构。这种人是极难被撼动的,也很难被打败,这也是宁父选择相信他能执掌未来的原因。 她曾深深地迷恋着这一点,在一起后又被这层如同钢铁一般的保护色给击溃,他似乎不懂得什么是爱,或者说,他的柔情未曾施舍给她。 “对不起……对不起……”他依然在重复这几个字。 宁馨隐隐有一种感觉。 他真的只是在为刚才那件事情道歉吗?那一声声的低喃里边似乎隐藏了一种更为深沉的情感,不觉间悄然融化了她心中冰封的一角。 陆洲很少对她诉说歉意,那个男人倔得就像一块石头。 抚上他的脸颊,望进他的眼睛,轻声发问:“陆洲,你在哭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道歉?” 他摇了摇头,眼中是一片茫然,“我不知道……” 他眼中的茫然若失,以及种种复杂的情绪渐渐褪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遮住她的眼睛,颤抖着声音低语:“宁馨,你别这样看着我……” “什么?” “你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是谁?是你对我这么差的原因吗?” 宁馨愣了愣。 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 还有,她对他,真的很差吗?似乎是有点,总是在把莫名其妙的情绪发泄到他身上。有点类似于,舔狗翻身把歌唱,于是变本加厉地欺负害她那么辛苦的人。 她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眼里看到了疑惑,委屈和不甘。那是那个人不会出现的情绪,更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眼中的情绪深沉似海,不会如此直白露骨。 或许有一天,眼前的少年会变成他,但是绝不是现在。 十六岁的宁馨无法参透十六岁的陆洲在想什么,而叁十几岁的宁馨对十六岁陆洲眼中的爱慕一清二楚,尽管他认为,他掩饰得很好。都活成老妖精了,她要是看不出来那点心思,找跟面条吊死算了,但在此之前她并不以为意。 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要她一一回应吗?累不累? 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也是真的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陆洲,如果你看到了爱情的尽头,参透了爱一个人的本质,你对我的爱终将熄灭……”正如同我对你的爱,也在生命结束的那瞬间消失那样。 “那么,你还会选择在此刻交付你的情感吗……” 她似乎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轻飘飘的,如同从天外传来,音量极低,如果不是他在认真倾听,而且两人离得很近,那么他或许会漏掉这一段话。 这段话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总觉得预示着某种没有他参与过的东西,放下了横在她眼前的手,望进她美丽的眸子,坚定地回答:“我喜欢你!” 第二次说出口,似乎没有那么难为情了。 或许,等到她可以接受的那天,那个字也可以自然而然说出口的吧? 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一辈子”叁个字说出口,这叁个字是不亚于“我爱你”这叁个字的,代表了极重的承诺,尽管他隐隐有感觉,除了宁馨,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动心,甚至,这辈子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她突然笑了起来,愉悦而轻快,像一只终于得到了小鱼干的猫,狡黠又美丽,撩得人怦然心动,情难自抑。 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脖颈上,像每一次梦境那般,凑近他的耳畔。只不过,这次回应的不是她的承诺和爱意,而是—— “十六岁的陆洲,我们做爱吗?” —————— 陆狗:这……虽然……但是…… 宁小姐:磨磨唧唧的做什么?都是要做的,还不如直接进入主题。 渣作者:你们搞快点!都快十万字了!我是廉价劳动力吗?用爱发电我快没爱了! 精┊彩┊文┊章┊尽┇在: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chapter40 “什么?”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很久之后才吐出了这两个字,眼睛里是不敢置信,仿佛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宁馨看着他,认真地重申:“陆洲,我们做爱吗?哦,就是上床,交配。” 少年眨了眨眼,不自觉舔了舔干燥的唇,因为她越来越露骨的话,脸色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眉头却拧得很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哲学问题。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手掌搭上了她的肩膀,低垂眉眼认真地端详她的脸色。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水光潋滟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里边是一种难言的妩媚之色,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并用这种优势在勾引他。 他猛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是一片肃穆的神色。 “宁馨,不要开这种玩笑,尤其是不要在异性面前开这种玩笑。” 她只要稍稍露出一点暗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抗她的诱惑,更何况是这种明晃晃的引诱。 “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开玩笑的……” 男人不是正人君子,他们有多下流龌龊,看见她时心中闪现出多少卑劣可耻的念头,她不会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他自诩对这种事情并不算感兴趣,然而,面对心爱的姑娘,某些时候也会产生难以启齿的冲动,尤其是在那些纷乱暧昧的梦境中,仿佛摆脱了道德上的枷锁,化身野兽,尽情享受她身体的妙处…… 男人不是正人君子,彬彬有礼只是他们社会化的表象,无论他们伪装成什么模样,阳光开朗也好,温润如玉也罢,内心深处对美好事物的破坏欲,征服欲和掌控欲才是他们的底色,从这个角度而言,任何一个男人都是野兽。 她需要保护好自己,年轻的女孩需要更清醒的自我保护意识,不要随意对男人露出这种媚态。 宁馨听到他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都明晃晃地表示邀请了,甚至还主动勾引他,这厮居然不为所动,对她的引诱视若无睹。 十几岁的陆洲都不能搞上床? 这太他妈失败了。 宁小姐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直接认为他是眼瞎。 指着门说道:“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少年感受到她的挣扎,更加用力地抓紧了她的肩膀,皱着眉头发问:“你为什么生气?宁馨,你需要保护好自己,你才十六岁,不要做这种事……”他说着,眸色逐渐变得深沉,声音低沉了下来,“这种事情,如果你想,等成年了也不迟……” 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夹杂着恼怒和挫败,拼命地挣脱他的束缚。 “我想做爱,现在就想要,如果你不能给我,那立刻滚!我的身体我做主,你别教我做事!出去!” 她固执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叁岁小孩! 陆洲只觉得自己气得肝疼,因为她的任性妄为。 “宁馨!你脑子里的智商就只有花生米那么大吗?生物课没有学过吗?精虫上脑麻烦去治一治!太早做这种事对身体有害无利。” “什么?陆洲!你欠打吗?你敢骂我!你居然骂我!你才是猪!王八蛋!” 宁馨差点气晕了,眼白翻得飞快,仿佛回到了刚结婚的头两年,两人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他总是这样得理不饶人,时时刻刻都在摆出一副训诫的模样,看她的样子也充满了严厉的批评和指责。 他总是说,她做事不计后果,没有理智可言。 理智理智,去你妈的理智,她想要寻找快乐怎么就那么难?婚姻简直是一座坟墓,婚后不能泡夜店,不能酒吧蹦迪,不能穿太过暴露的着装因为“有伤风化”…… 天知道那两年她是怎么度过的,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大清,这狗男人还不是仗着她爱他所以肆无忌惮侵犯她的权利? 她挣脱了他的手,走到座机旁边,阴沉着一张俏丽的脸,“你现在给我出去,你不想有的是其他人,你以为你是不可替代的吗,笑话,我这就让人……” 刚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按下任何一个数字,少年抓着她的手一下子把话筒按了下去。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她被闷在了一个怀抱里,鼻尖是清淡的肥皂水的香气,紧接着身体一软,就被他丢到了床上。 这一波转变下来她有些懵,绑好的头发此刻也乱了,发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头发黑鸦鸦地压了下来,掀开凌乱的发丝一看,就撞进了少年深沉似海的视线。 他生气了,是盛怒的那种。 她感受到了他的怒气,有些害怕这样的陆洲,从上辈子开始就是这样,脸上的愤怒和羞恼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踌躇和犹疑。 她知道今天自己没有控制住脾气,有点无理取闹的意味,像发情的母狗一样,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而恼羞成怒,继而牵连到了他。 其实也不是很想做那种事,只是此情此景不撩拨撩拨他,总觉得心有不甘,她在他身上体会到的挫败感已经太多了,想要扳回一局,没想到勾引不成 ,却是把自己气到发疯,越想越多越恼怒,把问题扩大化了。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道歉,更不能认输,昂起下巴回瞪他。 “看什么看,这是我家,你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少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露出了莫名其妙微笑。 “你的电话线已经被拔了,没有注意到吗?” 宁馨抓起座机,发现真的是这样,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有病啊!拔我电话线!”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竟然开始解开衬衫的扣子。 她盯着他的动作。 突然想起那些过往的经历,两人发生过不少口角,每当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的时候,最后是在床上解决的,事后双方都会形成一种共识,那就是,暂且搁置争议,等到条件成熟再谈判。这是小问题的解决方式,某些时候不仅能解决矛盾,还会成为夫妻间难得的调剂方式。 而对于那些大问题,他也总是习惯用做爱的方式解决,总是习惯“搁置争议”,信奉床头吵架床尾和,这种情况下,每次做完后宁馨都想弑夫。 大问题越积越多,感情就是一点点被消磨的。 而事发之前他也是这样一副要笑不笑,慢条斯理的样子。 他把衣服扔到了一边,露出精瘦的胸膛。十六岁少年的体格远远不如青壮年时期来得成熟稳健,胸前和小腹的肌肉线条却隐隐有了一种力度的美感。 宁馨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他不会来真的吧? 少年接下来的举动就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单膝跪在了她的身侧,一手撑着床,低下头俯视着她。 “宁馨,这里是你的地盘。不过,当我把门关上,把电话线拔了,家里没有任何人在,那么,如果我想对你为所欲为……这是一件不是很费劲的事,没有人会来帮你。” 这是个让人有冒犯感的姿势,她有些紧张,他看到了她眼中美丽的惊惧。 这种纤弱的,美丽的孱弱无力感更能激起人的破坏欲。 不是保护欲,是破坏欲。男人的保护只是为了更深层次的破坏,独占式的破坏,任何保护都是有代价的,别说男人的胸怀广博似海,不会斤斤计较,他们心里的算盘可没少打,每一笔账都算得很清楚,可惜单纯的少女并不知道这一点。 她或许听说过,性能给人带来快乐和愉悦,因此迫不及待想要偷吃禁果,开发年轻稚嫩的身体,却不知道隐藏在性背后的肮脏心思。 性是美好的,却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 她似乎想要推开他的身体,又被他一手拉住了。 他抓住她的手,沿着他的胸膛,腹肌一点点向下,按在了那个凸起的地方,当她的手隔着一层衣物触碰到他那里时,少年眸色顿时变得深沉似海,灼热地,黏黏糊糊地落在她的脸上。 声音也变得嘶哑异常。 —————— 渣作者:你们搞完了吗? 宁馨:你说呢? 渣作者:什么?!十万字了居然还没搞!宁馨!你是我见过的最失败的小h文女主! 宁馨【冷笑】:十万字?呵!嘉文,出来。 沉嘉泽:勿cue,我们正忙谢谢,有性生活的人和你不一样。 宁馨【狂怒】:垃圾男人要他们何用! 热┊门┊书┊籍┊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chapter41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chapter42 宁馨威胁他,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口风果然很紧,除了偶尔和她对视时,淡漠的脸上露出的一点点不自在的表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她也是头一次知道,这男的居然还能闷骚到这种程度。 早上有跑操,初阳喜欢的男生就在前一个班级,每次跑步这姑娘溜得比谁都快,硬是突破了班级的阵型冲到了人家的队伍里,她则跑得很慢,几乎落在了最后边,只看到了女伴一骑绝尘的背影。 任何有上进心的人,或是想起到锻炼目的的人都不会像她这样咸鱼。 某一次,她的鞋带掉了,绑在脑袋后边的马尾被人轻轻一拉,就听到男生低低的声音:“鞋带掉了。” 她停下来绑鞋带,绑好以后继续跑,没多久居然又发现,这人怎么跑着跑着,又跑到了她后边。话说他体育其实不错,尤其是长跑项目还得过奖,腿也够长,这不科学。不过当时她并没在意,只觉得奇怪。 后来她发现,他每次都会跟在她身后,隔着很近的距离。 “你不要总是跟着我。”一次跑操途中,她对他说,音量放得很低,但她知道,他能听见。 落后她几步的男生脚步顿了顿,抿了抿唇,表情不是很高兴,叁两步跑到了她旁边,与她肩并肩,跟着她一起慢慢跑。 宁馨黑着脸摘下了MP3耳机,侧头狠狠瞪着他,“喂!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嗯。” “那你还跟着做什么?不知道这样子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吗?” 男生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没跟着你,跑道这么宽,我跑我的,你跑你的,有规定说我不能这么跑吗?” 他的话音一落,就看见娇纵任性的姑娘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娇娇的不满之声,“哼!那你慢慢跑!我先走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背后的俏皮的马尾甩啊甩,隔壁班的男生有故意跑快一点,冲到前边离她很近的,有男生看着她的背影发出感慨:“真漂亮,光看背影就已经那么漂亮了。” “人家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了,你喜欢,怎么不去追?” “你不也喜欢?你怎么不去追?” “这……这不是看你长得比较帅,把机会留给你吗?” 一群男生就这样笑了起来。 陆洲眯着眼睛看了他们几眼,走到跑道旁边,跟拿着红旗的检查员说了几声什么,没多久,那几个强行破坏阵型,冲到别班队形的男生就被勒令保持阵型了。 他又追上了她的脚步,不过没有刻意离她很近,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宁馨有看杂志的习惯,尤其是时尚杂志。 她的抽屉里什么东西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这些消遣读物,不然光听老班讲课她会发疯。宁小姐认为,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个没有互联网的2G时代,再没有其他消遣活动,她真的要发霉了。 只不过校门口卖的杂志,基本上都是学习类的书刊为主,小报亭的老板说,时尚杂志印刷精美,价格太贵,一本就要五块钱,学生都舍不得,每期只能拿回来几本,有时候还不一定卖得好。 当她感到无聊,想看这些消遣读物的时候,去小报亭询问,都会得到令人沮丧的答案。 “没啦没啦,已经买完啦!” 但她又不想押钱给老板,让他帮忙留下最新一期。宁小姐生性中有一点怪癖,就是不想一眼看到头,她喜欢不期而遇,喜欢在小报亭里看到某一本符合她心意的读物,然后开开心心掏钱买下抱回教室。 而如果这份读物是别人有意预留的,那么她就会丧失了阅读的兴趣,或许是因为她不太喜欢一成不变的东西。 她的这点小性子被纪老先生摸得一清二楚,聪明的老爷子甚至还用过这种方法,引导她好好学了一段时间的数学。之后,可惜操作方法不当,不幸泄露机密,宁小姐不仅从此断绝了对数理化的那么一丁点兴趣,甚至还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 所以她一直认为,她的数理化那么差,老头子得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她才不会承认是智商问题。 或许也可以称为逆反心理。宁小姐作了一辈子,重来一世,还是没能把这种幼稚的毛病改掉。 一连两个星期,她都遇到了喜欢的杂志,这让她有点意外,连翻好几页,看到喜欢的明星也在上边,尽管时下的穿着打扮,闪亮的烟熏大眼睛和凌空飞起的假睫毛,照着她的眼光来看着实有些辣眼睛,但这不妨碍她很高兴。 毕竟是喜欢了很多年的歌手,二十年后她依旧喜欢这个歌手的嗓音,很小众,唱着十分罕见的蓝调,她的歌声,就像是亲自为听者端上了一杯浓郁的威士忌。 不经意间露出了微笑,询问出声:“老板,最近进货多了吗?” 天气冷,老板把自己关进了小报亭里,听见她的问题,笑眯眯地从里边探出头,摆了摆手,“没有,没有,你最近走运咯,别人抢都抢不走。” 听到这句话,她更高兴了,拿出两块钱给老板,把杂志塞进了书包。 她走后,没多久,小报亭前边又来了一个少年。 报亭老板又探出头,往姑娘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那姑娘刚走,你看见没?” “没有,我们不是一个方向的。老板,这星期一共多少钱?” “你等等,我数一数。一共进了叁本不同的,她拿了一本,你补上另外两本的钱吧,一共十块钱。” 少年接过两本过期了的时尚杂志,这是被她挑选剩下的,而后放进包里,拿出五张面值两元的车票放到了老板手里。这时候车票尚未完全退出人们的生活,以物易物是很常见的事,因为这些东西都十分实用,拿到任何一个商场都能兑换。 她确实是“走运了”,不过是有人刻意制造的走运,抢不走也是事实,因为有人在帮她兜底。 从此以后,她的课桌底下又多出了一本没什么营养的读物,看过就扔,也没在意,遇到喜欢的新一期再买就是了。班上热衷时尚生活,却又囊中羞涩,舍不得掏那几块钱的女生偶尔会向她借来看看,宁馨表示无所谓,反正这些快消读物也要扔。渐渐地,他们就步入了一本杂志传遍整个教室的时代。 而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少年,家里的茶几上却突然出现了很多时尚杂志,每一本都很新,显然是没怎么翻动。 搞得夏千颖很莫名其妙,拿起杂志翻了翻,看向了正在看书的少年。 “哥,你买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 “嗯。” “为了我买的吗?你知道我喜欢看这个!谢谢你啦哥,你对我真好!”她拿起杂志晃了晃,小鹿似的眼睛弯成了新月。 沉默寡言的少年抬眼看了她一眼,少女分辨不出这个眼神指代的含义,总之并不能让人高兴。 “不是为了你。你可以看,看完了放回原位,不许拿走,不许损毁。” “哦,不给我看,那你给谁看?你自己又不看!你的钱是刮大风来的吗?” “不关你事。” 少女不满地撅了撅嘴,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总觉得自己的哥哥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抢走了。 这是她的哥哥,尽管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本就该亲密无间,本就该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这也是她不满于陆洲冷淡态度的原因。 哥哥是属于她的呀,从他来到她家开始,就应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凭什么被外人抢走? —————— 过几天收费,老规矩,千字35po,不喜欢的读者可以就此止步,不要勉强自己嗷。喜欢的读者陪我走下去吧~ chapter43 学校元旦晚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连和夏千颖的再次同台交锋都显得平淡无奇。 这并不是一场值得十分投入的舞会,校园例行晚会的规模实在太小了,对于她们来说只能算是演绎生涯中的小小尝试,但两人同样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给台下众多对于芭蕾世界十分感兴趣,却没有条件近距离享受这种艺术的学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舞蹈完毕,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宁馨屈膝谢过观众的赞赏,刚从台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到了女伴的欢呼声。 “馨馨!馨馨!我在这我在这!你简直美呆了!啊啊啊仙女仙女!” 她走过去,只想跟她打一声招呼就好,没想到却被她抱了个满怀,娇小的身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迸发出来的能量,勒得她的脖子有点紧,让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今天不是天鹅湖,而是另一场比较欢快活泼的曲目,她和夏千颖同为女主共同演绎,两人都穿着粉白色的纱裙,梳着高高的公主发髻,妆容也是偏向于清淡的仙女风。 只不过与她身上冷傲疏离的气质相比,另一个腼腆可爱的女主角显然要更加受到欢迎。 夏千颖刚从台上下来,就有不少男生捧着鲜花跑到了她面前献殷勤。漂亮的女孩露出了柔弱的微笑,腼腆又羞涩地接过了男生手中的花,却因为前来搭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怯生生地婉拒了其他人的好意,一步叁回头,含情脉脉看了几眼那些男生,终于依依不舍地退场了。 她的同桌显然对那个和她同台交锋的少女很有意见。 女伴放开了她的腰,看向了某个方向,突然冷笑一声。 “还当这是在演戏呢,虚伪又夸张,还以为是在演紫薇吗?也就那些男的吃这一套,我都快恶心死了,呕。” 初阳不仅对接近她的男生有敌意,还对总是和她的名字并排出现的夏千颖有很大的意见。在她看来,任何人都不配和宁馨相提并论,更何况是那个看起来就假兮兮的女生。 如果她知道两个词叫“碰瓷”、“捆绑”,那么一定会毫不犹豫扣在夏千颖头上。 宁馨对她的脾气了解得一清二楚,微微一笑并不解释,也不附和。 有人经过她们身边,听到她尖酸刻薄的评价,瞬间不高兴了,“喂,你喜欢宁馨,但是也用不着踩着夏千颖吧?人家招你惹你了吗?” “我说我的关你屁事,你多管闲事!” “你就是皇后身边为虎作伥的容嬷嬷!果然是人以类聚!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宁馨,“就是见不得人家比你漂亮比你受欢迎!” 女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他妈的什么意思给老娘解释清楚!她比馨馨受欢迎我理解,毕竟男生都不长脑子,别人勾一勾魂都没了,但是漂亮?你是眼睛瞎了吗?” 看着炸毛的小炮仗就要跑出去和别人理论,宁馨连忙拉住了她。 如果说,她的形象在别人看来就是恶毒女配,那么,初阳就是别人眼中恶毒女配的跟班,能帮着毁尸灭迹的那种。 宁馨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收获这样一个朋友,前世今生无论她面临什么非议和危机,初阳都一如既往选择站在她这边。 简直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情也软得一塌糊涂。 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失落,询问出声:“怎么了?” “哼!那些臭男生,提前一天把花定完了,我今天早上去,花店都说没有了,一看就是他们搞的鬼,太气人了!馨馨,对不起。” 宁馨愣了愣,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幼稚而又真诚的理由。 她露出了笑容,不是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也不是客套疏离的假笑,而是十分真诚,十分愉悦的微笑,配合着今天这身仙女装扮,整个人都在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十六岁的宁馨在乎极了,傲慢而又拧巴,既希望得到最多的目光和关注,又嫌弃那些人太吵太愚蠢。 她站在金字塔顶端冷眼俯视别人,孤独而又倔强,又拉不下脸寻找人间的快乐和温暖。 但是重来一次的宁馨才不在乎这些。 女伴嘟囔:“可是我没有给你买鲜花,夏千颖都收到了那么多鲜花,这不公平。” 宁馨捏了捏她气得鼓鼓的脸蛋,“没关系,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女伴眨了眨眼,突然捂着脸骂她犯规。 今天是元旦,世纪之交的第一年结束了,这个年过得很隆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女伴也不例外。她的演出结束以后,初阳就一直心神不宁地往外边看。宁馨知道她约了人,把她送走了。正好她也出了一身汗,要进去换衣服回家。 后台却非常乱,刚刚表演民族舞的舞者摔倒了,闹得人仰马翻,而另一边,又有一组大合唱队伍即将上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众人推推搡搡,宁馨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后,还没来得及进换装间,差点被推倒在地,幸而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俯身,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跟我来,这里太乱。” “我要换衣服。” 少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有个地方,你在那里换,我守着。” 话音一落,还没等她答应,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陆洲,你一向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吗?我还没同意!”两人一路疾驰,把会场吵吵闹闹的摇滚乐声抛在身后。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一路劈开汹涌的人群带她狂奔,“你会拒绝吗?” “我拒绝!” “你不会。”他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 宁馨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搞得有些发懵。 这个活该没人爱的死人脸居然笑了?天要塌了? 呆愣愣地被他拉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少女瞄了一眼四周,前后都是墙,四周还有不少灌木丛围着,确实私密性很强,然而,当她看到图灵黑黝黝的雕塑,顿时满脸黑线。 “我就在这里?露天?” 黑夜里,少年眼中的光芒很明亮,眼睛却有些闪躲,“没人会来这里,我不看你。”再说了,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什么…… “你让我在图灵雕塑旁边做这种事?” 少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答道:“没问题,图灵是同性恋,放心,他对你没兴趣。” 宁馨气得白眼直飞,这到底是什么钢铁思路?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这垃圾男的不是正在气她,就是走在气她的路上。 心头火起,冲上前就是一顿乱捶,却被少年抓住了手腕。陆洲见她越打越起劲,显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在趁机乱撒气,眼看口头劝说没用,直接搂住她的腰,带着一点点羞恼的成分吻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陆洲!你混……唔唔!” 她仍是不安分,呜呜咽咽控诉他的暴行,手脚并用又被他蛮横镇压。吻着吻着,似乎得到了乐趣,开始不满足于嘴贴嘴的状态,稍稍使了点劲无师自通吻得更加深入。 如果有人此时经过这里,就会发现在这个校园中隐秘的一角,这一幕究竟有多像一场骇人听闻的暴行。 美丽优雅如同天使的女孩,高高的仙女发髻因为挣扎而几乎散落下来,柔软蓬松的发丝变得松松垮垮,纤细的腰肢被比她强壮得多的少年紧紧箍着。 他在吻她,不像是一般的亲吻,也不像是单纯的逼迫,少女水光潋滟的眸子媚态横生,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在挽留,手臂已经攀上了他的肩背。 她的心中隐隐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果然气血方刚的少年人就是禁不起撩拨,只是一个单纯的吻,她就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反应…… 他们吻了很长时间,直到她感觉呼吸不畅,对方才放开了她。 宁馨想捶他,然而想到刚刚自己也乐在其中,报复似的推开了他的胸膛,在夜色的掩护下狠狠地瞪着他。 “抱歉。”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溶入了茫茫夜色,“但是我不后悔。” 直到她换好装束,在回去的路上,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她对自己的反应有一种恼怒。 和陆洲的纠缠既然已经造成,再多纠结也无济于事,只会给自己平添困扰,重来一次,享受人生才是她的主旋律。既然这个男的还能给她带来快乐,为何还要拒绝?她并不想否认内心的真实感受,她对他的亲密接触有感觉,掩饰是毫无意义的。 每个人都有隐秘的喜好,就像男人对于初恋脸总是有迷之执着,对十八岁的女孩永远保留热忱,眼前这张脸恰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只不过,她想在这段肉体关系中掌控话语权,却总是会被一些惯性影响,那些过往的,沉重的东西总是在试图把她的灵魂往下拉拽,试图干扰甚至掌控她现在的人生,别别扭扭不痛快也不利落,这是让她不能忍受的。 她需要解决心理上的失衡。 少女皱了皱眉,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见她情绪不佳,陆洲也没敢触碰她的雷点,一路上都很沉默。 把她送回家后,一直默默跟在后边的少年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束紫罗兰,捧到了她面前,惯常淡漠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眼睛又亮又滚烫。 宁馨想了想,收下了今晚唯一的鲜花。 —————— 宁馨【微笑】:前夫,对于别人认为我是“恶毒女配”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狗【思索】:他们的直觉是正确的。 初阳【冷笑】:且让我来扎他几针。 好┊看┊的┇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四十四章 少年的恋慕来得热烈而真诚,如同春天枝头盛开的花,洋溢着沉静却不容忽视的喜悦,每一次目光接触,宁馨都能感受到平静表象之下涌动着的力量。 磅礴无声,实实在在撼动她的情绪。 而似乎除了她,再也没有人能体会这份隐秘的渴望,在赵初阳的眼里,他依然是那个“长得虽然好看,成绩不错,却阴沉寡言,浑身冰冷冷,独来独往,让人难以亲近的男同学”。 这让她感到心惊诧异。 于是,她目光中的坦然和戏谑,甚至带着一丝丝审视的嘲弄,逐渐变成了不自在和尴尬,直到某一天,顶不住那双眼中真诚热切的恋慕,她还是退缩了,头颅依然高高昂起,姿态傲慢不可一世,却很少乐意往他所在的方向投去注视。 只要她施舍一点点关注给他,无论他的目光此前投向哪里,总能第一时间捕获她的视线。 未知的存在总是让人恐惧,前世的陆洲从未这样看过她,他们之间最和谐的时候,不过是相敬如宾,诚诚恳恳履行夫妻的义务,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对世俗意义上的模范夫妻。 虚幻飘渺的情绪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人性本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很多时候她沉浸在少年单纯的爱慕中,心态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第一次品尝爱情滋味的时刻,血液里燃烧着丰沛的冲动,却宛如游走钢丝,一念之间如坠冰窟。 因为她偶尔会在那炽热如同岩浆的目光中捕获一丝丝无名的罪恶的邪念,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拉入阴暗的深渊一同沉沦。 而当她仔细分辨他的表情时,那点莫名的紧迫感和压迫感又不见了,他依旧是普通的少年,他脸上茫然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 显得她既亢奋又紧张的情绪十分可笑,就像一个失败的小偷,重来一次,摸清了各种路数,终于偷走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被损害的人毫无察觉,甚至还爱上了她。 他全然不知道,他的命运已被篡改,他的感情已被鸠占鹊巢。 陆洲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态度上的变化。 在一个放学午后,班上仅剩寥寥无几的同学,就连后桌那个聒噪的女孩也去看篮球赛了,敛眉沉思的少年放下了笔,微微侧过身子,用轻柔得如同雪花落下的声音问她:“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吗?”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总是用一种很古怪,但也说不上是哪里古怪的目光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亢奋而又莫名,而当他迎接她的视线的时候,又会被狠狠地瞪一眼,立刻把头撇向一边。 这样的表现是很可爱,但也很古怪,他绝不会认为是女孩子害羞的表现。 她怎么会害羞呢……她的一些出格举动让人害羞才差不多,哪有女孩子会无缘无故问别人要不要上床……她总是随心所欲,心思深沉似海,像海底针一样难以揣测。 他怎么会想到,这是某人因为心虚而内心失衡的表现呢。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反常举动已经足够令他寝食难安了,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她的表现到底传达什么意味,却苦于没有找到适合的时机问出口—— 他可不会忘记她曾警告过,不许让别人看出两人的关系。要是违背了她的意愿,以那人的任性妄为绝对会一脚将他踢开。 宁馨在这个教室里,就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除了跳舞再没任何运动能吸引她的兴趣,今天教室里的人都去看篮球赛了,她睡了一下午刚醒来,就听到了陆洲的声音。 清亮中带着些许低沉的嗓音,十分好听的少年音,夹杂着浓浓的疑惑不解。 她眨了眨眼,睡眼惺忪中看到了他的侧脸,每一笔线条都张弛有度,起承转合都有韵味的一张脸,渐渐和她睡梦中那张成熟英俊的扑克脸重迭到了一起。 她做了一个不开心的梦。 陆洲这种强迫症是一定要把自己所处的环境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出一点差错都不能容忍,每一样东西都要放在固定的位置,但对于生活上的事,她又是个比较随心所欲的人,走到哪丢到哪,一回家衣服鞋子包包随处丢,就算把整个家都拆了也没关系,反正总会有人帮她收拾。 一段时间后,陆洲总是发现自己的东西莫名其妙不见,或是移动了位置,甚至干脆不见了,仔细观察后发现是某个家伙随心所欲导致的后果,心里非常烦躁不满。 两人刚结婚那段时间简直是场灾难。这男的还不是仗着她爱他才随心所欲,天知道她从出生开始就没做过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学起了整理收纳东西,他还要一脸严肃地检阅她的劳动成果……往事不堪回首,那种怨妇生活她是怎么过的? 怒从心头起,宁小姐眼中惺忪的睡意渐渐变成了如狼似虎的光芒,脸上表情扭曲成了一团。 “陆洲你他妈……” 陆洲眼疾手快把她的嘴捂住了。 “!!!” 看到少女大而媚的眼中燃烧着的怒意,陆洲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余光隐晦地向四周扫了一遍,低声解释:“还在教室……” 不要冲动。 宁小姐做事不计后果,任性妄为,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但是又极爱面子,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众目睽睽之下的冲动日后想起一定会后悔。 陆洲很容易就把她生气的原因归结为,他不小心打扰到了她休息。 如果害她当众丢脸,那么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他身上不知何时已背了莫名其妙的债,总是不受她待见,再去触霉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宁小姐愣了两秒,果然安静下来了,把他的手掰了下来,只不过脸色依然很难看,面色不善盯着他看。 “做什么?” “你最近……”他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说,“我是不是惹到你了?” 宁小姐冷哼一声,“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陆洲抿唇静默了片刻,又问道:“我做了什么?” 宁小姐刚想爆粗口,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她仔细搜刮了很久近段时间的记忆,发现陆洲确实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反而是她不断挑刺,心里不平衡,一直在单方面闹别扭。 但是宁小姐是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的。 “我不想看到你!” 少年眼中的眸光顿时黯淡了下来,敛起来的眉目有一种静默的失落。还未等宁馨品味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他就已经摆正了身子面向讲台,错开了她打量的视线,唯有绷得很紧的背脊泄露了些许情绪。 少年的心第一次为一个人震颤,紧闭的心扉里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的影子,似乎一切沉寂已久的情绪都因为她而活了起来。 她就像《小王子》里的玫瑰,不期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她一遍又一遍精心挑选她的花瓣,挑剔且骄傲,脆弱而美丽,却让他的世界从此有了色彩。 她身上长满了刺,名为傲慢、任性和娇纵,他却因此感到欣喜,因为这层保护可以为她抵挡某些居心叵测的注视。他曾在阴暗的角落里对这些注视虎视眈眈,任由心中滋生出某种名为嫉妒厌恶的毒汁。 但是这层刺随时都可能会变成面向他的武器。 骄傲任性的玫瑰不必在乎小王子的感受,因为不喜欢,可以不在乎。 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 不想引起其他同学的注视,因此只能偷偷摸摸进行简单的交流。 他并没有忘记,之前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育生如此张扬示爱,她却没有明确表示阻止。 她想探索两性关系的奥秘,对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邀请他共赴巫山云雨,可以和他拥抱,亲吻,可以向他展示美丽的身体,但这些都和喜欢无关,更和他无关。她需要的只有快乐。 她可以毫无顾忌出口伤人,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全然不知她的每一句话都能激起他心中的滔天巨浪。 然而……然而…… 没关系。 “但是我想看到你。” 很久之后,她才听到了他闷闷不乐的声音。 “如果是……如果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我道歉,以后不会这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甚至产生了荒唐的懊悔。 不是在懊悔那天夜里如此轻薄,情不自禁亲吻了她,而是在更遥远的过去,少女邀请他共同沉沦的那个晚上,他为什么要坚持某种可笑的理智。 直面自己的欲望很困难吗?无论如何她都不喜欢他。 ——————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chapter45 期末考试后,她的学习成绩再也瞒不住了。 宁馨接到成绩单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置信。 上辈子她的成绩已经够差了,重活一次居然还能更差?? 不是说好重生后都能拳打学神脚踢学霸清北拿下的吗?她一定是假重生了! 宁小姐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智商不够用的前提下,她比上辈子还更懒,上辈子好歹还挣扎挣扎,现在完全是放弃治疗了……重来一世,老咸鱼没有发奋图强,反倒是因为看破红尘直接躺平任嘲。 老班对她的咸鱼行为痛心疾首:“宁馨啊,光长个漂亮的脑袋,里边却空空如也,这也是不行的啊,靠美貌能吃一辈子吗?你看看,数学还能从叁十分掉到十五分的,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因为她这十五分,班级平均分被隔壁班反超了……老班的年终奖莫名其妙飞了一大半,气得好几天没心情去泡网吧。 宁大小姐被训话的时候像个孙子一样躲躲闪闪,全程盯着他锃亮光滑的脑袋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学期以来他貌似更秃了,简直比前世更惨,心中终于难得产生了一丢丢的心虚。 她实在不想说,考叁十分和考十五分,和题目难度没有任何关系,纯粹看运气……这次她的运气也太差了,选择题只蒙对了几道…… 纪老爷子也收到了她的成绩单。向来健谈的老爷子一时之间也词穷了,跟老师道歉了很久,保证一定会关心孩子的学习,请老师放心云云。挂了电话后,又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而后拿起话筒给陆洲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弄堂里的公共电话,陆洲听到下边传来小卖部阿姨的叫唤,摘下眼镜的时候还有点懵。他很少留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也很少有人主动给他打电话。 听到纪老先生的陈述,少年没有任何询问就接了这一单,攀爬老旧楼梯的时候心情都是飞扬的,狭窄逼仄、阴暗潮湿的环境并不能妨碍他心中滋生出快乐的情绪。 虽说有点不厚道,但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张漂亮的面孔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扭曲成什么样子了。 为了赶紧打发他,宁馨近段时间可以说是在冲业绩,一连恶补了好久的课,他可没忘记,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那一刻,那张美丽的脸蛋上如释重负的表情,简直是立马翻脸无情,马上就把他赶走了。 陆洲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一种淡淡的失落萦绕心头。 她结束了被迫学习的痛苦,他也失去了唯一与她独处的机会。作为她的“老师”,最大的乐趣不在于听到她的成绩进步了多少,能亲近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容就已令他满足万分。 果然,宁馨正在阳台上美滋滋地晒太阳,享受难得的清净时光,听到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一口红酒没咽下去,差点没气得当场去世。 姥爷居然又给她续费了?? 她非常后悔,为什么不在姥爷询问补课情况的时候,多说几句陆洲的坏话,而是认为没有必要落井下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十分虚伪地给他掩饰了一番。 事实证明对待前夫这种生物就一定要落井下石,还要把井口堵死了。 于是,这个寒假,除了准备春节芭蕾舞节目以外,她还要被迫应付陆洲。 上课走神是一定的,目光呆滞是一定的,听不懂是一定的,而且不懂装懂爱面子也是一定的。 她比一年级的小学生还难伺候,而且除了本身理科天赋缺失的问题,她似乎还对他存在莫名其妙的抗拒心理,什么事都要和他抬杠才舒服,青春期的各种毛病在她身上都有了集中体现。 这让陆洲的工作非常难以进行下去。 天气越发冷,室内暖气开得足,宁馨裹着貂皮被窝在沙发里,正听得昏昏欲睡。 奇怪,前世她觉得陆洲的声音好听极了,低沉悦耳,带着一点点少年的清亮,如同大提琴的音色。少女的梦境中都是意中人醇厚的嗓音,似乎在梦里,她都能踏着他的声音翩翩起舞,如同一撮雪花一样自在飞扬。 尽管陆洲和她交谈的时间并不多,多数时候都是冷淡疏离,客客气气地回答她的问题,或是干脆点个头,似乎并不想理会的样子。她曾费劲心思和他攀谈,用那些令她一个头两个大的题目去“请教”他,即便得到最客套的回应,也能令她开心好长一段时间。 她把少年匆匆忙忙给她写的答案珍藏,上边的字迹十分潦草,她仔细辨认了很久,才勉勉强强认出那些公式和数字。 很可惜,她只认出了公式和数字,却对这些公式和数字的内在逻辑一无所知,正如同她对少年客套疏离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拒绝之意毫无察觉,他的意思和公式一样理智而冰冷。 因为无知所以才开心。 那似乎是她最真诚地爱着他的时光。 后来……后来…… 现在她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想睡觉。 原来无论多么好听的声音,无论多么强大的滤镜,无论脸有多么好看,凡是讲数理化的人都是这么讨厌! 宁馨勉勉强强抬起头,看到吊钟上的时间,脸上的表情瞬间又不好看了起来,眼睛往外一张望,看到玻璃外边簌簌地落下了雪,呆滞无神的眼睛立刻变得明亮而又耀眼。 陆洲从刚写完一道题,转过头就看到了她眼中盛开的光芒。 如同春日的暖阳一样耀眼夺目。 他一时之间被她愉悦的情绪干扰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刚才还病怏怏的少女披紧了貂皮被,像一团狐狸一样蹿出了玻璃门。 她在雪中飞舞,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雪白得过分,她白皙的脸庞似乎足以与之媲美,貂皮被又红得过分,恰似少女脸上的红晕。 她就像一团明亮的火焰,在露天阳台上积累的厚雪快捷短语层上轻盈自在地跃动,她踮起了脚尖,不知疲倦地飞舞着,似乎即将与簌簌下落的雪花融为一体,过分饱和的红色又好似要将这些雪融化。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舞步,手里还捻着粉笔,黑板上的题目还有待解决,恍惚间他突然想起,她近段时间犯了感冒,上课的时候都哼哼唧唧病怏怏的,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还各种耍赖皮,就是非暴力不合作,若不是他主动提出可以躺在沙发上听他讲课,这段时间估计她又要有理由逃课了。 想到这里,刹那间的痴迷和惊艳被忧虑所取代,少年眉心微蹙,眉峰聚拢,扔掉粉笔快步走向露天阳台。 外边的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在他出来之前关上了门。 他只能隔着一层玻璃和她对视。 少女睫毛扑闪着,上边有一层细细的雪花,大而媚的眼睛水盈盈的,像是浸润了雪,眉目倏忽弯了起来,骄傲的面容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驱散了与生俱来的因为处尊养优滋生出的傲慢和清冷。 那团小狐狸像是偷到了好吃的。他将她的表情理解为逃课的愉悦。 “宁馨,开门!” 他尝试开门,却没能撼动。 宁馨看到了他脸上的焦急之色。 他越着急,她就越开心,隐隐有一种崩坏的报复感。啧,陆洲居然也有这一天?能说是天道好轮回吗。 他在拍玻璃门,但是因为隔音效果好,她只能隐约他的声音,大意是叫她别任性。 宁馨想了想,又弯了弯眼睛,全然不理会里边焦急的等待,甚至还有心情往玻璃上吹了一口气,水雾凝结,她往上边画了一颗爱心。 任性?白捡了二十年,难道要规规矩矩过完吗?未免太无趣。 过了几分钟,看她全然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的模样,陆洲脸上的焦虑渐渐消失了,变成了面无表情,黑黝黝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这样反倒让她停下了肆意妄为的举动。 以她对这人的了解,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心中隐隐滋生出些许不安。 但是宁小姐的骄傲不容许她示弱,更何况这是她的主场。 chapter46 当陆洲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轻而易举地打开玻璃门的时候,宁馨脑海中不知为何闪现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可惜少年并未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在她目瞪口呆的时刻,陆洲早已站到了她面前,低下头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牢牢锁住她的面孔。 在他眼中,她看到了燃烧着的怒火,压抑而隐忍,在这漫天飘雪的冬天里,她竟因为这样的注视感到浑身发热,不禁握紧了身上的貂皮被,纤细的手指略微发白,正想避开他眼中锐利的锋芒,下一刻,她的身子就如同一片轻盈的雪花一样飘了起来。 陆洲把她抱到了屋里,立刻关上了玻璃门,阻隔外边呼啸的北风和漫天飘雪。 在他怀里的少女眨了眨眼,在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整张脸,从那紧绷的下颌线以及紧紧抿起的唇不难猜出此刻他的情绪。 她睫毛上那层薄薄的霜雪已被室内的暖气给融化,更显得眉目水润,含情脉脉,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庞也被骤然变暖的空气醺得酡红。 像是喝醉了酒的玫瑰。 本应是软软糯糯的女孩,被他抱在怀里安安静静的红色小狐狸,和他静静对视了几秒之后,酡红软糯的脸颊开始扭曲。 “陆洲!”你好大的胆子。 后边未出口的话早已被堵在了嘴里。 身量修长的少年猛然将她压在了沙发上,薄唇覆上了她丰润的唇瓣,辗转吮吸,不知休止,还带着些许惩罚意味,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她的下唇。 那团红色的貂皮被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在地。 冬天室内暖气充足,她里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背心,洁白如玉的肌肤顺着少年压下来的力度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柔软的胸脯贴着少年的胸膛,她听到了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似乎随着她的呼吸而律动。 他整个人就像是黏在了她身上,像是在预防她作乱反抗,修长的腿也早先一步压住了她想要行动腿,一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两只手腕扣住,以并不能令她难受的姿势束缚在她头顶上。 他又在吻她! 还是没有经过她同意! “陆洲!你答应过我什么!”趁着他放松之际,宁馨抓住了机会争取了一点点呼吸的空间。 妈的,这男的到底会不会接吻,她都要窒息了。 她却不知,此刻眼含羞恼的模样更为生动活泼,发育良好的胸脯一颤一颤的,惹得气血方刚的少年身体上的变化更为明显。 既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宁馨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她是想吃肉,而且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抗拒,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前夫乱发疯,她现在气得只想杀猪。 宁馨喝令他:“下去!” 他没有行动,没有说话,只是稍稍退开了一点,不再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姿势表明了一切。 宁馨翻了个白眼。 “一个合格的绅士是不会让下半身鼓鼓囊囊的,你下边怎么会这样?它顶到我了!” 听到她的话,他严肃认真,面无表情的脸居然慢慢浮现出一丝红晕,平静无波的瞳孔产生了点点涟漪。 如果不是她脑子十分清醒,此刻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饥渴难耐以至于把未成年的前夫给潜规则了,不然他露出这样一副事后羞怯的表情是为什么? “下去!”她恶狠狠瞪他,到底没有表现得太强硬。 毕竟她也有点心虚底气不足。 刚才被他毫无章法吻了那么久,全然无技巧可言,少年爆发出的原始野蛮的活力,身上滚烫的温度却轻易勾起了她的欲望,如果他真的是那种不顾一切的狂徒,稍稍动手探索她的下半身,就能发现她那里早已湿透。 年轻的身体就是麻烦,什么时候都能发情。 但她并不想给陆洲留下“只要强来,就能得到且不用付出代价”的印象,发生性关系,或是毫无节操地和未成年前夫勾搭在一起,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但前提必须是她来主导。她想要就要,说停就必须得停。 她玩不过前世的陆洲,难道多活了二十年还要这么憋屈吗? “你在勾引我……” 听到少年低低的陈述,她有些懵。 “你在勾引我!” 这句已经不是陈述,而是控诉。 少年,你这么普通,怎么可以这么自信? 如果不是“普通”这个词放在他身上确实有点不太合适,宁馨早已呵呵他一脸血,让他见识见识二十年后的诛心之言。 尽管宁馨有一百种方法能够给予他致命一击,但还是忍住了那些过分刻薄的话,“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里边只穿背心……” 宁馨嗤笑出声,“这是我家,我爱怎么穿怎么穿,关你什么事?” 平复了体内波涛汹涌的情潮,陆洲稍稍恢复了理智,在她越来越暴躁的催促下终于放开了她的身体,翻身躺在了她身侧,下身刻意离她远了点不再挨着,以免产生尴尬的事情,另一只手却仍紧箍着她的腰不放。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靠近,陆洲知道这是安抚她的必要措施。 果然,不再强行压着她以后,她的脾气收敛了很多,眼神由刚刚被突袭的愤怒转变成了被吊起胃口的兴致盎然,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一手撑着脑袋,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就像一只高贵的,靥足的猫在打理她的毛发。 陆洲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 眼中的情欲尚未褪去,体表温度依然高得惊人,声线依然低沉沙哑,声音却不急不缓,冷静从容地说出他的分析。 “你对我今天的到来有些意外,开门的时候表情惊讶,显然没有预料到。那时候你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看到我的第一反应似乎有些尴尬,因为你下意识耸了耸肩,把自己藏在了门后,这是退缩的表现。按照常理推测,外人来访,你应该十分重视着装打扮,你是一个十分在意个人形象的人,即便第一时间不防,也会即刻补救,但是你没有,后续没有任何动作,为什么?” 宁馨脸上饶有兴致的微笑渐渐消失。 “因为你第二时间产生了捉弄的心思。所以你脱掉了鞋子,光着脚在我面前走动,又披上了貂皮被,营造半遮半掩的氛围,既不会显得刻意,又能达到不经意引诱我的效果。你又推说自己感冒,不想在自习室上课,要我出来沙发配合你,因为躺在沙发上更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从人体学,视觉和美学的角度分析,女人身体上起伏有致的线条和柔软的皮质沙发是经典组合,两年前热映的《泰坦尼克号》里露丝的经典镜头就是这一分析的代表……” 少女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 陆洲不为所动,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冷冷的,只是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靠近自己。 “还有,你在玻璃上吹下水雾,顺着凝结的水雾画爱心,刻意制造朦胧暧昧的氛围。隔着一层玻璃门,这样的勾引让你觉得很有趣,顺着室外的光线既能看清我的表情,又能让你处在一种绝对的主导地位中,你认为那层玻璃就是你的保护层,所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而玻璃门内的我对此毫无办法,只能被动接受你的引诱,看得见摸不着。”他说着,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将自己靠得离她更近,下身紧贴着她的腿部,毫不避讳他尚未完全消退的生理反应,与下半身粗鲁野蛮,近乎无礼的动作相对应,手上的动作则是轻柔的,如同流水一样拂过她略显凌乱的发梢,帮她把头发别到而后。 “宁馨,好玩吗?” —————— 宁大小姐,你继续作。 黑了黑了。 别想了这对就是相爱相杀,甜不起来。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chapter47 宁馨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眯着眼睛笑了笑。 手掌靠在他胸前,趁着他不注意,使了一个巧劲,就将少年压到了身下,两人之间的姿势改变了状态。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陆洲并没有任何动作,脸上从容平常,没有丝毫破绽,唯有一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里边闪耀着炙热的火光。 她撑起身子,如同水蛇一样在他身上游动,两脚跨坐在他腰身上。 对陆洲来说,仰视的角度让面前这张清贵漂亮的脸平添了几分圣洁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而她不知检点的动作,她脸上充满诱惑的表情,她眼中渐浓的戏谑嘲弄的意味却与这些词汇相去甚远。 男人的梦中情人永远都有两幅面孔,一个天使一个魔鬼,一个是清贵圣洁的白月光,一个是挠得心头痒痒的朱砂痣。如果他知道有一种审美叫做“又纯又欲”,那么一定毫不犹豫将这个词用在她身上。 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她真是个妖精! 此时的陆洲已不能准确捕获心中的想法。 十六岁的少年原先并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某种力量,能够瞬间击溃人的理智,燃烧一切理性,让秩序铸就的高堤显得如此可笑,让一个人只能变成一块随着欲望沉浮的肉,即便明知不可为也不愿挣扎清醒。 她的发梢垂落在他脸上,他能闻得到她身上清淡的幽香,少女的肌肤洁白如玉,柔软芬芳,似乎将要随着冬日暖阳陷进他的怀里,融入他的身体里。 处于青春期的身体是躁动敏感的,随着她愈发出格的举动,他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额头青筋显露,浑身像是被放在火架上炙烤一样,在这个冬天沁出了汗水。 “你说好不好玩?”她笑着朝他沁出汗水的脸吹了口气,“就算是故意勾引你又怎样?你能抵抗吗?” 她的笑容得意而又猖狂,带着成竹在胸的嚣张狂妄,却因此美得更令人心悸,如同淬了毒的玫瑰,开得摇曳而又恣意。 陆洲抿了抿唇,用沙哑得厉害的声线说:“我猜对了,你承认了。” 宁馨这才反应过来,这厮刚刚是在诈她。她掉入了一个思维惯性的陷进之中,潜意识里认为他无所不能,因此不难猜出她想捉弄他的意图,从而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却因此忽视了很关键的一点:陆洲的能力是没问题,然而绝对不是体现在观察这方面,事实上,前夫的观察能力可以说一般般,但凡他真有点眼见力,就能轻而易举猜出她的一些想法,也不至于让夫妻关系闹得那么僵。 这人的能力从不用在男女之事上,他怎么可能对她的心思把握得那么准,无非就是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诓她,站在舆论制高点上为他突如其来的欲望辩护罢了。 这男的一句话都不能信,无论什么年纪都一样,如今更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色做出这种事。 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宁馨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按着他捶一顿,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自己。 她故意往下移动了几分,臀部刚好对准他的下身坐下去,满意地听到身下的少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喘息,他抓着沙发的手更加用力了。 “陆洲,了解我的意图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她坐在他身上,微微扬起了下巴,显得傲慢又可恶,“勾引是阳谋,不是阴谋。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掉入这个陷阱?你引以为傲的理智呢?你为什么会沉浸在肉欲的快感中?”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傲慢中掺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报复的快感,像是在竭尽全力撕毁着某种东西,简直已成了她的执念。 被她柔软温暖的臀部挤压肿胀的下半身,那种毁天灭地的快感近乎将陆洲淹没。 他却在这种时刻分神观察到了她的情绪,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便两人亲密无间,他们的身体就要突破最后一层壁垒,却似乎仍隔着某种他不知道也没有参与过的事情。 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撕破陆洲名为理智的防线,让他沉溺于欲望之中,是宁馨一直想做却未曾成功的事。 “陆洲,你想上我吗?”她收敛了疯狂的神色,脸色平静了很多,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转而充满暗示性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只要你一句话。” 想…… 怎么不想。 他做梦都在想。 想把梦里那些过分的招数都往她身上使,和她一同探索未知的领域,听她在他身下发出动听的呻吟和难耐的喘息。 他不止一次暗自懊悔没有把握机会,曾那么坚定地拒绝她,而现在,当机会再次摆在他面前…… 机不可失,直面自己的欲望就那么困难吗,生物学角度来说,他们早已性发育成熟,做这种事一点都不过分,她想要快乐,那就给她快乐,更何况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 陆洲神情变化莫测,最终还是紧绷着下颌线,眉眼微敛,不让颤抖的睫毛泄露真实的情绪,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你感冒了。” 他刚说完这四个字,就见女孩充满诱惑的表情一点点皲裂,狰狞程度让他不禁产生一种她真的会弄死他的错觉…… 不是错觉。 宁大小姐是真的想弄死他。 她搞不定叁十几岁的前夫,居然也搞不定十几岁的前夫,这太他妈尴尬了吧,勾引手段都用上了,她就这么一点魅力都没有? “你该吃药了,我给你倒热水。”陆洲说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要推开她翻身下来。 “倒你妈的热水!陆洲,你敢让我多喝热水这辈子你就完了!我不想听到热水这两个字!” 看他停止了动作,宁小姐说道:“陆洲,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这座山我翻不过去,以后的路就再也没法好好走了。无论你今天愿不愿意,我都要你……”她顿了顿,狠狠地瞪着他,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生活就是一场强奸,当无法反抗的时候你最好愿意!不然被强迫的感觉会让你很痛苦!”宁馨说着,还满意地点了点头,为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富有哲理的经验总结感到骄傲。 陆洲:“……” 幸好是在法治社会,如果是在古代,她一定是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典型。难道这就是大小姐的脑回路吗?不懂…… 陆少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危机之中,刚才产生的那点令人不安的疑惑不解被他丢到了脑后。 眼下他还要应付一场即将到来的危机。 因为宁小姐已经在扒他的衣服了。 但他穿的是T恤,并不好操作,尤其是在他不配合的情况下。宁小姐喃喃说道:“你还是适合穿衬衣……” 穿衬衣?他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上。 眼见扒他的衣服遇到了困难,宁小姐觉得身上的貂皮被太过碍事,直接嫌弃地摘下丢在了地上,犹豫了一下,她将身上单薄的背心脱去了,看到了他呆滞且惊讶的眼神,又觉得有些莫名可爱,忍不住凑上来亲吻他的嘴角。 “陆洲,别害怕。”毕竟是他的第一次,宁小姐嘴上放狠话,社会得不可一世,心中却存了一份柔情蜜意,她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样乖乖仔的陆洲,少年的脸透着一股干净的稚气,似乎能随时变成她身边乖巧的玩偶。 她真喜欢他的脸。 少女近乎赤裸的身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温暖的体香随着室内的暖气蒸腾而起,熏得陆洲头脑发热。意识刚清醒几分,就看到她眉心微蹙状似苦恼的模样。 她和他的衣服杠上了。 她都快要脱光了,浑身只包住了重点部位,而他还是完完整整的模样,在他的不配合之下,她放话虽狠,扒起他的衣服却很困难。 两人的对比不禁让陆洲怀疑,到底谁才是被强的那个……这样看来,说是他强迫她可能更合理点。 “宁馨。” “陆洲,别说了,我今天一定要上你。”她抬起头,冷哼一声。 “宁馨。” 她胡乱扒着他的拉链,没有看他,表情十分不耐烦,“叫什么叫?做爱这种事你也不吃亏!你是第一次我也……”她心虚地停住了,眼睛滴溜转了一圈。 “宁馨。”他轻轻叹了一声,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了耳朵后,看着她的脸庞,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庞,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只手指横在清晰精致的锁骨间。 手掌刚好覆在她的内衣肩带上。 她终于抬起头,歪着脑袋眼含疑惑看了看他。 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一股风撩拨着他的心弦,陆洲忍不住深深吻住了她,直到两人气息微喘,才站起身来并把她抱了起来。 “这种事情,应该男生主动。”他把抱起她,往卧室走去,在把她放到床上后,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泛红,表情却严肃认真地说,“第一次会很痛,你舍不得对自己下狠手,只有我主动才能做到底。”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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