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狱主修真记》 脸盲狱主修真记_1 书名:脸盲狱主修真记 作者:thaty 卢代尔对于生命中另外一半的想象是这样的:可以被他抱在怀里不被捏死,可以和他互相磨蹭的长长的角,有着华丽纹身的深红色或者蓝黑色的美丽皮肤,有紧绷的肌肉,一说话就隆隆作响的可爱声音,有能够和他互相嬉戏的坚硬指甲,还有…… 因为他本“人”是身高超过五百公尺的魔界第十三狱魔王,浑身赤红覆盖鳞甲,两根长角、四条手臂、巨大的蝠翼。 但是在一场对某位面的入侵中,他和一位空间系半神同归于尽。结果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另类的闻名世界,这里的人不学习魔法或者体术,他们干的那事叫修真。 从卢代尔变成了卢玳,外貌语言修行的方式都改变了,可是保持了漫长岁月的审美却难以改变,所以,他有点脸盲,偷偷说一句,他还音痴,于是…… 脸盲又音痴的西方魔王在东方修真界伤不起,又或者东方修真界有了这么一个老魔实在是伤不起。。。 本文金手指很粗壮,慎入_(:з∠)_ 1VS1,猪脚攻,CP已定,是狮虎_(:зゝ∠)_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卢玳 ┃ 配角: ┃ 其它: ================== 编辑评价: 卢代尔是身高超过五百公尺的魔界第十三狱魔王,他一直梦想着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不过这个第十三狱魔王浑身赤红覆盖鳞甲,两根长角、四条手臂、巨大的蝠翼,想要找到合适的,难啊。也许是得到了老天的眷顾,在一场对某位面的入侵中,他和一位空间系半神同归于尽,穿到了一个另类的文明世界,这里的人不学习魔法或者体术,他们干的那事叫修真! 本故事行文自然流畅,人物形象丰故事情节满精彩,体现出作者的独具匠心。作者言语生动形象,将一个脸盲又音痴的魔王刻画的并不冷,更多了几分萌态,让人过目难忘。文章情节一波三折,读来引人入胜。究竟他能否找到真正的伴侣,让我们拭目以待。 青葱年少 第1章 第一章 天意作弄 正是芙蓉红萼娇,玉树芬芳落的时节,四五个护卫打扮的男子骑着马护卫着一辆马车,行走在山间下道上,马车里不时传出妇人拍哄幼儿的声音。 此时秋高气爽,正是赶路的好天气,一个护卫活动几下脖子,正好天空有有蓝色的闪光,那光不像是鸟儿,待他要细看,光却已经到了近前! 一声炸响,那侍卫连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已经和同僚一起被炸成残肢断臂,散落四处。看着坚固的马车比这些血肉之躯也好不了多少,同样散了架。反而是坐在马车里的一对母子…… “咳咳!”被炸飞的妇人跌倒在路边灌木中,面色青白,唇边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线。她怀中的襁褓却只是略有松散,白胖的娃娃睁开眼睛,伸出手抓住母亲垂下的一律发丝拉扯,小嘴里吐着口水泡泡。稚儿天真,并未知晓遭了劫难。 空中红云飘过,温爽的空气陡然间灼热了几分,还未想明到底发生了何事的妇人,一抬头却见半空中立着一位脚踏飞剑须发皆红的赤袍道人。道人脸膛也是火红的,因他此时阴沉着脸,这红就有些诡异。 妇人乍惊之下,便要起来,谁知只是意动,她一口血便喷了出去。强撑着的精气神陡然就泄了下去,眼前模糊,竟然连方才揽住孩儿的手也越发的无力了,婴儿从她的胸膛滑落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红衣道人咬了咬牙伸手一指,却听一声:“无上天尊!” 红衣道人这一指十成是不好的,不过到底是如何不好,却无机会让人见识了,只因挡在母子二人身前的灰袍男子。 “悦真子道友,你我一时疏忽,不如就此斩断因果,否则日后必成心魔。” 红衣道人开口,被称为悦真子的男子并未回他,反转身抱起了婴儿:“你且放心去吧,此子我必好生教养。” 妇人本就是不放心孩儿才强撑一口气,红袍道人之言她虽也听见,猜测遭逢此劫,这二人都脱不了甘心。他二人乃是仙人,凡俗之人如何怪罪?又听后来之人言下之意是要收养孩儿,虽依旧放心不下,也只能闭上眼睛。心中苦叹:我儿命苦……两行清泪落下,就此魂归冥域。 “五火道友,此中因果我一力承下。”悦真子自婴儿胸口间摸出一枚金锁,锁上刻有:卢玳二字,知是婴儿姓名。 五火道人冷哼一声,看着婴儿依旧面色不善,也不再多言,只走到夫人遗体旁边,袍袖一甩。再张手,掌心间已多了些零星碎玉:“此家祖上必是有仙缘的,因果由天道而生,不是你一句应承,天道也就应承的。” 悦真子左手搂抱着婴儿,右手浮尘一甩,瞧着五火道人的双目清正坚定。虽无言语,已表明了态度。 “罢了,不过一点余火,这仙缘已然破碎,且到如今也无人来问……”五火道人手掌紧握,再张开碎玉已成齑粉,又有赤红火焰自他掌心涌出,须臾间,火焰消散,那玉粉也丁点不剩了。摆摆袖子,五火道人冷哼一声,“悦真子道友,你我有缘再见。” 语音仍在,人已化作火红一点消失于山岳间。 五火刚走,雷鸣之声便由远及近而来。 悦真子下了飞剑,在原地等了片刻,就有二男一女各骑一头异兽而来。此兽形如黑牛,却虎爪师尾,身披鳞甲,哮如雷鸣,因此名吼牛。但它瞧着威猛,实则既非妖亦非灵,又难于修行,只比寻常野兽聪慧健壮,常人难以驾驭,多是未到结丹难以长期御剑或驾驭法宝的低阶修士用来代步。 三人离着悦真子还远,便从吼牛背上下来,噗通三声跪倒在地。打头的方脸男子嘴唇颤抖,难以吐字,只是一脸愧疚低头。女子见眼前碎尸满地的场面,又瞧瞧悦真子怀中婴儿,紧咬着嘴唇。圆胖脸的青年泪已经下来:“师父……师父……都怪我……” “此事是我自大所致,与你们何干,都起来。”悦真子摇了摇头,“语鸠,过来抱着这孩子。” 悦真子将卢玳交与徒弟,抬手招引,散碎尸块便四处飞来,组成尸体。只是仙人之法如何威势,除了卢玳之母外,竟再无一具全尸。悦真子取出乾坤袋将尸首妥善收好,又带领徒弟前去附近俗世州府寻找死者家人,如何赔偿暂且不提,转来且说这飞来横祸的因由。 悦真子半月前顺利结丹,就此成就金丹大道。与一众道友聚会庆贺,却不想回返门派的路上,被火爆脾气的五火真人半路截住,非要与他斗法。悦真子被他纠缠不过,又因聚会醉酒已然耽搁了归期,见此地荒僻,也就应下了。却也布下法阵,又命三个徒弟散开,小心看顾莫要让斗法的余波蔓延出去。 却不想,最终百密一疏,五火道人打得兴起,破了阵法,虽尽力挽救,但依旧有一点真元漏出,恰这一点撞上了赶路的一行,也是天意弄人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 三日后 悦真子已然查探到了卢玳的身世,他乃是卢家的遗腹子,父亲卢靖,半年前因病去了。当地乡人议论,卢家二老听游方道人言,孙儿命硬,克死父亲,对卢玳不喜,赵氏一气之下卢玳未过百日,便带着陪嫁的家将回娘家了。 悦真子带着卢玳到了赵家,凡人哪敢妄议仙家的不是,反而是坐实了卢玳命硬之说。悦真子留下些许丹药后,干脆便让卢玳做了他第四个徒儿。他已测这孩子有灵根,只无法宝在手,不知到底如何,左右是可修仙的,他也更好如应下的那妇人所言,在一日,护一日。 抱着卢玳,悦真子师徒五人回返了门派。 广岚山原本不过一座荒山,五百年前一位元婴散修名广岚老仙的,以大神通于此处开启一处灵窍,继而开宗立派。五百年已过,广岚老仙早已在一次远游中失了仙踪,该是陨落了。自他之后,广岚山再无一元婴之人。到如今,广岚山也不过是个九品的小小仙宗罢了。 悦真子便是广岚山,正清院院主。 这院子却并无仙家洞府的飘渺气派,反像是个人丁稀薄的农家村落,七八间茅草房散落在农田果树中间。 其中一间草房,与旁的并无差异。房中地上铺着碧色草席,房中一角有张摇篮,正中扔着三个蒲团,一个身穿红肚兜头扎冲天辫的白胖娃娃,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正费劲的念叨着什么。 “斯……斯虎……斯噗……” 房门打开,悦真子头一眼便见这娃儿话没说准,反把口水喷了出来,不由得笑出了声。过去给小娃儿擦干了口水,又将他抱在怀里,轻拍两下。 “虎头现在就练着说话了,可真是勤奋。”边说,边抱着娃儿走出了屋。 “师父,豆丁大的东西,他哪里知道什么勤奋?不过是觉得好玩乱喷口水而已。”三徒弟赵承麻一把从树上摘下个青果子,咔嚓啃了一口,边吃边说,说话声便有些模糊。 “有的吃,还塞不住你的嘴!如此悠闲,还不快来施法!”泼辣师姐语鸠双手叉腰,怒瞪一眼,边上大师兄荆岑正偷笑着。 但凡小宗小派,少大能庇佑,总是要想尽了各种法子开源节流的。尤其种植灵草灵果,虽辛苦,且占用修行时间,但部分自用,剩余用来换取各种资源,却是必须的。 悦真子将娃儿放在院中最大一株果树下的摇篮中,手上掐诀,一片甘霖降下。 师门四人忙于耕作,早已忘了方才逗笑之说。实则即便笑语称赞的悦真子也是与赵承麻所想一般的,娃儿不过一时好玩而已,却不知,反是悦真子说中了真相。 那胖乎乎小娃娃的皮囊里,揉进的却是个老魔的魂魄,只不过并非此界之魔罢了。 卢代尔成就魔界十三狱狱主之位,已经不知不知多少年月了。在进攻一个半位面之时,与此位面的空间系守护半神同归于尽。所有人、魔都以为他俩化为齑粉,实则他和那半神一起,被吸入了混沌空间中。 神力耗尽的半神不过眨眼便被混沌吞噬,卢代尔魔体虽强悍,也不过是撑得比法神的时间长些,同样被逐渐吞噬。当卢代尔只剩下虚弱灵魂的时候,混沌空间陡然撕开一道裂缝,好巧不巧让他的灵魂飘了出去。可刚离开混沌的卢玳还未看清到了何处,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吸走。 他还以为那力量依然来自于混沌,自己终究是逃不脱了,谁知还能意识再复。不过,是换了个身躯重新出生。他魂魄在混沌中消磨过久,极其虚弱,与凡人并无差异,且又是真真切切的承继父母精、血,生为卢玳,即便是此间名为修真的异能者,也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第2章 第二章 以气引脉 眨眼间悦真子收卢玳为徒已有七八月,卢玳已满了周岁。他也明白,此地并非是别个位面,他是到了更遥远的所在。至于想要恢复原本的威能,更是已成了妄想,毕竟他一滴源血都没能留下。昔日的狱主却并没有多少执念,他已是卢玳了,重塑魔体,又或修人之道,反而后者才更适合此时的他。 “六——”悦真子的茅屋,蒲团中多了支矮几,悦真子盘膝而坐,卢玳便在他怀里,如今悦真子正为小娃儿启蒙。 “辣——”卢玳也学得认真,他原就对各个位面种族的知识体系有兴趣,如今学习既是兴趣更关乎到自身利益,卢玳哪里可能松懈。只是此处与的语言体系与他曾经世界的任何一个位面,都差距太大,如今卢玳能听懂也只是五成,若要说更是发音古怪。 原本,教个奶娃识字,即便这奶娃是他徒弟,也不该归悦真子管,交与三个弟子就好。但卢玳失了母亲,又被宗族所斥,归根究底还是悦真子那一时闯下的祸事。悦真子心怀愧疚,对卢玳自然多了关爱。 “师父,药汤好了!”赵承麻也不进来,只在门外扯着嗓子高喊。 “都是这个时候了。”悦真子停下了笔,坐在他腿上的卢玳扬起头了头,悦真子拍拍卢玳的小额头,温言道,“今日便学到这里,到了泡汤的时辰了。” “嗯。”卢玳点头,乖乖被悦真子抱了出去。 此药汤非是用来喝的,乃是用来泡的。修真世家出生的孩儿,自呱呱落地起,都会被父母以灵药温养经脉,保住自娘胎里带来的那一股先天之气。待渐渐懂事,修炼自然事半功倍。卢玳被带上山时虽已过了满月,但先天之气扔有一丝留存。他身具水金双灵根,大门大派里不过寻常,广岚山门却已经是不错的天赋了,悦真子也是一派长老,他的徒弟要点温养的灵药还是能拿到的。 虽说头两回泡后,卢玳都拉了肚子,但他心中明白这对自己有益无害,一直不哭不闹乖乖配合。 “师父,小师弟早慧,再过个半年认得字多了,就能学些基础的功法了。”荆岑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装扮,双脚赤着,背后背着个箩筐,若不看他一张俊脸,与凡人农夫无异。 “是该学了,却无需半年。”悦真子点头,复又摇头,“毕竟,修行一道还是越早越好,虎头安静好学,我准备自今日起便以真元刺激他周身穴道,待过上些时日,便以气引脉带他入门。” 荆岑三人也是十五六被悦真子收入门墙的,修行到如今,瞧着最为年轻的赵承麻也是四十有余了,不过到了筑基期,修士便有二百寿岁,年纪不显罢了。他三人也并不嫉妒,同对这小师弟有一份怜惜,也对月悦真子多了一份担忧。 当年之事悦真子与五火道人虽有错,可若说罪魁祸首,只能是天意作怪。小师弟若只是山下捡来的孤儿便好了,如今这般,师父原本便心存悔恨。原想着师徒相处可慢慢化解,但如今看来,师父对小师弟越和善,反而愧疚越深,如此怕是真成了心魔了。尤其师父是断不可能将此事隐瞒的,那日后小师弟知晓真相,真将师父当做了杀母仇人…… 三人互使眼色,为今之计只有多多开解师父,外加多多关照小师弟了。 自这日起,卢玳日常除了习字、药浴外,又多了悦真子的推拿,与晨午各一的拳脚修行,后者也是为了卢玳能更好的吸收筋骨中的温养之气。事情说来简单,实则辛苦。师兄师姐三人早已暗暗备下了无数甜嘴好玩之物,就等着安抚小师弟。谁知卢玳刻苦用功毫不懈怠不说,圆胖胖的小脸表情也是从未变过,几可称为淡然。 七七四十九日后,正是功成圆满之时。原本悦真子推算该是个温朗晴日,谁知自过了头天子时之后,天空便被阴云遮蔽。广陵山派中虽有仙家手段不惧风雨,却并非是可改一地天时的大威能。 “师父,要不然推后一天?”赵承麻一脸苦相,修真者最重天时,一丝云一束光都可使一人得道一人入魔。 悦真子略有些发怔,待赵承麻语毕,方才回过神来,却是摇头道:“就是今日。”他虽并未精研掐算之道,但占个天气,却是不会错的。如今出错,必非天象,乃是人为。是以方才再算,却将将开始,便觉一阵晕眩含混,便知其中牵扯远在他能力之外,却又有一丝感悟朦胧间告知,此事含大气运,若能牵扯其中,虽有害然利更大! 如何牵扯?便是卢玳在今日入门,此牵扯不过盈盈一线,却已足够。余下,便看卢玳自己的机缘了。 卢玳五心朝天盘坐于地,悦真子盘坐于他身后,以金丹修为助卢玳入门自然是易如反掌,但今日天时有变,又有心抢运,悦真子自然是越发慎重。 悦真子这几日推拿,已将周身经脉说与了卢玳,说时也多是为了给卢玳解闷。推拿虽是好事,但周身酸疼麻痒是少不了的。原本该说些故事传说才好,但卢玳之前,悦真子又哪里和幼儿相处过,是以也是自己想起来了什么便说什么,又想卢玳能多少记下一点也是好的。却不知道卢玳虽然未能全部理解,却将他所说记下了八、九成。 “虎头,与你师兄师姐不同,你所修习的乃是《正一诀》,只因我与他们所修《清正经》与你灵根不合。《正一诀》虽是各派皆知的基本功法,却胜在不挑灵根,心法温和,待你筑基期之后更换攻法,也是无妨。” 如今,悦真子一手掌心正对他头顶百会处,一手从背后揽过,掌心对于他下丹田。 见卢玳点头,悦真子方才真元催动真元。两股温热暖流分别自两处丝丝渗入卢玳体内,他忍不住轻哼两声,却无法表述自己到底是疼痛又或舒、爽,小身体更是微微颤抖了起来,突然暖流所经的经脉内又有一股极微小气感出现,猜测这便是师父说的先天之气。这气与暖流融合在一处,卢玳难受感顿时缓了许多,偶有酸涩停滞只是一瞬而过,反是暖洋洋的。 这感觉是卢玳平生头一回,只是略微失神,便从陶醉中恢复了过来,专注于记录两股暖流所经的路线—— 无论修士凡俗,人皆有十五络脉。凡间武者习武,以其他络脉为始,开任督二脉便为顶点。修士十五络脉畅通,却不过是炼气之始而已。悦真子为卢玳以气引脉,更是反以任督二脉畅通为始,丹田中一道气息走任脉,连通下、身六络脉。百会一道气走督脉,连通上身六络脉,两处气流于脾之大络交汇相融,一齐注入丹田,复又自丹田出,一走督脉,另一走任脉。 卢玳小身体中骨骼爆发出噼啪炸响,再看时,分明还是那小胖娃娃,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变化颇大。 两道气脉如此循环往复九次,收归于丹田。卢玳腹部温热,还以为这便是功成。却不想气脉又出,下转直直自督脉上行,过风府穴却不上百会穴,不知为何陡然一转,卢玳脑海顿时轰然一声炸响,两耳嗡鸣中,他只觉得是气流撞上了一物,却并无疼感,气流反欢腾起来,直冲所撞之物而过! “呼——”卢玳难以自控的张口吐出一口气息,却是一撞之下,排挤而出的,冲撞而过的气流已然十去其八,这只余一二的气脉冲顶上百会,待下行时,线路又变了,以督脉为轴,自左至右,顺行十二脉络,入脾之大络,归于任脉,归于丹田。 脸盲狱主修真记_3 后继之气源源不断上行于脑,滞留于其余络脉中的气息也被推引,先归入丹田之内,复又上行。这一循环比之刚刚慢了不知多少,不过三个周天,卢玳丹田之气皆是已冲撞过的,却让他此时的感觉犹如春日融雪,温露化糖,极其熨帖舒服…… 卢玳精神强悍不觉疲累,肉、身毕竟只是个稚儿,他本想着师父多少要讲解一番,谁知待悦真子收功而去,卢玳体内气脉也已稳定,他还不及开眼,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睡,就是睡了三日。 再醒来,卢玳已回了自己小床上,他面上湿润清爽,边上一人手中端着个水盆,显是刚为他净面的。 “细细,斯虎。”卢玳对那人道谢。 “小师弟?我是你师兄啊!”那人吓了一跳。 “细细,带撕轰。” “我是你二师兄啊!”这下那人吓得更厉害了,手上一抖,水盆里的水洒了他自己半身,他却顾不得转身大叫着跑了出去,“师兄!师姐!不好了!小师弟睡了三天,睡傻了!” “……” 人和人的长相实在是太相似了,原本的世界里,人类的头发与眼睛颜色差异很大,还好分辨些。况且,那时的卢玳可以直接看穿人的灵魂本源,以此来作为区别。可是现在,不成了。 第3章 第三章 脸盲师弟 广岚山一派并无特别装束区分辈分,门派上下随意穿着,悦真子与两个男徒弟平时的衣着相差无几,头发也只干干净净挽个发髻。修真之人面貌年轻,又都是黑发黑眼,三人若是站在一处,卢玳只能以高低区别。可若分开,那点差异就完全含混了。 至于声音,若是几人同时说话,卢玳能分辨出他们各自的不同。但一次说话的若是只有一人,卢玳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比起样貌、嚎叫各不相同的魔,再加卢玳如今力量微弱,要分辨这些人类,实在是让他无从下手。在今日之前,都是悦真子亲自照顾他,没人发觉而已。不过,卢玳也没想过遮掩,左右不过是脸盲音痴而已。 片刻后,荆岑、语鸠跟着赵承麻跑了进来。 赵承麻进门便探脸过来:“小师弟,我是谁?” “爱撕轰……”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小师弟怕是刚醒来,还有些迷糊!”语鸠松了口气,继而给了师弟一个白眼。 可却见卢玳指着赵承麻衣服下摆的水,又说了俩字:“与遂(有水)。” 顿时语鸠的眉又紧起来:“小师弟,若是没有这水渍,你可分辨得出他们二人吗?” 卢玳摇头。虽说大师兄荆岑高些,可语鸠并非问这个,卢玳也不想在这小事上再出误会。 “师姐,我没说错吧?小师弟走火入魔了!”赵承麻嗷嗷叫着,圆胖脸急得汗水淋淋。 “闭上你的乌鸦嘴!”语鸠本也着急,赵承麻这一叫,直叫得她脑仁生疼。 “斯虎呢?” “有位前辈办了法会,掌门带着师父去了。你恰好昏睡中,所以不知。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如此着急了。” “交则斯虎于洽一抹低洛溪组,四伏具口牙路?(照着师父以气引脉的线路走,是否就可以)” “……”这小师弟还是头一回说了如此长句,他这师兄师姐们懵了一会,方才猜出来是什么意思。语鸠眼睛一亮,“小师弟真聪明,行气的线路难不成你都记下了?” “普取。”卢玳小眉毛终忍不住皱起,便是音痴也明吐字太过不清。 “不全?便是不全,小师弟也真是聪明。既如此,师弟用过饭后,让师姐为你推引几次。师弟且慢慢记,好不好?”语鸠摸摸卢玳头顶冲天辫,柔声细问。 “对!对!”赵承麻在一边附和。 卢玳抬头,语鸠立刻对他一笑,卢玳却明白这师姐对他所说“不全”并不以为意,这是怕他小儿心态,自以为是真个去胡乱练功罢了,二师兄则还摸不清头脑,至于大师兄…… “拖素撕挤(多谢师姐)。”卢玳对语鸠道谢,实则三人情状都看在了眼里,大师兄今日不出一语,看他的神色间带着戒备,实在是反常。卢玳所在第十三狱魔皆有魔窟而出,一睁眼便要吞噬他魔为生。虽知人类与魔不同,成年体会为幼崽提供食物与保护直到成年,即使成年后也与成年体有密切联系,但也仅止于此。他所学都是面对成年体,至于幼崽到底如何,他过去哪里会关心。 灵米粥、水果与灵茶,便是卢玳饭食。他吃了不知多少年月血食,如此清淡微甜之物,每吃都觉滋味怪异。但他速来不重口腹之欲,吃起来也干脆。 饭罢,语鸠为他引气,速度比之悦真子便慢上了许多,不过行了一个周天,便收功罢手,睁开眼已然是月上柳梢。慢却也有慢的好处,卢玳模糊之处,如此一来也是清晰明了。 “你年岁太幼,经脉脆弱,要慢慢让经脉适应。切不可自作主张偷偷修炼,须得休息两日……”语鸠初时害死端了师姐架子,细细解释,还未说完却自己笑了,伸手一捏卢玳脸颊,“是学师父的吧?这么个小团子偏总是端着架子,弄得我这般认真,却你是听不懂的。小师弟啊,不能偷偷修炼哦,师姐会发现的。发现之后,就会打你屁股的!但你若是听话,师姐有好吃的果子给你吃,好玩的东西给你玩哦!” “蒜,撕九。”(是,师姐)可怜卢玳原本便口齿不清,这一拉更不清了。 悦真子这法会一去多日未归,卢玳的师兄师姐们对卢玳脸盲一事,却也释然了——孩子还小,认不清人而已。赵承麻更是经常以此解闷,每每卢玳认错,必是哈哈大笑。语鸠却也察觉了大师兄荆岑的异样,荆岑虽寡言,可不止于不发一言,尤其对卢玳时,那神色近乎戒备了。 这一日,卢玳坐在银毛草的田梗边上啃着语鸠送的果子,荆岑与语鸠一前一后过来了,初时是语鸠追着荆岑,待离他近了,语鸠有些犹豫,荆岑却仿佛打定了主意,朝着卢玳径直过来了。 “我觉得这孩子太过古怪。”离了卢玳十几步,荆岑站住脚步说,声音不高不低。 “大师兄!”语鸠又气又急。 “语鸠,寻常娃娃可有这样的?自然,那些大能前辈的孩儿我是没见过的。不过,这孩子双亲也只不过是有些武艺的寻常人罢了,如此早慧……”荆岑摇摇头,“我自知驽钝,但也知事有反常必为妖。” 荆岑便是连师弟也不叫,只是以“这孩子”代之。 “小师弟是师父以灵草蜜露佐以灵果汁液养大,尽脱尘俗之气,七窍早通,又有什么是反常的?”语鸠一脸愤愤然,“大师兄若觉得师弟是妖怪,那待师父回来,便不要忘了与师父说说如何除妖!”语毕一把将卢玳抱起来,转身离开了。 “师妹,我……”荆岑还要解释,可卢玳恰好看着他,荆岑心中发毛,脚下后退终究没再多说。 “撕挤……”卢玳明白原来他婴儿时喝的糖水,也不是寻常,且知道了个新词,叫早慧。 “小师弟莫怕,你大师兄只是少见多怪而已。”将卢玳送进房内,语鸠方才绷起的气势缓了下来,“他本意也是关心你,只是……只是太笨!不会说话!”卢玳点头,刚要说话,语鸠已经笑着将他放在了小床上,继而伸胳膊按倒,“小师弟乖,你这些日子也累了,睡个午觉。等你醒过来,保准有好事!” 好事?卢玳心中略有怀疑,却未多嘴,乖乖闭眼。娃娃总是瞌睡,明明之前卢玳还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头挨了枕头,语鸠刚刚出门,他便迷糊了过去。一睁眼,见一人盘坐于蒲团上,膝头放着个满是白玉的箱子,他正摆弄着箱中的玉石碎块。 “撕轰?” “虎头,你是真的认不请人啊。”悦真子见小徒弟刚睡醒,冲天辫压得歪斜在一边,肉呼呼的小拳头揉着眼,再想起徒弟们说的,不由得一乐,“来来,看师父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将小箱子一反,内种玉石落了满地。 原来这些白玉各有花样,四根廊柱加一个尖顶,便是个玉亭。虽说与师徒五人的农家小院半点不搭,但广岚山门中还是有仙气浓郁之地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4 “可喜欢?” 卢玳玩具不少,但他年纪比起此处大乘高手也只多不少,哪里玩耍得起来?他师父却以为他只是早慧,那些玩具并无兴趣。如今这还是他自那前辈处瞧见,这些零件散碎,却千变万化,自可堆叠出万千楼阁。悦真子自是没有那前辈那样气派以灵石雕琢,以白玉为材,也都是吸尽了灵气的。若卢玳能分辨,便可知这些比起灵气充裕的白玉,色泽发灰,手感也失之温润。 “细细,斯虎。”卢玳想着大师兄说他是妖怪,那多少还是做些孩子该做的事情,比如玩耍?且这些小玩意,也能让他认识此界建筑,倒也不算是虚度光阴? “来来来,徒弟,你看!”卢玳摸着于是还没开玩,倒是悦真子兴致勃勃,三两下摆出了个石拱桥出来。又有未经雕琢的石料,他手上三磨两蹭,便是一支亭亭玉柳,被他立在桥边…… 不知是卢玳会玩耍了,又或者悦真子回来解开了荆岑心结,渐渐大师兄也恢复了常态。 过了数月,卢玳便开始自行修炼。只是他修炼起来比之语鸠时更是慢了不知多少。打坐上两日才可满一周天之数,每每自入定中醒来,皆是饥肠辘辘。于是也变作了五日一打坐,否则他怕是要生生将自己饿死了。 如此日子平淡,但卢玳若按如今的话讲,却几乎有死于安乐之感了。想他过去即便是成了狱主,也要成日想着如何更强,否则即便底下魔没有反的,也要被其他狱主扒皮吃肉了,哪里能够如此悠闲度日? 到了卢玳八岁的时候,这平淡日子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虎头,可愿与为师下山除妖?” 但凡立下洞府的,无论门派大小,即便是散修,也要护一方水土,广岚山派自然不会例外。这些年来悦真子但凡因此离派,都会带一名弟子同去。但谁也没想到,他这次会带着卢玳。 第4章 第四章 滔城 “师父,小师弟这时候下山是不是还太早了?”荆岑一问,语鸠与赵承麻也在边上点头。 “他年岁是小了些,却已近炼气后期,论修为比你们当初随我下山时都要高。”悦真子略作沉吟,又道,“况且,修真之人便应入世历练,不该安养于室内。” 三人想想,也不再劝了,只是卢玳下山之时,又多了几个师兄师姐给他备下的储物袋。 “此便是原界芸怀东洲。”出了山门,悦真子并未立刻御剑而走,而是抱着卢玳将两人升到白云之处,手指脚下山川河流,农田村寨。 “原界……”卢玳这几年不修炼的日子,也不闲着,除悦真子教习的内容外,他做的最多的便是一遍一遍练习发音,到如今虽然腔调依旧有些怪异,且不得说快,但总算不会听他说话如同听字谜了。 悦真子所说原界,便是他们的所在。乃是一个五洲九海,大广袤之所在。五九之数不变,却有崩溃孕育之说,但有一洲或一海气运殆尽,倾颓于无,便必有一洲或一海自无中生。 又有三百洞天,八百福地,内蕴无数天才地宝。洞天依存于原界,却自成小世界。福地处于原界中,布于五洲九海,同有湮灭孕育之说。 “虎头,你可知修真是修的什么?” “长生?神通?神魂?”卢玳接连回答,悦真子接连摇头。 “修真,就是修的真。” “……”卢玳少有表情变化,如今他那小脸皱了起来,越发看着可爱。 悦真子见他如此,自然是哈哈大笑,抬手刮了刮他鼻梁:“师父并非逗你,这真指的乃是真道,真我,真心。” “那……魔岂不也是真?”这世间有修魔者,以血肉魂魄增自身之威能,魔劫之后,亦可成就天魔。 “魔之所行,并非真,乃是贪。” 卢玳依旧不解,他原本世界中,魔神都视除本族之外生物为蝼蚁。区别不过是,魔占领一界便将蝼蚁吞噬殆尽奎快活干脆,神则将蝼蚁养做家畜哪头肥了再吃哪头。因此卢玳最喜欢干的,便是去抢神族领地。 “不明白。”卢玳并不假作受教,只因他也有些好奇,这位师父到底能讲出些什么。 “修真之人吸纳天地灵气为几用,得长生,得大神通,得神魂变化。本就是逆天之行,修行一路都有心魔之危,劫难之苦,即便大道有成,亦有雷霆之威,修真路上终成大道者千万有一而已。如要再行贪婪之事,便如修魔,进境虽是极快,成天魔者兆中无一。顺天理而为,顺天道运势而为,回馈于天道,即便修真之路漫漫,却可使路途平坦。” 悦真子也知这小徒弟过于早慧,但他与大徒弟荆岑所想不同。此界掌生死轮回的,乃是大幽冥轮回洞天中的先天至宝转生轮回盘,此界一切生灵死后都如轮盘磨去前世记忆再行轮回,但若修真者在世时已达阳神后期,转生后可保有部分前世灵智,这便是生而知之者的由来。不过,悦真子猜测,他这徒弟前世八成并非修真大能,而是个修魔的。 虽如此想,但前世已非,如今这孩子就是他的小徒弟。 只是卢玳性傲,又被他师姐师兄娇宠,悦真子担心他走偏,又或给自己惹上麻烦。 原界广大,单是芸怀东洲中,一品仙门有五,二品仙门数十,更有不以门派论的修真家族。 只是如今教导于他,却不提善恶大道,反倒颇有些市侩。 卢玳一怔,悦真子所言竟恰好戳中了他的痒处——他到底是怎么被一个半神炸进混沌世界的? 一边说天道,另一边说法则,两个世界称呼不通,但其中的意思大体类似。卢玳是第十三狱的狱主,但那边的世界可不是一二三四的排列,十三是最邪恶的数字,十三才是最强悍的魔。 被他当甜点吃掉的半神都不知凡几,阴沟里翻船也不该这么翻的。也不该是神族在背后动了手,难不成也是天道动了手,将他这只知吞噬的家伙驱逐了? 悦真子见卢玳似有所悟,心中大慰,越发打定了主意次次要与卢玳看看这人间百态。修真者虽说超脱世俗之外,实则,修真者出于凡人,有何样的凡人,就有如何的修士。 御剑而行了两日,遥遥能见一座小城,师徒二人降下飞剑,悦真子抬手放出一道飞符,片刻后,十数卫士护卫着一辆四马拉拽的乌蓬马车自城内而来。这队人马离得还远,卫士便跳下马来,车上也下来一位白面短髯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下了车便撩起衣裳下摆,匆匆跑来,到了近前立刻一躬到底:“可是悦真子仙人?在下滔城城守赵弥,还请仙人救我滔城上下。” “仙人不敢当,在下广岚山悦真子,此乃我徒儿卢玳,赵大人直呼我名便可。” “这怎么敢……” 悦真子摇头,打断赵城守客气:“这些细枝末节多说无益,还是与我讲讲这妖吧。” 滔城水网密集,乃是鱼米之乡,因而得名。滔城辖下有六村八寨,出事的便是其中的青柳村。三月前,有死鱼浮于河面,鱼鳞斑驳腐烂,闻之有恶臭。村人惶恐以为有疫,村中甲正立即将此事上报城守。 城守问于城中天官,天官言有妖作祟,入村查探,却一无所获,半月后村中鸡鸭十有九亡,村民惊恐,纷纷逃亡。幸亏天官早有预料,城守先一步派兵围住青柳村,不使一人走脱,免于祸事扩大。 复半月,牛羊皆死。又半月,老弱死。再半月,村民皆亡。竟是灭村之祸,鸡犬不留。 月前,青柳村邻村周家村又出死鱼,到近日,已有鸡鸭暴毙。 “这事为何不早上报?”但凡天官手中都有附近仙门传讯符宝镜,三月间随时可传消息,却拖延至今,悦真子眉头一皱,又问,“天官何在?”他来此除妖,城守出面自是应当,天官更该作陪。 “数日前,李天官发现妖纵,却不想那妖怪厉害,反将李天官所伤……” 悦真子面色更沉,修真者除妖既因为受了一方百姓供奉,要护一方水土。也因为妖怪身上皮肉骨血,乃至魂魄,都可为修真者所用。且天官乃是凡俗官员,若可除妖,自有一份政绩。 可若说这事完全怪罪在李天官身上,却也不然,这城主必然也牵扯其中。 世间百态自然有美有丑,可是头一个遇见的便是这样的人,悦真子瞧一眼卢玳,颇有些无奈。且凡间官场之事牵连颇多,他这世外之人,不可插手。 脸盲狱主修真记_5 “李天官既与那妖怪动了手,那还请赵城守先带我师徒去李天官养伤之处打扰吧。” “这……”赵城守面皮抽搐,一滴热汗顺额角而下,但看悦真子阴沉脸色,也只能拱手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卢玳与悦真子上了马车,师徒二人并排而坐,一模的双手交叠于小腹,一样的闭目养神。若是旁人看见卢玳大号并着小号的这一对,大概还会觉得几分有趣。赵城守却全无那种心思,一路上的欲言又止。 可直到队伍进了天官府邸,赵城守也没再说一个字。 李天官不过是这小小滔城的天官,他的府邸却极尽奢华,贝阙珠宫,碧瓦朱甍,绣幕罗帐,紫烟金炉,又有美婢秀童穿梭其间,真是神仙所在。有管家打扮之人走了过来,却还未说话,便定在了远处,只两个眼珠子惶恐中骨碌碌乱转。其他护卫见事不对有上来拦阻的,顿时歩管家后尘做了雕塑,更多的远远遁开再不敢过来。 悦真子脚步极快,赵城守连跑带颠,竟不能跟上,越落越后。抬头看时,却见卢玳一个童儿轻松松与他那师父左拐右绕不见了踪影。赵城守抹一把汗,手搭在护卫身上,肚中虽憋屈,他却是一字都不敢说的,只是慢慢朝该是李天官养伤的正房走去。 “简直混!账!”悦真子自城外落地,坐马车入城,又步行于天官府中,为示尊重——虽是凡俗官员,却是一地父母,亲民之人。可那赵城守遮遮挡挡之眼,已然让悦真子失望透顶,如今正房将近,他便想着提前窥探一二。谁知竟然让他见着李天官正在房内与数名男女行那双修采补之事,此事实在太过!尤其,若是他未曾事先探看,带了卢玳进去…… “虎头,你且去外边集市中自己玩耍,为师稍后再去寻你。”悦真子在他背后一推,卢玳站立不稳,一脚迈出,待他脚踏实地之时,已经站在了集市中。 看这集市的热闹,赵城守消息封锁得够严,寻常百姓竟然是丝毫未有所觉。 卢玳站在原地发了会呆,有何可玩? “吼——吼吼吼——”一阵极难听的惨叫自不远处传来,卢玳索性便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屠户带着两个徒弟刚刚宰杀了一头肥猪,冒着热气的猪血自猪脖子里淌出,落在一口木盆里。 血……卢玳口有些干…… 第5章 第五章 歪徒弟 卢玳原本以为自己不重口腹之欲,如今发现只是没到时候。吃了五年的米粮水果,肉、身也换了,本质还是偏爱血食。他储物袋中自有师兄师姐备下的银钱,若想买猪肉猪血不是问题,只这些东西秽气太重,于修真有大害。卢玳虽然馋涎满口,却是不会吃的,看猪流尽了血,木盆被端走。卢玳又舔舔嘴唇,转身要走。 谁知没几步,有人在他身前一拦:“这位小哥,你可想吃肉?” 衣衫不对,叫小哥,那不是师父,陌生人。又问他想不想吃肉?无论哪里拐子的伎俩都是差不多的。 师父、师兄和师姐都说过杀恶扬善乃是修真者该行之义,况且也是师父让他来玩的。见了躺在砧板上的血食吃不得,卢玳正略有不快,送上门来的玩具……不能放过! “想!” “我叫宋德,小哥称呼我宋哥便可,随我来吧!”宋德笑意更深,拉着卢玳就走。 这宋德实则也是个名人,滔城所在朝廷禁止私人贩奴,但贩奴者若在官府登记在案,按章纳税,缺就算是官身了。宋德家中祖孙三代干的是人贩子,他见卢玳模样玉雪可爱,人面生,穿的衣裳也是平常,又才对着肥猪舔嘴唇。认定了他初来乍到,家境不好,又无大人在旁,宋德怎能放过送上门来的肥羊? 边上自然有认得宋德的,但多是视而不见,有犹豫的也被家人好友拉走。宋德一家既贩官奴,又贩私奴,黑白两道通吃,能把这种营生干得风生水起,哪里是他们这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宋德这就带走了卢玳,卢玳一路上也乖巧,让怎么走就怎么走,半点都不见犹豫。反而是宋德略有些怀疑卢玳是个傻子,但一看卢玳相貌,他也就不多想了。他们这一行最好卖的还是漂亮娃儿,眼力自然是有几分的。见了娃儿年少的相貌,长大如何,心里就有底了。 卢玳绝对是个俊俏胚子,只可惜毕竟是个男孩,终归卖不出女孩的价码。 于是,卢玳自然顺顺当当的让宋德带回了家门。宋德的家门不大,毕竟官身归官身,干的终归是见不得人的下九流。 也是巧了,刚从壁照后边绕出来,就看见宋家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除了几个家丁打手,宋德的亲娘、老子,还有老婆、儿子都在。这群人却不是来迎宋德的,而是宋德的宝贝儿子有了新花样。 就在这正原理,靠墙角摆着一排特制猪笼,不是用来关猪,而是用来关人的。笼子的大小,孩子被关进去还能勉强蹲着,成年人就只能躺倒外加蜷缩着身子,腿都伸不直动也难动弹,且拉屎撒尿都在里边,外加雨淋日晒,三五天大多数人也就老实了,依旧不老实的也还有其他法子。 宋德的儿子宋尤也是八岁的年纪,长得又胖又壮,脸膛黑红黑红。宋德进门时,这孩子正朝着一个笼子里撒尿,谁知笼子里的人理都不理他。宋尤不高兴了,坐在地上蹬腿摆手嚎啕大哭。 宋德连卢玳都顾不上了,立刻过去哄儿子,他老婆与亲娘也是一般的动作。宋家老头更是干脆,举着拐棍朝着猪笼里的人抽打:“乖孙!你瞧,你瞧,这人叫了!” 啃了一口奶奶递来的蜜果子,宋尤不哭嚷了,兴趣却也从猪笼里的人身上转开了。一指卢玳问:“你是谁?” “我是……来你家玩的……”卢玳手里多了个瘪瘪的蓝布袋子,从里边掏出了一枚铜钱来,宋家大人多少察觉出了一丝怪异,可还未等他们有何反应,卢玳将铜钱扣在指尖,轻轻一弹! “啊——!”一个家丁捂着膝盖倒了下去。 宋德面色发白,方才他只见卢玳手指一动,人就倒了,连铜钱怎么过去的都没看清。知道自己是错把老虎当做了肥羊:“小兄弟,我好心带你来吃肉,你怎么进来就喊打喊杀?” “好玩吗?”卢玳却不理他,只是看着宋家小子问。 “好玩!好玩!唔!”宋尤高兴的蹦跳两下,却被爷爷捂住了嘴巴,无论如何挣扎,往日疼爱的爷爷也不放手。 “你们做了恶事,招惹到我,是你们报应到了,该有一死。”卢玳语速更缓,这段话说得义正言辞,谁想到说这话的会是个老魔? 又是两枚铜钱,另两个家丁壮汉逃脱不成,也捂着膝盖倒在了地上。至于为何不要他们性命?卢玳有些怀念惨叫声了。 “我父子自知罪孽深重,还请这位高人饶我家孙儿一条活命!”宋家老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其余三人也反应了过来,同是跪倒痛哭哀求。 宋尤被他爷爷放开,初时还有些不快,见家人涕泪横流的叩头不止,顿时便捧腹大笑了起来。 “嘭!”宋尤胸口喷出一道血雾,仰面而倒,笑容凝固在他年幼却又过胖的脸上,扭曲诡异。 瞧着扑向幼子的宋家四人,卢玳总是无表情的小脸,渐渐笑得一脸舒心…… 悦真子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放幼徒去玩耍,却玩出了近二十条人命! “你是?” “你师父。” “……” 悦真子叹了一声,放出飞剑,在卢玳眼前一展,遂又收回。 “师父。” 悦真子叹气,认飞剑不认脸,徒弟这怪毛病也真是让悦真子无言。不过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虎头,你杀心太重。” “师父,除恶扬善不对?” “除恶扬善是对,但他们乃是凡人,修仙者不该与凡人为难,即便知道他们行差踏错,也该让他们自己解决。”悦真子见死人堆里有个与卢玳年纪相近的男孩,悔意更重,“况且……稚子何辜?” 脸盲狱主修真记_6 “那孩子年纪虽小,却已知道了用下作手段折磨人。若是留他一命,日后又是一个祸害。小仙人除恶务尽,乃是大善。”这话却不是卢玳说的,乃是一个干瘦男子,方才猪笼中被宋尤浇了一身童子尿的便是。如今猪笼被击散,他也被其他“货物”搀扶了出来。 悦真子看向男子,虽身处窘境,一身秽物狼狈不堪,对方却丝毫没有自卑怯懦之感。悦真子自进门便放出威压,这些人虽出了牢笼却未离开,只因无论依旧顶着贱奴之名,若图一时痛快,一旦逃跑被捉回,那是要受削足之刑的。有心哀求仙人帮忙的并非没有,可没一个有胆子开口的。更不用说,如此人一般,语调平和,不见胆怯,更无阿谀奉承。 “你是何人?” 干瘦男子直起上身,抖着对悦真子一拜:“小人牛倌儿,还请这位仙人救我家主人一命。”他说完便跌回墙角,一通好喘,片刻后才道,“家主人乃是城南四十里处,小聚云洞洞主黑十七……”又喘,“蛇仙人。” 说完,这自称牛倌儿的人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他刚晕,城主便带着人到了。自然是不敢对卢玳如何,反以失职自责,道歉不已,悦真子也并不为难他,宋家关押之人,该如何就如何,他只要带走牛倌儿。原本城主为悦真子师徒安排住在自己府内,一听悦真子要求,他也顾不得脏臭,立刻就要命人将他抬上马车。 悦真子却拦住了他,袖子一甩,将手收在了袖筒里。 人算是暂时安置了,悦真子又看卢玳,方才被牛倌儿打断,如今再要教导卢玳,还真让他有些不知从何着手。 不等悦真子想出个所以然,卢玳已经主动问了:“凡人为恶交给官府,幼儿为恶不要管他?” “交给官府是对的,若是幼儿……若是家门为恶不可牵扯于他,若是他自身为恶,当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断掉手?”悦真子瞪眼睛,“挖眼珠?”悦真子皱眉,卢玳灵机一动,“打屁股?” “……”小徒弟的教导之路,果真还是漫漫无边。 “师父,你是如何处置那天官的?”悦真子的沉默,让卢玳知道自己的回答并没让师父满意,既然如此,那就借鉴借鉴呗。 “我为何要处置人家?” “那师父你去见他为何突然把我赶走?” “你年纪尚幼,有些事情还不该看……”悦真子摇头,“至于李天官所行之事并无不妥,我亦无资格说什么处置。” 因拖延日久以至于发生灭村惨祸,但这件事到底是李天官有私心,还是他判断失当,都是两说的。至于双修更是常见的修真法门,那些男女也皆是自愿,旁人若要说嘴,反是多事。实则,悦真子已经动了手脚,李天官至多一年便要气机散尽,不至于暴毙,却也只能乖乖去做凡人。不过,这话是不能洞卢玳说的,本来这孩子心思就偏,悦真子怕照实说了,让他更歪了。 此时卢玳正想着:牵扯到凡人,要顺天道规矩原来这么多。他哪里会想到悦真子是说了谎的?不过卢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快,反而很认真的记下。麻烦归麻烦,但总好过被莫名其妙扔到其他地方去。 第6章 第六章 魔气瓷娃 悦真子拉着卢玳直飞城外,寻了个僻静处,将牛倌儿放了出来。一粒丹药下去,牛倌儿呻、吟一声,醒转了过了。 “将你主人之事,细细说来。”黑十七居于城南四十里,青柳村也在城南,两个地方差不了多远,因此牛倌儿一说,悦真子便觉得黑十七之事与青柳村之事有所联系! “是。”牛倌儿端正跪好,将他主人之事说来。 黑十七所居小聚云洞,确实就在青柳村的村后的山上。牛倌儿所说,黑十七是个极老实的妖精,甚至不吃血食,只吃吞食洞口果树上的果子,从不招惹是非。可四个月前,滔城天官不知自何处知晓了黑十七的居处,寻上了门去。 “他要你家主人的蛇胆?” “是,牛倌儿不敢欺瞒。”牛倌儿虽是跪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注视着悦真子的眼神也是专注平正,丝毫也没有畏缩之意。 “继续说。”悦真子皱眉点头,若如牛倌儿所言,那黑十七就不是个妖,而是不食血食的灵兽。芸怀东洲不成文的规矩,若遇灵兽以道友之礼对之。 “主人自然不能交出蛇胆,天官说主人不识抬举,愤而离开。不几日,便有军队开入山中。主人带着小人离开洞府,躲入山下河中洞府。谁知那天官竟然投毒!他也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毒物,厉害异常,毒得主人在水府中也停留不得。小人为了不做累赘,在水中与主人分开。谁知上岸之后力竭睡去,醒来后便被人所擒,若非小仙人……”牛倌儿对卢玳又施一礼,继而对着悦真子长拜不起,“还请仙人救救我家主人,主人虽是异类,却从不害生灵性命,山下农家有事,主人也曾出手相助。” 凡人的军队哪里能对灵兽构成威胁?灵兽是不食血食,但被惹怒了可不是不杀人。但黑十七见军队而避走,莫说以蛇妖论,放到众多灵兽中,也是性情极温顺了。 悦真子取出一面镜子,放在牛倌儿面前,镜面上便映出李天官的面貌来。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长相俊美温和,唇边还挂着丝丝笑意,极易引人好感。不过卢玳除外,他甚至都没凑过去看,毕竟对他来说,看与不看区别不大。 “你所言之天官,可是此人?” “正是此人!”牛倌儿一见立刻大叫,又是对悦真子连连叩首,“小人愿以魂魄立誓,之前所言句句属实,且无半分隐瞒!若有欺瞒,便让我魂魄用坠炼狱受尽万般苦楚,不得解脱!” “不必说了!”悦真子袖子一甩,将叩头动作已然慢下来的牛倌儿收进了袖中——这人已经将脑袋磕懵了。 “虎头,你说这件事,到底孰是孰非?”虽这么问,实则悦真子已经有了定论,单看这些人所行之事,知他们品行如何,孰是孰非也就明了了。不过,最大的疑问还没有解决。 “青柳村。”凡人到底死于何人之手?城守与天官都说是妖怪下毒。牛倌儿与黑十七分开,被囚禁至今,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对这师徒俩并无影响。悦真子带着卢玳朝青柳村而去,为了在路上查看线索,甚至未曾御剑。他这做法也对了,半盏茶之后,悦真子拽着卢玳,两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 “魔气。”这魔气极细微,否则以悦真子金丹期的修为,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魔气之外还有一股恶秽、怨戾之气,悦真子无惧,也自信能护住卢玳,但以防万一,还是得给他做点准备,这一想,悦真子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疏漏之处,“一直都觉得你还小,但是早到了该为你准备法器的时候了。”尤其日后会经常带卢玳出门,更得为他准备防身之物,虽然也可将卢玳收入袖中,但悦真子又不愿卢玳错过历练,“现在为师手上没有合手的,一时应急,那就……” 悦真子在卢玳眉心轻点,有金色流光在卢玳身体表面一闪而逝,卢玳也觉得被轻如纱,凉如绸裹住了周身。 “遇事莫怕,此物可护你周全。” “是,师父。” 两人不再耽搁,直朝青柳村而去。走得再近些,卢玳也发现了异样。如今正是盛夏时节,周围的草木都开始了衰败,更有股股黑气在那小村之中徘徊不去。青柳村灭村之后曾被点火焚烧,但到如今已有一月有余,绝不可能是烟火气。 还未进村,悦真子抬手将飞剑放出。剑光青碧,直刺入黑雾之中,雾气扭动似要对飞剑反击,却最终敌不过仙家正气,被剑光搅得粉碎,散入虚无。飞剑须臾之间便斩尽了黑气,悦真子拉着卢玳朝村里走,没走两步便立刻停下了脚步,却是魔气又现! 抓着卢玳肩膀,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眨眼之后,出现在了村子正中,倾颓的建筑中,正有一股细如发丝的魔气探出头来。 悦真子手一摆,会黑炭化的房梁屋瓦自己飘了起来,挪向一边,残骸覆盖之物,渐渐露出了端倪。 “闭眼。”悦真子忽然说。 卢玳虽奇怪,还是乖乖听话。 原来残骸下是两具烧焦之后,依旧紧紧相拥的尸体。其情感人,却也骇人,悦真子只怕吓着了卢玳,而那魔气便是从焦尸之下传来,焦尸飘离,垮塌的床榻上一点瓷白尤其显眼,一见这东西,悦真子脸色越发难看。 原来这乃是个怀抱鲤鱼的白胖瓷娃,以样式论,此乃是求子娃娃。有心求子的夫妇家中都会摆上一二,但谁知带着娃娃回家不但无法求子,反而害了自家性命?瓷娃凌空飞起,落入悦真子掌心。 “师父?”卢玳听半天没动静,不由得问。 “继续闭着。”悦真子一拍徒弟脑门,袖子挥动,洒出一片青光,村外突现深坑,满村的残骸同时动了起来,一具具焦糊尸首在坑中摆列整齐,入土为安。 脸盲狱主修真记_7 “虎头,睁眼吧。” 卢玳见不止眼前的废墟变了样,整座村子都被掀开了,村边还多了一座大冢,猜到悦真子是怕他被焦尸吓到,心中不知为何有种陌生怪异之感,琢磨一会没弄清楚到底这感觉是什么,卢玳干脆不想了:“师父?” 悦真子翻手将瓷娃拿给卢玳看:“果然是有邪魔以邪法害人。”他手上力道微吐,瓷娃砰然炸开! 卢玳忍不住一躲,瓷娃炸开之物却已经被悦真子真元裹住。瓷娃本该是空心,但如今除了碎瓷外,悦真子真元中尚有大团灰色粉末与一块黑色的…… “师父,这是何物?”其实不用问,卢玳很熟悉,这是人的骨灰与骨头,而且是用恶毒的法门祭炼过的。 “骨灰与骨头。” 果然。 “此物吸生灵生阳之气,这村中人畜的性命,都被它所害。只是按理它是害不到河里的鱼的。”悦真子皱眉,制出瓷娃之魔手段恶毒,道行却浅,瓷娃害人性命,却难以伤人魂魄,为祸反问也不出这村子。若当初没有城守派兵禁止村人逃亡,也不可能让一村百多人死绝。村人打鱼的河流在村外,早已脱离了瓷娃影响,不该有死鱼。 “鱼是天官毒死的?” 悦真子一怔,欣慰瞧了卢玳一眼,点头道:“确实,我总将这些事联系到一处。竟忽略了,这些事桩桩件件虽有联系,却不一定就是一人所为。况且……黑十七于山上安分度日,李天官不过炼气中期,又根基不稳,是如何找到他的?虎头,可累了?” “不累。”卢玳摇头。 “那我们便去周家村。” 到了周家村,果然也见村子上空黑气氤氲,又见数十百姓聚在村口扶老携幼,对着守村官兵哭泣哀求,这些人面上也多有黑气缭绕。悦真子伸手拍出甘霖咒,馨香雨露降下,魔气威势顿衰,在场活人都是精神一振。 悦真子却不理转向他哀求的村人,只是带着卢玳飞到周家村中央,这里并无房舍,只有一棵已近病死的大树。悦真子朝着大树一招,树干正中顿时炸开,一枚瓷娃飞来,与刚刚他们发现的一般无二。那大树树洞里,也开始流出恶臭黑水。悦真子在指尖上逼出一点真火,弹向大树。不过星星之火,瞬间便点燃了整棵大树,便是流出的黑水也烧着了,这却还不够,大树周围地面渐渐龟裂,冒出青烟,分明是地下树根也在燃烧。 此时村口的村民已经都进来了,看着哔哔啵啵燃烧中的大树,纷纷跪倒在地,一脸敬畏的朝着悦真子师徒跪拜不已。 半刻钟后,火光突地一收,只留下一棵乌黑黑的大树,清风吹过,大树支离破碎风华成粉,地上只余了个大洞。 “都起来吧。你们可有谁见过这瓷娃?”悦真子落在地上,将瓷娃与村人观看。 村人跪地不敢起身,拘谨抬头瞧那瓷娃,顿时不少人都神色激动起来。 第7章 第七章 不是故意的 “月前来了个游方道人,便出售此物,说是送子纳福!”答话之人咬牙切齿,其余众人也是义愤填膺。方才那架势,再怎么傻也知道是这瓷娃作祟了。也有人面色青灰摇摆不已,怕是买了瓷娃的。 “无须担心,只有这一个于人有害。” 悦真子出言安抚,村民是放心了些,只是回家当然该砸还是得砸。 “那游方道士,你们可还认得?” “认得!认得!那恶道士……哎?”众村民初时争先回答,但突然一脸疑惑沉寂下来,彼此对视。不只是已经模糊了游方道士的样貌,仔细一想竟然连他的到底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记不得了。 悦真子一看便知,这些人是中了迷魂咒,虽然对方修为不高,但对付这些凡人已经够了。若想知道那人相貌,悦真子只有搜魂,可那也与杀人无异了。又略略安抚了惊慌的村民,赐下一道静气安神的道符,带着宋钺离开了。 他师徒走后,此地再也不敢随便买什么赐福之物,倒是在大坑之处建了一座神龛,供奉灰衣道人与一位奉剑童子,悦真子赐下的道符便被贴在道人泥胎背后。此后但有问卜吉凶、祷告康健、祈风求雨之事,便到神龛前献上供奉,若有妇人求子,也可去触童儿发顶,竟十分灵验。又几十年后,但凡滔城人士,皆随身佩戴灰道人师徒的铜牌,那就是后话了。 悦真子带着卢玳,将其余未有四村八寨全都看过,又在其中一村一寨中发现了瓷娃。无论村中有瓷娃与否,悦真子每到一地都将村民全部唤醒,施展法术,治了村中几人旧疾,又炸了几棵大树,几座老宅。连哄带吓,让他们日后不敢再轻信他人。 村寨都走完,正是天光微亮的时候。师徒二人回到城中,直奔李天官处。这次也不从大门进了,悦真子飞到天官府上空,翻掌便将李天官摄了出来!李天官还在好睡中,连裤子都没穿,甩着两条光腿外加腿间那物事挂在半空中。不止他府内之人,就是左右四邻,街上行人,只要仰头便能将他丑态看的清清楚楚。 “你自何人处得知黑十七洞府所在?又是从何人处寻到剧毒,害了无数水中生灵?!” 李天官自成了天官之后,哪里受过此等侮辱。可他不过是个炼气初期,修为连卢玳都比不过。悦真子堂堂金丹,李天官火气刚起便被压得头晕目眩,胸口更是如遭雷击,好悬吐血,顿时什么气也不敢有了。顾不得丢态,立刻乖乖道来。 “黑十七之事,乃是听闻一位路过道友所言。在下一时贪心,引了妖怪出世,悔愧不已,还请道友……”李天官眉心蓦地一痛,好似有钢锥在扎,推诿叨扰之言与咬破舌头的半口鲜血一起被他吞到了肚中。 “毒!”事到如今,李天官还将所有罪过都推在那黑十七身上,悦真子对他越发厌恶。 “那毒……毒……”李天官又艰难咽了两口,“那并非是毒,乃是媚蛇血。化在水中,与人无害。” “你又为何命城主封村,断了村民活路?” “我只当那黑十七就在村子四周,才毒害了那许多家畜,不让他们出村,原先乃是怕他们也成了妖物饵食。” “你我虽是同道,但你即便并未与之同流,却也是纵容魔修。数百条生灵性命因你而亡,你却一心只思享乐,毫无悔改之意!只此种种,你所行之事与入魔无异!” “道友……前辈!晚辈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前辈给晚辈一个……”李天官知道不好,匆忙出言认错,但他哪里是诚心?况且此时也时晚矣。话没说完,李天官便浑身抽搐起来,他眼白上翻,口吐白沫,甚至屎尿齐流——正在下面看热闹的人一阵惊叫。 之前悦真子对李天官已有惩戒,如今虽让他丢丑,但还是以言相询。若李天官从实说来,又有悔改之意,悦真子也只是将原本循序渐进的散功之惩,变作立刻毁去他的修行,但终究还是会留他一条命在。但李天官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只知砌词狡辩推卸责任,那还如何饶他?! 悦真子不再手软,当即就对李天官施了搜魂之术。以金丹对炼气,李天官那点点顽抗,譬如薄雾,风吹便散,一生所为尽在悦真子面前摊开。悦真子这一看之下,顿时更怒。 天官一职,既是修士又是一地父母,正该最是亲民之人。但李天官以这身份却不只是害了青柳村一村人命,他采补童男童女,并非全都自愿,闹出人命的不知凡几。强卖所谓仙丹,城中富户但凡不买者,竟被他下符咒杀。如此种种,不可计数。 待悦真子停手,李天官已是神情呆滞,口眼歪斜,显是已经呆傻了。悦真子知晓了此人所做的种种,已经又改了主意,他抬手将李天官送回地上,却并未伤他性命。如此之人,便不该让他死得痛快。活着受罪为他日之所为赎罪才是应该! 这李天官个人的事情便算是完结,悦真子甩袍袖揽住小徒弟就要朝城主府去……揽住……小徒弟?动作一僵,悦真子低下头,他瞧着卢玳的时候,发现小徒弟也在看着他。他方才一时冲动,竟然是让卢玳将李天官丑态从头看到尾? “虎头,刚刚……” “要学。”悦真子两只眼睛却亮的厉害,修仙也并非只有麻烦事和规矩的,刚才那手段就很不错。虽然他做魔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手段,但是,那不是有违天道吗? “虎头,你先学甘霖咒,甘霖咒挺好,滋润万物。” “……” “等你筑基期的时候,师父教你,现在的你道行太浅,学不得。而且,不准随意使用。” “是,师父。徒儿知道,要顺天道。” 到了城主府,府中仆役一个不见,只有赵城主一个高冠博袖,一身正装的站在门口,他冠上还有露水,看模样竟然似是等了一夜。 “见过仙人。”城主对着悦真子师徒行礼,“多谢仙人为滔城除害。” 脸盲狱主修真记_8 “那魔修,可是城主请来的?”悦真子如此问时,神色复杂。 “正是罪人引狼入室。那魔修半月前已走,罪人并不知其去向。如今……”面对悦真子的提问,赵城主回答的干干脆脆,竟然让人有坦荡之感,只是他所言之事委实太过惊世骇俗,又见赵城主面色陡然一变,以袖掩口,一声咳嗽,黑血已喷了一袖,“咳咳!罪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脏了仙人……双手。如今……便去地府……赎罪……” 摇晃着身体,赵城主断断续续将话说完,人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悦真子眼见赵城主身死,若救人只是举手之事,但他并未多做其他,只是赵城主倒地后,过去合上了他双眼。 “师父,怎么回事?”前边卢玳还能明白,但赵城主的服毒自尽立刻就让他不明白了。难不成这些事都是表面上跑龙套的赵城主做下的,为的什么? “他这是以大恶之行,为大善之事。” “恶不就是恶吗?更何况是大恶,哪里又有大善?” “滔城乃是边陲之地,除水稻渔获,再无其他。”悦真子摸了摸卢玳额头,为他细讲。滔城并无修真者所需之物,距离滔城最近的广岚山虽是九品仙门,但立派不过五百年,无甚名头,泽被不到滔城。在芸怀东洲,计算一国国力乃是以此国背后依仗,国师修为、供奉多少等等来算。这里既然于修真者无益,不管此地凡人生活如何富庶,滔城终归是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荒僻之地,“李天官修为低微,但有天官之名,此地于他便再无束缚。他已祸害了此地数年,且愈演愈烈……赵城主只有出此下策,以一村之人性命,换李天官一命。” 李天官在此地数年,穷奢极欲,但以卢玳与悦真子所见,当地百姓依旧大多生活富庶,这便是赵城主之功了。但有宋德之流横行于世,也知道滔城之治正在败坏,若让李天官继续予取予求下去,百姓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 赵城主这才下狠心,设了个以百多村民为祭的惨烈之局,要了李天官的性命。他害了上百人命,此乃大恶。但若无此事,以他无甚根基的凡人之身,如何除了李天官这祸害?他又是救了日后无数人命,又是善举。 “他如何不求助于本国修士?” “看他这被派到滔城来,也知道这人没什么跟脚。况且本国修士多会守望相助,不可信。出事之后,李天官也怕来人分走自己政绩,又或,捉到妖修被分去太多。” “那师父……”悦真子的意思外来的修士该是不会狮子大开口的,那为什么他就干脆将李天官弄死了? “他们不知道这附近还有个广岚山门吧?更没想到来的是个金丹。” 师徒俩此时心情都有些微妙,这是……门派的名气太过惨淡。真不是故意扮猪吃老虎的。 第8章 第八章 收徒 九品仙宗在众多修仙门派中不过是个蚂蚱,但芸怀东洲广大,此地在芸怀东洲来说确实太过偏远,竟然一条天然灵脉也无,当初他们祖师爷点开灵窍也是花费了偌大的力气,立派时间又短,如今人丁稀少。但放眼四周,因资源稀缺连蚂蚁都少的窘境,他们这蚂蚱还是很威风霸道的。 其实这其中还是疑点颇多,赵城主这么个少门路的人,是怎么找到一个魔修的?此人修为虽低,但是手法老辣狠毒,却又一触即走毫不拖泥带水,不该是刚出门的小魔。难不成是个夺舍的老魔?另外……悦真子到了现在才发觉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百多年的稀奇事。这地方,多凡人,少修士,按理说该是魔修所爱。他们可尽情吞噬血肉。可是如今这还是他头一次在门派附近窥见魔踪。 悦真子于赵城主尸身旁留下一道玉符,符中细数此间种种,又说明了广岚山门所在。便带着卢玳去处理此事的最后一点余波了——灵蛇黑十七。 放出牛倌儿,由他带路到小聚云洞,悦真子寻到黑十七一丝气息,顺着这气息,三人在三十里外大山之中,找到了黑十七。黑十七已有三百多年的道行,一身黑鳞,蛇身粗壮如同水桶,找到他时,黑十七刚勒断了一棵粗壮的百年老树,见有来人,他盘好身子,摇摇晃晃昂起头来,口吐人言:“我身有异状,神志昏沉,还请避散。” 悦真子对黑十七印象更佳,媚蛇血、淫、性极重,黑十七又同是蛇类,受药性影响必定更为严重。但他身上悦真子能见到一股纯然之气,又无血腥气味,显然他不但一直保有一丝神志不伤生灵性命,也未曾泄、身,这也是为何媚蛇血药性到现在也未曾退去。黑十七虽是灵兽,但这毅力与坚持,怎能不让悦真子另眼相看? 一道清心符被悦真子送出,贴在了巨蛇额头。黑十七摇晃了两下,如同凡人打了个哆嗦,双眼中血红渐渐褪去,露出一双金色瞳孔。 “牛倌儿?”神志恢复,黑十七当即认出了人来,继而低下头去,下颚紧贴地面,似是跪拜之意,“多谢上仙相助。” “并非什么上仙,在下九品仙宗广岚山派悦真子。黑洞主,我与你有缘,有心收你为徒,如何?” 悦真子看不出黑十七表情,脸盲的卢玳如今反而看得清楚,这大蛇浑身一震,一脸狂喜。可他看看同样狂喜的牛倌儿,突然又冷淡了下来。 他是兽修,随时面对着被抽筋扒皮的危险,黑十七原本给自己定下的最好的归宿,便是找个散修当坐骑,偶尔让主人取点血剐点鳞,活到八九百岁大概也到了他去投胎转世的时候了。至于什么脱皮化龙之类的,黑十七连梦都没做过。现在有个九品的门派愿意收他,不是去做护山灵兽之类,而是正式收他为徒?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可是,牛倌儿并无灵根,他无法修真。黑十七走了,牛倌儿怎么办? “悦真子前辈,小蛇做个护山灵兽就好,可否……可否能带牛倌儿一起?” 牛倌儿方才狂喜不是错以为自己也可入仙门,而是知道自家主人有了好前程。可黑十七半天不答,牛倌儿心里着急个半死不敢插话,却万万没想到让黑十七犹豫的是这样的原因,当即便愣在了那里。 “为何?”悦真子也同样意外,牛倌儿的性情他也是很喜欢的,但没有灵根就是没有灵根,悦真子只想临走的时候给他些银钱,旁的并没多想。 “这孩子天生体弱,为人又太好,莫说大人就是孩子也要欺负他。我捡到他时,他就险些死了。如今不过弄丢了他几月,再见他,他就又是这个样子,让我如何能放下他不管。” 黑十七说完,那边牛倌儿已经落下泪来。他被悦真子的袖子带来带去根本未及清洗,之前服下的丹药虽补元气,但血肉是补不回来的,干瘦得几乎就是个骷髅裹着层皮,只两只眼睛显得大大的。如今泪水在他面上泥污里犁出两道白线,他用手一抹,白线没了,脸上污渍越发斑驳。 “……”牛倌儿就要劝解黑十七,可一张嘴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不由惊恐看向悦真子,却听悦真子问。 “你修行不过三百年,也并非灵种,该是有了奇遇才开灵识,如何现在就能开口说话了?”兽类修行之路上,要过的头一道关便是化去横骨,开口说话。可除非天生灵种,异兽,否则寻常妖怪八百岁左右才能开口,黑十七这三百年,太早了。 “小蛇也不知得了如何奇遇,灵智开时,便一蛇在小聚云洞中了。因知道的头一个日子是三月十七,才起了如今这个名字。至于说话,几年前自然而然便会说了。” “原来如此……”悦真子看了看黑十七,又看了看牛倌儿,“我那院子中还缺个洒扫的,你可愿来?” “愿……”牛倌儿跪倒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虽然奇怪为何悦真子方才不让自己发言,但能进仙门就好,哪里还管其他。 “黑十七,我依旧收你为徒。” “多谢仙……多谢师父!师父,我黑十七这名不好听,还请师父赐名。”黑十七下颚着地,蛇尾轻轻摇摆。 “好,你依旧为黑姓,名为聚流。”悦真子又看牛倌儿,“牛倌儿也并非真名吧。” “是!小人并不知自己姓名,只是自小给人做牛倌儿,便是牛倌儿了。” “既如此,我也给你起个名,便叫墨随吧。” “多谢!多谢仙长!”牛倌儿,墨随大喜,便要拜倒。 “无须多礼。”悦真子抬臂,止住墨随跪拜,“日后称我为院主便好,这是你四师兄,卢玳,墨随称呼他四公子便好。” 卢玳一直在边上看着,他原本也以为师父是要吃了这蛇的,这蛇妖的血肉八成他是可以尝尝的。没想到反而收了它做徒弟,再叹一声天道神奇的同时,卢玳又有点失落。这时候黑聚流正好与他见礼,只是他那大脑袋凑到卢玳面前,对比之下,卢玳真是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偏偏卢玳还叫了黑聚流一声:“小师弟。” 墨随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绷紧了嘴。悦真子自己也忍不住唇角上弯,这到底谁大谁小? 虽然收了一蛇一人,但悦真子不准备改变之前的计划,依旧要带着卢玳换换而行。只是黑聚流并不精通大小变化之道,墨随又身体虚弱。悦真子便将他俩都放于袖中,自己举了个旗幡,也做起了带着徒弟的游方道士——分明之前他还吓唬那些村民不可听信这些游道之言。 一路上虽然并无什么修真门派,但是凡人的城镇却并不稀少。此地气候问候,水网便利,正是凡人的好去处。 游方道士做的不只是为凡人测字卜命代笔算账,寻常贫苦的百姓,生了病看不起大夫也只能找道士求一道符,喝上一碗符水。 脸盲狱主修真记_9 悦真子便以如此身份,带着卢玳见识凡人的世间百态。 每个人的身上都牵扯着许多的人,就像一根绳结连着许多线,善与恶不过两面,但你的善、我的善、他的善;你的恶、我的恶、他的恶,那却是无数面了。 这对卢玳来说实在是太过复杂,毕竟原本的他是恶。他所做的只是吞噬、变强,变强,继续吞噬,所有的生命于他来讲都是食物,他是所有位面和生灵的噩梦。以至于当他意识到想找个伴的时候,体型大到无论找谁都会被他压死了。 ——至于那些体型和他差不多大的家伙都哪去了?当然是被他吃了。 为恶很容易,只要把自己的需要放在万物之前,为善便艰难得多了。 “师父,你我御剑而行,一路甘霖咒不就好了?”这日又在一个小镇中摆下了摊子,卢玳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甘霖咒是极普通又是极特殊的一种咒法,此咒可滋养万物,筑基期以上修士皆可使用,但修为不同,施展起来也是天差地别。听说若是大乘期的修士施展,甘霖所到之处近乎可以与小福地一较长短。悦真子施展起来,比不了大乘修士,但是泽被凡人足以。 “以仙人之样貌,招摇过市,岂不无趣?” “但现在,岂不是麻烦?”悦真子或为那些凡人掐算吉凶,或仔仔细细望闻问切,甚至帮那些自己算不清帐的小贩算账,他看起来神情愉悦,倒真的是乐在其中。然后在卢玳看来,自然百般的无趣,无奈此地民风颇好。他自己偷偷转了不知几圈,莫说是人贩子,就是偷鸡摸狗的也没见一个。 “这些人来寻我,乃是来解除自身疑难的,你未从我们的谈话中看出些什么?” “那也是解除自身疑难吧?” “……”悦真子顺着卢玳的指头看去,就见一名中年人收了半个红薯,让一个大爷走进了他身后的破陋茅屋(此乃茅厕)。悦真子百多年的涵养险些毁于一旦,直想将这孽徒拎起来臭揍一顿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卢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还是挺单纯的 ,不过他本质上是个魔,可以把他想象成……巧克力夹心的牛奶糖?或者巧克力夹心的香草冰激淋?_(:зゝ∠)_总觉得这俩形容词都太善良美好了… 第9章 第九章 凡尘俗事 卢玳当然不是故意与他师父为难,而是真心奇怪:“都是给了东西办事啊?”小镇中少有以银钱交易的,柴草、青菜之类的师徒二人收了一堆,还有几枚煮熟的鸡蛋,被悦真子随手送给其他小孩子了。悦真子自认为自己是来解凡人百千苦恼疾病的,但卢玳看来,他师父干的和那看茅厕中年人干的,没什么不同。 悦真子急喘两口缓过了劲来,卢玳并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刚刚逃过一劫,依旧用求知若渴的眼睛,瞧着他师父。悦真子想想,他还是用通俗点的话,来讲给这徒弟知道吧。 “虎头,你说这些东西,请得了你师父吗?” “请不了。” “可是偏偏你师父我就给他们办事了,还把事情都办好了,甚至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好,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赚了?” “是。”绝对是赚了。 “那这就是为善。” “一路甘霖咒不是更赚?还是白赚,他们连这点东西都不用给了。” “虎头,你为何如此纠结于甘霖咒啊?” “不是师父你说让我先学甘霖咒吗?”他还是炼气,用不了,但可以熟悉法诀了。 “……”悦真子再喘两口,觉得自己若不是个修真的,八成要被这宝贝徒弟气死,“宣之于众,故意让他人所知的善,是伪善。” 这话卢玳爱听,他前世所见的鸟人最爱干的就是到处宣扬自己的真、善、美。当他们宣扬的时候,撕裂空间突然出现来个生吞小鸟,也是卢玳的爱好之一。可现在吃不着了,卢玳舔舔嘴唇,把略微走神的神志拉回正题:“做好事不让人知道,就是顺应天道?” “此乃为人正道,正道即为天道。” “师父,徒儿知道了。”顺天道就是要做个真好人? 卢玳还在那想着,边上来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老翁,这老翁苍苍白发凌乱纠结,左腿溃烂,流出的脓水恶臭难当,手里拿着个破碗,肩膀上搭着个破口袋沿街乞讨。按理说乞讨该是随意,但一路上商贩但有不给的,他就站在边上不动,将他那条烂腿摆在人家摊子边上。于是哪里还有人敢去买东西,若要动粗,这老人的年岁大了,怕是禁不住三拳两脚就会出个好歹。所以商贩也都捏这鼻子认了。老翁一路走到悦真子的小摊子处,他的碗和口袋已经都满了。 悦真子见他过来,站起来将自己的马扎让出。瘸腿老翁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马扎上大口吃嚼起来。悦真子则单膝跪地,为这老翁疗伤,却不想老翁将悦真子一顿臭骂:“这瘸腿乃是为了我的营生,况且本就是等死的,早死一日,早一日享福,却要你这臭道士来多事!” 旁边有路人嘀咕,虽然声小,但悦真子师徒自然能听的一清二楚。原来这老者年轻时便好吃懒做,娶个媳妇非打即骂,没几年媳妇就带着儿子与他和离。如今他这样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卢玳却见悦真子只是笑笑,依旧为老翁疗伤,仿若并没听见。老翁嘴上依旧咒骂,但他那条腿却好好的摆在那里,并没有躲闪或者挣扎,待包扎好了,老翁起身就走,临走还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师父,你在那人腿上做手脚了?” “我若要为难一个凡人,需要如多费周折吗?” “你就是要给他治伤?” “我就是要给他治伤。” 卢玳不解,偏偏那老翁走后,摊子前突然热闹了起来,都是来找悦真子看病的,也都是说自己家中穷困付不起医资的。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病患离开,悦真子扭头,见坐在他身后的卢玳表情…… “虎头,你可是排便不畅?”按理说修真者不该有这个毛病,尤其卢玳自小吃的就不是凡俗的东西,通身无秽,但也说不准是到了俗世水土不服。 “师父,我挺通畅的。我就是……对于一些事想不清楚。”做好事可以理解,不告诉人家真实姓名也可以理解,但刚刚那不是做好事,而是彻彻底底让人占便宜,不知多少人转身离开的时候笑他师父是傻子。 辱骂和嘲笑,他从一个弱小的魔到成为第十三狱狱主(前),听过不知多少。但被辱骂和嘲笑的原因如果是他们的弱小,那无可厚非,却不能是因为愚蠢!他不是在说他师父蠢,他师父不蠢,只是那些凡人以为他师父蠢!只是凡人! 悦真子点点头,想不通,也是一种不通,表情相近应该也是平常:“不着急,慢慢想。” “师父。” “嗯?” “我去找那些嘲笑你的人麻烦,是不是有违天道。” “绝对有违。” “那我不去找了。”虽然更憋屈了。 “我们也该走了。”悦真子点头,拍了拍卢玳小肩膀,这次却并没对他说什么。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卢玳拎着马扎,悦真子背着个大药箱子,举着幡摇着铃,两人一路朝镇子外边走。 快到了镇子门口的地方,就见一堆人围堵在一团,人墙内模模糊糊的能见到皂隶的身影。这镇子小,只有一条出去的路,悦真子不想施法,他们俩也只得让在一旁等着。同是围观的人里,也在议论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是怎么回事?”“马惊了,险些伤着孩子,幸亏吴老汉跑出来。”“吴老汉?哪个吴老汉?”“就是拖着条烂腿的那个老破落户。”“哎?他?” 有人不信,又过了一会,吴老汉的尸首被皂隶抬了出来。还有对衣着富贵的年轻夫妇抱着个孩子走了出来,众人方才惊叹,这事原来是真的! “师父,你早知道?”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 “我不知道。”悦真子摇头,卢玳也信,他并不会欺骗自己。 道路畅通之后,师徒二人便离开了这小镇。那对夫妇与镇中富户捐钱为吴老汉修了个大墓,此事又被上报给朝廷,还为吴老汉立了个牌坊,吴老汉一生被人所不齿,且生活落拓,死后却也算是极尽哀荣了,真可谓是世事无常。 “那道士!你等等!”两人继续一路走着,这一日走在一处村子的田埂上,突然被人叫住。叫人的是个打扮齐整干净,肃着张方脸的中年妇人,“道士,我想你给我儿子、儿媳测个八字。” “这位婶娘,这八字……”既然都是儿子儿媳了,那就是已经成婚了的,即便穷苦人家,三媒六聘不甚齐整,至少也有个官府挂牌的冰人说和,八字也该是官府找人免费批过。 “你别管八字如何,到时候只要说我那儿媳命里克夫,这银子就是你的!”妇人语气干脆到近乎霸道,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里边是她儿子儿媳的生辰八字,另有两块碎银,她随着信封一块递了过去,“事成之后,给你另外一半。你也别怕会被告上公堂,批完之后,你就走你的。干不干?” 悦真子一模颌下胡子,接过了银子:“岂敢不从。” 妇人的家倒是也不远,妇人带师徒二人到家门的时候,只见一个年轻农人蹲在小院门口,他旁边站着个布衣钗裙的少、妇。农人见妇人来了,立刻站起来,跑了两步搓着手缩着肩,嗫嚅了半天就憋出来了一个字:“娘……” 少、妇也过来了,近了才看清她脸上依稀有泪痕,表情倒是不卑不亢的,敛衽行礼,轻声问候:“娘,您可是累了?” “我累死你便高兴了。”妇人冷哼一声,躲过了儿媳搀扶的手,看向儿子时,冷冰冰的脸突然笑得跟开花一样,“我儿,我在路上寻到了高人!” “无上天尊!”悦真子也和她配合,高呼法号,拂尘一抖。 看着他,年轻夫妇具是神色凄苦,不等他说话,农人就已经捂着脸蹲回了地上。少、妇眼圈红了,忍着泪不落,还问了一声:“道长请说。” 看来妇人去找人批八字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结果如何,小夫妻也已经有了计较。 卢玳以为,悦真子会说他们俩是美好姻缘,甚至会显露自己修士身份,好让妇人不再为难。谁知,悦真子开口就说:“你二人八字,乃是大大的不合!” “哎?” 悦真子拿了剩下的银子,师徒俩回到了田间小道上,卢玳还依然没反应过来。他师父当然不可能二两银子就被收买了,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师父,你不是要为善吗?我听师姐说,拆人姻缘要被马踢的。” “他们都教你什么乱七八糟的。”悦真子拉住了卢玳的手,“这老妇笃定了拆散两人,他们两人若心中坚定,我这番言语也不过如过耳清风。若不是……那不如就此分开,男再婚女再嫁从此各不相干。” 芸怀东洲女子守节与否全凭自愿,修真道侣无论男女彼此平等,凡人女子体力有差,但也只是身份略低而已。凡俗中有女帝并不稀奇,修真门中女掌门更是多如繁星,广岚山的掌门也是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狮虎在感觉自己要被徒弟逼疯的同时…其实徒弟也表示狮虎行事太深奥,自己不理解~~话说,黑十七和牛倌儿是一对Q Q这么不明显咩。 第10章 第十章 善之本意 “所以,拆姻缘也是善?”在他师父各种解释之后,卢玳下了这一个结论。 “他们若是被拆开了,那便不是姻缘,是孽缘。” “哦。” 看卢玳很是认真的点头,悦真子此时的心情却有些促狭:小弟还是个蚕宝宝的徒弟,哪里知道到底什么是姻缘和孽缘?若要细说此事,还是等他长大了吧。 他若是多问一句,知道了卢玳脑袋里想的什么,日后也不会发生许多的……也说不清是悲剧还是喜剧了。只因为此时卢玳心中是这么想的:能拆开的,都是孽缘,姻缘是怎么拆都拆不开的,而拆开孽缘,是顺天道而为之,这事以前我也没少干啊,原来我还干过不少顺应法则的事。 ——他把一对伴侣被他吃掉一个的那种情况,也当成拆孽缘了。无意间这样的事卢玳就不知道做过多少,尤其他寻不着可相拥而眠的,自然更看不惯寻到了的。其实他也是能变小的,但是能量和质量的本质他无法改变,也就是还是一翻身会把对方压死……他又不想把自己的力量浪费在保护一个床、伴上,更懒得每天都换一个,所以本质上来说他找不着另外一半该怪怪他自己。 “师父。”想着想着,那吴老汉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也跳了出来,卢玳突然间似有所得,“那个吴老汉……” “如何?” “你救他时确实不知今后之事,你只是……能救他,就救了他?” 悦真子眼睛一亮,瞧着卢玳一脸欣慰:“虎头,大道于我来讲,实则只有一个字——‘生’。” “生?” “生命、生机、新生、生路,万物皆从此道,若违此道,便是逆天道而行。你如今已初窥门径,不用着急,慢慢想。” 悦真子给了吴老汉一点生机,且不问为何,但吴老汉救了个孩子,是给了那孩子生路。又何尝不是给来世积了福报,为自己添了生路。 那一家三口的矛盾看似无关生死,但悦真子这一言,改了三人生路,因这三人而动的生路,又不知有多少。 修真者顺天道而为之,一举一动所牵之事,比凡人更多。 “小师弟怎么了?”赵承麻偷偷看着卢玳,自打和师父回来,师弟虽然还是勤奋,但却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发呆。 “不是小师弟了,是四师弟。”荆岑在一边说着。 “承麻不过一时习惯难改而已,大师兄就别在意这些小事了。”语鸠刺了个白眼过来,她看起来依旧妙龄,实则也是近六十的年纪了,卢玳于她来说,既是师弟,又是徒弟,甚至还将他当做自己儿子养。真是顶在头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见卢玳如此,她既心疼,又生气。可自然是不能对悦真子发脾气,对荆岑与赵承麻发脾气却没问题。 “小师弟,动了!动了!”赵承麻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三人的注意力立刻都转了过去。他们偷偷跟着卢玳,看他在一棵果树下站定,低着头,不知看着什么。 ——卢玳看着的是蚂蚁,他路上总看到玩蚂蚁的小孩子。他们中的一些杀掉蚂蚁,甚至彼此攀比使用的手段和花样。另外一些,却是给蚂蚁喂食,看着它们忙忙碌碌的搬运食粮。 但是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他们都是在拿蚂蚁玩乐。 卢玳觉得,这孩童玩耍的小事却恰好用来做比,前者是修魔,有违天道。后者就是修真,呼应天道而为。 修真者和凡人,甚至更高阶的修真者与低阶的修真者之间的关系,与选择后者的孩童与蚂蚁又有什么不同吗?悦真子所做的善事,与之相比也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身具翻天覆地的威能,俯视人间俗世,随手一动,改变凡人的生命,对,是改变…… 吴老头的腿若是不经悦真子治疗,他那天也就无法救下孩子。死在马下的会是那孩子,不是他。年少者死,老朽者生,但谁能说这是不公正? 那对少年夫妇,他们离开时女方已经含泪签下了休书。以这男人的脾性,即便那天去的不是悦真子,这个家早晚也要闹翻的,强要说和挽留不过是徒增痛苦,甚至于出现惨痛的悲剧而已。悦真子是顺势而为,看似并无什么改变。但让事情终结在他手中,减少了许多无端的后续麻烦。快刀斩乱麻,也是一种掌控。 掌控中的改变。 修魔者的做法就是直接终结一条性命。修真者的做法,这是以掌控的手段,影响更多的生命更顺应天道。但这些生命是不会以为自己在被掌控中的,所以悦真子在被嘲笑的时候,丝毫不为所动,蚂蚁在嘲笑着人类帮它们找到了更多的食物,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个玩具,没意识到自己正欢笑的走在别人给他们画下来的道路上。 他过去完全想错了,以一己之力改动他人的生命轨迹,这才更好玩。 要是在那个世界,也有这样一个告诉他善的真意,他绝对不会没事去给天道找麻烦的。 却也正是因为那个世界都是一些高唱真善美的家伙,所以才会被他吃光光。而不是像这边,修真者高高在上,修魔的再怎么样手段高超,也只能鬼祟行事,否则,就等着各大仙门找上门除魔卫道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 卢玳虽然认为自己找到了善的正解,却也知道自己所想和他师父所想八成“有点”区别,他不准备说,只准备日后以行动来验证他如今所想对错。 “小……四师弟竟然笑了。”卢玳很少笑,他这一笑,赵承麻也忍不住跟着傻乐起来。 “看来是没事了。”语鸠也放心了。 荆岑一皱眉,走了上去:“师弟,你在干什么?” “玩蚂蚁。”卢玳看着大师兄,笑的更开心了。 荆岑被他看的背后有些发麻,强忍着才没有后退:“蚂蚁?” “对,送食物给它们,这样才符合天道。” “小师弟你心真善,但这些蚂蚁也不是好东西,偷吃我们的灵谷和灵草,不要喂它们了。来,小师弟,跟我去吃点心。”语鸠过来拉着卢玳走了,临走看一眼荆岑,神色略显复杂。 对于师弟师妹的另眼相看,荆岑虽知道,但在师父也出面提小师弟解释后,他再不多说什么。终归是日久见人心,无论是他的心,还是卢玳的心…… 之后的日子就是如此,卢玳除了练功、学习,与师兄师姐还有师弟一起务农,外带三不五时的下山与师父游历,生活很是平静惬意。不过也再没遇见过如他们头一次下山时那般的大事,这地方确实太过贫瘠,耗子精都能抛多远抛多远。 悦真子也很满意卢玳的悟性,虽然有时候觉得他徒弟的做法有些怪异,但大体上他还是在人间正道上越走越远的。 而所有这些平静,在卢玳十岁时一次游历归来时发生了改变,这次,他头一回见到了广岚山门的掌门人——悾蓓子。悾蓓子乃是悦真子的师姐,也是位金丹修士,看面貌倒似乎是比语鸠还年轻些。 卢玳见到悾蓓子的第一句话是:“师姐师兄,我们回来了。”很显然他依旧是脸盲,让悦真子与站在悾蓓子身后的荆岑都是一阵无语。 悾蓓子原本是面带忧愁的,听他这话却笑了出来:“哎呀,我只道那些小家伙只是说来玩笑的,原来师侄你真的是不太会认人啊。” “哪里是不太会认人啊,根本是不认得人。”悦真子也笑,不过苦笑更多,“带他下山都不敢让他离开视线,否则丢了都找不回来。” 荆岑也在一边插话:“我与师弟师妹们说,四师弟幸好是被收入了仙门,若是在俗世,不知被弄丢了多少次了。” 谁知他这两句话,非但没能让方才轻松继续延续,反而让悦真子与悾蓓子都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悾蓓子方才说:“师兄,我有一事与你商量。” 悦真子点点头:“荆岑,带你师弟下去休息。” “是。” 卢玳跟着荆岑走出去了十几步,他耳朵一直直着,想听听这位掌门到底和他师父说什么。但一个字都没听见,不正常的情况让卢玳忍不住回了一下头,他看见那两个人嘴皮子在动,可就是没声音。这是下了符咒的结果,但在这院子里边,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这么防备的? 卢玳对那些秘密并不好奇,只是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当天晚上,卢玳回屋睡觉的时候,头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虎头,你的小屋早两年就建好了,你难道不想去住上两天吗?或者你也可与你师兄师弟住上几日?” “……”自从被悦真子抱进广岚山,他就住在悦真子的房里,房间角落里放着的,从摇篮变成了小床,又从小床变成了柜子,里边放的都是卢玳的东西。如今到了夜里,悦真子在蒲团上打坐,他就枕在另外一个蒲团上,睡在悦真子边上。他认不出来师父和师兄,或者其他人的长相有什么不同,但和师兄师弟,或者墨随住在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狮虎要是知道卢玳心里怎么想的_(:з∠)_八成会把孽徒拍死… 狮虎不是圣父,真的圣父应该是像卢玳说的那样甘霖到处撒。看他前边对待滔城事情上的做法就知道,卢玳灭了人贩子满门,悦真子也只是说他在对那个孩子的问题上做的不对,牛倌儿也就是墨随开口之后,师父就再也没提这件事。其实师父也是很彪悍的…他知道世间的事情是黑白灰三色,可站位的时候却又是黑白极端的分明。至少我努力想写这样一个人Q Q 第11章 十一章 入魔 “怎么了?” “师父,我能不走吗?”卢玳觉得浑身都别扭,存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能让他感慨头一次的事情可是少之又少。 “虎头,为师近日便要闭关修行,你若在旁边……”悦真子拍了拍卢玳的脑门,把他要说的话拍了回去,“虎头听话又安静,为师知道你不会打扰到我,但为师怕的是伤到你。” 闭关时人入定中,神志全无,真元牵引气机必有异动。悦真子金丹初期的修为,绝对不是卢玳这个炼气大圆满招架得住的。 “还能搬回来吗?” 他这徒弟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有他自己的奇谈怪论,把悦真子气得几乎倒仰的时候不知凡几。但他撒娇,尤其还是可怜兮兮撒娇的模样,这可真是头一回。悦真子把卢玳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当年还是半截手臂长短的婴孩,现在已经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儿郎了。 “自然还能搬回来的,就算你不愿意,等到师父出了关,也会强让你搬回来的。” “那就好。”卢玳点点头,忍不住动了两下,自从能自己走,他就没被抱着了。师兄师姐们宠他是一回事,看他一个小不点板着脸,很多时候还真是下意识的下不了手抱起来。最多和师父在闹市的时候被拉着手以防走失,现在这样,又让他感觉怪怪的了。不过,不是听到自己要搬走时的那种怪,他还觉得挺舒服的。 本来卢玳还想说:既然没问题那我就搬吧。可既然现在怪得挺舒服,他就不动了。而是听悦真子要怎么说。 悦真子摸着卢玳的头发,既然是小儿郎当然早就不是冲天辫了,卢玳头发长得也好,现在跟寻常小道童一样,梳的是一边缀着一个发包的双丫髻。悦真子就摸着他一边的鼓包:“待为师出关,有些事要告诉你。” “不能现在说?” 悦真子犹豫了片刻,摇摇头:“这事得让为师想想。” “哦。” “虎头,再叫一声师父。” “师父,您真没事?”不好的感觉又出来了。 悦真子刮了他鼻梁一下:“丁点大的小东西,操心的事情还不少。你师父我能有什么事?收拾自己小屋去吧!”卢玳被放在了地上,悦真子还在他脑袋鼓包上捏了一把。 卢玳搬走了,他还以为最多几个月就能搬回去,但是他忘了:修真无岁月,不只是修真,他还是魔的时候,一次修炼也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 这天,墨随骑在树干上,举着根玉杆子打成熟的蛇鳞果。卢玳在下面用烟柳编的箩筐,接掉下来的果子。他如今依旧是炼气大圆满,他天分不低,又护住了一口先天之气,其实与筑基期不过是一层纸的距离。不过修真界素来都没有十五岁以下的筑基期,与天资天分无关,乃是身体所限。因此,修真界以十五为成年,男可戴冠女可及簪。 卢玳接果子的动作忽然一顿,蛇鳞果落在地面上,原本饱满红润的果实眨眼间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不见。 “四公子?”墨随奇怪,从树上朝下看。却见卢玳扔了箩筐,撒腿便跑。 墨随情知出了变故,也匆匆自树上跳下来。来到广岚山门这两年,他也有学凡人的功法,放到外面也算是武功上的一流高手了。只是和修真者比起来,那便是天渊之别。他跑了两步,连卢玳的影子也看不见了。他也不懊恼,看方向,卢玳是回他住处去了,难不成是老爷有了变故? 正想着,墨随脚下腾空,待下落,恰好就落在了一条巨蛇的额头上,正是黑聚流。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 卢玳是感到气机有了大变动才回来的,他赶到时,这院子中已经来了不少人。卢玳虽然一个都不认识(认不出来)但知道,这该是他猜对了,师父要出关了。 气机的变动更为剧烈,技能能看见气机翻涌聚拢的线条。自悦真子那间小茅屋传出的威压也越来越沉重,卢玳被压得一个立足不稳,后退了两步,脚后跟磕碰到了一块石头,幸好被人抬手扶住。 卢玳站稳了脚步对帮他的人致谢:“多谢师姐。” 悾蓓子:“……” “——”一声怪异的嘶叫突然自小茅屋中传来,卢玳疑惑去看,发现周围众人都是身形一颤,更有几人脸色青白,几欲昏厥。 “坏了!”悾蓓子脸色一变,怎也没想到竟然出此变故,她袍袖一挥,包括卢玳在内,反噬修为在筑起后期以下境界的众人,都被送出了院子。 卢玳眼前一花,已经跑到了广岚山皓岚院,知道事情不对,随手抓上一人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那人还晕着,发现离了小院,就立刻盘膝坐下调息顺脉,根本来不及与卢玳说话。再看其他人,即便是蛇师弟黑聚流也在盘作一团吐着蛇信,唯一一个没打坐的就是墨随,但是他靠着黑聚流大口大口的呕着血,情况是最糟糕的。 虽然卢玳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没事,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他多想,抬腿就朝正清院跑。 正清院并无真正的院墙,只有一堵篱笆。卢玳到时,这堵篱笆已经化作了一地齑粉,一路走去,本院中的草木也七扭八歪不成样子,眼看着师徒居住的小屋就在不远,卢玳却被人一把拽住。 “师弟,别去!”拽他的乃是荆岑,他已经是筑基中期,恢复极快,一睁眼见卢玳不在,慌忙追来。 “到底怎么了?”卢玳也不挣扎,任由荆岑把他带了出去。到了原本是正清院的院外,又见着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其他众人。 “师父……八成是被心魔所控了。” “师父怎么会入魔?!”卢玳都忍不住大叫了,他知道什么是心魔,此地修真者不惧有形之魔,却惧这无形之魔,心生之魔。这魔,其实亦是修真者自己,是他们心中最污秽黑暗之物。但是,那可是悦真子!如此清明持正坚定果断的人,他一生中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人,怎么会入魔? 荆岑几人彼此看看,视线却相同的在他身上停驻,可也只是一瞬,他们便各自扭开了头去,沉默不已。 悦真子一生,所行清正,道心无垢,直到那一瞬天意弄人…… “和我有关?” “和你的身世有关。”荆岑叹息道。 “大师兄!”语鸠和赵承麻慌张惊叫。 荆岑对他们苦笑:“都到这个时候了,瞒有什么用?说不定告诉他实情还能帮上师父。四师弟,你娘……乃是被师父无意中错手杀掉的。” 卢玳眨了眨眼,这事他当然知道,他全程都在那看着,可是,然后呢?卢玳看着荆岑等着他下文。 “四师弟?”语鸠半天没等到卢玳回话,还以为他惊呆了,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碰碰他胳膊。 卢玳这才知道他们没话了:“师姐、师兄,我信你们说,师父是无意的。且他代母之责,把我养育至今,养育之恩我今生不忘。如果师父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心魔所扰,我若与师父说明了,有用吗?” 不长的话,卢玳说得磕磕巴巴的。谁让他早已经把这件事扔在脑后去了?魔出于万魔洞,无父无母,所有的魔都是兄弟姐妹,所有的魔都是生死仇敌。如果说,卢玳对一个喂了他一个多月的人类女人有什么感想? 他是魔,绞尽脑汁想的话,也只是:她胸口有肥肉,被她抱着的时候很挤。 听卢玳说完,荆岑三人感觉卢玳理解师父是好,但怎么有点怪怪的? “我带四师弟进去!”但如今不是耽搁的时候,荆岑一把搂住卢玳的肩膀,便要带他进正清院。 “师兄,此乃是我的护身法器,还请师兄带上。”语鸠拿出一枚铃铛,将法诀教给荆岑,仓促之间荆岑来不及祭炼,记住法诀只用来防守倒是足矣。赵承麻则拿出两粒丹药分别交与二人,却是凝魄丹,荆岑毕竟只是筑基中期,若有事,这两粒丹药可将他二人自内至外,肉、身乃至魂魄一齐冻住,护他们一条性命。便是黑聚流也拿出一枚鳞片,交与卢玳让他贴在胸前保命。 一番准备,荆岑祭起一方玉尺,青光闪烁间,揽住卢玳步入了院中。 有荆岑带着,自是比上次卢玳自己跑快了许多,不过片刻,便已经能看见悾蓓子与……悦真子。 原本悦真子的茅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他盘膝所坐的位置该是没变的。悾蓓子与另外几个广岚山门中的长辈高手分散在四周。 悦真子的飞剑悬于他头顶,只是原本翠玉之色的宝光,如今变作了墨绿,且光华粘稠晦涩。荆岑只瞧了一眼便闷哼一声,赶紧闭眼,且捂住卢玳的双眼,更是不敢继续靠近。卢玳却比他瞧得更清楚,他师父炼制飞剑的主料乃是一块韵澜玉,玉中似有波澜流转,如今那道青碧浅波之中,多了一股黑浪。 这便是入魔?卢玳被捂住眼睛的时候忍不住心中一动:如果师父依旧是师父,入魔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回归正道啊…… 第12章 十二章 初尝眼泪 “你们来此作甚!还不快……呜!”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对这对师兄弟大喊,结果一时分神,悦真子的飞剑一声剑鸣,压在飞剑之上的一件形似葫芦的法器轰一声炸开。这人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 修真者入魔,必定修为大涨,如今悦真子虽还未真正入魔,看他威势,果然如此。 原本双方便是相持,如今失了一人,压力更甚,其余人想送这师兄弟离开,也是不能,暗叹一声,只得全力镇压悦真子。 “师父!师弟已经都知晓当年之事了!还请师父莫要被心魔所扰!师父!”荆岑甚至都忘了可以真元催动声音,只是嘶声大喊,喉咙都要喊出血来。却见一直闭目盘坐的悦真子眉间一动,荆岑大喜还要再说,悦真子陡然双目一睁,眸光如电,直刺过来!荆岑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委顿余地。 他与语鸠借他的护体法宝却还好好的,他们这筑基期的法宝只可护持肉、身,悦真子这一眼却直击神魂。 荆岑一倒,自然再没人护着卢玳。他一个孤单单少年人,甚是危机,担众人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如今他们全部心思都放在拦阻悦真子入魔上,他弱真坠入魔道,广岚山上下都要被屠戮一空! “师弟……快跑……”四个字,荆岑吐了两口血,跟前地面染红一片。荆岑万分后悔带着卢玳来此。虽然荆岑对卢玳一直态度怪异,但根本上,他依旧是将卢玳当做师弟的。荆岑本是头一回见着入魔的修士,又想着那是自己师父,该是能以言语劝服。如今才知道,果然如书上所言,入魔,便是魔。至于原先那人,早已身死道消了。 荆岑心中痛悔,积攒最后一份真元,拼着筋脉断裂,灵根损毁,也要把师弟送出去,却听卢玳说:“师父,我和你去修魔。” 修魔不合天道,但是卢玳只是想想,有朝一日悦真子拉着他一块去屠城灭国,踏着血海刀山,听着哀嚎嘶叫,便已经感到通身的快慰,若是真的身处其境,那不知该是如何的舒服。 舔舔嘴唇,原本干腻的事,无聊的事,多了个人卢玳竟觉得那些事重新变得新奇有趣起来。至于悦真子会不会根本就没认出他来,一掌将他拍死。卢玳更是想得简单,死便死了,到时候再转世就是了。他刚来时被吸走的地方,八成便是先天至宝轮回转生盘。可卢玳一次轮回非但没有磨灭记忆,虚弱的魂魄反而凝实了不少,这里的轮回对他有益无害。他有恃无恐,说起话来自然干脆。 悦真子的眼神原本冷森森如坚冰,听卢玳之言,他眸中坚冰一凝,不过转瞬之间,冰融雪化,温情脉脉! 空气中蓦然一震!悦真子眉心开裂,黑色一点自其中逃窜而出,且见风即长,须臾间化作一张狰狞鬼面,正是具象化的悦真子心魔! “哪里跑!”悾蓓子大喜,一指飞剑,将这鬼面绞碎当场。修真者虽谈心魔变色,心魔却有形而无质,一旦离体,若要除魔,反是易如反掌。 谁都明白了,此时悦真子心魔已除,卢玳虽然虽有遗憾,可还是朝悦真子跑去。可跑到一半,他原以为该是无恙的悦真子,却是大大的不对劲起来! 悦真子与卢玳下山时,大多扮作华发长髯的老道。实则他本相乃是个三十许岁的道人,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卢玳是个脸盲,但男女老幼还是分得出来的,如今悦真子面容上皱纹越来越深,越来越多,一头乌发也丝丝染白,这分明是已从而立至垂暮。 “师弟!”悾蓓子刚除了心魔还在开心,眨眼见悦真子如此,那丁点欢喜也化作了飞灰。她与其余几个尚且能动的修士匆忙围了上来,为悦真子传功。悦真子却摇了摇头:“师姐,省下真元快快疗伤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 “师弟,都是我不该……”悾蓓子这时候哪里肯剩疗伤,一边垂泪不已,一边为悦真子过去真元。但她所输真元都如石沉大海,并不能挽回悦真子丝毫颓势。 “师姐切勿自责,此乃是我自身修行不足,被心魔所乘。如今心魔已除,我也只是散功,却并未魂飞魄散,全赖师姐出手相助。” 悾蓓子苦笑摇头,终是不再输真元了,悦真子散功已成定局,除非有极品灵药,又或者大乘期高手在此方能有一线生机,但却又哪里可能? “我将你徒弟都叫来,师弟你……”吩咐后事四字,悾蓓子终究未曾说出口。她一掐手诀,语鸠、赵承麻、黑聚流,连墨随都已到了近旁,只是突然之间,三人一蛇略有些恍惚,待看清了四周,竟是赵承麻头一个认出了悦真子。 “师父?师父!”虽然前因后果到底如何赵承麻并不知晓,可是看悦真子如此,便知情况不对他还是明白的,立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又求助的看向周围师门长辈,见众人或闭目调息并不言语,或面色不忍见他看来便侧头躲开视线,便知这不只是不对而是大大的不妙了。 其余两人也是反应过来,具是跪倒在地泪流不止。黑聚流尚且不能化形,不能流泪却也是双目血丝密布。 悦真子见自己门下众人,荆岑沉稳可靠,语鸠豁达爽朗,赵承麻憨厚却心中自有成算,即便是刚收入门墙两年的黑聚流与名为仆人,实则也以徒弟待之的墨随,他都是放心的,唯一的例外,只是卢玳了。 他毕竟年岁尚小,心性未定,如今又…… “师父,别死,你答应要我搬回来的。”卢玳抓着悦真子的手,他见多了死亡,连自己都死过,但是,只能说遇见悦真子之后,原以为世上再无新奇的他,碰见了太多的第一次了。他第一次发现,另外一个生命的死亡,对他而言竟然会是如此的……恐惧? 十三狱的狱主,众生之灵恐惧的化身,原来也会知道恐惧。 “别哭。”悦真子抬手抚摸卢玳的脸颊,少年的皮肤光滑细腻,老者的则粗糙满是皱褶,悦真子甚至担心自己会摸疼了卢玳。 哭?卢玳呆了,头一次的恐惧,头一次的哭泣,软弱蝼蚁才该有的情感与行为,如今却都让他尝到了。果然是蝼蚁才该有的,这些滋味都太难受了。 “斯虎……里岑抹,握皮由里斯。皮由里斯。”(师父……你成魔,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卢玳忍不住把前世的口音又带出来了。 “呵呵。多久没听你这么说话了,还真想念。虎头,为师答应你的功法,看来只能失信了。为师能教你的实则也都教给你了,脚踏大道,你的成就必然在为师之上……”悦真子说话已有些中气不足了。 “斯虎!里、里树路无两,拉求皮可两够无!皮斯!搓无两!”(师父!你、你杀了我娘,那就赔个娘给我!别死!做我娘!)卢玳拽着悦真子,其余人都聚了过来,却也不说话,也不因悦真子最后只与卢玳说话有什么嫉妒心思。毕竟他们都是年长之人,只有卢玳,十二岁的师弟(师兄),师父与他来讲亦父亦母,幼儿时失母未曾记得,如今先是知晓了母亲死因,又见师父横死,其中苦痛只有少年自己知晓。 “虎头……师父欠你……师父……” 若是在降妖除魔中,错手杀了凡人,悦真子虽一样有愧,但除魔事大,有一二凡人殒命,总好过日后成百上千凡人陷入魔劫。悦真子至多闭几日心门关,心中那点尘染也就拭去了。可偏偏卢玳他娘与家中家将是死在悦真子与人酒醉之后的斗法中的,那是毫无意义之死。而她留下的孩子,卢玳偏偏又是如此乖觉听话,聪慧懂事。 虽然悦真子与师兄、师姐从来没有亏欠过这个孩子,甚至卢玳得到的比之修真大家的嫡传弟子只多不少。一过十五便可成就筑基,寿元增二百,这是多少修真者可望而不可得的?但这改变不了这孩子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的事实,而悦真子就是罪魁祸首的事实。甚至卢玳越优秀,悦真子表面无恙,实则内疚越重,心魔亦重。 悦真子抚在卢玳面上的手无力落下,闪烁着复杂眸光的眼睛也渐渐闭上,只余一句未说完的话语,余一声无奈长叹…… “师父——!” “四师弟,师父要入葬了,你不去送师父最后一程吗?”语鸠隔着问,柔声问着。 “铺气。”(不去)卢玳靠墙坐着,怀中抱着一物。他口音还是依旧没改回来,悦真子已死,魂归大轮回幽冥洞天,入转生轮回盘,就如卢玳初来一样,只是他将会被磨去今生一切记忆,以待来世。要被他们安葬的,不过是一具皮囊肉身,不是师父。要找师父,只能向茫茫人世中去寻了。 “四师弟……” “师妹,让师弟自己待着吧。咳咳咳!”荆岑的声音传来,屋外又是几声低语,继而便安静下去了。 第13章 十三章 移居他处 人该是都走了,卢玳稍稍坐直,显露出怀中所抱之物,原来却是悦真子的飞剑! 这飞剑在悦真子心魔离体之时,便跌落在地。它本是悦真子本命飞剑,人在剑在,如今人已不在,这飞剑宝光皆无,一片灰暗,更有道道裂痕,已是一块废料。卢玳看着这剑,手指轻轻在剑身上扣了两下,原本剑身上一道不惹眼的小小裂纹竟动了两动,化作一张细小鬼脸,鬼脸呀呀有声,却并无狰狞跋扈之意,反像是撒娇。 卢玳笑了,他魔体消亡,历万代而存的魔魄神魂却只是虚弱,又因轮回顺应此地法则与肉身混为一体,以他魂魄的等级,只有渡劫之后,只待一丝感应便飞升仙界的大德才能窥看出一二诡异。只碍于修为所限,卢玳空有魔魄施却无法力匹配,但瞧出心魔并未消亡,反而有点滴遁入悦真子飞剑中,却是不难。 心魔作用于魂魄本源,乃至恶之物,引修真者坠入魔道。悦真子因心魔散功而亡,心魔是他死亡的罪魁祸首,但这世上,又还有谁能比心中之魔更熟悉自己?修真者笔避之如蛇蝎,修魔者到高深处却反可掌控心魔为己用。尤其心魔直侵魂魄,反而比世间种种都更能识出卢玳本质。虽说此地之魔与卢玳这魔并不相同,但卢玳本就是恶,肉身行修真之道,魂魄却依旧是他那狱主恶魂,心魔不亲近他亲近谁? 被这心魔亲近,卢玳竟然心情大好,直叹:果然是师父的心魔,很是明白如何叫顺应天意!而师父……这世上还没有谁与卢玳签下契约,还敢赖账。搜魂摄魄!轮回转世!你是我师父才更不能破例!欠我的连本带利都要还回来! 卢玳早盯上了悦真子轮回,哪里会有兴致去拜祭一堆死肉?他那口音也早能变回来了,只是继续维持,更显自己悲痛,其余人也更愿意让他独自待着,卢玳这才继续维持,就在自己屋中与心魔玩耍。心魔虚弱,荆岑几人修为不足,竟然也没人发现。他在自己屋中待了一月,离开时却是因为这正清院已换了主人了。 新来的乃是他们一位名兀彖子的师叔,他修为是筑基大圆满,如今年纪一百有五十,冲击金丹已有七八十年,却依旧是上不去,听闻早已是放弃,转而专心授徒。所以他徒弟是广岚山门中最多的,足有二十六个。兀彖子原本所在的院落比不得正清院,众徒弟挤在一座小山上,如今这里可是宽敞多了。 他们一来,原本安安静静的正清院立刻热闹了起来。兀彖子并未驱赶悦真子留下的五人一蛇,甚至很和蔼的前来慰问。 但是……自己师父刚刚去世一月,修士们虽未有守丧之说,但心中哀痛哪里是这一月之间就能消逝的。兀彖子众徒弟虽说也并未故意有什么示威又或不敬之言行,但举手投足间的欢喜是少不了的。 如此对比之下,岂不是让痛者更痛? 虽然此地留存众人诸多记忆,但物是人为,还不如干脆搬走,眼不见心为净。所以便由荆岑打头,请悾蓓子给他们换了居处。 离开时兀彖子与他众徒弟自然出言挽留,但兀彖子言语倒还恳切,他那徒弟们却只是做做样子。这地方大是大,但谁愿意出出进进总有些苦着脸的“外人”在自家院子里住着? “师父说了会搬回来的。”卢玳是临搬走的时候才知道这事的,他自然是不愿意,却也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四师弟,我们会搬回来的,现在只是一时离开。”语鸠眼圈一红,摸了摸卢玳额头,“乖,收拾东西。” 卢玳离开的时候,朝后看了一眼,只见自己所住的小茅屋在一人挥手之下,坍塌倒地,师门众人的居所顿时一间也不剩了,还有人爬上了灵果的果树,坐在树杈上,边摘果子边吃。 卢玳舔了舔自己牙齿,因为牙根有些异样的发痒。这感觉过去常有,自打转世成了人却少了,因为这是他想吃东西了。当然不是搀那果子了,乃是血食…… 换了的新住处是寂念院,整个院子不过是极窄小的一处山梁。几人将小屋一建,便占去了这里十中一二,唯一尚算欣慰的,乃是这里有一座灵池,虽不过是最寻常的灵池,池水也只是碗口大小,每日出水更不过一个茶盅,但也让众人知足了。他们也知道就是这可怜兮兮的灵潭还是掌门额外照顾,毕竟他们修为不高,人数又少,如今没了师尊庇护…… 尤其,悦真子原本天资超群,羡慕嫉妒之人终归是有的。他又是死于半步入魔,且连累得门派里半数长辈不得不闭关疗伤,私下里各人的心思自然又是复杂许多。即便是修真门派又如何?宗门渺小,资源稀缺,恶意打杀是没有的,但排挤忽视踩高捧低却是少不了的。 不过悦真子去后留下的物品,宗门却并未克扣,全给了他们。众人商量后,并未将这些物品均分,而是取出各人修真急需之物,剩下的都放在荆岑处,算是他们共有之物。 到卢玳即将十五岁时,荆岑与语鸠还商量着以其中一些物品,为卢玳自掌门处换取一门攻法,毕竟,他若是过了十五岁,必然入筑基期,《正一诀》到时就与他修为不符了,却被卢玳干脆拒绝。 果然,卢玳十五岁生日当日闭关入定,半月后出关,竟然一跃而至筑基中期。修为跃了三师兄赵承麻与师姐语鸠去,已经与荆岑相当,只是根基上差些。 “师弟!师弟!”语鸠握着卢玳的手,竟然流下泪来,“如师父在此,不知该有多高兴。”话一出口,语鸠便悔了,师父是他们每人心中一道伤,三年过去,依旧鲜血淋漓不见愈合,乃至于影响了几人修行。如今又被她提起,无异于在大家伤口上割了一刀。 “师姐说得对,师父一定很高兴。”别人都是一怔,面色略显暗淡,卢玳却极为自然的点头应是——悦真子确实会高兴,真话而已,“师兄,师姐,你们却是要努力了,竟然让师弟我追了上来,师父知道了,却是要不高兴了。” 三年间只有卢玳与黑聚流修为提升,荆岑几人却是原地踏步,甚至赵承麻于更是不进反退,隐隐要掉回到炼气期去了。可见悦真子离世对他们打击有多大,如今卢玳一言,几人顿时从方才暗淡中回神,反而面有愧色。 赵承麻更是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泪如泉涌。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未等他们出言规劝,赵承麻自己一抹眼泪,吸吸鼻子,止住了哭泣。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 “四师弟说的对,师父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我如今如此窝囊,真是丢尽了师父的脸!若有朝一日我也去了地下,却哪里有脸面去给师父问安?!” 赵承麻语声恨恨,恨的正是他自己。荆岑与语鸠听他之言也臊得面上通红,可原本有气无力的眼神,也渐渐恢复了神彩。 “师弟说的极是,怎能给师父丢脸!”语鸠咬牙握拳,悦真子去后,她原本泼辣的性子陡然变得软了许多,倒是引来了许多说她温柔的狂蜂浪蝶,但那哪里是语鸠的真性情? “荆岑师兄?语鸠师姐?”他们正在此处立誓发奋,却忽然听见个陌生的女声,几人抬头,才见有个粉裙少女身姿袅娜,含笑立在不远处,“小妹碧葶,家师悾蓓子。” 说悾蓓子而不说掌门,少女也是有意示好了。 “碧葶师姐。”众人却是不敢称呼她为师妹。 对这声师姐碧葶也未拒绝,应下之后躬身还礼,同时打量着几人,她眸光纯粹毫无恶意杂念,并不惹人反感。只是看到卢玳时,少女神色一顿,继而笑到,“师父也猜卢玳师弟这几日便出关,特派我来将这瓶小培元丹送与师弟。真没想到,师弟竟然已经是筑基中期了。”她眼睛盯着卢玳不放,说完话才意识到略有不妥将视线挪开,可不一会又转了回来。 碧葶看卢玳,一则因为他瞧出卢玳竟然是跳过了筑基初期,直到筑基中期,他资质在这门派中也是少有了。但是可惜,五行中虽是金生水,可相比其他却略落下乘,他再往高处修,怕是就不会如此顺遂了。二则自然是卢玳相貌了,可要全说是相貌又有些不尽然。 修真者面貌少年俊美乃是平常之事,丑怪之人反而稀罕,碧葶比起卢玳不止娇宠,更是随着掌门一起宗门内外见识过不少修士,眼光极高,自以为绝不会因一张脸而心生异样,没想到今日就出了例外。 单论姿容,卢玳虽出色,但他毕竟年纪还小,眉眼仍未长开,双颊还依旧是胖嘟嘟的。可只要看见了他,视线就再也难以从他身上挪开了,只因这少年人身上通身的气度。碧葶年纪也不过十八,形容不来卢玳到底是什么样的气度,只觉得千百人中,见其他人不过一掠而过,但只要看见他,就再也看不下旁的人…… 其实哪里有这么神奇,谁像卢玳一样当了不知多久的魔上之魔,都这样。卢玳已经收敛许多,剩下那点与他常年相伴的四人一蛇都无感觉,碧葶乍见才觉得不同。 第14章 十四章 五火上门 尤其说来说去,广岚山门终究不过是个九品仙宗,碧葶所谓见多识广,也不过是见多了同等的蚂蚱。卢玳收敛到只剩点滴的这点气度,比起真正的高品仙宗,又或者世家豪门,毫不起眼。 放下小培元丹,碧葶完成师命,按说就该离开。可她觉得万般不舍,却又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说能做的,在原地站了片刻,众人也都觉出不对,可偏偏没一个有这经验的,也不好插言。最终还是碧葶终于鼓起勇气对着卢玳翩然一笑,却是立刻双颊泛红的离开了。 “四师弟,恭喜你啊。”荆岑出人意料的拍了拍卢玳肩膀,眉眼间都是促狭和欢喜,“吾家有儿初长成了。” “此女并非我所爱。”卢玳说。 “哦?那四师弟喜欢的是什么样的?”语鸠眼睛也亮了,在这些问题上,女性总是比男性更感兴趣。其余男性,包括墨随却都在笑,谁让卢玳小屁孩的模样却说得如此认真呢。 “……”卢玳想了想,他做人不过十几年,男女老少在他眼里就是男女老少,四个模样,认都认不出来,哪里还谈得上喜欢?能让他心中一动的,自然还是梦中之魔,“还是不说了,说了……师兄、师姐你们大概会被吓着。” 其实话说回来,梦是真梦到过某魔,但到底是因为食欲还是因为色、欲被梦到的……卢玳自己都说不清楚。 众人笑声更大,只把卢玳所言当成是童言趣语。 “好了,不逗弄师弟了。”荆岑见卢玳一脸无奈,拍拍他肩膀,将师弟师妹们赶走,“碧葶师妹说得对,师弟如今刚刚达到筑基中期,小培元丹来的正是时候。师弟如今便应再去闭关,一日一粒将这丹药吃光,正好充实真元稳固根基。” 众人也都点头,卢玳自然是被重新推回了屋中。临关门,荆岑塞了两个药瓶在他手中,笑着对他道:“这两瓶乃是辟谷丹,之前的师弟都吃完了吧?” 卢玳坐回了屋内,打开那两个药瓶,一个确实是辟谷丹,另一个竟然也是小培元丹。他正奇怪,又有人敲门,正是师姐语鸠,她端了个大果盘,里边放满灵果:“小师弟,辟谷丹吃腻了吧?果子给你吃。”果盘塞卢玳手里,语鸠转身就没了影子。 寂念院虽有一口小灵池,但地势原因,灵田没有几亩,种下的果树也年头太小,若要结果少说还有五六十年。这些下品灵果不只是甜嘴之物,也是修真所需资源,尤其对他们这些筑基期的修士来说,灵果可温养经脉,涤除杂质。他们每年虽也有些年奉,但那点灵果哪里足够? 可卢玳的灵果是从来不缺的,靠的都是师兄师姐下山除魔降妖,又或是给散修做些护卫的工作换取资源。 卢玳抱着果盘坐回房里,挪开上面两个果子,下面一个药瓶露了出来。打开,也是小培元丹。 刚放下果盘,又有人来敲门。这次是三师兄赵承麻,他还是那张不变的胖乎乎的圆脸,笑起来时不像个修士,反而像个市侩的小商人。见卢玳开门,赵承麻也不说话,把一个药瓶塞在卢玳手里,也就走了。卢玳一看,果然还是小培元丹。 原本以为这就是最后一人,可谁知道没两刻墨随也来了,他带来的是个小臂大小的玉壶,里边盛满了灵泉之水。 如此才是终于再没人来了,卢玳将他收到的几样东西摆在跟前。 三瓶小培元丹,乃是师父的遗物,筑基期的师兄师姐一人分得一瓶,但是如今都摆在了他的面前。至于灵泉,因为黑聚流这蛇乃是水属,每日的灵泉有三成都与了他,他们其余四人每人得了半成饮用。又有两成兑入普通清泉用来浇灌他们这院中的灵泉灵果,最后余下的则是积攒起来与其他院中人用于交换。如今墨随给他的这壶水,怕是他这两年来积累的大半都在了。 魔性贪婪,白得的东西自然不会推出去,一丝一毫都要紧紧抱住,更何况是对修真紧要之物。可如今面对这些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卢玳竟然觉得茫然了,说这四个人一条蛇都是傻子?谁敢说!立刻杀掉!现在杀不掉,记账上!日后切成肉丝! 卢玳扔了一颗小培元丹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成一道甜浆,滑入喉咙,浸润五脏…… 又半年之后,一位金丹中期的红衣道人,突然前来拜访广陵山门! “五火道人?他来做甚?”悾蓓子听到禀报,眉头顿时一皱。当年之事,悦真子带着卢玳回来便原原本本说与了她。悾蓓子虽同意悦真子将人带回来,却并不同意由悦真子亲自抚养,无奈这师弟性子倔强,最终还是让他如愿了,这才…… 忆起往事,悾蓓子叹了一声。说到底不过一场误会,况且卢玳即便在俗世中过活,也不一定能在那般人家中好过。悦真子待之如亲子,又引他如长生大道,脱去凡尘劫难,在悾蓓子看来,早已是恩大于过了。悦真子却依旧入魔,悾蓓子知道错不在卢玳,终归对他有了一丝怨念。 但悾蓓子虽不赞同悦真子,对五火道人杀害卢玳母子的做法也更没一丝好感,为了所谓的了结因果而害人性命,在她看来那已是魔道所为了。 悦真子早已和五火道人割袍断义,悾蓓子也约束门下众人,少与这人往来。如今,五火道人自己找上门来,悾蓓子立即想到,这人是别有所图。 但他毕竟是金丹修士,又是按着攻击等在山门之外,悾蓓子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悾蓓子将同为金丹的师弟凝黎子唤来,两人一起出迎,既表重视,也为了以防万一。 “见过悾蓓子掌门。呜呜——”悾蓓子与凝黎子见着五火道人时还真是吓了一跳,只见这红发红眉脸膛发红的道人,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拭泪的一条帕子都已经打湿大半,看样子是哭了有一阵了,“悦真子老弟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悦真子辞世已有三载,但对修真者而言,三载与三日并无不同。况且五火道人还是个连洞府都没的散修,一次外出动辄数十载也不新鲜,如今方才听闻悦真子死讯,前来吊唁倒是合情合理。 凝黎子不知事情始末,当初悦真子之事也并未广而告之,凝黎子虽然也被告知少与这人接触,但终究不知原委,如今见他如此哀痛,便想这人是否与自家师兄有些误会,面上露出同情。 悾蓓子一见不好,师门众人里,真正心软耳软的乃是这位日日就知道闭关练功,轻易不问世事的凝黎子。至于悦真子,那性子不是软,是直。她是不信这位五火道人对师弟之死是如何伤心的,相反他越是如此表现,越是让悾蓓子提高警惕…… “师弟稍安勿躁。”悾蓓子与凝黎子传音,免得他一时被五火道人“真情”所感,万一应下了什么,稍后可就不好收拾了。又与五火道人客气,“谢过道友拨冗来此。”一抬手,直接带着五火道人去了悦真子墓前。 五火道人泪水不断,到了悦真子墓前更是哭得肝肠寸断,闹得凝黎子落着眼泪几次规劝,才把五火道人劝得站了起来。 站直之后,五火道人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问道:“悾蓓子掌门,十五年前我与悦真子同看上了一个孩儿,都想将之收于门墙,最后却被悦真子抢了去,现在想来,历历如昨日,只是不知那孩子如今可在?” 悾蓓子暗道一声:来了。还没等她说话,凝黎子已经笑着接声:“那孩子我倒是知道,资质倒是极好的,前些日子刚刚十五,立刻便是筑基中期了。” “哦?那可果真是极好的。”五火道人闻言大喜,一脸欣慰之意,“悾蓓子掌门,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凝黎子笑了一下,这次却是没多说话。心软归心软,不可越俎代庖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若能办到,自然从命。”悾蓓子看似答得恳切,实则跟没说一样。 “不知……可否将这孩儿交与我,教养上一年半载?”五火道人略作沉吟之后问,眼睛直直盯着悾蓓子。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 “这倒是好事啊。”凝黎子脱口而出,不怪他作此想法,相反他还是处于好心。卢玳失了师尊教养回护,师兄师姐也还不能独当一面,五火道人虽是个散修,但至今仍未收徒,若是能带走卢玳,也是为他修真路上增添了一份助力。其实此等提议还有些落了广岚山门的面子,但确实是为了卢玳好——如果不知当年之事的真相的话。 悾蓓子却明白,卢玳若是去了,八成不到两年就没了性命。她师弟何等的天资,尚且因心魔而殒身。这五火道人性格肆意张狂,但该是同样苦于当年之事。不过,他所苦的,怕是未曾斩草除根吧? 当下悾蓓子便要回绝,谁知道五火道人又说了一句:“再有两年,便是哲勒山大福地开山之日了……” 第15章 十五章 “三堂会审” 卢玳坐的并非不可打扰的死关,如有气机牵动,即可将他叫醒。卢玳开门,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外:“师兄,师姐。” “卢玳师弟,掌门有请。”碧葶见了卢玳很是欢喜,笑语晏晏。本就俏丽的容颜,更显几分青春靓丽。 “……”荆岑却知道自家师弟,他这声师姐,应该是把碧葶当成语鸠了。他师弟眼神也没问题,但这古怪毛病,这辈子该是都好不了了。 “四师弟,换身衣服,便与碧葶师姐去吧。”卢玳穿的是他师父制备下的法衣,看似平常,自有净身护体之妙效。不过荆岑说这话主要也不是为了卢玳换衣服,而是为了让他认人。 卢玳看了一眼荆岑,知道不管是哪位,这是自家师兄。点点头,进屋随便换了一身,再出来,女的变两个了? “师姐?”反正不管一个两个,都叫师姐是没错的。 与师兄师弟想法不同,语鸠不知为何,刚听说了掌门要叫卢玳过去,就感到了一阵不安,总的师弟此去不妥。卢玳出来之前,她一直磨着碧葶想要同去,但碧葶也不过是来为师父传命的,哪里有多带一人同去的资格? 见卢玳出来,碧葶更是急着要走。语鸠却哪里肯放,无视边上掉下来的荆岑,她依旧笑嘻嘻一脸亲热的拽着碧葶不放。 “碧葶师姐,还请带我同去。我也不与师弟站在一块儿,只要有个角落让我瞧着便好。” “语鸠师妹……若是平日,我便带你同去了。但是今日除了掌门、师叔与几位长老,还有客人在,实在是不方便。” “客人?”一声客人,不只语鸠,就是荆岑也察觉了不对。悦真子闭关前虽然带着卢玳多次下山,除非必要,他带着卢玳见的都是凡人,还大多是底层的凡人。悦真子怕卢玳年纪太小,被人间的繁华眯了眼。能在广岚山上称之为客人的,必定也是修士。悾蓓子有事找卢玳还有些可能,但是有客人在的时候,悾蓓子还要找卢玳这么个小弟子作陪? “师姐可知道那客人是谁?”语鸠问。 “那人我不认识,不过他红头发红眉毛,红胡子,穿的法袍也是红的。”碧葶不过大上卢玳几岁,她哪里认识五火道人,想到那位红彤彤的客人,看看周围没有旁人,碧葶甚至笑了起来,“明明不丑,却做那古怪打扮,真是有趣得很。” 她是少女天性,头一眼就觉得那大叔打扮得太过“花枝招展”,但对方是客人又是前辈,不能失礼。现在方才笑出声来,且一笑竟然就止不住了。 碧葶在笑,语鸠与荆岑此刻却面色惨白。悾蓓子能猜到五火道人是来干什么的,他们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师父在广岚山门百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他一去,我们这就……这就……”语鸠眼圈红了,硬忍着不落下泪来。 语鸠这般模样,谁看都知道情况不对。碧葶立刻止住了笑,莫名的瞧着语鸠:“师妹,这是怎么了?” “师弟,我们走!”语鸠却不理她,拽了卢玳就走。荆岑闪身拦住语鸠:“师妹且冷静。” “冷静?!我如何冷静?!” “师妹,你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荆岑拳头紧握,因为太过用力胳膊都在打颤。 语鸠闻言身体一摇晃,泪珠子滚落了下来,她不再走了,只是依旧紧拽着卢玳胳膊。 “碧葶师姐,还请带我与卢玳同去。”看语鸠站住了,荆岑转身对碧葶说。 “这……”刚才只是语鸠半调笑的要跟去,现在荆岑竟然也要同去了,但碧葶也看出来了情况不对,没想刚才那样立刻反驳,只是说,“师弟、师妹,我也看明白了,八成是这红衣客人有些不对劲吧?但是,有掌门与师叔在场,这人哪里会做出什么对卢玳师弟不利的事情来?” “……”语鸠与荆岑点头沉默,自悦真子去后,公面上确实不能说广岚山做了什么苛待他们的事情,碧葶还代悾蓓子送过一瓶小培元丹。但人情冷暖也让他们尝过不少,虽然现在前因后果还没闹清楚,但除了住在寂念院里的五人一蛇,让他们再说信任谁,难。 他们没回答,但什么意思很清楚——不信。碧葶顿时脸一沉,恼了:“你们!” “碧葶师姐,还请息怒。”一直没出声的卢玳说话了,他修真进境快,但长身体却和大多数男孩一样,发育晚。碧葶本来就是个娇小玲珑的少女,他也只是身高与碧葶相当。并且还没变声,嗓音略有些高,可并不刺耳,只让人觉得清亮。 碧葶原本就对卢玳有些异样的心思,被他叫,忍住了满肚子的火气,只是哼了一声,不说话了。这是给卢玳一个面子,不与荆岑撕破脸。 “师兄,我知道五火道人是谁,放心吧。” 当年的事情,在悦真子去后,没人给卢玳细讲过,因为没人想过,五火道人竟然还会找上门来。 “五火道人也是个金丹,师父一去,广岚山门中只剩下了掌门与凝黎子师叔两个金丹。师弟,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是荆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他们不知道,在悾蓓子心中,为了一个没师父保护的小弟子,得罪一个金丹散修,是否值得。 “师兄,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师父教过我们,要脚踏大道。碧葶师姐,我们去吧。” “师弟!”荆岑与语鸠还要拦,碧葶却已经捏碎神行符,一拉卢玳肩膀,两人已经冲了出去。荆岑与语鸠立刻追了出去,无奈慢了一步,一路追上皓岚院便被拦住,再无法追赶了。 广岚山门所在范围,一般都如同穷乡僻壤一般,少则数间,在大片农田和果园里点缀着少则数间多则数十间的茅草屋,听闻还有几个院子有着鱼塘的。但皓岚院是唯一不同的地方,这里是广岚山门的正院与脸面,凡人心目中真正的仙家楼阁所在地。 有弟子在此值岗轮值,不过都是二十岁以上筑基期以下的。所以卢玳也只是跟随悦真子来过这里认认路,从没当值过。 皓岚院前半截是藏经楼、天元殿、抚元殿与安元殿。藏经阁顾名思义是藏经的;天元殿是管理杂务的,每百日还有个小集市安排门内弟子交换物资,最近几年还有些附近的散修慕名而来;抚元殿又称医殿,是门内弟子治疗伤病的,修真者的病当然与凡人不同,这里最多的伤病原因乃是行功岔气;安元殿又是正殿,门中商谈要务,或者接待贵客都在这里。 皓岚院还有个后院,是历代掌门与掌门亲传弟子的居所,也是灵窍所在地,其他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所以卢玳是没见过灵窍长什么样。 卢玳与碧葶一路到了安元殿,无需通报,直接就进了殿门。殿内的空间可随意调整,所以现在里边不大,只摆了三张几案,几案上有灵果灵泉,悾蓓子、凝黎子和五火道人一人一张,盘膝坐在几案后边,正在谈笑。 “师侄来了?快来坐在我与你五火师叔中间。”凝黎子一见卢玳立刻亲热招手,其实卢玳总共就见过他两次面,更别说卢玳还是个脸盲,哪认识他? 但五火道人卢玳倒是一眼认出来了,他是脸盲,不是色盲。掌门师叔是女的,这个说话的当然就是凝黎子了。 “见过掌门,见过凝黎子师叔。”卢玳对悾蓓子与凝黎子问好,听凝黎子招呼,抬起头来,一句话顿时让其乐融融的众人都是已经,“此人乃是我杀母仇人,并非师叔。”碧葶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原本就来不及说什么,现在更是一言不发缩在角落。 凝黎子眉头紧皱:“师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五火道人却干脆,站起来对着卢玳躬身一礼,卢玳赶忙侧身避过不受他拜:“当年之事,在下既悔又愧,虽觉自己无脸苟活于世,但……但终究还是贪生怕死。”五火道人自嘲苦笑,又道,“若非听闻悦真子师兄噩耗,我也不敢找上门来。如今只希望,能为卢道友长生之路添二三助力,便此生足矣。” 五火道人言辞哀痛恳切,甚至与卢玳平辈论交,尽显赤诚。凝黎子以为自己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叹了一声出言劝解:“师侄,你且放开心胸。悦真子师弟已经去了,难道你还想再逼死一个吗?” 就如悾蓓子对悦真子之死存有心结一半,凝黎子也是一样。如今三言两语之间,竟然就变成悦真子是卢玳逼死的了?如果卢玳是个真的少年,只是这一句话,怕不是就要种下心魔,绝了他的修真之路了。 “师弟!”一直默不作声的悾蓓子沉声叫道。 凝黎子也恍然自己失言,面色大变:“这……我并非……师侄,你既然明白你师父的爱护之心,那也该明白五火师叔才对。”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 卢玳眸光微垂看着地板,旁人以为这是恭谨谦虚,实际他是连看都懒得看凝黎子。这种人他见得多了,自以为真善美的鸟人而已。今天跟不跟五火道人走,不是他卢玳自己拿主意,也不是这五火道人拿主意,更没凝黎子这陪客的鸟事,这事的决定权,还着落在悾蓓子那里! 第16章 十六章 真相知否 悾蓓子是广岚山门掌门,虽然没有其他仙门对比,但只看广岚山门在这偏僻之地,并未衰落,反而渐渐发展,就知道她干的还是不错。卢玳猜测,她在意的不是自身的利益,而是所广岚山门的利益和脸面。和荆岑语鸠想的不同,他们虽然失去了师父的保护,但是一门六个,除了墨随是个没灵根的凡人杂役,四个筑基,一个三百年道行就化去横骨的灵兽,现在看起来渺小,但前途可是大有可为! 为了他们和一个金丹闹翻值不值?有点眼光就知道,绝对值!否则悾蓓子也不会在这几年间,一直小动作不断的表示出善意了。作为一个掌门她当然不能太热切,可她每一次的举动无比表现出“我看好你们”“我在帮助你们”这样的意思。只是无奈门派中除了她之外,其余人等眼界太窄。 今天这事,悾蓓子必然是看得清楚的,她这么把卢玳叫来,已经是同意了一半了。另外一半却并非拒绝,最多是摇摆不定,准备看了卢玳的态度再行决定。这情况,必然是五火道人给出了让悾蓓子不得不答应的条件。卢玳的麻烦,就在于他不知道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她愿意送自己出去受死。 毕竟,就算现在有人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真出了人命,其余人稍加推想也就反应过来了。到时候悦真子一脉必定与广岚山门离心离德,其余门徒对悾蓓子怕是也心生怨愤,谁都不想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若是我一定不走,掌门要怎么办?” 悾蓓子略有些意外,继而一笑,神色仿佛瞧着个调皮的顽童:“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即便我们说破了嘴皮是为了你好,但归根到底,路是你自己选的。”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掌门厚爱,卢玳信不过他,不愿去。” “你!”凝黎子觉得这师侄太过不识好歹,眉头一皱,悾蓓子已经朝着卢玳一摆手:“那你便去吧。” “谢过掌门,谢过师叔。”卢玳行礼,转身走了。 至于他堂堂一个狱主是不是太过缩头乌龟,就算宗门不待见,也不敢出门直面危险?谁规定了狱主不怕死?他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智慧不过就是气泡,看起来漂亮,实际一戳就破。让他一个十六岁出头的筑基跟一个最好斗法的金丹对着干,真是嫌命长了。他是不怕轮回,可以不想被白白送回去。 卢玳走了,悾蓓子看着少年的背影皱起眉,她一挥手,在殿中侍立的碧葶等弟子也离开了。 “悾蓓子掌门,哲勒山大福地开启之日,我愿以广岚山门马首是瞻。”没了别人,五火道人立刻便承诺,也没了开始的遮掩,悾蓓子一听顿时下了决断。 “多谢五火道友相助。”悾蓓子还礼,又叹一声,“可怜这孩子如此年幼便失了师父领路,自当也要将他带去,见见世面。也请五火道友到时多多照顾。” 五火道人忙道自然。 凝黎子多少察觉有些怪异,但见悾蓓子与五火道人相谈甚欢,想来该是好事,也就把那点怪异扔到脑后去了。 荆岑与语鸠见卢玳出来,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怎么和脸盲的卢玳表明身份就不用说了,卢玳确定是他二人,在回去的路上也没隐瞒,将殿中发生之事统统说了。 “原来如此,只是这凝黎子师叔难不成是个傻子?”语鸠快人快语,听卢玳讲完立刻埋怨。 “师妹!”荆岑瞪她一样,索性现在已经离开了皓岚院,周围没什么人,这话该是传不出去,“师叔只是最新修行,不太在意人情世故而已。”除非伤病,否则修真者没傻子,但聪明与精明完全是两回事。 语鸠吐吐舌头,她现在性情好多了,也不与自家师兄争辩:“掌门却真是好人,她将四师弟叫去,应该只是让那五火道人死心吧?毕竟,真闹起来还是不好的。不过师弟,你那话说得没错,却也太直接了,也不怕人家恼羞成怒在大殿上就动手。” 荆岑对语鸠前半截的论断没同意,也没反对,看来他也猜到了些什么。后边段倒是和语鸠想法相同:“四师弟,日后与外人说话,还是要委婉一些,也好少生事端。” 卢玳挠挠头,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是”,其实根本没理解委婉到底是啥,也不准备委婉。至于师兄日后还会不会责怪他?等到他知道了再说…… 不过这次回去,卢玳没继续闭关,转而开始学习攻击的法门。他之前除了与师父出外,就是把时间用在了修炼与积累基本的知识上,至于法术,除了一个甘霖咒其他的是一个都不会。 荆岑三人与黑聚流在这世上都极热心,黑聚流虽然是师弟,但修真上反而算是他们中经验最丰富的了。三人一蛇聚起来商量了半日,选中了雷系的法诀。他水金两系的真元,都可驱动雷法,尤其金水相生,雷法更是远强一般。 修真界中以单灵根为最,虽然单灵根只能驱使单系法诀。但人之丹田便如一碗,盛满白米是一碗,白米绿豆各半也是一碗,若再掺杂进其他,碗依然是满的,可单论一类就只剩小小一束,量足却质杂。如此,真元明明与旁人一样多少,催动起来却消耗极大。更有多灵根体内真元之间相克相生,彼此纠缠,稍有不稳便是真元走岔,一时走火入魔还是轻的,筋脉断裂丹田尽毁也并非新鲜事。 卢玳从最基础的明雷诀学起,他贪婪却不贪功,每次除了例行的打坐,便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赵承麻学习基本的手诀,每天练习怕不是有数百遍。就在卢玳明雷诀已经运用熟练,众人也对他放心,开始学习正式的攻击法诀雷音五法时,一个消息开始在广岚山门中流传。 ——哲勒山大福地即将与数年后在芸怀东洲出世! 一般福地出世,由有缘有能者,芸怀东洲一、二品的仙宗都在福地之中。不过这哲勒山大福地自存在起,已历十万年,到现在没有哪个仙宗能将她纳为己有,依旧每千年一出,由各路修士入内取宝。 “这大福地中有一先天灵宝名参杂经,谁碰到,谁就能得到一套最适合自身的功法。”荆岑正与众师弟师妹说起大福地之事,即便他速来沉稳,如今也有些激动。就如洞天以先天至宝为基石,福地中也有先天灵宝,不过若说对修真者自身起到的作用来说,参杂经可是许多先天至宝还要重要。 “是本经书?”赵承麻还有点懵懵懂懂的。 “不,此先天灵宝称为参杂经,只是意为集万法之精妙,听说看上是块巨大的灵玉。” “若四师弟也能同去好了,正好为他弄部功法。”语鸠想的是卢玳到现在修习的还是《太一诀》。 “每次福地开启,进入的修士怕不是以万计。能见到参杂经的不过其中一二,无不是又大气运之人。况且,我广岚山门此次只有二十人……”荆岑这一说,众人都沉默下来,若是悦真子还在,二十人里他必然回去,那带个徒弟占个名额也是足够,但是现在…… 其实别管什么掺杂经,他们能进去,能得一二灵草。不,灵草也不需。大福地中灵气极为浓郁,福地一开便是一年,在其中修炼一年,比得上外边数十年之功,绝大多数寻常修士都是冲着这个去的。 不过众人心境不错,虽有些惋惜,倒没什么太大负面情绪。荆岑说给师弟师妹听听,也因为这事算是广岚山的大事,宗门上层都要走了,且一去一年多。若非如此,他也不愿说这些惹着他们心酸的事,如今说罢,众人也散了。荆岑刚要走,被卢玳拽了袖子。 “四师弟?” “大师兄,大福地开启的事情,是最近才能知道的吗?” “我们自然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过如此大事,那些上品仙宗几十年前大概就已经知道,且着手准备了。” “那师父那时候,掌门知道吗?” “师父……”荆岑顿时如同被谁当胸打了一拳,喘气声都是嘶嘶的,仿佛挣扎的死人。 悦真子因心魔而死,心魔怎么来的?因为他无意中杀了卢玳母亲与家将护卫。对,这没错!但还有一些事不能忽略。 自从把卢玳带回广岚山,悦真子十三年未曾修炼,全心全意只为了照顾卢玳。这些事别人不清楚,作为悦真子的大徒弟,荆岑能不清楚吗?要说他多少有些吃味,可他明白师父这么做是必须的。不只是为了补偿卢玳,还因为这也是炼心,是驱赶心魔的最佳途径。可能花费的时间久一些,但修真者等得起,随着岁月慢慢搓博,心魔会慢慢化去的。 但悦真子突然闭关了!他闭关是自己决定的,掌门催促甚至于逼迫的。那毕竟是掌门,荆岑没敢去多想过。但现在,卢玳的提醒给了他当头一击。 “大师兄,知道就好。” 第17章 十七章 离家 现在悾蓓子牺牲卢玳的原因也知道了,前往哲勒山大福地获取资源与其他门派建立联系是何等的重要,本来宗门就少了一个金丹,现在这个送上门来的。悾蓓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未来的价值。 这些事也确实是知道就好,不好还能如何?这一大家子,依旧还要托庇于广岚山门之下。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 荆岑也没再与其他师弟师妹说,连黑聚流算在内,他们都是纯善的性子,知道了八成是要去拼命了。至于卢玳,不用吩咐,这小子鬼精。想起早年间还因为卢玳的生而知之对他多加提防,荆岑现在也是苦笑。果然还是师父看得明白,这不是坏事,是好事。 荆岑能做的只是继续修炼,督促着师弟师妹们修炼,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报仇,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条出路。 又过了数月,哲勒山大福地开启的时日已经定,乃是十三个月二十三日之后。与此同时,寂念院里一片欢腾,因为他们这院里,竟然分得了一个名额,具体是谁由他们自己来定。 “四师弟去吧。”传讯的碧葶刚走,语鸠便欢欢喜喜的拉着卢玳,“还说着你长高又要做新衣了,正赶上时候。” “对,四师弟去。”赵承麻也并无不满,圆胖脸上笑得倒比卢玳更加开心。 黑聚流同在一边点头。 固然是谦让,也是他们仨确实不行。 语鸠前段日子冲击大圆满失败,看似无恙,实则受了内伤,只是万幸道行未损,却实在不适合远行。赵承麻早些时候修为不进反退,险些跌到炼气期去,虽然之后重铸心镜,稳是稳住了,可根基依旧虚浮,他也不是个好动的人,比起外出历练,更喜爱闭关参悟。 至于黑聚流乃是兽修,道行不高,广岚山门更只是小仙门。哲勒山大福地万修云集,元婴期的老仙都不知道有多少,他去,若是不小心被谁看上,做个看门护院的还算好,被抽筋扒皮取髓炼魂,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有事与四师弟商量,你们先下去。”只有一个荆岑皱眉。 “师兄,你刚过了筑基大圆满,也应以清修为重。”语鸠心直口快,握着卢玳的手是松开了,可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 荆岑瞪她一眼,继而板起了脸。 语鸠看他这表情,撇撇嘴:“不说就算了。”她知道,大师兄叫四师弟留下不会是想争名额,就是觉得怪。 语鸠一走,荆岑用了枚闭音符,才对卢玳开口:“广岚山门去的实际有二十一人,还有个五火道人。” “多谢师兄提醒。” “……”荆岑等了他半天,都没等到他第二句话,只能继续说,“你不能去。” “大师兄,只能我去。你报上谁的名字,谁就得倒霉。你也别想让我倒霉不能去,我这一倒霉八成就直接倒霉死了。” 也就其他几位没多想,但无论是按照修为,还是按照人数,他们寂念院都没资格得到一个名额。所以这名额就是给卢玳的,是个贴着死字的名额。报上去的只要不是卢玳,那无论是谁,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变故没法离开宗门了。强留卢玳也不行,掌门都宁愿浪费一个前往大福地的名额了,还百般推诿?下次面对的就不会是这么温和的手段了。 “四师弟,我带着你……唉!”那个跑字终究没说出来,不现实。除了少数特异功法的修士之外,修真者每个阶层之间的差距就是天差地别。荆岑是筑基大圆满,归根到底也还是个筑基。带着卢玳离开宗门,那岂不正中了五火道人的下怀。他们祖师爷堂堂元婴老仙都是在云游的时候无声无息没了踪迹,更何况他们这些小修士。 “师兄,听师父的话,脚踏大道,方才得成正果。”卢玳拍了拍荆岑,“过于激愤非但成不了事,反而还会被心魔所乘,师兄是该静心一段时间了。” “你这小子。”荆岑苦笑,他担心他安危,结果反而是被卢玳教训了。 “天道若要我亡,我还怎活得过?但若天道要我存,谁能夺我性命?” “你又知道天道到底是让你存还是让你亡?” “我当然知道,我这条命是师父换回来的。天道欠着师父的账,他得还到我身上。” 卢玳说得义正言辞,荆岑顿时无语,但莫名其妙紧揪着的心,略松了些。他却不知道,卢玳半年前问他那句,其实是用他做个试验——心有怨念之人,修真还能不能提升,会不会被心魔所乘。结果荆岑虽然略有虚浮,总体来说进境还比以前快了不少。既然如此,看来并非只要有负面情绪,就会引来心魔,那心魔到底是怎么来的? 五火道人的事,依旧是这是师兄弟俩的秘密。荆岑甚至闭了院门,严令自家师弟师妹们不准出院,好生修炼。对他们说是别人看不顺眼他们得了一个名额,正想着法子找他们院的不痛快。这话也不错,只是实际情况没荆岑说得这么严重而已。 语鸠、赵承麻和黑聚流都被他撵着去闭了关,荆岑就下了死力气训练卢玳的雷音五法,他自己有了空闲就给卢玳画符。都是些神行符、匿踪符、回元符之类防身疗伤的符篆。以卢玳的修为,这些符篆比法器好用。又从悦真子的遗物中找到一枚接续丹,这是少胳膊断腿的时候用的。一枚天香丸,这是筑基期能用的最好的疗伤药物了。 只是可惜悦真子那里也没太多筑基期可用之物,毕竟他并不是个仙缘众多的修士,日常跑的也只是广岚山周围一亩三分地,救命的药没多少。 众人又私下里商量,从悦真子遗物中拿出些资源,又换了接续丹与天香丸各一枚。如今门派中二十人出行,也都是急需这些药物的,能各弄到一枚,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尤其换药的时候,其中一个人除了那些资源外,点名索要黑聚流的蛇蜕,偏偏黑聚流当时并没有,于是强褪了一身皮下来,蜕皮之后一身血淋淋,动都动不得。 卢玳走的时候,身上带了八个乾坤袋,里边全都塞了满满的东西。师姐早就哭得声音嘶哑了,三师兄也在掉眼泪,刚能动的黑聚流同样爬来送。他们虽然担心,但总还是怀带着祝福之意。大师兄却知道卢玳这几乎是走上幽冥路,偏偏又不能说,一双盯着卢玳的眼珠子满是血丝,颇为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荆岑这是恨着卢玳。 带卢玳前往皓岚院的还是碧葶,但现在小姑娘那点旖旎心思早就散了。尤其卢玳这两年里突然拔高,可是肉长的少,修士的皮肤又大多白皙,白竹干一样的卢玳哪里还能让她重燃旧情,反而奇怪自己当年到底看上了这少年哪里。 卢玳根本就没认出他来(必然的),又怎会在乎小姑娘的心思。 到了皓岚院练功场,又等了小半刻,掌门、凝黎子、五火道人还有几个广岚山门的长老来了。占了正清院的兀彖子却没来,他倒是争取过,或许就有个机缘让他一举成就金丹呢?但一个寿元都快尽了的筑基大圆满,悾蓓子怎么可能带他。结果他连来送别都没来,倒是他的几个徒弟跑来看看热闹。 但这些卢玳并不清楚这些,他除了一团红的五火道人,连掌门都没认出来,毕竟这里女的太多。直到悾蓓子手托龙舟朝空中一掷,原本巴掌大的龙舟见风即长,眨眼就成了近十丈的庞然大物,悬空而立。 “登船。”龙舟离地颇远,但对修士来说也并非大事,众人施展轻身法诀纷纷上船。卢玳刚要朝上蹦,忽然肩膀被人一拽,身体腾空而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落在了船舷上。扭头一看,是个不认识……其实他都不认识…… “忘了?我是你凝黎子师叔,有事尽可来寻我与你五火师叔。”凝黎子笑眯眯的又拍了拍卢玳肩膀。 卢玳道一声多谢,外加施礼。转身随便找了个房间住进去,一路上足不出户,也就不提了。 龙舟飞行速度比飞剑略快,就是如此,也是飞了一月,悾蓓子这才传讯各人,要他们尽快准备,两日后便要达到目的地了。这时候天上飞的也不只是他们这一艘龙舟了,且他们的龙舟,对比之下,也早就不是最初众人以为的庞然大物了。百丈的浮岛一路上都见了数座,中间他们停下休息的时候,更是无意中碰见了一片无边云海,龙舟刚停下还没靠近,就被几个金丹修士驱赶开了,而那云海停留一阵,陡然间便消失无踪了。广岚山门之渺小,可见一斑。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名为镜妆湖的大湖,此湖湖面平静无波,真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周围玉树参天,碧草茵茵,也是一方美景。但众多隐于世外的仙人们,却一个赏景的心思都没有,镜妆湖上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若非宝光灿灿,与凡人的集市倒是也没差了多少。 哲勒山大福地 第18章 十八掌 众仙百态 众人随着悾蓓子到了船舷,即便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们多少有了些准备,但依旧被这情景震住了,甚至于竟从心里边生出了些畏惧来。 还是悾蓓子先反应了过来,咳嗽一声,掏出一枚传音令箭,手一松,令箭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来去的仙人间。这是悾蓓子向他们的上级仙门,五品仙门净明宗传讯。大概半刻之后,一男一女两位修士御剑而来,男修手中的正是悾蓓子放出的令箭。两人具是一身浅灰法衣,头戴相同样式的浅灰发冠,到了跟前也不说话,朝着悾蓓子点点头,就转身带路。 悾蓓子连抬头都是僵着脖子,见对方点头,立刻大礼回拜,驭使龙舟跟在了两人身后。舟上众人老老实实站在悾蓓子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不愧是上宗门徒,果然非同一般。”立刻引起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卢玳站在众人最后,偶尔也哼哼着搀和两句,实际上是把心思放在了四周。四周载人的法宝千奇百怪,踩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那是最多的了,锅碗瓢盆乃至筷子汤勺菜刀砧板打眼一看就能凑上几套,左边几个仙人坐在块棋盘上品着仙茶下棋,右边几个仙人躺在酒坛子上喝酒闲聊,刚飞过去一个踩着个笸箩,相比之下,广岚山门的龙舟可就太过无趣了。 身材还正常的时候(五百公尺),卢玳攻打过许多魔导文明极为发达的位面,那里的人们也借用魔导器具飞行,但是,那些魔导器再怎么变化也就是那个样。这里的修士们,可是好玩多了。 龙舟停了下来,在龙舟上方,有一片五彩斑斓的区域,仿佛阳光照射在透明琉璃上的反光被截取下了大片,谁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略微有点滑稽的是这一片华彩中支出了一条长长旗幡,上书:净明宗。有众多灰衣修士在这片斑斓区域里进进出出,这就是净明宗的载人法器琉璃梭了。 见他们到了,另有一个修士过来,抬手对着龙舟打了一面小旗,旗子就贴在龙舟护壁上了。悾蓓子大声道谢,将一个乾坤袋在虚空中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对方接过,转身就带着引路的两名弟子走了。净明宗的三人,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一声。 但众人一句不恭敬的话也不敢说,依旧说些“威仪高渺”“仙家风范”之类的。 悾蓓子瞧着自己门下,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还不都回舱去!”众人立刻讷讷应是,行动间看起来有些灰溜溜的。跟着他们的五火道人原本路上还很活跃,到如今也是混在人群里泯然众人。广岚山门挂靠在净明宗下,无论起因为何,他说到底还是挂靠在广岚山门下,更觉得自己渺小。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 走了一半,悾蓓子觉得人貌似少了?扭头一看,卢玳站在船头,扒着栏杆探头朝外看。她嘴都张开了,但最终忍住没叫。只是吩咐余下众人,好好在船仓中待着,不要招惹是非。 卢玳不只是看热闹,他还在看这些宗门。这龙舟周围也都是八九品的小仙踪,多有仙人踩着飞剑来往交际,也有人想要过来,但卢玳见着那些人靠到近前就忽然一怔,对唯一在外的卢玳笑笑,就转身走了。该是悾蓓子在龙舟的身上施了什么法咒,告诉外人不愿打扰。 见此情况卢玳在心里一笑,他过去还有些高看了悾蓓子,如今看来她实在是眼高手低,只知道盯着大福地,唯一一个外来的援手还是五火道人这个别有用心才自己送上来的,难道还真以为一个没落的九品仙宗从这里面能得到什么大造化? 龙舟的上方都是五六品的宗门,更高品的仙宗,卢玳只能猜测停泊在更高的位置,在这里是看不见的。到了夜里,四周众仙门虽然依旧热闹,卢玳却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也要回房。可他刚一转身,脚底下就是一颤,继而整座龙舟震动了起来!匆忙间卢玳扶住了栏杆。 舟中众人惊慌而出,悾蓓子还以为有人攻击龙舟。 这震动不止他们一家,即便是上方明敬宗的琉璃梭也因为外来的刺激,光华更胜。周围小宗是一片人荒马乱,五六品的大宗门反应得快,他们所乘法宝中呼啦啦出来了大队人马,领头之人更是不约而同祭出法宝。 同周围一般被净明宗法宝护住,龙舟震颤方才结束,不等众人放下心来。就听遥遥远处传来数声缥缈龙吟,眼前的空间无端端出现了一条裂缝,一只龙爪自裂缝中探出,抓住缝隙一扯,又是五六只龙爪伸出,将裂缝扯得更大,两颗龙头继而探了出来。龙头张艳跋扈,威风凛凛,朝着众修士又是仰天高吟。 护持众人的光华表面一阵颤抖波动,硬生生将他们挤出了数十里,中间空出了偌大一方空间。两条龙这才齐齐窜出,它们背后竟是两凤,继而又是两龙,还有两凰,龙凤龙凰之间有光带牵引,龙吟凤鸣,凛凛之威,让已然被挤推的众人,不由得齐齐又退了一退。 光带之后,裂缝中拉扯出了一枚巨大的白色核桃,核桃上方的壳掀开,内里并非桃仁,而是山川河岳,又有云雾烟霞萦绕掩映,似梦似幻中能见殿宇长亭飞檐斗栱。这核桃上没挂着旗幡,但看一样,脑海中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是一品宗门摩瑈仙宗。 大核桃出来便停在了原地,飞龙凤凰与八十一名具都转身入了云雾中,没了踪迹。大核桃周围出现了一圈无人地带,可却没有一人一派挪上一步。有五六品宗门大多派了弟子前去拜会,悾蓓子也祭出飞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越发难看,嘴唇都咬得出了血。但却看明白了些事,留下凝黎子照看众人,带上另外两个长老去拜会周围宗门去了。 这天夜里终究是不太平的,没多久,龙舟又是震颤作响,正南方有一点虚无之物陡然炸开,那里停泊的修士便如漫卷狂风中的落叶,颠簸四散,好不狼狈。不等被炸飞的人安稳下来,炸空的地方无端端多了一朵白色兰花,其色如玉,貌如处子,娴静风雅,众人正看着兰花呆愣,却又有兰花无声绽放,第二朵,第三朵……辟出一方芬芳花海,又有千条瑞彩霞光,于白兰之上盘绕。陡然间一个青年出现在了兰岛正中,谁也不知他何事来的,又仿佛他一直在那。 青年对着众修士微笑一礼,仿若和风扑面。众修士也对青年还礼,青年手一展,抛出一片薄纱。众修士只看纱巾拂过,那方花海已被包裹在了云雾中,除了淡淡花香之外,再也不见一枝一叶。这又是另一个一品宗门瑟皑仙宗。 卢玳撇撇嘴,兰花的可是比核桃的傲慢多了。核桃只是把人挤开,兰花炸飞了一片,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兰花有个人出来卖、笑,反而让大多数人有了好感。修士们即便多了灵根,骨子里其实和凡人没什么太大区别,果然他师父那样的奇葩,少之又少。 ——悦真子如果还在,一定认为奇葩这个词,这宝贝徒弟更适合。 摩瑈仙宗与瑟皑仙宗之后,其余三家一品仙宗、十几家豪门大阀与十几家二品仙宗也接连破空而来!哲勒山大福地,万法云集的盛会,自然也是各家展现自身实力的时候。当他们各展手段的时候,如广岚山门那般的小门派便如狂涛中的一滴水,只能随波逐流。 这些庞然大物并无伤人之心,但只是他们展露出来的威压和气势,已经足够在这些小修士心中投入一粒种子。只是人人不同,种子长出来的也是不同。可能它成了一些人长生路上的助力,但也可能化为心魔。 当三道猛兽爪痕划破空间的时候,小宗门们都竟有些麻木了,只以为又是哪个大宗到了。可上头一二品的仙宗却知道,修真宗门里,该来的都来了,那如今到的…… 爪痕碎裂为万千光斑,无数修士匆忙之间闭了眼睛,依旧觉得双目一片刺痛,即便法力高深有法宝护持的修士,也因为光斑遮掩看不清所来何人。却已经有隆隆战鼓之声传入耳中,鼓声由慢而快,频催阵阵!听之浩荡雄浑,激烈威猛,修为低的顿时觉着一阵热血沸腾! 待光斑散去,只见一座楼阁立在半空,玉阶墨檐,黑柱白窗。数百黑甲铁卫手持银钱侍立两旁,无论男女都是英姿飒爽,威风赫赫。中间一人银袍银甲,一头长发却并非黑色,而是闪烁着极浅的金光。任谁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看见了,就再也挪不开眼…… 这是个极美的男人,却非妖艳妩媚之美。他身材挺拔矫健,比两边的侍卫还要高出半头。双瞳暗蓝,眉利如剑,直鼻丰唇,周身的气度高傲森冷。看他的人都明白,他瞧不起自己。却又都不会因为这瞧不起而愤怒,反而觉得是应该,于是忍不住继续看他,继续心甘情愿的被他瞧不起。直到终于挪开视线了,也不是因为反应过来自己被羞辱了,而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多看他一眼。 看架势知道不是宗门的,那这是哪个修真世家的家主? 不,他是狐王天锋!没错,是狐狸精之王。他身边那群怎么看怎么矫健悍勇的侍卫,当然也都是狐狸精。 第19章 十九章 邪魔露面 这狐王的一脉,与寻常野狐不同,乃是占据了碧乐丘小福地的狐族,碧乐丘虽然是个小福地,却尤其适合妖怪修行。从上十万年前的祖上修的就是天狐道,麾下属民修的不是天狐也是玄狐道,狐族天赋异禀,碧乐丘小福地无数岁月休养生息,如今又丁口众多,碧乐丘狐族早已算是仙家一脉。寻常二品仙踪,底蕴都不如这位狐王深厚。 尤其狐王天锋乃是昱狐,外表上看就是金毛狐狸,狐狸的毛色原本就是天赋高低最明确的佐证,修天狐或玄狐道的,纯色红狐尚可,黑狐中上,银狐最佳,昱狐……若非真有一个天锋为证,昱狐原本也是传说中的灵物。 所有人都在看天锋,卢玳也在看,因为又见个带色的。他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位是狐妖,毕竟真正见的妖怪只有自家师弟黑聚流。其余得了消息下山除妖,基本上见的妖怪也就是大点的野兽,又或者完全是凡人臆想出来的。但别人是看了就不放开,卢玳是看了一眼也就转身,他要回房的决定并没改变。但今天他是走不了了,刚迈开步子,一道凉风擦着他的脖子吹了过去,瞬间卢玳寒毛都立了起来。 卢玳立刻站住了,这风不对劲。想法刚从脑海中浮现,就有数道不知从何处来的白光擦身而过,卢玳眼看着自己肩头被白光擦过之处,浮出一道浅浅烟影,随着耳边滑过数声轻笑,烟影也随之消散一空。不只是卢玳,周围小门小派的修士都是如此。 这东西虽然消失得轻飘飘,自身也并未感觉出什么异常,但谁都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顿时就炸了锅一般。 “何物!”“哪里来的邪魔外道!”“何人突施暗算!” 之前被推来挤去各种憋屈也就算了,那些都是仙家高门,人家不将他们当做尘沙一般,嫌弃他们弄脏了地方,已经让他们是满心欢喜了,寻常修士又怎敢有计较之心。但如今做了这般鬼蜮伎俩的,明显不是一路的仙家,高声喝骂诅咒就毫无忌讳了。 众修士正在这里闹腾,就听“嗡——”然一声,拨弦弄琴之音。舟上悾蓓子等三个金丹修士都是脸色一变,众多筑基修士更是头晕目眩,身体摇晃了起来。琴声却未停,初时细微嘈切,如潺潺春溪。复又上挑,开朗舒缓,暖人心脾,忽而又是一转,如百珠炸裂,万马齐奔,激越奔放! 琴音虽好,众人却是无福消受的,之前净明宗护住龙舟的法器此时更是波动剧烈,宝光陡然一暗,虽眨眼之后立即恢复。但卢玳身旁一个师兄,已经一口鲜血喷出,面如金纸,浑身萎靡。其他人虽勉强坚持,但也好不了多少。唯一的例外就是卢玳了,他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这琴音直击神魂,主要针对的并不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众人又在净明宗法器护持之下,因而只受了些余波。但就是余波,也不是寻常筑基修士能够应对的。唯有卢玳这怪胎绝对是个例外,他初听到琴音还想:弹棉花的?怎么修士里还有干这个的? 会如此想,一面因为他确实是个音痴,无论音色好坏,在他耳朵里都是“嗡!嗡!嗡!”之音,至多快慢略有不同。他随着悦真子游历时,也没见过弹琴,只见过弹棉花的。同门众人更没一个善音律的,不,一个墨随会吹竹笛,乃是当年放牛时学的,可从没当着他的面吹过。卢玳偶尔听到,还以为是谁没事喜欢吹哨子。 卢玳无感归无感,周围人的反应顿时让他知道这弹棉花是个攻击的招数,立刻也盘膝坐下,做出运功抵抗的架势,额头上也逼出些汗水来。 “无上太乙天尊——!”一声尊号,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呼出,如隆隆滚雷,又如轰轰战鼓,从耳边炸响,压下了琴音。 “原来是极乐夫人大驾到此,我等有失远迎。”这声告诉了众人弹琴者何人的招呼就轻了许多,也远了许多。卢玳的目力只能看见北边有些人临空站着,他们不远处有朵原本与众无异的云彩突然化作了紫色,缓缓降了下来,紫云上一众男女都是一席似透不透,若露不露的薄纱蔽体,各自手中捧着一件乐器。 “莫掌门客气,小妹/小弟来迟,方才一曲献上算是赔礼,还请诸位哥哥姐姐不要怪罪。” 声音传来,飘飘渺渺,虚虚幻幻,有人听来娇嗲可爱,有人听来清冷高贵,有人听来方正端素,还有人听来温文尔雅……各人耳中竟都是不同的,不只声音语调年龄气质不同,甚至性别自称在各人听来都是不同的,且都觉得这说话的人儿仿佛自己的梦中情人。 但依旧不包括卢玳这个怪胎在内,他听来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木板,嘶哑干裂,只觉得弹棉花还是挺好听的。 “极乐妹子!我老怀是个粗人,听不来那些调调,但若是你到我榻上一游,我自然是不会怪罪你的!”半空里隆隆一阵粗哑的怪叫,这声音分明是响在耳边,可是众修士却是眼看着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过来的。 那是个极其高大的汉子,怕不是有近两丈,精、赤着上身,下面套着条褐黄色的皮裤,一身皮肤黑到闪着油光,大光头,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呼喝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参差不齐和血红的舌头伸出来有意无意的舔着自己的鼻子和耳根。他骑着一头奇形怪鸟,一身黑羽,四只利爪,脖子极长且覆盖有鳞片,头顶生有赤红色的肉瘤,张嘴鸣叫时也是露出一口与它主人一般的白齿。这东西叫猊龙鸦,实则与龙属是没半点关系的,不过它一身是毒,凶很霸道,是极为厉害的一种妖兽。 这前后的一女(可能)一男,前边那个自号极乐天尊,正派修士称他极乐老魔,一身双性,修的是和合欢喜大、法。这极乐天尊也不能算是个魔修,毕竟采补之道古已有之,修士一夫多妻,一妻多夫,乃至于露水姻缘几对男女颠、鸾、倒凤也是寻常。只是,这位极乐天尊若自己自己风流还则罢了,他修行所需,别人也就是侧目一二。偏偏这芸怀东洲十家挂牌子的青楼,就有两家是他的,其庇护之下更有仙踪楼,里边的男女都是极乐天尊的门徒,明明也是踏入大道之门的修士,但无论仙魔,甚至是凡俗中人,只要花得起价钱,也可入内“品仙”,这可就是被正派修士恨得咬牙切齿了。 既然正派修士看不起他,极乐天尊也看不起正派修士,干脆就以邪魔外道自居了。虽然更被斥为自甘堕落,但他自活得轻松自在。 另外一位高大汉子,则是真正的魔道魁首,名明怀魔尊,别看他粗豪放肆,又单枪匹马而来。但此人魔功特异,练就的魔体强悍霸道,水火不侵兵戈不伤,且带了一身邪秽,寻常仙家法宝触之即毁。他嗜血好杀,杀的越多,自己越强。 在场的修士若是要拿下明怀魔尊不成问题,但必定有所伤亡,特别是魔道之人来的必定不止他一个。如今众人都是来大福地寻仙缘的,如今福地未开,谁都不愿意在这关头为了除魔卫道给自己惹上麻烦。即便与他们有仇的,也只能是强忍着。 片刻之后,又有二三十势力到来,也有亦正亦邪的人物,更多的却是魔道中人,一时间那方天地群魔乱舞,倒是热闹了许多。不过,芸怀东洲终归是正道修真的天下,即便把亦正亦邪的都归入魔,两边也算不得平分天下,终归是魔道弱势。现在正道既然未曾动手,这些人也知道分寸,闹归闹,不来招惹是非。 直到天明时分,悾蓓子带着两个长老回来了。别的且不管,那些头面人物,尤其是众多邪魔的身份,她倒是都带回来,挨个说给舟中众人,且反复叮嘱他们,若是进了大福地,只要远远看见了这些人,立刻有多远跑多远。 卢玳却是左耳入右耳出,彼此修为相差太大。对方若是有意隐藏踪迹靠近,等看见了也晚了。如果只是原本无事的路过而已,偏偏你第一反应是蹦起来就跑,那没事的也会把你薅过去问问怎么回事——不心虚你跑什么? 他没那个好心去提醒,虽然广岚山门若是玩完了,那师父回来可能会伤心。但也没事,大不了再建个仙门,也叫广岚山门就好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 悾蓓子还在那反复叮嘱众人,陡然间有一点了然掠过心头。这了然来得突然,顿时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正道邪魔,全都闭了嘴巴,停下动作,找了最近的地方探头朝他们脚下镜妆湖看去。 天道奥妙,大福地出世每每皆有不同,即便修士们推算出了出世之处是在这里,但到底这大福地要怎么来,谁都不知道。如今这一点了然,让他们全都紧紧盯着湖面一点,眼珠子动也不动。 第20章 二十章 初入福地 即便先前被到来的修士所扰,如今这湖面早已没了波澜,真如一面大镜,平滑耀眼。可就是众人盯住的那一点,陡然起了一点涟漪,这涟漪渐渐扩大,一圈圈水晕由此荡漾了开去。这是再小也不过的小事了,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水晕扩散到了整个湖面,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越来越…… “叮咚”一点风铃之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再看湖面,水晕不知道何时消失了,齐刷刷的抽气突然把众人吓了一跳,虽然那抽气的也包括他们自己。 ——镜妆湖中再无众人的影子,却无端端映出了一座并不存在的远山倒影。 “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又或者是无数人同一时间喊出的同一个字交叠在一起。 一道道色彩各异的光华顷刻间射、入湖中,各路人马争先入湖。这些光华看似你争我夺杂乱无章,实则就算没商量过的,谁先谁后都有定式。半刻之后,他们这龙舟也落入湖中。 龙舟触及湖面的瞬间,便被吸进了大福地之中,便如同被卷进了旋风里,周围景色一片模糊,人也是一阵头晕目眩,卢玳立刻捏碎了一枚金甲符,几乎是下一瞬,就被人一掌拍在了他背上! 护身的金色光甲瞬间破碎,卢玳一口鲜血喷出,被拍飞了出去。此时龙舟上筑基期的全都晕头转向,金丹期的三个,一个是行凶者,一个是同谋者,还有一个被转移了注意,当他们“发现”龙舟上少了一个人的时候,早就已经迟了…… 卢玳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才苏醒过来,只觉得后心一阵抽痛,喉咙里发甜又发痒,忍不住咳嗽两声,顿时咳了满手的血沫子。可咳嗽完了,也顿时舒服多了,想来该是内腑受了震荡却无大伤,如今咳出的是淤血。 至于是谁下的手,猜都无需猜,也知道是五火道人。对方应该是想着入湖的时机不易引人察觉。却没想到卢玳先一步用了金甲符,他当时还得护着自己,也不可能十成威力尽展,外加五火道人对卢玳这么一个小筑基还存着轻视之心,种种原因叠加起来,才让卢玳受损不大。 这反而便宜了卢玳,他还以为得颇费一番周折,都做好了花掉半条命的准备,没想到如此轻松就脱离出来了。卢玳摇摇头,放下那些杂事,开始观察起周围。不论他是到了大福地的什么地方,果然这里的灵气极其充裕,他周身都有一种如沐温泉之感,舒适惬意,无需运功打坐,自有丝丝灵气浸润经脉体魄。 而他掉的这地方也是蹊跷,分明就是个石头缝里。头顶上是极细的窄缝,四周是长着青苔的石壁,左手边有一道指缝粗的泉水,汩汩冒出。卢玳抬手沾了点泉水尝尝,果然是灵泉,比家里的灵泉灵气浓郁许多。又抠了块苔藓下来,味道是难吃,可其中的灵气直让他的舌头都感到一阵酥、麻。 这地方真的到处是宝。卢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玉匣,把里边师兄师姐塞的灵果全三口两口吃下肚,一边吃一边拿着把小玉铲趴墙上刮苔藓,刮下来就塞进被他腾空的玉匣里,一层层的压实。 虽然师兄师姐都说参杂经最适合卢玳,但他们清楚,卢玳自己也清楚,卢玳到这里来就是做陪客的。什么参杂经,什么天才地宝,名头大的显眼的都别想。说句不好听,但又最实际的,能捡捡边角料,乃至于捡捡垃圾,就已经足够了。 卢玳刮了两匣子的苔藓,灌满了两壶灵泉,这才停下来——不是累了,是他快撑死了。为了空出地方,原本带来的果子和灵泉都被他吃喝了,虽然有些浪费,但也比扔了好。卢玳正转悠着消食呢,突然就听一声炸响,抬头看时,只见天空中十几个修士你来我往战在一起,各种法宝符咒光芒璀璨。卢玳赶紧捏碎了数枚符篆,人也紧贴着裂缝墙壁,屏息凝气,动都不动。 那些修士斗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分出胜负,隔着空中一块嚷嚷两声,分了什么东西,便各自散去了。他们一走,卢玳发现自己肚子也不撑了。赶紧把剩下的苔藓搜刮一空,灵泉又灌了两壶,这才从裂缝里出来。 一钻出来,卢玳看见的就是一座高耸石山,再朝远处看去,绿色的林木,黑灰的岩石,蓝色的水流,白色的冰雪,还有一条赤红的岩浆顺着一座山体流下。 哲勒山大福地并非是一座山,而是无数山脉连绵不绝。如今虽然是白昼,但天空上却根本没有太阳,东南西北也难以辨认。 卢玳蹲地上翻了两块石头,感知了一下,确实是石头,这才放回去。看前边有一丛野草,卢玳也不起身,依旧蹲地上挪两步,拽了根草叶子下啃一口尝尝,确实也有点灵气,但算不得多。捏着啃剩下的野草,卢玳才站起来,想着原来也不是这里的草都那么灵气充裕,他那苔藓看来应该是有点意思。 随手把叶子一扔,卢玳想着,叶子的尖指着哪个方向,一会他就朝哪个方向走。可“走”这个念头刚从心里生出来,陡然间就有个念头从他心里跳了出来。霎时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放眼八方找不到出路,但却又有一点亮光从不知处传来…… 一晃神,明明平地站着,卢玳却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站稳了之后,他正好看见了一座山,一座泯然众山的山,不高也不低,没有怪石没有流水,夹在数座或险峻,或葱茏,或云深雾渺,或奇险威仪的高山后。它就在那,但平庸到近乎仿佛不存在,谁瞧见这座山,都会掠过它去。 一眨眼,卢玳也就把刚才那座山忘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刚才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朝那看,一座座高山层层叠叠,犹豫了片刻,并没有目的的卢玳也就朝着那里去了。 卢玳在这里尽可能的不引人注意,也尽可能的节省自己的真元。于是他并不驾驭法宝飞行,就靠着两条腿赶路。他这样的做法也是明智的,一路上他不止一次亲眼目睹了落单的修士被不知道是谁,或者是什么从天上揍下来,于是就再也没飞上去过。 他的运气一开始算是极好的,并没有遇到大福地中原生的危险——无主的福地与洞天不同,是并没有生灵的,如何珍惜的草木山石即便历经百万年,也依旧开不了灵智,成不了精怪。可这里依旧有些山精石怪,分明是脑袋空空,可其威能不下于化神修士。 遇到的修士虽然渐渐多起来,魔修也不是没见过,但他筑基中期的修为实在是太不够看,外加卢玳干干瘦瘦毫不起眼,更是他一身穷酸,明摆着没油水。所以看见他的,无比视其于无物,毕竟与其有那个功夫要与他打杀,还不如多寻一株灵草,一枚灵果。 卢玳的一些做法,也实在是太让许多修士瞧不起。他们摘果子,卢玳摘叶子,抠树皮。他们挖玉髓寻灵石,卢玳捡碎玉,刨灵土。就算他一个小门小户出身,吃相难看到让人皱眉。 卢玳同样视那些白眼嘲讽如无物,他也想吃相好看,但真去摘果子捡灵石?这些人不把他的手打断才怪。况且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回去,挑三拣四就是要扔掉好东西,他才不干。说起来,卢玳做狱主的时候都没想着养谁,反而十三狱里边谁把自己养肥了,也就该下锅了。但现在,那些在他临走的时候,把几十年的积累都塞给卢玳的人,卢玳知道,他得好好的养肥他们。 大福地中也是有黑白交替的,夜晚与白昼同样,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黑漆漆的一片,那些偶尔闪过的光亮,都是修真者带来的痕迹。 卢玳躺在一块巨石上休息,他进入大福地已经有四十多天了,有一个半乾坤袋里的东西已经大换样了,现在他正寻思着找个地方闭关一阵,在这大福地中即使没有特别修炼,他进境缓慢的修为如今也有了向筑基后期突破的意思。可是这地方看起来处处都安全,却又处处危机四伏,卢玳实在是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能算是安全的。 正这么想着,卢玳身下巨石猛然震动起来,两边山上也传来隆隆滚石之声,这毫无征兆的竟然就山崩地裂了!?卢玳掏出一把玉尺就要踩着飞走,可没想到脚踏在玉尺上就是一空,险些摔个狗啃泥。就是这一会的功夫,两边的巨石已经前赴后继朝下滚落,地面也裂开数道狰狞缝隙。 这乱的显然不只是山石地面,天地元气也跟着乱了,卢玳的修行没法驾法宝跑了。他匆忙找了个还算空旷的地方站住了脚,四周的动静愈演愈劣,也不知是哪个方向,有一片霞光朝着卢玳所在的地方蔓延开来,这绝不是要天亮,分明是大能斗法,还偏偏一路朝着他的方向斗过来了。 第21章 二十一 陷阱 果断得跑,能用的符咒,卢玳都捏碎了用上,无法驾驭玉尺飞行,就将它祭在头顶,撑开宝光护体。顶着落石,踩着地裂,尽他可能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他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却远远比不上那片似慢实快的霞光。没跑多久,卢玳就被不知道从哪飞溅过来的一团宝光炸飞了出去。 其实他不过是被擦上个边,可身上符咒只是闪了一下就全被击破,玉尺宝光倒是多闪了一下,但也紧跟着黯淡碎裂。卢玳落在地上只觉得背部剧痛无比,可这时候连呼痛的时间都没有,卢玳知道不能这么跑,得找个地方躲躲。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个大半埋于地下的地洞,想着活埋了也能给自己挖出来,卢玳三窜两蹦进洞去了。 *** 这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洞,半点灵气都不见有。对于只为来寻宝的修真者们来说,这样的洞想让他们发现还真有些困难。如果不是卢玳正好趴在地上,他大概也一样会把洞错过去。卢玳刚钻进去,地面震动陡然加,洞顶哗啦哗啦的朝下掉土落碎石,打在卢玳伤痕累累的背上,疼得他直哆嗦,可他连运功疗伤都不敢,只是捏碎一枚归元符,暂时缓解了伤势。 万幸的是,这洞竟然出乎意料的坚固,虽然貌似下陷了那么几寸,原本还能让卢玳钻进去的洞口,不一会就变得只剩下一条能模糊看到外边的细线,可却并没有坍塌崩溃的意思。 转了个身,卢玳依旧趴在地上,通过那条细缝朝外看,寻找逃离的机会。只见天上两边斗法的修士,一边是蓝衣服加紫衣服,另外一边黑衣服加红衣服。两边都是人多势众,修为在卢玳看来反正都比他高,所用法宝的威力更不是在广岚山所见能够比较的,否则也出不来刚才那般威势。 卢玳想着他们从远处打到自己头顶没用太长时间,那再从他头顶打得远远的,应该也不会太久。谁知道偏偏这个时候出变故了,一座宫殿陡然在这个时候降了下来。蓝紫和红黑里同样有人高喊:“还请狐王助我!” 趴在洞里的卢玳顿时气得胸口发闷! 看狐王宝殿落下来的方向,就能知道他不是远处赶过来的,而是早早在上空等着了。卢玳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抓了这么一个时机,只要再等几息的功夫,这群人就打过去了,偏偏现在正好就在他头顶上。 “天锋狐王,你我同为妖属,还不快快与我一起!若得胜,我等只要这些修士神魂血肉,他们身上宝物尽归你所有!”出声的大妖身体魁梧,却头颅细小,形貌极为可笑。实则这妖怪也是妖王之一,尊号通地妖王,原型乃是个穿山甲,三千年前无意中吃了块地母金晶才有如今的造化。 “天锋陛下,师尊前些日子还念叨狐王,敢问那灼泸酿狐王可还喝的顺口?”蓝的里边出来了个中年人样貌的修士,说话就客气多了,上来先拉关系。 狐王端坐在一把赤金宝座上,并没回答,他下首一人走了出来,此人声音和缓语调温和,但说出去的话让人气死:“此处五山七岭已被我主看上,闲杂人等还不速速离去。”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 蓝紫黑红顿时都是一片哗然,尤其是通地妖王下属,本来妖怪就没那么多拘束。立刻就有个大妖咆哮一声:“骚、狐狸!你好……” 他不是咆哮着向狐王问好的,不过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五个字,便与他身后几名被牵连的倒霉大妖一起,分成无数肉块,洒出漫天血雾,自空中坠下。趴在地上的卢玳完全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能猜到是妖王动的手,但是金毛狐狸一直端坐在众甲士的正中,一手酒壶,一手酒盅,自斟自饮,闲适自在,半点也看不出他做了什么。 那些大妖的肉块在半空中化了原型,不是虎就是熊,且个头全都不小。其中一条老虎后腿正好落在了卢玳朝外看的那条细缝边上,血腥味冲了卢玳一鼻子,卢玳顿时咽了一口口水。 黑聚流是师弟,他一只忍着没敢找他要血。尤其离开广岚山门之前的那段日子,黑聚流蜕皮之后血淋淋的,风一吹,血腥味馋的他口水泛滥。卢玳赶紧拿出个小瓶子来接,说他谨慎过度也好,他只要接点血,回来炼去秽气解馋,其余的是分毫都不会动的。他一路成为狱主也是这么走上去的,胆大敢冲的魔他见得多了,都死在他前边了。 两边的吵杂声都停下来了,中年人洒然一笑,对着狐王失礼:“今日多有打扰,师父常说,来日陛下如有空,还请多来饮酒。”他身后众人也随之施礼,大队人马这才转身离开,岁也有人怨愤回头,但没谁多嘴。 只剩下黑红了,通地妖王直愣愣瞪着狐王,狐王依旧自斟自饮,他的眼睛里只有酒盅“嘿嘿嘿嘿嘿嘿——”通地妖王陡然怪笑起来,刺耳喑哑,“天锋,我敬你一声狐王,你还真把自己当了东西!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威风!呸!今日之事记下了!走!”抬掌一挥,通地妖王就要带着众妖驾黑离去。 *** 这时候只要通地妖王走了,就打不起来。,他也能接着这个机会跑了。卢玳刚放下心,偏偏妖王突然又不动了! “嘣~嘣~嘣~”(这是在卢玳耳朵里听起来的声音)顿时明白弹棉花的又来了。 卢玳听不出琴音之美,因为他音痴。他不会被琴音所惑,一方面在音痴,因为根本无法听出琴音所含的情感;另一方面在他神魂逆天,极乐天尊手段如何高妙,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天上宝殿中,一直自斟自饮的狐王不知将酒壶酒杯收去了何处,自王座上站了起来:“赵钱儿,今日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紫云这时候已经飘了过来,琴音也一直未停,听狐王如此不客气,顿时连声娇笑:“天锋哥哥,你可真是性急,什么爽得不要命……听得钱儿我可真是脸红心跳……” 听这意思,赵钱儿该是极乐天尊的俗家本名。天锋狐王之位已经坐了不知多少年月,他能知道极乐天尊的过往,且双方还有矛盾,倒也不稀奇。 极乐天尊这番话顿时让狐王剑眉一挑,沉声道:“人!”就这一个字,却是说不尽的讥讽蔑视。一抽腰间宝剑,狐王瞬间消失在原地,就听嘣嗡一声,像是锅砸在了地上,却比那声音大了不知几十几百倍。卢玳顿时觉得耳膜疼痛,头晕眼黑,小洞哗啦啦落石不停,几乎要把他埋进土里。 等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外边已经再次动起了手来。天锋银甲银剑威风赫赫如同天、一身白纱手持红绡的该是极乐天尊,通地妖王则挥舞着一双妖,三方缠斗。他们身形极快,卢玳目力运到极致,也只是偶尔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大多时候只见三道光带纠缠在一处。通地妖王所帅黑红众妖,极乐天尊的徒子徒孙,也已经与黑甲狐妖们战在了一起。 众狐妖、胯、下骑着古怪的坐骑,其形如豹,却并无皮毛,倒像是金属制成。卢玳想原来这地方也有构装生物,却不知道那是傀儡兽。狐妖以寡敌众,却反而压着对方打,一时间噼里啪啦掉下许多或伤重或身死的大妖。 那三个头领如今就在卢玳正上方开打,倒是没有妖怪落在他洞口前了。甚至刚才那条老虎大腿都不知道被谁的法宝余威击中,带着熟肉的香气远远炸飞了开去。其实即便是有落的,卢玳现在也没了那个偷偷接血的心思了。他只觉得尤其不对,到底是如何的不对他说不上来,但只因为掌握的信息太少,可无数岁月累计的见闻,已经让他的本能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的异样,得跑,必须得跑。 但现在外边比刚才还乱,尤其这群家伙不像刚才那样动着打,打着动的。他们如何打生打死,都是在卢玳头顶上不动!而以外边的灵气激荡强度,卢玳依旧没法驾驭法宝,他只要出了洞,跑不了多远就得把命交代在这里。既然不能出去,卢玳朝后看了看…… 一时匆忙躲进来的这个洞很深,他可以朝洞的深处跑。他修为虽然差,但靠着身上的东西,即使这洞的那头并无出口,他花上段时日也能挖出一条出路。可这太浪费时间,另外如果洞的深处再有什么古怪,卢玳的小命就堪忧了。 *** 卢玳还在犹豫,外边的战斗突然发生了变故。 “啊——!”一声嘶哑的惨叫,让卢玳将视线重新看向了歪头,只见纠结的三道光带之间,爆出一蓬鲜血,一条粗壮的手臂飞了出来!可还没等这三道光分开,天空中各有两处空间露出扭曲的异象,这异象陡然开裂,又有一黑一篮两道光带冲进了战圈。 眼见这情景的人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有刺目华彩如同骄阳一般炸裂。狐王、通地妖王、极乐天尊,又有明怀魔尊与一位陌生的俊俏修士,在那空中各占一方。 “明怀老魔!万蛊老魔!你们来得可真早!”通地妖王捂着断臂处,看着明怀魔尊与俊俏修士的目光反而比看着狐王的更恨上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卢呆其实是很小心眼记仇的,望天,他是魔,壳子变了,本质变不了。只是现在我打不赢你,那我就有多远跑多远,有多渺小装多渺小。可一旦他打得过了,立刻跑回来咬死坑过他,害过他,所有让他不舒服的。 第22章 二十二 狐王遇险 “原来还是来早了!”明怀魔尊今日并未骑着猊龙鸦,左手拎着一柄巨锤,被通地妖王一问,他憨厚一笑,摸了摸脑袋,“通地老弟放心,下次必定不会再早了。” 而那青年便是自号万蛊老祖的魔修大能,此魔看似年轻,实则比狐王成名时日都早,他看都不看通地妖王一眼,只是冷哼一声。 极乐天尊则嘻嘻一笑,边笑边袅袅娜娜的走到万蛊老祖身边。他一头黑发极其茂密,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挽了发髻,其余的披下来遮了整个背脊腰臀,倒是比他那白纱衣衫遮去的还多,不过他身材怪异,露出的臂膀长腿有着男子的矫健,胸前却也有女子的高耸,他的脸上罩着一层雾气只能看出一片朦胧,瞧不出长相。 “两位哥哥,多日不见,极乐可是好生想念呢。”说的是两,但凑的只有万蛊老魔,谁知道万蛊老魔袍袖一挥,竟然极为不客气的直接把极乐天尊了推出去。 “你那干蚌枯菊,在下可是消受不起,想来还是明怀老哥的铁杵威猛,禁得起磨砺。”一句话说的明怀魔尊甚至通地妖王都瞧着极乐天尊哈哈狂笑起来,至于极乐天尊什么脸色,反正有雾遮着看不见。万蛊老祖说完就扭头,一腔厌恶转瞬就变成了一往情深,怎么看怎么像是正道修真的俊美青年,刚才那番露骨的话仿佛并不是出自他口,“天锋,如今你也瞧见了。若你今日发下心魔血誓做我道侣,我愿与你联手,把害你的全杀了。” 万蛊老祖如此说法,明显被当做了筹码的三位却没一个表示不满出言反驳的。一则是万蛊老祖确实有手段,二则…… 天锋的发冠不知去了何处,淡色金发如流光倾泻,银甲染血,却依旧傲气凛凛,威仪天成。他手中宝剑轻轻一摆,一道剑光劈出。 万蛊老祖笑着挥袖,满以为轻而易举就能将剑光挥去,谁知道这剑光看似无甚威势,远未到近前,已让他脸颊生痛。察觉不对,万蛊老祖袖中飞出一片细密毒虫,仿若一团雾气直冲剑光,顷刻间与剑光同归于尽。万蛊老祖却觉得耳畔一凉,伸手摸去,原来是被削掉了一缕鬓发。 这一剑就是天锋的回答,对万蛊老祖,他甚至不屑于使用言辞。 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也并不难猜,这根本就是必然的,极乐天尊他们知道,说出那番话的万蛊老祖也知道。只是万蛊老祖年纪越大越爱做戏,他法力又是最高,其余二人一妖也就陪着他。 “何必呢?到最后也是我的人。”断掉的鬓发化作一道黑雾,万蛊老祖大概终于是做戏做烦了,面上露出青黑之色。 *** “陛下!”此时两位黑甲狐妖突出重围,冲向天锋。 天锋动了一下,一身威势陡然更盛,将二妖身影遮挡在自己身后:“你等回去殿中。” 二妖并未听从命令,一脸焦急,冲上来似是要拉扯天锋,天锋并未转身,只抬起手臂要挥退这两个担心过甚的族人。忽然,他面色巨变,猛甩左臂扭过头去:“混账!”原来,一道细细金线不知何时竟然绕在了他手臂上,而这金线的那一头,分明就在突围而出的其中一妖手中。 正是此时,怀明魔尊、极乐天尊突然祭起法宝,通地妖王喷出内丹,红绡巨锤与黑色内丹几乎同时击中了天锋后背!而天锋竟然动都没动,硬生生用自己胸口受了!灿银战甲瞬间崩裂四散,露出其下黑色的内袍…… 谁都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施暗手的两人一妖此时都在大声笑着,嘶哑的,娇媚的,粗豪的,甚至收回自己法宝和内丹的动作都是优哉游哉的,乃至于还有些而已炫耀的缓慢。天锋依旧飞在半空,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暗蓝的瞳仁里映照进的是他的两个亲近的族人——他是狐王,与人不同,跟随在他身后的并非属下,甚至奴仆。他们都是他的臣民,族裔。他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畏惧,看到了激动,还看到了喜悦,为了背叛而喜悦吗? 嗜灵金丝缠绕得紧,天锋也将自己的剑握得更紧! 一剑劈出!红绡当即化为齑粉,巨锤被劈做两半,被这两样法宝一阻,通地妖王收回内丹的速度快了些,虽然依旧被剑光扫上,通地妖王喷出一口本命金血,终于是妖丹吞回了肚里,虽然是裂开了道道细缝,总归比损毁了好。 极乐天尊与怀明魔尊本命法宝被毁,齐齐吐出一口血来,极乐天尊速速回了自己的紫云,他缠斗中的众多门人弟子该是也得了命令,纷纷抽身而出。 此时的狐王唇角血流不止,面色更是越发惨白,却不见丝毫软弱,反而多了一分野性的凶悍嗜血。 万蛊老祖也是面色一变,手中多了一面小旗,未等施展法宝,万蛊老祖忽然心头一动,暗道一声:不好!小旗一收,便要远遁。 *** 万蛊老祖去意刚生还未及动作,天锋翻掌一掷,宝剑脱手而出的瞬间轰然炸裂,正是天锋爆了本命法宝。即便万蛊老祖等等直到天锋是强弩之末,此时也只能避其锋芒,再也顾不上其他,各自施展神通,四散逃窜…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 卢玳也惊得厉害,但修为所限,连反应都来不及,一切就已尘埃落定。他头顶上恢复大福地夜晚的黑暗,地上的各类尸首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若非方圆几十里的地面已经面目全非,不见了绿树碧草,只留下乱石荒地,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在做梦一般。不,还留下了一点踪迹,有个金色的小点,正从天上落了下来…… “嘭——”一只伤痕累累的,都快让血染成红色的金毛狐狸,不偏不倚的掉到了卢玳的眼睛前边。 味道真香……确实有股香味?狐狸不是臭的吗?救不救?怎么跑? 头一个香,乃是天锋身上的血腥味,天锋神通堪比元婴后期强者,自娘胎里就被各种灵物温养,一身血肉毫无秽气,卢玳闻起来不香才怪。至于后一个香,是真正的香甜气味,但不是花草果品的香,卢玳也形容不来,却比天锋血腥的香气更能勾起卢玳的食欲。 狐狸是臭的,则因为卢玳见的兽族狐狸,外貌听说是美的(人神的审美),但无论他们给自己喷多少的香水,总有一身骚、臭。是卢玳最不愿意碰的种族之一,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阵盛传他喜欢上了狐族的美人,才不吃狐人。被下面的魔进贡了几百狐族美人,熏得卢玳一怒之下把礼物和送礼的统统拍死,自己也被逼无奈换了个窝。 卢玳想的挺多,实际不过转瞬间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最后两个问题。思考这两个问题,比前几个卢玳多花了两个瞬间,就有了决断。 拍飞面前坍塌的土,卢玳一把拽住金毛狐狸的后颈把他拎进洞来揣在了怀里——常理来说,道行越高的妖怪体型越大,外边死的一片都是如此,可天锋的原型却不大,甚至比寻常凡间的狐狸还要小些,可他人形时候明明比其他妖狐都高上一头,也是有趣。 揣好狐狸,卢玳转身就朝洞里边爬,爬出一段,转头轰出一道雷电,轰塌了洞壁。 *** 卢玳带走天锋没多久,一道遁光闪过,万蛊老祖站在了当空。他左半身子只剩下了骨头,无数米粒大小的黑色小虫正在白骨上爬来爬去,越爬越多,越怕越密,直将白骨遮得密密麻麻,那情景直教人观之欲呕。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中,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最后依旧把自己闹得灰头土脸。但他笃定了,天锋方才的状况,若将狐族送走,自己就走不了了。若他自己跑了,不说万蛊老祖还有后招,也必然将那些狐族丢下,有这些小狐狸,暂时也还算是不赔不赚。 如今天锋的行宫不见了踪影,可万蛊老祖竟然也寻不到天锋了! 万蛊老祖落在地上,他左肩已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布满,虫子已不再爬动,只是一起竖起翅膀又合拢,他左半身子起了一层黑麻麻的涟漪,如此往复三次,涟漪陡然一停!无数黑虫变作了万蛊老祖的细白皮肉,破损的法衣也光芒一闪,恢复如初。此时万蛊老祖站在一小滩血迹前。 这血迹也是狐王留下的最后痕迹,四周芳草萋萋,朝上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其他再也没有丝毫踪迹。 万蛊老祖忍下怒气,抹一把地上天锋的血迹,掐指推算起他的行踪来。推算第一次,算出天锋就在他手里;第二次,天锋在万里之外;第三次,天锋已经回了碧乐丘小福地?! 三次之后,万蛊老祖怒气已消,冷汗却下来了。方才只想着到嘴的肥肉被人抢了,但这大福地里,修为更强于他的老不死并没有几个,他只离开了几息的功夫,即便是那些老不死也不可能让他半点察觉不到。如今这得了天锋的人物,更是遮掩了天机,让他都推算不到。莫不是哪家散仙的手段? 第23章 二十三 郁闷的狐王 “唉!”摸不清对方底细,再如何不甘心,万蛊老祖知道现在只能放手,咬着牙恨恨的叹了一声,再来掐算,眼睛里黑光闪过,直奔一个方向去了。 *** 外边的洞口消失得彻彻底底,即便万蛊老祖都找不到一点踪迹,这点洞中的卢玳自然是不曾知晓了。如果他还能从洞里出来看看自己到底跑进了什么地方,就会发现出现这逃命洞穴的矮山,虽普普通通,但却让他很是眼熟…… 卢玳如今就在山腹中,闷头的朝前爬。他原本就有伤,又不及调息,走一路轰一路,以他那点修为,渐渐的就感觉到气力不计了,再这么跑下去外伤就要变内伤了。卢玳停了下来,转头看身后,他知道这轰掉的石块对那些设陷阱围攻狐王的家伙来说构不什么阻碍。但算算时间,他进来也有四五个时辰了,如今还没人追来,那卢玳只能猜测,狐王最后一下伤他们太重,短时间内该是安全的。 他这做法是冒险,但卢玳并非豪赌。危险只有狐王刚刚坠、落的那段时间。毕竟卢玳那位置太蹊跷,而对方做出的这件事想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传出去的,正道修真该是没谁愿意看见碧乐丘小福地落入魔道手中。若是他跳出洞去,四周毫无遮掩,以那些邪魔妖怪的表现,无论他救没救狐王,都逃不过一死。 既然只剩下钻洞这一条也不知道能成功与否的活路,还不如带上狐王,若是他俩一起跑了,狐王的感谢必定丰厚。 呼出一口气,卢玳决定转过了前边那个弯,再停下休息。 ——洞中并非笔直,而是九曲十八弯。谁知这一拐,眼前豁然宽敞起来,只是旱路也变了水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拐弯之前,数丈之遥,竟感不到丝毫水气,但如今水洞就在面前,水灵之气旺盛,卢玳本就有一个水灵根,顿时觉得精神为之一震。 刚把天锋从怀里掏出来放在一边,突然他袖子掉了下来,卢玳一抓,上身衣袍烂成了几块破布。大概是被击伤的时候,法衣就破损了,他这一路摸爬到此,烂成这样那是当然。卢玳又想这布也别浪费了,抓着破布在水里洗净浸湿,实在洗不出原本颜色的,他拿来自己擦身,洗洗看来还算干净的,转身就拿着擦狐狸去了。 自己还好,卢玳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给别的任何什么东西疗伤擦身过,下手有多重可想而知。金狐狸在昏迷不醒中因为疼痛颤抖不已,却咬紧了牙,半声呻、吟也未曾露出。为他擦干血迹,卢玳歪头看了狐王两眼,抬手把他脑袋拨弄来,拨弄去,还没醒。卢玳胆子就有些大了,他掏出了个细小玉瓶,这原来是放小培元丹的,里边药吃完了,瓶子留下等着重复利用,现在果然就用上了。 卢玳在金狐狸背上找了个伤口,按着伤口把血朝瓶子里挤。挤了多半瓶,卢玳心满意足的停手了。昱狐血啊,应该很有用吧。就算没法炼丹炼药,给小师弟应该也有用。见手指上还粘了两滴血,卢玳立刻把指头赛嘴巴里舔干净。那血的味道……卢玳脑袋里半天就只剩下“好吃”两个字了。吃了十八年的素啊,前狱主觉得很开心,原来他还能尝得出美味。 不过卢玳不贪,品个滋味就足够了,甚至还极大方的又拿出一件衣服垫在天锋身、下,这才开始调息疗伤。他背脊青紫一片,骨头也有些裂伤,但内腑经脉无恙,对于修真者来说,这只是皮肉伤而已。行功一周天,已是好了大半。 *** 天锋一直在黑暗中挣扎,他并不算完全晕厥,因为他的意识一直都在,他能感知外界的一切,但是伤痛让他没办法睁开眼睛而已。他知道自己到被捏住了颈部,那一刻天锋在极端认证和冷静的考虑是否要自爆内丹,但对方的气味并不是万蛊老祖,或者其他任何一个污秽之徒,而且他的修为极低。他听到了石壁崩塌的声音,他感觉不到阳光的热度,这个修士不知道带着他跑到了什么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更让天锋意外的是,他们貌似逃掉了? 至于卢玳取血,天锋毕竟无法睁眼,也误以为那是在清理伤口。 天锋知道这修士救他,并非是一场戏或者陷阱,毕竟他如今已经是完全的任人宰割,没必要再绕一个大圈子。只是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救他,靠着他这点修为还真救成了,只能说这个修士不只有着逆天的运气,也有着逆天的智慧——逆天低的智慧。 卢玳疗伤完毕,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同样醒来的金毛狐狸,丁点大的身体安静老实的趴伏在他的衣服里,倒像是只普通的小宠物。 “你是何人?为何救我?”天锋的嗓音厚且沉,且略有些发沙,若是他原本高大的成年男子形象,这嗓音尽显威仪,但此刻一只小狐狸张口有着这样的声音,可就有些滑稽了。 对于音痴卢玳来说,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天锋问,他就答:“在下广岚山门,悦真子门下四徒。救了陛下,是为了陛下的回报,为了顺天道的意。”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另外,我也看那个万蛊老魔不顺眼。” 如果不是狐王身家丰厚,卢玳不会冒这个危险。他就是为了回报,干脆直接。 到底谁善谁恶,一目了然,谁更被天道所喜,卢玳用大脚趾都能猜到。 切在卢玳看来,恶就是恶,万蛊老祖那般为恶却又非要扮出一份斯文相,他这个老魔看着牙酸。 天锋一怔,顿时噗一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伤口都疼,才龇牙停了下来:“你多大了?” “十八,多几个月。” “原来如此。”天锋又笑,他哪里知道卢玳心真正怎么想的。只觉得卢玳直言回报,这是不作伪;说什么顺应天道,这是还有着一份正直天真;又说不顺眼,倒有些孩子的别扭和赌气。一听卢玳年龄,心里倒是摘掉了对卢玳“逆天低”智慧的评价。人,果然只有这么小的孩子,才会依旧存有些纯良赤子之心,“既然如此,我便让你救了吧。” 让不让反正也都救了,卢玳懒得多话争辩,只站起来道:“陛下,我们现在就得出发了,可否让我将您绑在我背上?” “无妨。”天锋高傲,卢玳救他,也得是他允了的。若是不允,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变故。但他傲虽傲,却不是完全的搞不清形势,卢玳说要绑,他也配合。 可有一点天锋没搞清楚,他以为卢玳是要驾驭法宝跨越这看不到边际的地下水洞,绑着他,空出两只手来以防万一。可实际上,卢玳是把他捆在了自己后背上,过程中卢玳的手自然会在天锋身上摸来摸去。狐王闭着眼睛,貌似养神,实则忍耐,以至于竟然没发现卢玳的动作。 当卢玳纵身一跃,壁虎一样贴在了钟乳倒挂的洞顶上的时候,瞬间大头朝下让天锋顿时一惊——狐族天赋异禀,更何况昱狐,天锋五百岁便能化形,之后数千年都是人的形貌,做起狐狸反倒不适应了。尤其如今他重伤在身,境界跌落,对身体的掌控更差,这一吓,四只小爪子立刻就是一抓! “嘶……”语鸠为卢玳制作的法衣合体舒服,有自净功能,外带春暖夏凉,但除此之外这衣服和凡人的衣服并没什么差别。天锋现在个头不大,可小爪子极其尖利,指甲瞬间刺破了外袍里衣,抠进了肉里。这时候卢玳背上还一片青紫,一抓之下的疼痛可想而知,“陛下,请收爪。” “收了。”天锋阴沉沉的回答,其实脸上发烧的厉害,他还是幼狐的时候都没干过因为被吓着所以抓人的事情。于是,郁闷闷的天锋不止收了爪子,还团了起来,缩在肚皮下面,这才问,“为何不飞?” “我修为不高,驾驭法器飞不了多久,还是节省点的好。” 天锋一想也是,胸更闷,也更不愿说话。 ——做人时所见的世界,与做一只小狐狸所见的世界完全不同,更不用说还是一只伤重的小狐狸。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 把他捆到后背的时候卢玳当然不能太用力,所以随着卢玳的前进,天锋也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要掉出来。除了摇晃之外,水面与洞顶的距离并不是固定不动的,有高有低,低的地方,天锋几次险些浸在水里,鼻尖几乎都能感觉一阵湿凉。不过也只是几乎,卢玳显然心里有数,天锋渐渐放下心里,他如今伤重,甚至调息之念刚起,周身经络便一阵剧痛。 自左爪金环中取出伤药吞下,天锋知道这伤急不得,莫说现在正在逃命,即便是回到碧乐丘,一样只能慢慢调养,否则留下隐伤,那就后患无穷了。 想到此处,天锋又不由得疑惑,这修为极低的人修,到底是带他到了什么地方,竟然万蛊老祖都寻不到他的踪迹。天锋自然之道自己强弩之末的一击能逼退对方多久,都这时候还没追来,只有这一个解释。疑惑归疑惑,天锋却没问,如此机密这人修必不会说,天锋的高傲也让他不会逼问这个让他欠下一命的人(在天锋眼里没有恩)。 渐渐的,天锋竟然被摇晃得困倦起来,果然是境界跌落,他有多少年都没睡过了?小狐狸打了个哈欠,舔舔嘴巴,睡了过去。 第24章 二十四 熔融草 数日后,地面上,狐王遇险之地。 一个紫金大葫芦远远飞来,葫芦窄的那头坐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大的那头站着两个垂髫童子。老者一边驾驭葫芦,一边掐算,到了此处,葫芦绕着圈飞,就是不走了。 “师父,难不成是此处吗?”左边的童子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一边问一边搓自己的脸,“这里的灵气好生厉害,明明无风无动,却有利刃割面之感。” “该就是此处了。”老者终于停下了掐算,呼出一口气来,说是放松了,可他眉头依旧紧皱,两撇扫帚眉几乎对成了一条线,“厉害的不是这里的灵气,是有高手不久前在此斗法,余威仍在。” “师父,难道我们来晚了不成?!”两个童子都是一惊,右边的更是叫出声来。 “未晚,那几位高手选择此处,应该只是一时凑巧而已。”老者话音未落,又有修士到此,同样是一老者带着两个童儿。 “师兄/师弟!”两位老者见了对方都是一喜,先来那个眉头终于分开了些:“既然师弟也是算到次数,那看来更是不会有错了!” 两人一起落下地来,布置下结界,隔绝声音与神识,连自身痕迹也隔绝,让旁人难以推算。这才放出传讯飞剑,数十道剑光去速极快一闪即灭。不过须臾,陆续有修士赶来此处,半日内这里便聚集了二三百人,且修为具在道胎以上。他们其中一人祭出一样熏炉似的法宝,炉出溢出漫天大雾,将这方圆三十多里尽皆遮蔽住。 *** 卢玳是不知道头顶上正有人在做些什么,他这几天里一直在爬。这水洞极大,头两天还能看见进来的那个洞口,到现在四面八方只余密密麻麻的钟乳,与无边无沿的水,卢玳还是筑基,依旧需要休息,每天睡觉就找根粗壮的钟乳石把自己捆上面,饿了就取灵果与天锋分食。但也有点奇怪,卢玳刚来时看见的那手指粗细的水都是灵泉,可水洞中水灵之气虽然充裕,可水却分明只是凡水。 其实卢玳若是朝上打洞,那早已脱困而出了,但他如今在的可不是寻常的哪个地下洞窟,而是哲勒山大福地的地下。这时候的卢玳,稍微意识到自己这是碰上奇遇了。 至于天锋,当日击伤万蛊老魔等人,仓促间虽然将其余狐族无论是否背叛都送回了行宫,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行宫被他挪移到了何处。他如今又重伤至此,与行宫的感应都断了,如何回去?所以卢玳要如何他也不妨碍,每日就只是吃药睡觉,几天下来终于能调动一丝真元了,他也就更不会多言。 这两个也只是头一天说话多一些,到现在已经是闷了一路了。所以当卢玳突然“啊!”的发出一声惊呼,天锋顿时意识到有变故发生,立刻睁开了眼睛,于是……他也“啊!”了一声——眼睛疼。 修真者有一个好处就是耳聪目明,就算是在这种半点光源也没有的世界里,卢玳看清十丈之内的空间是没问题的,天锋修为大跌,毕竟是兽族,看得比卢玳还远些。可这也只能让他们在黑暗中依旧能够行动,眼睛终究是有些日子没见光了,突然见光,即使那光细若微尘,这一人一妖还是不约而同双目刺痛。 所幸光源微弱,疼归疼,却不会造成太大伤害,闭上眼睛缓上一缓,也就无恙了。 *** 卢玳睁眼看去,前方终于不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出现了一个极小的地面,真的极小,只能容他的一只脚踩在上面,半点多出来的空间都没有。就是这么小的地面上,还长了一株奇怪的植物。 这植物的枝干只有小指粗细,看起来不像是天然形成,因为太过笔直光滑,闪着黄色光泽的木质更像是树皮扒光之后特意削过。在这根枝干的顶端长着一片灰色的叶子,叶子下方,以枝干为中心,左右两边各解了一枚拳头大的果实。左边蓝色,右边白色,浑圆透亮,且见不到这果实有梗,倒像是粘在枝干上的。 光就是从这株植物的上方照射下来的,那里的洞顶并非是石头,而是大块透明的晶体,至于包裹在外接近地面的山石应该是发生了碎裂,裂缝也没有被尘沙泥污所掩盖,阳光这才透过几道细缝照射下来。 这株在细碎光芒下的植物,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子拼接之后的物品,但它出现在这,就足以证明它的不凡。卢玳自然也明白,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作为从小看着师兄师姐种灵果灵草长大的,贫穷修真门派的一员,卢玳明白,这些灵物越是珍惜也就越精贵,采摘保存略微不慎,轻则功效大减,重则灵物尽毁。 “陛下,你可知道这是何物?”卢玳不知道,那就问有可能知道的。腿夹着一根粗壮的钟乳石,卢玳把天锋小心转到了前边来。 “此乃水属的熔融草,若多灵根且灵根其一为水属者,将这草整根服下,多灵根便可融为偏水属的单一变异灵根。” “怎么吃?”卢玳没问怎么摘,或者怎么保存。这东西太逆天,带在身上很可能也有遮不住的异象,他要是带着走就是给自己招祸。正好他是水金的灵根,那这种好东西自然是落到自己肚子里最保险。 “凑过去直接用嘴咬,除了嘴唇之外,不要让你身体的任何部位碰到它。”顿了顿天锋又说,“我愿用一枚浑天丹,和你换十分之一那枚白色的果实。融合的效果主要着落在那枚蓝果上,白果重在修复经络,重导真元。我只取一成,并不会对你有太大妨碍。” 不只是遇见卢玳之后,狐王有很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大概有八百多年了吧。尤其还是用这么诚恳温和的语调,和别人商量。天锋的恢复太过缓慢,他所带的丹药也并不对症,毕竟高傲如他,都没想过自己会受伤,更不用说伤到如今的狼狈样。现在那白果的效果恰好和他的情况对症,他这才提出交换。这样的情况对狐王来说,已经很是降下身段了。 结果,卢玳的回答是再干脆不过的俩字:“不换。” 天锋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打了一拳,呼吸都是一窒:“我即使只恢复半筹,也强过你百倍。” “但我不想为帮你恢复半筹,把自己的命搭上去。”这种灵物,要吃全草才能达到完满的功效,少一点,功亏一篑还罢了,配上性命就冤了。 “你不信我?”天锋已经说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此时瞪大了眼睛,小爪子虽然团着也露出了指甲,只是狐王修养所在,才没一爪子挥过去。 “你见过相同的情况?” “虽未曾见过,但我之推断绝不会错!” “……”看着一脸激愤的狐狸,卢玳很清楚现在讲道理是讲不通了——他认定的就是道理,天锋反对他,就是不讲道理。干脆也不多说,抬手把狐狸一裹,一捆,又扭身后背着去了。 “大胆!你!你——人!”卢玳这翻动作一开始让天锋都愣了,反应过来后里可挣扎怒吼。但以他现在的体型和修为,当然是反抗无效。卢玳也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对天锋来说他骂的最狠的大概就是“人”了。 “陛下还请小心,我下水了。”这种东西吃下去卢玳必定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如果是从顶上把自己倒吊下去,万一吃一半旧因为身体的变故吊下去,砸坏了熔融草,那可不是卢玳希望看见的。至于驾驭着法器弯腰去吃还没有小腿高的熔融草……同样有法器失控的危险,而且那姿势也太美,卢玳身为一个平凡的老魔,没有那么高的对美的追求。 虽然卢玳对于这里的水一直怀有戒心,但是现在跳到水里去成了最好的选择。 卢玳话刚说完就跳了进去,天锋怒火冲天,但也只能咬紧了牙,高高抬起头。卢玳靠近蓝果,这熔融草也奇怪,半点果香都没有,这样的距离,冲进鼻腔的是满满的水灵之气。强忍打喷嚏的冲动,卢玳将嘴唇贴在了蓝果上,他感到的是一种凉冰冰的冻状触感,咬都没有咬,卢玳下意识的朝口中一吸,凉森森的蓝果已经被他吸入口中。他浑身的热力,仿佛也被这入口的熔融草带走,血都冷了下来。可并非是森寒入骨的冷,他的血依旧鲜活的淌着,流过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过气海(下丹田),通绛宫(中丹田),入紫府(上丹田)…… 陡然一阵剧痛自紫府传来,顿时将卢玳从那舒爽感觉中拽了出来,他要张嘴嘶喊,却发觉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原本动作,由着熔融草精华经由卢玳的嘴唇流入他口中。而这些东西流得越多,卢玳也就越疼。 此时闭着眼睛的他并未看见,先干瘪下去的反而是未曾与卢玳接触的白果,但那蓝果的蓝色也渐渐变浅,最终变成了白色,这才开始变小。待两个果子全都消失不见,枝干顶端的叶子忽闪一下,自己断了下来,却并不下落,而是朝上飞到卢玳的眉心,又是忽闪一下,直接钻入他眉心不见了。 第25章 二十五 灵根重融 卢玳上辈子从小魔长成老魔,不对,狱主,也是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成长和蜕变才得来的。但是,那些过去他所承受过的痛苦,即便是在混沌中被一点一点消磨去血肉,与现在的疼痛相比,都可以忽略不计。此刻的卢玳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每一丝意识,每一点精神,全都在嘶吼着一个字——痛! 天锋此刻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却又无处发泄。他只能思考,等安全之后,到底要怎么“回报”卢玳,狐族可一向都是是非分明的!如果不是他被气得太过,想得太入神,大概会更早发现卢玳以及周围环境的异样,不过以他们现在的情况看,就算早发现,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竟在这里结丹?!” 卢玳原本是筑基中期,正要突破到后期,结果因为这灵草的功效,竟然补得他要结丹了。但修为低突飞猛进,并非好事。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 结丹是修真者第一次全身心的蜕变,结丹之后,修真者才能使用真正算得上是神通的法术,使用算得上是法宝的宝物。这是极为重要的一关,修真者将要吸收大量的天地灵气。即将突破的修真者,都会选择一处灵气充裕并且安全稳定的所在。 若是选错了地方,不但很可能造成一片生机断绝的死地,结成的金丹也会根基不稳,乃至崩溃碎裂。 这里的水灵之气虽然旺盛,可并不能够满足一个修士结丹时的所需。 熔融草本身所含的灵气确实足够卢玳直上金丹,但这些灵气并不是用来给服食者提升修为,而是为他修护灵根与周身经脉的。现在这样被大量挪用,那用在“正事”上的灵气必然不足。 几乎是同时,天锋发现他们竟然还在下沉。 并非因为卢玳现在停止了用脚踩水,而是他们脚下,传来了异样的吸力。天锋从卢玳背后的束缚里挣脱出来,踩着他的肩膀跳到了那小小的地面上。但是他的爪子刚刚碰触到泥土,那一块地面就开始崩溃,天锋瞬间重新掉进了水里,而且水中的吸力也扔在。挣扎中的天锋只来得及把熔融草仅剩的枝干要在嘴里,就再也无力做出什么动作了…… *** 地面上,烟雾遮蔽之下。 数十修士盘膝在地,却并非打坐运功,他们每人身前都插有一面令旗。而当先来到的两位老者,又与另外四位老者,正一边掐算,一边引领其余更多修士,且在他们面前留下旗幡。突然一名老者摇晃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师父|师叔祖!”一片惊呼中,众人将老者扶住。老者面色青灰,虚汗连连,竟然是油尽灯枯之相。围在他身边的众修士,皆是一脸哀凄,有女修竟然小声啜泣起来。老者缓了一缓,对众人摆摆手,站了起来。 “我无碍,继续吧。” 有人张口欲言,但终归是未曾说出话来,只能由得老人继续。 “咦?”又引两人坐下,老人再要掐算,却忽然一惊,继而立刻抬头!烟雾可阻挡由外向内的窥探,却并不会遮挡烟雾内的视线,此时老者可以清楚的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火红云彩,天地元气也正在发生异动,“这……这是……这是谁在结丹?” 即便是以此时众修士的心境修为,也不由得大惊,且并非是惊异,乃是惊吓。天象所示断不会错,分明有人在此结丹。既然那人绝对不会是在地面上,只可能是在地面之下。 “难不成数百年心血,终究功亏一篑?!”一位引路老者口吐鲜血,萎靡在地,竟然是散攻之兆。 “不过结丹而已,何必惊慌!继续!”当先的老者怒喝一声,众修士听闻具是精神一震,只是那散攻的老者已然没了呼吸,归于轮回。修士即便散攻也不该如此迅速,除非这老者早已油尽灯枯…… *** 天锋是被憋醒的,没睁眼先张嘴,哇的吐出一口水来。等到睁开眼,只觉得肚子臌胀难受,可呕吐这事太过有失体统,无奈他忍了又忍,最后依旧是吐得一塌糊涂!万幸周围没人看见,没……天锋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这看似是一处河滩的地方,四周确实没人,但是半空中有一个人,正是卢玳。 卢玳还在痛着,只是他毕竟神魂强大,正慢慢的自疼痛中恢复自我。 他听到了流水声,虽然水洞中水看似静谧实则自有起循环,当然也有水声,但他很确定这并非是水洞的水声,这声音更加的湍急与澎湃,自然更嘈杂得多。直到突然间他能“看”到了,才发现,原来这竟然是真元在他自身经脉中流淌的声音。 这真元比起他失去意识前,已经壮大了数倍,若只是壮大当然是好的,却也驳杂不纯了数倍。原本他的真元有金水两行,彼此依存相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缓平稳。但如今的真元却五行皆有,且并不顺服,反而爆裂桀骜,五行元素彼此碰撞,生灭激荡。卢玳的经脉承受不住,多有损伤,乃至崩裂,但每到此时,便有一道白色温养之气,修护伤处,继续经脉。 这伤了又补,补了又伤,自然也是痛的,但竟都被紫府剧痛掩盖了下去。 紫府原本乃是灵根所在之处,如今熔融草正使灵根合融异变,卢玳这灵根也与没有一般。偏偏此时有大量灵气涌入,灵根本就是为了滤过灵气化为己用,少了灵根这一环,卢玳体内真元自然就是如今这般情景。 更糟糕的是,真元如今正在气海中凝实,卢玳左看右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结丹的前兆!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卢玳毕竟曾经站在一个世界的顶端,有些经验还是能够用上的。他知道以现在的真元结出内丹,轻则这内丹他无法掌控,重则结丹功成之时,也同是他爆体而亡之时! 卢玳现在能走的就是尽量拖延自己结丹的时间,并且尽快使得灵根合融。索性他体内还是在掌控中的金水之气,只是已经在他失去意识的一段时间被外来之力冲散而已。 卢玳沉下精神,一边努力调动聚集这些金水之气,进而引导阻拦真元在丹田中的汇聚,这也导致经脉之中真元越发充实爆炸,乃至于身体表面肌肤胀裂,几乎变作一个血人,但此时也顾不得了。另一边,卢玳分出精神,朝紫府而去,但他紫府中混乱一团,卢玳的这点精神刚刚探入进来,顿时就被震飞了出去。若非他精神凝实,这一下子怕是就要被震散了。 *** 卢玳的不对劲,天锋自然看出来了——浑身是血,面目狰狞扭曲还看不出来就怪了。 天锋记得他把熔融草的那根棍子咬住了,左右看看,他找到那根棍子了……不过湿漉漉的。金毛小狐狸蹲在那,很严肃的看了那棍子一会,“噗!”头顶上卢玳吐血了,狐狸赶紧躲开,才没被贱到。 那是被水弄湿的,不是我吐出来的水。天锋这么想着,叼住了棍子的一头,他如今只有一丝真元,机会也只有那么一次。深吸一口气,天锋调整自己的吐息,猛然一窜!跃起数丈高,待他下落时,那小棍子直直的朝着卢玳头顶百会直直插了进去!待棍子齐根没入,卢玳身上红光一闪,天锋哼都没哼一声便被震飞了出去。 卢玳气海中爆裂的力量终于有了皈依之处。卢玳不得其入的精神,恍然听到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奇异之音,让他震颤恍惚,不知所从,却又似有所悟。他复又见了无数尸骸,见了满山枯骨,听见无数生灵惨嚎哀泣,他就在那,趴卧其中,噬魂饮魄……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曾经是何等畅快、安逸与美妙的日子啊。 与此同时,外界。红色霞云颜色越浓,仿佛天空中漂浮着一团血雾,更有丝丝腐臭死气,自云中飘散而出。 那班似乎是在布下某种大阵的修士们,刚刚安稳下来没多久的修士们,重新惊骇慌乱了起来:“不是结丹异象吗?!怎么这变成魔象了?” 天锋倒在地上,陷入昏迷,并未看到卢玳正渐入魔。 “……天道。” 猛然间两个字自意识深处传来,将卢玳从他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斯虎,贴到斯普冷于抹。铁丝,贴到普斯普冷塞森啊。推怕?(师父,天倒是不能入魔。但是,天道不是不能杀生啊。对吧?)卢玳在心里问。 “脚踏大道……”悦真子并不在此,卢玳能想到的悦真子的回答只有这四个字。 洗洗斯虎只提!(谢谢师父指点!) 一念已定!灵根重融! 其色如火,却非火,乃为血灵根! 卢玳放开桎梏,真元仿佛开闸之水,直冲气海一往无前!但自气海而出时,虽依旧壮大磅礴,却也温驯平和精纯无杂。丹田中仿若随时都要炸裂的混杂一点,被这真元一裹,同样洗净去杂归于本真…… 第26章 二十六 无心之争 卢玳面上疼痛的狰狞扭曲渐渐淡去,只是原本皮肤撕裂流下的血迹如今干糊了满脸,卢玳到底什么样,也看不出来。 外界,空中血云暗红之气不变,但腐臭死气早已消散,只余一股莫名甜香,更有梵唱妙音自云中传来。又见一道红霞自云中探出直入地下!这红霞便裹在了卢玳身上,丝丝缕缕渗入他体内。昏厥在他下方不远处的天锋也得了好处,同样被几点散溢的红光融入,不过若是他醒着八成会躲开,不屑于如此的好处。 待红霞散去,卢玳也睁开了眼睛,只是他显然一时没料到自己竟然是悬坐半空?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掉下去了。可他怎么说也是个金丹了,自然不会跌个屁墩,半空中身姿舒展,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此时卢玳的模样看起来也是够凄惨的,浑身上下仿佛被血淋过,全是黑黑红红的一片,头发已经不像是头发,倒是如同顶着个壳子。 卢玳看不见自己,只觉得皮肤有些紧绷难受,衣裳不知道为何也缩水了,裤子短得脚踝都露出来了。相比之下,软趴趴倒在地上的天锋在他看来反而更需要帮助一些。只不过,卢玳随身带着的那些伤药即便是天香丸,现在给狐狸塞进去也与塞个糖丸进去没区别,只是尝个味道而已,他能的治愈法术只有甘霖咒。 不过有甘霖咒总比没有强?这么一想,卢玳掐诀施咒,可甘霖咒一过,唯一的效果……小狐狸更湿了,长长的毛贴在身上,让狐狸看起来瘦小了许多。 算了,还是别折腾了,直接给他擦干毛吧,另外回家之后真要多学法术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 之前在水洞里给狐狸擦毛的布还留下了一些,卢玳现在拣出最干净的用。他的手劲自然也和前次一样,但狐狸现在可不是重伤昏迷,只是被震晕了而已。被卢玳擦了没两下,就疼得苏醒了过来,于是睁眼就看见一张“鬼脸”!不过狐狸嗅觉灵敏,天锋一惊之后,鼻子就让他认出了人。卢玳拿着块“抹布”还要朝他身上抹,天锋顿时匆忙窜开。 “你身上毛都湿了,不擦干小心受凉。” 天锋看他一眼,原地一抖,真元烘干了浑身皮毛,但烘完了天锋才反应过来,他能控制的真元仿佛是多了?尤其他竟然能感应到狐丹了,虽然也只是感应到,无法驱动,但也算是让天锋安心了不少。 “人修,我已还了你一命。”按下自己的状况,天锋抬头瞧着卢玳。 卢玳疑惑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危机时,紫府陡然由一片混乱变得重归秩序,也只有那个时候应该是得到了来自外力的帮忙。顿时有一种“果然”之感:果然顺天道而为才是有前途的,他救了狐王,几日之后就得到了丰厚的报偿——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珍贵的? “好,你我再无亏欠。”一命抵一命很是公平,卢玳很是干脆,“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我们还是继续保持合作的关系更好。”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天锋意外了,这人修可恶归可恶,直率到近乎单纯却也没错:“可。”点头之后,天锋猛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前爪指着卢玳,“卢玳,我不管你自己有什么样的习惯,今后不准用抹布碰我。”刚才还称卢玳为人修,现在又变回来了。 “这不是抹布。”卢玳抗议,“是我衣服。日常小事都用真元,几乎便是好逸恶劳了,不合天道。”这话倒不是悦真子说的,是荆岑说的。悦真子虽然没这么要求自己徒弟,但他也算是个极接地气的修士,一般能用双手做到的,极少使用法术。 “……”这孩子不止直率到单纯,是单纯到都有点傻气了,天风感叹,“你之前围我擦拭身上血迹的,用的不会也是你的衣服吧?” “是啊。” “你没有裹伤用的干净药布吗?!” “擦血迹而已,怎么能那么浪费?” “……”天锋觉得,别管是直率还是傻,以后能离这人修有多远就是多远。另外这种让他胸口憋闷的事情,还是别谈了吧,“真没想到哲勒山大福地竟然内有乾坤,你可想好,我们要如何走了?” 天锋很明白一件事,如今进到这哲勒山大福地内中的大机缘,不是他的,而是卢玳的。 若换了无论其他哪一个,此时此地,想要不起贪念都不可能。尤其,之前卢玳拒绝了交换的提议,以两人的身份地位,即便卢玳是施救者,其实也已经是得罪了天锋。即便天锋伤势沉重又如何?这么一个单纯(?)年幼的修士,要除掉他总有办法。 但现在,在这里的是狐王,他不屑于抢夺一个小辈的资源。即便一肚子气,看见卢玳遇险,依旧拼着再受重创的危险也要救他。 被当做傻子的卢玳又如何看不明白,甚至在他看来,真傻的反而是天锋,也不知道他如何是活过这许多年的,前些日子才被围殴已经算是个奇迹了。这是天锋自己的事,不是卢玳该多嘴的,现在他只需要考虑自己的问题就好,比如天锋说的该朝哪里走。 *** 外界,三百六十名修士皆已就位。 当先的老者如今看来越发的苍老,面上的皮肤干瘪枯萎,仿佛枯树的树皮,早已失去了活力,随时都会剥落下来:“诸位谨记,方药仙宗延续与否,在此一举!” 方药仙宗乃是芸怀东洲二品仙踪,坐拥天栾川小福地。仙宗中修士不修剑,不修法,修的乃是占卜、药石之术。虽然方药仙宗只得二品,但传承年代与在芸怀东洲的地位,即便是与一品仙宗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 但万物有荣有亏,仙家宗门是如此,福地更是如此。天栾川小福地已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了,一旦福地溃亡,方药仙宗便再不是二品宗门了。这失去的不只是名声,还有福地所孕育的天才地宝,与福地本身的充裕灵气,那可并非是以人类打通灵窍,开辟灵脉就可代替的。 恰好在此时,哲勒山大福地出世的时候到了,这被方药仙宗众修士认为是天降机缘。以哲勒山大福地代天栾川小福地,若是好生经营数千年,说不准……还能升上一品仙宗? 好事谁都会想,方药仙宗亦是明白要做到这一切必须付出如何的代价。外出的门徒皆被召回,积累不知多少年月的宗门宝库库门打开,炼制出了三百六十面令旗。按照不同阶段的修为,择门中精锐者,这才摆出了如今的天辰衍星大阵。 更有长老十人带队,以自身寿元推算哲勒山大福地气脉之所在,在穴眼上布下此阵,逼出大福地所孕之宝,也即福地之基,以大阵捕之!之前大阵未开,便有一名长老逝去,但也早已预备下了接替之人,如今大阵开启,功成之日就在眼前! 在场修士听老者之言,无论入阵与否,俱都一脸肃然,轰然应喏。 *** 卢玳站在原地朝四周都看了看,一边是水,这里首先放弃,其他三个方向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地。卢玳随便拽了根草,习惯性的嚼了两口。这草的模样就是草,但刚一口入就化作芳草馨香的汁液,顺喉而下,极其的舒服。 “就这个方向吧。”卢玳一边走,一边拽着草朝自己的乾坤袋里塞:都是好东西啊,只是奇怪,这里的草吃起来味道倒是好了许多,只是为什么依旧没有那些苔藓的灵气高呢?算了,还是都带回去给师兄看吧。 天锋不反对,走在卢玳身后,不过他可看不过卢玳什么都朝嘴巴里塞的架势。况且,这里的药草虽然够得上中品灵植的效用,但对他的伤势并无补溢,塞了满嘴也没用。 “啪!”刚想着是否要单独行动的狐狸立刻就被绊倒在了草丛里,野草对卢玳来说是半人高的草,就不知道是几个狐狸高了。卢玳看了一眼,抬手捏着后颈把他拎了起来。 “人!”天锋挥舞着爪子挣扎着,“你敢!?” “你踩在我身上,扳平了没?”卢玳把狐狸放在了肩膀上。 狐狸被滑了一下,匆忙稳住身体间,爪子不小心挥过卢玳的脸颊,带了“点东西”下来。天锋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那是一层带着红红黑黑血痂的人皮:“我有养颜丹……” 这人修又干又瘦已经够丑了,再被他抓下一层皮来,那真是可以止小儿夜啼了。甩了两下爪子,甩掉了人皮,天锋又反应过来不对。卢玳如今是金丹期,以现在天锋的爪子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的伤害到他。 再仔细看,卢玳被他抓掉皮的那部分脸,露出的并非是通红的血肉,而是白色的皮肤。天锋立刻从卢玳肩膀上跳下去了:“人,去洗澡!”就说还忘了点什么,这人修脏成这样也不说去洗澡。 “浪费时间……” “洗澡!” 第27章 二十七 择主? 在狐王陛下的强烈要求下,虽然真心觉得浪费时间,但卢玳也只能去洗澡。事实证明,狐王的要求也没错。卢玳脱衣服的时候,衣服坚硬得几乎就像是昆虫在脱壳。之前他感觉到的那些紧绷感,也并不是因为衣服缩水了。衣服该是没变的,变了的是他,原来熔融草还会引起发胖与长高的结果? 当卢玳站在水边在自己身上一撮,皮肤就会破掉,沿着破损撕扯,就有大片的皮肤全都被揭了下来,甚至都能听见轻微的撕裂声。不过头发倒是没事,卢玳挠挠头皮,这里的文明男子也要留长发,对于原本没头发只有鳞片的他来说,真是有些麻烦,所以头发没掉光,卢玳略感遗憾。 清理好了自己,头发随便挽了个髻,卢玳换好衣服走了回来。对于他洗澡换衣服这件事,天锋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窥探的兴趣,他一直在叶子上蹭爪子,结果把抓到的卢玳的皮蹭掉了,也把自己金毛蹭绿了。 正在看着自己爪子沉默中,卢玳回来了,天锋一抬头……顿时有一种被晃了一下的感觉,看着卢玳小小的呆住了。 “卢玳?”即使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卢玳,无论是味道,还是现在的情况,都不可能是别人,但实在是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嗯。”作为一个脸盲,就算在水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他也是看不出来前后有什么不同的,不过天锋的态度,让卢玳知道自己应当是有些变了样,“没想到熔融草还有增肥的作用?” “不是增肥。”天锋瞧着卢玳,修真者要改变容貌自然有百种手段,再怎么丑的只要在脸上花点心思也能把自己变成倾国佳人。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天锋修为下降,眼界却没低,他从来都看得出来是真是假,“熔融草有滋养之效,现在这样,正该是你身体最为舒畅的时候。” 其实卢玳说增肥也没错,只是原本卢玳太瘦,硬生生让他的脸型走了样,看着就像一张细长马脸。现在这张脸饱满了起来,才让人看出是美好的鹅蛋型。五官分明还是原本的五官,只是脸型的改变,让他的眼角上挑,眉形飞扬起来。原来脸上他的鼻子看起来有些干巴巴的,现在却是恰到好处。还有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还带着微笑的弧度,一眼就让人知道他的唇必定是温暖又柔软的…… 并非是惊天动地的美,也并非如何浓艳,但看见他,便有一种美好之感,让人再也无法挪开视线。或者不只是人,狐狸也有点入神。 “你……”天锋猛然回神,对自己刚才走神还略有些懊恼。刚要再说点什么,一阵惊雷自头顶响起。 “这下面会打雷?”卢玳向响雷的方向看去,并未见乌云密布,倒是看见一道气柱自天空而下!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 天锋瞬间窜到了卢玳肩膀上:“这是有人以大神通施法!快走!” 卢玳立刻也无二话,不过他不是走的,他是驾驭法器飞的。天锋见状郁闷了一下,他都忘了现在这人修成了金丹,驾驭法器飞行于他来说算不得太大的消耗了。只是,卢玳那法器怎么看怎么像是女子的发簪。 “施法,是他们要下来?” “此处该是哲勒山大福地气运汇聚之处,那棵熔融草只是恰好长在门口。”天锋想起了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句俗语:傻人有傻福,“施法的并非是要下来,乃是要把下面的东西赶上去,也不知是哪个门派,花费如此的大手笔。” 还有句话天锋未曾说,说不准他们还能见一眼参杂经,至于摸上一摸,乃至于将参杂家收归为己用。天锋高傲但不贪婪,他已有了碧乐丘小福地,便不作他想。至于卢玳,天锋不认为那种气运是单独一人能够承受的。 卢玳一边飞,一边把自己能抓到的所有植物朝储物袋里塞。 天锋看着,忍不住用抬爪子捂了捂眼睛:“你没学过法咒吗?” “甘霖咒?明雷诀?雷音五法?” “……”天锋一阵无言以对,“忘了你才十八岁……不过话说,你只有十八岁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天道让我来的吧?” 天锋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和卢玳谈论如此深奥的问题,真的! “收好!”深吸一口气,天锋在卢玳肩膀上站起来,一爪拍在他后脑上,直接传了基础的法诀过去。卢玳头一次被这么教学,顿时一呆,脚底下的发簪他甚至都没祭炼过,一时控制不稳,整个人飞了出去!天锋瞬间就在卢玳肩膀上一用力飞了出去,安安稳稳的落了地。卢玳腾空的时候已经反应了过来,虽然姿势有些难看,但总算也没跌个狗啃屎。 不过,在他面前的这块岩石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岩石就是普通石头的青灰色,是个竖立在那的上窄下宽的长条。这石头品相不好,虽然有灵气的波动,也不是什么好石头。 但卢玳是个再真也不多的土包子,天锋落在地上就开始看着周围寻觅得用的灵草,并不管他。没见过多少灵石的卢玳,眼见这么大一块,抬手就按在了石头上。同一时间,天上一道光柱降下,正正好好将卢玳与石头一起罩住!天锋措不及防之下,顿时被吹飞了出去。 *** “找到了!”主持大阵的老者一喜,连连掐诀打在他面前的令旗上,小旗初时还是平稳不动,渐渐的开始颤抖起来。老者面上的喜意此时陡然一收,那边竟然有谁定住了参杂经?老者冷哼一声,天辰衍星大阵已成,之前即便有大机缘之人进入穴眼却又如何?至多不过数人,还有个刚刚结丹的累赘,哪里和与他方药仙宗争夺气运?! “起!”三百六十处阵位皆动了起来,道道真元注入主旗,小旗陡然长大了数倍! 罩住卢玳的光柱陡然粗壮了几分,其中流光近乎实质。被大头朝下吹飞的金毛小狐狸翻过了身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没能合上嘴。他离经数千年悠悠岁月,见多识广,但再如何也没见过有如此气运强盛之人。 那石头竟然就是参杂经——虽然传说参杂经是块巨大的灵玉,但眼前这块真的是如何也不符合众多修士数十万年来的想象。如果卢玳只是摸了一把,得了最合自身修炼的攻法还则罢了。只是眼前的情景……分明就是卢玳正在与定脉的修士争夺气运,而参杂经也一点要飞走的意思都没有,看情况竟然是被卢玳吸在身边了? 天峰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万蛊老祖等人未曾找到他,不是卢玳功法特殊或有奇门的法宝,就凭这孩子的逆天气运,能找到他才怪!又想他们这一路上也太过幸运,安稳取得了熔融草,到了如此宝地,也连守宝石怪也不见一个。难不成哲勒山大福地这是要自行择主? 摇了摇脑袋,用爪子拨弄了两下耳朵,天锋只觉得如今被这消息砸得有些头晕。 *** 天锋并不知道,当年悦真子曾特意算准了时辰,为卢玳以气引脉。虽然悦真子当时并不知道那意思牵动的气机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是为卢玳好,于是就去做了。他感知到的,正是哲勒山大福地出世。 卢玳若是寻常修士,无论天资多高,凭着以气引脉就想与大福地有如何牵扯?那自然是白日做梦!否则若是如此容易,哲勒山大福地为何数万年无主?可卢玳却是特别,以他的修为以气引脉,踏入修真乃是人生大事,摆脱尘缘。偏偏他的神魂……原本的一丝牵扯,就此将两方相连,谁都难以想象。 且悦真子之后也算是因大福地而死,与他夺运之事不失因果。毕竟若无这番动作,这大福地本该是着落在二品宗门方药仙宗上。但现在,若拼修为卢玳自然是不如,可是拼气运——自外域而来的卢玳曾吞噬无数位面,连通这些位面的气运也一起收归己有,虽然他跨过两界,多有消磨,但大福地自行择主。比起一个即将消亡的二品仙踪,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天锋震惊之余,就是在心里挨个计算着未能飞升,于仙途中陨落的老怪物们:如此恐怖的气运绝对不是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他上辈子到底是谁?可算来算去就是找不着有哪一个气运如此强悍,反而还陨落的。难道并非是芸怀东洲的? *** 卢玳不知道他把狐王都吓着了,虽然是比较正面的那种吓。他现在的感觉是想吐,因为正有无数功法,完全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中来去。与天锋之前传他法诀的情况不同,那时候是塞进去让卢玳自行解读,现在是塞进去又拉扯出来。 他的意识里明明留下了看过什么的印象,但到底是什么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这就像是一脚踏出,才突然发现自己悬在空中,还在不断翻滚。更糟的是,他现在竟然无法运功相抗,他好像不在他的身体里,不只是内丹,一身真元都失了踪影,只能继续这么不上不下的挣扎…… 第28章 谷长老 脑浆仿佛都在这种悬空倒置的情况中被挤压出去了,现在这样甚至让卢玳开始怀念之前灵根重铸时候的剧痛。无论如何,那个比较干脆。直到他被一种怪异的感觉击中,就像是一枚剥出来的核桃重新塞进了自己的壳里。完整、恰好,分毫不差,就该如此…… 无着无落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指甲蔓延到发丝的顺贴和舒适。一些文字蓦然出现在了卢玳的脑海中——悟真篇! 这并非是悦真子教给他的文字,甚至于这种文字与其说是符号,不如说是图画。卢玳本该并不理解,偏偏这一字一句他又是那么的清楚明白。 “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1。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2。” 都是圣人,为何一个有德一个不仁? “夫道者,谓道路也,经者,谓径路也,行者,谓行步也,德者,谓为善之功德也,法者,谓有成道经可修读而得道也,为有成道路之径可随而行之。3道非可定,如川如流,道之所向,如百川归海。”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就连修魔的也不是无道,只是必定无德。天道其实也是无德的,不过,谁能让天道更好的运行?让万物更好的发展呢?绝对不是只知道索取的魔。 “心居人心中,以明真心能照,真念能引,心性能度,修以本真……” 这功法好,顺性随心而为,修本真以正道!果然是正合我意。 卢玳如海绵吸水,一点点参悟《悟真篇》中精妙。他丝毫也不担心会不会因“真”而入魔,师父早就为他指了一条明路。行善的乐趣,比搬起石头碾死一群蚂蚁好玩得多。至于会不会嘴馋?反正也都是人、妖那些东西,入魔的味道和修真的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他动作此时已并非抬手摸石,而是五心朝天盘坐于地,面色沉静平和。一人高的参杂经渐渐缩小,每缩一分,青灰的岩石之色便褪去一分,莹润晶莹的玉石之色则深上一分,这正是参杂经正随卢玳自主同化。 看着眼前的情景,天锋再如何瞧不起人,此时也不由生出一丝怜悯,对那那定脉门派的怜悯。 从进入大幅地一路推算,来到此处;到现在分明已经寻到参杂经。这从头到尾要花费如何多的人力物力,不知要让一个宗门中多少精英耗尽寿元,今生永诀仙缘。但是,偏偏多了个卢玳,以一己之力横抗整个宗门气运,只能说这些人命该如此……天不与之,如之奈何? 送上一声叹息,天锋便离开了卢玳身边,去寻找灵植。若是等到大福地被卢玳接手完毕,他们就都要被送出去了,看参杂经缩小的福地,算起来至多也就是三四十天的时间,他也得抓紧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 外界,烟雾遮蔽之外。 哲勒山大福地虽然占地广大,但时间久了,此处异样终究也是被人察觉到了。数日前,便有修士渐渐聚集于此,初时来者还知道隐匿身形,到今日,聚拢来的修士,已经是明目张胆安营扎寨了。但因大宗修士皆到了此处,还不知消息的散修与大多数小宗派这几日倒是轻松不少,于他们来讲这倒是福了。 “师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啊?”蓝琦乃是瑟皑仙宗随行众人中,辈分最低,年纪也最小的一个。他自幼长在宗门中,如今虽然一百有二,但还是少年心性,爱玩爱闹。在烟雾之外与其他师兄师姐轮值守了数日,便有些耐不住枯燥。 “真是玩疯了你!”郭幽瞪了师弟一眼,“不过现在说与你倒是也无妨了,我们是来伺机抢夺福地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 “福地?哲勒山大福地?现在我们所在之处?如何抢夺?”蓝琦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看见那烟雾中吗?方药仙宗的正在其中施法,逼迫参杂经出世,他们布阵捕捉。我们到时候便来个黄雀在后。” “师姐,方药仙宗的掌门,不是与我们的掌门交好吗?前些年还总来拜访。”蓝琦的脸皱成一团,方才的兴奋雀跃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事我们不帮忙,反而……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那天音草如何得来的?”郭幽哼了一声。 天音草乃是一种极为特别的灵草,成熟的天音草直接取来炼制一番,就是一件全系别真元皆可以驱动的音攻法器,且天音草形状小巧秀美仿若掌上琵琶,最得女修喜爱。前些日子他们在路上见有修士得到,郭幽瞧不上,蓝琦却毫不犹豫的夺来,想着回门派送与刚入门的一位师妹去。 “这……这哪里一样呢?”当时做的时候毫不犹豫,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如今郭幽提起,蓝琦顿时浑身别扭起来。 “有什么不一样?天地灵物,无论是灵草一棵,又或者哲勒山大福地,都该是有德有能有气运者得之。哪里是靠什么先来后到,出力大小来分的?师弟,真是要与师父说,该让你多接任务,多多外出修行历练。” “呃……呵呵……师姐教训的是。”蓝琦乖乖认错,郭幽见他明白也不再多言,却不知道蓝琦现在心里阵阵发堵,就是储物袋里的天音草此时也突然烫了起来,烧的他腰间灼痛——原来以为是想当然的事情,如今看来岂不是强盗一般? ***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眼看着外边的修士越来越多,方药仙宗的众修初时还有些紧迫担忧,现在……却已经麻木了。即便为首的老者也失去了最初的锐气与自信。 老者略有些走神,他们原想着,占据大福地最困难的该是在降服掺杂经上,但他们有天辰衍星大阵在,不算十拿九稳,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布阵的三百六十名精英修士,皆是打定了主意,即便命丧于此,神魂皆灭,也要功成,可结果?地方都找到了,却偏偏最容易的一个关卡反而过不去,明明参杂经就在脚底下,他却不出来!此等灵物本该最是灵敏,一戳就动的啊!他们堂堂二品的方药仙宗,比气运,真的输给了寥寥几个修士而已!?这如何甘心! 眸光一闪,老者仿佛木然的双眼陡然精神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的同门,决心已下。 “师弟,我走后,一切便都交与你了。”老者传音于修为仅次于自己的一位守旗师弟,又突然放生道,“我欲将元神炼入旗中,尔等万事勿惊!” 什么叫元神炼入旗中?什么叫万事勿惊?如今在场的已经惊到不能再惊了。可未等他们来得及反应,一道金光已经自老者头顶飞出,自行投入他面前令旗。令旗白光大盛,其上符文银光流动,越发鲜活。令旗原地颤抖两下,瞬间挣脱了地面飞上空中,擦着烟雾飞了一个来回,又大头朝下直插地面,透地而入,再无踪影。 一直伴着老者的两个童儿这才来得及跑过来,谁知他们连碰都没碰到遗体,只是跪倒在地哭喊了一声“师父!”老者身体就如同风吹落沙一般,消散崩溃了……只余下叮当两声,乃是老者的头冠落在了法衣里。 此时,乃是卢玳与参杂经同化的第二十四日。 *** 天锋这些时日寻到了不少可用的灵植,尤其他三日前发现一枚不知名的仙果,形如樱桃却长在草中。不需走近,单只是嗅闻到仙果散发出的气味,已让他觉得通体舒畅。这果子若是能配以其他药物炼制,功效可提高不止数倍,但现在还哪里管得到那许多? 吞下果子之后,天锋调息至今。一只狐狸修炼时自然是不会摆出无心朝天的盘坐姿势的,而是四爪抓地,挺胸抬头。他口鼻前方有一团亮金雾气,包裹其中不停旋转的正是天锋的狐丹。这狐丹上如今又数道裂痕,最清晰的一道几乎让整枚狐丹断做两半。 双眼睁开,狐丹飘回天锋唇边,被他张口吞回腹中。原本丁点大的小狐狸疏忽间越来越大,终于化作一身白衣的狐王!也是四肢着地趴着的狐王…… 天锋匆忙从地上站起来,一脸凶悍的看向四周,自然并无他人。他本命灵剑已毁,随便翻了件银叶装的法器出来,脚踏法器回到了卢玳近旁。此时卢玳依旧闭目盘膝,那块悬浮于他面前的参杂经巨石,已经只有人头大小,玉色莹润如碧波松涛,灿灿宝光炫然夺目。看情况参杂经还要再缩小,且又要花上一段时日。天锋自然不准备在这里傻等。 踏上银叶,天锋忽然眉头一皱,看向天空。一点白光冲破天际只朝卢玳的方向来了,正是被融入老者元神的令旗。到了十丈之内停了下来,令旗停了下来,化出老者幻象。 “怪不得,原来是天锋陛下在此……” “方药仙宗气运将尽,无奈此路不通,谷长老,若要拼命不是现在。”天锋自认为是好言相劝了。明摆着的,为了宗门拼命毋庸置疑,但是必须得有回报,否则就是无端送死了。可在谷长老听来,却满满的都是讥讽。谷长老修养虽好,不与天锋理论,可舍生搏命之意越发坚定。 “我见那人也并非陛下族裔,陛下可是要为了他与我切磋一二?” 第29章 二十九夺舍 “谷长老,何必拼命呢?”天锋摇头,心道凡人果然蠢笨,这谷长老年纪也不小了,怎地就只知道拼命。到并非是他不为卢玳护法,而是谷长老若是早上一二天下来,或许还有转机,都到现在了,卢玳必然无恙,谷长老垂死挣扎又能挣扎出什么?“须知万事皆有变通。” 他已感到那边有灵气波动,就不与谷长老在此绕舌了,自去寻他的良药去了。 *** 天锋能看出来的,精于算卜的谷长老又何尝看不出来,他原本只想拼着自爆,动摇一分卢玳与参杂经的联系,但天锋最后所言,倒是让他心中一动。卢玳的相貌气质自然是一等一的,但看他穿着打扮,绝对不是出于任何大宗门。况且这还是结识狐王,又得大福地认主之人……令旗翻动,谷长老以观气之法查看卢玳。 此乃哲勒山大福地根基之地,能见一片淡红中,有苍翠之色巨大树形擎天而立,其勃勃生机让人叹为观止,这树自然是哲勒山大福地的气运所化。只是不知为何,不见丁点卢玳气运? 蓦地,谷长老一惊!他竟忽略了那一片淡红!? 这浩浩荡荡广博无边之红,不知多少方圆之内皆被红色所覆盖,因为太过广袤,身处其中,仿若鱼在水中,竟让人一时难以察觉。 若是还有肉身在,谷长老已经汗如雨下了——这是哪里的老怪转世? 他与天锋有了同样的想法,然而天锋不贪,谷长老的贪念却在这一看之下,顿时难以控制。他宁愿魂飞魄散,断绝修真之路,甚至轮回也入不得,为的就只是方药仙宗。如今方药仙宗最缺的是什么?福地?不,是气运! 如今仙宗已是气衰之时,即便现在夺得哲勒山大福地,仙宗是否就此转危为安?他们对弟子说“是”。实则,连他们自己,也是不清楚的。果然,这夺得福地一事,之前如何的计划周详,不是也闹到如今这般地步吗?而如果有了气运,就算没有大福地又如何?说不定在返回宗门的路上,就寻到为小福地延寿的法子! *** 天锋同为一方领袖,他以己度人,少有的对定脉之人生出一丝同情。谷长老也是他并不讨厌的旧识,这才出言点拨,本意是想让谷长老将卢玳收入门墙,算是两全其美。他哪里想到,谷长老会走歪了心思。 此时天锋正欣喜于自己寻到了五阳草,也就只有在这种无主的大福地里,这种灵草才会这么无遮无掩的长在地上。只是这草阳性太强,他又是纯阳之体的雄狐,万万不能直接吃。天锋干脆也不摘取,只在五阳草边上打坐,吸收一丝缭绕在草叶上的生阳之气。 这丝生阳之气刚刚收了一半,狐王忽然打了个激灵睁开双眼,刚才有阴风吹过他背后……此地灵气纯和静怡,刚刚那风实在是怪异的很,偏偏还是从卢玳那方向传来的。天锋暗道不好,收了五阳草,向回急赶!待他到时,只剩令旗悬在卢玳头顶上方,谷长老的元神却已不在其中,而参杂经翠绿宝光多了一缕缭绕不去的黑气。 天锋面色阴霾,但如今这情况,分明是谷长老有夺舍之意!且竟然还有着吞噬卢玳神魂的打算!这举动分明是已经近乎入魔了! 夺舍之事,正魔都有。但叫法一样,做法却大大的不同。正派修士夺舍的对象,多是痴傻、无智,沉疴久病,伤重不治之人。夺舍之后,若原主魂魄仍在,自当好生温养之后,送入轮回。原主之父母妻儿,俗世尘缘,也要一并担负。 魔修夺舍,则多寻修为尚浅,然根骨出色的少年修士。原主的魂魄多被魔修吞噬,就此不存,再无轮回之望。原主的家门师门,更是多被屠戮一空,以断绝因果。至于原主的气运,不用说也被一并吞噬了。 谷长老要做的显然就是后一种,只是谷长老现在还算不得魔,宝光中的黑气,乃是他此时的恶念,被参杂经这先天至宝映照出来。不难猜出,谷长老如此这般也是受了自己的“点播”,天锋顿时又惊又怒! *** 卢玳如今只是金丹,元婴还没有,元神也无法脱出,与神魂同在紫府识海中。 此刻,谷长老也正在卢玳的识海中游弋,寻找卢玳神魂。不过,卢玳的识海之诡异,也是他平生仅见。修真者的识海中有具象化的“物”并不奇怪,但是他这里的,斑纹颇具异域风情,红底黑纹,摸一下还有温度。 不过谷长老此时却很轻松,他想来,卢玳即便前世是个老怪,但也是个陨落的老怪,也不会是如何强悍。他今世只是金丹,又并未恢复前世记忆,如今他直击其神魂,自然手到擒来。他也并不太急,边寻找,便催动令旗,开始吸收卢玳的气运补入大阵之中…… 不过走了十几步,原来的白发老者,已变作了黑发青年。他已没了肉身,元神也现天人五衰之相,乃是他气运将尽。如今不过吸了卢玳的气运几口,就如此滋补,谷长老顿时饥渴更深——这淡红气运看似单薄,实则浑厚非常,吞噬他一人,救方药仙宗一门并非痴心妄想!谷长老脚步更快,乃至于飞了起来,心心念念的只为寻到卢玳。 参杂经中黑气更旺,天锋看看黑气,又看看令旗,终于一咬牙取出五阳草。草分五叶,天锋将其中一叶撕下,放入口中。辛辣之味直冲口鼻,天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依旧专心引那一股磅礴阳气直入丹田。 脸盲狱主修真记_27 狐有狐火,狐族天赋之物,只是天锋的狐火久已未用了……狐王手掐法诀,金色的火焰燃烧在他指尖,狐王的手掌很大,指尖有力,如他化人的容貌一般,不见丝毫狐族传说中的妩媚娇柔。 金色火焰轰然烧向令旗,不过半刻,狐王已经额上见汗,面色发白,令旗却并无异样。天峰反掌拍在自己胸前,顿时喷出一口金色鲜血,鲜血并不落地而是直朝令旗飞去,血入火中,竟如油入火,火焰霎时燃起丈高! 谷长老将自己元神投入令旗,令旗便是他的分身,他自然知晓令旗如今状况。在此地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剩下一个狐王天锋。可惜,若是其他时候,谷长老还要畏惧天锋三分,但如今狐王攻击的乃是天辰衍星大阵的主旗,齐聚三百六十名修士之力。虽然气运上输了卢玳,也无法伤害有参杂经护体的他,但但对付狐王,谷长老还是信心十足。 他信心虽好,但天锋猛然股催动狐火,还是谷长老不由得分神,脚下一软,滑下他正在行走的山谷边缘。不过这里的地势并不陡峭,谷长老只下滑了十几米就卡在了一处凸起处,可还未等他站稳脚跟,脚下地面自行抬高了起来。 谷长老大喜,地势变动越发激烈,说明心境反应越发激烈,必然是他距离卢玳的神魂不远了。谷长老在此飞在空中,四下搜寻。想来是卢玳修心静不够,这周围除了谷长老一路走来的古怪大山之外,四周全被混沌之色填的满满的。所以现在他倒是也好寻找目标,只要再顺着山势……山? 现在的角度,地形看起来越发的怪了,倒像是……谷长老面上的喜色顿时被惊恐所替代:“怎……怎可能……啊——!!” *** 高门大派泾渭分明的各占一地都等着做黄雀,但局面未明,彼此之间倒是很平和的,相熟的门人弟子互相跑动也无人阻拦。瑟皑仙宗与九圣仙宗的几位就找了个地方玩起了蹴鞠,修真者用来玩耍的蹴鞠用球自然也是一种法宝,玩耍时不止要使用身体上的技巧,还有运用真元的技巧。 双方弟子各使花样,这球你来我往,忽而红光闪烁响若铜铃,忽而绿光阵阵百鸟争鸣,又忽而蓝波荡漾钟鼓齐鸣,这番热闹,自然也引来了许多其他男女弟子在旁围观,呐喊助威,正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雾散了!” 顿时无论是玩得尽兴,还是看得尽兴,顿时全都作鸟兽散,朝自己宗门而去遁去。 蓝琦原本是玩的其中之一,他从外边回去,终归是比待在原地的同门慢了一步,不过此时也没人注意这一点。 “师姐,怎么了?”蓝琦寻到了郭幽,拽拽她衣角问。 “知道回来了?”郭幽给他一枚冷眼,“不怎么,只是雾散了。” “那……那我们要去……抢?”自从上次说完这件事之后,蓝琦心中总是郁郁,这才日日跑出去找事情做,但这天终归是躲不过。 “抢什么?那叫夺。况且,东西根本没出来。” “那就抢不了了?”蓝琦高兴了。 “都说了那叫夺。不过,也该方药仙宗衰落,闹出铺天的阵势,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是可……”郭幽话未说完,烟雾散去之地,忽然传来隆隆轰鸣,原本安稳的安稳之地灵气波动如海啸漫卷开来,又能见数百修士各驾法器,一路逃来。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大福地之主 “布阵!”见此情景,瑟皑仙宗两位元婴后期的老仙招呼弟子上前,却是没郭幽与蓝琦的事。原本的黄雀,现在倒变成了护蝉人——如果真是争夺哲勒山大福地,那他们自然是要争上一争,但如今方药仙宗偷鸡不成蚀把米,无论是否虚伪,在场的宗门,并没有袖手旁观,而是纷纷出手相助。 “莫要阻拦什么,快逃!天辰衍星大阵崩溃!”当先被救下的一位修士,拉着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掌门嘶声喊着。他面色悲戚,只因为他们是逃出来了,但是主导的长老全都搁在里边了。换言之,若无这些长老最后的舍命压制,他们也逃不出来。 *** 谷长老以身化旗,众人悲痛之余,也重新激起了斗志。尤其气柱终于有了反应,竟然开始反哺气运了!众人哪里知道这反哺上来的是卢玳的气运?只以为是谷长老与参杂经有了联系。 主旗传来动静,众人更是施全力抵挡。 那谷长老看似并没在卢玳识海中度过多少时间,实则两边时间流逝的情况并不相同。狐王已经与方药仙宗的人焦灼了两日,且逐渐陷入劣势。狐王已吃了两片五阳草,已有火毒焚身之象,再吃就要爆体而亡了,可不吃他就要撑不下去了。至于收回狐火?如今他与令旗成僵持之势,他收,必引反弹! 况且,他一收,谷长老得天辰衍星大阵全力之助,真把卢玳给吞了,届时狐王也活不了——虽说是为了宗门绵延,但他们如此行径,必然给其他宗门落下口实,为了让事不外泄,杀狐王灭口也就成了必然。 天峰一咬牙,吐出了狐丹,狐丹闪烁,倏忽间化作一道流光,直击令旗! 令旗不过尺长,狐丹更是只有龙眼大小,但这两个不大的物件,碰撞之下却是巨响震天,山摇地动,狐火更是燃得漫天金黄。天锋拼着伤上加伤,也要一鼓作气拿下! “咦?”天锋喷出一口鲜血,摇晃着倒在了地上,只因为方才参杂经苍绿宝光陡然一盛!还未等他在做些什么,令旗顿时化作飞灰……如同蓄势多时的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只是难受劲还要多上十倍百倍。硬撼令旗并没大事,反而是这虚晃一招,让他反而震伤了自己。 狐丹滴溜溜飞了回来,闪烁的也光彩黯淡了几分。天锋艰难吞回狐丹,朦朦胧光雾在他身上一闪,刚恢复狐王威仪没有几天的陛下,重新变回了狐狸。 令旗看似是被焚毁,其实该是先毁再焚,狐火烧掉的只是表象。会出现如此状况,是谷长老的元神出了事,与他元神合为一体的令旗才会崩溃。天锋看着已经只剩鸽卵大小的参杂经,如今这参杂经已经仿若一块翡翠,无边宝光几如一湖碧水柔波荡漾,美不胜收。 或者参杂经有护持神魂的作用?天锋是如何也想不明白,十八岁金丹的卢玳,是怎么干掉一个不知多少年岁老仙的元神的。即使他上去帮忙就是因为相信卢玳会胜,但那个胜的意思,只是把谷长老的元神赶出来,而已…… 天辰衍星大阵主旗便是阵眼,也是最强之矛与最强之盾,若是往常要毁主旗,便要顶着主旗的攻击,先将三百六十名修士至少杀灭一半。但现在谷长老元神灭,大阵破。反噬之力将方药仙宗修士全都笼罩其中,也是那剩余几位长老当机立断,才让余下众修士逃得性命。 天锋还在想不明白,参杂经的光芒已经突的一收,朝着卢玳唇边飞了过去。卢玳极为配合的展开嘴,将参杂经吞入了口中。吞入的瞬间,卢玳便张开了眼睛,他们脚下的大地也颤抖了起来。 *** 卢玳捂着头,《悟真篇》的字字句句还在他脑袋里转,弄得暂时他还有些发蒙,连到底是地动还是头晕也闹不清楚。等到视线终于恢复了,才发现自己盘着的腿中间,多了一团红毛……一只狐狸团成的红毛。 “陛下?”熔融果增肥,也不知道这狐王吃了什么,把毛色都染了。 “带我回碧乐丘,必有厚报。”卢玳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他想的什么,狐王一眼就能看得清楚,“这乃是我特意变化的,红狐不惹眼。” “去到碧乐丘要多长时间?” “以你驾驭法器的速度,要三年吧。” “我得先回门派一趟。” “可。”天锋点点头,起身一跃,站在了卢玳肩膀上。他虽然好奇卢玳到底把谷长老的元神怎么了,却又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别问。另外,火毒灼烧的滋味可不好受,天锋能少动就少动。 “陛下,为何地动?”卢玳也站了起来,总算确定是地在动了,而且动得比他在地面上最后一个晚上碰到得还要厉害。但说也奇怪,那时候他立刻意识到是危险,现在却很放松,从心里边知道自己安全无忧。 “哲勒山大福地已有主。”天锋瞥一眼卢玳,这段时间可真是峰回路转,狐王也不由得感慨,“如今自然是要把如今福地中的生灵全部清出去。” “包括你我?” “包括。” “陛下,请问……这福地到底该如何来用?” “你乃福地初代之主,所得好处要远远大于旁人。”天锋也不隐瞒,他爷爷前代狐王便是碧乐丘小福地初代之主,福地之事自然清楚。刚要具体来说,天锋忽然想到了什么,尖耳朵都直直立了起来。 “陛下?” 卢玳一叫,天锋回神,只是看卢玳的眼神略有些不对——怎么有一种他是被送上门来,教导外加成就卢玳这个大福地之主的感觉?否则除他之外,还哪里有这么一个知识渊博、不贪不怨的前辈? “你父母是何人?” 脸盲狱主修真记_28 “两个早逝凡人。怎么?” “没,我也就随口一问。”刚刚那个刹那,有一种卢玳是天道私生子的错觉,“大福地会居于你紫府识海之中,不必担心识海承载不下,此乃福地,不是祸地。参杂经则就此成了你的法宝,不过你若飞升,参杂经还是会回归大福地,谨记选好继承人再飞升,否则就是有缘者得之了。” 平常修士哪里有对着一个金丹讲你飞升后如何如何的?但是最近的见闻给天锋的感觉……这家伙不飞升还有谁飞升? “大福地却毕竟不是洞天,它在识海中不可以随意进出,却可以温养你神魂紫府,其中好处,不是言语可以形容。不过大福地终究是要落地的,你化神之后给大福地找个看得顺眼的地方那是最好。” “看得顺眼?”卢玳一怔,这要求也太没要求了,“洞天……能放在识海中?还能自由进出?” “能是能,但占据一洞天,就不是修真界手笔,而是仙人威能了。”但是天锋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你若是真的有了个洞天……可否给我看看?”天峰还是头一回如此“请求”一个人修,略感窘迫。 “好。”卢玳答应的干脆,反正现在他也没有,“大福地在我识海中,可会被人看到?当我放出福地,那该如何控制它?” “其余修士难以窥探,至少我祖父没遇到过看出来的。”身为狐妖,修行路上遇到的危险比人修要多得多,天锋的祖父既然一路安全,甚至还从野狐一只创下了狐族一脉,那看不出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至于如何控制……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你放出福地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我若离开福地,有何危险?” “别的修士有什么危险,你就有什么危险。另外,福地是抢夺不走的,但若是将你控制在手中,也算是掌握了福地。” 卢玳歪头看了一眼红毛小狐狸,他想起了狐王是怎么受伤的了。接触之后还以为只是这狐王树敌太多(太欠揍了?),原来还有福地动人心这一点。 “那陛下……”眼前景色忽然一变,哗啦一声,卢玳掉水里了,天锋及时跳上他头顶,免于被甩的危险。再看周围景色,他们已经到了镜妆湖的湖岸。在他们周围,满坑满谷的都是从大福地里被扔出来的修士。 *** “不该是一年的时间吗?这才三月不到!”一开始喊这句话的修士是最多的,但没一会众修士就都反应过来了。为何提前出了福地?因为福地有主了!人们嘀咕最多的,自然就变成了:哪个仙宗得了哲勒山大福地?! “三品宗门连山仙宗长老之位敬待道友!” “三品宗门三易仙宗长老之位敬待道友!并上品法宝净魂纱原赠与道友!” “三品宗门川云仙宗掌门愿与道友结为道侣,共修大道!” “三品宗门……” 还没议论出个所以,突然就听有仙宗传音,而且这传音也古怪,不是面向一人的,而是向所有在场的修士传音。从一开始的长老之位,到送法宝,然后连掌门把自己都嫁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道一道的传音,把众人炸的人仰马翻,吵闹不休!终于渐渐有消息传过来了,哲勒山大福地认主,但并非是被哪个宗门得到,而是被不知道的人得去了! 三品仙宗想要成为二品仙踪虽然不是有福地就行,但没有福地绝对成不了。 因为寻常土地的灵气承受不住一个大宗门上千年,上万年,甚至上十万年,代代修士的修炼所需,再如何人为的添加灵脉也不成。虽然修士们修炼时也有反哺,但不说飞升,就是结丹、结婴,就要被吸纳多少的灵气?所以为何小宗小派,即便有修士飞升,也只是昙花一现,就是因为立派之地并无依托,总会湮灭。只有福地,才是一派宗门想要更上一步,也是宗门内众人要更上一步的必要保证。 这个时候,甚至那些大家族都保持了沉默。修真家族与宗门不同,毕竟灵根天注定,元婴老仙还会生出来修真废柴,大家族中十个字第有一个身居灵根就能让家主笑傻。家传功法也并非适用所有子弟,他们同样要将大多数的子弟送入高品门派,虽然也垂涎福地,但是对福地的需求没有那么大。 第31章 三十一眼光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竟然如此好运?”卢玳边上一个修士对着旁边熟人问着,他的语气还算温和,但是眼睛都瞪红了。 他熟人当然不知道,也只能附和一句:“真是好运气!” 所有的修士都四处张望着,不止用眼睛看,还用瞳术,神识,法宝窥探,用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查探。短时间内卢玳已经又知道了大福地的一个作用——能够查知别人各种窥探,而且还能反击和隔绝。 但现在他当然不能反击和隔绝,他修为太低,本该做不到的。只能让别人看,他还得装作不知道,并且与旁人一般,集中精神观察他人。那种一波一波涌上来的,连绵不绝的,仿佛被从头舔到脚的感觉,可是让他非常的不愉快。 但是看看肩膀上毛又炸了的红毛小狐狸,同时也是扮成寻常灵兽的红毛小狐狸,卢玳心情好了点——根本不知道取走大福地的是谁,当然是人、“畜”都不能放过。不愉快的不是他一个,而且以狐王的性情,他只会更难受。 *** 四周一片混乱,卢玳一边扮作与其他修士一般,搜寻大福地新主的模样,一边找着来时的龙舟。但显然所有被扔出来的修士都是被打乱了的,找不着师门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他所见的范围内,陆续飞起来的载人龙舟有七八艘,但没有一艘是广岚山门的。 卢玳只得取出法器,飞起来一块一块慢慢寻找,可那窥探之感依旧不断,卢玳只能与天锋传音聊天:“陛下,我带你回碧乐丘,你的宫殿怎么办?” “元钧玄宫失去了我的掌控,在被传出哲勒山大福地,就会自行传送回碧乐丘。若是我的族人无恙,我再欠你一份人情。” 元钧玄宫原本只是初代狐王炼制的随身洞府,但自他炼制出来就将玄宫放置于碧乐丘小福地的地脉中心温养,几千年下来,玄宫与地脉建立了奇异的联系。到如今,这玄宫已经成了一件后天灵宝,威力巨大不说,虽万里之遥,也能瞬间回归碧乐丘小福地。 至于说欠的人情,他将玄宫传送到大福地极远处,但若是时间久了,总会被找到。玄宫毕竟无人掌控,到时候,他的族人性命危矣。可卢玳如此之快的得了大福地,他就笃定玄宫并未被找到了。 “你当初为何不将自己一起传走?” “既然为王,自然该站在最后,只是没想到,我伤势太重。” “那些邪魔,打的是碧乐丘小福地的主意?还是……觊觎您的美色?”卢玳已经有些没话找话了——他现在终于知道脸盲的最大坏处了,满天飞的都是人,就算是看见了眼熟的,他也认不出对方是谁。 “……”天锋的爪子又伸了出来,可是被他强忍着缩了回去,最后天锋探出团成了个毛团子的前爪在卢玳脸颊上拍了两下,“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的好。” 咦?听这意思好像还不只是这两个原因啊,到底是什么让那个万蛊老魔如此穷追不舍? “没问题了?我睡一会。” “还有个问题。” “问。” “你既然能把金毛变成红毛,那能够把红毛变成红色鳞片吗?” 当听到卢玳提问的同时,天锋的脑海里也下意识的浮现出了那个画面——红鳞狐狸!他整个狐狸都僵了!毛都来不及炸起来就已经坏死了!四只爪子都是麻的。顿时就从卢玳肩膀上滑下去了,幸好卢玳把他一把抓住,“无理!” 这下红毛小狐狸的眼睛也红了。 “陛下,您的眼光太怪。” “孤……孤的眼光太怪?!”这还是头一次天锋用“孤”这个自称。 “确实很怪。”卢玳如此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天锋的眼光。 事实上……卢玳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在其他任何人面前显示过自己有别于人的审美。 脸盲狱主修真记_29 卢玳从小就是个乖小孩,吃穿不挑,修炼上师父有要求也尽自己所能的完成。他知道自己宗门穷,所以就算觉得衣裳丑陋,也绝对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就像是他觉得灵果难吃,可从来都会乖乖吃光一样。他很清楚师父、师兄、师姐还有师弟,都是对他好的。而他不提出反对意见,不把自己的喜好明确的表达出来,除了表现出脸盲之外,别人又怎么知道他的不对劲呢? “哈哈哈哈!”天锋突然笑了,那么一只小狐狸,发出的却是沉厚宽和的男声——其实也是很怪异的,“一饮一啜果然是天定。” “啊?” “继续找你的师门吧。”天峰摇摇头并不解释,其实他现在心情大好:天道还是公平的,既然给了卢玳难以想象的气运,于是从他身上拿走了…… *** 虽然觉得天锋笑得不怀好意,但是卢玳还是没有纠结这件事,因为在他想来,可以慢慢培养狐王的阳光,还有至少三年的同行时间呢,总会让狐王的阳光提高上来的。 “敢问……这位道友可是在寻人?”卢玳又寻了片刻,突然从他边上冒出来了一个金丹大圆满左右境界的修士。这修士长相普通,不过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小酒窝,看起来倒是十分可亲。 “这里的道友都在寻人吧?”卢玳奇怪看着对方。 “我并非说的是那位大气运之人,我的意思是,这位道友可是与同门失散了?” 他这一问,卢玳心思一动:“你可帮忙寻人?” “在下倪亦,只要二十块下品灵石,便可帮道友寻到要寻之人。”修真界心思灵动之人也是不少,这才多长时间,就连这种生意也有人做了。 “我要寻广岚山门一派,可有?”天锋耳朵动了一下,就算是各取所需,但卢玳如此直接,甚至都没把名字告诉对方,在修真界中也是极为失礼的。 “道友少待。”倪亦取出一个瓷枕样式的法器,打了数个法诀之后,将瓷枕放在耳边倾听,他自己也回问几句。片刻后,面带犹豫的对卢玳说,“这位道友,真是不巧,贵师门已经先一步出发离开此处了。” “离开了?” “正是……不过,道友,我有一赶路法器速度极快,若道友原多付十块下品灵石,在下愿意驾法器携道友追赶。” 卢玳沉思了片:“法器倒是不需要用倪道友的,但若是道友可以帮我引路,那三十块下品灵石并不是问题。”说话间卢玳取出一件大陀螺模样的法器,刚一输入真元,陀螺下半截便飞快的旋转了起来。卢玳收了发簪,踩在陀螺上。 “那也好。”倪亦点头,“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两人这一走,一开始还有修士在后边跟着,更甚者直接跑出来拦截喝问。但倪亦是磊落光明,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卢玳是……拦的人问不到什么,赶紧回到镜妆湖去了,跟的人跟了两天之后,也开始相继离开。 到了第四天,他们身边已经再没有其他修士的踪影了。 “道友,我们今日便歇息片刻,明日再继续上路吧。”到了一处山坳,也算是山清水秀的所在,倪亦说。他们日夜不停连着赶了四天的路,金丹期的修真者虽然不需要多少睡眠,但枯燥乏味还是有的。 “便如倪道友所言。”卢玳点头,也降下了速度,落在一泓泉水的旁边,收起法器,盘膝打坐。天锋从他肩膀上跳下来,狐王现在非常有伸个懒腰的冲动和欲望,但那太不雅观,只能强忍着。看卢玳将一块布铺在了地上,他赶紧走过去趴下,大尾巴一转,用蓬松的尾巴毛遮挡自己动胳膊动腿的事实。 “这灵宠也是可爱。”倪亦也在一边坐下,取出一个白瓷小瓶,拔下塞子,一股清冽酒香自瓶中飘出,“道友可要与我共饮?” “多谢倪道友,在下并不善饮。”卢玳拒绝,只是取出灵果灵泉自用。 倪亦被接连拒绝,尤其到现在,卢玳还没把自己姓名告之,如何的好休养如今也被消磨殆尽了。眼瞳中黑光一闪,倪亦快速感知了一下周围,他脸上一直以来的温和笑容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不怀好意:“道友……你突破金丹,该是在近日吧?” 卢玳正把一枚果子递给天锋,天锋看一眼就别过头去,卢玳就把果子放在他脸颊边上,自己喝一口灵泉。倪亦一问,他并无防备的点点头:“我突破之时不可移动,一睁眼师父师叔与师兄们便都不见了。” “那也真是可怜。”倪亦冷哼,卢玳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人语气不对,疑惑的抬头:“倪道友?” “我一见道友便觉心仪,道友可愿与我结为双修道侣,共赴大道?” 天锋的脸转过来了,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卢玳放的果子,原本放在卢玳和倪亦身上的视线,下意识跟着滚动的果子去了。而卢玳怔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凶,连话都说不出了。 第32章 三十二生撕了你好不好 卢玳笑成这样,倪亦表情越发阴沉。等到卢玳笑着笑着,突然一抬手,倪亦脸上的怒气顿时化作戒备,他身体猛然一缩,法宝已经悬在了身前。 歪着个头,卢玳收住了笑,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倪亦,眼波流转间,原本初出茅庐的纯然气质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倪道友,我等了你一路,你总算说出来了。” ——边上的天锋已经都硬了,整只狐狸趴在那,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没听说过收纳了大福地,就连性格都变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卢玳突然的变化,让倪亦越发的戒备,他又退了两步,甚至都有了些想就此离开。可终究是舍不得,瞧着努力的眼睛里,贪婪之色浮现上来。卢玳姿容出重,且他还是个纯阳之体,若是…… “倪道友,我名小安,你若要我,我不回师门,便跟了你,与你双修,可好?”卢玳歪歪身子,伸开两条长腿,定定看着倪亦,“你若真想,我便先让你验个货如何?”他双唇微张,粉色的舌伸出来明显暗示的舔了舔唇角,为饱满的唇线添了水色,勾人得很。 倪亦心思有些动摇,又想卢玳毕竟只是金丹初期,修为与他差距甚远,并不为惧。这才重新站过来了半步:“听你这话,难不成早就知道我有何意?” “三十块下品灵石,那一个金丹大圆满也太便宜了些。”卢玳拍了拍长袍上灰尘,“不过看我的打扮,三十块下品灵石,该是勉强能拿出来的吧?” 倪亦脸色涨红,还以为是这四天里自己漏了什么马脚,原来一开始就已经被看穿了:“那你还与我出来?” “我早腻烦了我师叔,这次若是回返门派……”卢玳沉默了一会,“与其给她得了好处,我还不如便宜个外人。” 就两句话,倪亦却听出了许多事,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修真者里师父和徒弟共参和合之道也不是新鲜事,有人说是乱了伦常,但是也有人对这根本不在意。毕竟和凡人要通过这档子事繁衍不同,对于修真者来说,这同样是一种增强真元,添加感悟的法门。 况且修真者的年岁跨度极大,若说一个五百岁的师父和一个四百五十岁的徒弟双修不对,那一个一百岁的修士和一个二十岁的别派修士结成道侣对不对? “你师父呢?” “仙去了。” 于是倪亦更明白了,卢玳这样的又没师父护着,甚至可能他师父的死还有什么猫腻在里边,如今他师叔想吃天鹅肉也是很自然的。只是原先他大概修为低,他那师叔就没真的受用他,谁知恰好碰到了倪亦,修为不低,能护着他,甚至说不定还想着利用他报个仇什么的? “你愿意为了我离开师门?”倪亦略微放心了,经历多的修士前后表现多点差异没什么。这一放心,他面上贪婪之色尽显,戒备也放下了许多。干脆收起法器坐回了地上,两腿大大的张开,姿势甚为不雅,“小安,你且说与我,该是如何验货的?” 卢玳又笑了起来,手放在倪亦小腿上:“倪道友,方才还那般提防,现在就如此急不可耐了?也不怕我生撕了你?” “生撕?”听卢玳这话一说,“小安,你如此的颜色,若是真心跟我,我自然也是真心待你。若是你能生撕了我,那我自然心甘情愿。” “一路上就听你说个不停,我就想你这个人该是个甜言蜜语的,偏偏假正经,如今果然是猜对了。”卢玳也凑了过去,面上一派轻浮浪荡,手贴着倪亦的腿就摸了上去,撩起他下摆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卢玳微微侧头看着狐王,“小家伙,眼睛睁这么大作甚?这可不是你该看的。”边说还边飞了个媚眼过去。 天锋顿时有种“瞎了我的狐狸眼!”晴天霹雳的感觉,继整个狐狸都硬住之后,天锋更进一步的裂开了…… 倪亦听卢玳如此说,忍不住抬手捏住了他下巴:“小安,若非清楚你是个人修,我真真要以为你是乔装了的狐王。不,那狐王天锋大概也没有你如此风情吧?” 狐王、卢玳:“……” 脸盲狱主修真记_30 如果现在还能忍,那天锋就不是天锋了,他是不知道卢玳有什么打算,但他绝对要把这倪亦轰杀成渣滓!狐王杀意一起,如此近的距离倪亦顿有所感,但也只是感,还没等他因感而动,一阵剧痛已经从下、身传来,痛得倪亦整个意识瞬间变得一片黑暗,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凄厉嘶喊! 雄性,除非是像某些生物一样,把鸡(和)蛋收进腹中,需要的时候再放出来,否则那地方永远是最脆弱的所在。莫说是修真者了,就算是一条真龙,把他龙根切掉,也痛得失神了。更何况卢玳这还不只是切,他是将鸡(和)蛋齐齐捏爆了。 但这一痛,倪亦身上真元反震,卢玳与天锋一起都被震飞了出去。其实即便受了重创,但倪亦真元未损,拼一把忍着剧痛,不说给自己的报仇,逃是一定能逃掉的。但倪亦分明不是个硬气的人,堂堂元婴现在也与凡人无异,捂着下身哀嚎翻滚,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这也就怪不得卢玳被击飞后立刻回身,两掌拍碎了他的琵琶骨了…… 事情已成了定局,倪亦发出一声与方才不同的仿佛野兽的吼叫,还算白净的面孔顿时被黑气遮盖,这竟然是个魔修:“你这……唔!”他张大嘴巴,不是要示威就要谩骂,卢玳却趁他张嘴,探指入口!一道血剑自倪亦口中喷出,他的舌头被硬生生的扯了出来! “哈哈哈,倪道友,甜言蜜语的人,最该扯下来的就是舌头了……” *** “唉……怎么是个魔修呢?”刚笑完,卢玳路有些郁闷的看着手里的人口条,血滴在了他鞋子前方的地面上,鲜红之外另有黑烟自其中冒出,黑烟凝聚成小小鬼面,嘶叫一声消散了身影。随手把口条一扔,卢玳上前两步,一脚踢翻倪亦,赤手捏碎了他膝盖——这人已经连反抗都忘了,竟然像是个凡人一样想要用爬的逃跑。 耳朵里响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天锋就看卢玳扭头笑着问他:“陛下,可是吓着您了?” “你到底是何人?”红毛小狐狸拱起背脊,耳朵尾巴全都竖了起来,毛也炸着,明显是蓄势待发。他在想,难不成卢玳最终还是被谷长老夺舍了?且谷长老也是无法控制自己,终究还是入魔了? “卢玳。” “你哪点像那个满嘴天道的傻孩子?” “顺应天道又不表示就不杀生了?我杀他也是顺应天道。”卢玳扯着倪亦的头发把他拉扯过来,“你看,这是个魔修。”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刚刚才知道他是个魔修。” “他不是个魔修也是个强盗,劫色的,难道不该杀?” “……”天锋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你一开始就知道他心怀不轨,但他一个金丹大圆满,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拿住他?” “我不知道他金丹大圆满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我知道这人目光短浅,急功近利,尤其意志不坚。”倪亦稍微有点戒心,就不会让卢玳摸到紧要处把他废了,更不至于连逃都逃不了。 这解释反而觉得心里更沉了,卢玳根本不是老怪物转生,是哪个老怪物夺舍吧?要不然谷长老败得莫名其妙——其实天锋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猜对了。 “那你这是承认,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害他性命?” “若是走歪了路的同道,我只想给他个教训。但是,我也问过他自己的意见了,他说了我把他生撕了没问题。”卢玳蹲下来,揪住倪亦的耳朵,一把扯了下来。血贱了卢玳一脸,甚至溅进了他的嘴巴里。卢玳立刻呸呸两声,吐掉。他原来是魔的时候,神魔都很好吃,可现在修仙了,天锋味道不错,但这个魔……好难吃。 卢玳原本想给倪亦的教训,就是让他贡献点血肉什么的。但一看是魔修,卢玳知道这人没法吃了,魔血污秽,于修行不利。但实际上他还是有点心动的,要不然这人的血不会那么容易进他嘴里。本来卢玳想着解解馋没问题,不行打坐几天祛除秽气。现在……算了吧。 *** “……”天锋再次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不过这人不是没有拒绝,他没了舌头,但是传音过来的惨叫,震得天锋头痛不止,可是他又确实该杀。只是……狐王总觉得染血的不该是那个卢玳…… “陛下,这人自己找上门来,我必定是没有放过他的道理的。为了不再吓着你,你还是离远一点吧。” 狐王经历不知多少风雨,也曾经除魔卫道,这点血腥哪里算得上恐怖。可现在,天锋确实是被吓着了,不过是出乎意料的那种吓。毕竟现在卢玳表现在他面前的,可是和一直以来被天锋所认为的那个人相差得太多了。 第33章 三十三重归山门 不是卢玳虚伪,只是自己从来没看过他这一面。 卢玳将手指按在倪亦的眼球上,一点一点向里挤压,那比一口气戳破眼球更加的恐怖,因为倪亦必然能够感受得到那种挤压感…… 做出这种行为的卢玳是个正道修士,而象条虫子一样蠕动着挣扎的反而是个魔修,旁观的天锋顿时有一种错位之感。可是偏偏卢玳身上毫无入魔之气——他没掩盖自己的气息,也没什么道具,他的气息纯正鲜活,说明他道心坚定。 “来找我的时候,记得换身干净衣服。” 天锋离开了,不是逃跑,只是对旁观一场虐杀没有兴趣而已。他调适自己心情的速度也很快,卢玳就是卢玳,他只是有个嗜好。就和其他修士喜欢喝酒、歌舞,或者喜欢美色一样,他们都是正道修士,走昂藏大道。不过卢玳的嗜好更不同些,他喜欢虐杀。 但是以那孩子的执拗心性,他只会杀违魔道,或者心存歪念之人。这是好事,等他修为更高,也闯出了名声,再有想入魔的,或者已经入魔的,都得掂量掂量再说了,因为那就表示他们要面对的是个比魔还魔的家伙,这也是苍生之福了。 这么想的时候,天锋走开时的脚步很轻松。 *** 天锋的心情转化也没有隐瞒卢玳,这里的正道果然比他们那边的神有趣得多,师父是这样,狐王也是。必须承认,天锋的快速接受,让卢玳的心情变得很愉快。他看着倪亦,决定稍微仁慈一些。 卢玳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美,美得就像染血的宝剑,锋锐逼人。 而倪亦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他的脑袋里除了疼痛和恐惧,唯一剩下的理智就只有一丝后悔…… 哲勒山大福地开启,参与修士众多,其实道场的魔修,远不是众修士看到的那么几个魔头,只不过是那些魔头修为太高没法遮掩而已。倪亦就是靠着遮掩魔气的法宝,混进修士里的一个魔修。 他也是有门有派的,不过他那一门中人都干些只采不补的勾搭。他们多是以多打少,袭击无门派庇护修为又低的散修,也是臭名远扬之辈,连在魔修里也是被看不起的。 原本倪亦不该私自行动,但正派修士里偶尔还会出现为了一己之私叛出宗门,或者宗门为了一己之私驱逐门徒的事情,邪派就更不用说了。见到卢玳,倪亦当即就把自己师门扔在脑后去了。不过,自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鬼事。 两年之后,便是一位老魔的千五百大寿,他师门冒险花费混入大福地,也是为了寻找老魔的寿礼。只是本来作为魔修就小心翼翼,畏惧在正派修士面前暴露,哪里是那么容易让他们找到宝物的。 直到见到卢玳,他修为适当,又没有对宗派做靠山,还和师门失散了。恰好老魔最爱天生的美人,倪亦想着没宝,就送人!若是把卢玳调教一番,送去当寿礼,必然是比什么天才地宝都要合老魔心意。不过若是叫上师门众人,他得到的好处依旧如过去那般只有残羹剩饭,哪比得上自己吃独食? 可如今独食他显然是别想吃了…… 卢玳将倪亦剥得只剩下了裤头,撕碎的布料里还夹杂着同样被撕碎的皮肉,其余拟于身上财产包括储物袋之内自然都到了卢玳的手里。拍了拍倪亦的脸颊,卢玳笑得纯粹:“放心,只有一刻钟,时候到了,我立刻送你去轮回。” “啊!哇!”再如何的痛苦难受,倪亦也是想活的,他没有了舌头,发出哑哑的惨叫,知道天锋不会救他,就向卢玳传音求饶,甚至愿意发下心魔血誓认卢玳为主。但卢玳只是笑,笑着一点点用手指撕扯倪亦的皮肉,而倪亦也只是求饶,就连自爆金丹同归于尽也从来没想过,直到自己步入死亡…… 天锋在晒太阳,很舒服的阳光,把他的背脊照的热烫热烫的。本来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是很开心的,但他的耳朵却耷拉着——狐族的耳朵太过灵敏,即便走到这里了,即便对方已经不再对他传音,他依旧能听见那种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痛苦而绝望的声音…… 终于,那声音停下来了,又过了一会,卢玳已经换了干净衣服,踩着他那个几乎可以说是可笑的陀螺法器飞了过来:“陛下,走吧。” “太吵了。”天锋在一块岩石上接力,蹦到了卢玳肩膀上,“你身上血腥味很浓。” “封了神智就不好玩了,我再去洗个澡?” “不是神智的事情,下次把嘴堵上。血腥味并不难闻,但是小心不要惹到麻烦。”穿着灵甲如同寻常修士穿法衣的狐王,想也知道是好战的,早已经适应了血腥味道——不过他没有虐杀的嗜好。 脸盲狱主修真记_31 卢玳取出了个香囊捏在手中,瞬间香囊化成齑粉,卢玳身上也裹了一层香气。并不浓烈,乃是一种灵草的香味,是语鸠为卢玳做的:“如何?” “阿嚏!”天锋抽了抽鼻子,勉强适应了味道,“可。” *** 当初乘坐龙舟,从广岚山门到镜妆湖,路上花去了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卢玳回去却花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因为路上除了卢玳走错了一次再没出现什么大的偏差。不过他们这一路上也不是单纯的赶路,天锋教了卢玳许多基本的咒法。 有用于攻击的,有用于治疗的,有用于隐匿身形的,甚至还有些简单的卜算法门。只是在天锋想要将搜魂咒教给卢玳的时候,却被一直“你教我就学”来者不拒的卢玳拒绝了。 原因是:“师父答应了教我的。” 天锋也没多想,既然人家师徒早有约定,那他也不会多事。 所以,当卢玳重新站山门前的时候,总算勉强不是那个会的法咒两只手都能数出来小菜鸟了。 “师父,卢玳师弟回来了!”当有弟子忽然来禀报的时候,悾蓓子愣了一下。 她带着众人回来数月,从哲勒山大福地得到的收获,也已经被分发了下去。至于卢玳……这个已经被她认定的死人,早已经被扔到脑后去了。 悦真子走火入魔,没帮上山门一点忙,不过他入关,多少是出于给山门尽力的原因,所以勉强算是为了山门而死的,还算光荣。卢玳身为悦真子的徒弟,以他微薄之力,换来一个金丹相助,更是为了山门立下大功,也该含笑九泉。 这就是悾蓓子的想法,在她的认知里,这种想法既正大光明,又合情合理。她修炼顺畅,心境平稳。尤其哲勒山大福地归来后,她已经与五火道人结成道侣,停滞不前的修为,近日更是有了突破之象。 如今的广岚山门掌门悾蓓子,正是修炼生涯中最顺畅与得意的时候…… 直到刚刚那弟子一声通禀,那不是耳边的一句话,而是抽在身上的一鞭子,将她从高高九天之上,直接抽了下来! “掌门?”禀报的弟子见悾蓓子发呆,又问了一声。虽然卢玳和他没什么交往,但毕竟是同门。悾蓓子一行刚回来,听说卢玳折在了大福地的时候,他师兄师姐都哭了泪人。再想想他们师尊刚死也没几年,广岚山门里的普通弟子,多多少少都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真是卢玳?” “这……他身上带着弟子令符,应该是吧?”这弟子并非是守山门的,乃是皓岚院守门的,他并没见到本人。况且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用,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卢玳。不过,真心说,有必要有人冒充广岚山门的弟子吗? “糊涂!这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悾蓓子一甩袖子,奔山门去了。她是打定了主意,见着卢玳就说他是假冒之人,立毙掌下! “掌门!”悾蓓子走得太急,眨眼就没了踪影。那弟子都没来得及告诉她,已经有其他弟子去通知正清院的同门了。 *** 卢玳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守山门的师兄师姐端来灵果,还为他沏了灵茶,让他边吃边等。 “师弟莫急,就是走个过场。”领头的师姐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半点也不像是个修士,倒仿佛是个寻常中年妇人。看着卢玳的眼神,便如同看着个孩子,还是个漂亮孩子。 “半年多前,掌门前往哲勒山大福地的时候我去看过,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师弟这么一号人?”距离亭子实际丈远的地方,有个女修正在与其他几位同门理论。其实,广岚山门哪里那么多规矩?原本卢玳回来就自己去正清院便好了,却被人拦住。就算卢玳把师门说得清清楚楚,也被这女子一口咬定不认识,他身份可疑。 其余人也与那传讯的弟子一般想法——没事假扮广岚山门的弟子有什么好处?况且他就算是个假的,回来之后也只能去自己院里,这一回去不是就立刻被拆穿了吗? “零红师姐,左右已经有人去禀报掌门,也有人去正清院寻人了……”一个弟子看着零红,虽然没直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要这么没完没了的,烦不烦?其他人也有拉着这弟子的,但看着零红的眼神,其实也都差不多是这意思。 零红气恼非常,肚子里暗骂:都是混子!但也不再多说了。 第34章 三十四众人百态 其实就这点距离,他们说什么,卢玳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倒是对这零红师姐有了好感:这个世界不错,看大门的就该是这样。 “可要帮忙?”天锋原来以为卢玳回师门,就只是为了看看同去的人是否安好,顺便报个平安,但看这架势,明显不对劲。 “我的情况略微有些复杂。”卢玳把自己的身世简明对天锋一讲,如今悾蓓子与五火道人结道侣还不到半月,毕竟她是掌门,门派里一些布置还没撤下去。刚才那给他布置吃喝的热心女修看卢玳面带疑惑,自然是将这喜事说了。在听卢玳这么一说,天锋顿时感觉不妙。要是一路进了门,被他同门认同了身份还好,如今被拦在这。悾蓓子会做什么,天锋都猜出来了。她一派掌门,又是金丹中期,再加上一个五火道人,怎么想卢玳都是性命难保,“帮忙喝茶看好戏?还是帮忙劝一劝我师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挨不上边的事情,天锋还要再说,悾蓓子已经到了。 “何人胆敢假……”悾蓓子是打定了将卢玳立毙当场的,可掌门的身份在那,她不能不问一声就动手番。可刚现出身形看见卢玳,话只说了个开头,她就怔在那了。其一,这人姿容太过出色,且通身的气度不似一般,如何也看不出原本那干干瘦瘦的“卢玳”模样。其二,这是个金丹! “正清院卢玳,见过掌门。”守门弟子齐齐口称掌门的行礼,给卢玳指明了方向。他也站起来行礼,只是因为过于激动手臂颤抖不停,看过去的眼神也有些委屈。 这一下,悾蓓子从这金丹修士身上看出了些卢玳的影子,不是瘦得脱形了的他,是年岁更小时,那个面颊丰满的美少年。悾蓓子有些混乱了,真是卢玳?他还没到十九吧?金丹? “掌门师叔,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和你们失散了,找你们的路上,又吃了怪东西,一觉睡醒,已经在镜妆湖了。”看悾蓓子不说话,卢玳更委屈了,黑眼睛一眨,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找了你们好久……” 这人是谁?我不认识。石桌上的天锋默默的坐下,用后脑勺对着卢玳。 看卢玳这模样,悾蓓子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化作了一声叹息:“你这孩子,这些日子孤身在外,也是受了不少苦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卢玳顿时绷不住,眼泪落下来了。 “师弟!师弟!!”这个时候,荆岑三人也到了。看见卢玳,一开始也是愣了一下,但悾蓓子都能依稀辨认出来,他们又怎么认不出来自己养大的孩子?瞬息就围了上去。 荆岑性格内敛,这时候只是拉着卢玳左看右看,赵承麻站在荆岑边上,泪流满满的同时又傻笑不止。最热情的还是语鸠,一手揪住卢玳衣襟,一手在卢玳背上不停捶打,根本就是咣咣有声,背转身的天锋都回过头来了。这种手劲,幸好卢玳这是金丹了,否则等闲筑基的非得捶出内伤来不可。 天锋有点明白卢玳为什么说要帮忙劝他师姐了…… 总算还是荆岑把持得住,拉住了语鸠胳膊,带着师弟师妹一起给悾蓓子行礼:“还请掌门见谅,我等方才失礼了。” “何曾失礼?不过是真性情。”悾蓓子笑看四人,“卢玳历劫归来,身心俱疲,你们带他先下去休息吧。” “谢过掌门。”原本听说卢玳被折在大福地,荆岑几人对悾蓓子是只剩下了恨,但现在卢玳回来了,无论之前如何,现在这声谢,几人说得却都是真情实意的。当下就要拉着卢玳回自己小院去。 可荆岑与语鸠却没拉动卢玳,就看卢玳正定定的看着悾蓓子,泪还挂在他脸颊上,此时他的眼神有些犹豫,更多的是一种渴望。就像是一个孩子看到了喜爱的玩具,可又怕向家长索要会被责骂。 “何事?” “掌门,我也是金丹了。”一句话吓坏了师兄师姐,卢玳却根本没时间去安慰他们,看着悾蓓子的眼睛更亮了,“我……我们能回正清院了吗?” 卢玳的家一直都是正清院,他向天锋提起自己师门,别管天锋明白不明白这小门派里的区分,说的是正清院。刚才对悾蓓子见礼,说的还是正清院。他这一说,荆岑几人顿时也用一般的眼神看向悾蓓子,眼珠子里几乎能够冒火。 悾蓓子思考的时间还不足眨眼,便立刻对这几人点点头:“去收拾收收东西吧,三日后搬回正清院。” 这也是双喜临门啦,众人又谢过悾蓓子,拉着卢玳就朝回跑。不过卢玳自然是不会忘了天锋,挣扎着把他带上。 脸盲狱主修真记_32 *** 他们刚走,五火道人便现了身:“悾儿?到底出了何事?” “我们回去再说。”悾蓓子原本怎么看五火道人怎么顺眼,但如今却不同了,她早知道五火道人已经来了,却隐在暗处。等什么?等自己替他出掉卢玳吗?真是好计算,冷哼一声,不等五火道人反应,悾蓓子先一步返回皓岚院了。 五火道人咬着牙,看着卢玳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终究是并没选择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发火,而是追去了皓岚院。 “明白你为何不担心了。”天锋在卢玳肩膀上传音,虽然悾蓓子没与卢玳说几句话,但她为人如何,天锋也看得明白了。她倒是一心为了宗派着想,但气量心胸都有不足,又目光狭窄,大概为人也是多有反复。这样的人,卢玳要报仇,完全不需自己动手。 卢玳笑意更深,并不作答,只是与师兄师姐说着在大福地中的见闻,其中真真假假,引得语鸠与赵承麻惊呼不已…… “悾儿!”五火道人到了掌门私室中,见悾蓓子刚好泡了茶。他却是无心饮茶的,一脸阴沉的坐下,明摆着的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见那小子成了金丹,舍不得下手了?” 悾蓓子却自顾自的品着茶,被五火道人一问,非但不恼,反而一副理所应当:“夫君说得不错,我确实是舍不得了。” “你……” “夫君且慢发怒,其实那孩子直肚肠,真性情。对当年之事,他既然并不迁怒于师弟,想来也是对夫君并无太大恶感的。只是夫君当时也太过凶神恶煞了些,夫君,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日后你也是那孩子师门长辈,若是能够……” “别说了!”五火道人一巴掌将黑玉的桌子拍做齑粉,“悾儿,他活还是我活?你自己想清楚吧。”撂下狠话,五火道人转身走了。 道侣、道侣,道在前,侣在后。 五火道人和悾蓓子结道侣,更印证了这一点。 哲勒山大福地一行,原本觉得孤身一人自在逍遥的五火道人,更进一步看到了宗门的力量。即使是广岚山这么一个小宗门,在抢夺资源的时候,也要强过散修。他与广岚山搭上线,最后得利更多的反而是他自己。 悾蓓子在哲勒山大福地的经历,至少就个人感受来说,比起五火道人反而更惨痛一些。她看到了弱小宗门的无力,更看到了高品宗门的强大。一路上,寻到的东西全都要让给高品宗门的弟子先行挑选。离开大福地时候,他们的所得还要上交给净明宗四成,最后落进自己口袋的,远远达不到悾蓓子的希望。 尤其是回想到净明宗的使者带走他们东西时的一脸不屑一顾,那种屈辱,现在悾蓓子想起来还会浑身发抖。她一定要让宗门更强! 五火道人与悾蓓子在从哲勒山大福地归来后,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为了能让双方的关系更加的稳固和长久,悾蓓子很干脆的做了他的道侣,当初双方都认为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可是现在卢玳出现了,十九岁的金丹。无论原因是仙缘奇遇还是其他,莫说是他们广岚山从来没有,就是那些传承千万年的高品宗派,也只有被从小养护到大的核心弟子才有如此际遇。 如果说之前卢玳对悾蓓子来说只是资质尚可,用他换一个金丹修士,极为划算。那么现在,卢玳就是悾蓓子的大宝贝了。且不说日后卢玳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单只是现在这事传扬出去,对打响广岚山的名头就大有好处。 五火道人让悾蓓子二选一?但对悾蓓子来说,从看见金丹的卢玳重回山门的那一刻,她就根本再也不需要什么选择了。 *** 卢玳现在还是只能回到寂念院,还没进院门,半路上就看见脑袋上顶着墨随的黑聚流在院门口等他们。这两个一个不能化形,一个是凡人,得到消息之后,就只能在这里等着。黑聚流身形庞大,缩身之术总是不得要领。寂念院又小,众人开垦了灵田,种上果树,也就是灵泉周围的地方能让黑聚流将身体团起来,可真是憋屈得厉害。 如今看果然是卢玳回来了,即便高兴,他也只能摇晃两下脑袋表示愉快,其他却是不敢动弹的。 又听赵承麻喊:“五师弟!我们能回正清院了!”顿时黑聚流与墨随就是欣喜若狂了。 第35章 三十五分礼物 一问原因是卢玳竟然成了金丹,黑聚流立刻忍不住尾巴甩动了起来,弄得小院里尘土飞扬,地面直颤。高兴之余,众人把卢玳朝石椅上一按!师兄师姐,还有个名义上虽然是仆人,实际上和师兄弟没差的墨随,就都不见了人影。只有黑聚流留在边上问这问那,其他几人当然不是走了,而是去拿“好东西”了。 其实卢玳走的时候,好东西都被他带走了,现在他们又还能拿得出什么?可卢玳也没劝,他就坐在那等着,看着。与他离开时相比,现在这院子显得杂乱无比,他还能看见许多他小时候用的物件摆到了外边。想来该是众人以为他死了,拿出来怀念的…… 众人来来回回,大半天都没停下来,卢玳跟前的石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竟然连俗世的冰糖葫芦都有,他三师兄放下的时候说:“师父带你下山的时候,看见有卖的总是给你买的。” 等到桌子堆得高高的,从上面都看不见最开始摆了什么了,众人也终于坐下,不过这一坐,却没了刚开始的热闹,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发起呆来。卢玳眼看着师姐眼泪又下来了,手也在动,,貌似是要再来捶他。他赶紧把储物袋拿出来了:“师姐、师兄、师弟,我也给你们带回来东西了。” 他连大福地都带回来了,但是不能说,不过他得到的收获也是足够了。卢玳站起来,从储物袋里掏东西。却被荆岑一把拉住:“师弟,这些都是你拿命换来的,我们不能……” 瞬间卢玳的脸就沉下来了:“师兄,我走的时候,你们给我的,我就都收下了。因为我这是代表我们这一院去的,现在我回来了,你说不要?行!我立刻点把火都烧了!” “别啊!大师兄不要!你三师兄我要!快快把好东西都交出来!”赵承麻知道卢玳不是说笑,立刻做着鬼脸蹦了过去,一副威逼利诱的架势。 语鸠斜了这个没正经的师弟一眼,可转眼也端起了架子:“四师弟,既然有好东西那就快快交出来,事先说好,若是不够好的,我们可是不要的。” 这也是语鸠和赵承麻以为,卢玳卢玳想来也是没多少东西的,但好歹都是师弟的一份心意,他们也就顺着卢玳,日后再给师弟帮补回去,就连黑聚流都小心翼翼的伸了个尾巴尖过来讨要。其实说到底,还是把卢玳当成了个孩子。 “师弟,你如今没事,反而成就了金丹,已经是最大的喜事。不是连掌门,也没说要你上交所得吗?”荆岑倒是最以平等眼光看待卢玳的,他的话是事实,也是提点:别都拿出来,否则东西是不是在他们手里就不知道了。 *** 按理说跟着宗门出去,把自己所得的一部分上交也是该当的。 但是荆岑这最本分守规矩的都说出如此暗示明确的话了,可想而知是含着多大的怨愤了。也是刚见着卢玳时的那股子惊喜的劲儿过去了,荆岑回过味来了。 卢玳成了金丹,众人羡慕之情有,但之前连他死的传闻都有了。又知道他刚进大幅地就和门派失散,他一个筑基的小小修士,虽然得天之幸成就了金丹,但这里边的艰辛危险,自家人没有一点羡慕,只有怜惜,还有恨!恨让卢玳经历了这些的人。卢玳的家人没想着他如何出人头地,就想着自家孩子平平安安的。 本来掌门带着卢玳去就不安好心,他现在活着回来都是命大,全是他自己拼出来的,还把自己拼命的所得上交!?呸! 荆岑这话立刻也让刚才的喜悦气氛为之一窒,不提别的,就在今天早些时候,他们还都想着怎么离开这里,说严重的就是寻思着如何叛出师门。和掌门的梁子在他把五火道人带回来的时候就结下了,卢玳回来了就一切归于原位?不可能。 他们是跟着天锋学着要走堂堂大道,但大道代表的不是受气包! “三师兄,这是给你的。”卢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取出两个玉瓶,里边放着的正是他在福地中心得到的灵泉。赵承麻还沉在自己思绪里,卢玳说话递东西,他下意识的就接过来了。拿到手里才觉得不对,立刻就要推脱,卢玳立刻板起了脸,“三师兄,可是你说自己说要的。” “这……”赵承麻顿时哭笑不得,终究是一点头,把东西接下了。 见卢玳转身看着自己,语鸠不等他说话,先发制人:“师弟,别的东西我不要,你把这小狐狸……” “嗖!”天锋发觉不好,立刻反应极快的窜了出去,而且窜的方向不是卢玳,而是荆岑的肩膀上,尾巴一甩,蹲了下来。 语鸠顿时来气,指着天锋质问:“你这狐狸!我这千娇百媚的女娇娥,难道还比不上他这骨粗肉硬的汉子?!” 在场的所有汉子无论人、妖:“……” “咳咳,师姐,给你这个。”卢玳咳嗽两声,拿出了根形似树枝,剔透晶莹胜似红珊瑚的东西,语鸠刚要拒绝,但眼神一瞟,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她也爱红色,虽然见到五火道人之后,对自己的喜好有些迷茫。但女子爱美乃是天性,卢玳手中这个,若是稍加修饰,做成发簪…… 心思一动,语鸠也是干脆人,一把就把树枝接过来了。她原来以为树枝入手该是凉冰冰的,可没想到指尖刚碰上就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极妥帖舒适的灵气。 脸盲狱主修真记_33 输了真元到这树枝里一探,语鸠手一抖,险些没拿住树枝。自然不是这东西不好,而是太好了。语鸠是火木土三灵根,这根小树枝竟然也是火木土三系的,灵气平和温暖,天然就有疏导与加持的功效,还有别的,语鸠这筑基期的修为就探查不出了。这东西不止漂亮,稍加炼制,那就是一件极好的法宝。 “师弟,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见着一棵树,结的果子分三色,有的如火红琉璃,有的如玛瑙,还有的如翡翠。别人将果子摘走,那树就枯了,我在枯树皮了翻了翻,就翻着这个了。我一看,正好合适师姐。” 也就是说,别人捡了果子,卢玳把整棵树都拿走了…… 大福地封闭时,自成一方空间,虽无生灵,但是草木得灵气孕化,生出无数特异的天才地宝。无人认识,也是寻常。 “这……这……”语鸠手抖得厉害,“师弟,这样的好东西,师姐怕是无福消受啊!” “师姐,大福地里如此多的修士都没发觉它,你又何必惊慌?”卢玳也不知道这红树枝到底是如何品级的灵物,但它本身就有收敛气息的功效这是错不了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多的修士都没发觉,只留给当时去捡垃圾的卢玳了。谁让那些人只知道高高在上用元神查探的? 卢玳又看赵承麻:“三师兄,你也不要担心,反正看起来都是水。” 赵承麻刚才根本没看卢玳给了他什么,现在虽然他也感觉不到红树枝的异样,可语鸠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他红树枝的不凡。他下意识的就去看瓶里是什么,结果……这根本就不能说是灵泉了,而该说是流动着的灵气。门派里种植灵植是修行所需,但赵承麻是确实偏爱此道,况且这灵泉不只合他喜爱,他是水木双灵根,修行上也恰好相合。 赵承麻与语鸠彼此看看,都有种如在梦中之感。 “四师弟,这个是你的。”卢玳这次拿出来的是五颗圆滚滚的小球,与一个小瓶。小球乃是五枚妖兽内丹,小瓶里放的是一半狐王的血液,“无须担心,妖丹并非是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但是我慷他人之慨——路上遇到了个极善心的前辈,让我获益良多。” 自然这妖丹就是倪亦的财产了。 天锋:“……” “多谢师兄。”黑聚流金色蛇目露出欢喜,舌头一伸就把东西都卷进嘴巴了。他兽性未泯,卢玳给他就吃,吃了就要当场就要炼化,玉瓶也被他在体内绞碎,狐血渗出才知道不对。赶紧又说一声,“多谢师兄!”立刻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窜了出去。 天锋这时也有所感,传音给卢玳:“我的血,你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的时候。”卢玳毫无做贼心虚之感,答得磊磊落落。这时候他正拿出给墨随的礼物。墨随是个凡人,给他的东西最让卢玳头痛,还是天锋路上看不过眼,自掏腰包给了他五枚不老果。这东西当然不是不老,只是凡人吃一颗增寿十年,最多吃五颗。修真者却反而吃了没用,只不过这果子清甜可口,所以狐王有不少。 墨随没想到还有给他的礼物,听闻是增寿之物,顿时大喜接过。 所有人都有了,就剩下荆岑了,这也让众人好奇不已,都探头来看卢玳到底还会拿出什么。结果卢玳拿出来的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剑刃碎块。这碎块裂痕道道,若是凡人见了,比废铁还要破烂三分,若是凡人见了,怕是只会一脚踢到天边去。 “我的!” “这……这是!”荆岑一见此物先是疑惑,继而大惊。卢玳送,他赶紧退,不敢接过。 “我见几位大能斗法离去后遗落此物,就带回来了。”天锋右爪紧握,他在不知道的时候,到底被这小修士搜过走多少东西?! 这正是天锋宝剑的碎片,卢玳给天锋擦拭身体的时候无意总得到,就收了起来。这碎片凡人看起来破破烂烂,只有修士能察觉去其中所含凛然威势,森森杀意更是直如割面,却并不是魔修的那般邪祟污秽,只有浩荡之意。法器破损威能消散,但当时的意境却刻印在了碎片上。 “师弟,感悟这碎片上的意境,于修炼大有益处,你如今已是金丹,它对你的用处,比对我大得多,你好好收着。” “师兄,我走的是丹道,你走的是剑道。你就要结剑丹,比我重要。” 剑修在筑基、炼气时和普通修士没什么不同,但是结丹开始,就不一样了。剑修结的是剑丹,之后是剑胎、剑婴、渡劫、飞升。剑修的修行阶段比丹修要少许多,杀伤力也更强,但修行中遇到的困难也更大。 悦真子的本命法宝是飞剑,但他一样是个丹修。荆岑他的主要法宝就是送给卢玳的那柄玉尺,可他是个剑修。凡人的武者修的是手中之剑,修士修的却是心中之剑。更何况,荆岑所修的还是王道之剑。 这块碎片最适合荆岑,虽然天锋不是剑修,但他拼着本就重伤之身,不畏生死,一心退敌,护持族人,正是王。至于荆岑,不知道是否是视野所限,他本性虽然纯正,但不知道是不是当大师兄照顾师弟师妹的时间太长了,心思过于细腻,甚至有些婆妈,正缺少这些大开大合的气魄。 荆岑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伸手拿过了。 *** 卢玳看众人大头都拿了,至于其他灵草,卢玳暂时不准备拿出来了。除了黑聚流不知道跑什么地方消化去了,众人重新坐下谈笑。突然就外边一声怒吼:“卢玳小子!欺人太甚!” 第36章 三十六好戏上演 卢玳知道今天会很热闹,他知道很多人是坐不住的,可就是没想到打头阵的会是这个人——兀彖子。 这也是他对兀彖子所知太少,当初悾蓓子带着一群人前往大福地,却没带着兀彖子。兀彖子已经恨在心里,等到悾蓓子带着大量收获会来,给他院里的那一份也是最少的,他的亲传弟子分明是最多的。可原因他自己也知道,无非就是他年岁高,又金丹无望,弟子的修为又一个赛一个的低。悾蓓子那么分,真摆到牌面上来,丢的是他自己的脸,私底下却是怨上加怨。 一个多月过去,本来的怨愤渐渐压下去了,可卢玳回来了。兀彖子听到他回来消息的同时,也是掌门命令他搬离正清院的时候。 “凭什么?” “因为卢玳师兄已晋金丹,掌门说要给师兄换个合他身份的住处才好。”其实传令这人比卢玳大得多,入门也更早,但是为表示尊敬,才称呼卢玳为师兄。 兀彖子顿时有一种被人大巴掌扇在脸上的感觉:合他身份的住处?那这地方不合我身份吗?卢玳金丹?他多大!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就因为去了大福地所以晋为金丹?!不可能! 其实兀彖子知道那可能,还是非常可能,但正因为知道才更气,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和一个潜心修炼了快一百九十年的修士,谁更有资格晋升金丹。明明是他更有资格!但是他连广岚山门都没能出去! 原本一直憋着的火气,顿时一股脑就全都烧起来了,兀彖子当时就想歪了,死活认定卢玳是骗子,踩着法宝就直奔寂念院,要揭穿骗局了。他一干徒弟紧赶慢赶,也没赶上。有人怕出事,这时候已经分派人手去通知掌门了。 “敢问是哪位师叔?”因为没想到,所以卢玳都没人出来。不是红的,也不是女的,但是一脑袋白毛,也不是凝黎子,就是听口气大概是长辈,这谁? 兀彖子知道卢玳,但他不知道卢玳脸盲,顿时以为卢玳这是有恃无恐,故意示威:“混账!”一点预警也没有,兀彖子的法器就打下来了。 这法器形如药杵,在他掌中的时候不过两寸大小,脱手而出后,瞬息变作丈许长短,裹夹着雷电之声朝着卢玳当头就砸下来了。荆岑三人大怒,虽然拿手的法器都交给了卢玳,不表示他们就连护身的都没有了,三件法器当即飞出。 虽然都是筑基,又是以一敌三,但是兀彖子丝毫畏惧也没有,他毕竟是在筑基期已经积累了百多年,比同样的筑基期真元雄厚得多,对敌经验也多。自认为击伤卢玳之后,再用法器回援,也是毫无问题的。 兀彖子想得挺美,结果……卢玳根本没用法器,他空手掐了个收字诀,隔空朝下一拽!兀彖子的药杵顿时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抓住,连带着立在半空中的兀彖子都是一个踉跄。 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虽然能使用法宝,但无法完全将法宝祭炼,所使用的法宝品级也高不了。兀彖子再如何自认为他自己积累雄厚,他也是个筑基,等级的差距不是年龄能够弥补的。 眼看着药杵失去了控制,兀彖子顿时大惊,再没了方才的笃定。这一下要是被荆岑三人的法宝打上,那必然要了他半条老命。 幸好荆岑三人也只是出手拦阻而已,并无害命之心,眼见生变,立刻及时收回法宝,倒是也没伤着他。待兀彖子站稳了脚,卢玳手上一松一放,药杵也还了回去。兀彖子收回药杵,明明是平安无恙,脸色却与被打了一顿无异。 “师父!师父!咱们回去吧。”少顷,他几个徒弟跑来了。这几人倒是也明白,无论怎么样自家师父打上人家门来就是理亏,虽然看出来了兀彖子不对劲,他们也不敢摆兴师问罪的架势,一个一个劲劝慰兀彖子。但劝着劝着,就发觉兀彖子不对劲,浑身僵直,双眼发愣,“师父?你怎么了?” 不知道是还不是听到了徒弟的呼唤,兀彖子总算有反应了:“天道……天道……我一生勤奋,为何……为何天道误我?!” “原因不是明摆着吗。”卢玳声音不大,但也没藏着,现在都在听兀彖子说话的当口,他这声音极为明显。 脸盲狱主修真记_34 “快告诉!为什么?为什么!”兀彖子顿时大喜,有些着卢玳。 “因为蠢材就是蠢材啊。” “师弟!”卢玳的回答顿时吓着了在场所有人。 语鸠下意识的就说:“师弟!你就算知道,也别……”赵承麻虽然拽了她一下,语鸠赶紧住嘴,但半句话也说出去了。 “噗——!”兀彖子一口血喷出来,顿时昏死了过去。他几个徒弟哭喊着扶住了兀彖子。刚才卢玳开口众人还以为他是好意,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恶毒。有人想理论,但也被师兄弟拉住——师父都这样了,你去理论?找死呢。 “师弟,你这是……” “师兄,你忘了谁把我们赶出来的了?”卢玳一直记着仇呢,兀彖子最好别死,他仇还没报完。他这话一点也没遮掩,这边能听见,兀彖子那边也能听见。顿时两边的表情都变得极为微妙。 兀彖子大徒弟兆远一咬牙,权当没听见,就要带着师父离开。这时候,一道红影由远及近电射而来,兆远刚刚直起上身,就被一只手按了回去。看见来人,荆岑众人顿时都是咬牙切齿。 *** “你这孽障,竟然还有胆回来?”他又在兆远的肩膀上拍了一拍,“放心,此处由我做主。” 兆远顿时也想象师父一样吐血昏厥算了,虽然对卢玳气愤不已,但毕竟是他师父自己找来的。至于五火道人…… 卢玳跟着去了哲勒山大福地,却没跟回来。荆岑几人怎么肯能罢休?语鸠当天就闹了个天下大乱,结果被罚去面壁思过。还是因为悾蓓子与五火道人行大礼,又有荆岑苦苦哀求,语鸠才被放出来。 不过,这事也是人尽皆知了。至于卢玳没回来的原因,大家也不是傻子。对于掌门的做法,多多少少肚子里都有些腹诽,对于五火道人,即便是个金丹,众人面上不显,心里也是鄙夷加戒备的。 现在卢玳回来了,也是个金丹。就算刚才他把兀彖子气吐血了,兆远也不想搀和进这场大戏里。奈何五火道人的手就放在兆远的肩膀上,让他别说赶紧走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以眼神向师弟们示意。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和兆远一样看得这么明白的,他几个师弟如今正气氛,虽然卢玳的事他们也同情,但眼见他害了自己师父,都想留在这看看他出丑。对于大师兄的眼神,只当不见。 “五火前辈,你要如何做主?”卢玳却是有恃无恐,站在那笑问。 “自然是除了你这个祸害?!”五火道人一翻掌,手中出现了一枚小印,此印名五火青金印,乃是五火道人无意中得到的一件法宝,同这法宝一起的,还有一套修真者遗留的攻法。不过无论五火青金印,又或者是攻法,也只是比寻常稍好而已,否则五火道人也是守不住这份机缘的。 “以保护兀彖子师叔的名义?”卢玳又问。 兆远那几个师弟终于也面色不好了,知道自己之前是想简单了。原本以为五火道人多少得顾忌着掌门的颜面,是如何也不敢在门派里害卢玳性命了,最多是出丑。谁知道这人如此肆无忌惮,真让五火道人打着他们的旗号把卢玳杀了,那他们也别想好过了。 “巧舌如簧!”五火道人也不多言,卢玳现在和他同为金丹初期,但他晋升金丹也不过数月,且又没有趁手的法器,若是一开始就全力施为,定能将他拿下!立刻四字出口,手掌一翻,小印轰然化作一团灼红烈焰,轰向了卢玳。 卢玳这边身上也是金光一闪,一个震字诀,却是把师兄师姐还有墨随都震开了。但震开了他们,卢玳就失了自己躲闪的好时机,眼看着烈焰当头砸下,带他一路飞回来的陀螺冒了出来,和火焰撼在一处! 但这陀螺品级太低,又主要是为了代步之用,哪里是能和小印抗衡的?对撞之下,立刻宝光一暗,裂出了数道细缝。 “五火!”荆岑等人被卢玳推开,立刻看到的就是如此的情景,大怒之下祭起法器,攻向五火道人。 五火道人自然不会有走歪了心思的兀彖子那般托大,知道这么不闪不躲的被他们全力砸上一下,也是不会好受的。但这个时候,杀了卢玳才是第一要务,所以非但不躲,反而大吼一声:“杀!”甚至将护身真元也都撤了回来,一齐输入小印中,他受伤又如何?只要卢玳死! 悾蓓子因为知道一个卢玳必能给宗门带来莫大好处,他又何尝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五火道人如此丧心病狂,不是兀彖子的疯魔,而是惧怕。 第37章 三十七除魔卫道【上】 十九岁的金丹,五火道人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现在都想不起来。谁不知卢玳日后必然仙途深远?可他与卢玳必定无法结好了。原本“卢玳长大为母报仇”就是他的心魔,现在心魔正在一点一点的应验。他辛苦修真,求长生,求神通,求脱出六道外,不在五行中,他还有那么多仍未求来的东西。卢玳就是那把悬在他头顶上的刀,偏偏这刀还越摸越锋锐,他如何不怕?! 杀!杀了他,我的道才能顺遂!!! 此一刻,五火道人面目狰狞扭曲,已现魔像! 赤红火焰顿时变为金黄,陀螺终究是再也支撑不住,炸成碎片,卢玳闷哼一声,唇角见血。天锋早就在一边戒备着,这时候正要上前阻挡,爪子刚抬起来,便又放回去了。 “五火!”愤恨恼怒之声,却是一男一女同时发出。 一枚金轮与一条彩绸同时拦在了卢玳面前,硬生生挡住了卢玳面前,金黄火焰不得寸进。 荆岑等人的三件法宝在此时轰在了五火道人身上,但本该重创他的,却只打得五火道人身形一晃,此时他面皮上仿佛有毛虫在钻来钻去,筋脉鼓突皮肉抽搐,一头红发也渐渐变黑…… 赶来的正是悾蓓子与凝黎子,悾蓓子震怒非常,她若是迟来一步,卢玳就要命丧当场了。凝黎子倒是有点奇怪,按理说已经是金丹的修士虽然面貌可以后天“修理”,但是气质不该有太大的变化。可凝黎子相比卢玳上一次见他,变化太大了。 那时候的凝黎子,一副老好人相,又有些自以为是的天真,即便他是个金丹,依旧让人觉得呆傻。但是现在,人还是那个人,可陡然间就是个男人了。 “师姐,必须速将他拿下。”这话是凝黎子看着悾蓓子说的,不是问。他这拿下的意思也不是抓,而是杀。没直接点名,但当年悦真子入魔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悾蓓子和他都清楚。悦真子当时还能强自压抑,五火道人却明摆着不但自己不压抑,反而一头扎进去了。别管这是不是悾蓓子的道侣,都得动手。 “自然。”悾蓓子也干脆,早知道五火道人要动手,她其实也准备动手了,虽然多少要折损自己的颜面,但她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太大。谁知道五火道人比他还干脆,青天白日就打上门来了。 事到如今,杀了五火道人,悾蓓子不但不会手软,反而求之不得。 *** 金轮上蓝光一闪,陡然大了一圈,悾蓓子彩绸上也是一阵五彩斑斓,两人合力一点点将小印白火逼退。 悾蓓子一边动手,口中也不闲着:“五火道人道基不稳,坠入魔道!他虽是我道侣,我却只能忍痛大义灭亲,还请诸位同门前来相助!” 她这声音并只是在当场说,而是悠悠扬扬的传了开去。不多时,又有几个筑基大圆满的飞来各展神通前来助拳,他们这也勉强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卢玳此刻正软倒在地上,半是看戏,半是真受了伤。一件好法宝的重要性,他现在是知道了。原本以为能轻轻松松看戏,谁知道还是得受点苦。 “师弟!快走!”师兄师姐来拖卢玳,卢玳摆手将他们二人震开:“你们走,我去帮把手。” 荆岑还要再劝,却被卢玳一指点在眉心,顿时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把语鸠与赵承麻吓了一跳。 看卢玳又抬起了手指,语鸠赶紧把荆岑架了起来,赵承麻拉住了墨随。 “真不要帮忙?”天锋看了卢玳一眼,才跳到荆岑肩膀上。 “帮忙照顾点我家人。”发展到现在,事情和他所想的偏差不大。 “你这小子,翅膀硬了!”临走时语鸠语气愤愤,神色却只有忧虑。赵承麻则只有担忧,“师弟,注意安全。别担心你五师弟,我会再去找他。” 要担心的走了,卢玳却也要等待时机,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围攻五火道人那边已经越发热闹了,兀彖子终于是被他弟子们带走了,不过他那大弟子兆远留了下来,一同帮忙。 五火道人一身魔气翻滚,火红的法袍已看不出本色,头冠不知何时不见了,一头黑发仿若活物一半扭动抽搐,本来就扭曲的脸现在也是彻彻底底的没有了人样子,整颗头颅大出了一倍有余,眼似铜铃鼻大如斗,血盆大口两个嘴角裂到耳际。 脸盲狱主修真记_35 “嘻嘻嘻嘻……杀……嘻嘻嘻……杀!”原本五火道人的声音是男子的粗豪,但现在却变得尖尖细细,兆远等几个修为低的,只听声音就听得心脏一抽一抽发疼,眼前也是阵阵发晕。被悾蓓子召集来帮忙,却又还不到金丹的众修士顿时知道不好,只得趁着自己神智还算清醒,相继遁走。 小印化成的白火也在渐渐变黑,悾蓓子与凝黎子的法器宝光被魔气渐渐侵蚀,悾蓓子变了驱使法器的手诀,对凝黎子喝道:“师弟,你守!我攻!” 凝黎子看了他这师姐一眼,却并也只是道了一声“好”,连拍真元到金轮上,金轮发出嗡鸣之声,虽不能说是压过魔气,但总算是不再让侵蚀扩散。 悾蓓子立刻就将彩绸抽出,彩绸原本是小小一束,随着悾蓓子真元驱使,化作七道仿佛彩虹的霞光,遮住半个天空。法诀又是一变,七道彩虹化虹为鞭,轮番朝着五火道人抽了下来。一鞭一鞭,并无凡人兵刃的破空之声,却有将灵气割裂的汹涌之力。 “嘻嘻嘻……嘻嘻嘻嘻……再重些……嘻嘻嘻……再重些……”五火道人却反而笑得越发猖狂,他身上的魔气被抽散又聚拢,再被抽散再重新聚拢,竟然不见便淡,反而越来越浓密了。 悾蓓子终于有些着慌了,这法宝的运用到如此神通颇费真元,可是她又不能不继续。 凝黎子也急,可他现在又不能……不……凝黎子突然发现自己这边的压力竟然小了?他再看时,不知何时那方已近乎化为魔火的火焰中心,多出了一枚小印,分明就是这法宝的本相。这是五火道人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但是看看眼前的魔气滚滚,怎么也不像。那就是这法宝自主抵抗魔气侵蚀? 这时候突然就听卢玳一声大吼:“我有辟邪法宝!掌门、师叔让开!” 他喊得声震九霄,凝黎子一扭头就看见卢玳手掌心里不知道粘着什么光亮之物,就这么大咧咧的冲了过来。 “卢玳!”凝黎子一惊,想要卢玳拉回来。但即便他的压力因为小印自身之故,略有减小,那也是原本他与悾蓓子二人的压力由他独自承担,莫说是帮卢玳,就是这一走神,也顿时胸口一闷,险些被魔火趁机反攻。他匆忙回压魔火,卢玳已经以大无畏之势冲过去了…… 凝黎子再次胸口一闷: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这不分明是送死吗! 悾蓓子看着卢玳冲上来也是一急,但她没叫。卢玳的性命重要,但是,她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因为她的性命关系到门中数百修士,关系到周围数国,无数百姓的安危,她怎么能把这些人都丢下呢? 她也不认为卢玳真的能够驱魔,但只要他能够转移开五火道人的注意力,那么她就有信心将此人重创! 卢玳也确实做到了,五火道人看卢玳过来,细者嗓子尖叫了一声:“你——”因为入魔,五火道人的所有负面感情都被极端的放大,他很他,但是又惧他,要杀了他,可又认为自己杀不死他。当卢玳靠过来,他先是高兴,能够杀掉这个修士,吸干他的血肉,将他的魂魄祭炼为自己的使役,可是,随着卢玳的越靠越近,他的信心也越来越小,甚至于反而惧怕越来越旺。 氤氲的魔气陡然一个聚拢,全朝着卢玳去了!如此情景,只有五火道人自己知道,他不是要攻击,他这是要自保。 悾蓓子大喜,五火道人只顾着卢玳,左半个身子的魔气稀薄了许多。如鞭的七道彩虹顿时拧做一股绳,化作一道雷电劈了下去! “吼!”被劈了个正着的五火道人仿佛野兽一样嘶吼,他的半边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魔体已成!”凝黎子心中道一声完了,五火道人这是已经魔化完全,他修为至少上升两个阶段,体魄又经魔化,寻常法宝伤他不得。又想幸好那些金丹之下的,都已经逃离。如今只要救下卢玳就好了,“卢玳!还不快走!” 他硬生生一错掌,与魔火焦灼的金轮竟然被他成功扯开,金轮不来护住,反而朝着卢玳飞过去了。魔火没了阻碍,轰然一声撞在了凝黎子身上,把他击飞了出去。 卢玳眼看着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了,五火道人心中的畏惧也几乎凝成了实质,他魔化已成,不需要继续停留在原地了,五火道人这就想逃。他被轰了半身是很讨厌,但还是恐惧根深些。 但没等他洞,就听一个声音说“杀”。这不是他自己的声音,但比他奇迹说起来更加的杀意汹涌,充满了一个为魔者无法抗拒的诱惑。 “杀谁?”五火道人不逃了,他站在那问。 说话的是卢玳,他就是试试,毕竟师父的心魔很听话。果然入魔就是被心魔所掌控,单纯的心魔听话,入魔的也听话。他正要回答五火道人的问题,突然一个金盘就拦到了他身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这金盘就放出蓝色光丝将他包裹在其中,然后,裹着他就飞走了…… 第38章 三十八除魔卫道(中) “杀谁?杀谁?!杀谁?!”五火道人又问了一遍,他现在浑身杀意涌动,极其兴奋,可连问几句都听不到回答,兴奋顿时化作了焦虑,终于他耐不住性子了,不再等待命令,睁眼搜寻着自己要杀的目标。 如今的情况,金丹以上的人早就跑了,卢玳被带走了,凝黎子倒下了,就剩了一个还在动的——悾蓓子! “杀——!” 悾蓓子原本打算好了,若是一击未能奏效,就赶紧远遁,再召集门人避难,虽然广岚山门就此元气大伤,但终归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的。 她打算得挺好,谁想到就在她收回彩绸的空当里,凝黎子竟然拼了自己性命不要,把卢玳给送走了?!更要命的是魔火重伤了凝黎子后,并没有继续进攻已经是砧板上鱼肉的凝黎子,反而转了个弯,朝着她来了!? 悾蓓子大惊,立刻驱使彩绸抵挡,等到她发现这魔火竟然没多大攻击力,她再想脱身已经迟了。 “杀——”五火道人一声极其兴奋的嘶吼,包裹在他身周的魔气瞬间被大口吸了进去,半丝不剩。没有魔气遮掩,露出的五火道人已经面目全非。赤红法袍被侵蚀得只剩下几丝挂在脖子上的布条布条,一身皮肤变成了极脏的黑色,还多出了看起来仿佛伤疤的狰狞瘢痕,他上身精赤,下身那丑物也是黑乎乎的一大条同样无遮无挡的摇来晃去,他双手是两只爪子,双脚形似两只踏火的牛蹄,他身形如今至少有丈许,整个人更是健壮得仿佛一头黑熊。 “啊!”悾蓓子尖叫一声,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子,当初悦真子入魔虽然泄气四溢,但也一直都是个人样子,哪里见过这样恶丑的东西?尖叫归尖叫,悾蓓子的反应却是也快,彩绸瞬息裹缠在五火道人身上,越缠越紧,五火道人一抓,彩绸顿时爆裂开了,悾蓓子忍着自爆本命法宝带来的疼痛,趁着空隙转身就跑。 五火道人被炸得哇哇大叫,身上黑色皮肤皮开肉绽,但魔气一冒,转眼就伤口就又愈合。五火道人被炸得反而越发凶性毕露,一边撕扯彩绸任其炸开,一边牛蹄上窜出魔焰悬空半尺迈开双腿紧追在悾蓓子身后!但那团裹着小印的魔火,却没跟过来,等到他二人一前一后远离,魔火也就悬空停在了半空,可其中包裹的小印却越来越清晰,甚至小印周围烧起了一圈红色的火…… *** 人的心总是很有趣的东西,意外总有发生。 卢玳被凝黎子送出来的时候这么想着,谁能想到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好人竟然会舍命救他? 整个广岚山门的人已经都被惊动起来了,陆陆续续集中在了皓岚院的广场上面,交头接耳的正议论纷纷。 先是掌门人召集众人除魔,接着那群师父、师叔去帮忙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就都灰溜溜的逃回来了,现在还在打坐排出体内的魔气,这动静比前些年闹得还大。悦真子那件事之后,门派里所有的长辈可是一块去闭关了。 大多数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一道蓝光突然从寂念院那边射出来,到了广场上方,蓝光炸开,咣当一声先是掉下来一块金轮,接着卢玳才落在地上。反应快的顿时就明白,卢玳这是被紧急送出来逃命的!顿时就乱起来了,若是抵挡不住邪魔,那就是灭门之祸。有人想跑,有人想拼了,更多的人则是朝着卢玳的方向挤,想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卢玳周围都是人,有喊师兄的,有喊师弟的,男男女女的,他一个都认不出来。该和荆岑他们在一块的天锋也不见踪影,卢玳猜测应该是自家人都没在,顿时他就放心了,也懒得懒得管这一片乱了。一个震字诀将人都震开,卢玳就要回去,还没等他迈步,悾蓓子与五火道人已经一前一后来了。 “速来助我!”悾蓓子一声喊,就从人群头顶上飞过去了。 面目全非的五火道人差了她几丈远,紧紧追在后边。在场的修士出门最远的也就是和悾蓓子前往哲勒山大福地的那群人,其余都是在广岚山闭门苦修,见识更加的狭窄。 其实众门人也都明白修士入魔之后所化邪魔的危险,不是他们筑基、炼气的修为能抵抗的,但悾蓓子一路面,顿时让他们觉得有了主心骨,又听到掌门求助,那一瞬间危险都扔到了脑后,第一反应就是上去帮忙。 卢玳在人群里,看着最外围的几个炼气期弟子,转身朝着五火道人就冲了过去。他能在第一时间就把他们都拽回来的,但是卢玳并没选择那么做。 五火道人追悾蓓子到此,魔性更强,眼看着眼前尽是鲜活血食,虽然没有悾蓓子那般美味,可胜在量足,他追击悾蓓子之心也就淡了。尤其他自己不去追,那些血食竟然呼啦啦朝他送上来了! “嘻嘻嘻嘻——!”五火道人大喜,发出的笑声,依旧是如女子掐着嗓子一般尖细。悾蓓子自爆法宝都伤他不得,现在演武场中这些小修士的破烂法宝虽然飞了漫天,他又哪里在意,双爪伸出,几件轰击过来的法宝甚至没能让他的胳膊颤抖一下,最前方的两个修士已经被他一爪一个抓在了过来。五火道人嘴巴张开,整张脸突然又大了几分,一张血盆大口将其中一名修士的整个脑袋都吞了进去。 “咔嚓”一声…… 混乱至极的场面,但头颈分离的声音,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另外一个被抓住的是个女修,五火道人咔嚓咔嚓咀嚼着嘴巴里的人头,骨肉渣子与死者断颈里喷出的血,糊了女修一头一脸。面对死亡的恐惧,女修早就没有了修士的涵养与清高,披头散发的她扯起嗓子声嘶力竭的尖叫,和一个求生的凡人也没两样。 此时越发能够看出来大宗门与广岚山门这样偏僻小宗门的不同,这些弟子们所经历的太少太少了。这样的情景,竟然把大多数人都吓傻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36 “嘻嘻!”五火道人吮了两口死去修士断颈的血,一把将无头尸身朝着众人扔去,接到尸体的几个修士,惨叫一声,有还没辟谷的竟然当场失禁。人群瞬间回过了神来,顿时炸了营,惨叫着四散奔逃。但演武场面积并不算太大,众人刚才又都挤作一团,现在想跑,哪里那么容易?反而发生了不少踩踏事件,可现在也没几个人顾得上了。 五火道人看着这些修士笑,他们于他来说,就是一群吓坏了的肥鸡!跑吧,怎么跑都会被他吃掉的。看了一眼手中女修,五火道人没去咬她,伸手就去扯她下身裤子。原本尖叫之后已经任命的女修,顿时脸色大变,可她能反抗早反抗了,如今…… 女修存了自绝的心思,可不等她行动,恍然间觉得自己怎么距离那魔怪越来越远了?再一晃神,她已经不在五火道人的爪子里,反而是个在青年怀里了。 “快走!”卢玳将女修扔到了边上了一个还算理智的男弟子手中。双手掌心笼了一层淡淡金光,只凭双手攻向了五火道人。 *** 看着一群傻呵呵为他们掌门效命的同门,卢玳决定先给上一课。一开始就担下凶险,让这些人坐享其成的买卖,卢玳可不想干。原本五火道人还能多吃几个,但也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入魔了都这样,五火道人对那女修不止有食欲,还起了别的心思。卢玳这才提前出手,一路震开挡道的众修士,救下了女修。 他若不是脸盲,就该知道这女修竟然还算是个熟人——正是他回归门派的时候,定要阻拦的零红。不过就算认出来,对卢玳好像也没太大意义? 卢玳围着五火道人游走,他未曾使用法器,与已成就强悍魔体的五火道人,却拼了个相当。但在五火道人庞大身躯对比下,他原本该说是修长的身形却显得瘦小虚弱了许多。 卢玳的手掌,只是轻轻擦过五火道人身上,他那黑色皮肤仿佛被烙铁烙中一样,兹兹有声,又冒出青烟。但他被五火道人的爪子擦过,法衣上立刻就留下一道侵蚀的痕迹,只是他身上有淡淡光幕,显然也是撑开了真元护体。 见他两人僵持不下,一片混乱的众人里,便有年长或素有威望的反应了过来,开始组织众人撤退。场面上顿时就秩序了许多,一旦自身安危有了保障,众人也就能思考些别的东西了,比如:掌门刚才……不会是让他们去送死,以抵挡邪魔的吧? 原本五火道人还不甚在意被卢玳攻击之后留下的伤痕,毕竟这些伤痕都很细小,但这伤口虽小,竟然不似之前的伤痕可以极快的痊愈,随着伤痕越来越多,小伤变大伤,疼痛也越来越重。五火道人不得不吼叫着放出魔气,卢玳逼退。 第39章 三十九除魔卫道(下) 魔气氤氲,卢玳身上的护体真元成了薄薄的红色一层,他却依旧粘着五火道人不放。旁人却倒了霉——有弟子存着多少助卢玳一臂之力的心思,并没逃远,魔气氤氲,立刻这群完全忽略了自己修为的家伙倒了一片。其余人等越发明白自己还是离得越远越好,除了倒在地上走不了的,就只剩下极少数胆大的,躲在建筑物的角落后边,朝着这方窥探,以防不测。 眼看着众人都走干净了,卢玳和五火道人缠斗中的艰难,也并不是假装的,毕竟这是实打实的与五火道人拼杀,只是他那辟邪之物精妙——还得谢谢天锋陛下,卢玳手掌中的金色,就是他的狐狸毛。昱狐的毛,只比纯种的凤羽龙鳞低一个档次,即便不经炼制,也是辟邪驱魔的宝物。 卢玳躲过五火道人的巨掌,原本被他贴在掌心的一缕狐毛,随着他真元灌入,根根直立仿佛一小把钢针。卢玳矮身,手一挥,四枚狐毛扎入了五火道人腰间,不过比毛孔略粗的狐毛,却疼得五火道人魔气大旺,吼声震耳。 刚刚卢玳带给他的只是皮肉之痛,但是现在,细小金针一般的狐毛进入体内,他伤口附近甚至开始溃烂,五火道人不得不开始恐惧了,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他要逃。 但去意刚起,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脑海中响起:“杀悾蓓子!” 死亡的恐惧顿时在这一刻消失了,他欣喜雀跃的接受这个命令,甚至忽略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大大张开双臂挥舞着表示自己的雀跃。恰恰就是这一下挥臂,卢玳竟然被他击中,惨叫一声飞了出去。五火道人却只记得那命令要他做的事情,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干脆的转身,魔气滚滚的朝悾蓓子逃走的方向追去了,速度竟然比方才还快了几分。 藏在建筑后边窥看的众人,见卢玳口喷鲜血跌出人群,也都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逃跑,五火道人先跑了。就有几个人立刻跑过来或搀扶卢玳,或搬走那些被魔气熏倒的弟子。卢玳挥开来搀扶他的人,抹一把嘴边的血:“他们修为不高,又被魔气侵蚀,很可能迷失心神。注意找人看管。那五火道人看情况是去追掌门了,我不能不去助掌门一臂之力。” 说完他推开搀扶的人,追着五火道人去了。 “这小师兄,心肠也太好了,掌门……呵呵!”卢玳一走,就有人出生嘟囔。 “闭嘴!”相熟的立刻让他噤声,但看周围同门神情,即便还有几个是悾蓓子徒孙,也都是心有戚戚的。 烈火现真金,患难见真情,这种时候还敢站出来帮忙的,无论修为胆识,乃至于人品都是在广岚山里出挑。但无论悾蓓子过去威信再怎么高,这些人原本再怎么愚忠,刚才的事情可是明摆着,没有卢玳冒出来,他们这些人八成都喂了邪魔了。 卢玳死在外边又回来,其实明白的人很多,不过原来事不关己而已。甚至刚听说卢玳成了金丹,嫉妒的人也不少。但是近距离的生死险境,比什么都能打磨人心。众目睽睽之下的救命之恩,短时间内,也比什么都能拉拢人心。 *** 卢玳追在五火道人后边,速度不快不慢,这一追,就一直朝着皓岚院的后院,灵窍所在的地方去了。 那里可以说是广岚山门开山立命的所在,自然留有他们开山祖师,那位元婴老仙布置下的禁制。按理,那禁制将五火杀灭,不是什么难事,可前提是那禁制得能彻底发动得起来!后院里可是只有悾蓓子一个金丹,别说是禁制十成的威力,就算是五成,她想发动起来也困难。 尤其要命的,悾蓓子与五火道人结成道侣,她虽然对五火道人留了一手,并未全部将禁制的演化告诉给他,五火道人现在也失了灵智。但两两相加,只能说是悾蓓子命中该有此劫了…… 五火道人也是按着本能,知道悾蓓子必然逃到了这里。看着这里不过是个农家小院一般的地方,他一脚踩过某个区域,周围立刻被白雾所覆盖。追在后边的卢玳,立刻停下了脚步,白雾一起就散,眼前已经不见了五火道人的身影。 知道这里有禁制,卢玳也不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调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炒豆一般连串的炸响将卢玳惊醒,他一睁眼,原本近在数丈外的农家小院已经挪移到了两三里地之外。五火道人正在与悾蓓子在小院里交手,那里除了他二人外,还有碧葶等几个悾蓓子的亲近弟子。 如果悾蓓子的这些弟子看到了刚刚在皓岚院前院里发生了什么,多少会离他们的师父远一点,但他们没看到。 卢玳朝小院赶去的时候,比方才逃命的时候更显狼狈,也伤势更重的悾蓓子,一把抓住护在她身旁的碧葶,扔向了五火道人!这时的五火道人只想着那声音交代的命令,并不贪吃,一爪子穿透了碧葶胸膛,不管死活,将她随手一甩。胸腹间多了个大洞的碧葶,鲜血伴着内脏洒了一地。 刚落到地面上的时候,碧葶还活着。一双大眼睛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手指还是向前伸着,想是要把自己的肚肠接住。可也只是到此为止了,生命之光很快就在她的眼睛里黯淡了下去…… 悾蓓子的弟子都呆住了,直到他们的另外一位同门再次成了挡箭牌,被五火道人挥掌间拦腰劈成了两半。他存活的时间,比碧葶略长了一些,他临死前的惨叫也终于让其他人清醒了过来。 其实他们的心里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只是本能让他们能跑多远跑多远。一个弟子跑慢了,陡然感觉背后吸力大增,一回头,竟然是师父掐手诀要吸他过去。连骂都来不及,转眼间已经落到了悾蓓子手里,这人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连反抗的心都没了。谁知道悾蓓子刚把他送出去,另外一边也传来吸力。再看时,他站在卢玳身前,卢玳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 卢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正吐在这人脸上,对方一激灵醒过了神来,又被卢玳骂了一句:“还不快走?!”这人这才发现自己两个师兄弟也已经被卢玳救了过来。 “多谢小师兄!”三个人满怀感激,也知道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架上腿软难动的同门赶紧跑了。 没人能当作挡箭牌了,悾蓓子心里无论如何怨恨,现在也没功夫浪费在训斥卢玳上。她转身就要朝更外跑,可若是能跑,她方才有何至于将徒弟当做挡箭牌,跑了没几步,就被五火道人黏上。 她本命法宝自爆本就受了重伤,如今灵符法宝更是消耗一空,被五火道人破了禁制伤势进一步加剧。她既没有昱狐毛辟邪,也没有卢玳掌控心魔的手段,修为比不过入魔的五火道人,近身搏杀更不是她所长。不过四五个来回,悾蓓子不止身上法衣被侵蚀得破破烂烂,破洞处的皮肤也是焦黑一片。 悾蓓子哪里受过这般的苦楚,尤其魔气也随着伤口侵入体内,她在拼斗之余,护住自己内腑已经是勉强,又哪里能够来得及运真元疗伤。身上越来越痛,悾蓓子被疼痛所扰,一个走神,五火道人巨爪已经到了胸前,她勉强躲开,仍旧被击中在了肩膀。骨碎之声传来,悾蓓子顿时动弹不得,五火道人大喜,硕大的牛蹄子踢中了悾蓓子小腹! 悾蓓子倒飞出去,直接撞塌了后院的小屋,倒在一片残垣断瓦中,她一口血喷出,鲜红里带着点点金色。 看戏的卢玳身影一晃,站在了悾蓓子与五火道人的中间。五火道人杀意正旺,悾蓓子喷出那口血馨香扑鼻,更勾得他馋涎欲滴,看见多了个卢玳,挥爪子就要见他击飞。卢玳只是对他招了招手,道了一声:“过来” 什么过来?谁过来?怎么…… 伸出去的爪子,本该拍在卢玳的头上,将他头颅击飞,但是,他的爪子怎么越来越短了? *** 五火道人,真正的五火道人,而不是刚才那个面目全非的魔头。他赤身裸体的站在那,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派茫然。 “我?我……”他抬头,看着卢玳,猛然一惊,想起来了这个青年是谁,刚才发生的事情也猛然回到脑海中,“你!”还没等他说个所以然,他的手开始飞快的变得干瘪,褶皱纵横,指甲也失去光泽,成为了难看的青绿色,他看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 “我师父怎么去的,你也怎么去吧。”卢玳走过去一推,苍老干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的五火道人只来得及发出“哑哑”两声,辨不出调子的口申口今,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倒,摔碎散落成了一地枯骨。 “师侄……”悾蓓子丝毫也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不是因为说一句话都会咳血,而是因为卢玳的存在。 脸盲狱主修真记_37 第40章 你的脸呢 “这么让你死,真的有些太便宜你了。”卢玳看看她吐的带着金色的血,刚刚的那一下,本就重伤的悾蓓子不止金丹被震碎,丹田怕是也被毁了,即便救回来,她今生也修真无望。 “师侄……咳咳……我们是否……有些误会?” “没误会,你杀了我师父,我就杀你。” 悾蓓子顿时一喜,原以为卢玳恨的是被她扔在哲勒山大福地,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忍着疼痛,悾蓓子立刻为自己辩解:“师侄,你该知道你师父的性格,他认准了的没人敢逼迫他。当年我只是将大福地之事告诉给他而已,谁知道他一听之下就要闭关,我也劝过,可是……” 卢玳一根手指点在了悾蓓子脖子上,止住了她的聒噪:“我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知道你来了,我师父闭关了,然后他死了。至于其他的?掌门,有些事你拿来骗骗你自己就够了。”叹了一口气,卢玳脸上有些怀念之色,“可惜,现在没能力让你活着受罪,但至少我有能力让你死得痛苦。” 悾蓓子完全想错了,卢玳当然记仇,但那些跟他本人有仇的,尤其是自己来寻仇的,大概是上辈子太多了,已经让卢玳觉得有些无聊到近乎麻木了。基本上他都把那些家伙当做送上门的打发无聊的玩具而已。 五火道人在卢玳的弱势期给他带来了一定的损伤,让卢玳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对付。所以,可相比之下,反而是悾蓓子的让卢玳更厌憎些。因为“得罪伤害了我重视的人而结仇”的这种仇人,这种感觉和感情对卢玳来说还处于新鲜阶段。 悾蓓子顿时喘不过气来,而卢玳就蹲在她身边,笑嘻嘻的看着。看着这位广岚山门的高贵掌门人,因为窒息而痛苦挣扎,她的脸憋成了青紫色,两只眼睛朝外凸出,紫色的舌头外伸,嘴巴闭不上,口涎一直流到了脖子。但她还没死,就算丹田破碎,曾经金丹的她,身体强度也远凡人,她能比凡人抗得更久,也比凡人品尝更多的痛苦。 卢玳唯一的遗憾就如他自己所说的,现在不知道禁锢魂魄的法门,他这个金丹还是太年轻了。否则怎么可能放悾蓓子去轮回? 悾蓓子伸出双手,不知道是在做垂死挣扎,还是想要为自己的生命抗争,可她这样做的结果,只是让卢玳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捏碎她双手的手骨!看了一眼除了痛苦只有痛苦的悾蓓子,卢玳站了起来,左手在怀里一探,摸出来了个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的芝麻大黑点——他师父的心魔。 同时一团黑影从卢玳肩膀上滑了下来,落在他右手掌心,这个有甜瓜大小,却是五火道人的心魔。 心魔这东西,是恶念,也是修真者本人最畏惧和恐怖的心念。卢玳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能控制心魔,只能猜测他这个外来的恶,在本质上和此处的心魔大概还是有些共同的地方的,恰好这些共同点让他能够号令心魔。 就算是都听他的命令,心魔和心魔也是不同的,他师父的,就对他表现出亲近之意,五火道人的这个,传递过来的就是贪婪和畏惧。卢玳抓住五火道人的心魔,对着左掌心上师父的心魔说:“来吃。” 说话的同时,卢玳右手用力,五火道人的心魔顿时别捏碎成了屡屡黑气。但黑气却并不散开而是在卢玳右手指尖缠来绕去,小芝麻点立刻蹦跶过去,黏在屡屡黑气上,黑气一缕缕的被吞噬消失,小芝麻点也随之长大。等到黑气被吞噬一空,芝麻已经变成了绿豆,乖乖的跳回了卢玳左手上,又是一阵亲昵之意传来。 卢玳想着也不能总把他放在储物袋里,现在还小倒是不引人注意,狐王都没察觉,可是越来越大就麻烦了。放在识海里?卢玳想起了谷长老,顿时觉得还是算了,绿豆太小,吹口气就散了。 下丹田里又有金丹,心魔和金丹放一块,可能……不大好吧? 想来想去,卢玳对着绿豆说:“到绛宫来吧。” 《太上元宝金庭无为妙经》中称“中元绛宫者,乃神之所在,绛宫不动则精不驰,而神不疲”。神就是神念、阴神,卢玳还没到那个极端,绛宫(中丹田)空空,心魔也算是神的一种,不过是恶念,恶神,让他在这里待着也是恰好。 绿豆蹦了两下,一头钻进了卢玳心口,没了踪影。卢玳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真元流动感知一下体内,也并没觉得什么不好。再看时,悾蓓子不知道何时已经咽了最后一口气。卢玳脚尖一碰,她凸出的眼球晃来当去,倒像是水泡眼的金鱼。 看了看四周,随便找了个地方,锁住自己五感六识,意识沉入气海。他气海中一片红云翻滚,红云的正中,是一点黄豆大的金丹飞速旋转。卢玳看了看金丹,强行控制着它停止了旋转,随着金丹旋转的越来越慢,卢玳体内的真元也渐渐停止了运转…… *** “师弟!师弟醒了!师弟醒了!”卢玳的眼睛刚睁开一道缝,就听见赵承麻的叫声。 等他睁开干涩的眼睛,除了黑聚流,一家子已经都站在他床头了。卢玳现在难受得厉害,掐算着时间,他大概昏过去了四日左右,没想到只是四天,他的身体就如此的干涩艰难,仿佛离开了水的鱼。 “师弟……”荆岑把卢玳搀扶起来,一杯灵泉倒进了他嘴巴里,终于这次卢玳不像个筛子那样,倒进去多少出来多少了,而是将灵气全部吸收了。 “师兄、师姐,扶我盘坐着。”几人七手八脚把卢玳拉起来,帮他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卢玳一坐好,立刻闭上眼睛,推动金丹重新旋转,吸纳灵气。 荆岑等人顿时松下一口气,修士只要还能自行运动,那至少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只是卢玳修为高于他们,他们连卢玳的伤势都探不明白,疗伤也只能靠他自己苦挨,荆岑三人心里都是不舒服。 墨随是个凡人并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转变,虽然看几个人刚才还在高兴,转眼反而抑郁了有些奇怪,却也没朝歪处想,只是默默的离开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 卢玳调息疗伤了两天,算是正式醒过来了,这才知道现在他已经回到了正清院的院子里。他醒过来没多久,另外有七八个师叔辈的人赶来探望。几个人有男有女,言谈都挺和蔼,在询问过卢玳的身体状况后,才开始问他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玳当然是“据实以告”,不过,也说他半路就晕了,并不知道悾蓓子和五火道人最后发生了什么。 带头的师叔叹了一声,突然问了卢玳一句:“师侄,你可愿意做掌门?” “不愿意。”卢玳都不用思考,对方刚问完他就回答了。 “为何?” “师叔……我才十九。”卢玳看着围在他病床周围的众人,一副少年人的腼腆样,脸都红了,“我道经还没背齐全呢。”他两眼都是求救的朝外边一瞟,看见站在长辈后边的荆岑,立刻从床上跳下地,鞋都没穿就躲荆岑背后去了,“要是做掌门,大师兄最合适!” 看他这模样,原本沉浸在宗门凶事的众人,多少都露出了一点笑——十九岁,还是个大孩子呢。 “人!你的脸呢?”传音给卢玳,唯一一个看穿了他本性的,当然就是狐王陛下。 “盖在头盖骨前边呢。”卢玳一边恭送离开的师叔们,一边回话。 “你师父……已经去了?”这些天他就待在卢玳房里,他师门中的几个人有什么也都在卢玳房里说,天锋基本上是明白了。 “嗯。” “你为师父报仇,也是应该。但要是五火道人没入魔呢?”兽修比起人修,更重视结果。至于什么阴谋诡计下流手段,他们不像人那么注重。甚至卢玳用了这些手段报仇,自己却并无损伤,狐王比起之前反而更高看了他一些。他只是好奇,卢玳就算得那么准? “悾蓓子一样要杀他,他一样要杀我,我们还是要打一场,悾蓓子也还是会伤重而死。五火意外入魔,只是让我动手更容易。” 他俩说话的功夫,人也送走了。荆岑对着卢玳一瞪眼,依旧光脚的卢玳立刻乖乖回床上躺着去了。墨随告罪一声出去照顾黑聚流了,大蛇被找着的时候就陷入了沉眠,一身蛇皮也变得坚硬如铁,不过应该是好事。还是荆岑请托了几个同门,连黑聚流带着他沉睡的那块地也挖了出来,一块运回了正清院。 “四师弟,其实你做掌门也挺好的。”语鸠坐下喝了口茶,看着卢玳说。 “师姐,别说笑了。” “可是你不当……” “语鸠,掌门不是这么好当的。更何况是这个时候的掌门,更加不好当”荆岑对着语鸠摇摇头,“我们修炼自己的,尤其还有四师弟带回来的宝物,其余的事情,不要搀和。” “哦……”语鸠被教训,吐吐舌头不提让卢玳当掌门了,但也没闭嘴,端着茶就坐在了床边上,不用卢玳问,主动说起了他昏迷之后的情况。 第41章 四十一门派善后 这次魔劫闹对广岚山门的打击甚大,被魔气熏染的人数众多,这些修士既伤了元气,三五年间还有心境不稳的危险,必然是得分出人手看护。至于真正的伤亡,虽然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却是一个比一个身份高。宗门里的金丹被一锅端了,两死两伤,其中还有掌门,再有一个炼气三层的记名弟子被五火生吃。 脸盲狱主修真记_38 门派如此的状况,门人会有异心也就不新奇了,事情刚平息清点人数的时候,就少了二三十人,都是自己跑的。又过去数天,尘埃落定,确定没事了。原先走的不但没回来,离开的人反而更多。 兀彖子就是其中辈分最高的一个,也是一下子拉走人手最多的一个。原本他这个年纪,一辈子都待在宗门里,该说对宗门感情极深有,交好的人拦阻劝慰,他却是笃定了的,甚至摆出要动手的架势,嘴巴里翻来覆去的意思就是四个字“宗门不公”! 他之后,又有三两个长老也带着徒弟走了人。三四百人的广岚山门,原本就不算人丁兴旺,这下子更是只剩下了一半人手。 “大师兄,你当掌门吧。”卢玳听着听着,突然抬头说。 荆岑皱眉:“你师姐不说了,你怎么又在想这事?给你们几个当大师兄已经够累的了,还要当掌门?那可真是要累死了。” 听他这么一说,卢玳立刻点头:“是我没想到,还是大师兄你说得对。只为我们考虑的好,当掌门……为一个门派考虑,还是算了。”顿了顿他又说,“大师兄,过两天我要离开一趟。” “你要离开?为何?”荆岑皱起了眉,赵承麻和语鸠也立刻看了过来。 “其实,我对师兄师姐说了谎。”卢玳一脸的内疚,“我能安安全全的离开哲勒山大福地,又能这么快就回到广岚山,还要多些一位前辈,只是那位前辈让我立下心魔血誓不将他的身份外传,还要帮他做一件事。” 原本三个人是绝对不会同意卢玳离开的,但听他这么一说。三人彼此对视,都叹了一口气:“师弟,你……路上小心。” 心魔血誓,本来就是修真者最怕的,更何况他们先见了悦真子入魔,又见了五火道人入魔,比寻常修士更加畏惧几分。卢玳这么一说,没人敢留他。 *** 原本三人多少对自己的修为有些自满,他们虽然走了修真之路,但也没想过真的破碎虚空一朝成仙,该说金丹在他们眼里就是修炼的最高境界了。筑基大圆满已经可以傲视众人了。 卢玳说自己要外出,再结合之前的种种,尤其是面对五火道人时他们无能为力只能逃跑,桩桩件件综合起来,他们的刺激可不小。他们看到了自己的虚弱,更看到了自己还能走得更高。 该说是卢玳点醒了他们,让三人想通了更多,少了些儿女私情,多了些修道之心。 第二天,荆岑就提前与他道别,闭了死关。隔了半天,赵承麻和语鸠与来与卢玳告别了。 三人闭关之后,没几天,广岚山门的新任掌门确定了,意外却又不意外的,接任的乃是重伤的凝黎子。 小门派有时候也有好处,比如规矩少,尤其现在还正遭难。凝黎子的继任,就是一群人把他从自己院子里抬到有灵窍的后院那,各院子的代表上去拜一拜,口称一声“掌门”定下名分就算完了。 凝黎子还把卢玳单独留了下来,想和他说些话。但卢玳开口就说了要走的事情,凝黎子问了缘由,立刻也不拦了,只是给了卢玳一瓶长春丹,是金丹期最普通的丹药,但在他们门派里算是顶好的了。卢玳谢过,正要走,凝黎子却又把卢玳叫住了。 “我本也不该叫你的。”凝黎子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但有件事一直放着怕是不好,如今我又动弹不得,只能让你帮忙了。” “不知掌门还有何事吩咐?” “寂念院,我们最开始打斗的地方,五火道人的小印,还在那里。可否请师侄临走之前,设法将那小印封禁一二?” “有此事?”卢玳一愣,立刻面现凝重的点头道,“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到底如何,却不敢打包票。” “万事小心为上。”凝黎子点点头,要是卢玳真拍胸脯保证一切交给他了,凝黎子反而不放心了,如今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卢玳退下,并没立刻去寂念院,而是先回了正清院,把那丹药从他师兄门缝下面塞进去了。塞完丹药,一转身卢玳就看见天锋侧躺在石桌上,正看着他。 “陛下,我怎么觉得你对于回家并没有那么积极呢?”按理说他耽误的时间挺长的了,但是天锋一点都没催促。 “因为我在想,是不是要让你走另外一条路。” “不都是飞过去?”卢玳以为航线基本上就是一条直线,最多有些特殊地点要绕开而已。 “我不能直接回去,三年的回去时间也并非都是在赶路。”天锋看他一眼,“别装不知道。” “碧乐丘不是你的吗?有叛徒,你回到福地还不能处置他们?”那两个背叛的狐族,明显和天锋很亲近,碧乐丘小福地里说还是一片祥和那是不可能的。 “碧乐丘放在那里,跑不了。”天锋挥了挥前爪,福地的特殊情况,让这位君主并不担心自己的国土被占领,“现在不行,至少要等到我恢复六七成,否则家门口都凑不近。” “那现在陛下已经有了决断没?” “有了。”天锋点点头,从石桌上站了起来,“十个月后,婺源城有一场鉴宝会,你我六个月后出发,前去购宝。” 天锋要买疗伤的灵草灵药,高品的仙宗里必定都有存货,任天锋去哪家有些交情的,不但能得到灵药相助,还能得到帮忙的人手。天锋半点求助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跟卢玳这个小金丹走弯路,可不是狐王自尊在作怪,更不可能他除了卢玳外一个信不过的都没有。只是人情债也是有高有低的,欠了这个现阶段还是个小金丹的转世老怪,可是比欠那些老友容易还多了。尤其这个人,身上运气也太好了。跟着他虽然偶尔也有倒霉,但好处也是不少的。 尤其,这小金丹趁着他不知道的时候,取血又拔毛……怎么能让他好过? “我这个模样去参加鉴宝会,还要买灵草,安全?”卢玳拍了拍自己衣衫,一听就知道鉴宝会和他们那个世界高级拍卖会一样,那他这样的绝对是有命去没命出。 “自然会给你弄个安全的身份。”天锋想伸懒腰,尾巴拖在地上摆了摆,忍住翘起来的冲动,“也是便宜你了,到时候尽可以无法无天了。” 卢玳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些先放下,和我去寂念院一趟,那有点情况。” *** “卢玳小师兄!”零红要到寂念院的半路上,恰巧看见肩膀上趴着只狐狸的卢玳飞过,立刻抬头就喊。卢玳的排行在他们之下,但他身为金丹必然是达者为先,他年纪又确实太小,如今留下的广岚山门徒称呼他的时候,就在师兄前边加了个“小”。 卢玳听见有人叫就落下了地来:“不知是哪位师妹?” “小妹零红,特来谢过小师兄救命之恩,一壶蜜酒,还请小师兄收下。” 这些日子送他东西的人有不少,卢玳也没拒绝,接过蜜酒,随手就松了两片和榆树叶子没什么不同的叶子过去:“师妹客气了,你我同门,守望相助原本就是应该。这两片灵草,便算是我这个做师兄的见面礼了,还忘师妹不要嫌弃。” “这……”零红来道谢,怎能又拿东西回去,可看卢玳的意思,她要是不收,那就真的是嫌弃卢玳礼少了,只能接过两片叶子。叶子看似平常,但离近了顿时一股清新草木之气扑面而来。 零红当日被五火道人抓去,受魔气侵蚀远重于其他众人,否则也不会现在才来道谢。可被这草木气一熏,连日来被魔气所扰的萎靡精神顿时一振。如此非凡灵物,零红赶紧就要退回。可她伸出手来,卢玳已经飞到了半空。 “师妹,我还有杂务在身,今日暂且别过。”话说完,一个拱手,卢玳已经踩着法器飞走了。 零红在原地站了半天,到看不清卢玳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实际上……卢玳给零红的就是榆树叶,不过是从大福地摘出来的榆树叶子。这就仿佛即便是寻常之物,成了精怪也是宝物。凡品的榆树叶本身就有安神之效,不过只对凡人有效。在大福地里出不了精怪,在灵气熏染之后,榆树叶安神之效却被进一步淬炼,对低级的修士也有了用途。 卢玳这两天回礼的都是类似叶子,只是柳树、榆树、杨树、槐树各个不同,不过对这些最多筑基初期的修士来说,正好适合。 他哪里知道这里有个师妹动了女儿心思,只是带着天锋到了寂念院。一眼就看见那团还烧着的魔火,有两个看服色该是师叔辈的门人,隔着远远的守着。这两人看卢玳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第42章 四十二绿豆 脸盲狱主修真记_39 天锋原来还趴在卢玳肩膀上打盹,那么红红的一团毛,一动不动的就跟个狐狸毛装饰一样,可不知他感知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 “二位师叔辛苦了,此处交给便好。”卢玳对两人拱手,那两人忙不迭回礼走了。等两人没影,天锋立刻从卢玳肩膀上跳了下来,三窜两蹦就到了魔火跟前。 “怎么了?”卢玳见天锋观察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 天锋蹲下来看了一眼卢玳:“虽然早知道你运气好,但是……”叹了一声,天锋伸出前爪指指那魔火,“那五火道人随身有宝而不自知,这小印即便算不上是上品法宝,但也不远。它已有灵性,正在自主抵抗魔气侵蚀。”天锋见过五火道人用出小印时的威力,那绝对与现在小印的表现所匹配。 其实,若没有卢玳在,入魔之后的五火道人必然会将小印炼化,这修真法宝也就要变成一件魔宝了。但既然卢玳在,那他的命令已经是他的第一要务。 法宝是一种统称,修士使用的器物是按照法器、宝器、法宝、灵宝、至宝来划分的。最低等级的法器是凡人或者炼气初期的修士使用的物品,宝器开始才是修真者用的。之前师兄师姐借给卢玳使用的法宝,认真来说都该归在宝器内。而到了法宝这个等级的,还有上中下品与极品之分。 不只是广岚山门这个小派,大多数修士所使用的都是稍好的宝器与下品的法宝。中品法宝都是高门大派才有的,上品与极品法宝是老怪级别的修士才能有的。到了灵宝与至宝这个档次,又有先天和后天之分,大多修士到身死道消的时候也只是听说,能亲眼看见的都少。 卢玳和天锋显然不在一般修士这个范围之内。 “五火道人为什么没有发现?” “这法宝之前该是被禁制了,若是五火道人自身修为够高,破开外层禁制,自然能窥到其中真相。”后边不用说了,五火道人显然是修为不够,而且以他的性格,大概破开表象的禁制也就自以为得计了。反而是魔火,这东西要将小印魔化,当然不会只破除表象,侵蚀到小印内层,立刻激发了法宝本身反击。 卢玳点点头,记住了以后见到法宝不能只看表面,否则就要像五火道人这样,明明得了宝物却不自知,等同于变成了个送宝人——送到卢玳手里了。 “你在这忙吧,我不打扰了。十日后再来寻你。”天锋看看卢玳,面上是寻常狐狸绝对摆不出来的揶揄表情。小印是在这了,但天锋可不准备帮卢玳太容易的取到它。如何也得让卢玳受些苦楚,才对得起他的血和毛! 又对卢玳咧嘴笑笑,天锋化作一道红光,跑的没影没踪了。 *** 卢玳也不气,狐王会这样才是应该,否则他就这么忍着,卢玳反而要担心把狐王送到家之后,他自己的小命了。 况且,狐王走了,他反而能够放心动手。手在胸口上拍拍,卢玳将“绿豆”叫了出来,指着魔火问:“可能吃?” 谁知道“绿豆”传回来的讯息竟然是不能。现在芝麻变绿豆能表达的意思已经更多,他也更主动了,不等卢玳再问,他把原因也传过来了。 魔火是五火道人本身真火魔化所变,是有实之火。心魔被修真者惧怕,因为他们影响神魂,可这是一种虚,他吞不了实之火。 绿豆解释完了,卢玳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意思上去了:“既然这是入魔的火?那你可否不吞火,只噬‘魔’?” 绿豆定住不动了,卢玳觉得他该是在发呆。片刻之后,绿豆突然在卢玳手掌心上蹦跶了一下,悬到了半空。魔火原本与小印自主放出的火焰相持,燃烧得并不激烈,可绿豆一停,魔火便仿佛被大风刮过的凡火一般剧烈抖动起来。最近的火苗险些舔过卢玳的眉梢,卢玳下意识便想后退,可看看悬空不动的绿豆,还是忍住了。 扭曲的黑色火焰仿佛一个挣扎的诡异人偶,狰狞又惨烈。明明周围寂静无声,卢玳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尖锐的惨叫声,眉心处传来阵阵抽痛,双耳也一阵阵嗡鸣。这魔火竟然比五火道人本人还要难对付? 卢玳在心里突然笑了一下:真是不好,可有些太过自以为是了。原本那五火道人也不好对付,只是他入魔,我又能掌控心魔而已。如果真的硬撼上,即便有昱狐毛在手,最多也只是将他赶跑而已。 如此一番想,卢玳的心反而静下来了。即使脑袋和耳朵依旧疼得要命,卢玳反而对这些疼痛产生了好感——这磨砺来得正是时候。他沉下心来与之对抗,渐渐竟是乐在其中了。不知多久,卢玳突然发现魔火出现了一层“幻影”,再细看,才发现那并非是幻影,而是有金色火焰与黑色魔影被拉扯得分离开来。 卢玳看向绿豆,有一道极细的黑线连接着绿豆与魔火,正是他已经开始吞噬魔火中的魔念。 之前绿豆不能吞噬,闹得魔火翻滚也就罢了。一旦绿豆得势,魔火上的黑气被吸收得越来越快,半柱香的时间就清洁溜溜。包裹在小印外边的只剩下了一片橙红火焰,小印抖动了两下,火焰顿时被收入了小印内部,小印也停下了动作落在地上。 捡起小印,卢玳再看左手,绿豆正在他掌心方寸之间跑来跑去,小小心魔除了亲近之意外,貌似还有点“求夸奖”的意思? 卢玳坏心的笑笑,猛地一握拳,他指缝间传来“噗叽”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捏扁了。再张开手,片状的绿豆把自己揭起来重新恢复成圆滚滚的绿豆状,他身上的委屈几乎化成了实质。 “你可是师父的心魔。”卢玳看着那绿豆说,言下之意你不像师父我留你何用? 绿豆哆嗦了两下,顿时把委屈都收了,挺胸凸肚的站着。 卢玳莞尔:“算了,你现在还小,暂且回来吧。”还是看着不顺眼,但想想来日方长,卢玳也就暂且罢了。 绿豆赶紧跳到卢玳胸口,钻进去不见了。 安置好绿豆,卢玳才仔细打量起这方小印。 小印一寸见方,什么花纹都没有,只在背面有一个拴绳子的铜纽,反过来看有字的正面。原本在五火道人手里时,这上面该是“五火青金”四个字,但现在却只有两个古朴篆字,而这两个篆字,卢玳表示不认识…… 总之拿回去问问天锋吧,这个他应该不会不说。可是刚迈步就一阵头晕,卢玳抬手一摸,竟然摸了一手的鲜血。 *** 十日之期已到,天锋来寻卢玳,却发现魔火没了,再一看,卢玳靠着一棵灵果树坐着,满脸都是血,顿时把天锋也吓了一跳。 “有人潜进来了?”天锋跑过去发现卢玳神志清醒,总算放了心。广岚山的防护在天锋看来到处都是筛子,还以为卢玳是被潜进来夺宝的修士打了。 “没有。”卢玳摆摆手,“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我坐在这也不是流血,是消耗太大。”绿豆吞噬魔火中的魔念,实际上却并非是绿豆和魔火正面对抗,而是卢玳。实际上基本等同于卢玳将魔火炼化,不过他真把那东西炼化了也没用就是了。卢玳脸上的血都是从耳朵和头皮里流出来,卢玳把边说边把小印递过去,“陛下,这是什么字?” 天锋知道他没事也就放了心,一看那印上的篆字,笑了:“好大的口气啊,正天?不过是个上品法宝而已,且在上品里也只是中上。”红狐狸伸爪子把正天印推回去,“你且休息一日,明天开始炼化这正天印。我正愁给你太高品级的法宝你炼化时会不好上手,正好用这正天印练手。” 旁人若是听狐王说用上品法宝练手,非要气得吐血不可,可谁让这是个眼光高的狐王呢? “你要给我法宝?”卢玳听出了他言外之意。 “你也说了,你这个模样去不行,我自然得给你配些行头,况且我也不是白给。”给卢玳的东西再怎么多,也多不过欠一个大势力的人情。况且,他的性格卢玳了解,卢玳的性格他也了解。别看这个人修给他什么他都收着,其实他心里自有一杆称。天锋很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是白给。 *** 一人一狐回了住处,卢玳吞下灵草打坐调养,天锋就蹲在他跟前,正“毛”危坐,给他讲课。 “你现在的金丹,只是修为上的金丹,和一个真正宗门里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金丹差距甚远。这个差距不只是法宝、丹药,各种修真资源积累上的。还有知识与见闻的累积。不仅是你,你们门派的人都缺少这些,你们的祖师爷当初既然开宗立派,就不该再出去游历。” 对于天锋直言祖师爷的不是,卢玳没什么感觉,反正这说的又不是师父。况且,天锋说的也没错。 广岚老仙在广岚山门开创之初,还在雏鸟的最弱阶段就跑出去游历,他本身没收几个徒弟,他的下一代传人,也就是悦真子的师父一代不知道为什么集体跑出去找这位祖师爷,也跟着就此没了踪影。原来代掌门的悾蓓子在等了二十年都没有人归来后,才成了掌门。其实广岚山门立足极好,但是最近一百多年门派里成就金丹的寥寥可数,固然是门派里的修士资质大多平庸,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缺少先人的教导。 这个教导不只是修行上的,就像是悦真子在世的时候带着徒弟们在凡俗间游历。宗门也有责任带着弟子在修真人的世界中闯荡,拓宽人脉增长见闻,同时也可觅得各种仙缘。 可卢玳在这快二十年,唯一一次宗门有组织的活动就是哲勒山大福地之行,问问他师兄师姐好像也只有这一次。这还是他们上一级宗门净明宗很尽责,履行上级宗门的职责主动通知才有的好处。其他时间,广岚山门就封闭在这个周围只见凡人的贫瘠之地里,没有交流,能有成长才怪了。 第43章 四十三学习累积 脸盲狱主修真记_40 “你十九岁成为金丹,并不是好事。其他仙门不是没有早早结丹的,但必定要在宗门中养到至少五十岁才敢出外游历。无他,学习而已。现在我们是不可能给你五十年时间,让你慢慢学了,只能用最直接的灌顶法。”天锋看了卢玳一眼,“你应该受得住。” “就是在大福地里你教我那些基础法诀时的法子?”卢玳记得当时有瞬间脑袋里都是木的,然后就多了点东西。 “几个基础法诀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如今我也不会直接将大海塞进你脑中,只是分门别类,一瓢一瓢倒进去而已。除了各类法诀之外,所有一个修士应该学的东西,我也都会传给你。” 卢玳理解,他的世界也有智慧传承,那同样是极端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接受传承的对象就会变成痴呆。听起来灌顶法和智慧传承极为类似,都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其他人数十年上百年累积起来的智慧,要走捷径,就要做好面对荆棘和猛兽的准备。 “你今天也不要继续休息了,就从今天开始好了,本来就是传传停停给你适应和接受的时间,也不耽误你休息。”天锋跃到卢玳肩膀上,前爪就按在了卢玳太阳穴上。 卢玳身体一绷,脑海里多出来是芸怀东洲的地图,不只是山川河流,还有各地宗派势力与大国的国界。 “这只是八分之一。你要先知道,自己有多大,又有多小。” 卢玳点头,这位狐王也是位好老师。 芸怀东洲之广大,比卢玳曾经见过的最大的陆地还要大上十几倍,这里一个一品仙宗所占据的面积几乎就能比拟一个小位面的整体大小。很多地方,即便天锋也只是知道,但从来没去过。这里生存着难以计数的凡人,修真之士怕是也要以亿来计算,那天前往哲勒山大福地的修士们很多,却也很少…… 放在卢玳个人,一个金丹确实已经让他挣脱了修士的最底层,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一粒个头大点尘沙而已。 天锋所灌输的讯息不只是占地多少,还有各地的风俗忌讳,灵穴险地,正魔两道的各方势力与主要人物,他们的功法与主要法宝,乃至于习惯和爱好。 “谢过狐王。”多半个时辰后,卢玳将这些知识收为己用,示意狐王稍等,把他从肩膀上放下来,很恭敬的对着小小的红毛狐狸行了一礼。 “碧乐丘附近的势力应该没错,但更远些的,尤其是与凡人的势力相关的,都算不得准。”天锋受了他这一礼,如此多的讯息,其他人想要半个多时辰就收归为己用那是妄想。少说要四五天头晕目眩。但天锋早认定了卢玳是个转世的老怪,这点情况也就见怪不怪了。至于他这老怪为什么少了这么多基本常识?那也不奇怪,转世时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的知识,而是保证自己本性不失神魂稳固,“你也该猜到了,我让你去参加鉴宝会,就是要装作某个世外老仙的游历弟子。你修为勉强够了,气质谈吐也能扮出来。法宝家当我可以给你。现在缺少的,就只是这些知识了。此次鉴宝会恰好也是婺源城城主洛昶方三千年大寿,声势颇为隆重,我不好总是传声,到时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周旋了。” 这些知识只是个开始,天锋告诉卢玳这许多,对卢玳大有好处,确实该谢。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要让人给自己拼命的主家,多少该给长工配上件趁手的兵刃。这些知识就是兵刃的一部分。 “我也只谢陛下这一次,之后再不会废话。”卢玳点头,也不多言。 这些之后,天锋所传依旧不是法诀。而是草木矿石,从凡人所用的巴豆、铜铁,到仙家的芝草、玉髓,一一细数下来,何止数千万种?这些传了七天六夜。 “你且休息半日。”天锋从卢玳肩膀上跳下来。金丹期的卢玳早已辟谷,对于睡眠也没了需要,但他也需要时间恢复灌顶法带来的精神上的疲劳。 卢玳却没回答他,只是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了一个玉匣:“此物便送与陛下了。”卢玳把玉匣转了半圈,打开的冲着天锋,推了过去。 “?”天锋奇怪,这匣子里边压得实实的绿油油一片,怎么看怎么像是苔藓,但卢玳不可能把寻常苔藓拿出来送他。天锋看了看这些东西,眼睛里已经有了些疑惑,再靠近些,黑色的笔尖抽动着嗅闻了两下,顿时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卢玳,“九心净尘苔?” “我也是刚知道的。” 这些就是卢玳从哲勒山大福地得到的苔藓,按照从天锋那里得到的知识,卢玳总算知道了它们是什么。 这种苔藓在灵植里算是一种异宝,所谓异宝,就是寻常之物异变得来的,本质上它还是苔藓。和卢玳之前送出去的那些叶子一样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卢玳恰巧掉进去的那个裂缝极为不惹眼,就算有人故意探查,又有多少个修士会愿意弯下腰尝一尝那挂着灰尘,看起来潮湿黏腻的苔藓? 苔藓不知道在地裂里默默生存延续了多少年,一代又一代被灵气滋养,不变异才怪了。最终成为了异宝九心净尘苔,这异宝的功效说起来简单,只有四个字:解毒,静神。 可真要细细解释,那修真者就都要为它发了疯了:修真界的九成九的秽恶之毒它都能解,不需要炼成丹药,吃上米粒大小的那么一点点就行。至于静神……若将苔藓以真阳之火烘干,碾碎燃烧,也是只要米粒大小的那么一点,其香气可八十天不退,可使人不受心魔侵扰。 尤其是后一种功效,是近乎于逆天的东西。 天锋看了看卢玳再看看匣子,看了匣子又去看卢玳,最终狐爪一伸,把匣子收了:“要我做些熏香给你师兄师姐留下吗?”至于卢玳到底从何处得来的这些苔藓,身上还有多少,天锋才不准备去深究。 卢玳摇摇头:“他们靠这种东西修炼,即便有所长进也根基不稳。”说完卢玳闭上了双眼,径自闭目调息去了。天锋也不再问,团成一团同在调息。 *** 如此,过了二月有余 “你现在所知,已经足够了。再休息两日,将那正天印炼制一番,也算是学以致用了。”其实莫说是金丹,比起寻常元婴,卢玳如今在所知上都不差分毫。天锋几乎算是倾囊相授了,不止芸怀东洲的,他所了解的关于其他四洲的也同样灌输给了卢玳。天锋没教给卢玳的,除了一些太过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只有两样:一是他碧乐丘狐族狐族内部的讯息,二是与双修有关的一切。 “嗯。”卢玳手按着头,虽然每一段都会休息一段时间,但积累到现在,卢玳还是有种昏沉沉的感觉。他过去的所知,真的太少太少的,天锋这两个月的时间塞进他脑袋里的,几乎就是这个世界完整的体系,这可是狐王本人五千年学识的累积,比起任何智慧传承所传递的更多得多。 如果不是卢玳神魂强悍,不是他触摸参杂经有过各种功法塞进去又扯出来的经历。换个人来,别说两个月,用两年把这些知识塞进去,那人也废了。 天锋确确实实休息了两日,这两日间他就和凡人一般,吃饭睡觉。其余时候就翻出来了大堆散碎玉料雕琢雕刻小玩意,这也是悦真子当初弄来散碎玉料摆件给他当玩具,让卢玳养成的爱好。 两天之后,房子重新收拾整齐,卢玳盘坐在正中,小印放在身前,随着卢玳伸手一指,小印浮了起来,悬在卢玳面前,卢玳的真元涌入了正天印之中…… 原本师兄师姐给他的,祭炼与否都无所谓,那些法宝谁拿来都能用,卢玳还是头一回祭炼一件法宝,好运气的是,五火道人入魔,他留存在法宝中的真元也掺入魔性受到了法宝的自主抵抗,甚至正天印上上代主人留下的禁制,也随着双方的角力被破坏殆尽。现在的正天印就是干干净净新近制作出来的法宝一般,天锋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说让卢玳拿正天印来练手。 卢玳的真元如水浸沙,一层层的侵入正天印的内核,在其中刻下自己的烙印,参悟正天印材质与其中篆刻法印的奥妙,与自己刚刚学到没多久的知识验证,学到更多。不知不觉中,沉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天锋一直守在卢玳身边护法,卢玳的状态让他眨了一下眼睛:“果然是好运气的老怪。” *** 六个多月后,此处是距离广岚山门万里之遥的聃木城,巳时刚过,正是城里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头顶一道极其灿烂的银色霞光,陆续就有虔诚的百姓跪倒在地,低声祈祝。 此地城中的仙官比滔城的那个要管事得多,修为也更高些,摇摇晃晃飞到了天上,想要看一看究竟。谁知他刚靠近了些,霞光顿时更加刺眼了千百倍且从中间裂开,仙官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他本以为这次是死定了,但身体只在空中翻滚了两下便定住了。他眼皮一热,疼痛也消减了许多。天官睁开了双眼,发觉自己跌坐在云海之上,被云雾遮挡了视线。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云雾散开,仙官愣在了当场。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座仙家车辇,六十四头巨兽黑鳞银鬃怎看都是瑞兽麒麟,墨色车骨宝光晶润似有点点繁星必不是凡品,更有垂下的幔帐丝绦如飞瀑直下银河泻地难不成是传说的鲛绡? 仙官呆傻的当口,幔帐掀开,一位白衣仙人站在车檐边上,对他有礼一笑,却让仙官魂荡神驰…… 婺源城鉴宝会 第44章 四十四白衣仙人 仙官正走着神,陡然间一阵凉意从头顶直通脚底,一个激灵之下,仙官顿时恢复了清明,知道自己这是冒犯了仙人,顿时满头冷汗的低下头去:“小道聃木城宋翊,见过上仙。” “当不得上仙,在下卢玳。路经贵宝地,扰了道友清修,还望道友不怪。”卢玳拱手施礼,俗语人要衣装,卢玳身着纯白宝衣,腰束银线白羽玉带,宝衣后摆迤逦,大袖飘飘似飞,又有幔帐如星河般缀在他身后……实在也怪不得这仙官被迷了心神。 “不敢,不敢。”仙官赶忙还礼。 “我这就将道友送回。”卢玳又是一笑,对着仙官一摆手,仙官已经落回了地上。 脚踏实地,心也落到了肚里,仙官这才发现手里多了个瓶儿。隔着玉瓶都能闻到其中药香,仙官顿时狂喜,抬头正要施礼,却只能看见空中有一团白云聚而不散。仙官顿时恍然,如此仙家,怎能让凡人窥见其踪? 忽然间有一点雨水滴落在仙官口中,仙官下意识舔舔嘴唇,分明觉出其中有淡淡灵气。没等仙官想出个所以然,聃木城中突然暴雨大作,在外跪拜的百姓眨眼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可等他们找到避雨之处,这雨就又停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41 城中不少人因为淋了雨大骂出声,可骂声还未停,就有人惊叫出声:“我的病好了!”“我的眼睛能看见!”“我不瘸了!”等等等等,皆是淋了雨的有病之人惊喜之声。 仙官此时已经回到了府中,正大声命令仆人尽力去收集积水。 *** “陛下,你好些了吗?”车辇内的空间就与卢玳在正清院的房间布置一样,天锋团在一个白色的蒲团上,仿佛洁白的云上燃烧着一团火。 听到卢玳问,天锋的耳朵缓慢的前后摆动了一下,他僵硬的抬头,一顿一顿的朝着卢玳扭了过去,只是原本狐狸清澈的蓝眼仿佛蒙上了一层浊雾,混沌不清,嗓音也没了低沉醇厚,反而嘶哑得厉害:“你……” “在。” “在距我千里之内,不许你使用任何乐器。”天锋咬牙切齿,语毕大概是又想起了什么,露出一脸痛苦之色,赶紧低头,整只狐狸缩成一团,还用两前爪按住了耳朵。 “……” 卢玳默默不语的另寻了一个蒲团坐下,手里多了块碎玉,他用指头抚摸着玉石,玉石表面随着他动作落下层层粉末,渐渐露出个兔子的轮廓。 尾巴略抬起一道细缝,狐狸看着那只渐渐成型的小兔子皱了皱眉。卢玳炼化正天印入定,醒来之后从金丹初期到了金丹中期,这是他这段时间学识积累又与炼化法宝的感悟相通,从而得到的提升。 当时他拿出了两瓶灵丹,让卢玳吃下去巩固根基。这之后,天锋就开始了不断朝外掏东西:银麒玉辇,极品法宝,就是现在他们坐着的这个。还有卢玳从头到脚的这身,头冠、法衣、腰带、靴子都是中品法宝,并无名称,分开来各有妙用,合起来可激发一个能够躲过元婴老祖窥探的隐遁法咒。卢玳脖子上挂了一枚圆形晶石,名无量混晶,可以让卢玳以金丹中期的境界却使用出金丹大圆满的威能,大家族的核心子弟出外历练的必有之物。左腕上有一支元岐玉镯,其中可纳入一座百丈高山。尤其灵石之类散碎物品,狐王更是拿出不知多少。至于丹药,都是狐王和卢玳拿出材料自己炼制的,只是碍于狐王没有丹炉,又缺少一些药材,丹药的数量不多,但用做排场已经足够了。 银麒玉辇是天锋许多年前自一个幻境中得到,虽是极品法宝可主要功能是用来赶路,太不实用。中品法宝的衣裳,乃是碧乐丘里居住的一支蝶妖的供物,寻常修士精怪难得,狐王要多少有多少。元岐玉镯这类空间不小的储物之物,是他与那些精通炼器的宗门或修士换的,年月积累下来也积存了不少。也就是无量混晶略微珍贵些,也就是无量混晶略微珍贵些,可让道胎期以下修士,跃两个小境界,但也仅此而已。对于一些修士来说这是逆天的宝物,可是对天锋,对卢玳来说,只是摆架子的必要装点而已。 卢玳被“装点一新”,一人一狐便离开了广岚山门。初时卢玳当然没穿得像只孔雀,他们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远离广岚山门,准备寻一个地方,让自己的出场符合“刚入世的世外高人之徒”。 就在路上,天锋突然又有了想法——大家子弟都得有点爱好,而还有什么能比弹得一手好琴,更适合装?天锋灌输过卢玳的知识里自然也包括乐理音律,所以天锋很干脆的给了卢玳一架同为中品法宝的古琴。天锋也是只爱好音律的狐狸,当时他还是很期待的,毕竟卢玳嗓音不错,言谈间忽略某些时候气死人的内容,纯以音色论,还是很让人舒畅的。 卢玳把古琴炼化好之后,很认真的弹奏起了《小溪融雪》。这本该是一曲温暖柔美清新和悦的曲子,但是卢玳……他只拨弄了三下弦,山崩了!地裂了!狐王晕倒了! 再怎么没听出来自己弹奏得和曲谱有什么不同,卢玳也知道不对劲了,赶紧带着狐王跑了。天锋一路上耳朵都在轰鸣,他甚至怀疑自己聋了。等到到了聃木城,以符咒做出撕裂虚空的假象,现在坐在柔软的辇车里边,耳鸣之声逐消,狐王才总算有了一种自己的耳朵保住了的感觉。 “其实你可以弄一把高品级的琴。”看着卢玳,天锋忽然又有了其他想法。 “为何?” “起手就将一把中品法宝的琴发挥出它全部的威力,你是我看见的第一个。”天锋顿了顿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还是等此间事了,你自己去寻琴吧。” 卢玳那是无差别攻击的,除了他自己安然无恙,其他人无论敌友都跟着遭罪。狐王自认为自己法力高强,可是……在音律一道上,他真是甘拜下风。 “我明明觉得自己按准了音的。”看天锋这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卢玳反而有些不忿了,他还从来没被人在音乐这方面嫌弃过,原本还是狱主的时候,一声嚎叫不知多少魔族热血沸腾的为他舍命搏杀,“无论如何也比那极乐天尊如同弹棉花一般的乐音也好听多了吧?” “……”天锋能说啥?极乐天尊那妖人虽然多有遭人诟病厌恶的地方,但他精善音律这点人所共知,他的琴声被称为极乐妙音,即便不掺入极乐天尊本人的真元,其音也让闻者如入仙境,结果到了卢玳这里就只有一个弹棉花的评价。 卢玳一气之下把琴拿出来了,看架势这就要研究给天锋。天锋终于顾不上他狐王的尊严了,近乎是惨叫的嚎了一声::“别——”已经窜到辇车外边去了,辇车是架在云上的,拉车的麒麟其实是傀儡兽。跑出来的天锋绕着云层的最外缘跑了两圈,第三圈跑到一半的时候看见卢玳了,没拿着琴。 “回去吧。”卢玳少有的有点蔫蔫的。 天锋戒备的看着他。 “我不弹了。” 天锋努力思考了一会,确定卢玳应该不是说谎,才蹦到了他肩膀上。 “真那么难听?” “乃耳聋之音。”天锋实话实说,也是一语双关,听了之后既让人恨不得耳聋,也是难听得直接就让人耳聋,“你既生而为人,有些许缺点那是应当的。”天锋怕把卢玳打击得深了,而且他刚才逃跑的模样也确实太难看,特意多说了两句安慰。 卢玳的手动了一下,他方才实在是手痒,真想把狐狸一把抓下来搓揉一番,以解心头之恨!但是卢玳最终还是没那么做,只是心里暂且记下,想着以后要经常去碧乐丘找狐王以乐会友才好。 *** 辇车速度极快,比之卢玳曾经乘坐的龙舟还快上三分,但他们要去的聃木城也不近,颇有一段时间就要花费在赶路上了。 不过一人一狐也各有事情做,卢玳除了偶尔做些雕刻之外,他多将时间用来梳理与熟悉新得的知识,尤其与修炼有关的,法阵、炼器、制药、画符之类,每每都有所得。无奈他需要驾驭车辇,不能入定。一旦发现自己心神沉得深了,立刻就要强迫自己醒来。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卢玳也不由得心烦气躁了。 天锋则一直在静修,他在哲勒山大福地虽然并未伤上加伤,但服用了三叶五阳草,依旧是中了火毒。他变成红色也不全是要遮人耳目,也有火毒之因。可惜火毒虽被称为毒,却不算在秽毒之中,乃是五行之毒,九心净尘苔解不了。 恢复得再多,在无良药辅助的情况下,也至多是一二成的修为,这点修为说多,连在那些老怪物面前隐藏真身都不可能,说少,却又恰恰会引人注意。天锋深知于此,所以从他打定主意改道开始,静修时便不再是疗伤,而是极尽所能的将自己重伤之躯假扮成一只有些道行的寻常灵狐。 他早已是功德圆满了,最近只是精益求精而已。 第45章 四十五交通事故 这日天锋醒来,发现卢玳既没熟悉知识,也没在雕刻,而是在捏着指头掐算什么。 “这演算之法,可不是能随意拿来熟练的。”天锋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在将这些灌输给卢玳的时候,忘了把警示一起灌过去,赶紧亡羊补牢,“演算之法是大神通,修真者使用时有所得也必有所失,失去修为还只是最轻的,最紧要的气运、寿元也同样会因推算而流失。若是一个不好,要推算的事情与一些大事搭了边,转瞬间身死道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我只是……想算算我师父的转世。”卢玳被教训,讷讷的把掐算的手停下来。 天锋一听,默然了下来:“你师父去的时候只是金丹,即便转世,他也再不是他了。” “我知道。”卢玳点头,“但他欠我的,就算转世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另有些事卢玳不能说,因为那就要与他心口里住着的绿豆有关了。 “那是你师父,还是欠账了的?比如搜魂咒?”天锋哼了一声,打趣的问,却也没再劝。转世的老怪又如何,现在卢玳才十九岁,再过段时间不过二十,凡人来说是刚戴冠的年纪,将将成人。对修真者来讲,更加是个孩子。孩子没了爹娘,终归会想念的。就如天锋自己,一千多岁的时候没了父亲,不是同样思念了几百年?有些事别人怎么说都是不管用的,总归是要自己去经历。 “对。”卢玳也笑,天锋唯独这个并没给他灌进来。 “刚刚算着了吗?”只是算悦真子的转世之处,天锋倒是不怕卢玳不小心把自己小命玩进去了。 “他还没轮回。”卢玳摇头略有些泄气。 “修士死后轮回总是要比凡人慢的,再等两年,等十年到了你再算算。” 关于轮回,卢玳的世界里有一条冥河,死去的灵魂尽归河中,记忆越多执念越多留存感情也越多的灵魂就越沉重,吞进的喝水也就越多。冥河水不会被灵魂所吸收,吞得多了也就吐得多,这些冥河水会将灵魂的记忆感情一起夹带出来。这些记忆会化成冥虫,供冥河两岸的怪物吞吃,卢玳也挺喜欢吃的,它们别有一番滋味。 脸盲狱主修真记_42 等到灵魂越来越轻,浮出河面,也就到了转生的时候了。 这个世界里掌控轮回的是转生轮回盘,卢玳虽然不知道它具体如何运作的,但终归是要消磨掉前生记忆,那必然也是意志力越强的人转生越艰难。 “修士死后还会是人吗?” “不知道。”说到这,天锋突然挺胸抬头,盯着卢玳的两只眼睛放出灼灼的光芒,“虽然那些凡人说什么积善德才可能成人,积恶果坠入畜生,转生轮回盘哪里是那么能捉摸的。况且人?畜生?哼!” 他不“哼”那声,卢玳也很理解他的感觉。身为狐狸精之王,他自己的种族才是高贵的有灵性的,人?那是什么东西? “陛下,您的尾巴翘起来了。”在天锋展现自己王霸之气的时候,卢玳煞风景的道。 匆忙把尾巴落下来的狐王,有一种极端憋屈的感觉,不过谁让卢玳是人呢?天锋团在一边自己静修去,不理卢玳了。 ——至于天锋为什么总强行压抑自己翘尾巴的冲动?因为作为兽形,他的尾巴一翘起来,后边就无遮无挡了…… *** 推算师父的转生没有结果,卢玳却不准备按照天锋说的等两年那么久。因为推算之后,他发现最近的心烦意乱,原因并不都在他自己身上。还有心里住着的绿豆的影响,师父八成是就快转生了。 卢玳不准备再去梳理知识了,时机不对,干脆专心在玉雕上。他用的那些散碎玉料,成色都是极差的,即便卖给凡人也得不到几个钱。但经过他双手雕琢出的玉雕,不说形态惟妙惟肖,单只是玉色都从原来的黯淡无光变做仿佛裹了一层莹润珠光,变得柔美剔透。 天锋也不再静修,拿了几个镂空玉球用前爪拍来拍去的玩耍,突然玉球被卢玳拿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红玛瑙雕琢而成的狐狸。狐狸团成一团,脑袋埋进尾巴里,翻转一下能看见团在尾巴下面的四肢与圆圆的肚皮,分明就是天锋自己睡着时的模样。 这红玛瑙该是卢玳最好的一块材料了,不过也是凡品,可现在卢玳雕琢出的这只小狐狸一团艳红仿佛燃烧的火,更有淡淡幽香传来。卢玳虽然并没炼制,但他是以真元雕琢,多少有真元被玛瑙吸收,如今这红玛瑙狐狸已经算是一件宝器了。可至多是让佩戴的凡人延年益寿,对修士是毫无用处的。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真正炼制几件法宝。”天锋皱眉说,但爪子一挥,玛瑙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拨弄个玉球过来又玩耍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不是红毛的。” “记得了。”卢玳点头,他雕这红狐只是一时兴起,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天锋收下了红狐,又间接表示更喜欢金色的。卢玳顿时有些开心,这和他其余送人的东西不同,这是“无用”之物。而卢玳雕它既随手为之,却又是花了心思,这是……爱好。是不知不觉被培养出来的一种新的习惯。 天锋的接受,让卢玳有一种另类的被认同的喜悦感。他很认真的在脑海中已知的材料中翻找,想着狐王那样璀璨的毛色到底该用什么材料。 “咣当!”辇车忽然摇晃了一下,这只是开始,车辇仿佛激流中的小舟一样剧烈的晃了起来。卢玳匆忙掐诀,车辇才渐渐稳了下来。 “怎么?” “有其他人的法器路过,与我们撞……” “不知是哪位路过的道友啊?!不知可愿与我等共醉!嗝!啊哈哈哈哈哈哈!”传音的修士撕扯着嗓子,听得出来他的嗓音原本该是颇为清朗的,但现在近乎破音。 辇车现在是在赶路中,虽然开启了基本的防御阵法,但并不会拦阻无害的法术,比如传音。 卢玳原本要拒绝,但天锋已经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前爪连拍:“卢玳,无论他们是不是与我们同路,多认识些修士总是好的。” 听他这么说,卢玳却猛然想起来大福地里,那个想和天锋攀交情的人修,那家伙说的是什么来着?“灼泸酿狐王可还喝的顺口”?灼泸酿就是酒吧? *** 说这世上万法皆可入道,于是有降妖伏魔的道,也有吃喝玩乐的道。 比如杜耀、杜峥师兄弟,就是以酒入道,他二人在俗家时也是堂兄弟,家中世代经营酒馆,后同拜了一位自号老酒鬼的散仙为师。还有汤锅、汤勺师兄弟,他出身八品宗门百厨门。这四人在一处小密境中相遇,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破锅寻到了破盖,真正的是臭味相投!就此结伴而行。 前日得了婺源城鉴宝大会的消息,四人想去凑热闹,更想去看看那里可有酿酒或做菜的好材料,四人整理整理就上路了。 他们四人赶路乘的乃是汤锅的法宝,看起来就是一口大锅。四人在锅盖上坐在一起,杜耀杜峥摆出美酒,汤锅汤勺做出佳肴,一路上行令猜枚,吟诗弹琴,好不畅快,这法宝原本是圆圆的一口大锅,但是让汤锅驾驭起来,却是蛇行龙翻,普通修士都寻不到轨迹的。 这一扭,就不小心撞到了卢玳的车辇上。其实不只是从下朝上看,就是同在空中,其他人看着卢玳的车辇,也只是一团云。看的时候发现不了,但都撞上了当然就发现了。不过这种碰撞,四人早已习惯。 汤锅不急着把锅盖挪开,依旧蹭着对方的护阵云层,不让对方的法器离开。杜耀打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其余三人也驾轻就熟的起哄。 “喝酒吃饭人越多越热闹啊!” “修真多寂寞!饮者醉逍遥!” “云那边的道友!可愿让我等一窥仙颜否?!” 四个人越吼越畅快,越吼越高兴,陡然间,眼前的云就真的分开了。但是一看云后露出的银麒玉辇……四个醉鬼顿时就吓醒了酒。 他们如此放浪形骸,无所顾忌,并非不通人情世故,恰恰这才是他们的处世之道。四人两个酒修,两个厨修。若遇上后台硬修为高的,大多自重身份,不会与他们计较。若是后台不硬,修为相差无几的,不愿与他们为伍,那径自离开就是。若是愿意与他们一起吃喝的,他们也乐意接纳,朋友也总是不嫌多的。 但是偶尔……偶尔他们也会踢到铁板上,比如现在,此等法器,必是名门大家出身。那种人极少会与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同乐。但如今四下无人,把他们教训一顿倒是可能。 四人互看一眼,要是分散逃跑能逃掉一个两个,可四人没想丢下同伴,只能硬着脖子一块受着吧。 “这位道友,我等方才醉后癫狂,还望海涵。”杜耀是带头嚎的,这个时候也是带头认罪的。四个人齐齐站在锅盖边沿,施礼赔罪。 “怎么?邀我喝酒,原来是诓我的吗?”温温和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倒不像是生气。 第46章 四十六吃吃喝喝 “不敢不敢,我等……”杜耀抬头,瞧见卢玳下了辇车,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先是一呆,继而脸上一红,低下头来,“我等……” 其余三人奇怪怎地杜耀成了结巴,也偷偷抬头去看,顿时比杜耀也好不了多少。貌美修士并不少见,尤其是那些后天修饰出来,可那再美至多也就是个肉雕娃娃,气度风仪是修饰不来的。 “在下卢玳,谢过四位道友相邀。”从卢玳身后车辇里又蹦出来一只通身火红的小狐狸稳稳落在他肩膀上,手一挥,银麒玉辇霎时收入他手中。卢玳悬于空中,一步一步走到了他们这锅盖之上,身姿挺拔如亭亭玉树,神色平和还略有些好奇。 卢玳的善意清晰明确,四人彼此看看,还是杜耀作了介绍:“在下老酒鬼之徒杜耀,此乃师弟杜峥。这二位道友乃是百厨门门下汤锅、汤勺。” 厨修难成正果,又不善攻伐,想要得到资源更是不易,百厨门虽然只是八品宗门,却是厨修的最高宗门了。门内何止百厨,却只有百人能得到“正号”,这正号都是以厨具为名。他们自家人以此为容,但外人初次听闻十有八九会忍俊不禁,倒是并非恶意取笑,只是多多少少会觉得好笑而已。 交好如同兄弟杜耀杜峥两人,头一次听闻更是大笑特笑,他二人是不掩真性。所以,杜耀这一介绍,四个人都盯紧了卢玳看他反应。结果,卢玳没反应,或者说他太正常了。 卢玳对着四人分别见礼:“杜兄、杜兄、汤兄、汤兄。” 他们哪里知道,卢玳那个世界别说叫汤勺、汤锅的,就是叫粪叉、粪桶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他对名字的接受度非常高。 此时,卢玳的容貌再如何赏心悦目,四人也都无心欣赏了,反而是心中惴惴。 这样的反应,在他们想来不是心机深沉,有什么心思都能藏而不漏。就是他听多了这样的名字,不以为怪。若是后者当然还好,若是前者,那他们四人可就要不好过了。虽然这人修为与他们相仿,但功法与法宝不同,打起来相差也是极大的。俩酒修,俩厨修,怎么看他们也不会是这财大气粗修士的对手。 脸盲狱主修真记_43 但再怎么害怕,也只能自己悔不当初,不该借酒装疯飙法器,结果惹出来了这么一位。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着把他招待好了,也好赶快送客。 *** “卢道友请坐,请坐。”杜耀硬着头皮站到了卢玳身边招待。 卢玳点头,抬手轻轻一撩下摆,坐了下来。 ——凡间桌椅板凳用了不知道几万年,可修士依旧习惯席地而坐。 杜耀四人之前也是直接坐在锅盖上的,却是你靠着我,我倚着你,伸脚抬腿,怎么舒服怎么来。卢玳如今坐也是坐,但他是跪坐,也是正坐,膝盖并拢,上身挺直,坐在自己脚后跟上,双手平放腿上,下摆在他身上平铺,宽大的袍袖落在了地上。就连他肩膀上的狐狸跳下来后,竟然也是以与主人一般无二的姿势跪坐,只是一条火红的大尾巴绕在身前。 若有个以画入道的在此,必定双眼放光的将这美景收于笔下。但对于这四个散漫惯了的修士来说,顿时觉得一种无形压力,本来就拘束的腿脚更仿佛缀上了铅块,一个个难受得要死,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请。”杜耀两手间多了个托盘,上面有二盏一壶,虽不过是低品法宝,却能滤除灵酒中杂质,使其越发香醇清冽,杜耀自己都不舍得使用。这二盏一壶都放到了卢玳跟前,将他做贵客招待。 “请。”卢玳端起酒盏,一口饮尽,挥袖间,众人跟前都多了几盘灵果。这里边还有天锋送出去的,只因这四人不等卢玳多说,就分了他这个寻常灵狐一盏。天锋也低下头去,一口饮尽,顿时一脸的惬意。 有来有往,让四人少了些忐忑,并非他们舍不得些许美酒,只是这样子,总算表明卢玳不是来找麻烦的。尤其卢玳身边的天锋,能将灵宠养得那般机灵鲜活的,也该不会是恶人。 汤锅汤勺也来了精神,卢玳与天锋跟前又多了数个托盘,同样是两人份。卢玳面上没变,实际上很高兴的发现,其中有肉,他还以为要到了婺源城才能尝到,夹了一筷子进嘴里,卢玳赞了一声:“好手艺。”只可惜是熟的。 被赞了手艺汤锅汤勺也开心了,一时间众人你来我往,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杜峥忍不住开口问:“不知卢道友出身何处?”其他三人顿时脸色变了,杜峥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般修士自我介绍都会将师出何门放在开头,不说的那是人家的事,这般追问极为失礼。 卢玳却没着恼,其实他就等着这几人问呢。 “也是卢玳失礼了,只是……”卢玳面上有些腼腆,“在下头次出外历练,家中长辈叮嘱,除非我闯出了些名头,又或者生死存亡之际,否则不能将家门报出。” “原来如此。”杜耀四人彼此看看,这情况他们也只是听说过。这世上除了敞开山门的高品仙宗与世家大族外,还有些避世的散修,隔上几百几千年,那些家族里便会派遣其出色弟子外出游历。这是让他们碰到了一个? 不说他法宝衣冠,他气概风度也像是被精心养育出来的,就是少经风雨了些。不过四人既没有也不敢生出歪心思,这些隐世家门里出来历练的与那些大宗门的核心弟子一般,身上大都被种下特殊的咒印,无事还好,一旦出事,他们家中就会有所感应。即便是一些老怪物在对这些人动手的时候,也要掂量二三,以免给自己惹上仇敌。 不过,原来急着想把这尊大神请走的四人心思就有些变了。只以为他们自以为想明白了,为何自己撒酒疯的一叫,卢玳这明显和他们不是一档子事的人就那么干脆的过来了。他这是初来乍到,急着拓宽人脉。 “卢道友可知道婺源城?”杜耀试探着一问。 卢玳立刻眼睛一亮:“在下听闻不日便是婺源城鉴宝会,特要去见见世面。” “那我们正好同路。”杜峥一拍手,哈哈大笑着凑了过来,却不是冲着卢玳的,“卢道友,你这灵狐好酒量。”边说,边用自己的酒坛子给天锋的酒盏满上了,“此酒乃火菩提所酿,烈得很,小狐狸可能饮?” 他话没说完,天锋已经一口满饮,又用两只前爪握住酒盏示意杜峥再来。 杜峥一拍大腿:“够豪气!”直接拿了个甜瓜大小的酒坛出来,放在了天锋跟前。天锋立刻扔了酒盏,前爪拍开就泥封,直立起来探头进去狂饮。等他把头抬起来,狐狸毛已经湿漉漉的了。 修士极少收兽修为徒,他们身边跟随的兽修,不是仆役就是坐骑。虽然那般相处对于兽修也有好处,但毕竟没了自由。即便是这四位习惯了走南闯北,朋友满天下的修士,也少有见到天锋这样灵慧又可爱的狐狸。一时间汤锅和汤勺也围了过来,拿出好东西给天锋吃。无奈天锋见到吃食却没太大的反应,依旧和杜峥斗酒。 杜耀略有些担忧,怕卢玳不喜。但是瞧他面上并无异色,看起来反而有几分喜欢,甚至伸手还找汤锅要了一盘洛芙鱼的鱼生下酒,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他们四人本都是爽朗豁达的性格,相处一段发现卢玳虽然规矩大,但是为人温和不争,还有些少年人心性,也就渐渐放开了。 卢玳与他们一路吃喝,后来干脆邀了他们上辇,散了辇外的云团,敞开了幔帐,只留下罗伞翻飞。路上遇到了同道,也邀来一同宴饮。单独或是几人结伴的修士多是应邀而来,也为他们添上一二佳肴。也有或是戒心太重,或是不屑,那却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 辇车内的空间大小可变,随着人越来越多,已经大到如同一座楼台。应邀而来的修士大多是同路参加鉴宝会的,与杜耀他们那般只是聚集起来排遣路上寂寞的当然主流,可也少不了存了别样心思的。 尤其是从杜耀那里知道了卢玳身份,倒是不至于存了谋财害命的心思,只是想着卢玳涉世未深,从他身上占些便宜。可但凡有人不怀好意的过去与他说话,他就直视着对方双眼,不发一语,只在唇边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温和却又傲慢。 但虽无一言,他这表情又像是指着鼻子在骂:“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在场的都是小修士,再如何厚脸皮,也挨不住被这么看着,更何况还是在唱独角戏。 可若是杜耀他们那般,并无恶意的去找卢玳攀谈,卢玳却丝毫没有倨傲之意,反而与对方谈笑风生。有心之人立刻明白,卢玳可能是初出茅庐,但可并非是软弱可欺的菜鸡。 第47章 四十七错过 因为卢玳的表现,怀恶意的要么收了心思,要么乖乖走人,众人的气氛倒是更好了几分。有不少人正式交换了拜帖,这算是从认识的路人,变成一般的友人了。 到距离婺源城还有七八日路程的时候,众修士便开始作别。他们毕竟不是一路的,此次鉴宝会,又是城主三千整寿,虽然洛城主不稀罕他们的寿礼。但打点好了那些下层的管事人,那些人松松指缝稍稍漏出些什么,对他们也是大有好处的。 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杜耀几人也与卢玳道了别,不过临走前各送了卢玳许多美酒美食。卢玳以常元丹回赠,四人也干脆收下,可谓是宾主尽欢。 *** “从入城开始,除非发生了什么极为凶险之事,否则我不会再与你传音了。”客人都走了,卢玳的车辇重新挂好了幔帐,内里恢复成了原本的小房间。这几日让卢玳看到了他酒鬼的天锋,立刻恢复了他的狐王威严。 “好。”卢玳并无异议,他从天锋那里,还有从杜耀四人以及其他修士那里,得到了许多婺源城的信息。 这座城里没有凡人,但是正、魔、妖、鬼各路修士并存。天锋若是在里边露了行藏,卢玳这么一个金丹必然护不住他,修行数千年的昱狐狐王,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想要食他的肉饮他的血,将他扒皮抽筋。 但对于即将面对的事情,天锋谨慎却并不畏惧,他拍了拍卢玳的膝盖:“拿坛好酒来。”与其花时间去胡思乱想,不如用来喝酒。 卢玳依言照做,拿出个酒坛子放在边上:“看来我还要多买些好酒。” 天锋把扎进酒坛子的脑袋拔了出来,他看了看卢玳,终于是点了点头:“大善。” 其实鉴宝会之后,就要各奔东西,卢玳买了酒…… *** 婺源城并无城墙,却有八条水道绕城而过,但若有人想着可以从水上横飞而过,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有人说每条水中各锁有一条修为堪比元婴老仙的小蛟,还有人说依水而设的护城仙阵厉害,但到底如何,婺源城立城太久,又长久没人敢去以身而试,所以现在大多数人都是不清楚的。可只要知道,横飞而过断无好下场就是了。 要想入城,必须通过分布八个方向的玉桥。卢玳驾着车辇,落下地来,自然是引来众修士侧目。但见他只是站在队尾乖乖排队,众人视线反而没收回去,反而更紧盯着他不放了。 如此排场的一般都会有婺源城的贵客玉牌,不需与他们这些修士一同排队。众人正奇怪间,一个身着婺源城三等执事服色的修士来了,对着卢玳笑呵呵的一礼:“这位道友,近日我主生辰,可是来祝寿的?”这也是够不客气的,明摆着就是要寿礼的。 卢玳把一个小玉牌递了过去,这就是他礼单。执事将玉牌捏在手中意念一扫,继而对着桥头的方向传音:“千年玉蚌玄珠十枚。千年五彩珊瑚树一株。” 他传音没避讳着,桥头的管事能听见,卢玳前边的修士也能听见。在此处排队的都是最寻常的修士,顿时一阵喧闹,但这执事面上依旧是刚才那笑呵呵的模样,对卢玳的寿礼没表示出惊喜,也没表示出不屑。 卢玳要扮演的,是一位底蕴颇为丰厚,头次出外历练的修士。这份贺礼对于周围这些排队等着入城的散修来说,是重礼。但相对于真正的重礼来说,却并不算什么。 脸盲狱主修真记_44 卢玳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洛城主,也没必要大放血出风头,只要表示出他一个后辈对于一位前辈的尊敬就足够了。继续保持现在他的风格,他就已经有了能安全带走天锋所需灵草的资格了。 “还请公子说明姓名,来处。”执事对卢玳换了个称呼,但其他用词依旧是听不出恭敬。 “在下卢玳,新近出门历练,因为师门规矩,具体传承却是不便细说,” “小人姓赵,卢公子称呼在下赵七便可。”赵七还是在笑,手一比,示意卢玳跟他走:“卢公子想来是头一次到我婺源城来,请公子随我来。”他一边给卢玳带路,一边讲婺源城的规矩讲给他听。 虽然已经大体知道,卢玳依旧听得仔细。 婺源城内虽然修什么的都有,但也有不同地区的划分,正道修真集中在东边。北边的是鬼修,南边的是妖修,西边的是修魔的。四片区域之间只有几个入口可以往来,在婺源城规定的集市里,修士们的买卖都被婺源城所保护,只是要交一成的税,遇见假货受骗上当也可以告到巡城修士那里。想不交税也可以,各区域都有些暗地里的交易,但那些是不受保护的,无论是受骗还是被杀,只要婺源城的巡城戍卫没发现,就都不管。 在城里有客栈可以居住,也可以借宿民家。客栈贵,但受到婺源城保护。民家便宜,若是不会分辨良莠,被剁成肉馅煮了饺子,婺源城同样不管。 赵七带着卢玳到了桥头,桥头另有修士递给赵七一枚白色玉简,玉简在赵七手中银光一闪,上面多了卢玳二字。 “此乃我婺源城贵客玉简,城中但凡是挂着婺字标记的店铺,卢公子都可得九成九的优惠。另外城中不可御器飞行,还请卢公子见谅。” “多谢赵执事。”卢玳接过玉简,赵七示意卢玳可以先过桥了。 *** 在桥这头只能看见城里模糊的图像,原本以为过了这个哨卡一样的地方,还要走上一段才能到那边。可卢玳的脚刚刚迈过去,就已经是站在桥那边了。 在此之前,卢玳没急着走,他站在原地,打量着这个修士的城市。看高耸的楼宇,看蹲坐兽头的飞檐,看梁柱上精致的彩绘……他见过很多的大城,属于各种各样的文明,不过那是在他原本的世界里。而且除了魔界自身的城市,卢玳从来没有想过作为一个个体到那些城市中去,当他见到那些城市的时候,往往也是她们毁灭的时候。 卢玳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后悔,即使那些文明无法与这个修真世界相比较,但他终究是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但又一想,那些文明和建立文明的种族与他们的神灵,大多也是进了卢玳自己的肚子,不算浪费——他很快就把那一丝后悔扔回了另外一个世界,多愁善感才不是他的性格。 不远处有一块区域有马车等待,婺源城广大,又禁止驾驭法器飞行,于是就有了租车的营生。拉车的灵兽马身虎爪蛇尾,相传乃是上古灵驹与龙种的后裔,不过现在它们已经半丝龙气也无了。御手也多是兽修,他们是受婺源城庇护的兽奴。 卢玳租了一辆,径直让车夫带自己去了东城最大的客栈。这里的客房不是按照天算,而是按年算的,且不得拆分的。就算这规矩太过霸王,卢玳也只能交了八块上品灵石租了一间上房,正由两位少女领着前往上房的路上,他突然心头一动,停下脚步,伸手掐算。 见卢玳不动,引路少女也不催促,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却见卢玳猛然转身朝来路走去:“房已租下,回来再看!” 出门看见正好也有一人下了马车,卢玳二话不说就坐了上去,直接回到了出入口。 落脚的地方都没定下,卢玳就这么出城了? 上了车辇,卢玳道歉:“陛下,我要耽搁你十日时间了。” “你师父?”卢玳这样诡异的举动,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原因了。 “西边,大概五日路程。”卢玳点头,手中依旧掐算不停,“奇怪,我师父这个命格……怎么是早夭之相?” “你师父即便前世入魔,却并未造下杀孽,他修行时又是多积善缘之人,若轮回,不该是早夭啊。你如今也没见到他本人,只能按照出生时辰推算,推演卜算又是新学,怕是不准的。” 卢玳也点头:“该是不准吧……” 即便想着不准,心烦意乱的感觉依旧让卢玳不得不将车辇催动到极致。五天的路程硬生生又缩短了半日,眼看着悦真子转生之地就在眼前,同时卢玳也能从那个方向看到一股极端不祥的黑烟。 *** 吴家村虽只是个凡人小村,其所属的吴岩镇却多有修士来去,村民们都自认是见过神仙的,不是一般凡夫俗子。有仙就有妖,当族长被人告知,村中吴喜友家的媳妇早已死了,现在怀孕的是个披着人皮的妖精时,立刻抱住了那位明察秋毫的道长的大腿,求他救下村人性命。 可怜那妇人哪里是妖精,却是天生的绿蕴道体,那道人偶然发现,顿时觉得奇货可居。却又怕惹上吴岩镇的本地修士,只敢假托妖孽,说要将她收走云云。妇人还是个孕妇,道人不敢伤及婴孩,对着村人更是做出一派慈悲嘴脸,说孩子毕竟有凡人一半血脉,让他们好生抚养。甚至临走时还偷偷喂了婴儿一粒灵丹,也算是安了他自身心魔。 村人当着道人的面自然好好答应,待道人一走,包括孩子的生父都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是妖非人。尤其饿了四人,这新生儿竟然没有饿死,反而依旧哭声震天。 族长做主,点起了一把火,将这妖童烧了。 “斯——虎——!!” 第48章 四十八结下仇怨 卢玳想过第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想过现在的师父刚生下来怕是肉身不能够承受记忆找回时的痛苦,所以他得养着他。不过狐狸都养过了,养个人也是没什么吧。反正无论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破落乞丐之家,他是不会让师父在凡人的世界里长大,被别人养的。 但是卢玳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师父,刚出生的师父,会被活活烧死。 人,不是都会善待子女和幼崽的吗? “斯——虎——!!!”卢玳扑进火里的时候,这孩子还有一息尚存,但是救不回来了。就算是以医入道的医仙在这里,也救不回来了。如此大面积的烧伤,只有虎狼之药才能保命,但是孩子太小,承受不住的。 出生不到五天的孩子,该是张不开眼的。就算能张开,也早该被火熏瞎了。但是这个只有一口气的孩子,却睁开了眼,黑亮亮的眸子看着卢玳——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睛,到像是他师父的眼睛…… 因为太小,未受俗世蒙蔽,所以在濒死的瞬间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吗?又或者根本是卢玳看差了,这只是一个孩子本能的对于生的渴望? 卢玳没有机会问,因为一眼之后,这小小的身体就断绝了所有的生机。村民们围上来了,手中举着锄头草叉,他们畏惧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古怪男子,他的面容太过俊美,衣着也太过奢华,还带着一只狐狸,又对死去的妖童表示出悲哀,种种的与众不同让村民觉得恐惧。 他不是凡人,是妖孽! “他必是那妖精的姘夫!” “杀了他!” “那孽种分明半点我们吴家的骨血都没有!烧得好!” 卢玳把小小的婴孩尸体抱在怀里,站了起来。他有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连师父上次去世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愤怒如同岩浆在他的身体里翻滚,从心口向着四肢蔓延。原本的他可以尽情的喷吐火焰发泄,现在他却只能让愤怒的岩浆融入到他的真元里…… “卢玳!谨守一心!”天锋焦急的传音,他在他的肩膀上站起来,两只前爪拍打着天锋的脸,卢玳在这么任由意识被愤怒和杀意所占领,他会走火入魔! 红毛小狐狸的举动吓坏了凡人,有几人胆大,举着锄头就冲向了卢玳,却在数尺之外就撞上了凡人眼睛难辨的护体真元,顿时纷纷被弹飞了出去,有跌落在人群中的,还有砸在石磨上当场昏厥过去的,最凄惨的一个落在了树上,恰好被树杈戳穿了肚皮,他抱着肚子凄惨嚎叫挣扎,却不知反而加快了自己送死的速度,肚腹的创口越裂越大,甚至肚肠都从里边落了出来。 围观在此的村民顿时再也没有了除魔卫道的勇气,被吓的惨叫声声,四散奔逃。 “陛下,得罪了。”卢玳袖子一抖,天锋一时没防备竟然被他收了进去。那些原本四散奔逃的村民突然整个人悬空而已,竟然是被风卷了起来,这风来得快去得快,眨眼间村民便滚落在地,一抬头,就见是妖怪雪白的衣裳下摆。 吴家村的成年人大多在这里了,他们烧死妖童,也怕吓着孩子,年纪小的就被集中起来由几个大人看着关在了祠堂里。卢玳自然知道,也没去动祠堂里的人。他抬手,人群里边有个壮实汉子自动走了出来直直跪在地上。 “为何要杀这孩子?” 脸盲狱主修真记_45 “啊——!”这汉子看起来高大,却已经吓得癔症了,只会惨叫不止。 卢玳眉头微微一颤,“嘭”的一声,这汉子的大好头颅如一颗被木棍击中的西瓜般炸裂开来。脑浆、鲜血和碎骨全都朝着人群的方向泼洒了过去。顿时有不少男女晕了过去,空气里也开始蔓延起恶臭的味道,乃是有人吓得失禁了。 卢玳表情未变,又点了一个人出来。 “为何要杀这孩子?” “因、因、因为他、他、他是、是妖孽。”这人牙齿打颤,甚至几次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根本就是个凡人的孩子。”卢玳的眉头皱了起来,“谁跟你们说他是妖孽的?” “哼!你这妖孽到现在竟然还是如此信口雌狂!”人群里一个老者冷哼,如此底气十足的质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阶下囚的是卢玳。 卢玳放了那男人回去,把说话的老人拽了过来。 “族长!”老人四周的村民大惊,可是他们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说清楚了。” “呸!”族长朝着卢玳吐了一口唾沫,但自然是不可能污到卢玳身上,他倒是也不隐瞒,把妖精假装吴喜友媳妇,肚子里怀着妖孽藏匿在他吴家村中,万幸一位道长慧眼如炬,识破了妖踪等等经过说来,说得铿锵有力口沫悬飞,说完看着卢玳冷笑。 “那道长出身何门何派?”不是孩子的事情,卢玳一听就知道八成师父生身之母有什么古怪,被那道人看上,结果村人愚昧,让他师父受了这无端飞来的横祸。 “五羊宗,周怀乙道长!” “我原本今天是来带走这孩子的,生育了他的女人到底怎么样我并不关心,无论他是不是妖孽,都是我的徒儿。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给你们些银钱,甚至每人增上十几年的寿元也并无不可。但你们却害了他的性命……” 卢玳说银钱和寿元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心中一动,有异想天开的想着要不要把自家孩儿送过去,反正这妖怪说的是收徒,他家里孩子也多,少了张嘴总是好的。可“但”这词一出,顿时都知道不好了:“大仙饶命!!!”毕竟只是一群愚昧之人,不可能所有人都威武不屈。 “你、你……周道长会为我们报仇的!”最硬气的也不过是如村长这般,想着用那道长的名声压服卢玳。 “正愁他不来寻我,谁是吴喜友?”那人骗走了女子,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甚至名号都可能是假的。 一个看起来面相忠厚的男人下意识就朝人群里躲,村人也不由得朝他看去,更不用说还有人为了活命直接就把他推了出去。卢玳的手按在吴喜友的额头上,他以婴儿肉身推算不出生母的所在,料想是周怀乙临走的时候做了手脚。 ——他能推算出悦真子转生,因为两人之间关联颇深。卢玳又有悦真子前世的心魔,所以位置极准确。但是今生悦真子的父母就和他没什么关联了,他再想掐算也就没有头绪了。 卢玳对那他对那女人没兴趣,周怀乙才是害了他师父的真凶。现在,这些人已经没什么用了…… 众村人正心中惊慌,不知道要被如何处置,忽然有人“啊!”的甩了一下手,由他打头,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好烫!好烫!”没见有火,更没见有热水,红炭,但就是烫,从骨子里朝外烫。 他们的皮肤开始变红,手上开始起泡。他们站起来蹦跳着,因为脚也在烫,仿佛踩在铁板上。几个人碰到一起,惨叫声也就更大。现在天气温和,人们的衣裳都单薄,这些单衣黏在了村人的身上,但并非因为汗液,而是因为衣服下的烫伤肿泡破裂流出的脓水。 惨叫的声音惊走了周围的飞鸟,地里的鸣虫也吓得保持安静。 *** 卢玳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痛苦嘶嚎,用不了多久他们连嘶喊也喊不出来了,因为喉咙已经被水泡塞满了。他并不是在享受这样的情景,他早过了为惨叫和生物濒死的丑态而欢呼雀跃,心情激荡的年纪。他留在这只是为了确认,确认他们最终都会死去,而不是因为一些变故而留下活口。 他的停留也是对的,因为没多久两道宝光从镇子的方向飞来,远远的落在了地上。此地距离婺源城并不远,应该还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位道友……在下婺源城外门管事晁平,这位是我师弟陆慧,请问……”打头的修士也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了,且并不是个性急之人。他看看那群惨嚎的村民,再看看卢玳,尤其卢玳怀里还抱的那个烧焦的婴孩,但卢玳分明是个正道修士,身上灵气浩然。这让这修士闹不清到底卢玳只是个路过的,因为情况不对下来看看的,还是罪魁祸首。 卢玳看了看婴儿:“在下卢玳,原本前来参加婺源城鉴宝会,突然心有所感,来到此地。这孩子……前世与我颇有渊源,若我早来一步……他本该是我的徒弟。” 没必要逃跑,更不需要遮掩什么,卢玳完全的实话实说。修真界的正道修士也并非没有对凡人动手的时候,命定的徒弟被杀了,脾气暴躁的屠城灭国都是寻常。 晁平和陆慧对视一眼,晁平由原来防备的远离,稍稍走近了几步:“这位道友,难不成是这些村民?” 第49章 四十九往事如烟 “说是有个叫做周怀乙的五羊宗修士,告诉他们这孩子的母亲乃是精怪。数日前周怀乙将母亲抓走,孩子留下。但村民郁闷……”卢玳紧盯着这两个修士,周怀乙在这村子里没留下任何线索,但婺源城管理严格,周怀乙一个外来修士,不可能在官方也一点线索没留。 尤其他会做这种手段,那修为不会太高,他又带着个刚生产之后的凡人女子,在镇子里就近休养的可能性更大些。 晁平眉头一皱:“在下未曾听闻有此一人……或者,卢道友也可随在下回到镇上,查看记录。” “在下自然是信得过晁道友的。”卢玳略笑了笑,惨叫声刚刚已经了,晒谷场上,吴家村的村人死了一地,脓水、血水混着屎尿,慢慢从尸首下面流出来,恶臭的死亡气味。卢玳看了一眼,随手把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婴儿尸首也扔进了尸堆里——虽然是师父的皮囊,但也只是皮囊罢了,师父的魂魄已走,余下的就是一块肉,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村中的幼儿都在祠堂中昏睡,若是有人问起,可将我身份照实告之。晁道友,就此别过。” 陆慧动了一下,但晁平抬手将他拦住,对着卢玳行礼告别。 待见到卢玳放出银麒玉辇,陆慧立刻脸色一变。见玉辇化作白云,没了踪影,陆慧才呼出一口气:“师兄,今日这事终归是要回去告知总执事的。我们就这么放那修士走了,回去要如何说?” “还能如何?”晁平冷哼一声,“照实说呗。” *** 天锋被从卢玳的袖子里放出来的时候,浑身的毛都乱了,但除此之外,他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地就像是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没成年的我没杀。” “……”天锋没理卢玳,蹲坐在软垫上用爪子顺着自己尾巴的毛。 卢玳也没再说话,但他专心操控者辇车的模样,却也像是发呆。 过了两天,天锋不再背对着卢玳了,而是转过了身,正视着他,打量和探究着。 他不和卢玳说话,并非是闹脾气,那是三岁小儿才会做的事情,他是堂堂狐王。他只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人修了。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真正共患难的人修好友,甚至于该说,卢玳才是他的头一个人修好友。 ——世人谈起狐精,多是那妖媚惑人,以色侍人的形象。那固然是有些修媚狐道的狐族行事太过放浪,也有人修恶意宣扬,就为了给自己捉到的妖怪按上个罪有应得的条目。实则狐族天生有媚香,此香通窍开络,醒神辟恶。狐族与人交合时,香气最为浓烈,即便是修媚采补,多以此香回馈,无论凡俗或修士,多是得大于失。 狐族散发出媚香的腺体,更为修真者视为宝物,尤其在交合时取出,乃是疗伤滋补的奇药。 天狐与玄狐道的狐族,更是在情爱之事上很是谨慎。因为与修媚狐的相反,他们若是失了元阴元阳,身上三成修为立刻就要度到对方身上去了。 原本狐族并无狐王,只有族长、家长。天锋祖父原本就是个小族的家长,全家上下不过十几号狐族,躲藏度日。直到祖父献出元阳,作了一位一品仙宗长老的宠侍。 如此安稳了几百年,直到那长老将他一家送与了另一以驭兽闻名的宗门,换取一些修真资源。对方明摆着是要夺了族中狐狸的元阳元阴,再取了他们香腺制药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46 祖父逼不得已,举家逃亡。幸好天不亡狐,数百年的逃亡,反而让祖父奇遇连连,在路上得了碧乐丘小福地,也是在路上与祖母有了父亲。 待他成了碧乐丘小福地之主,人修也只能退去。到了现在,碧乐丘狐族经营了三代,早已不需要屈身以得人修的庇护,而是可以庇护无数族裔了。 天锋与艰难度日的祖父,又或者生于忧患的父亲不同,他生来就是王子。他见证了碧乐丘狐族最辉煌的时代,并且将这时代延续了下来。同时在他身上延续的,还有狐族对人修的不信任。 天锋没见过自己的祖父,但是从父亲身上和自己的身上,他能知道祖父该是什么样的狐狸。即使那时候的狐狸势微到如同沙尘,能让他俯身屈就的,也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寻求保护。那个人修,负了祖父…… 父亲应该也在人修的身上吃了苦头,但是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只说祖父的,真是好油滑。 但终归是一句话,人修不可信。这也是他不去寻那些高门大派的友人,而是认准了卢玳的另外一个原因。 无论他们对碧乐丘狐族如何恭谨和善,那也只是因为如今碧乐丘的威势。归根到底,非我族类。在他们眼里,狐狸永远只是狐狸,即使化出人的模样,也依然不过是玩物、药材罢了。 天锋曾经也是这么相信的。那些和他交好的人修,或多或少怀着别样的心思。他可是狐王,五千多年的道行,谁若能与他春宵一度,其中好处不可言表! 人!无论多么高高在上的家伙,乃至于那些老仙,根子里充满了贪婪,嘴巴上却用各种华丽辞藻遮掩的动物,所谓的万物之灵,天锋看不起他们! *** 一坛酒放在了天锋的身边,虽然卢玳放得轻,可还是吓了天锋一跳,是真的跳起来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那些凡人,我不可能不杀。” “你不让我看见,同是为我好。”天锋蹲坐着,点了点头。杀是卢玳杀的,他劝了,没劝住。但若是眼见凡人杀戮,对他的心境终究也是不好的。所以卢玳当时把他放在袖中,虽然失礼蛮横,到是为他着想。卢玳也说了之后遇见的那两个管事,他们分明有鬼,但卢玳干脆的离开,因为他担心这件事会拖延太久,错过了鉴宝会的时间。这些事,卢玳不说,天锋明白。 天锋又看了看卢玳,蹦到卢玳肩膀上拍了他太阳穴一下。他将狐族的“功效”与香腺的“药用”传递给了卢玳。天锋已经将卢玳当做了朋友,既然是朋友,狐王的高傲让他觉得继续隐瞒这些是一种侮辱。 他蹲坐回了原地,等着看卢玳知道这一切之后的反应。 卢玳在脑袋里突然多了那些东西后,很奇怪的看着天锋,这位狐王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东西和他刚刚杀人有联系吗?左思右想之后,卢玳恍然大悟:“陛下,原来你喝醉了要隔上段时间才撒酒疯?” “人!”天锋挥动肉团子一样的小前爪,不,是肉团子上支出了指甲的小前爪。但终究用爪子挠是猫妖的做法,狐王不屑为之。所以没招呼到卢玳身上,而是一爪子拍开了酒坛泥封,探头就去狂饮!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会以为卢玳是个正常“人”?!不过……就是这种人,才能做得了朋友吧…… “卢玳,你以后对凡人还是杀戮少些的好。否则血煞之气太过,对你的修炼毕竟不好。”凡人弱质,但杀多了修士必有血煞之气缠身,这也是一种天道的回护。正道修士血煞之气深了,心魔必来。就算是修魔道的,血煞之气太过,即便没有引来大得大能打杀,也会有天祸天劫。 “我知道了。多谢陛下……” “叫名字就好。”天锋看着卢玳,“我以你为友,你无需称我为陛下。” 友?原来刚刚是这个意思~有了家人,又有了朋友?若是原本世界的家伙们知道了,不知道要吓死多少。 *** 一人一狐回到了婺源城,终于是到客栈见了自己的房间。 这客栈除了上房之外,其实还有独门独院,不过那些都是早已被定出去的,像是卢玳这样临时租住的,无论真实的身价如何,都是不要想的。 上房里客厅主卧一应俱全,还有一间火房。修士的火房可不是做饭的,而是炼丹和炼器的,虽然里边并没有丹鼎或炉鼎,但一般能租住上房的修士,若是有需要,自己随身都会有这些物件。卢玳看过了觉得不错,就带着天锋外出去逛逛。 虽然鉴宝会还没有开始,但一则熟悉熟悉环境,二则婺源城平时也有各种物品出售,遇见好东西的可能不是没有。 打眼一看,修真者的集市其实和凡人的集市没什么不同。一条大道,左右两边都是摆摊的,中间熙来人往,偶尔还有推车或者举着杆子卖货的小贩,从人群里走过。卢玳下意识朝身边看了一下——上一回到这样的地方去,那里还站着他师父…… 卢玳在心里叹了一声,从头一家看了起来。 凡人摆摊,卖的是与衣食住行相关的,偶尔有些取乐的小玩意。修真者出售的则多是各种修真资源,取乐的玩意在其次,与衣食住行相关的反而卖得最少。 卢玳走了半条街,买了两块矿石。正要逛那一半,突然脚步一顿,转过了身来。他背后站着个最多七八岁的孩子,头上扎着朝天辫,上身一件红肚兜,下身一条同样火红的短裤。长得白胖白胖,一双手臂伸出来仿若藕节一样。 “这位叔叔,能把你的狐狸卖给我吗?”小孩忽闪着眼睛,昂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卢玳,看起来很是可爱。 “不能。” 第50章 鹿道横 卢玳说完,转身就走。 小孩却有些发呆,她原本是跟着师兄师姐来的,原本以为集市里该有些好玩的玩意,但谁知道这里既没有小吃玩具,也没有卖艺杂耍,最多的都是花草石头。看了两眼就腻烦了,正在这个时候看见卢玳肩膀上的狐狸了。 火红火红的狐狸,那么小小的一团,乖巧的躺在人肩膀上,蓬蓬松松的大尾巴垂下来的时候摇来摆去,可爱得很。 小孩立刻就追过来了,眼馋的看了半天。终于是在狐狸主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开口求买了,出声的时候她眼睛紧盯着狐狸,问完了才想着该看看狐狸主人长得什么样。结果这一看就看呆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美丑。 结果狐狸主人干干脆脆的拒绝,小孩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人都走出两三步了,她才想起来追上去,要拉卢玳的袖子,却被避过。顿时小孩更委屈了,扁着嘴巴一副强忍着委屈的模样:“是我错了,不该叫叔叔,该叫哥哥。哥哥!你把这狐狸卖给我可好?” “他并非货物,乃是我首徒。”卢玳不耐烦了,原本他一路上走过来就有其他修士投注过来的各种视线,现在这小孩纠缠不休,周围已经有不少修士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围城了个圈子看热闹。 要是大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知道不能索要了。但这小孩知道了美丑,却还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也不知道都是禽兽,徒弟和奴仆的不同,所以她张口就接:“那哥哥让这小狐狸也拜我为师就好了。” 卢玳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这时候就两个灰衣男女分开人群跑了进来。 “小师妹,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了?”这两人大概也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是找见了小孩立刻放心了。女子轻轻责备了一声,拉着小孩就要走。那边卢玳也懒得再废话,同样要走。小孩一看立刻大力挣扎着扭动自己身子,更是伸长了手臂朝着卢玳的方向指:“狐狸!狐狸!小狐狸!我要狐狸!” “这位道友……” “不卖!此乃我首徒!”卢玳一甩袖子,宽大的袍袖带过去一道劲风,原本拱手施礼的灰衣男子措不及防被震得连退数步,站稳时卢玳人已经走远了。 “师兄!”灰衣女子一手拉住因为狐狸走了哭闹起来的小师妹,一手扶住男子,“哪里的散修?好不讲理。” “算了,讨要人家的徒弟,是我们失礼。” “什么徒弟?”女子冷哼一声,“依旧是个畜生而已。小师妹莫哭,我们这就去售卖灵兽的地方,莫说一只狐狸,就是十只二十只也给师妹买来。” 小孩原本还哭闹得厉害,这么一听立刻止住了泪水,只是依旧有些打嗝:“嗝!都与那小狐狸,嗝,一般的可爱吗?” “自然是比那小狐狸还要可爱,不只有狐狸,还有兔子、鸟儿、小狗,应有尽有。” 脸盲狱主修真记_47 小孩被这么一劝,眼睛立刻亮了,嗝都不打了,只是央着师兄师姐快带她去买。 *** “道友!那位白衣道友!那位肩膀上有狐狸的白衣道友!” 卢玳虽然被坏了兴致,却没想就此回去,本来他就不是出来购物,而是来熟悉周围情况的,外带看看能不能捡漏的。所以只是准备去他地方看看。 他还没拐过弯曲,就有人在后边叫。对方叫到“肩上有狐狸”他才知道是叫自己,停下脚步低下了头才能看见来人——这人矮了他大半个头,而且长相极其丑陋,三角眼蒜头鼻,皮肤又黑又皱,却长了一张樱桃小口,一张口满嘴的大黄牙,这般的尊容,气质更是古怪猥琐。 按理说居移气养移体,修真者再怎么丑也不该这样,可偏偏这人就是这样。旁人看见他都是一副厌恶表情,更有甚者以袖掩鼻。 但卢玳见他,自然是和见了旁人没什么不同:“这位道友,叫在下何事?” “我方才见着……”丑陋修士三角眼眨了一眨,转而看了一眼小狐狸,因他看的这一眼卢玳的脸色才陡然一边。丑陋修士立刻收回视线,笑着对卢玳说,“道友不要误会,我虽然与那三人还算熟悉,却并非与他们一路。我只是见道友姿容俊秀,心生好感,特来认识。在下鹿道横,不知可否与道友认识。” 这人弯腰施礼,头却不低下去,极为别扭的歪脖子盯着卢玳,摆明了一副“我就是登徒子”的模样,还对卢玳挤了挤眼。有看着的修士,都不是在心里暗讽,而是骂出了声来。 修真是极为讲究机缘的,无论是人与人的师徒、道侣、道友,又或者是人与物的到炼丹、炼器、灵植、灵石等等。修士间因为投缘,跑去与人家结识,双方结为好友,乃至是道侣,那是很被人称道的事情。 不过,前提是两个人真的有个好结果。卢玳走在街上,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有不少修士想要与他结识,可真正跑出来叫他的,只有鹿道横一个。原因就是卢玳姿容出色,看起来身家也颇丰。贸然跑到他面前,那是成就一段佳话,还是自取其辱,谁都不能肯定。 可这些修士如何不敢开口,也自认比这仿佛天生就是恶心人的丑人强的。这已经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乃是鼻涕虫想吃仙鹤肉了。有人甚至就等着卢玳露出愤怒的表情,他们立刻上前相助,借此机会与卢玳相识。 “在下卢玳。”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漂亮仙鹤干脆利索的就把自己名字说了。以至不知多少人惊掉了下巴。 “卢道友可愿与在下同去吃酒?” “不愿,我初来此地,正想四处看看。”虽然是否定,但语气很自然,显然只是就事论事。 “在下却是颇为熟悉此地,卢道友可愿让在下做个向导?”鹿道横顿时面露喜色。 卢玳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也可。” 在一边看着的刚把下巴安回去,这下眼珠子也掉了。这白衣修士原本看着该是清高孤傲的人品,怎么三言两语就跟这丑人走了? 他们哪里知道卢玳是个脸盲,狐王化形和鹿道横并排站着,他也只是能从高矮与衣着分辨两人谁是谁。尤其,鹿道横气质猥琐,可是卢玳却能感觉这人对他并没有恶意,他找上前来搭话,倒像是无聊来找乐子的。卢玳干脆与他做了介绍,这人别看一脸喜色,实际上却是无奈的。 *** 但无论鹿道横为什么无奈,答应了给卢玳做向导,他倒确实是做得极好,带着卢玳四下去逛。 “可惜鉴宝会要开了,在外边终归是买不到太好的好东西了。”他们这是刚从一家符篆店里边出来,卢玳买了两罐龙血砂,其实其中并无龙血,只是以特殊手法炼制的朱砂。鹿道横带着卢玳来此,果然这家的极好。可鹿道横却一脸遗憾。 “为何如此说?” “都在这城里讨生活,寻常人自然不敢抢了城主的风头,有好东西全送到鉴宝会去了。” “我原来还想着在鉴宝会前捡个漏,如今看来是我想差了。”卢玳一听,顿时觉得恍然,他这一路看过来不是没有好东西的,但是所谓的好东西也不过是相对来讲的,太过平凡了些。鹿道横这么一说才想到了不会有人敢在鉴宝会之前,拿出什么惊人的东西,否则那就是打婺源城城主的脸了。 “听卢道友这意思,你是有所求而来?” “鹿道友倒是敏锐。”卢玳笑了一下,“实不相瞒,若不是鉴宝会开在今年,师门里大概还会把我拘上几十年。” 鹿道横一怔,修真者买卖物品,被人抬价压价还是小事。若是被人先一步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甚至可能祸及师门。他与卢玳不过初识,哪里是能这么随意一问别人就会答的?鹿道横顿时有些惭愧,只因为卢玳太过温和无害(?),他一时间竟然得寸进尺了。 “鹿道友可知那家店铺是售卖什么的,看起来有几分古怪。”鹿道横正想着道歉,忽然听卢玳问。 知道卢玳是不想他尴尬,鹿道横抬眼一看,只见身旁俊美青年神色清明平和,面上不由得一热,匆忙收敛心神顺着卢玳所指看去:“那里是鬼方门的店铺,专售些阴煞血腥之物。” “此处不是正派修真所在地吗?” “那些东西正派修士偶尔炼器炼丹也是要用的。况且,鬼方门乃是在大轮回幽冥洞天修行的鬼修门派,这些阴煞血腥并非是以杀戮手段得来。” “哦……我可否去看看?”卢玳有了兴趣,他灵根融为血灵根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年头还短,卢玳并感觉到有什么变化。既然这里有血腥之物,卢玳想是不是买一些,修炼时用来看看。 “自然。”鹿道横看卢玳一脸好奇的模样,心道:卢道友真是心思单纯,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何,原本丝毫不在意的问题,让他忍受不住问了出来,“卢道友,你……难道不觉得我貌丑吗?” 第51章 五十一玉京苑 “在我眼中,鹿道友和旁人并无差别。”狐狸尾巴擦过卢玳的脸颊,让他有些痒。他斜眼奇怪的看了一眼天锋,却见红毛小狐狸用尾巴把自己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知道卢玳是个脸盲的天锋当然是在笑。 有差别就怪了,这鹿道横分明也是个假豁达,他来找卢玳虽然没怀着恶意,但也没怀着善意。 果然鹿道横三角眼一亮,双颊泛红,看起来像是起了色意,越发的猥琐了,其实他不过是一时激动而已:“卢道友,实话与你说,我见你对圆圆那般傲慢,原本是想凭着我这张脸来找茬的,但如今,可真是……惭愧非常。” “圆圆?那小孩?” “正是。”卢玳和天锋都猜对了,鹿道横闲得无聊,他找卢玳并没有明显的恶意,只是看卢玳表现,认为他太高傲,想逗弄他而已,没想到卢玳的反应全部出乎了鹿道横的意料。 “哦。”卢玳点点头。 “……”鹿道横等了半天,卢玳那声“哦”之后就没话了,兀自朝鬼方门的店铺走。弄得鹿道横忍不住继续解释,“圆圆玉雪可爱,又乖巧懂事。她当时……” 卢玳脚步停下来了:“她无端索要我的爱徒去做玩物,我不给,便是错了?” 天锋尾巴又动了两下,擦过卢玳脖子。玩物那个词真是不好不好。 鹿道横斜一眼天锋,接着立刻致歉:“不,在下只是……只是当时也是泯然众人,且自以为是了,唉!”鹿道横叹了一声,忽然精神一振,“我原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向来是瞧不起所谓众人的,却原来也是个俗人罢了。多谢卢道友点醒。” 卢玳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鹿道横眼里的小狐狸只有二三百年的修为,虽然长得可爱,但修为毕竟太低,又只是普通的红狐。卢玳堂堂一个金丹中期,拿到豪门大宗只算是寻常(在不知道他十九岁结丹,如今还是个单灵根的情况下),但放眼众修士,也算是人上人了,他又明显是某个隐世宗门出身。这样的卢玳找灵兽收徒,除非是那些生性孤傲的,否则有几个会不愿意?别说做徒弟,做役兽,甚至侍宠都不知道有多少灵兽排着队的愿意跟从。 鹿道横又想,看卢玳言行,高傲却是不假的,只是不在俗物上。无论圆圆还是她师兄师姐,张口上来就是买,无论这个买字说得多有礼,那对卢玳来说已经是失礼了。如果这狐狸是宠物或者役兽,都会被纠缠,不如一开口就是徒弟,断了他人的念想。 *** 鹿道横笃定了首徒之言是托词,也知道卢玳不想再谈,两人总算能干干脆脆的朝着鬼方门的店里走去。 脸盲狱主修真记_48 鬼仙乃是含冤含怨,又或者执念极强,无法进入轮回盘的鬼灵所化,鬼仙并非都是人的魂灵,万物皆有灵,万物也皆能成鬼,自然也都能修鬼仙。鬼仙虽然也有正邪善恶之分,但无论是哪一方的,都是成就一鬼仙,灭万千生灵。所以无论哪个洲,若遇到散修的鬼仙,不是灭杀,就是立刻通知上级仙门,再通知大幽冥轮回洞天的鬼仙门派,把鬼接走。 只有极少数地方,能够看到常驻的鬼仙,婺源城就是其一。 大轮回幽冥洞天的资源独特,一些那里随手可得的东西,在原界只有魔修以杀戮手段制造,或者就要修真者前往那些阴煞凶险之地才能获得。鬼仙的东西总是不愁卖的,鬼仙的店铺里也总是人很多的。 这店铺没招牌也没旗幡,老板坐在柜台后边,两个伙计站在门口。只是伙计不吆喝,老板也一脸瞌睡的模样。靠近店铺十尺之内,卢玳顿时感到一股阴冷,但除此之外,至少表面上和凡间的寻常店铺也没太大差别了。 走进去之后,左手边摆在柜台上的是各种各样的动物泥塑。 “这些都是阴魂,大多被买去炼为器灵。”鹿道横立刻帮他做着介绍。 “哦。”卢玳恍然,法器有器灵与没器灵相差得何止一个档次,不过真正的器灵是炼器当中自主生成的,法器之魂。这种人为被加上去的器灵,也只是让法器操控起来更方便而已,如果加进去的阴魂与法器本身不符,反而会降低法器的威力。 右边的柜台则摆满了古怪的植物和矿物,这些都是在大幽冥轮回洞天生长和出产的。 大概是看卢玳衣着不凡,虽然鹿道横面目可憎,但还是有个鬼仙的伙计走过来主动做着介绍。鹿道横虽然是看着这个伙计有些不顺眼,但并没有出声驱赶。 卢玳听着介绍,因着天锋抓了抓他的脖子,所以买了一小块阴魂海的天沉木——确实是小块,只有大拇指大小。 正中柜台上放的像一块块水晶,但水晶中都封印有一滴鲜红。 “大幽冥轮回洞天里又有七情血海,这是血海各处取出来的血液。”伙计继续介绍,但却不认为卢玳要买的。这些东西只是每家店铺都会摆,但魔、妖、鬼都有大用,正派修士却是几乎不用,反而避之唯恐不及的。 这些血滴单纯以眼睛来看,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血红色。血海既名七情,自然也分为七块:喜、怒、忧、思、悲、恐、惊,每块血海蕴含此种感情,海越深,情也越深。 水晶本来就是样品,摆在那任人探查的,店里的正派修士连靠近都不靠近,远远避开,店铺里空了一块。卢玳扫了一眼。指着最下那层问:“这七个怎么卖?” 介绍的鬼仙都愣了一下,方才回道:“一枚中品灵石,一小瓶。五枚一中瓶。八枚一大瓶。多买价格可以商量。” “好,我要各十大瓶。” “……”伙计 “……”鹿道横 “……”店内其他人 “……”天锋 “本店并没有这许多存货,还请道友稍候。”还是掌柜的反应够快,从柜台后边站出来说话了。样品都是为了统一规格摆的,可想而知这里没存货。 天锋都想问问,卢玳买这些东西到底干什么,但为了性命着想,还是忍住了没多嘴。 卢玳没意见,一边打量着放阴魂的泥塑,一边等这,周围人投注过来的视线全当不存在。 掌柜的速度也极快,半刻钟之后就拿来了货物,见了五块中品灵石价钱,额外送了卢玳每种各一小瓶。卢玳手一挥,一堆东西全进了元岐玉镯。 *** 出了店铺,鹿道横一边继续带着卢玳逛,一边各种明示暗示邀请卢玳去喝酒。卢玳最后还是应下了,他们走了半天,也没看见这周围有卖吃食的,看来那些店铺应该是没在这一块。天锋虽然来过婺源城,但当时他是狐王,吃穿住用都有人安排,他自己也不会到这种普通的地方来闲逛,所以提供的情报实在是有限。 卢玳的口腹之欲和寻常“人”不太一样,可之前答应了天锋给他买酒,鹿道横愿意带路,卢玳当然没意见。 跟着鹿道横,卢玳和天锋到了民居一样的地方,还是后门。鹿道横敲了敲门,出来一个大白天打着青色灯笼的青衣童子,看见鹿道横立刻笑了起来:“鹿前辈来了?霜院一直为您留着呢。这位前辈……” “卢贤弟乃是我的好友。”鹿道横换了个称呼,见卢玳表情未变,显然是没在意,顿时越发高兴。 “鹿前辈,卢前辈……”童子笑了一下,“二位的姓氏真是有缘。啊!小人失言。” 鹿道横拍了童子后脑勺一下,笑骂道:“知道失言,还不快带路!” “是!是!” 卢玳挑了一下眉毛,他怎么觉得怪怪的? 话说,卢玳是见识到很多文明,但是有鉴于他从来没有变成小人去亲身体验过,所以,某些东西他是从来都没见过的。比如,女支院和女昌女支…… 其实在同时天锋也感觉到了奇怪,可是身为狐王,而且是一个极端洁身自好的狐王,虽然有无数狂蜂浪蝶追在他身后,但他更是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 结果天锋和卢玳这两只虽然都觉得怪,但还是跟着走进去了。 当然,并不是鹿道横对卢玳有什么坏心,他带卢玳来的这个地方,也并非是下九流的所在。这院落名玉京苑,美酒佳肴无数,很是适合三五好友聚会谈笑。不过,这里最有名的还是美人,于是最适合的就是三五好友抱着美人聚会谈笑,外加酒足饭饱之后抱着美人双修一番。 此处的主人名琼姬,传闻乃是城主的红颜知己之一,因此她的修为虽然只有金丹大圆满,却无人敢惹。 *** 且说童子带路,一路上并未遇见旁人,推开一扇院门,院中情景果然不愧霜字。 霜裹碧荫变白草,霜打苍松挂白纱。 卢玳抬手一摸,即便连氤氲雾气都裹了霜,不止看得见甚至也能摸得着了。 “请。”小童一指,两个玉色蒲团落在了白草间,“鹿前辈的吃食可还是与之前相同?” 鹿道横看着卢玳:“卢贤弟?” “好酒便可。”卢玳答,同时他懒得多言,自己从元岐玉镯里掏出了蒲团,放在了自己旁边。天锋自然跳了上去,略动动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就坐下不动了。 “卢贤弟原来也是好酒之人?!”鹿道横又是一喜。 还没等卢玳答他,突然听身后有人喊:“鹿兄!” 第52章 五十二作死 卢玳很确定刚刚门口是没人的,但是现在那里站着个灰衣青年,还有个白衣童子。 人,卢玳不认识。可是衣服,眼熟,和索要天锋的人衣服一模一样。他犹豫鹿道横认识,难不成就是刚才的那人? 脸盲狱主修真记_49 “这位道友。”卢玳没猜错,来人正是圆圆的师兄,他一脸尴尬为难,但一咬牙还是走了进来,“在下净明宗左护法首徒,肖崇。” 卢玳连站都没站起来,就盘膝在蒲团上,对着肖崇随拱了拱手,自我介绍更是只有俩字:“卢玳。”不快和反感一清二楚。 “卢贤弟,我离开片刻。”鹿道横赶紧站起来,拉着肖崇走了出去,两个小童也识趣的告退。 *** “肖崇,你莫不是又想来要狐狸的吧?”肖崇都追到这里来了,虽然第一句话叫的是鹿道横,但一看就是为了卢玳来的。鹿道横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貌似也确实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正是……”肖崇越发憋屈了,他堂堂道胎中期的修为,追着个金丹中期的小辈索要一只道行只有两三百年的红狐狸,他自己想起来都忍不住以袖遮面——丢脸! “怎么回事?” “我与师妹带着圆圆买了几只灵兽,原本以为没事。”肖崇叹一声,“可没想到还没回到住处,圆圆就开始大哭,说那些灵兽没有小狐狸可爱。怎么劝都不行,带她回到集市上再买其它灵兽,她也不愿意了。一直苦到我师父跟前……” “你们画个兽符给她玩不就好了?” “我也这么说的,可是师父不愿意。” 净明宗左护法庄鐾如今元婴中期的修为,他为人洁身自好,但并没有真正结下道侣之契的人,所以修行到他这个年纪,有过短暂姻缘,或者一晌之欢的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是不少的。可说也奇怪,他并没有特意避孕,却直到七年前才有了唯一的一个后嗣。 没有的时候庄鐾以为自己不在意后嗣,可是有了女儿,顿时父爱翻涌,对女儿圆圆百般宠爱,徒弟们都变成了保姆。 鹿道横看他这模样忍不住一笑:“肖崇,我也不难为你,你回去对你师父说,这人我保下了。” 肖崇顿时觉得嘴里发苦:“鹿前辈,圆圆现在不过是觉得得不到的最好。我并不强索那狐狸,您看是否能说动那位卢道友只是出借几日?我一定尽快奉还。” “肖崇,你以为我是与你做买卖,还有讨价还价吗?莫不知好歹!”鹿道横沉下脸来,袖子一抖!肖崇反应不及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他的脚踩到了不知何处,突然没了踪影。 *** 鹿道横走了没多久,酒菜就已经上来了,卢玳没动菜,拎过酒壶给天锋和自己各满上了一盏。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这院子相配,上来的酒也是冰的,名曰冰里烧。也确实酒如其名,一口下去冰冷透彻寒冻入骨,卢玳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可紧接着就“烧”上来了,却又烧得并不烈,如冬日暖阳,烧得人熏熏的。 卢玳一招手,边上一块奇石自己飞了过来,正好能让他依靠着。盘在蒲团上的腿也不老实了,一条腿仍旧曲着,另外一条腿伸展开。原本就宽大的纯白法衣披散了一地,天锋见状也不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蒲团上了,抓着自己的酒盏跑到了卢玳跟前。卢玳靠着块石头,他靠着卢玳。 鹿道横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人一狐一白一红相伴共饮,且都是眯眼含笑既惬意又懒洋洋的模样…… 鹿道横的脚瞬间就沉了一下。 “鹿兄,背着主人独自偷饮,在下实在是失礼了。” “有何失礼?”鹿道横三两步坐下,“贤弟毫不做作,真情流露,乃是真心与我结交。”酒壶自己飘过去斟满了鹿道横的杯盏,“来!贤弟,你我满饮此杯!” 不管陪客(?)如何,至少酒是好酒,卢玳和天锋都喝得极为舒爽。回到净明宗落脚处的肖崇却是极为抑郁。 在他这一辈里,肖崇在净明宗里即便排不进前三,也能进前十了。原本他也一直是天之骄子,春风得意,可是最近两年小师妹能跑能跳,能清楚表达自己意思了,他就各种憋屈了。师父又最信任他,所以照顾小师妹这种重责大任,每每都交托在他身上,肖崇表面上只能感激涕零。 但今天这事过错根本就不在他,可他说与庄鐾后,师父那种“你真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眼神,看得他心里被刀挖一样。几百年的相处,他师父都没这么看过他。偏偏师妹楚锦还在边上扇风浇油。 “早就说那时候把狐狸要过来就好了,到现在竟然闹得那位鹿前辈跑出来了。圆圆不哭,不哭。”楚锦一边说一边劝着吸鼻涕流眼泪的庄圆圆,“师父,师兄竟然追到玉京苑去了,看来这个卢玳也不是什么洁身自爱的。” 卢玳的容貌,玉京苑的名声,再加上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这才半天多一点的时间,鹿道横就站出来帮卢玳挡事了,容不得楚锦不多想。 “苏苏,不要胡说。”庄鐾摆摆手,但是语气里也没多大苛责,显然想得也差不多。 “爹~~爹~~~”庄圆圆这时候走过来,抱着庄鐾的大腿,泪蒙蒙的眼睛就看着她爹,“小狐狸~小狐狸~” 庄鐾看了看女儿,叹了口气:“圆圆,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是想要就有的。”庄圆圆哇一声大哭起来,庄鐾把她抱起来哄着,心疼是心疼,但是不能得罪的人终究是不能得罪。拍着庄圆圆后背的手里多了个玉瓶,庄鐾将瓶子扔给了肖崇,“肖崇,瓶里有两枚五百年、一枚八百年的媚狐内丹,你再跑一趟玉京苑,将这个送去,算作我们几番打扰的赔礼。” 如果卢玳只是个散修,那他们买狐狸是理所应当,卢玳不卖是不识抬举,即便他背后有宗门,但隐世不出的宗门除非卢玳遇到了生死大劫,否则不会出来找事的。但现在有了个给卢玳撑腰的鹿道横,他们这样做就变成“几番打扰”了,自然得赔礼。 庄鐾以“常理”想,卢玳是个好姿容的,这么快就勾搭上了鹿道横。狐狸还没化形呢就让女儿神魂颠倒,女徒弟也说是只极为可爱的小狐。他就想这应该真是师徒俩,卢玳修的也不是正路子。正好媚狐的内丹,无论是狐狸,还是卢玳自己修行,应该都能用得上。 “是。”肖崇收好玉瓶,转身走了。 *** 霜院里这时候已经大变了样,一条清泉从怪石里流出来,水声潺潺还夹带着叮咚之声——水中漂流的杯盏偶尔碰撞在一起,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可有落雪却无阴云,月亮明明白白的挂在……北面? 鹿道横刚刚吹奏了一曲《曲觞流》,他虽然面貌猥琐,但这才艺是货真价实的。天锋都闭上了眼睛,沉醉于箫声中。 “鹿兄此曲甚美。”不过卢玳……他的音痴大概也就比脸盲稍稍好了一点而已,鹿道横的箫声和墨随的牧笛声,又或者小孩儿玩的水哨子在他听起来也就是稍有区别而已,但区别在哪?箫声声音大了点,鹿道横又吹奏得时间长了点……吧? “献丑,献丑。”鹿道横却哪里知道,心满意足的坐下,“贤弟不如也演奏一曲?” “不不不,鹿兄,在下实在是不善音律。”对于自己的缺点,卢玳没有藏着掖着的,可却被鹿道横当做了客气。 “我们不过是自娱而已,愚兄都不怕丢脸了,贤弟就来一曲吧。”不怪鹿道横会这么以为,修真者再怎么不善音律,都修到金丹中期了,少说也有一百几十岁的年纪,岁月悠悠总得有解闷的爱好,音乐是最适合也最能纾解心胸的一种,所以一般对修士来说,或弹或吹多少有一种能拿得出手的乐器。天锋当初第一个想起来的不也是音律吗。 卢玳一看自己再拒绝,那就不好了,他坐起来,掏出一枚静音符打在天锋身上——略有些炸毛的狐狸顿时恢复了平静,继续趴在溪流边捞他的酒盏去了。 “那在下就……出丑了。”卢玳将琴拿出来了。 鹿道横一看,心中立刻笑了:中品法宝也是难得的宝物了,卢玳有了这种宝物,还说自己不善音律?分明是谦虚。取一盏酒拿在手上,鹿道横美滋滋的做好了欣赏的准备。 天锋瞥一眼鹿道横:见过作死的,但没见过作死到这样的。 卢玳把手放在了琴上,这次当然是不会注入真元,只是单纯的演奏音律。另外,卢玳也有点好奇:我弹琴真有那么难听?不会是狐王的审美与人不同吧? 他的手轻轻拨动了琴…… “鹿前辈,卢前辈。”青衣童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院中。 咔!卢玳的琴没响,但是鹿道横的酒盏被他捏碎了。 第53章 五十三赶鸭子上架 脸盲狱主修真记_50 鹿道横正是万分期待的时候,结果来了个捣乱的。看来鹿道横脾气也够暴躁,这不就把酒盏捏碎了吗。 肖崇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又或者太是时候了?鹿道横虽然肚子里腹诽,终归没把人拒之门外,而是让他进来了。 “在下是前来道歉的。”肖崇也放低了姿态,一进来就对着二人行礼,“之前种种,还请卢道友不要怪罪。”他双手托着玉瓶,青衣童子立即将瓶子接过去送到了卢玳手里。 “之前想来也不过是一些误会,没什么怪罪不怪罪的。”卢玳站了起来,没等青衣童子走几步就自己接过了瓶子。原本看着他们灰衣就有些眼熟,后来肖崇自报身份乃是净明宗,卢玳就想起来是广岚山门的上级门派那个五品宗门了。 净明宗在哲勒山大福地开启的时候,记得知会广岚山门。又在福地开启前后,记得关照广岚山门。卢玳也在其中受惠,圆圆那小姑娘虽然索要天锋,可是这几人也并没逼迫,言语之间有傲气却没有侮辱之意。肖崇虽然来得有点不是时候,但他是主动来道歉的,卢玳自然也愿意缓和彼此关系,尤其鉴宝会在即,更加没必要纠缠不休。 看卢玳言谈温和,肖崇也松了口气,当即告退离开。 肖崇走了,卢玳将玉瓶在手心里一握,查知了里边的东西。卢玳顿时愣了一下,送媚珠?庄鐾八成是误会了,但就算是没误会也不能明目张胆的送这东西啊。这不是摆明了说卢玳是以色侍人的吗。摇了摇头,卢玳随手把东西扔进元岐玉镯里去了。 鹿道横正在喝酒看到了卢玳的笑容:“庄鐾那老儿送了贤弟什么好东西?” 卢玳摆摆手,坐回了蒲团上:“三颗珠子,那位左护法该是真心想要和好。” 鹿道横见天锋如此一语带过,反而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对劲,可卢玳不想说,又表示事情就此作罢,他若是穷追不舍,倒是落了下乘了。鹿道横重新举起一杯美酒,笑对卢玳道:“如此便好,贤弟的琴声,愚兄可是……” “听说鹿道横你带了个美人来,我这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回来看美人了。”女子调笑的声音传进了院来。 咔!鹿道横手中的杯盏又碎了。 *** 新来的这位不速之客乃是少妇的打扮,细眉细眼,鼻翼小小,唇似点樱。她双肩若削,腰似水蛇,酥胸半露,行走间婀娜摇曳,美则美矣,却风尘味道重了些。与其说是个人修,反而更像是化形的蛇美人,正是此间主人琼姬。 琼姬进来头一眼就看见了卢玳,立刻笑了出来。她笑的时候不遮不掩,媚眼如丝,檀口微张,胸口两团玉兔轻轻颤动,极为勾人:“呵呵呵~果然是个俊俏美人,小女子琼姬,敢问这位哥哥,这丑人从哪里把你勾来的?” “在下卢玳,鹿兄是从外边集市里把我勾来的。”卢玳站起来行礼,那一个“勾”字琼姬说起来带着颤音,真是风情万种。卢玳说起来,干巴巴直愣愣,半点趣味也没有,如同木屑一般。 琼姬进来时的做派,确实吓了鹿道横一跳,他原本还着急解释,可是明显不知道该怎么说。到卢玳自己说了话,鹿道横反而不急了,笑嘻嘻的看着琼姬。 卢玳回答得直白干脆,琼姬瞧着卢玳,见他眸正神清,神色间既没有旖旎情色,也没有厌恶反感,瞧着她和瞧着寻常人更没什么两样。再看了看鹿道横,那厮见琼姬眼神扫过来,立刻举着酒杯做出各种鬼脸。 琼姬气得哼了一声,沉吟片刻,突然抓了件外袍穿上,遮住了暴露的上身,她面上的风尘色陡然间也收敛了下去。打理好了自己,琼姬对着卢玳一礼。 卢玳回礼,又拿出一个蒲团放在一边。和给天锋的那个随手丢的不同,这次卢玳是弯腰放的——虽然家里有个虎姑婆一样的师姐,但他一向是对女子文雅有礼的(女孩不算,那是幼崽):“夫人请坐。” 琼姬又笑了,还是遮也不遮:“你这孩子可真是可人。”语调已经是长辈的慈爱。她走到蒲团边,膝盖一曲,以极优美的姿势跪坐在了蒲团上,“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卢小弟吧。唷,好可爱的小狐狸。”琼姬拿出一条红绡,绡薄如纱,轻如烟,明明无风,红绡都有一半是飘着的,且飘动间仿佛有点点繁星闪烁。 这是鲛绡,与银麒玉辇车帐上是一样的。但鲛绡要么是石青色,要么是白色,偶尔有蓝色。至于红色的,就算天锋也是头一回看见。 “这红绡正与小狐狸的毛色匹配,送给小家伙做个见面礼。” “琼夫人,他是男的。” 琼姬第三次笑了,这次还是捧腹大笑:“哎呀,你这孩子,真是可爱。谁说男娃娃不能穿红装?”边笑还是边把红绡递了过去,“给小狐狸做条丝巾玩玩吧。其实不说旁人,卢小弟你若是身着红装,不知道该多……” “夫人!”鹿道横在边上叫了一句。 琼姬横他一眼,未等说话突然抬手,一道传讯飞剑落到了琼姬手里。琼姬沉默了一会,读过了飞剑里的讯息:“有几位道友上门来……” “那夫人就快去吧。” “你这孩子,好生失礼,几次三番打断我说话。”琼姬瞪了他一眼,鹿道横不说这话,她说不准就走了,偏鹿道横多嘴,“我来时瞧见卢小弟正要抚琴,这家伙可是个耳朵挑剔的,能让他乖乖坐在这里听琴,卢小弟的琴艺必定不凡。” “啊?不是……”卢玳 “那是自然!”鹿道横 “我干脆便把那几人也叫来共赏。” 鹿道横有些不快,但犹豫了一下,并没反对,卢玳正是该多结交友人的时候。看琼姬对卢玳的印象不错,她能叫来的客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浑人。 “鹿兄,夫人,在下的琴艺确实不好。要不然我现在弹两下?你们就立刻知道了。”卢玳哭笑不得。拿过琴来就要弹奏,鹿道横却凑了过来,一把压住了他的胳膊。 “贤弟不需如此谦虚。”又传音给卢玳,“知道贤弟不喜俗务,但多结识些人,总归是好的。” “……”卢玳。 “快把这些杯盘都收了。”琼姬说了一声,原本没外人的地方,青衣童子却闻声站了出来,收走了菜肴酒水。琼姬一摆袖子,曲折的流水也不见了踪影,飘雪和满月倒是留下了,“这香乃是我自己调的,卢小弟瞧瞧,可否得用?” 他们是修真者,弹琴倒是不用像凡人那般净手更衣,可略正式的场合,熏香还是要的。 卢玳接过琼姬递过来镂空九龙香炉,随着袅袅青烟飘逸出来一股温和安稳的香气,顿时让人精神一振,显然这香不是凡品。 酒没了,天锋回了自己的小蒲团上坐着,他听不见众人说话,但看举动还是明白的。他对卢玳是既同情,又好小。谁让他这张脸欺骗性太大,谁能想到他不通音律到那个地步——不行,这么一想又要笑出来了! 天锋抱紧了自己的尾巴,他突然很庆幸自己现在是狐狸,若是人形,堂堂狐王笑得前仰后合,实在是太有失威仪。 *** 稍后有三人随着小童来到了霜院,他们都是一身黑衣,虽然衣裳纹饰略有不同,但明显是类似的样式,这应该也是某个门派的统一着装。 “关掌门,许久不见了。赵兄、蔡兄,数年不见,二位的修为真是羡煞了小妹。”琼姬与三人打着招呼,“道横还不快见过三位前辈?这孩子叫卢玳,是我新近认下的弟弟。卢小弟,这位是川云仙宗关问己关掌门,这两位川云仙宗的赵蘖赵长老,蔡啬蔡长老。” 卢玳也上去一一见礼,他表情自然,但实际上……他对这个川云仙宗有印象啊。这不就是那个在镜妆湖,喊着嫁他的掌门吗? 在施礼的当口,卢玳出于好奇不着痕迹的多看了关问己两眼。然后发现:没兴趣,长的就是个人样,而已。 双方见礼,主要是琼姬和三人谈笑,卢玳和鹿道横很快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青衣小童带着四五个小童出现,摆好了几案,重新布置了灵果灵酒。听双方言谈,关问己三人是单纯来散心的,和琼姬的谈话都说的是笑谈趣事之类的,勉强算正事的,也只是鉴宝会上会有如何如何的宝物。 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卢玳身上。 “便请卢小弟为我们弹奏一曲吧。”琼姬笑眯眯的。 关问己三人没说话,可也一脸的期待。 “在下……真的不善音律。”卢玳在垂死挣扎。 “贤弟,不要再谦虚了。”鹿道横觉得卢玳的面皮大概有些薄,但再这么退让下去,怕是就要引来关问己三人不快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51 还能说啥呢?谈吧。 卢玳端坐在琴后,手抚琴弦…… 嘣~嘣~嘣~嗡~~~ 听琴众人全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牙酸。 嗡—嗡↗吱— 女妖指甲划过铜镜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用古琴弹奏出来的?!众人感觉不对劲了,但又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卢玳。中途打断别人的演奏,实在是太无礼了吧?毕竟在此之前还没有谁弹成这样还敢到他们面前演奏的,他们修养又好,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了。 咔!鹿道横的酒盏第三次碎了…… 锵!锵锵锵锵锵!!锵!!!!! 卢玳的琴声已经越来越狂放激昂了! 第54章 五十四以情入音 卢玳有来自天锋的传授,琴谱与指法全都成竹在胸,但那毕竟只是理论上的。 不同的琴有着不同的音色,不同的弦也有着不同的音色,人与人之间的力度、用力的方法与方向更是会将音色影响得完全不同。 卢玳在听音上极为不准,他自己又不会调整手上的力度。一开始还记着上次的教训,没用太大的力道,因而弹奏出来的和弹棉花确实极端神似…… 但到后来,应该说音乐果然有感染人心的力量,即便是对卢玳这个音痴来说。感受着音符从指尖流淌(抽搐?)出来,卢玳慢慢的放下了小心谨慎,而是将自己的感情投注在了指尖的琴弦上。至于是什么情? 曾经花费了无数岁月成为了世界的最高,落到这边来,虽然命是保住了,可一下子又把他打回了无数年前。神魂还在,但肉身弱小,就仿佛是个大人穿了件小衣服。就算理解现在自己没钱买新的,但时间长了,终归是会有闷气,更会怀念曾经穿着合适衣裳的岁月的。 卢玳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只有夜晚没有白昼,寒冷黑暗的第十三狱,到处都是那些胆小贪婪丑陋恶毒而且长得都不一样的魔族,他看见了孕育无数魔族的魔窟,他们没有母亲,对无数魔族来说,曾经幼年时魔窟里的记忆也就是一生中唯一能用安稳形容的岁月。他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弱小又伤重的他用以藏身的地洞。他看到了数都数不清的位面和半位面,比位面半位面的数量更多的神、半神、神仆,还有那些鸟人们,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思念这些家伙(的味道)。 他还看见了自己,那个英俊潇洒威风凛凛强悍霸道雄壮挺拔的肉身。 ——弹成了这种情况,偏偏还能以情入音,这能说是……够奇葩的。 此时又不是对敌,卢玳弹奏时自然未曾动用真元,但是随着他将神魂沉入曲中,情况就开始不对劲了。 关问己一开始是被惊着了,没多久就觉得目眩耳鸣,浑身抽搐,阵阵作呕。边上赵蘖喊了一嗓子:“不要弹了!”大概也是被这难听的琴音震住了,都没用上真元,只是单纯扯着喉咙吼的。吼完之后他反应过来了,可刚要动手,却被关问己抬胳膊拦住。 “掌门?” “听!”关问己一反刚才的萎靡,眼睛瞪得发亮,一脸兴奋,“此乃大机缘!听!听进去!” 凡人听到极其刺耳吵杂的声音,听久了就会觉得晕眩。但他们是修真者,在没有其它外力的干扰下,单纯的只是作为声音的噪音,听多了也会觉得烦躁,却不该感到不适,更不可能会有浑身刺痛,阵阵作呕的感觉。 关问己细细体会之下,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元神受不了琴音中情感的冲刷。原因出在元神上,并不在身体上。他先是戒备,以为卢玳是要暗害于他,但再一想不对,真要害他那不可能一点真元都没有。 提示了赵蘖,关问己不再多言,盘膝闭目,将心神沉于琴曲……的感情中。琴音还在锵锵!嘣嘣!关问己却已经听不见了,他随着其中起伏而深邃的情感,正在天地间畅游。 高山大川,山溪江河,充满自然的雄奇。又有村庄良田,闹事大城,那是人力建造出来的繁华。这些是平和之地,还有雄关漫道,边塞高墙,滚烫的鲜血浸泡着无数生灵的魂魄…… 这是感情的交流,关问己无法切实的用眼睛看到这些景物,但是他能感受到另外一个人所感受到的。修行到他这个地步,在修真上更重要的早已不再是真元的累积,而是心境上的领悟。 为什么元婴老仙之后的修真者少见于世,结婴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少。虽然确实有不少人是到处游历身死道消,但也有更多的修士,在到了那一步后,不但没有高高在坐享受着老仙的尊崇,反而放下身段,投身于世俗,体味人间的百味千回。 如果卢玳琴音中传递出来的只是他这个小金丹的情之感悟,关问己也并不会如此的兴奋,他传递出来,不像是个金丹,这情感广而博,对万福俯视而下,却又融于其中…… *** 天锋听不到声音,卢玳一开始弹,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的脸上。 果然!就算是突然遭了天劫,被当头一雷,这些人的表情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尤其是“日碎三杯”的鹿道横,卢玳琴音一起,他硬生生把眼睛从三角眼瞪成了圆眼。 在鹿道横那边寻完了乐,天锋主要看着的就是关问己了。 川云仙宗,三品宗门,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了,天锋自然是知道他的。 在俊男美女如云的修真界里,关问己的容貌最多只能当一句“眉目俊朗”,他不算丑,可也不算出挑。但从他在修真界崭露头角开始,就有无数人想要做他的双修伴侣,因为他是九环离元体。既是天生的名器,让人享无边乐趣,又对修炼有大益处。幸好,关问己的双亲都是川云仙宗的长老,他又是单水灵根,天资卓绝,门派下了力气护着,他这才没被人收进内室。 如果说天锋在和卢玳相识之前,对哪个人还会些好感,那就是这位关问己了。 虽然体质特殊,但至少天锋知道的,关问己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身体谋取什么好处。虽然外边也有些难听的传闻,可十之八九都是不尽不实的。关问己本人一生勤恳努力,走到如今掌门之位,其中艰辛努力非比平常。 尤其……川云仙宗最近也开始走下坡路了。所有三品宗门里,按照历史悠久排行,川云仙宗能排到前五。宗门积累自然是不同凡响,一代代下来对宗门所在地灵气的吞噬也是极为可怕的。即便年年都以灵脉孕养,渐渐也开始跟不上消耗了。 镜妆湖那次,关问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都当成了筹码。以己度人,若是碧乐丘小福地也到了枯竭的时候,为了所有族裔,天锋会不会把自己卖了?会。前提是对方真那么要求,他狐王的高傲和种族的延续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虽然关问己是人,但天锋看着他,总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 关问己被吓着的表情也够让天锋乐的,可接下来就不对劲了。关问己不但没有对卢玳叫停,反而就在这这种“音色”下打坐入定了?不只是他,赵蘖与蔡啬两人也相继入定,琼姬与鹿道横慢了他们一会,也入定了。 这时候还不知道卢玳的琴音有古怪那就不是天锋了。 卢玳拍在他身上的静音符只是最普通的符咒,以天锋“两三百岁道行”的身份破掉,也不会惹人生疑。刚破掉那层天锋就听到了那让他恨不得聋掉的狂躁琴音,红毛小狐狸打了个哆嗦,从耳朵尖到尾巴梢的毛一根根的全都炸了起来。 喝了那么多的酒也安然无恙的天锋,现在反而是脑袋又涨又晕,喝醉酒一样摇晃起来。关问己能想到的,天锋自然也能想到。红毛小狐狸摇晃了两圈,倒在了蒲团里——他是修为受损重伤在身,这感悟却是作用在心境上的,天锋不怕别人发现不对,经过这一番磨练,待他痊愈,修为反而会更上一层楼。 *** 卢玳哪里知道别人到底怎么样了,他抚琴正抚得畅快,过去的种种仿佛都在眼前重新经历——他的开始说起来和其他魔族没什么不同,大家同样是不想死就变强,想变强就得吃掉别个,但总有比你更强的在虎视眈眈,于是只能继续吃,吃啊吃啊,有一天卢玳才恍然发现,自己站在了最顶点!不需要为自己的安全多想了,日日夜夜独自入眠的卢玳开始感到寂寞了,想找个伴了。 曾经的他,和凡人的农夫有着相似的人生渴望。他们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卢玳的是老婆、食物、热炕头。 回想当初,他成为狱主之后,最开始跑到其他世界去,也不是为吃去的。好像,他就想找找其他世界有没有不怕他,他也看得上眼,然后就你情我愿能来当他老婆的。事实证明,他看不看得上先放一边,没不怕他的。无论用多温和诚恳的话语,那些生物也大多不相信他是来找老婆的。 少数有相信的,反而表现得更悲愤的。就算卢玳多次表示我对你们的公主、女王、皇后、女神没兴趣,真的没兴趣。我和她们尺码都不合适的。 人也真是奇怪,他现在只变了个躯壳,大多数人的态度就突然变了。可实际上呢?卢玳还是卢代尔,他还是他! 脸盲狱主修真记_52 天锋、川云仙宗的三位、琼姬与鹿道横几乎同时喷出了一口血,清醒了过来。 琴音里的情感陡然间提升了上去,他们是硬生生被挤出来了,一时间元神动荡。即使如此,众人也都知道自己是得了大大的好处。 第55章 五十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锋早确定卢玳是老怪转生,其他几人也不约而同给卢玳添了个类似的身份。鹿道横寻思着,这位贤弟前生大概是以武入道的,方才他所感觉到的杀伐之气也太重了些。 原本是在这里稳定神魂最好,但是卢玳还在那弹琴呢。嗡嗡锵锵的琴声,明明是一把古琴,却让众人有种卢玳在击鼓敲锣的感觉,只能赶紧离开。鹿道横还想招呼上天锋,但天锋连看都没看他。 众人入定已经有了数天的时间,待他们一走,和天锋独自待在霜院的卢玳又过了数日。这一天,卢玳突然昂起头,朝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其音如龙似虎,震人心魄,袅袅余音,半刻方歇。 卢玳在这个世界过得还算惬意,尤其有了很多过去没有的第一次,但如今以情入音,发泄了对过去的不甘,才越发的开朗舒畅。 呼出一口气,卢玳发现霜院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只剩下他和天锋、呃,天锋…… “小红,没事吧?”卢玳把天锋从蒲团上抱过来,狐狸已经浑身软哒哒的了,一双蓝眼睛就如同死鱼眼一般凝固,“不是给你用了静音符吗?” 天锋听到现在,从脑仁里边向外都是嗡嗡响,卢玳的声音他听着都失真了。不过还是对着卢玳龇了龇牙:小红是个什么鬼? 看天锋还能龇牙,卢玳放心了。收了琴,一条手臂搂着天锋,空出的手放在天锋小脑袋上,指尖上运了真元,帮他按揉头部的穴位。天锋被他按得有些疼,但疼过之后晕眩的感觉减轻了不少,眼前天翻地覆旋转着的世界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鹿道横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卢玳表情沉静的低着头,小心为狐狸按揉头部,而狐狸也一脸惬意似睡未睡的画面。鹿道横心中一荡,对那小狐忍不住有些羡慕:“卢兄,净室已经备好,可要去休息片刻?” 原本是卢玳修为低,看起来也有些不通世务,他才称呼他为贤弟。卢玳露了一手,关问己都得了好处,鹿道横顿时不敢再托大了,言辞间也恭敬了许多。 鹿道横一出现卢玳就发觉了,可是没说话,因为……这位老魔少有的感觉不好意思。鹿道横突然的客气起来,卢玳以为自己果然把人得罪狠了。弹琴这事虽然是这几位主动要求的,尤其是后来又来了客人。可是毕竟卢玳自己也没太干脆的拒绝,所以得罪人算是他自找的。 “不用劳烦卢道友了,如今天色已晚,在下还是回客栈去吧。”卢玳根本不知道,他弹琴弹了一个月。 “卢兄可是误会了什么?”明显情况不对,鹿道横赶紧拦人。 如果卢玳不是脸盲,天锋不是闭着眼睛,他们俩就能发觉鹿道横现在的面容上的不同了。他还是很丑,而且气质猥琐。但是他的三角眼大了些,鼻子也挺直了些,可笑的樱桃小嘴颜色没那么艳了。蜡黄如病夫,粗糙如树皮的皮肤,也变好了很多。 “在下之前,实在是献丑了。”卢玳板着脸,绕过鹿道横朝外走。 “不不不。”鹿道横继续拦,对着卢玳行礼,“正要谢过卢兄点拨。”鹿道横语气诚恳,甚至还有些小激动,“想来卢兄早已看出,在下走岔了路吧?” “卢公子可是自琴音中醒来了?”琼姬也来了,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对卢玳更是热情似火,“横儿也是太不懂事,这半天了还与卢公子站在这里说话。” “咦?”卢玳觉得不对劲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 卢玳莫名其妙的被琼姬和鹿道横一路邀请着,到了枫院。此处满院红枫,落叶铺地。 到了院中坐下,卢玳还没问,鹿道横和琼姬就亲热干脆的说了出来。 原来琼姬实际姓鹿,与鹿道横竟然是母子。如果卢玳知道外界关于玉京苑主人的传闻,就会猜到鹿道横的身份了。 鹿道横原本不是长着如今这幅模样的,但一百多年前他练功行差了路,不但修为大跌,就是容貌也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从那之后,他虽然嬉笑怒骂一如往常,看起来也不在意自己的脸,实际上修为再也没有寸进。 直到在卢玳那听了半曲,这才豁然开朗。 这些事按理说该是隐秘,鹿道横与琼姬也是商量过。他二人母子的身份原本也不算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城中不知多少人知晓。而卢玳修为虽低,真实的本事却是不小,明显是看出来鹿道横被心境所困,虽然还不至于一念成魔,可也不得寸进,于是特意演奏一曲点拨一二。 卢玳有此心,他二人原本也就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遮掩,更要与他坦然相交。否则卢玳结识的人多了,双方的关系也就渐行渐远了。不如敞开心扉,据实以告,趁着现在把双方的关系拉近些。 “明日梓月轩瑟皑仙宗裘长老设小宴,卢公子可要与横儿一同前往?”该说的都说完,琼姬对卢玳做出了邀请。 “自然愿往。”卢玳点头。 这边双方刚刚敲定行程,川云仙宗的关问己与两个长老也来了,同样是笑意盈盈的。他们虽然没把谢字挂在嘴边上,但上次见面和卢玳还是陌生人的关系,这次就明显亲近了许多。 果然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我弹的琴实际上没那么难听?卢玳在心里摸摸下巴。 双方略微谈了些琐事,关问己拿出了三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传音飞剑:“我与卢公子相见投缘。”关问己身为掌门,对于卢玳这个金丹的小辈当然不能直言谢字,“这三枚飞剑,便是我应承了卢公子三件事,但有我能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 卢玳也不推辞,接过传音飞剑收好。 关问己略坐了片刻就告辞离开,他一走,琼姬笑着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话,我这老太太也就不多留了。”也走了。分明现在的鹿道横才是满脸的褶子的那一个,说是父女的才更让人相信些。 “卢兄外出历练,不知对芸怀东洲的修真宗门,可有了解?”鹿道横显然是有意为卢玳介绍修真界的各派的局势了,同样是深交之后才有的表现了。 “出门时长辈曾为在下介绍了一二,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了。还请鹿兄教我。”卢玳从天锋那里虽然得到了对各门派的分析与介绍,可是这些信息总是不嫌少的。不止卢玳,就连天锋也耳朵略动了动,仔细听着。 鹿道横能让五品宗门的长老送物致歉,又能与三品宗门的掌门同坐,该是有些身份,交际面也不算狭窄。尤其,鹿道横这里应该能得到关于哲勒山大福地之后的消息。 “当不得‘教’字,只是在下的一些浅见而已。其中有些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在下也不知真假。”鹿道横拱拱手,正襟危坐开始讲解,“芸怀东洲有一品仙宗有五,分别为……一年多前哲勒山大福地开启,又是风云变幻……”果然,鹿道横说到了天锋和卢玳都想听的。 “那方药仙宗……也是可惜。”卢玳听到了其中熟悉的宗门,“他们既然没能得到哲勒山大福地,又折损了许多人手,现在如何了?” “只能说是时也运也。”鹿道横也发出一声长叹,“方药仙宗所在的天栾川小福地倒是还能撑上几百年,但是宗门倾颓之势已不可挽回,许多原本方药仙宗的门人或明或暗弃宗而去。唉……这些人虽然是无耻些,但明知大船将覆,他们弃船而走,谁又能说是错呢?说到宗门衰败的,川云仙宗的情况也只是比方药仙宗稍好。” “我看那关掌门并无不妥,难道川云仙宗也在哲勒山大福地跌了跟头?” “这倒是不至于,虽然听说川云仙宗也安排了人手想要占据大福地,可是被方药仙宗抢了先。不过现在看来,迟到一步的反是幸事了。但川云仙宗虽然没在哲勒山大福地丢了人手,宗门灵气不足,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其实不只是方药仙宗与川云仙宗……”鹿道横犹豫了片刻,挥手布下了禁制,“现在一二品仙宗占据的福地,年头都够久了,三四品宗门更是不好说了。有传言,哲勒山大福地突然择主,一道兴而一道灭,芸怀东洲这些数万年的宗门,即将有大变动了。就是不知道,这大福地到底落在了谁的手里。” 卢玳也跟着和鹿道横感叹了几句“得大福地之人真是大气运”之类的,又问:“哲勒山大福地之后,魔、妖那边可有何变动?” “听说有些魔头和小妖陷在了里边,但那些名头大的应该都没事。卢兄若想见,过段时日我也可带你去见见。” 关于碧乐丘狐族的事情,卢玳不好单独拿出来问,鹿道横的模样,竟然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情况分明比卢玳和天锋认为的还要严重。 第56章 五十六鉴宝会 脸盲狱主修真记_53 虽然碧乐丘狐族再怎么样也是狐族,即使人修私底下依旧轻视,但毕竟已经是正道修真中极为重要的一脉。到现在人修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消息封锁得如此密不透风,情况绝对不正常。 鹿道横一走,卢玳放了杯茶水到天锋面前:“小红?” 天锋连眼皮都没动,只是凑近了茶杯吹气,鼻尖两边的胡子吹得一抖一抖的,茶差不多凉了,两只前爪抱起茶杯一脸惬意的小口小口喝着。两人看似没有交流,但天锋既然不说话,就是原计划不变的意思,狐王依旧不认为现在有向大宗门表明身份的必要。他和卢玳,可以把事情完全解决。 卢玳也信任这位狐王对于时局的把握,就只是这一问,再也不多谈。 *** 那日之后,卢玳就没再回过客栈。可惜了他租下的上房,总共就进去看过一次。 鹿道横带着卢玳出席各种聚会,卢玳见的人虽多,但是如川云仙宗的掌门那般身份的,却是再也没遇上了——本来二品仙宗的掌门,也不是轻易就能认识的。不过卢玳也没太在意就是了。 卢玳记住了不少门派的特定服饰,至于人……他们认识卢玳,卢玳不认识他们。幸好这些场合人多,他们这些小辈一般也都是单独辟了一厅的,也方便他们彼此之间熟悉。卢玳看衣服,再加上耳听八方注意着别人的称呼,倒是不会叫错。只是若离开了这样的场合,日后单独见面,他是必定一个也认不出来的。 日子也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一晃神,鉴宝会的日子也就来了。 卢玳原本以为鉴宝会就是拍卖会,这段时间听得多了,才知道鉴宝会的鉴、宝二字,鉴才是在前边的。修真者比他那个世界的人做事,最要凸显一点仙气出来的,少一些世俗。鉴宝会的前半月都着重在鉴上,各种不知究竟的异宝与灵植,被拿出来鉴赏与鉴别。尤其一些异宝,看似与凡俗之物无甚差别,未免明珠蒙尘,这两天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尤其这次是城主的三千整寿,又要加上庆贺的欢宴。这次的鉴宝会,怕是时日最长的了。 鹿道横已经连着几日不见了踪影,遮天中午突然找了来,一脸神秘的撤了卢玳的酒,坐在他对面一杯接一杯的灌着清茶,却半句话也不说,一直喝到子时将过,鹿道横才取出一片叶子形的法宝,请卢玳共乘。 “不是说城内不可使用行路的法宝吗?”卢玳虽然奇怪,但还是带着天锋上去了。 鹿道横也不言语,驾驭着法宝飞出了玉京苑,悬浮在道路上空。此时,他们周围已经有了许多悬浮的法宝。有的人彼此认识,大家隔着一段距离行礼招呼,但并不多言。 眼看时辰过了子时,突然间卢玳眼前一片白光亮起! 那一瞬间的光亮到卢玳什么也看不见了,按理说就算是修士在这样的强光下,也会觉得双眼刺痛。实际上却并没有,卢玳反而感觉自己的眼睛很舒服,如同他看见的不是刺目的光,而是一片葱绿树林。同时他闻到了一股香气,有些像是莲花香,但没那么浓郁,很清淡,让他从鼻腔到喉咙,乃至于到胃部,都是一种欣然的舒适。 又有和风吹来,吹的皮肤仿佛都化了,干涸的土地被春雨滋润该就是现在的感觉…… 回过神时,卢玳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像是此间俗世,帝王宫殿前的广场,文武百官在早朝觐见之前,列队等候的地方,而不远处恰恰也确实有那么一座巍峨的宫殿。 鹿道横并不在场,卢玳一开始还有些奇怪,这位婺源城的城主把一群修士放在了等待觐见的臣子位置上,不怕惹众怒吗?再一看才有些了然,鹿道横并不在这,周围人穿的都是他不认识的衣服,修为也是以筑基期的为多。看来,在这的都是婺源城里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了。 一声钟鸣。 有举着各色花灯的彩衣侍女踏云而来,这些侍女落入人群,开始少则四五人,多则十几人的将众修士招待到云上带走。 到了卢玳这里,侍女只招待了他一人,就驾云走了。卢玳在下面看的时候,明明这些侍女带着人飞到极远处,到了他自己也在云上,不过倏忽间,方才脚下的云就没了踪影,他已经脚踏实地,眼前一闪,子夜繁星眨眼就没了踪影,他眼前已经是万人宴饮的热闹场面。 这是个极大的厅堂,从卢玳这角度朝中间的主位看,但没有主位,所有人是围绕中央正有美艳女修献舞的空场而坐的,每两人共用一张几案,从不同样式和颜色的服饰上,能看出应该是按照门派来划分的区域。不同颜色的法衣布成了一片姹紫嫣红,在卢玳看来,倒是比歌舞更有趣些。 侍女示意卢玳跟着她走,卢玳收回了视线,跟在了侍女身后。他们是从所有人的背后绕着走的,不时的还碰上送菜送酒的婢女侍童。绕来绕去,卢玳听见有人叫他:“卢兄!” 看衣服:“鹿兄。”鹿道横现在在的地方一群人身穿黑衣,应该都是川云仙宗的弟子,有两个站起来也招呼着卢玳。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认识的川云仙宗的弟子略微有些多,他们现在同一辈分穿着同样的衣服,边上也没人叫,卢玳还真认不出来。 只能在行礼的同时模糊招呼一声:“二位道兄。” “卢兄,你便在这里坐下吧。”鹿道横面上有些愧疚。 这大厅坐的人,自然是比外边站的人身份更高,但在这之上,还有三处殿堂,一处洛昶方亲自出马,接待的都是各方的顶尖人物。次一等的是五品仙宗掌门人,以及一些声望不高的散修老仙,这也是城里实权人物接待的。再次一等的,就是这些顶尖人物的随行人员,他们的贴身弟子之类的。 前两等卢玳是进不去的,可鹿道横觉得卢玳的身份怎么说也能进到第三等去。 无奈他人微言轻,卢玳抚琴那件事,琼姬和他都知道不能说与别人听。这段时间主动亲近的川云仙宗弟子虽然较多,但显然关问己三人也没朝外透露实情,应该只是让他们这些年轻弟子多多交友罢了。 否则这段日子还需要鹿道横带着卢玳四处去交际?求卢玳抚琴一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但既然抚琴一事都不能说,靠鹿道横的能力,也只能把卢玳安排在熟人最多的这里了。 看卢玳一脸平和,鹿道横反而更愧疚。可他也是这大厅某一范围内的负责人,事情一堆。再怎么心里不舒服,也只能匆匆说了两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 “卢兄。”“卢兄。”“卢兄。”“小红。” 卢玳坐下,立刻就有一圈川云仙宗的弟子围了过来。大概是长辈有吩咐过,川云仙宗的弟子比起旁的,对卢玳更加亲近些。他们是大宗弟子,这种亲近也是让人很舒服的,常让卢玳想起自家师兄师姐还有蛇师弟来。 围过来的人大都举着酒盏,有给他的,还有特意和天锋对饮的。这些弟子的衣装都相同,卢玳一时间哪里分得出谁对谁。只能闷不吭声的一杯一杯喝酒,倒也是没人发现他现在如同个睁眼瞎。 等酒都喝完了,大多数人都离开了,只有三人留下,围着卢玳的几案坐成一桌,观看歌舞。 “房顶没了?”有人一声惊呼,众人纷纷抬头,房顶确实是没了,连立柱都不见了。现在头顶上的是朵朵祥云。有风吹来,祥云左右分开,金色的眼光从云开处照射过来,顺着金光朝上,能看到一座高耸山峰,山峰间又可见斗拱飞檐…… 在婺源城里出现容纳万人的大殿不算稀奇,这座山峰之前却是丝毫也不见踪影的。 这就是阵法的妙处了,法诀用上一二年的时间捡不太复杂的学上十几二十个不算稀奇,可是阵法这个东西,最简单的要吃透也要花上四五年,偏卢玳最缺的就是沉下心来学习的时间。看着金光灿灿的峰顶,卢玳想着这件事完了,就回广岚山门闭关去。 “哈哈哈!今日是在下三千岁整寿,多谢各位道友赏脸前来。”洪亮的男声从峰顶上传来,恍惚间卢玳瞧见一个紫袍男子立在当前,举杯相邀。 卢玳还在观察这位城主的时候,周围人已经沸沸扬扬的说起了祝词。 “祝洛城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祝洛城主松柏长青!”“祝……” 这位一城之主的声势,比之大宗门的掌门,也差不了多少了吧?但卢玳的砍翻却又有些和旁人不同,这城主已经三千岁了,听闻已经在元婴中期蹉跎了千多年了。他是人修,他的三千岁可是和天锋狐王的五千岁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尤其他占据此城,有着大把的资源,这位城主虽说是声威赫赫,但又何尝不是站在了刀山火海上? 第57章 五十七两分还是四分 飞扬欢快的乐声从峰顶传来,金光陡然一收,大厅里的屋顶也重新回来了。在中央歌舞的男女重新出现,又有侍女举着各色彩灯花篮,翻飞着挂在屋顶上。 与其他人一起坐回了几案边,卢玳突然脑筋一转,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他和天锋是为了灵药来到这鉴宝会的。其他人呢?洛昶方真的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二品三品仙宗的掌门,一品仙宗的长老都亲自跑来? 这些都是动一下江河逆流,山川崩塌的大能,婺源城对他们来说,是否还是有些小了。 “小红。”卢玳递给天锋一枚果子,卢玳自己毕竟还对修真界并不十分的熟悉,但是天锋真的也没察觉到丝毫不妥? 脸盲狱主修真记_54 天锋低头就啃,仿佛没看见卢玳跟着果子一块递过来的眼神。 狐王陛下从玉京苑看到关问己的时候就知道不对了,玉京苑是什么地方,他还是略有耳闻的。关问己体质特殊,比旁人越加的洁身自好,又是一派掌门之尊,带着两个人就朝玉京苑跑与他往常给别人的印象太不相符。面对琼姬时,他也完全是平辈论交的表现,虽然矜持还是有的,但已经明摆着他这是有求于人。 这次鉴宝会的情况很是不对劲,但卢玳真正接触到的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卢玳是刚刚才发觉到不对劲,天锋早知道了却无法推断出具体情况,甚至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都模糊不清。既然如此,天锋干脆装作不知,静待事情的发展。 “卢兄对小红可真是宠爱。”边上有人说。 “我只有他一个徒弟,自然要多多的宠爱。”卢玳也笑,又拿了枚果子,这次他有些气,直接塞进了红狐狸的嘴巴里,天锋都被卢玳这手惊到了,气得本来就被塞鼓的腮帮子又气鼓了一圈。 旁人看着狐王陛下的模样也是一阵大笑。 “以后我也收个毛茸茸的灵兽做徒弟,又乖巧又听话,能抱在怀里几百年,多省心啊。”这个说话的就不是川云仙宗的,是边上不知道哪个宗门的过来串场子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是川云仙宗第一个女弟子,明摆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他人不管看没看明白,也都跟着起哄,一时间他们这角落热闹得让人侧目。不过,这世上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 即便作为一个耳聪目明,反应快上凡人不知道多少倍的修士。当时在场的,也没有谁能说得清那场换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能记得的,只是前一刻大家还在说笑打闹,后一刻屋顶上挂着的彩灯花篮全都炸开了,各色的彩烟夹杂着花瓣从头顶飘落了下来。 许多修士都将这个当之为今天的又一个节目,抬着头,面带微笑的等着看接下来的变化。他们毫无防备,即便将彩烟吸入鼻中,产生的念头也只是“啊,还真是香甜”。 卢玳却觉得有些怪,花篮炸开的瞬间,他一把抓过天锋,激发法衣上的法阵,将这些东西隔绝在外。 “卢兄,你还真是……戒……备……”一个川云仙宗弟子举着酒杯对他哈哈大笑笑,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头栽倒在了几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与此同时,吸进彩烟的修士,成片成片的栽倒昏睡。 “尔等大胆!”没中招的修士,再没反应过来不对劲就怪了。穿梭来去的侍女仆役与大厅中间歌舞的男女已经亮出了法器。这场面怎么看都是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谁知卢玳刚刚将真元注入正天印,眼前景色就是一变。他毫无征兆的,从方才的大厅,来到了一处陌生的石洞中。除了天锋还在他怀里,周围再无旁人。 天锋正想对卢玳传音,突然就被卢玳直接塞进了怀里。天锋难受的朝外爬,被卢玳一手又按了回去:“小红乖,这里比我肩膀上安全。” 他们的一举一动显然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现在卢玳应该是被当成随行弟子一般对待,这种情况,他自认为还能找出一条出路。但如果有人在旁窥探,发觉了天锋的真实身份,那他们……活倒是能活,毕竟有碧乐丘小福地和哲勒山大福地,对方必然会留他们一条性命。但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好好过了。 天锋犹豫了片刻,有点后悔一开始发现不对的时候没告诉卢玳,但事到如今,确实依旧躲藏不出才更妥当。尤其,现在他们不止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甚至连这地方到底是真是幻的都无法确定。 *** 卢玳握着小印朝着右手边的山壁上一按,金色的正天二字一闪而逝。 做好了记号,卢玳开始朝前走。 都到这里了,明显洛昶方是不怀好意。但他的胆子也真是够大啊,这已经是将芸怀东洲叫得上号的正道修真门派都得罪了。这不可能只是靠他婺源城一家,他和谁勾结?妖、魔、还是鬼? 他就那么肯定自己能够一举成功,成功之后又能继续逍遥? 这么一想卢玳又笑了,之前他还寻思这洛昶方竟然也不着急自己的修为,现在洛昶方这举动不就已经回答他了吗?无论是和哪一方勾结,都说明洛昶方很着急自己的修为,已经着急到了不惜走上歪路的地步了。 前边是个三岔路口,卢玳站住,在右手边又印下一个标记,可还没等他拐弯。咔哒!石块滚动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一把火红的飞剑直直的就朝着他刺过来了,卢玳正天印疾射,和飞剑撞在了一起:“啊!”角落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飞剑顿时宝光萎靡。卢玳收回小印,飞剑也摇摇晃晃飞了回去。走到右边的路口一看,一位筑基中期上下的女修靠在洞壁上,唇角滴血,楚楚可怜。她一见卢玳,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喜:“这位前辈,方才小女子一时惊慌,竟然……” 女子正说得起劲,击碎飞剑就绕着卢玳头顶转圈的小印化成一道金光,朝着女子电射而出! 对方反应也是极快的,身影一闪,小印轰隆一声砸在了洞壁上。这石洞原本看起来也平常,可是被砸后只落下如沙的细粉,砸中的地方也只有一个极不起眼的白点,也不知道这里的到底是什么石头。 “你这人……”女子还要再说,小印已经又朝着她当头砸下。她顿时不敢再多言,转身就跑。 “姑娘,转角遇鬼的故事,凡人都听腻了,你却还拿来做戏。真当别人都与你一般傻呢?”都到了拐角了,才发觉这女子的踪迹,没有古怪才是真的古怪了。生死之地,卢玳对女子也就没那么多的照顾了。 对方既不认识他,对方的衣服也不是某个门派的统一着装,当然是先打了再说。 这女子也果然有古怪,她原本只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这一跑,修为竟然打着滚的朝上长。拐了两个路口,就已经是金丹中期了。只是卢玳戴着无量混晶,真动手修为相当于金丹大圆满,又占了先机,这才能压着女子一路追赶。 这女子也是恨得牙痒痒,她为了把修为收敛得太干净,卢玳又追得太紧,半句解释也不听,连喘气的时间也不给她,稍慢一步那小印就要砸在身上,只能不停的逃命。 两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眼看着前边又有了岔路。 “可有道友在此?!还请援手救命!”卢玳没感觉到什么,女子已经扯开了嗓子呼救,脚底下也略放慢了一步,顿时小印在后背上砸了个正着。“啊!”的一声痛呼人飞了出去。 女子一口鲜血把来人喷了个满头满脸,卢玳小印还要再打,对方香炉一样的法宝已经撑开护壁将女子护在其中。就算女子受伤,但来者也是金丹中期上下,一打二卢玳没有胜算,只得收手。 “你!”来人下意识搂住了女子,气势汹汹的看着卢玳。 “我原本也可放下不管,任你被这女妖敲骨吸髓。”这人身着的该是某门派统一的法衣,只是卢玳不认识,“但我已重伤了她,她必记恨于我。就此离开,她杀了你后,我必然也不好过。这位道友,你是听她一面之词,要与我相斗,让她坐收渔翁之利呢?还是就此离开,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呢?” “呸!你这无耻小人。这位哥哥还请救我,这小人假作君子,实则别有图谋。我……我不愿从他,这次跑来此处。” 卢玳表情有些怪怪的,他确实认不出人来,但是,从别人看他,与他说话的表现上,他早就知道作为一个人,他长得还是不错的,就算是在修士里,也是少有相比的。虽然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看不出来…… 所以这个时候,卢玳呵呵一笑,挑眉看着一男一女说:“姑娘,我图谋你什么?论姿容,你……可有我两分?” “……”对面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卢玳想难不成情况和他认为的不太相同? “或者你可有我四分?” 第58章 五十八万魔阵 卢玳又加的一句总算让对方二人反应了过来,男修不好意思,外带好奇的看了看他怀里的姑娘——卢玳不提他都没意识到,从开始到刚刚,他一直看着的都是卢玳,都没瞧一眼女修到底长什么样,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声音蛮好听的。 男修低头正好和女修的视线撞在一块,这人想什么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女修一看便知,顿时气得要死。虽然单论长相她确实是不如卢玳,比输了她也认了,竟然是被忽略到如此地步!不过她需要的时间已经争取到了,这男人也没用了! “小心!” 女子就在男修的怀里,她的手放在对方的胸膛上,她也确实很美(虽然只有卢玳三分)。卢玳出言警告,但女子现在一副弱质芊芊,只能在此处依靠的模样,男修又为刚才忽略了对方感到尴尬。虽然女子是敌是友还不分明,但一个连心事都还藏不住的男人,怎么可能硬下心肠来? 卢玳出言警告,他的脑子依旧糊涂着,甚至他还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着寻找到底有了什么危险。当胸口被刺穿,女子又在他的伤口上结结实实拍了一掌的时候,男修惊恐的表情里还有着疑惑和不解,到了这个关头,他连自己到底是怎么伤的,是谁伤的依旧还闹不清楚。 脸盲狱主修真记_55 女修一掌将男修拍飞,她的人已经贴在了洞顶上。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能称之为女修,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女妖了。 她的腰部和肋下衣衫破碎,伸出了两条长着黑绒绒长毛的蜘蛛腿,再加上姿势怪异反着八住墙壁的双手和双腿,凑够了八足。 “你这狠心的郎君,方才伤得奴家真是好疼。”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人脸,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条玉臂拐在脑后,拔出发簪,乌溜溜的秀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既娇又媚。可她的脖子忽然扭动了一下,美女的脸变成了后脑勺,黑发拨开,露出的是长着三双大眼睛,有着尖长獠牙的蜘蛛面孔,蜘蛛的面孔现在成了她的正脸,“且让我把你的皮好好剥下,回去送与师兄,到时候也好让我与郎君日日恩爱!” “驭兽宗!”重伤的男修靠在墙上,捂着伤口,目眦欲裂。 芸怀东洲叫驭兽宗的门派不少,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乃是魔道门派。其初代掌门不知道从哪里寻到的恶毒法子,可以将妖兽与修士合二为一。面前这位妖女,并不是妖怪,只是和某种蜘蛛妖兽合体了而已。 “哈哈哈哈!”妖女笑着,万千蛛丝自她口中与腹部肚脐喷射而出。 小印燃起熊熊烈焰,虽然蛛丝缠缠绕绕包起一枚大茧,但也在卢玳两尺外不得寸进。另一边那伤重的修士却只来得及惨叫两声就被裹成了茧子,初时他还在挣扎,可随着包裹他的蛛丝渐渐变成红色,他的挣扎也越来越无力。两条细丝一边在连接着女妖嘴巴与肚脐,另外一边连接着血茧,将男修的血液精华输送给女妖。 这不见天日的洞窟中,正是女妖狩猎的绝佳场所,另一个猎物即便能撑得了一时,却也逃不脱被她吞噬殆尽的命运。女妖正得意,突然大茧炸得四分五裂,一条主丝也被炸烂,连累得女妖心头一疼。 再见卢玳早已收起了小印,取而代之的是左手抱着一把古琴,他脱困而出,右手抓住一把琴弦,对着女妖陡然一放! 女妖喷出三张蛛网,本以为已经足够谨慎,谁知几声怪异的杂声之后,她的三张蛛网被轰了个粉碎,她自己也被怪声震得略有些晕眩。耳边听得怪声又起,女妖仓皇之间只来得及弹跳闪躲,还是被击伤了一条腿。 此时卢玳左手一推,古琴浮在他身前,他正好双手其上。对敌最恰当的自然还是《十面埋伏》。 洞中回音极佳,嘣嘣锵锵的琴音,经过回音放大了数倍,音攻的威力在此处放大的也是数倍。女妖抵挡了半刻就不得不转身而逃:这是哪里来的冤家,弹奏得这么难听,竟然还有脸皮以音为攻,偏偏威力大到莫名其妙! 女妖原本以为,她逃了,卢玳怎么都要去照看那伤者。却没想到卢玳半点犹豫也没有,追着她就一路下去了——伤者?不是那人冒出来,就算杀不了女妖,也能让她变身前多受些伤。卢玳怎会为了不认识的家伙,耽搁杀掉仇家的时间? 左手抱住琴,卢玳一路“轰”,一路追着女妖跑了下去。 明明女妖就在几丈远的地方,前边一个转角,卢玳琴音轰然炸在女妖身上,但女妖惨叫之后,地上却只留下了一条蜘蛛腿。 卢玳抬手一模石墙,金色的正天二字一闪即末,这里分明就是他最初出现的地方。他竟然不止追丢了女妖,还回到了原地? 阵法…… *** “嘭!”女妖庞大的身体落在了一间石室内,慢了他一分落地的,是将男修包裹严实的血红茧子。 “师妹,怎么看你颇有些狼狈啊?”石室内除了女妖之外还有另外三“人”,问她这话的乃是另外一位女妖,她上身赤裸,下身的襦裙也拽起到了大腿,正骑在个深色迷离的男修身上上下起伏。 两位男修,一个顶着个鱼怪的脑袋,正在可咔嚓咔嚓嚼着一条大腿,大腿的主人虽然依旧活着,却已经只剩下一条手臂,生不如死的在血泊里抽搐。 另一个正坐在一旁调息,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可他身边还在动弹的一具干尸,却让他这人模样盖了一层阴气。 女妖也不答话,猛一低头,将两枚利齿刺入大茧中,茧中男修动都不动,任由女妖吮吸。没一会,大茧干瘪了下去。女妖也重新化成了美女模样,对着大茧又是一吸,裹缠在茧上的蛛丝也被她吸了回去,只从蛛丝里掉落出了一副灰色的枯骨。 稍稍饱足的女妖,也坐下调息。他四人恰好没人占据一个方位,四人的中心是一枚棕褐色的令旗。 此乃万魔阵,听着并不如何威风霸道,却是原界四大绝命阵之一,不要说是修真,即便是飞升期的一步仙人,甚至于五劫之下的散仙,陷入阵中也要留下命来。 如今万魔阵中魔修何止万个,他们四人看守着其中一旗,此旗掌控区域内的修士,也尽归他们饱腹。方才四人各找了个目标出去掠食,蜘蛛女还是仗着与两位师兄的情分更深,这才抢到了卢玳这枚好饵。本想着抓回来作为鼎炉,受用一段时日,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折了进去。 但这事却连说都不能说,否则不止欠了他们人情,这块肥肉还要被夺了去——蜘蛛女对卢玳恨是恨,但越发肯定他身上有好东西,怎能放过。 蜘蛛女打定了主意,稍作调息立刻再去抓卢玳。谁知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位师姐,方才被她骑着的男子已经变成了沧桑老者,下身赤裸一动不动的躺在角落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对方已经整好了衣衫,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师妹,我还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一口就吸干了那俊俏郎君?难道是他伺候得你太舒服,竟舍不得让你师兄师姐尝一口了?却原来……师妹且在这休息,师姐去给你找回场子!” 这可不是她不给两位师兄面子了,蜘蛛女没能耐降服对方,她代为出手,那也是应当的。 “师姐!”蜘蛛女一惊,知道必然是自己调息的时候,对方通过令旗找到了卢玳。对方这次却是不给她勾搭师兄助阵的机会了,话说完,手上掐着的诀已经发动,顿时没了踪影。 *** 卢玳收起了琴,手极快的按了胸口一下,把天锋又给按进去了。 “我若不出,你如何应对!”天锋也开始怀疑起了这到底是什么阵法,可他刚起了蹦出去的想法,实际上还没动呢,就被按进去了。无奈之下,天峰只能出了声。 “咦?原来郎君你这狐狸还有些蹊跷。”那位师姐刚一出来就听见了天锋说话,眼睛顿时就是一亮。 “别动,我们还是有法子脱困而出的。” “嗯?” “小郎君,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吧?况且这里分明是极乐之处,何曾有困?你又何来的……”师姐身子摇曳,脸上浮现出红色瘢痕,那痕迹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艳,依稀是一朵牡丹花的模样。 与这位师姐同化的就是一位牡丹花妖,可怜那花妖一千八百年修行都并未破身,被人捉住灭去元神与这女修合为一体后,对方却利用她的花香魅惑勾引男子。即便她美艳上更胜蜘蛛女十分,就是连自家同是修魔道的师兄弟们也不敢与她亲近。可如今,她温声软语,放出异香,那男子却瞧都不瞧她一眼。 软的既然不行,那就来硬的! 她已经耽误了一阵时间,她可不想将师妹等来!师姐下定了决心,却突然发现卢玳的情况不对。他还站在原地,师姐用两只眼睛看得分明,可是若用神魂感知,她自己面前却又是空无一人?! 修魔者的师门不似正道修真的门派,有师长关爱,前辈庇护。那些开宗立派的魔道大能原本也没怀着什么好心思,许多人养徒弟不过是当养家畜一般,同门之间彼此蚕食也是家常便饭。师姐修炼到如今的地步,更是处处小心,时时提防,疑心病重的很。 卢玳这状况不明的模样,让她把贪婪之心收了回去,眼珠乱转,犹豫不定是走是留。 第59章 五十九卢玳的手段 微小如泡沫破裂的声音响起,蜘蛛女和鱼人头的师兄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蜘蛛女中意卢玳,更中意卢玳身上可能带着的宝贝,尤其这对师姐妹之间又一向有着攀比之心,这就使得她看着卢玳时比单纯的贪欲更多些其他的东西,也失掉了该有的谨慎小心。 蜘蛛女意见发现师姐竟然还未曾动手,顿时大喜,甚至顾不上细想到底为什么,扬手唤出一面小鼓。小鼓不敲自响,随着阵阵鼓声有无数幽魂厉鬼从小鼓中冒了出来,围绕着蜘蛛女嘶吼戾啸,她招呼一声鱼人头:“还请师兄助我!” 但他俩的出现,却反而让师姐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反正也是回到守旗的石室去,如果卢玳并无蹊跷,总归到后来也会分她一杯羹,不需要急于一时。临走之前,她甚至少有的产生了些同门情谊,叮嘱一句:“师兄师妹小心。” 蜘蛛女眼睛里却只有自己的猎物,即便有三分的在意放在了师姐的身上,也只是怕她突施暗手而已,眼看着卢玳就在她面前,心中只剩下得意,这声劝告在她听来,不过是师姐满含醋意的诅咒罢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56 鱼人头面貌丑怪凶恶,看起来还有些笨头笨脑的,为人实际上却是谨慎小心。看见师姐毫不犹豫的离开,察觉出了几分不对,顿时提起了十八分的警醒。但蜘蛛女叫了助她,鱼人头也不好干看着,又一想,他二人在此,背后还有大师兄助阵,难道还拿不下一个金丹中期的散修? 鱼人头的法器与他的丑陋外表不同,是用他自身鳞片炼制的一条模样可爱的银色小鱼,小鱼被魔元激发,周身麟片闪动如同水波,悬在了卢玳头顶上方:“师妹且放心,我就在此处。” 蜘蛛女也察觉了异样,无论她如何驱使,幽魂厉鬼就是看不见卢玳,只是四散在他周围,没一个冲上前去。这情况已经是不妥了,若是平常,蜘蛛女会退回来好好思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总觉得师姐正在石室里看着,自己只要退后一步,她就会回来。 幽魂叫回到身边护卫防御,蜘蛛女一咬牙扑了上去!卢玳还是呆呆的站着,她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前伸的手臂划破了什么——好像是鸡蛋最外的那层薄皮,一蹭就破。就在这看不见的薄膜被她碰碎的同时,蜘蛛女心中涌出莫大的威胁与濒死的恐惧! 我得逃! 思想的速度是极快的,可即便是超脱了凡人的魔修,也不是任何的时候都能来得及做出反应。比如现在的蜘蛛女。 她的脑海里除了逃再没有了其他,,可她那样扭到身后的美女面容上,还挂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她庞大的蜘蛛身体还在对着卢玳的方向进攻着。 而被弄破的不知名一点里,一道磅礴白气陡然喷涌了出来!那是近乎于凝实的灵气,与万魔阵中越来越浓郁的魔气完全相反的力量,是早就不该存在于万魔阵中的天地间最纯粹洁净,却又吞天噬地的灵气。就算是正道修真擦上如此霸道的灵气,也要非死即伤。更何况蜘蛛女这个彻彻底底的魔修,她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已经化为了齑粉。 蜘蛛女消亡得虽快,但她毕竟是在鱼人头的前方,算得上是为他挡了一挡。鱼人头又早就戒备着,解释不妙立刻逃回了石室,可即使如此,他也只剩下半个身体。 *** 半截的鱼人头出现在石室里,大师兄与师姐不及询问,石室中央的令旗已经颤抖了起来。不管鱼人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情都足以动摇阵旗!大师兄不敢犹豫,拍出一枚传讯护符,立刻将魔元导入令旗,可又哪里管用?动摇非但没止住,令旗竟然冒起了烟来。 原本就神色阴沉的大师兄脸色越发难看,突然,一掌拍出将鱼人头抓了过来! 鱼人头虽然一直强撑着不要昏倒,就是怕出个万一,可现在他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即使神志清晰又如何呢? “卢如安!我艹你祖宗!”咒骂是他唯一的反抗,也是他在这个世上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宗”字刚刚出口,鱼人头已经在师兄卢如安的手中化作了一团血水。卢如安掌中的血水如同活物,凝而不散,翻滚挣扎着依稀露出一张鱼人面孔,鱼人头不止半个肉身化掉了,连神魂也没能逃开,被禁锢在了其中。 “定!”卢如安法诀连变,血水在模糊如鱼人头的惨叫声中凝成七柄血剑,接连扎入令旗。 令旗吸了血剑,烟倒是灭了,但颤抖依旧。 “还愣着作甚?”卢如安瞟一眼仅存的同门。 师姐娜儿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盘膝坐下,将魔元导入令旗中。她当然是不敢尽全力的,。 “你们到底惹了何人?” “我!我也不知道。”娜儿又是一哆嗦,“只看见是个极俊俏的散修,看他那身衣着,大概也是身价不菲的,当时看着,修为只金丹中期。” “怕是我们倒霉,遇见了哪个隐藏了修为出来游玩的老怪物了。”以一人之力动摇令旗,卢如安能想到的也只有这唯一的一个解释。 *** 卢玳之前站着的地方,早已经面目全非,这里从石洞变成了黑泥沼泽,恶臭的泥浆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方向不断挤压。 这才是此一点万魔阵发动的真正模样,其他不同的方位、旗点各有不同的变化,无论是哪里被击杀在阵中的修士都将被万魔阵吸收同化,尸骨不存,魂魄也要被禁锢于阵中,成为凶灵,再也不得脱困而出。 但要是直接以阵法截杀,好处自然都被万魔阵吃了去,守阵的各方魔修自然都不愿意。 其实若是平时,见事不对,卢如安与娜儿早就都跑了,可是现在这是魔道各方少有的大合作,他们现在即便跑得性命,若是阵法有变,以至于此次合作有了什么变故,那必然会引来魔道的追杀。到时候的下场怕是比如今困于阵中的正道修真还要凄惨,因此两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守住令旗。 半柱香的时间,令旗的震动越来越大,乃至于他们这石室都跟着有些不稳。终于,一枚传讯符咒飞如了石室,娜儿喜,卢如安却越发的忧。真知道有事人就过来了,回一枚符咒有何用? “一点小事,何须劳烦我去动手?!你们自去处置!!!!”果然,他们那师尊传回来的话除了不耐只有不耐。 “师兄……令旗!”娜儿求助的看向卢如安,令旗竟然在这个瞬间烧了起来!再留下去哪里还有命在?都怪那死女人,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个煞星?!娜儿再管不了其他,瞬间没了踪影。 卢如安见她一跑,一掌拍在自己胸前,吐出一口血来,也跟着没影了。 娜儿想要趁着现在,有多远跑多远,卢如安却是立刻去寻他们师尊去了——跑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搏一搏怕是才有一线生机。 *** “陛下,去寻药吧。”相对于仓皇逃窜的卢如安和娜儿,卢玳现在却是很惬意的。他正在哲勒山大福地的中心,刚把天锋放在地上。 天锋把按在耳朵上的爪子放下来,卢玳音攻的后遗症,让他还有点晕:“卢玳,我不该带你来鉴宝会。” 半个宝物都没看见,倒是把卢玳自己送进去了。大福地一旦放置,再也无法挪动。卢玳现在还只是个金丹,他这样的福地主人,一旦离开,那就是送给旁人的菜。他师门中的那些人,连金丹都还没到呢,更是菜中的菜,不拖他后腿就是好的。 “陛下怎么突然不像陛下了?”卢玳笑了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揪了根草塞进嘴里嚼着,“当初是陛下给了我两条路,最后是我自己选的,这件事陛下何必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况且,我是不知道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必定不是寻常能遇到的,甚至可能几百年都遇不到一回。那么既然偏偏是让我们遇到了,那就是天道那里命定的。” “好久没听你说天道了,竟然还有点想念。”天锋表情略有些复杂的看着卢玳,“外边那事确实如你说的几百年都不能遇到一回,不,如果是我所想的,那是几千年都没有一回的事情了,说不准天道还真的要借你的手做什么。我去寻药了,早些恢复,也早些能帮上些忙。” *** 原婺源城 那座曾经八水环绕的修真大城,现在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光景。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黑雾氤氲的荒芜死地!这里已经被万魔阵所覆盖,用不了多久,万魔阵与此处气脉同化,曾经的婺源城,就会变成一片魔域。到时这魔域之于众多魔修,几乎等同于小福地。 如今前来的正派修士,大多数已经被困住,只剩下极少数仍旧在反抗,即便是那些掌门与长老们也同样如此。 第60章 第六十章 大福地 关问己被困在一座小丘上,前后左右都冲突不去,反而魔气越发汹涌,他只得盘膝在地,勉力抵抗。虽然看不见周围有旁人,却知道黑雾后边不知道多少魔头在虎视眈眈。能撑到现在,不是他修为如何,乃是追杀他的几个魔头都怀私心,不愿对方得手,结果反而是彼此互为牵制。但也是到此为止了,关问己明白了自己脱身无望,若是再等下去,等到魔头有了决断,等来的就是关问己自己的生不如死,他宁愿自我了断! 可是毕竟关问己有犹豫,并不是为自身生死犹豫,而是为了宗门。他这掌门忽然身死,即便门中还有十几位长老可担负重任,但毕竟…… 他这犹豫,围攻他的魔头里自然有人看出了端倪:“不好!他要自爆元婴!” 拉后腿的也不拉了,先把人捉到,肉放进了盘子里再谈分肉的事情。 “关掌门,且慢动手。”关问己面前一处黑雾变得稀薄,露出雾后几条人影,打头的两个分明是赵蘖与蔡啬,其余的也同是川云仙宗的弟子,双方看起来近在咫尺关问己却知道凭自己现在的状况,想要救人,那是万万不可能了,“关掌门此时若去了,倒是轻松畅快,却可怜了你门下的弟子。关掌门,若我与几位道友发下心魔血誓,以你一人换他们众人的自由,你看可好?” 对魔修来说,心魔血誓也是重誓,不会反悔。现在这情况,却是信他们不得的。明白归明白,关问己眼看着弟子门人,却终归心有动摇。 他动摇就好,那声音也不逼迫,毕竟动摇归动摇,谁都知道关问己是不会答应的,他一派掌门真的委身于魔,不管原因是什么,那都是足以打击得川云仙宗抬不起头来的丑事。众魔这个时候也在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万蛊老弟,已经是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众魔里边,竟然还有一位是卢玳和天锋是熟人,万蛊老祖。说话的老魔只有八九岁的孩童高,偏还是个驼背,但周围众魔都站在他两尺之外。这老魔乃是驼邪神孙良,万蛊老祖在他面前都不敢称祖,原本众魔追击关问己的时候,他还没在这,刚刚是突然冒出来的,“我等之中,能在这个时候将关问己暂时禁制的人,怕是只有你了。你若出手,稍后让你拔个头筹,可好?” 脸盲狱主修真记_57 众魔都知道抓到了关问己不可能让谁独享,所以这些日子争就争在谁拔头筹,关问己的修为,他的元阳让这些老魔也觊觎非常。初来乍到的驼邪神就这么张嘴皮打下嘴皮的送出去了,可他辈分太高,修为也强,还是这里主事的三魔之一,即便在场的都是称霸一方的家伙,但也没人敢出头反对,一群老魔头乖乖的点头应是。 “小子哪里敢越过孙前辈,头筹,自然是前辈的。”万蛊老祖心里高兴,他在大福地里不知道为什么失了狐王的踪迹,但在这里若是能得了关问己,倒也不算太亏。 他这么一说,驼邪神立刻桀桀怪笑一声:“万蛊老弟倒是贴心,你这头筹非要送我,那我也就受用了。” “……”万蛊老祖脸上那表情,仿佛被谁拍了一闷砖一样,谁都知道他是客气的,但他现在敢跟驼邪神说“您老对不起,我就是客气,头筹没想给您”吗?不甘心的其他魔头,这时候却开心了,一个个在肚子里骂着:该!反而都乐于看着横插一杠的驼邪神得头筹了。 “莫再废话,动手吧!”一个明明长得五大三粗声音却娇娇细细的魔头催促着,立刻引来了一片幸灾乐祸的附和。 众魔三两句话其实说得很快,在关问己这边,也就是安静了弹指的时间,那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为表诚意,我们先送几个弟子给你!” 话音刚落,就有三个川云仙宗的弟子掉在了关问己眼前。他们一脸惊恐和茫然,刚落地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向关问己,都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哪里还有什么高门大宗的气派? “掌门!掌门!” “……”关问己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几位弟子,这次前来鉴宝会没想到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除了几位长老之外,带出来的弟子多是年纪不大的,结果…… 三人倒了关问己身边,就算明白掌门也是身陷囹圄,但还是有种找到了主心骨有了依靠的感觉。擦掉脸上眼泪鼻涕,一个个眼巴巴的看向关问己。 “掌门,我们怎么办?” “你们放心,此事我一力承担。”关问己看了看这三位弟子,面带微笑。 三人中两人都一脸放松,只有一人眉头紧皱,但还没等他发话,关问己陡然一掌拍了下来! 他们三人中有一人甚至还在筑基大圆满,关问己即便消耗过大,要取他们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可是,关问己根本没能杀了谁,他的真元忽然一窒,整个人瘫了下来。这三个弟子此时震惊呆滞,不明白掌门为何对自己下了杀手。 *** “甲一五四、一五五、一五六、一五七旗被破!”驼邪神离开阵眼的时候,听到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但他根本没在意,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关问己身上。那些小辈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有资格和他抢人的那两个也都没过来。以他的修为,现身、抓住关问己,再带他离开,不过几个刹那的时间而已…… 可是即便是几个刹那,要发生变故也足够了。驼邪神的落脚之地,墨黑的土地突然从中间离开,一道皓然的灵气冲天而起!即便是驼邪神,也不敢直面这股灵气,他微微挪了一下,就只是一下,关问己与川云仙宗的三个弟子,已经消失在了他的对面。 驼邪神也没办法再去找,刺破了万魔阵的灵气柱,正在一步一步的朝外扩大着自己的地盘。 *** 大福地中心水边 卢玳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川云仙宗一干人等。 ——大福地果然是妙用无穷,这池曾经他和天锋也掉进去过的湖水,可以看到福地之外的景象。但大概是因为现在大福地并没有完全张开,所以能看到的范围有限。不过也是巧了,关问己和川云仙宗的一干人,都在这个范围内。 卢玳刚想着能不能把人弄进来?他们就掉进来了。 “关掌门。”这些人除了关问己和三个弟子,都是被禁止住的,不过关问己的掌门衣衫是独一无二的,卢玳认识。 关问己其实也浑身无力,但是他意识清楚:“这里是……” “哲勒山大福地。” “掌门!你竟然要杀我们?!”一个川云仙宗弟子突然扑出来,拽着关问己的衣襟质问。其余两个弟子,只有一个方脸弟子跑过来阻拦他,另外一个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掌门当时也是无可奈何!” “我说……”卢玳 “什么无可奈何!他是贪生怕死!” “能闭嘴吗?”卢玳 “你是什么狗东西!这里有你什么事!” 抱住他的弟子忽然身前一空,关问己的衣襟也是一松,这人没了。 “关掌门,在下就是大福地主人。”卢玳拱拱手,总算是能说话了。 “多谢卢公子相救。”关问己在方脸弟子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对着卢玳行礼。他曾经说过愿意与卢玳双修,但是当时卢玳都没反应,现在更不可能是想趁火打劫。 卢玳坦然受了他一礼,转手指着边上水面问:“救人如救火,我对各门各派却并不熟悉,不知道关掌门可否帮我指点一二。” 万蛊老祖在三个川云仙宗弟子身上做了手脚,按理说关问己本人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如何为自己取毒,但卢玳一提,他并无丝毫犹豫。 *** 若是从上空看,万魔阵就是一张大大的黑面饼,大福地冲开的一点就是饼上的一粒白色的芝麻。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驼邪神在问,其他魔头也在互相问。 并非他们孤陋寡闻,算上这次,万魔阵在芸怀东洲总共出现过三次,前两次都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前,那时候这些老魔头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轮回呢。且都是在成阵之前,就被正派修真查知,以至于功亏一篑。这次是头一回万魔阵成阵,众魔头以为能够躲在阵中,平安享受的时候,出来了这么一颗“芝麻”。 “开始是驭兽宗那边出了事,说是惹上了个微服出来游历的老怪。” “不像啊,这种动静,倒像是哪个宗门动用了仙器。” “难不成是飞升期的大能?” “此乃万魔阵!就算是真仙人到了这里,也有进无出!况且,那处喷涌出的依旧只是灵气,算不得仙气。不会是飞升期的大能。” “动摇万魔阵的,并非是仙气、灵气,乃是天地至理。” “什么意思?” “万魔阵虽强,毕竟是后天之物,那释放出灵气不管是什么,必然是先天之物。” “哲勒山大福地?” 第61章 六十一你觉得……怎么样 脸盲狱主修真记_58 众魔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哲勒山大福地的主人也被他们罩在万魔阵里了。对方为了脱困,除了在这开启大福地还真的没别的办法。这样一来,在芝麻周围突然消失了的正派修真去向也清楚了,是被收到福地里边去了。 “这得了大福地的人,不找个地方好好修炼,跑到婺源城这么个人多物杂的地方来干什么?” “是来找什么修炼所需的东西吧。” “哲勒山大福地里,什么天才地宝没有?就算没有,也必定能找到替代的。” “行了,现在哪里是研究这个的时候,都想想怎么办吧。” “还用想?要么各奔东西,要么……硬抗!” 魔头们都闭了嘴,如果他们是因为别的事情而聚集在一起,那现在早就各奔东西了。但这是万魔阵,之前百多年付出的各种资源与心力,这才刚刚开始吃到一点甜头,本还没赚回来呢。就这么扔下跑了?谁能甘心! 哲勒山大福地对万魔阵,众魔头各守令旗,少有的在魔修身上出现了众志成城,团结一心的场面。 魔头们忙碌得很,卢玳却轻松得很。他做了选择,哲勒山大福地落地即生根,与地脉连成一片,改天换地,却与万魔阵的污染不同,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情。 而形容修魔都说无法无天,实际上他们比修真的,跟在意天道,在意天谴,只是他们往往会用各种手段逃避或者躲藏这些惩罚。可现在硬抗上哲勒山大福地,任他们用尽了手段,也无法制止大福地的扩张,万魔阵随之一点一点的崩溃。终归只能说,天不兴魔道!众魔头的团结一心,在见不到半点回馈与胜利希望的情况下,在比万魔阵更快的速度瓦解着,自保之心开始逐渐占据了上风…… 大福地中,水边的修士越来越多,帮卢玳“指认”的现在换了两个修士,替换下来的关问己早已去疗伤了。那个被卢玳扔出去的川云仙宗修士,应该也夹杂在后来零散放进来的川云仙宗修士里边,重新救回来了。他收到了教训,就算回来也没再惹事。 卢玳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他认识的人,无论是之后跟着鹿道横在宴会上认识的,还是来时的路上和汤锅汤勺他们聚会认识的。除了一些身份高的掌门、长老与前辈人物,没人来找他说话,也没人在这里乱逛乱看。卢玳就在水边上,不是把人从外边捞进来,就是打坐静修。 就算后来有想阿谀奉承的,看卢玳一副高冷的模样,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被赶出去就没地哭了。所以这里到处都是人,卢玳的身边却清净得很。 “你的狐狸呢?”可大人懂的事情,小孩子不一定懂。 卢玳睁眼,看见个红衣红裙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被他捞进来的人,就算衣着光鲜,十个里也有八个半是带着伤的,这小女孩却面色红润,眼神清明。要么就是太能装,连卢玳都看不透,要么就是她被保护得很好,不但没受伤,连惊吓都没有。 “圆圆!”一个女子匆忙跑出来,抱住小女孩,“师妹年幼,无意冒犯,还请卢公子原谅。” “我就是问问小狐狸……”小姑娘委屈,可在女子一瞪之下,消了音。 卢玳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女子,闭眼,这是把她们俩忽略到极致了。 这女子说得对,她确实没看好小女孩。因为和卢玳发生过矛盾,净明宗的人被捞进来后,就聚在了尽量远离卢玳的地方,倒不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卢玳都把他们救上来了,就算有坏心思能坏得过外边的魔修?是他们自己心里有愧,尤其那位左护法,当初把卢玳想得可不太好,还送了仨媚狐珠。辛亏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否则他一张老脸别要了。 圆圆一个小女孩从净明宗的地方,一路跑到卢玳这来,距离可不近。如果是净明宗有意借着小女孩打开双方矛盾的话,不可能只跟着她师姐楚锦一个。 这事情卢玳一看就明白,离得近的一些修士如何能不明白。她要是真对卢玳有意,直言就好,拐弯抹角还能说是女孩家的矜持,但她利用自己几岁大的师妹?更要命的是还被人家无视了。年长的当看不见,年轻的直接就在边上议论开了。 “师妹!”肖崇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叫了一声。却让楚锦脸色更加难看,松开了抱着圆圆的手臂,自己转身走了。 肖崇尴尬的对卢玳匆匆行礼,抱起大哭的圆圆,追楚锦去了。原本楚锦虽然有些任性,性格也不该是这样的。只是他们先被困万魔阵,遭遇无数凶险丑恶之事,现在虽然被救,但包括自己师父在内的净明宗主事者都身受重伤,更是不知道要被困在这方天地里多长时间才能得救。 过分压抑之下,生了歪念。 不过这些自己知道就好,若是非要解释,反而更增他人笑谈。肖崇匆匆离开,去劝解师妹了。 *** 那三人刚走,卢玳猛然睁眼,他的感知里,大福地的扩张速度,陡然加快了数倍! 帮忙看着湖中景象的修士也忽然大惊,指着几个小点叫着某某,又或者某某某。卢玳依言捞人进来,虽然寻常捞人也多是带伤的,不过这次捞进来的几个全都伤势颇重,更有两个已经毙命了…… 外边的魔修已经心生退意,若是正道修真要走,还会顾虑名声,给自己想个合适的离开借口。但魔修还要什么名声,臭名声吗? 有不说一声就走了,更多的是想着临走捞一场的。前些日子众魔头的精力都集中在对抗大福地扩张上,对于万魔阵里的剩余修士多数之事困着,现在这一下剩余的修士可是损失惨重。大福地扩张速度变快了,但同等时间中,被卢玳救出来的人反而少了。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了。 一魔退去,十魔退去,百魔退去……离开的魔头渐渐连遮掩身形也不顾了,万魔阵与大福地原本还能说是僵持的抗衡,眨眼间就变成了一触即灭的崩溃!黑饼上的芝麻扩大成了黑饼上被咬去的一口月牙。 原本四散在周围养伤的众修士,渐渐都聚集到了过来,紧紧盯着水面,关注着外界的变化。虽然依旧心痛与同道,甚至旧识的陨落,但是看着狼狈逃窜,甚至贪心不足被大福地碾压为齑粉的魔修,谁都知道他们的安全无虞了。不知道谁突然高呼:“谢过卢公子!”这一声顿时引来旁人响应,一时间水边一片的“谢过卢公子”之声。 卢玳站起来,面色恭谨的对着众人一揖:“除魔卫道,乃是我等天职,卢某不过是行顺天道之举,当不得诸位道友之谢。” 稀稀疏疏的有人喊:“卢道友不必谦虚”之类的。更多的人微笑着对卢玳回礼,并不多言。所谓大恩不言谢,这个情必须记下来。不只是卢玳救了他们性命的情,真让万魔阵于此地地脉结合,生成魔道福地,众魔聚集在此,芸怀东洲从此就要永无宁日了。无论在场与否,芸怀东洲正道修真,都该记下卢玳这份情。 可现在还不是众修士离开的时候,万魔阵并未全破,他们也大多有伤在身,那些魔头狡猾,说不准就有没走远,而是在远处窥探伺机而动的。现在就贸贸然的出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可也有人陆陆续续过来请卢玳暂时放他们出去,给自己宗门,或者好友送信。卢玳的身边乱了一阵,等安稳下来,他突然叫了一声:“关掌门,可否移步说话?” 关问己原本想要自己去送信的,但是卢玳开口,他立刻就将送信的事交给赵蘖了,自己两步站到卢玳身前,做了个手势:“请讲。”突然,关问己察觉自己和卢玳周围灵气一动,隔绝了外部的探查,这是大福地之主在福地中的神通,与修为等级无关。 “关掌门,你觉得哲勒山大福地怎么样?” “啊?”关问己还在想到底什么事还要私下里谈,顿时就被卢玳问得一怔:这个意思,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关掌门,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我大福地主人的身份再也隐瞒不了,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我看川云仙宗挺顺眼,你看大福地顺眼吗?”卢玳说得干脆明白,他把大福地拿出来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 在人选上,他一直在川云仙宗、方药仙宗和净明宗之间犹豫。净明宗是广岚山门的上级宗门,还算是自家人,但是小家子气太重,就算圆圆之前过来一趟,那位送他媚狐珠的左护法,一直到刚才都连个面都不露。可惜了,那位肖崇给卢玳的感觉还不错。 方药仙宗的人,卢玳也救下了不少,可那些人比净明宗的人躲得还远。他们布下大阵那数位长老的人命,看来也都算在了卢玳头上。 只有川云仙宗,一直到现在双方都相处愉快。 第62章 六十二还是朋友 “这……这可真是……”怎么可能不顺眼?!当初关问己连自己都愿意卖出去,现在卢玳这就是白给啊!至于他说的靠山,那不是应该的吗?!别说他们这三品宗门,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宗门,谁家嫌弃福地多啊!卢玳投奔谁,谁都把他当仙人供着! “就是以后可能会对关掌门的名声,带来些不太好的传言。” “传言而已,有何可惧?”关问己原本多少被伤势牵累,而且毕竟之前确实是要对弟子门人下杀手,这些日子多少有些心情抑郁,精神不振。现在瞬间有底气了,整个人都亮了,很豪爽的对卢玳表示:真的我都不怕,何况传言呼! “持此令牌者,可部分操控福地。”卢玳给了关问己三枚令牌——大福地落地生根的那一刻起,很多东西就自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令牌是最近炼制的,其中存了卢玳的一丝神念,“另外,关掌门,我好奇的问一下,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跑来给婺源城城主祝寿?” 关问己原本欣喜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卢公子,你来婺源城怕是个巧合?” “我是来见见世面凑热闹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59 关问己点点头,一脸的果然如此:“我们来,是因为洛昶方说此次鉴宝会的压轴之物,就是大福地。” “他说你们就信了?” “他也拿出证据了。”关问己苦笑,“只是现在想起来……不过终归是错有错着了。”关问己看卢玳,“卢公子,你可愿做我师弟?” “能不当吗?”卢玳知道这是关问己要给他身份,但是……他师父还没生出来呢,不想拜别人。 “有何不可?”关问己看着卢玳笑了一下,并没有被拒绝的恼怒,他看出来了,这位直言快语的卢公子虽然心底纯良,但一定年纪不大,过去也必定离群索居,“那……做我弟弟可好?” 天锋要是在这,一定会感叹:又一个被骗的。奇怪,我为什么会说又? “大哥。”这个不错,卢玳一拱手,干脆认了。 “弟弟,你今年多大?” “十九。” “这么小?”虽然知道卢玳小,但关问己还是被吓了一跳,“你师门就这么放你出来了?真是……”十九岁的卢玳,在关问己眼里和圆圆那小屁孩差不了多少。关问己已经完全进入了大哥的角色,开始对卢玳各种嘘寒问暖…… *** “父亲?”鹿道横被封闭在一个莲花座内,现在的鹿道横已经早没了丑怪的模样,他剑眉虎目,鼻直口阔,是一副极为刚正的面容。他被困在此处已有多日,一开始还心焦外界的变化,到现在却平静下来了。这地方只有他父亲能进得来,鹿道横不需要睁眼就就能知道脚步声是谁,“父亲,我是不会入魔的。你若逼迫,我自绝经脉的能力还是有的。呃!” 莲花座外的禁制陡然破裂,一只大手掐住了鹿道横颈项! “你早知道对不对?!早知道!所以等着看我出丑对不对?!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该死——!” 双方修为相差太大,鹿道横就算离开了禁制,依然被洛昶方压制得动弹不得。洛昶方掐着他的脖子摇晃,就仿佛是掐着个小木偶。罗道恒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睁开眼睛。这一睁,把他吓了一跳。 洛昶方原本面容肃穆威严,自有一方霸主气概。鹿道横上次见他,他虽然入魔,也只是面有黑气。现在,他看起来仿佛严重烧伤的伤者,没有了鼻子,没有了上下眼皮,没有了任何一块看似完好的皮肤,圆圆的眼珠子在血淋淋的眼眶里上下转动,仿佛随时都会掉出来。 他掐住鹿道横的手仿佛正在腐烂当中,满是脓疱的烂肉间还能看见白森森的手骨,恶臭的液体糊了鹿道横一下巴。 “吓着你了?咕咕咕!”洛昶方看着鹿道横睁大了眼睛,突然不再咒骂了,而是把自己的脸更贴近鹿道横,用怪异的腔调笑着。 “父亲!”鹿道横双手捧住洛昶方的脸,突然哭泣了起来,“您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啊,父亲?” 面目的扭曲必定带来了身体严重的痛苦,鹿道横又不是没见过魔修,虽然入魔多有面目全非的,可他父亲这样子绝对不对。 “……”洛昶方看着鹿道横,猛地一抬手将他扔飞了出去。 鹿道横原本以为自己会跌在地上,却发现他仿佛落进了个无底洞,洛昶方眨眼间就没了踪影,他则在不断的朝下掉,朝下掉,又朝下掉…… 突然间,鹿道横发现自己重见了天日,可眼前白光一闪。他落到了个陌生的地方,但周围熟人却不少。 “鹿道横!你还我相公命来!”一位女修当场就扑了过来——他们这群人大多法宝尽毁,这时候想拼命只能靠肉搏了。 不过女修还没扑上来,就被其他人拦下了。 “鹿兄,看来你并未入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说给我们听听?”几名修士左右让开,露出了盘膝在水边的卢玳。 虽然只是新近认识的友人,但看见卢玳,鹿道横顿时有了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你们来问我,我又如何知道?”鹿道横真不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他当时是在卢玳所在的大厅里负责招待宾客的,不过负责的不是川云仙宗那一块。在自家里办的宴饮,他是半点防备也没有的,花灯爆炸时,他是第一批失去意识的。 再醒过来时,就已经被困莲花座中了。对面就是那个十几年大概才见一次面,当时却已经入魔了的父亲。 突然卢玳身后的水面上黑光一闪,原本委顿在地鹿道横大喊了一声:“父亲!”扑了过去,果然,那是洛昶方。 *** 洛昶方单人匹马白手起家创下婺源城的基业,他是芸怀东洲修真界里公认的一代枭雄。 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他在俗世上的牵累太重,元婴期之后,无论塞了多少天才地宝也再难精进。眼看着他就倒了三千岁了,人修活到三千岁其实不算太稀奇,可是活到三千岁还是元婴的人修,就稀奇了。 表面上婺源城如日中天,洛昶方却一天比一天更加畏惧。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他再不突破,即便修行上不出岔子,其他人也会让他死!终于,洛昶方将目标放在了修魔上。可是,正道修真能够允许婺源城里有魔修的出现,因为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也需要和魔修互通有无,但正道修真却绝对不会允许婺源城的城主是个魔修。 婺源城是要不了了,拱手让人更加的不可能,一方霸主的洛昶方也不想自己从头再来。尤其魔修可没有正道修真那么友好,他若入魔,正道修士大概只是想杀他除魔,魔道的则大多想要将他当成肥羊分食。 他得有个依仗,原本洛昶方只要弄个化魔阵,拉婺源城满城修士入魔,可是在和几个老魔头搭上线后,他的胃口大了。百多年的绸缪,才有了万魔阵,可是如今…… 若只是婺源城化魔,想来那个大福地主人是能逃得出去的,他能逃出去,也就不会开启大福地,更不会让他们功亏一篑。 即使如此,洛昶方没有悔不当初的意思,他不是输不起的烂赌鬼,而是婺源城的城主! 洛昶方走出城主府,不管婺源城的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城主府依旧辉煌雄伟如凡人的帝王宫殿。被一团浓黑魔气包裹着,洛昶方一飞冲天,魔气在他身周旋转如同龙卷,他脚下的城主府在这龙卷中渐渐分崩离析,化作随风飞舞的乱瓦。 依稀能看见有小魔头也被卷进了龙卷,洛昶方却半点放人的意思都没有,看着他们在魔气里声嘶力竭的惨叫咒骂,直到慢慢的没了声息。而大福地扩张的白色灵气,也越来越近。终于,当距离灵气不足十丈远的时候,洛昶方双臂张开,长啸一声在魔气裹夹中冲向了灵气壁! 他断无得胜之理。 大福地里看着的众修士知道,洛昶方自己也知道。 但到了这个地步,与其生,不如死。就如同他入魔的选择,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 “卢兄!还请送我出去!”鹿道横垦求着。 围观着的众人都以为卢玳不会答应的,应该会劝鹿道横。可是鹿道横的话刚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洛昶方在笑,他的境界虽然因为化魔提升了到了化神初期,但却并不安稳,随时都会掉落下来。反而是现在,他敞开怀抱送死,反而稳稳提升到了化神中期。但他的笑的并不是境界的提升,他只是单纯的开心,因为在这生命的最后,他这一生并无遗憾! “父亲——!” *** 鹿道横在最后的时候扑了上去,他必定是受了重伤的。洛昶方的肉身也必定已经损毁,至于元神到底救没救下来,谁都说不清楚。鹿道横走了,带着重伤跑了,卢玳没去追他。 “卢公子为何不将他召进福地?” “我没召进来的魔头多了。”卢玳眼皮都没抬,“想报仇的,自己去找。” 脸盲狱主修真记_60 没人说话了,有人不忿,却立刻被熟人或师长教训了:不要得寸进尺。 卢玳开启大福地,就算不管他们,只是灭了万魔阵,就是天大的功德。救他们只是存着修真正道互相扶助之心,这更是大恩。但他新开大福地,修为又不高,放走那些魔修不管,也是人之常情。他和洛昶方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是与鹿道横有些交情。鹿道横没入魔,去救的又是他父亲,让卢玳把朋友父子抓进来交给他们处置?那可真是太想当然了。 一场大祸,在众多正道修士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消弭于无形。 又过了些时日,陆陆续续有人赶到。对这些人,不管是怎么样的高门仙宗,卢玳都是不见。他把事情直接推给了关问己,退给了川云仙宗的人去应付。这时候他捞进来的人已经被他挪到了大福地外围,他自己则躲在福地的中心。 关问己也乐得处理这些事情,卢玳太小,让他出来,绝对是要被这些老怪物们五马分尸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大福地已经归了川云仙宗了。羡慕有之,嫉妒愤恨的也有。尤其是净明宗左护法,原来只是不好意思,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明明他们比川云仙宗接触卢玳更早,这原本该是他们净明宗的仙缘,结果就这么眼睁睁的错过去了。 所以说缘分这东西,不是你没遇到过,只是没抓住而已。 不,还是有一个“人”,卢玳要见的。 “陛下。”挪走了外人数天后,天锋也终于出现了。不管是红毛狐狸还是金毛狐狸都不见了,站在卢玳面前的是高傲俊美的狐王天锋陛下,“现在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你是真的不认识,还是……” “……” “卢玳,你这毛病真的得治治。” “陛下放心,没人能在我面前假扮你,说两句话就认出来不对劲了。” “卢玳,你不说话,我们还是朋友。” “……” 第63章 六十三告别 “他们走了,我也该走了。”卢玳老老实实闭了嘴,天锋递了块玉珏给他,“碧乐丘小福地,景色比你这里美。” 卢玳也递了个令牌过去:“下次被打得现原形了,欢迎再来。” 狐王陛下的手指颤了一下,有时候他觉得人形也是挺麻烦的,如果他是狐狸,现在一定把那块玉珏抢回来。 “对了,我邀请川云仙宗搬过来了。” “关掌门人不错。”天锋点点头,“不过,就算有了川云仙宗,你也不能自大,打定了主意找你麻烦的,不会因为你有了靠山就收手。广岚山门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等我修为再高点,把全门派上下都挪过来,并入川云仙宗,相信他们没意见。”卢玳倒是曾经也有把大福地放在广岚山门,依托大福地的资源与参杂经无所不包的功法,将广岚山门发展起来的意思。但那有一个前提,就是他的修为至少得到了元婴期。 可因为遇上万魔阵的事情,他在这个地方开启大福地。他一个金丹,再把大福地给了只剩下小猫两三只的广岚山门?便如顽童怀宝,即便众多正派修真都欠了他人情,这也不是福,是祸。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人修与众不同,但天锋还是多少有些意外,卢玳在这种大事上看得这么清楚,也放得这么开:“你这个人,真太不是人了。”天锋由衷的夸奖着,“反而是我落了俗套了,刚刚一直在想要怎么劝你,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天锋跟卢玳回到广岚山门,知道他和自家同门的关系都很不错,对他师父的感情又深。虽然这样的举动是对广岚山门最好的选择,但凡人总有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想法,他这样很可能会被理解成胳膊肘朝外拐。 “陛下,你也不要总这么禽兽,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等你能认出人和人的不同时,再对我说这句话吧。”天锋极高傲的抬起下巴,“不过,短期内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这下你是要闭关了?” “其实我刚发现我还是能认出你来的,因为陛下你是金毛的。”卢玳给自己辩解着,但得来的只有天锋更明目张胆的嗤笑,“好吧,不谈这个了。那天弹琴之后,其实我就有闭关的想法,只是时机不对,现在显然时机正好。对了,陛下日后还请帮我留意有没有好琴。” 一提弹琴,天锋不笑了。只是回想一下,他的头就疼得厉害,脑仁突突的在头盖骨后边跳,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卢玳,你不是真的想做个琴修吧?” “为何不可?” “我走了,不用送。”如果继续谈论这件事,天锋的头大概会真疼得炸掉。 教给卢玳弹琴,从此成为了天锋这辈子最大的恨事!虽然卢玳弹琴的威力确实很大,但那对敌我双方除了他自己之外都是如此。虽然听卢玳演奏确实能够磨砺神魂,提高心境,但那其实也能称之为摧残,或者酷刑……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教给卢玳弹琴!? 总之,这是一件绝对不可对人言的事情,天锋连找个人诉苦都不敢。因为一旦泄露,他碧乐丘就永无宁日了…… *** 天锋离开,他到碧乐丘的时候必然还有一番苦战,但卢玳是帮不上忙了。与其跟去添乱,不如送上祝福——比如“你死了我会给你报仇的”,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卢玳在原地站了一会,摇摇头,身形一闪,到了参杂经巨石的旁边。 拍了拍这块现在看起来又和凡石无异的巨石,有种心血相连的亲近之感,卢玳决定就在这里闭关了,他盘膝坐下,卢玳闭上了双眼。 卢玳清净的闭关修炼,芸怀东洲却正是一片风云变幻。 高门大户都有门人弟子陨落在万魔阵中,即便是散修,谁又没有三五好友,十个修士里有六个,有认识的人牵连其中。灭魔卫道的旗子刚被竖起来,就得到了八方响应。即便是少数家人好友都平安的,遇见这种正道修真的大事,自然也不会袖手。 但事情牵连的不只是正魔两道,还有妖修与鬼修。 鬼修都出身于大幽冥轮回洞天,事情刚闹起来的时候,鬼修各大门派就派了人过来哭诉,言明自己也是被害者,愿与芸怀东洲正道修真共同灭魔。 妖修大多是四散而居,虽有妖王、族长之类的,统帅的也只是小股的妖怪。且妖怪虽然被统称为妖修,实际上他们也是有正有邪,没有哪一路的妖修能代表所有的妖怪。万魔阵都毁了,九成九的妖修还不清楚有这么一件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正道修真的联盟,就把妖修都划进了魔里。 其实万魔阵不会是魔修单独干的,这点正道修真都清楚。但到底和魔修联合的是鬼修,还是妖修?说起来也奇怪,直到万魔阵最后崩溃,也没见着一个鬼一个妖,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大概只有那些主事的魔修清楚,可他们要是站出来说话,有人信吗? 芸怀东洲的情况,变成了正道与鬼修联合,灭妖灭魔! 不过川云仙宗却并没有在之后灭魔灭妖上牵扯多少,至于原因,其他修士都能理解,可在理解的同时,又都有些酸味在里边——川云仙宗在搬家,般到哲勒山大福地里。 一个三品宗门要搬家可不是简单的小事,尤其是川云仙宗这样已经积累了十万多年岁月的宗门。首先门派里的人都叫起了,外出游历的能联系到的全联系上,别管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只要能赶回来的全都得赶回来。闭死关的,再怎么死也都得叫出来。否则到时候搬家不小心被惊扰到,那才是真的死了。 宗门搬家牵扯到的也不只是本门本派的事情,还有周边依附的小宗门,以及凡人世界的事情。 就算是修真者,遇到这么多事也是一片的手忙脚乱,不过宗门上下,大多数人都是越忙越高兴。一些几百,甚至上千年都见不到人影的长老也纷纷都冒了出来,跟着小辈们一块忙碌。 多少年了,川云仙宗费尽了心机也没寻到的大福地,这就自己送到门上来了。在宗门时间越长,对于这件事的感触也就越深。有几位修为已经久无寸进的长老,被从闭关之地叫出来后,痛哭一场,境界反而莫名其妙的提升了,一时间倒是数喜临门了。 真到了搬家的时候,川云仙宗也是大手笔。不是像凡人一样搬家具,他们是直接搬山…… 脸盲狱主修真记_61 计划好了先后顺序,几位长老施法,轰隆隆巨响之后,原地只剩下一个大坑,那一片范围内的山已经在半空中飘着了。众弟子筑基期以下的继续修炼,就不用添乱了。筑基期以上的加固建筑,安抚鸟兽,照顾师弟师妹。金丹以上的,或者帮助长老护法,或者加固更加松散的山石地基,防止山崩,或者跟着搬迁添一份真元。就这么一路飞着,直接搬到哲勒山大福地。一部分完了,接着另外一部分,说来简单,其实颇为费时费力的。 至于一路上吓坏了不少凡人,那就只是小事了。 这一搬,搬了五年,才接近尾声。 *** 卢玳的这个关,也一闭就是五年…… 小丘上再也不见参杂经巨石与卢玳的踪影,只能看见一片雪白如云雾的灵气。灵气并非不动,而是缓缓的流转翻涌,但是太慢,肉眼几乎察觉不到。突然这一天,灵气旋转的速度变快了,从云雾仿佛变成了棉花糖,只是这大团的白丝丝的棉花糖越转越小,越转越白,巨石渐渐显露了出来。当灵气变成近乎于银色的时候,能看见其中依稀包裹着一个人形。 陡然银光一亮,这里重新恢复成了一片清朗。盘膝而坐的卢玳渐渐的睁开了双眼,不过他睁眼第一件事是好奇的低头:“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正道修真要经过九哥阶段:炼气,筑基、结丹、道胎、化神、元婴、出窍、大乘、渡劫、飞升。 炼气、筑基到结丹,只要功法没错,资源跟上,修真者都能达到。大多数驻足于金丹之前无法寸进的原因,都是在资源上。比如广岚山门那样的穷门派,结丹的都是天资好友辈分高的。 结丹到道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坎,道胎乃是道之始,修真者以道种种于金丹之中,金丹内孕出道胎。道胎之后,经化神修炼元神,丹碎而胎出,成就元婴。 元婴之后,元神出窍、大乘圆满,以达渡劫。天雷炼体成就仙家法身,飞升大自在仙界。 卢玳以《悟真篇》修行,他的道就是一个真,即便作伪也是真心自在。离开广岚山门虽然多经波折,却遇上了狐王天锋,天锋高傲却心中自有明镜。两人亦师亦友,卢玳与他相处不提身外之物,心境上所得颇多,又经琴曲释放乖戾狂躁之念,他境界修为早该提升,这次闭关恰到好处。 五年之内,顺顺利利的升到了道胎中期,不过,卢玳的道胎“有点”怪。 第64章 六十四卢呆炸毛 一般情况下,不,应该说在卢玳之前的所有情况下,都是本人长什么样,道胎长什么样。在道胎期稳定后,修真者可以在道胎上稍加修饰,等到成就元婴时,会有一场小天劫,经过天劫炼体,修士本身的相貌就会和道胎的同步。 卢玳的道胎,之所以说有些怪,因为金丹中孕育出的模样,竟然和现在的卢玳半点相似都没有——不是卢玳脸盲认不出来。这鳞甲披身,长角如刀,四臂蝠翼。除了大小和颜色不同,根本就是卢玳前身的模样。 难不成他元婴期后,也是这个模样? 这可真是……太好了! 卢玳摸摸自己现在的脸,又想了想过去的样貌,高兴得甚至都有些醉意醺醺——还是过去的自己英俊,就算修真界的人没有几个能欣赏的,可是自己舒服最重要。 正美滋滋的卢玳突然一跳,绿豆钻了出来,他眼睛顿时亮了——难不成是好事成双,师父也在近期转生了?他前生是个婴儿,纯粹清澈再转生的时候比较快也是应当。掐指一算,卢玳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掉了:师父竟然已经出生一年半了!而且如今正面临血光之灾! 卢玳手中一捏,绿豆发出“嗟!”的一声怪叫,如同被捏扁了的可怜小虫。他在卢玳心口,本来是能随时把卢玳叫醒的,可偏偏等到现在。真说起来绿豆也是一心为了卢玳着想,怕惊扰他闭关,可卢玳根本不领情。 把蔫巴巴的绿豆放回胸口,卢玳心念一动,他和参杂经的巨石已经一起没了踪影。参杂经与他心意相通,只要卢玳不是飞升还在原界,卢玳回归大福地,参杂经就出现,卢玳有意离开大福地,参杂经就跟着他走。再出现时,参杂经已经收入了他紫府内,只有卢玳一个站在搬迁过来的川云仙宗山门门口。 他闭关有五年,但身为大福地之主,在睁眼的瞬间,福地内的变化也就尽在他掌握中,比如这里多了个偌大门派的事。师父现在的距离,可是比他上次和师父的距离远多了,又面临明确的血光之灾,这么跑过去?又得收尸了……所以卢玳需要借助川云仙宗的传送阵。 “这位可是卢玳贤侄?”卢玳还没进门,耳边就响起了极热情的招呼声,有个小黑点由远到近,倏忽间就变成了卢玳身边站着的大活人。 “这位叔叔……”对方是个年轻人,衣着大体像是长老的穿着,却又有些不同。 “哈哈哈哈,叫姑姑。”这位女修是关问己父亲的姐姐,单名一个铃。关铃为人直率豪爽,素来喜欢女扮男装,从千多年前起就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认错了她性别,但认错了也依旧有不少男女对她魂牵梦绕,无奈关铃朋友不少,却无论男女,并没有对谁动过心,直到现在也是孤身一人。 “还请姑姑赎罪,我有急事,要出远门,不知本门传送阵在何处?”修真世界的传送阵并不是一种廉价的交通方式,一般只有五品以上的大宗门才有能力与资源来设置和使用。 而且传送阵也不是双向阵,不是从这个阵进去那个阵出来。而是每个阵都能设置不同的距离与地点,把使用者传送到指定的位置。换句话说,使用甲门派的传送阵走了的人,如果走得太远,又想要尽快回来的话,就只能再找一个有传送阵的乙门派。以卢玳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多地方都好,但是传送阵方面可真的有点不方便。 “跟我来。”关铃也不废话,一抓卢玳手腕,两人抬脚还在山门下面,落脚时已经到了一处广场。广场下面看似是普通玉石地砖,实际上是传送法阵之一。 卢玳刚要朝法阵中心走,手里两个东西,一是储物袋,一是门派玉符。 “这该是你的私事,我这老太婆也就不参合了。这些东西早就该给你,只是之前你一直在闭关。现在外边正魔两边打成一团,你要小心。如何使用传送阵,还有川云仙宗一派长老该有的,玉符里都有解释。” 认错了她性别的人,知道真相时大多会楞上一下,可卢玳的反应就是没反应。就和“哦,我吃的不是炒鸡蛋,是炒鸭蛋”一样,平平淡淡的接受了,她对这个新认下的侄子更加的好奇。可是,现在时间不对,只有日后有空再和他多聊聊了。 “谢过姑姑。”卢玳将储物袋放进元岐玉镯,行了个礼,匆匆迈步进了法阵。真元在玉符中走一圈,将其炼化。卢玳匆匆掠过那些什么可以学的攻法,可以每年得到的资源之类的,只看了操控传送阵的攻法。手上掐诀,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 *** 盘蛇谷,蛇眼泉,说是泉,实则是一处深潭。泉中有一水妖,修为颇高,但从不作恶。有人在泉中溺水,水妖便兴起波浪将人推到岸边。干旱年月,还会降雨救人。当地百姓在泉边立了一处蛇神庙,将蛇妖当做当地水神祭拜。也曾经有修士来收,但一见此妖为善救人,多就走了。虽然也有贪婪之辈,但斗法多是斗不过水妖,也只能放弃。 但如今正道灭妖,五年下来,情况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一些无害的,乃至于为善的妖怪,也被波及。 现在蛇眼泉旁,正有五个修士各展法器与水妖斗在一处。 “原来是头囚牛!”一名修士大喜。 囚牛被凡人传为龙之九子,实则囚牛远古时原为小龙的一种,但到如今已经坠入妖道,身上已经不见龙气。要经历九次雷劫,才能重现龙威。 “正该收了此妖!”另一人同欣喜,金瓜法器射出一道闪电,击在了囚牛鼻边,龙须顿时断掉一根。 其余三人也是越发的起劲,各种法宝争相使出,宝光璀璨,囚牛哀声阵阵,蛇眼泉已经被它的鲜血染得通红。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一枚小印,小印旋转,张开透明的护罩,将整个泉水罩在其中。 “何人在此阻挠我等除妖伏魔!” 一道银光疾射了过来,悬停在泉水上方,五人连碰都没碰到这道银光,却被震得连退数丈,修为最低的更是险些从飞剑上掉落下来。 当他们站稳,湖中央多了一个抱琴而立的白衣修士。 “走,还是留?” 五个修士从各据一方变成了站在一块,刚才发喊的修士看看自己的同伴,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这位前辈,请问如何走,如何留?” ——这五位里,有四位都是同一宗门的弟子。正道修真两年前现在纠集了几路人马,按照不同的方向一路碾压下去降妖伏魔,他们就是跟着其中的一路过来的。一位本地散修把这水妖告上了门去,被他们知道,这四人就怀着除妖之心,跟着来了。 他们原本以为卢玳也是同路的修士,每路人马中的修士不知道多少人,有不认识的十分正常。天才地宝有能者得之,正道魔道什么道都是这个道理,不过正道稍微会讲点道理,甚至于给些补偿。尤其这里距离大队人马不远,要动手也要掂量一二。 怀着这样的心思,零头的修士问那一句,也并没有和卢玳硬抗的意思,只是想多要些补偿。但他攻击的法器已经收回来了,攻击的法诀也都散了,五人都是毫无防备。 “走就是走了,还有如何?至于留……你们既然这么问就是无意走了!”早已勾住琴弦的手指,蓦地一放! 脸盲狱主修真记_62 琴声轰然,对面几人来不及躲闪被打了个正着,修为最低的那个飞剑失控,直接从他脚下飞走了,如果不是旁人,这小修士非得摔个好歹。 “我们走!我们走!我们走!”哪里来的脾气这么大的前辈?带头的修士狂喊着,但耳边轰鸣,旁边同门紧跟着一声惨叫,背脊仿佛被鞭子抽开,鲜血四溅!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卢玳是动真格的。 卢玳现在正一肚子怒火与煞气,一次、两次,竟然都让他碰到这种事情! 尤其上一次根本没找到凶手,万魔阵所占的范围极广,不只是婺源城,吴岩镇与吴家村也被包裹在了万魔阵里。卢玳救出来的修士里没有五羊宗的人,也没人知道五羊宗的。那不是五羊宗与广岚山门一样不过是个八九品的小宗门,没人知道。就是这宗本完全是那修士瞎编的。 两次的怒火都对着一群人发了,他能手下留情才怪。 轻捻慢拢,琴弦轻颤如虫翼微抖,在琴弦上跳跃的细白五指,更如偏偏白蝶——如果旁观者是聋子的话,这倒不失为是一幅美景。无奈景美,音却太过不美。 狂暴炸裂的乐音,会让人以为,弹琴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锈蚀污浊的破锯。 当这不只是声音,还是一位道胎期修士的进攻方式时,其威力更是正常修士所不能想象的! 五名修士的防御法器,刚放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层层叠叠互相扶助,宝光璀璨。但那一层一层的护罩,加起来也没能坚持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被轰得宝光明灭闪烁,崩溃在即。他们已经打出过传音飞剑,无奈三枚飞剑都被卢玳的琴音打了下来,炸成齑粉,根本传不出讯息去。 大天魔修罗洞天 第65章 六十五找到仇家 “前辈!我等身上都有本门禁制!若是身死,长辈眨眼即到!”为首的修士忽然大喊。 “对!对!我等身上都有禁制!”其他人也立刻眼前一亮,纷纷高呼。 卢玳的琴音终于有了短暂的停歇:“你们是哪门哪派的?” “我们是……” “一、二、三品仙宗的弟子常服我都认识。”卢玳表示,他人不认识,衣服认识得清清楚楚的。这倒也不稀奇,大多数有点身份的修士出外走动都得把这些门派的衣服认清楚,免得自己得罪人。 一开始想谎报门派的人赶紧闭上了嘴,暗道幸好自己犹豫了一下。 “我等是五羊宗弟子!”边上一个赶紧接上他报出了真实的出身,他话音刚落,“锵嗡——!” 护罩炸裂!灰头土脸的五人跌落在地,口喷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天道昭昭!”卢玳的现在的心情愉快又愤怒。愉快的是原来以为断了联系的仇人,自己找上了门来。愤怒的是同一门派的人,竟然意图要旧事重演!他要怎么处置他们呢?要怎么处置他们的师门呢? 卢玳忽然有些小激动了。 五人现在是明白彻底不好了,卢玳这反应明摆着是和他们师门有仇。零头的金丹修士一咬牙,偷偷掏出一枚符篆捏碎,蓝色的符文化成长链,将这修士团团裹住。 “师兄!师兄救命!师兄——”可一张符纸,也只能救他自己而已。他三个师弟惨呼求救,却也被阻隔在符文之外。眼睁睁的看着蓝光一收一闪,这人就没了踪影。 卢玳脸色略有些阴沉,送上门的猎物跑丢了一个。他袖子一抖,剩余的四人被禁制在了原地。罩在蛇眼泉上的小印收回护罩,落回了卢玳手中,卢玳身体下落,踩在了泉水上。 ——泉水现在看起来可不太好,除了一池鲜红之外,还有大量的死鱼、死虾、死乌龟等等水族翻着肚子漂浮在水面上。不过,卢玳能看见水底,水底下囚牛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安然无恙,而一个小小的身躯被它盘在身下…… 囚牛盘得严实,但是卢玳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头像是他囚牛,身材却不是难看的细长,而是胖胖圆圆的,有点像狗熊,不过没有毛,他身上长的是鳞片。 卢玳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暗叹一声师父这次投的抬真是可爱。他现在就想把师父抱上来,但明抢不好,囚牛受伤又受惊吓,现在正是戒备的时候,盘在池底短时间内大概是不会浮上来了。 既然如此,卢玳决定先处理那四个家伙。 *** 勾勾手指,四人中唯一衣着不同的修士隔空飞到了卢玳手里。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不是五羊宗的门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啊!” “但你是带路的,对吧?” “我不知道这水妖与前辈……啊——!”这人就只是个带路的,没什么可以让卢玳耐着性子听废话的消息。惨叫声卢玳很喜欢听,话唠就不是他的爱好了。所以,他现在只要参加哦就够了。 这修士胸前的肋骨猛然炸裂,碎肉和小块的骨头四处纷飞,跳动的心脏与抽吸的肺部,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衣服流淌了下来,滴滴答答的落进原本就鲜红的泉水里。 因为太过突然,修士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他呆了一下,低下头,看见了自己大敞四开的内脏,然后才开始尖叫。因为疼痛和恐惧已经一块冲进了他的脑海。 他在叫,在哭泣,在求饶,在咒骂。 而卢玳在笑,低低沉沉,从喉咙里浅浅的溢出的笑声——比起他的琴声简直是仙乐。 不过,这个人可真是个缺少新意的家伙,就连他的咒骂短短时间里已经开始了重复,让卢玳很快就感觉不到多少乐趣了。于是他眨眨眼,这人跳动的心脏顿时爆裂,心口的鲜血化为一道血箭。卢玳张口,把那口血一滴不剩的饮进了嘴里。 卢玳拎着尸首一步一步从泉水中央向岸边走去。 他刚刚做了什么,三位五羊宗的修士看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他们反而硬气了起来:“好妖孽!你如此作恶,大限不远了!” “你们以为我是修魔的?”卢玳把尸首扔在他们身上,“我哪点像修魔的?” 三人手忙脚乱的将尸首推开:“哼!无论你如何遮掩,魔头就是魔头!且我等三师兄此刻必然已经带了大队人马过来捉你!劝你乖乖放了我们,还能来得及逃命,否则要不了多久,让你身死魂灭!” 卢玳动动指头,这个话最多的飘了过来:“你们三师兄所用符篆的效果,就是个不定点的逃生符,是你们长辈画大乾坤挪移符画坏了,才赐下来的吧?” 这人面露疑惑,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自己师兄弟。那两人有一个脸色极端不好,这人看了他,脸色也不好:“那……那又怎么样?反正大师兄是会带人来的!” “你以为我从哪来的?这里你们长辈能在的地方,连山仙宗?看来我猜对了,你们师兄很不幸的落在了距离连山仙宗很远的地方。他身上的伤势不轻,法宝也坏得差不多了,你说他要用上多长时间才能叫到人来?” 那符咒确实精妙,卢玳阻止不了,但并不表示他不能做手脚。更何况,为什么要阻止呢?仇家找上门来,就让他们找来吧。 “你、你、你要是杀了我们……我们长辈立刻就会……” “这话你们那三师兄说我信,你们这几个人说,我可不信。一个小宗门,不可能各个弟子都看得严实。看来我又说对了?”不同于那个带路的,卢玳愿意在这些人的身上花更多一点的时间,看着他们一步步的陷入绝望,“五羊宗的,你们门派里可有一个叫周怀乙的?” “……” “看你的眼神是认识。”卢玳点点头,“那就是你们宗门的了?天道待我真的不薄,想报仇都不用找第二家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63 “求前辈饶命!周师叔做了什么,与我等无关啊!” “若前辈饶命!我立刻叛出五羊宗!” 三人都意识到没有机会了,两人拜倒在地求饶不已,被卢玳拽过来问话的这个,更是鼻涕眼泪一块流。 然后卢玳笑着松了手,这人回了他师兄弟的身边。 他们以为卢玳心软了,可下一刻就看见小印被卢玳放出,悬在他三人头顶上。他们跑,可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壁障,被禁制住的三人只能和凡人一样,用拳头捶打挣扎求生。可那显然是毫无作用的,赤红的火焰从小印中喷出! 地上的草明明还是青色的,没有任何燃烧应该产生的烟雾,他们的衣衫更没有燃着,可是几人却同时惨叫了起来。作为修真者,即使身受重伤,即使被卢玳禁制了修为,身体中的真元,也会自动的修补创伤。所以修为越高的活得越久,要被烧死的时间也越长!更何况,卢玳本来就打着小火慢烧的心思…… 卢玳站在湖边上,听着他们三个人齐奏的哀嚎之歌。 他不会喝五羊宗修士的血,因为只有烧死这一个下场最适合他们。 泉水里的水妖是不是曾经作恶?卢玳不管。这些五羊宗的修士是不是曾为善?卢玳不管。他们杀了师父,又想杀第二次。还被卢玳人赃俱获。那就是天道要让他们死,要让卢玳亲手报仇,烧死他们。 *** 身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卢玳没回头。 囚牛伤痕累累的身躯出现在了水面上,疑惑而温柔的女声从她口中传来:“你到底是正,还是魔?” 她虽然在水底(而且一直头晕目眩),但她很清楚,水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是正。” “……”囚牛的心情极端复杂,卢玳出手攻击的手段,绝对是魔音穿耳,可此魔非彼魔,只是难听,非常难听,但他真元浩然清正,绝对不会是魔修假扮。但之后饮血、烧人,这可实在不像是正道能做出来的。更奇怪的是,卢玳那么做了,身上偏偏一点魔气都没有,如果不是地上有一具尸体,外加五个还在惨叫的修士,囚牛都要以为自己刚才所见的都是幻觉。 “你的孩子和我有缘,我想收他为徒。”卢玳等了半天不见囚牛说第二句,干脆先挑明了来意,语气非常诚恳。 “……”囚牛的心情顿时更加的复杂。让孩子跟这么一个修士走?哪个真心爱孩子的妈在看过刚刚场面后能说“好”啊? 正常人是看不出来囚牛现在的表情变化的,可是脸盲的卢玳现在却一清二楚。囚牛那张龙脸的表情,比人脸好分辨多了。 “在下三品仙宗川云仙宗长老。”卢玳把证明自己身份的长老玉牌拿出来了,“如今我座下大徒弟已经出师,他也是妖修,原型是狐狸。” 狐王天锋是没拜过师,但是卢玳说他是自己徒弟的时候,天锋也没反驳说不是,所以,既然当初能拿这个身份来挡去一些麻烦。那么现在把这个身份拿出来,说服一位母亲,也是没问题的。 第66章 六十六收徒?收师父 囚牛就是个山野妖精,哪里能认出来川云仙宗的玉牌,甚至她连川云仙宗都没听说过,因为离得太远了。但是看卢玳说得这么笃定,她犹豫了。厉害点的师父也不是不好,至少以后孩子跟着他不会受欺负。 卢玳一看赶紧再接再厉:“不然,我也可以将你一并收为门下。” 家人一起被收为徒弟不算是稀奇事,有点年头的宗门里,都有一家数代人同拜一人为师的情况。不但不会被耻笑,这还是可以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因为这说明这个家族里人才辈出。称呼起来也不会麻烦,虽然按照宗门排行是师兄弟师姐妹,可是他们自己就各论各的。反正修真界因为年龄的问题,本来就称呼混乱。 “这……我得等孩子他爹,不能离开此地。”这明显就是意动了。 “你也并不需要离开。我给你一块身份玉牌,再传你一部功法,留下些灵丹,你可以就留在这里修炼。” “小女五秋,拜见师父!”囚牛身形似蛇,拜师时以头点水,连点三次。之后张开大嘴,一个水泡从她喉咙里飘出来,飘到卢玳身边,立刻爆开,指甲、龙角、鳞片之类的落了一地,“小女身无长物,只有这些短物,算作束脩,还请师父笑纳。” 卢玳虽然是想让她拜师,间接把师父拐走,可也没想到五秋的心思竟然如此单纯,这么干脆的就拜了。让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下五秋的运气,这么单纯竟然一直平安无事。现在她拜师了,是自己徒弟,又是师父的娘,知道她这种性格,卢玳就得多做些手段保证她的性命了。另外,她这人话是从谁那里学的?怪怪的。 “其他的先不说,我先为你布个幻阵。” “多谢师父。”五秋暗道果然是大宗的长老,一出手就是幻阵。 “我也是第一次布阵,以防万一,五秋还是躲到水里去吧。”卢玳刚抓了灵石出来,又叮嘱道。 “……”五秋默默缩进水里,她收回前言,大宗的长老也不靠谱,不过师父已经拜了,后悔显然已经迟了。 *** 卢玳悬浮在水面上,脑海中大略把他知道的阵法过了一遍。布幻阵,其实不只是为了让阵法保护阵中的人或者物,阵法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标志和符号,布阵人的修为会直接体现在阵法上,阵法中还可以加入独特的标志,代表一个门派或者个人,修士们看上一眼就知道阵法的主人能不能招惹。 六十四颗下品灵石,四十颗中品灵石,十六颗上品灵石,卢玳想好了自己所需,将这些灵石放在了元岐玉镯最外围的空间里,按照顺序码号。 泉水边小印的火光一扬,将尸体烧成了灰烬,火焰卷起带着四个已经叫不出声来的半死人远远飞了出去。 清走了废料,方位也大致算好,卢玳双手掐诀,他手诀变动,一道真元一枚灵石,钉入泉水边的地面。被钉入的灵石越来越多,卢玳的手诀变换也越来越快,他布阵的范围内仿佛出现了一层光幕,扭曲了两边的景物。从泉水里边朝四周看,看到的只能是一些模糊的色彩斑块。 躲进水里的五秋这时候也偷偷冒出头来,睁大了双眼看着卢玳动作。这布阵的万千法诀,她能参悟一二,也是大有助益的。不过……眼有点花。 十六颗上品灵石也随着卢玳的手诀,化作十六道灵光作为阵眼分布各处。但这并没完成,十六道灵光并不是一闪即逝,而是仿佛一条光带,一头连接着灵石所在的位置,一头被卢玳捧在掌心上。光带中的光看似是静止的,实际是流动的,从卢玳的手掌中,流向灵石。 卢玳手中的光太过刺眼,五秋正想再接近看看,突然觉得双目刺痛,顿时吓得闭上眼缩回了水里。同时一股庞然灵气在那一刻吹过整片水面,五秋的头顶也被吹过,并不凉,反而有些温暖,几处小伤口甚至快速愈合,这让她有些后悔躲得太早了。 “五秋。” 听到卢玳叫声,五秋立刻窜出水面,恭恭敬敬的对卢玳叫了一声:“师父。” “阵法中我还加入了聚灵阵的效果,日后你在此处修炼起来必能事半功倍,但不可贪婪过度。” “是,师父。” “这是掌控幻阵的法诀,这是我整理的一些你能用到的东西。”卢玳将一块玉简与一个储物袋扔向五秋。 五秋张开嘴巴,把两样东西都吞了下去。储物袋还没有她一颗牙齿大,玉简更是塞她牙缝都不够。不过等她合上嘴,已经大体将玉简读了一遍,储物袋里的东西更是已经查看过了。身为一只在穷乡僻壤独自修炼了千多年的妖怪,五秋现在真是有些感动,有师父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将你的爪子递过来,我找一套功法给你。” “是。” 卢玳的本意是摸着五秋的爪子,可是五秋……她用一只爪子,把另外一只爪子上的指甲拔下来了一片,然后把这血淋淋的指甲递了过去。 “……”卢玳。 脸盲狱主修真记_64 “一片可是少了?” “不是。五秋,你就保持这动作,不要动了。”卢玳摆摆手,飘到了五秋身边,抬手按在了她的爪子上。 卢玳想把参杂经内的所有功法都收集一份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有什么用呢?他有最适合自己的《悟真篇》就够了,卢玳对这些东西并不贪。 “此乃《明性灵心诀》。”已经做好了像上次得到《悟真篇》时,难受上半天的准备,但不知道是卢玳自身的修为提升了,还是参杂经现在就是他了。这次速度很快,而且什么感觉也没有,抬指,卢玳将功法打入五秋脑海中,“先不要参悟,只是记下。” “是。”五秋乖乖应下,闭着龙眼,但是能看见眼球在眼皮下面不管滚动,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五秋唱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师父大恩,五秋无以为报。” “你是我徒弟,这些都是应该的。”卢玳点点头,很专注的看着五秋。 五秋眨眨眼,也很专注的看着卢玳,同时有点不明所以。 “五秋,是不是把你的儿子,我的三徒弟抱出来啊?” “师父赎罪,徒弟险些忘了。”五秋脸一红,潜进了水去。 看着五秋的身影,卢玳现在真的很担心今生师父的脑仁是否安好。 *** 师父是被五秋放在个水泡中带出来的,他小小的身体团成一团,小眉毛紧紧的皱着,鼻子偶尔抽动两下,看起来可爱又可怜。卢玳抬手把师父从水泡里抱了出来,当然,他不是一个会因为外表的美丑而动摇的人,他现在变软的老魔心,更多的因为这是师父。 ——今生的师父长着马面、狗鼻、牛嘴、虾须、牛角,基本上就是一张龙的面孔,从人的眼光看,他是没有眉毛的,只在他两只大眼睛的上方有层层叠叠的皱褶。他的脸像足了母亲,可是身体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躯干很短,但是健壮,后腿是两条鹿蹄子,前爪倒是龙爪,圆滚滚的小屁股后边垂着一条狮子尾巴。 “这就是小儿,一冬。” “益东?哪两个字?” “就是一个冬天,我因为是被母亲产下后的第五个秋天出壳的,所以名五秋。一冬是一个冬天就出壳了,可是比我当初好了太多。”这也是为什么五秋在和五个修士对阵的时候,从开头就落于下风,要从产后虚弱中恢复过来,至少需要十年,“师父若是愿意,可以为我二人改名。” “不,没有不喜。”卢玳抱着师父,“我刚才在想这名字挺好,简单易懂。我要将他带走游历,你可舍得?” “师父将他带走,是他的福气。”五秋现在的态度已经整个翻转了。 “不知他的父亲是谁,说不定我们会在外边遇上。” “他的父亲是一头有些水麒麟血脉的避水兽,狮头牛身鹿脚蝎尾。他和人斗法受伤,顺着水脉而来,养好了伤要走。我独自一个太孤单,想让他留下,他却不愿。我就问他可愿意留个孩子下来陪我?这个他倒是愿意了。待确定我怀了一冬,他也就走了。不过走之前,他说股会回来的。” “他的名字,原本的洞府在那里,都没有说?” “他说自己就是个野妖,没名字,也没洞府。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被骗了。不过,我已经得到我要的了,其余的他愿意骗就骗吧。”五秋也不是真傻,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她活得干净而纯粹。 “既然知道被骗,你依旧不愿意和我离开?” “我还要等他,他骗我是他的事情,我等他是我的事情。” 卢玳点点头:“既然如此,五秋,我们就此别过。日后我会带一冬再来见你。”抱着一冬,卢玳转身,“临走,正好把外边的事情,帮你处理干净了。” 幻阵之外,早先逃走的那个修士,带着人回来了。如今他正趴在师兄弟的残骸边上,抚尸痛哭。随他而来的三位修士,修为都与卢玳相仿佛。一个同样穿着五羊宗道袍的人站在那位三师兄的身后,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脸愤恨哀痛的看着地上的尸首,另外两人也唏嘘哀叹不已。 第67章 六十七天妒之人 卢玳抱着一冬走出幻阵,完成小火慢烧任务的小印飘到了他手中。 “你这妖人!还我师弟们命来!”三师兄一看卢玳,作势就要扑来,被他身后的修士一把拉住。 “在下五羊宗上官严,不知这位道友为何要对我派弟子,下此重手。” “在下敬华宗任付东/川云仙宗风琢瑜,还请道友说个究竟。” “川云仙宗的?家还没搬完,你跑这来做什么?” 卢玳这口气摆明的教训小辈,三人都被他说得一愣,都看向了川云仙宗的风琢瑜。 “道友你是……” “川云仙宗长老,卢玳。”卢玳将身份玉符拿了出来,真元激发,玉符亮起了淡淡柔光,又有一股清雅的香气冒出。 五羊宗的两位,表情顿时都和被雷劈的一样。风琢瑜和任付东的眼珠子更是瞪得差点掉出来。 风琢瑜在三人中修为最高,身份也是最高。但卢玳长老的身份一压,风琢瑜就算修为还高过卢玳,那也只能当卢玳的打手,不可能是他们的。尤其,卢玳现在的名声何等的响亮。一人之力击垮万魔阵,救出数万陷落的修士,尤其,他掌控着的哲勒山大福地的先天灵宝,可是参杂经。 高品仙门最能吸引天资高绝的人才,一方面是高品仙各种修真资源丰厚,更要紧的,是高品仙宗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积累下的各种功法。一个修士想要在修真道路上走得更远,第一重要的是自身的资质,第二重要的就是一部和自身相符合的功法了。而任那些宗门积累的功法再多,能多得多参杂经吗?任那些师父如何的慧眼识真,他们给出的功法,能够比参杂经这先天灵宝给出的更适合每个人吗? 现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和卢玳搞好关系,少数人想的是怎么使用强硬手段逼迫——不过,这少数人不是身份高绝,后台够硬,修为够高,就是脑袋水够多的。 “见过长老。”风琢瑜赶紧施礼,不过看来这人也是为人耿直,施礼之后还是硬着头皮梗着脖子抬头,“卢长老不知为何对几个小辈下此毒手?而且……我听闻长老还曾吞血……” “你是因为徒弟死了,过来找公道,难道就不准我也给自己的徒弟找公道?” “徒弟?” “嗯,这是我三徒弟,里边的是二徒弟。”卢玳拍了拍一冬的小背脊,鳞片的手感滑溜溜的,“至于吞血,我又不是练什么邪功,只是尝尝而已。” “只是尝尝?!”上官严白发白眉,还长着一缕山羊胡,发怒的时候白脸皮憋成了红脸皮,白眉倒竖,山羊胡被吹得翘了起来,“这哪里是正派修士能说的话?况且你一如残忍手段害我爱徒……” “上官兄,请慎言。”风琢瑜对卢玳行礼的时候,就已经没和三个人站在一块了,现在这一转身,原本明摆着四对一的局面,变成了三对二。五羊宗那个带路的三师兄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其实是二对二,“若是贵派门徒,伤我弟子在先,那卢长老的做法不能说是有错。” “对呀,他们要把我的徒弟抽筋扒皮,喝血吃肉,我只是喝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血。有错吗?” “大家都不要太激动,不要太激动。”任付东知道自己不出声不行了,硬着头皮劝解,被上官严一把抓住了胳膊:“还请任兄主持公道!” 那位三师兄在后边喊:“他说谎,那湖里的囚牛根本没说过是他徒弟!” “他也没说过根本不是我徒弟吧?或者我该问,你们给了五秋说话的机会没有?” “你……你一个三品仙宗的长老,竟然收妖怪为徒!好没道理!” 脸盲狱主修真记_65 “我三个徒弟都是妖怪,我以后也只收妖怪当徒弟,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和道理有什么关系?”卢玳忽然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想法——干什么要收人做徒弟呢?收了他都认不出到底谁是谁,还是妖怪好。 “卢长老还请息怒。”风琢瑜苦笑,他知道卢玳年纪小,没想到这么经不起撩拨,就这么和人家都斗起嘴来了。以他这样的性格,还真可能一怒之下喝别人的血解气。 “看来今天这事,归根到底还是一场误会。”任付东准备和稀泥。 “误会?!”上官严一声怒吼,“任兄,看看那边!你还觉得那是一场误会!如此违心之言,小心心魔作祟!” 咒别人心魔作祟,是对正道修士最恶毒的诅咒。 “上官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心来帮忙,结果却被你如此羞辱?”任付东脸一沉,袖子一甩,干脆驾着飞剑走人了。这事有脑子的都知道是拿卢玳没办法了,他本来还想帮着转圜一二。讨不回人命,多少能让川云仙宗出点血。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 按理说现在变成一对二了,只要上官严不傻,就知道情况不对。像他的徒弟,刚才还对着卢玳大喊大叫,现在也乖乖闭上了嘴巴,站在他师父的身后,满脸的惊恐。可上官严的表情却很平静。 卢玳随手从元岐玉镯里掏出一块布,掏出来才发现这是一块蛟绡,火红的,是琼姬当初送给天锋的。总喜欢一身黑乎乎的狐王,虽然当初变成红的,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当然不喜欢红的,于是就便宜卢玳了。 卢玳其实还是很喜欢红色的,他现在就喜滋滋的把这块火红的蛟绡裹在一冬身上了。 红和黑原本该算是很好搭配的两种颜色,可是一块星辉灿灿的蛟绡,搭配着黑乎乎的一冬的鳞片,那景象实在是……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乡土? “好看吗?”卢玳还把蛟绡在龙头下面打了个(自认为)很漂亮的结。 “……”风琢瑜很认真的想着:这位长老是逗我呢?逗我呢?还是逗我呢? “卢长老。”上官严深吸一口气,终于说话,“今日这件事,是我们五羊宗不对。” “师父!你怎么……”三师兄一声惊叫,却被上官严一袖子拂过去,嘴里的话顿时被咽了回去,他也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是我教徒不严,让他在外跋扈失德,更是害了他是几个师弟与一位道友的性命,更伤了卢长老的爱徒。他如今人就在这里,任打任杀,随卢长老!” “任打任杀随我?” “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上官严,现在弯着腰弓着身子,一脸诚恳的谢罪认错,他那徒弟跪在地上浑身哆嗦,看着他师父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长老!”风琢瑜赶紧站在了卢玳和上官严中间,他现在是一头雾水,但总觉得卢玳的模样,真有动手的意思。 卢玳拍了拍风琢瑜:“让让,我不会做坏你道心的事情。”有风琢瑜在这拦着,他如果还宰了这人,那风琢瑜没法怨恨卢玳,只能怨恨自己了。这是自家人,卢玳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情。况且,反正五羊宗跑得了修士,跑不了宗门,卢玳也不急于一时。 风琢瑜犹豫着看了看卢玳,最终一咬牙让开了。 “上官道友,看来你已经明白些什么了。”这个上官严是个聪明人,所以才把任付东故意气走,剩下的无论是敌是友都是自己人,有事才好商量。 “不知是我五羊宗中的哪位,与卢长老结下怨仇?”卢玳问了,上官严就明言。 “这孩子与我有仙缘。”卢玳拍了拍一冬,“这是我第二次遇见他,第一次的时候,我去晚一步,他出生刚刚数日,就被人活活烧死了。” “这!”上官严与风琢瑜都是一惊,上官严匆忙解释,“我派中绝对不会有人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他是没直接动手,但却与直接动手无异。吴家村、周怀乙、赵柳儿。我还有事,先离开了。改日再去五羊宗拜访。”拱拱手,卢玳不再多言,放出银麒玉辇,上车走了。 他最后留下的话是给了五羊宗一个机会?才怪,他认定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人更改过——师父。卢玳原本想找到师父就用连山仙宗的传送阵回大福地,但现在看来连山仙宗已经成了是非之地,那卢玳要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为师父恢复记忆。 “上官兄……”风琢瑜看着自家长老没了影子,对上官严无奈的拱拱手,也走了。 等到风琢瑜也没影了,三师兄才能从地上站起来:“师父……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既是踢到了铁板,也是替人受过了。周怀乙……我说那个绿蕴道体的女子他是从哪里找来的?他得了好处,到让我们背黑锅!” “师父,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算了?!怎么能算了!”上官严恨恨道,山羊胡又被吹得飞了起来,“我先把这事传回门派,至于卢玳……不到三十岁,道胎中期,哲勒山大福地之主,川云仙宗的长老,说不定关问己那个九环离元体还会被他得了头筹……嘿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太傲气了,就算人不妒,天也妒!” *** “师父!师父师父!嘿嘿嘿!”改造天妒的卢某人,举着裹成个红球的一冬,笑得像是已经遭了天罚。其实卢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开心,可他就是开心,“师父,我等着你来教我搜魂术。” 第68章 六十八风云骤变 一冬张开眼睛,奇怪的看着眼前的人。身为一只一岁半的妖怪,一冬虽然没有同龄的人类那么软弱,可也强悍不了多少。他懂母亲的意思,未来,他就要跟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是他的师父。 但师父是什么?人为什么长得这么怪?这里是哪里?母亲为什么不见了? 他太小,还不懂得什么是分离,只是趴在蒲团上,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卢玳的手轻轻拂过一冬的额头,小妖怪眨眨眼,张开龙口,打了个哈气,只是刚醒来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一冬很可爱,但他最多只能算是半个师父,他还不是卢玳要的那个人。 将睡着的小家伙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绿豆从卢玳的胸口钻了出来,由于之前被卢玳捏扁教训过,现在他看起来有点蔫蔫的,没像过去蹦跶得那么欢悦。 不过,卢玳知道这家伙是装的,他伸手在绿豆的头顶上蹭蹭,顿时,绿豆像只发了狂的跳蚤一样蹦跳了起来。 “啪!”卢玳一指弹中了蹦起来的绿豆。 “噗!”绿豆掉回了卢玳的掌心,躺平,装死。 “去。”卢玳把手掌挪到一冬的额头旁边。 装死的绿豆立刻爬了起来,蹦到了一冬的眉心处,他没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那里“唧唧唧”叫着。 “好,你做成了我就夸奖你三句,白天一句晚上两句。不够?那白天两句晚上一句。” “唧~”绿豆满意了,瞬间没入了一冬的眉心…… *** 卢玳盘膝坐在一边,收着入睡的一冬。 对他来说,师父不是在他看起来和旁人也没什么两样的皮囊。而是那个有独特的思想,独特的行为方式,将他养他的灵魂。现在,灵魂有了,要把思想和行为方式塞进去。 脸盲狱主修真记_66 不只是恢复记忆那么简单,那会让一冬产生看戏的,如同旁观者一般的不真实感。只有同样的经历和同样的灵魂,才能塑造出同样的人。 如果在原来的世界,卢玳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他并没在自己的世界,尤其师父去世的时候,卢玳还只是个炼气期小笨蛋,他根本连师父的生平都不了解。如何夸口让师父回来呢?在把飞剑残骸里的一点心魔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研究了一遍,卢玳有了个想法。在让他吞噬了五火道人的心魔后,这个想法最终完全明确了。 心魔,这个让所有正道修士谈之变色的存在,他将修士们引上歪路。直接作用在神魂上的心魔,实际上并不会伤及神魂本身,只是让神魂蒙昧自我。心魔是一个记录着修士一生言行,比修士本身还要记忆深刻与清晰的存在——就算是修士,记忆也会模糊和遗忘,更不用说,人本来就是一种连自己也能欺骗的存在…… 绿豆本身就是师父的心魔,现在的一冬又还小没有任何防备能力,他的进入毫无阻碍。在卢玳的约束下,绿豆不会做出任何将一冬引人歧途的事情,他只会用自己的能力,让师父重新经历曾经的过往。 当然,重来一次的师父也可能会选择不同的道路。到时候卢玳会直接抹去一冬的记忆,重新来过,总会等到他的那个师父的…… *** 川云仙宗,随着搬迁的结束,宗门里的众人渐渐恢复了秩序。不过这也是仅限于山门内的秩序,整个川云仙宗上到关问己,下到洒扫的仆役,都对他们的新家充满了好奇心。这可是哲勒山大福地啊,上一次在福地开启的时候进去看的,也就是核心的那百多人,现在整个家都搬来了,这可真是…… 谁都想漫山遍野的去撒野,可是长辈们却把众人都约束在了山门里。因为川云仙宗的上层都很明白,这个大福地本质上依旧是卢玳的,勉强算是双方共有。他们现在搬进来了,一方面他们本身也不能胡乱开发大福地,另外一方面他们和卢玳算是还在磨合期,到底怎么开发应该先和卢玳商量。 可没想到卢玳一出关就跑了,只有关铃看见了他一眼,关问己都没赶得上和他说一句话,偏偏关铃还忘了说正事了。正在关问己和他姑姑说话,询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枚传讯飞剑飞到了他的头顶,看过飞剑的讯息,关问己的眉皱了起来。 半刻钟后,在山门的川云仙宗众长老,再次在得到讯息之后,聚集到了正殿。 “掌门相召,不知何事?”最先发问的是座位距离关问己最近的一位长老,五劫散仙赵佗。原本赵佗一直游历在外,寻找各种材料炼制抵抗天劫的法宝,但得到宗门搬家的消息,立刻就早早赶了回来。近日他已经下了轮回重修的决定,正在欢欢喜喜的“处理后事”:把自己的洞府、徒弟、灵兽等等托付给门派里的友人,他一旦轮回,就会被接引回山。 为防万一,他转生后并无灵根或者灵根驳杂,赵佗最后的准备就是炼制一种重塑灵根的仙药。赵佗没有卢玳的运气,寻不到熔融草,想制出如此逆天之物,几乎他全部的资源累积,以及五劫散仙的八成修为,大概都要用在这上了。 赵佗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就要开始闭关炼丹。但看关问己的表情,宗门里显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看来他炼丹的日子要推后了。 关问己叹了一声,掷出一枚传讯飞剑,飞剑一闪,其中的讯息,已经传入了众人的脑海中。顿时,所有长老的表情都和关问己一样了。 “怎么有人打起碧乐丘小福地的主意来了?”关铃也在众长老中,依旧一身男子装束俊雅非凡。 “八成是因为狐王天锋收容了不少妖怪。” “那不是该当的吗?这事情闹得已经有些过了。”赵佗叹一声,既感慨,又愤怒。 “……”在座的川云仙宗众长老都收了声,压抑的沉默在正殿中蔓延。 不只是一直没有参与到灭魔灭妖战场中的他们,在外边打生打死的人,也不是没有意识到事情过头了的。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发展得已经超出几乎所有人的控制了。现在表面上是正道联合鬼道,与魔、妖的斗争,实际上正道自身的纠葛也同样因为这次的争斗具现化。那是明面上不见血,但是暗地里盘根错节,如树根如蛛网,又如泥潭,陷进去就出不来的争斗。 芸怀东洲万年以来,不能说是平静无波,但最多也只是小有涟漪。但长久的平静,带来的就是水面之下的压力无法释放,一次大爆发是在所难免。就像是凡人的帝国,极盛之后,代表的就是衰败和动乱,修真界其实也该是如此。 忽然,关问己心有所感——万魔阵终于在芸怀东洲成阵,那本该是一场正道修真的灾难,可又何尝不该是正道修真的一场涅槃?那是该有的劫难,也是该有的正道修真所积蓄力量的爆发,那才该是正道灭魔。最终会有门派衰败,也会有门派崛起,成为一场新的轮回。 但卢玳横空出世,哲勒山大福地碾碎了万魔阵,这表面上让正道修真逃过一劫。但实际上,正道的劫难只是变了个方式与模样。而川云仙宗接受了哲勒山大福地,成为了万魔阵破灭之后,最大也是唯一的受益者,川云仙宗要怎么办?也加入这灭魔同盟,“顺势而为”吗? 关问己闭着眼睛,双手拢在袖中,他在掐算着什么,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片朦胧。事情太大,他自身也牵扯在内,于是就成了天机不可泄露了。既然推算不出,那就只能凭着自己做出选择。 慢慢睁开双眼,关问己已经有了决断:“我……不准备加入这所谓的清缴碧乐丘妖孽之事,不只不参加,还要把之前派出去的门人都召回来。” “掌门!”蔡啬大惊,他是跟着关问己一起的历劫之人,在川云仙宗搬家的时候,他也是多方斡旋解释的人,他很了解现在川云仙宗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里,“我们本已经是众矢之的,现在这样岂不是……” “他们找碧乐丘的麻烦,哪里是为了灭魔。不过是现在零散妖魔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去攻那些明摆着的魔山魔岛,又心疼自身的损失,结果就盯上了狐王,虽然知道狐王也是个硬钉子,但攻打妖怪可是比魔修要合算得多。甚至……早就有不少宗门看狐王不顺眼了吧?这种事,我们川云仙宗不参合。”关问己一拍桌子,明确的说明这件事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狐王的高傲其实也是祸根之一,但体质特殊的关问己也被很多人说成清高。要不然如何呢?手指头动一下都会被人当做某种暗示,那糟心的滋味不是寻常修士能理解的。 在场的长老彼此议论,虽然有忧虑的,但多是担心川云仙宗被其他门派所孤立。虽然也有觉得碧乐丘是挡不住正道修真的,没必要这么认真,到时候去捡便宜不好吗?可大势所趋,现在也不好说话。 关问己没有告诉众位长老的是,他不只准备撤回人马,另外还要给狐王示警,不过那就是他私人的暗示了。 就在川云仙宗明确表明不参与攻打碧乐丘小福地的消息传回之后,灭魔联盟的正道修真顿时是一片哗然。就像蔡啬说的,川云仙宗确实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多少人看着他们眼红不已。有人损失在万魔阵里的宗门,这种眼红只会加倍。 五年来,他们并不参与灭魔,更是引来流言蜚语无数,现在他们家搬完了,竟然还想置身事外?一品二品的仙宗不高兴,觉得这是川云仙宗想要闭门发展,好早日参与分割芸怀东洲最高端的这块势力。三品和三品以下的宗门更不高兴,福地这东西原本大家都没有,都想要,现在你有了,于是就不愿与我们为伍了? 这些渐渐对川云仙宗由眼红到愤怒,甚至敌意的个人与宗门,不是没有看出眼前正是芸怀东洲正道修真的一劫,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利益,这导致了他们选择了和关问己不同的应对方式。他们中的一部分是逼不得已,有的人只是顺势而为,还有更多的,尤其是那些底层的个人与宗门,渴望在这场可能颠覆一切的灾劫中,应运而生! *** 外界的风云更加诡厄,卢玳已经把自己和一冬安置在了一个偏僻处,这里原本该有一条灵石矿脉,但是已经被开采一空,只留下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和一片衰败的枯草。卢玳在这里给自己挖了个洞府,一边随手抓这里的石头雕刻小东西,一边守着昏睡的一冬,洞口的仙阵,遮掩了他和一冬气息。 已经快要两个月了,卢玳高兴于一冬中途一次都没有醒过来,该说师父果然是师父,他从来都不会走岔路。突然,卢玳感到一丝非常淡的魔气,可是却又是他熟悉的魔气。他赶紧扭头,绿豆从一冬的眉心直接蹦了出来。 卢玳把他接住,极为快速的磨蹭了两下:“做得好,做得太好了,做得非常好。好,晚上的一次提前给你了。”绿豆满意得吐了个泡,跳回卢玳心口去了。 随着绿豆从一冬的眉心脱离,那熟悉的从移动身上散溢的魔气,也快速消散,在绿豆回到卢玳胸口里的同时,一冬也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卢玳,张口道:“唔鲁嗷。” ——此乃一冬,一岁半的妖怪,距离正常化掉横骨能够说话,还有九百九十八岁半。 “斯虎!”但卢玳无所谓他是不是能说人话,他知道,这是师父。 *** “斯虎!离谱单丝,离设冷换卷四了,懒猴无……咳咳!”卢玳动了动舌头,“师父,你别担心,你是轮回转世了,我又找到了你,并且通过一件法宝回复了你的记忆。你不能说话这个是我的疏忽,不过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对了!我知道去找谁了!我们这就走!” 卢玳把一冬揣在怀里,就出了洞,外边布置的阵法也懒得收了,坐上银麒玉辇,用最快的速度向着他认为知道有办法的对象而去——那就是他认识的最大的妖怪,狐王天锋。 “……”师父/一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69章 六十九半生后的相遇 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虽然说话卢玳也听不懂,坐在银麒玉辇里,一冬龙脸上的表情呆呆的。过去和现在在他的脑海里交织,他的意识是朦胧的,慢慢的,现在变得更加清晰……在作为人子之前,他好像曾经,有一位妖怪母亲,那时候的他也并不是人。 只是随着渐渐长大,便把那件事当成了孩提时的幻想。但看来,并不是庄周梦蝶,而是蝶梦庄周。 一冬或者是悦真子虽然感慨,可也不过一掠而过,蝶和庄周都是他,师父观察着自己的龙爪,有好奇有了悟,但并没有厌恶或者焦虑,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追根究底的。他抬头,看着卢玳,之前的那该是他的前世,但一头小妖为什么会突破轮回的限制,看透往事,大概就要着落在他的徒弟身上了。 ——应该是卢玳,他都这么大了,认不出来了。 卢玳拿出纸和笔,放在师父跟前。师父一伸……伸出来龙爪一只,想握住毛笔实在是太难为他。师父抓了一下就无奈的放下笔,同时却在笑。不是那种因为人与妖的变化,不是沮丧的自嘲的笑,反而像是遇到了好玩的事情,他挺开心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67 一直旁观的卢玳却感到难受了,他觉得师父这样挺好,可是师父果然还是适应人的皮囊。都怪五羊宗坏事,否则今年师父都五岁多了吧? 师父接过石板,放下笔,直接用龙爪在上面刻字:“玳儿,你还是一激动,舌头就打不了弯了。”卢玳长大了,虎头这小名不适合他了。 “师父,你答应了我等你回来就让我坐你腿上的。” 师父看一眼卢玳,心说这么大了还撒娇,龙爪抹掉之前写的,再刻:“你看着我这大小,你坐得下去吗?”写完了师父扬了扬爪子,他这小胳膊小腿,让卢玳坐腿上?那就和坐个肉垫子差不多了。 卢玳打量了一下师父,很干脆的一把将师父抱到自己大腿上了,石板就塞在师父怀里:“师父,我让你先欠着。” 师父尴尬,在卢玳怀里扭了两下,但看卢玳是没有放手的意思了,只能叹一口气:“你师兄师姐和师弟都如何了?” “我离开的时候他们都在闭关,现在应该都还好。” “宗门可好?” “悾蓓子掌门和五火道人结成了道侣,没多久五火道人就入魔,和悾蓓子掌门同归于尽了。这件事之后,不少人脱离了广岚山门,现在的掌门是凝离子师叔。” 师父眉头皱了起来,毕竟刚才他还在宗门里,因为走火入魔而身死道消。一闭眼,再一睁眼,长大的卢玳就在他眼前了。即使知道,如今世间的事情必定是沧海桑田了,但这个变动,也有点太大了。 “距离我身死,已经有很久了吧?”师父感慨,这么多变化,少说他死了也得有三四百年了吧?五六百年都有可能。 “嗯,是挺久的。”卢玳也感慨,好久啊,总算让他把师父给找回来了,“十二年了,我半生都过去了。” “十二年,果然是够……”师父写字的爪子顿住了,“玳儿,我刚才没听清楚,多少年了?你现在多大了?” “十二年了,师父你是我十二岁的时候说谎走人的,我现在正好是二十四了。”卢玳具体解释了一下,表示确实是大半生,他活着的大半生。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刚刚道胎中期。师父,除此之外,我还得到了哲勒山大福地。但大福地对广岚山门来说是祸不是福,所以我自作主张和川云仙宗联合了。想过一段日子,把广岚山门并入川云仙宗,师父你看怎么样?”卢玳干脆一口气都说完了。 “……”师父暂时不知道怎么看。 他一直认为修行是一种循序渐进,该来就来的事情。他不会因为别人的修为高,就生嫉妒或谄媚之心。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修为低,就有愤懑不甘的意愿。就算入魔而死,他也只是认为那是该有的劫难,该偿还的因果,有几分感慨,却没有怨尤。 但一睁眼一闭眼,看见长大了的二十四岁道胎卢玳之后,师父发现自己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冷静自持啊。 现在,师父的心情和表情都是这样的:Σ(°△°|||)“师父?”于是,卢玳有些难过了。 *** “玳儿,你让我想想。”师父表示,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师父表示自己需要想想,可真的开始想,师父又发现:我好像没什么好想的啊…… 虽然宗门里出了乱子,一些旧人再也看不到了,略有些让人唏嘘。但除此之外,至少我的徒弟们都安好,算是小家安康,对于看似风光实则为了求仙缘无时无刻不经历风险的修士们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消息了。宗门里的人有合并到川云仙宗里,这事虽然不会像卢玳想的那么容易,毕竟世人的心思多种多样,可也是为所有人都找了一个新的选择,这也是好事。 谁都没事,反过来再看,有事的反而是卢玳吧。二十四岁的孩子,能有如今的修为,如今的成就,绝不可能只靠运气那么简单。其他的不提,单是五火道人和悾蓓子结成道侣,卢玳说得轻松,现在也看见卢玳安然无恙,可师父依旧为卢玳捏了一把冷汗。 师父不准备在这些事情上追根究底,他有时候也是护短的人,他知道,必定他的徒弟受了委屈。所以……龙爪挠挠下巴,师父把石板举给了卢玳:“玳儿,我想摸你的头,但够不着。” 卢玳眼睛一亮,立刻把师父举了起来。师父龙爪子控制得还不太顺,不小心勾掉了卢玳两根头发。卢玳对此显然一点意见都没有,师父虽然不好意思,但看卢玳意犹未尽的模样,还是多揉了他两下,也多勾了几根头发下来。 总算卢玳满意了,把师父放回自己腿上。师父觉得呼吸有点别扭,伸爪子摸了摸脖子,在低头一看,师父无语了。他终于注意到了身上火红的蛟绡,还有那个卡着他下巴的大大的花结。 用自己的爪子奋斗了半天,师父举起了石板:“脱掉。” “师父,你穿这样很英俊。” 师父猛地挥了一下石板:“脱掉!” 卢玳很想说:师父,你现在是妖怪了,怎么还能和人有着一样的眼光?但他没敢。反抗无能的卢玳,乖乖的又留恋帮师父解下了蛟绡:“对了,师父,你要叫回过去的名字吗?还是继续叫一冬?或者叫一冬悦真子?悦真子一冬?” 总算脱掉了火红的蛟绡,师父松了一口气,可一丝不挂的感觉还是让他不太适应。还没等他找徒弟要衣服,卢玳的话顿时让他被空气呛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一边咳嗽师父一边歪歪扭扭的在石板上写,“今生,我是一冬。我还记得,你现在是我师父。” “……”脑海里浮现师父叫自己师父的画面,卢玳觉得浑身发麻,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能说这种感觉是好,但也不能说是坏,总之怪怪的,“不,师父你永远都是我师父。” 一冬笑了,果然,还是他那个心思单纯的四徒弟。 *** “嗯?”正在师徒密话的时候,卢玳忽然抬头,车辇的白色纱帐掀起一下,有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这位道友想来也是为灭妖而来,不知可愿移步浮岛,也好大家做个伴?” “灭妖?”卢玳一头雾水,五秋所在的地方本来就距离碧乐丘不算远,银麒玉辇大概只需要用上多半个月的时间。之后卢玳找的废矿,距离碧乐丘也就更近了。这都算是狐王的势力范围内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需要如此多的人修聚集起来剿灭的大妖? 所以这些人修要灭的,难道是天锋? “师父,看来出事了,我准备和这些人作伴,打探打探。” 一冬点头,半开玩笑的写道:“以后历练之事,就靠玳儿了。” 卢玳刚想点头,脖子却忽然硬的动都动不了了。他也曾带着数以兆计的恶魔跑去其他界面干架,无数次的。但那时候所谓魔心所向,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让他感觉到这么沉重的……责任感。甚至于,卢玳还感觉到了一丝畏惧:“师父,我觉得我们还是别掺和了,直接去碧乐丘找天锋吧。” “胡闹。修道人怎么能遇见麻烦就缩头了?”批评完,看见有点蔫的卢玳,一冬陡然明白了什么,“玳儿,我是你师父,也是你徒弟,但不是你的包袱。”龙爪拍拍卢玳的肩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那个胆大包天的四徒弟可不是你这样的。” “嗯……”卢玳看着一冬,神色复杂。 本质上来说,卢玳是个很遵从自身欲望的魔,哪个魔不是呢?原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了解并且掌握了人的感情,至少掌握了亲情和友情。可是,面对一冬和面对师兄师姐师弟,还有天锋的时候完全不同。 他对他们好,可是有克制,有隐瞒,有限度,甚至还有欺骗。 但师父不是,在看见师父睁开眼的一瞬间,卢玳就想把一切自己曾经经历的事情都告诉他,把一切自己的好东西都和他分享分享,他渴望得到他的夸奖,他的赞美。当师父神着爪子拍着他的头顶的时候,那种感觉,不是兴奋或者激动,是卢玳头一次品尝到的美丽的平静和安稳。 难道这就是长辈和平辈的区别? 第70章 木甲门 脸盲狱主修真记_68 “玳儿。”一冬把石板举到卢玳眼前,毕竟卢玳已经发呆了有一阵了,刚才传音的修士应该还在等他说话。 卢玳一怔,掏出一件短褂给一冬穿上:“那师父,我们就出去吧。出去了我要叫你徒弟了……”他皱起了眉头,就像吃了什么极其难吃的刺激食物,“好怪啊。” 短褂穿在一冬身上,就和长袍一样了,其实一冬很想问卢玳,既然有正常的衣服为什么要给他裹那那么一块大红色的,亮灿灿的不明物体?但为防卢玳误会他问起那个东西的意思,一冬保持了沉默。 抱着师父,卢玳越发怀念起了过去自己的体魄。那时候多好啊,随便团团就能把师父藏在自己身上的角落里了,没人发现。现在师父这么大(三尺之躯),他这么大(七尺男儿),浑身上下连个能塞下师父的地方都没有。 *** 卢玳抱着一冬走出了辇车,距离他三四丈远的地方,并行着一座浮岛。这浮岛很奇怪,露在外边的山石都是木纹的,卢玳朝着浮岛的方向刚说出两个字:“在下……” “闫道友!别来无恙!” “闫道友!” 四个人跳出来,突然在那边大喊。 卢玳怔了一下,发现这四个人有两个腰间别着酒坛子,另两个腰间别着炒勺。 “杜道友,汤道友,别来无恙?”看来在万魔阵的时候,这四个人确实是安然无恙的——当时众人的法宝都用光了,一个个都形容狼狈,本来就看起来没啥太大区别,在卢玳这个脸盲眼里那就更没啥区别了……不过,这四人为什么会用闫姓称呼他? 奇怪虽然奇怪,但卢玳决定顺着他们的意思,并没有出声反驳。 “老赵,这是我们熟人。”杜耀到那位招呼卢玳的修士身边,“闫闻,闫道友。师承白鹤老人门下,曾经和我们结伴游历过一段时间。” 杜峥和汤锅、汤勺在后边“对、对”外加猛点头。 “我们就不在你这浮岛上占地方了,腆脸去和闫道友挤一挤了。哈哈哈!”说完一拍老赵,不等他回答,自己就朝着银麒玉辇飞过来了,另外三人也跟在后边。老赵虽然无奈,但也没阻止,点点头,就自己回浮岛里边去了。 说来这个老赵的脾气还是不错的,否则卢玳半天不搭理他,要是寻常修士早就恼羞成怒了,他表现得都还很和气。 卢玳原来想要到浮岛上去也是要探听消息的,现在既然有熟人,不上去也无所谓。他将四人请进了辇车里,不等他们说,就已经把防护竖起来了。 “四位,看来有什么事非常不妥?” “现在说话可安全?” “不能说一定,但若有谁能突破防护,也会被我察觉。” 四人松了一口气,杜耀立刻就是一句:“卢道友,大事不好,你快跑吧。” “哎?” “你这么说话谁听得明白。”汤勺一把将杜耀推到边上去了,“这座浮岛是三品宗门木甲门的,木甲门世代与方药仙宗交好,能成为三品宗门听说也是多亏了方药仙宗的支援。他们对你可是敌意颇深。要是你暴露了身份,大概当场就要动手,把你软禁起来了。刚才老赵没认出来你,但是以防万一,你也最好别再和他们接触了。” “多谢四位出言警告。”卢玳行礼。 “谢什么?”四人都侧身一步,不受卢玳的礼。 “只是我走之前,还有些事想问个明白。你们这可是……去攻打碧乐丘小福地?” “这件事上,木甲门做得倒是还不错。”杜耀说了一句让卢玳莫名其妙的话,不过他很快作出了解释,“我们不是去攻打碧乐丘小福地的,我们是去帮忙的。” “那刚才……” “刚才那传音也是试探,如果你说‘是’,就算不知道你是卢玳,上了浮岛也要被软禁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玳表示他完全不明白了,师父比他更觉得晕。 *** 这件事简单说起来,就是在川云仙宗拒绝攻打碧乐丘小福地之后,陆续也有其他一些宗门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有的也跟着退出了,有的甚则脆站到了碧乐丘小福地的众妖那边。 “现在那边正对峙着呢,毕竟多少年了,还没听说过正道修真内部会像今天这样内讧的。”杜耀叹了一声,抢资源时的动手都是私斗,算不得内讧。 “碧乐丘小福地本来就是正道一脉,他们决定攻打碧乐丘的时候,其实已经算是内讧了。”卢玳加了一句。 四人都是一怔,继而面现愧色,彼此对视一眼:“我们虽然是决定援手碧乐丘,也只是因为不想看见倚强凌弱的场面。实则,还是把妖怪当做了妖怪。确实,他们明明早已是正道修真一脉……” 一冬的爪子忍不住在卢玳身上拍了一下,要是能说话,他大概就会说“这是我徒弟”了。卢玳这样的心境,顿时让他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卢玳表示不敢当,又把谈论的话题拉了回来:“方药仙宗想打碧乐丘小福地的主意?” 木甲门和方药仙宗交好,方药仙宗在宗门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反而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帮助碧乐丘小福地,卢玳能想到的原因只有这一个。 “有人说是。”杜耀这么回答到时候却是在摇头,“但方恒掌门,不是狭恩图报的人。可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们也说不好。” 杜耀四人虽然没有广岚山门的修士们那么惨,但也属于修士的中低层,方恒一个二品仙门的掌门,被他们如此信任,这人不是太假,就是太真。 “方药仙宗的掌门……之前不都是长老管事?” 卢玳的事情,现在修真界也传扬得差不多了。四人都知道卢玳手里已经死了不少方药仙宗的长老了,虽然是间接的。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方掌门四十多年前渡劫失败,转修了散仙,最近才刚出关。方掌门为人欣和,却又有决断。方药仙宗的长老……却大多有些老糊涂老顽固了。如果不是方掌门那时候渡劫失败,方药仙宗也不会是现在的这幅光景。” “也不能这么说。”汤锅插嘴,“方掌门要是渡劫成功了,就飞升仙界去了,更没法出来管事了。” “倒也是这个理。”杜耀一怔点点头,“不过这么说,难道是要高兴方掌门渡劫失败了?” “我们修道的事情,十件事里有八件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方掌门和方药仙宗的事情,自有天道决断。”卢玳看话题又偏了,再次拉回来,“还请四位帮我引见木甲门浮岛的管事,以卢玳之名。” “卢道友,不要想不开啊!”四人吓一跳,赶紧围住了站起来的卢玳,七嘴八舌的规劝。 “其实四位也不是那么肯定,木甲门要将我软禁,对吧?”卢玳笑问。 四人确实不肯定,从他们乘坐木甲门的浮岛,又和老赵如此熟悉就能看出来,双方的关系也是不错的,甚至应该能听到一些木甲门内部的消息。叫住卢玳,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也是要去碧乐丘小福地帮忙的,我的首徒与一位好友都在碧乐丘。看来现在碧乐丘的正道修士,应该是以方药仙宗为首,那么到时候总会碰见的。与其拖延,不如赶早。” 看卢玳心意已定,四人也不再劝。 *** “我也这么飞过去吗?”看着杜耀四人陆续从辇车飞到浮岛上,卢玳有些好奇的问。 脸盲狱主修真记_69 “这里是浮岛的外部游廊,所有人都可以来去自由。” 卢玳这才收了辇车,也跟上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到浮岛上,他,还有他怀里的师父都对这个庞然大物充满了好奇。 木甲门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他们的浮岛,同样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卢玳没上浮岛的时候,已经发现这里的石头都是木头做的,植物也都是木雕。上了浮岛,一路上看到的活物也都是木制的,两只木鸟站在草丛里吱吱啾啾的叫,不远处飞的蝴蝶身姿轻灵曼妙同样是木制的,路上跳过的一只蚂蚱还是木制的…… 这些木甲看起来都是小巧可爱的,但是一条“任何都来去自由的游廊”真的没有任何的防御? 它们让卢玳想起他曾经见过的一些构装文明,但他有些不理解。那些构装文明的出现,大多是因为那些种族本身存在着缺陷,类似身体强度太差之类的,需要用机械来弥补。但是修士并不是单向发展的残废,他们自身也是极其强大的,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东西? 但卢玳只是不理解,并不是质疑,他知道,这同样也是道。 拐过一块木头怪石,一座同样没有做任何修饰的木制木色的凉亭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之前的那位老赵正和另外几位修士在凉亭里下棋。 看见老赵,杜耀四人站住了。他们从招呼卢玳为闫道友的时候,四人就已经没有脸面继续在浮岛待下去了。即便现在卢玳回来了,也不表示这事就能当不存在了,可又担心卢玳真被软禁了,他们人微言轻,但想着至少到时候能帮上忙,这才厚脸留下。 ——别看这四人总是放浪形骸,实则还是很有原则的。 第71章 七十一化敌为友? “劳烦诸位了。”卢玳看出了四人的尴尬,意识到自己之前想漏了他们的处境,“把我送到这里就好了。” 杜耀犹豫了片刻:“卢道友,你自己小心,我们先走一步。” “哎?”杜峥和汤锅汤勺都是一愣,杜峥还要再说什么,但反应过来的汤锅和杜耀把他一块架住了,汤勺虽然一脸懵懂,但也跟着两人和卢玳道别离开了。 卢玳看他们走远,这才走进凉亭。 “闫道友?”一盘刚刚终局,老赵怔了一下,让出了下棋的位置,“怎么就你一个过来了?” “在下川云仙宗,卢玳。” 下棋的几个立刻都停了手,齐刷刷站了起来,那位老赵眉毛都竖起来了,抬手就是一支传讯飞剑。飞剑去的快,回来得也快,得了消息的老赵把他竖起来的眉毛一挑,都快挑进头皮里去了:“还请卢长老跟我们走一趟吧。” *** 半刻钟后,卢玳已经被“请”进了一座小院内。 这地方和其他浮岛上其他地方一样,整体没有任何漆色彩绘,全部都是木头的原色。影壁上的山水,廊柱下的蝙蝠,都是原色木头的雕刻。 卢玳一边打量着这暂时的住处,一边抱着师父坐在了小院子里的木头墩子上。 ——他有时候也是会估计错误的,比如现在,还是被软禁了。 从恢复记忆到现在没多长时间的师父,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可也约莫能猜到些事情了。大体就是卢玳把大福地给了川云仙宗,于是就有宗门不乐意了,这个木甲门恰好与那最不乐意的门派交好。他推两下卢玳胳膊,想找卢玳要那块石板,和他商量商量。 卢玳以为师父是想下地溜达一圈,刚想放手,就听一声;“卢公子,对此处可还满意?”结果刚松开的胳膊又搂紧了。师父龙头上长着的不是鹿角而是牛角,而且极为尖锐,这一下子他其中一根牛角就顶在卢玳的咽喉上了。 龙眼睛的视野是个圆,师父看得一清二楚。卢玳虽然是个道胎,他虽然只是个道行一年几个月的小妖,但他脑袋上的龙角不是凡物,卢玳又对他一点戒备都没有,还是这种距离……师父稍微的把自己的脑袋挪动了一下,一不小心把徒弟的喉咙戳个洞,可不是开玩笑。 可他刚挪开,卢玳一巴掌就把他脑袋按回去了。再挪开,再按。又挪开,还按。 再再……师父不动了,他头晕了,而且这么摇来晃去的,卢玳的喉咙反而更有危险。 *** 师父不动了,卢玳也满意了。他这才抬头看向来人,如果他能分辨人和人的不同的话,那么他会知道,眼前这位修士的容貌看起来极端不像修士的修士,倒是更像是一个凡人的木匠。他身上的衣裳虽然是施加了符咒的法衣,但不是寻常修士的道袍样式,而是上蓝下灰的粗布短打。他的头发是花白的,皱纹遍布的皮肤又粗又黑,一双大手手指又短又粗,还有着难看的突出骨节。他的身材也很手一样,不高,而且腿短,上半身却极端粗壮,背甚至还微微驼。 “在下柴彦,木甲门之主。”他拱拱手。 “柴掌门。”卢玳站起来也对柴彦行礼,在抱着师父的同时,“这是我三徒弟,一冬。” “贵高徒真是聪明可爱。”柴彦笑,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自家酿的蜂蜜,拿去尝尝吧。” 玉瓶大概两寸高,玉质剔透,甚至能清楚的看见里边盛着近乎到瓶口的粘稠液体。 天锋塞进卢玳脑袋里的记忆里,有关于柴彦和木甲门的记述。养蜂并不是柴彦独创,木甲门祖上不只是哪代开始,就有一群雪颤蜂移居于木甲门的山门秘境之内。雪颤蜂酿出的蜜,并不被称为蜜,而是玉浆。玉浆对修士有炼体提神之效,妖怪服用好处更多,可去除妖怪体内杂质冗秽。玉浆更神妙之处在于,炼丹的时候加入玉浆,能提升丹药的效用,运气好甚至能提升丹药的品级。 且玉浆出产极少,因为雪颤蜂即便蜂后也只有米粒大小,寻常工蜂更是仿佛最细小的雪粒,蜂巢只有苹果大。 柴彦见面就拿出这么一瓶,这份礼可真是既重又厚了。 “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对师父有用的,本来就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卢玳,极其干脆的就拿过来了,手一翻,玉瓶消失不见,“柴掌门,你既然将我请来此处,为何又以玉浆相送?” 柴彦笑了:“卢公子,倒是个耿直脾气。”几步走到了卢玳对面坐下,笑呵呵说,“不过,卢公子大概是误会了,其实这里是我的住处。” “……” “我们并没有软禁卢公子的意思,就算强逼着卢公子让出了大福地又如何?宗门的名声就此臭了,还结下了死仇。况且大福地毕竟是公子的,如果有朝一日……呵呵,那如今做下的傻事,就成了催命符了。没必要。”柴彦摇摇头。 别管柴彦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怨,是不是逼不得已,他能明摆着这么说话,卢玳和师父心里都放松了许多:“其实,川云仙宗当初并非是我的第一选择。我也想过方药仙宗的,只是……万魔阵那事,从头到尾方药仙宗的门人都离得我远远的。” 卢玳这么说有些示弱,但也是在柴彦明确表达之后的示好,没必要对方都软了,他还硬顶着。 柴彦苦笑,方药仙宗当时门人的表现他知道,是没错。那些人也是急疯了脑子,只想着卢玳在他们嘴巴下面夺走了大福地,却不想着补救。至于卢玳怎么想的,虽然是他自己说的口说无凭,但看他的态度,柴彦就信了三分。 “不知……卢公子可否让方药仙宗也搬进大福地去,挤一挤?” “柴掌门,就算这事我同意了,方掌门和关掌门也同意了,但是两派的门人能同意吗?”大福地占地极广,资源丰沛,灵气充裕。别说容纳一个三品一个二品两个宗门,就算十七八个二三品的宗门,也是没问题的。 但在此之前,哪里有两个宗派共享一个福地的事情?大福地没有,小福地也没有。这不是没地方住了,两个人挤一挤的问题。 “唉……这也是我刚才一时想起。”柴彦顿时摇头不已,“是我想岔了,是我想岔了。”确实是他刚才突发奇想,其实话出口他自己就意识到那是笑话了,可惜收不回来了,“其实,我将卢公子请到此处,一是因为我自己想见见卢公子,二是我想替我的好友,邀卢公子面谈,至于三……卢公子冒险入我木甲门,难不成碧乐丘小福地……” “碧乐丘有我的好友,我的首徒也在碧乐丘。” 卢玳这么说,柴彦在心里叹气。显然只是这一件事,就让卢玳对方药仙宗印象极佳了,见柴彦的好友,也就是方药仙宗的掌门方恒,卢玳虽然没明说,可绝对就是没问题了。可惜,现在印象再怎么好,也都迟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70 “卢公子,有些话我说了,还请卢公子不要见怪。” “?” “卢公子你现在不再是单身一人,你的消息我不会让人外传,如今你意在前往声援碧乐丘,最好还是支应川云仙宗一声。” “多谢柴掌门提醒。” “那我就不打扰卢公子了。”柴彦笑了笑不再多说,“此处左右厢房,卢公子可任选一处居住,浮岛上也任由公子赏玩。在下还有些事,不能多陪,先告辞了。” 柴彦走了,卢玳把师父放在桌上,石板塞给他:“徒弟。”他舔舔嘴唇,这称呼真的太怪,可是现在这地方又必须得这么叫,“徒弟,那柴掌门正是油滑。” 师父看了看卢玳,把转世的师父收为徒弟在修真界又不是新鲜事,偏偏他说人坏话说的明目张胆,还非要瞒着他身份,就算小孩子长大了,师父也还是闹不懂他有时候在想什么。 “但柴掌门说的对,给川云仙宗送个信吧。”卢玳现在也算是川云仙宗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他在不知道川云仙宗是什么决定的情况下,就这么跑去碧乐丘,确实是非常非常不好。柴彦离开时如果不提醒卢玳,能利用的空间更大。现在他说了,明面上看着有挑拨之嫌,实际上是君子多了。 “不送。”卢玳斩钉截铁。 “为何?” “和他们共享大福地,可不是让他们白白享福的。”卢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件事我就是要这么做了,他们同意与否,高兴与否于我何干?” “……”师父呆了一下,爪子已经把石板上的字迹磨掉了,最终却没有反驳卢玳,反而只写了两个字,“也好。” *** 卢玳就安安稳稳的在木甲门的浮岛住下了,他虽然无意走木甲之道,但对这些东西也颇感兴趣。每天带着师父出去逛,柴彦不知道和自己的弟子说了什么,他们的态度温和多了,不但会帮着卢玳在外人面前遮掩身份,发现卢玳感兴趣,各种木甲的小玩意也送了他许多。 浮岛上第七天的时候,柴彦来了:“在下送给卢公子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川云仙宗也正式竖旗,站在碧乐丘一方了。” “确实是好消息,多谢柴掌门。” 柴掌门表示不用谢,送了卢玳一只木甲的老鹰,又说了些闲话,这才离开。 第72章 七十二修罗令 师父坐在边上的几案上,手里端着个碗,里边是灵泉水融开的玉浆——柴彦刚才进来看见的时候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大概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用玉浆的。师父观察了卢玳的表情半天,放下水,拿过石板:“你看起来现在反而不高兴?为什么?” “之前在知道我是和碧乐丘站在一块的时候,没人跟我说川云仙宗的立场。那他们就一定不是和碧乐丘同一阵营的,撑死是中立。可现在,在不知道我的选择之前,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必然是有谁逼迫。” 师父叹气:“总归就是你不高兴让他们改变主意的人不是你?” 卢玳撇撇嘴:“不,我不高兴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都不通知我一声。”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师父在石板上刻字的力量略加大了些,“你不是也没通知人家吗?” “……”卢玳拿出来了个木甲老虎,放在师父跟前,“徒弟,玩老虎。” 师父看着卢玳,一股无奈又好笑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他四徒弟这是该怎么形容?别扭? 如果他还是小娃娃,师父还会多说教一番,但他现在是大人了。大节无亏,这点小毛病,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 卢玳对于到达碧乐丘很是期待,一方面是他的初衷,能够向狐王讨教妖怪化形的诀窍;另外一方面,是终于有架打了! ——大福地对上万魔阵那不叫打架,那叫碾压。 不过,事实证明,卢玳高兴得太早了。 “到了?” “确实是到了,不知卢公子还有何事?”看卢玳明显的一脸不相信,传讯弟子心里也有点发毛,但他想了半天,真没觉得到没到碧乐丘这件明摆着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没告诉卢玳的。 “一切平安?” “哦……”传讯弟子明白了,这位是担心两边起冲突,这么看来这个人的性子确实还是不错的,这么一想,传讯弟子的脸上从刚才公事公办的木木然,变成了带着点笑意,“卢公子安心,现在虽然局势不太好,但还是并没有发生实际的冲突的。” “多谢。”卢玳放心(失落?)的转过身去把师父抱上,跟着传讯弟子朝外走了。 对于被卢玳抱来抱去这件事,师父早就习惯了。他今生的爹娘都是水生的妖怪,生出来的他现在这幅身体也更适合在水里游,而不是陆上走,尤其他现在年纪还小——师父亲身试验之后的结果,他走起路来比鸭子还摇摆。于是,不想被徒弟抱着,也不成了。 师父抱着他的石板,想着心事,关于卢玳的心事。师父并没有自己变小,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卢玳的徒弟了,虽然修行上他可能没办法再指点什么了,但是心境上师父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能力和必要帮助卢玳的。 原来他就知道四徒弟比较好斗,从接触的这些日子看,这一点并没有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被消磨掉,只是被他自己用其他方面遮掩住了。 “师父,你的修行,该稳稳了。”杀心重,进境窜得又快,这可不是好事。 “嗯。师父知道。”卢玳摸了摸师父的龙鬃,并没因为师父前世只有金丹,今生妖丹还没结,就无视他的忠告。他知道师父对他的关心,并愉快的全盘接下这种关心。更不用说,本来卢玳未来一段时间就没想放精力在自己的修炼上,让师父赶快化形,说话才是正理。 *** 站在浮岛的边沿上,能看见不远处山峦的云雾间有一座三层高的楼阁。楼阁外边站着不少修士,卢玳好不吃惊他一个都不认识。不过看衣服有穿云仙宗的内门弟子,有像是方药仙宗的弟子,还有穿着他曾经见过的狐王身边禁卫铠甲的人。 “卢公子,请。”柴彦并没自己先走,而是等在了原地。他虽然是木甲门的掌门,却自认按重要性比不了一个大福地之主,就算这位已经把福地送出去了也一样。 “柴掌门,请。”卢玳让开柴彦的礼,有时候他真心觉得人真是多事,柴彦要是不在这,他一出来就直接下去了,哪还要这么你请我请的? 一个真心一个假意,推让了片刻,最后一起飘身下岛。 一边走,柴彦一边给卢玳介绍。这楼名幻天楼,是碧乐丘小福地对外的地方。另外卢玳和他同来的消息,他已经先一步通知了这里的众位,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众位掌门都去谈判了。至于谈判的内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了。 两人落地,踩在白玉砖上,这时候柴彦到时不多客气了,说声少陪,跟着一个应该是打前站的木甲门弟子去了。他一走,有不少人立刻围拢了过来,卢玳朝前走了一步。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红光! “哎?”红光刺眼,但卢玳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眨眼,当红光消失后,他眼前的景色忽然变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71 没有了三层高的幻天楼,没有了围拢过来的众人,没有了朝边上走的木甲门掌门,没有了木甲门的浮岛…… 实际上,现在匆忙稳住身形的卢玳,现在身处一方不认识的山水间。 “这难道是碧乐丘小福地?”这转折太快,卢玳现在都蒙头转向了。 “不知道。”师父表示:你不知道,我更没头脑了。 同一时间,幻天楼前边已经炸了锅。卢玳就在他们眼前,红光一闪,没了?!有人一把拍碎,卢玳刚才站立处的几块玉砖,一块铜牌露了出来。这铜牌看起来就是普通黄铜所铸,三寸长,一寸半宽,牌子上没有字,只有一个三头六臂,面目狰狞,肌肉愤张的怪物雕刻。 “这是什么?” 柴彦一把将铜牌夺了过来:“修罗令?” *** 卢玳抱着师父,在原地傻站了半天,如果是碧乐丘小幅地的话,现在应该有人来迎接他了。可是没有,除了几只叫声很难听的鸟,面色不善的从他不远处飞过去外,卢玳再没见着其他活物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卢玳开始觉得这地方的灵气有些怪异。 一个地方和另外一个地方的灵气不同,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灵气的浓郁程度多寡,五行之气的不同,杂质的不同等等,都会让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灵气。卢玳年纪小,但见的世面勉强算够了,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用怪异这个形容词的。 可实在是,他在这里的灵气里,感觉到了一丝辛辣。不是阳火之气旺盛的那种辛辣,而是一种杀意。 这里不是碧乐丘,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跑过来的,好消息是卢玳能管师父叫师父了:“师父,你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境界的差距,让师父的感知并么有卢玳那么敏感。 “我们找找有没有人烟吧?”把师父抱得更紧,卢玳怕速度太过错过,没用银麒玉辇,甚至没用法器,就是找了个方向,以自身的力量御空而飞。 好运气的是,飞了大概两个时辰,卢玳看到了也跟他一样在天上飞的人。那人是个七尺有余身姿雄壮的光头汉子,皮肤黝黑,赤着脚,下身穿一条裤腿宽松的金黄色裤子,上身没穿正式的衣服,但搭着一条淡粉色的薄纱,手臂上还套着金环。 他身上的气很奇怪,卢玳知道他的修为自己低,约莫能估算出在金丹后期上下,可他实际上到底是什么修为,卢玳不知道,因为他的功法体系,并不是卢玳已经知道的任何一种。 卢玳和师父看见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见了卢玳,一边带着点好奇,另外一边顶着张看不出表情的木雕脸。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卢玳加快了点速度。 壮汉改变了方向,迎着卢玳飞过来,木雕脸变成了笑脸,瓮声瓮气的回问:“阁下是原界过来的修士吧?” “是。” “我叫安巴托。”壮汉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明显到有些刻意了,“原界的客人,想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就……战胜我——!” 安巴托双手一推,箍在他胳膊上的金环,变成两道金光打向了卢玳。 这人这么明显的不对劲,卢玳要是没准备就怪了。小印飞出,和金环撞了个正着,碰撞的剧烈轰鸣中,安巴托的脑袋忽然转了一下,卢玳还以为又遇见了万魔阵礼蜘蛛女那样的家伙,谁知转了个方向,安巴托的脸还是安巴托的脸。不过从刚才的笑,变成了怒。他咧着嘴,赤红的舌头伸出嘴唇,发出斗志昂扬的怪叫。这人金丹后期的修为,竟然陡然间升到了金丹大圆满。 金环击出又飞回安巴托的双臂,安巴托整个人整个人也瞬间变成了金色,同时多出了两条手臂。追击过去的小印,打在安巴托身上,像是打中了个金人,四臂的安巴托,顶着小印的轰击,直朝着卢玳扑了过去。 而卢玳……虽然这情况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送上门来的杀戮,只会让他心情愉悦! 第73章 七十三承受不住的斯虎 芸怀东洲的大多数修士,并不会贴身斗法。不是修士们的近身搏斗能力差,而是在没有特殊攻击手段,或压倒性修为压制的情况下,不击毁修士的护身法宝,消耗掉修士的大量真元,近身搏斗只是痴人说梦。 但安巴托的战斗方式却是追求近战,他的四条手臂分别挥舞着金色的斧头、长剑、盾牌和短矛,浑身裹夹着电光和火焰。电光和火焰最多也只是能外放出两尺,这种距离,卢玳遛都能把他遛死。 但他好奇于这个修士的战斗方式,所以并没远离。所以安巴托能够贴近到他小印的宝光上来,气势汹汹的一阵狠打。他的武器蹭上来,宝光就是一阵抖动,可知安巴托的近身搏斗威力不凡,更有一种修士身上少见的汹汹杀意,但除此之外,安巴托的攻击变化极少。 卢玳反掌把琴拿出来了,虽然用小印也能把安巴托轰死,但是如今他越来越喜欢用琴,也越来越顺手了。 “……”师父忽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可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师父又说不清楚——当初卢玳一琴战五修,师父在水底下,开场没多久就被震晕了,现在对那段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抬头看看卢玳精神奕奕的模样,师父压下了那点不好,甚至还有点期待。 哎呀,徒弟什么时候原来还学了琴,竟然瞒到现在才显露,正该好好听…… “嗡——!” ——调弦调弦,惊起马蜂一片。 就是卢玳这一瞬间的境界了…… 师父的娘五秋虽然早已经没有老祖宗囚牛那样龙族一支的强悍了,只是徒具龙形的妖,但有些老祖宗的东西还是没有丢掉的,比如对乐音的喜爱,还有精通。师父的混血,更是连完整的龙形都失去了,可是对音乐的喜爱与精通,也依旧在那。 正因为如此,这一刻,师父受到的冲击更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大,甚至大到师父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来了,幸好僵硬的龙爪钩挂住了卢玳的衣服,他才没从卢玳的身上掉下去。 而手指在琴弦上略过的第一个瞬间,卢玳就有一种浑身都是劲没处使的兴奋感。通俗来讲就是充满了撒野或者说尥蹶子的欲望,他太快乐了。 从找到师父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庆祝过呢。卢玳想着,他低头,看见师父乖乖趴在他的胸口上,闭着眼睛很专心的聆听。他根本没意识到师父现在的状态等同于中了定身术,或者更惨。 于是,认为自己琴艺不错的卢玳,准备放声高歌,既是攻击手段,也是抒发他愉悦的心情。 至于为什么狐王说他弹琴难听?应该是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太会控制。没看到后来关掌门还在听音之后,特意来感谢他吗? 卢玳昂起头,发出一声愉悦的呐喊! *** 卢玳指尖传出来的第一声捅了马蜂窝一样的弦响,已经震了安巴托一下。不只是声音上的,从琴上飞射出的土黄色箭矢,也把贴着小印攻击的他震开了数步。但这并没有让四臂的男人退缩,他的身上金光璀璨,身形瞬间长大了一倍,修为竟然又有提升,虽然没有达到道胎,但也只是半步之遥,他的肩膀上能看见模糊的第三对手臂的虚影。 这对手臂的虚影抓着一直裹在他身上的粉绸,而粉绸的颜色,在渐渐变深,安巴托兴奋的咆哮着…… 可是很快,他的啸声就被卢玳的呐喊完全遮盖住了。安巴托感到不快,他甚至停下了攻击只是用盾牌保护自己,把嘴巴张的更大,发出更高更亮的声音。卢玳也发现了,他同样停止了拨弦,只是专注于唱歌。 对,按照人对于歌的定义,卢玳认为自己这就是歌,是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歌。他看着这里和他第十三狱完全不同的,晴朗的湛蓝色天空。眼神有些迷离,恍惚间回到了曾经的世界,他庞大的身体趴伏在黑色的山岩上,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魔匍匐在他的脚下。只是眼睛随便瞟过这些魔,站在最前边的那些就爆裂成一滩血浆,这是卢玳无聊时的零食。 魔的世界里,臣民对于君主,没有敬,只有畏;君主对于臣民,也没有统,只有治。 卢玳咧开嘴,曾经他不允许有谁和他并肩,不过今天,他…… 脸盲狱主修真记_72 哎?不对! 安巴托兴奋得发抖,因为他竟然在现在突破了,果然发动攻击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在他的第三对手臂完全凝实的同时,安巴托惊呆了。天在这个时候阴沉了下来,但不是因为云飘过,而是太阳仿佛在这一刻自己收敛了自己的光芒,因为恐惧。因为那个出现在字来形容的庞然大物,这怪物也昂着头咆哮着,他传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血腥、贪婪、暴虐、杀戮…… 然后这怪物的眼睛瞟了过来,刚刚来得及恐惧的安巴托就此湮灭了。不是死亡,因为他的肉身还完好无损,只是他的灵魂已经破灭成了这个世界里漂浮着的灵气中的杂质。比起魂飞魄散,还要干脆。 失去控制的安巴托的身体从高空坠落,巨大的怪物也突然之间收了回去。卢玳也坠落了一阵,因为他感到晕眩和无力,当终于稳住身形的时候,卢玳匆忙看着他怀里的师父。失去意识的师父不止七窍流血,甚至每一片鳞片下都出现了细小的裂伤,他已经是个血人了。 唯一让卢玳能安慰一点自己的,是师父还在呼吸,他还活着。 *** 师父需要治疗,但卢玳多少意识到刚才他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为防万一,还是先远走为妙。一手托在师父后心,小心输入真元,护住师父心脉。卢玳掏出一张神行符,和师父在原地消失了。 他刚刚走,就有几道人影出现在了天空中。 神行符是他离开川云仙宗的时候,关铃送给他的储物袋里的东西。他在浮岛上的时候,把里边的东西都清点了出来,果然现在就用上了。来的最快两个,刚一出现就紧跟着消失,这是追卢玳去了! 卢玳现身的地方是一片水上,但他根本没抬头看看这到底是河还是湖,又是一枚神行符。这次出现在了一池熔岩的边上,依旧是看都不看擦到了他鞋子的岩浆,依旧是神行符。树林里,神行符。岩山上,神…… 一只大手陡然从虚空中伸出,抓向了卢玳,可终究是卢玳先一步消失了。又一只手出来扯开空间,一个光头壮汉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手上抓到的一块白色的绸缎,面色阴沉的冷哼了一声。 *** 终于,卢玳在一个地洞中停了下来,无明确目的地的使用神行符跨越距离,消耗的真元极为巨大。如此频繁的重复使用,卢玳的修为再低一点,都是撑不住的。随便塞了两枚丹药,卢玳随便坐在了地上,不是打坐恢复,而是查看师父的状态。 绿豆也被卢玳叫了出来,跳进师父眉心,片刻后出来。卢玳松了一口气,万幸,师父的神魂没事,只是现在沉眠中。绿豆能表达的意思还是不太清晰,卢玳能理解的,就是师父的神魂被“震”了一下,震晕过去的。 卢玳暗道:果然是不能太过得意忘形。但是,没想到他的神魂还能在这个世界出现?而且出现但是会后,对肉身并没有任何损伤。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甩甩头,卢玳把注意力拉回到师父身上。师父的神魂没事,心脉也被他保住,但是身体伤的可不轻,还是给师父疗伤最为重要。 昏迷了八天,师父才第一次睁开了双眼。他看了一眼卢玳,脑袋就立刻低了下去,两只爪子按着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不是打呼噜,只是他刚醒过来意识还不清,所以在呻吟。 卢玳看着师父的模样,心脏里仿佛被扎进了一根刺,随着心脏的跳动,疼痛也一波一波的袭来。这怪异的感觉,让他甚至想把绿豆叫出来,问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终于,师父不呼噜了,他放下龙爪,看着卢玳。接着在缓慢的转动头部的时候,用手摸索着什么。卢玳立刻把石板递过去了,新的,旧的那块因为之前的事情碎掉了。 “玳儿,下次……你有隔音符吗?”其实师父想写的是:下次别在我近前弹琴,但是又想起来琴音貌似是卢玳的主要攻击手段,这样要求无异于是让卢玳在面对敌人时自缚双手,师父必须顾全大局。 “师父,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下次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卢玳以为,是自己的神魂伤到了师父。他还是挺希望,师父能听到自己的琴音的。 可实际上,师父还没撑到看见他神魂的那一刻,就已经晕过去了。也幸好他晕了,否则和安巴托的下场也差不了多少。 “隔音符。”不管卢玳怎么可怜,师父这次也是坚决不动摇。况且这也是为了卢玳好,否则下次他大概就要发现自己把师父震死了…… 但他看徒弟这模样,终究是没狠下心直说卢玳弹琴太难听。甚至师父也在想,难不成是囚牛的要求太高,以至于稍微有点瑕疵的音乐在他们的耳朵里听起来就跟山崩地裂一样? 第74章 七十四绥城 卢玳抱着师父把一个乾坤袋挂在他脖子上了,袋子除了神行符还有些应急丹药和灵石。挂着这个袋子,师父顿时觉得放松很多了。 “玳儿,你可知道我们到底到了什么地方了?刚才那位修士显露的,看起来像是佛宗的神通,可是佛宗的大德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杀气?” 笼统来说,佛宗也能说是修“道”的,他们的道是佛。但修的是轮回大道,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间了解因果,积累功德,最后成就大功德金身飞升极乐净土,而不是仙界。所以,佛宗并不归在修真里,而是另成一脉,在芸怀东洲也不多见。 “师父,我们……大概是来到大天魔修罗洞天了。” 洞天与原界各成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可有彼此依存,只是亲疏远近不同而已。大幽冥轮回洞天算是近的,大天魔修罗洞天则算是远的。 此洞天中的人修的全是修罗道,没有例外。这里无论是凡人还是修炼者,全都有多面,随心情变换转脸,且一般心胸狭窄,性格暴躁,动辄发怒,发怒必开打,直到其中一方至死方休。他们自己性格如此,偏偏又嫉恶如仇,听到别人做了恶事,更是立刻就要杀人。 据卢玳,当然是从天锋那里得到的知识,原界的人想要进入大天魔修罗洞天,只能通过修罗令。不过除非是一些以武入道,又遇到瓶颈难以提升的修士,否则鲜少有人会想到这个杀杀杀的洞天世界里来。 师父一想,果然貌似就是大天魔修罗洞天,那这事情就更古怪了:“到底是谁,会用这种手段暗算你?” “这个……”卢玳挠挠下巴,“因为各种原因和我有仇的人确实不少,但谁会做这种事,我也确实想不出来。不过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让师父恢复健康,然后离开这里。”卢玳一向想得开,闹不清因果的事情就暂时放下,等闹清楚了再连本带利赚回来! *** 卢玳和师父离开地洞,已经是七天后了,卢玳换了一套蓝色的法袍。开始寻找人的聚居地,在当天一路用着神行符都差点被这里的大能抓住的情况下,他这么做实在是一种冒险的行为。但不这么做,就只有一个法子能回芸怀东洲——找地方藏着修行到元婴,到时候的真元就足够支撑着他和大福地沟通,硬生生撕裂空间回去了。但比起这种不知道要用上几百年的方法,卢玳更愿意选择冒险。 而卢玳和师父躲藏的这个地洞,竟然意外的和人距离很近。直飞了盏茶的功夫,他就看见了两三个人类的小村,在朝前就是个明显人口不少的镇子。从他的角度看,至少现在,除了男人都是光头这一点外,这里和芸怀东洲的凡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忙碌的为生活而劳碌着。 和师父商量了一下,卢玳没在这停,而是顺着官道去寻找更大的城市。 飞了大概有一刻钟,“咻~”一声,大白天的一点青绿色的烟花窜了上来,就在卢玳前边四五丈远的地方炸开了,炸成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声势不小,可没有任何敌意,并且烟花里有着真元的波动。卢玳停在了半空,看着官道上一个骑驴的人。 他戴着斗笠,穿着本地人的衣裳,上衣没有下摆,袖口紧扎着,袖子肥的像是个灯笼,还有同样肥大的裤子。当他们摘下斗笠,卢玳看见了他们头上的发髻。 “在下姜诺,见过这位道友。” “在下卢玳。”送上门来的道友,卢玳当即降了下来,“姜兄,请问这里可是大天魔修罗洞天?”卢玳无意绕圈子,和大福地的感应,让他知道自己身处一个距离芸怀东洲极端遥远的地方。要么就是大天魔修罗洞天,要么他就是到其他洲去了。无论在哪,他都不认为还有一个可以跨越两地蒙混他,或者继续欺骗设计他的存在,实在是太没有那个必要了。 ——如果真有一个具有如此影响力的家伙,耗费如此的精力,他对卢玳使用出如此的手段,那卢玳也认了。 姜诺一怔,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卢玳:“卢兄,你不知道这里是何处,那是如何过来的?” “我一眨眼就过来了,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不清楚。” 卢玳这么一说,姜诺的疑惑顿时全都变成了同情,这位不是被陷害了,就是在游历的时候误触了什么机关:“卢兄若想离开此处,回到原界,只能去闯无天大阵。” “修罗令……只能来,不能回?”修罗令太冷门,大多数修士都以为修罗令是能来能去的,就连天锋也是这么认为的。 “正是如此,实不相瞒,我已经被困在此处三百多年了。”姜诺对卢玳更加的同情了,好歹他是当初借助修罗令自己过来的,卢玳明显连修罗令都没有。 “那这无天大阵,很难闯?” “无天大阵难闯不难闯我不知道。”姜诺摇头苦笑,“因为我连闯阵的机会都没有。” 脸盲狱主修真记_73 “原界的修真者不能闯阵?”姜诺的修为应该还不到化神,但必定高出卢玳一截。既然他都进不去……卢玳的眉毛也皱起来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姜诺叹一声,细细为卢玳说明前因后果。 这里的修士又称为阿修罗,阿修罗的修为是按照手臂的多少来计算的。阿修罗在争斗和杀戮中提升自己,但是当他们成长为八臂阿修罗再想朝上,就必须进入无天大阵。具体为什么,外人不清楚。 除了八臂向十臂成长外,其他阿修罗进入其中也可以增强实力,锤炼自身的斗魂。 但无天大阵每五十年才开启一次,一共有十个入口,每个入口只允许进入二十人。五十年两百人,可想而知本地的阿修罗都不够,哪里可能再允许外人插手? 由此可以知道,原界来的修士,是大洞天里的弱势存在。这也是在卢玳没发现的情况下,姜诺主动招呼的原因。弱势的人,才会知道抱团是多么的重要。 这可真是麻烦事,卢玳看看师父,他这种情况看来还得要两个名额。 “姜兄,传闻此处洞天,不应该是处处争斗的吗?为什么我一路看过来,倒觉得是民风朴实,百姓安居乐业?” 卢玳突然转变话题,让姜诺有些摸不到头脑:“这里是佉罗骞驮阿修罗王的领地,他禁止领地内的住民发生私斗。无论凡人修士,如果发生争斗,就去斗坛解决。一般其他的阿修罗王,也是这样管理自己的子民的。” 这些阿修罗醉心于争斗,但不是无脑。他们很清楚不断的杀戮,会带来毁灭。 “上了斗坛就能随意争斗了?” “上,是能随意上的。下,却只有活着的能下。” “无论因为什么事上斗坛,都是如此。” “这是阿修罗的天性,一旦开打,除非一方死亡,否则不会终结。”姜诺皱着眉,他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恐惧,“卢兄,你可愿与我一同去绥城,那里使我们这些无家之人的聚居之处。”修真者虽然外出游历都是以十年百年来计算的,但自己不回家,和回不去家完全是两个概念。 “自然愿……姜兄,一定要骑驴吗?”看着姜诺挥手从灵兽袋里放出一头驴来,卢玳表情僵硬。 “卢兄,绥城就在那,不会跑。我们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何不悠然而往呢?” “姜兄,不是我不愿骑驴,实在是你这驴子太小了。” 姜诺一看也不由得哑然一笑,卢玳身高腿长,如果骑驴,他的两只脚就要拖在地上了,若是让他一路抬着脚?那可真是没法看了。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踏空而行吧。说来我也是多少年没有……”姜诺感慨一番,飞到了天上头前带路。卢玳紧随在后,感到师父一口气吹在了他的领口上,他知道那不是有意的吹,而是师父在叹气。 这是个完全灰心丧气了的修士,不只是在回家上,在他的修行上也是。如果以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意外,他再也别想再修行上有任何的进步了。 他该是主动来个这个世界的,即使不是以武入道,他走的路也必然与争、斗有关。但是在这个弑杀好斗的世界里,他反而失去了他的争斗之心,人的际遇真的是奇特…… *** 依姜诺所说,绥城是一座纯修士的城市,但看见这座城市,卢玳和师父的第一印象都是混乱。 不是吵闹的那种混乱,这里很安静,可也太安静,以至于看不见任何的活物。姜诺、卢玳和师父就是这里唯三动着的。 很明显,这里并不像婺源城那样,有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为整座城市的发展做出引导和规划。虽然都是亭台楼阁,那些房子就像随便找个地方塞进去的一样,一座座庭院小楼挨着挤着,一些建筑被挤得四面都是死路,要是老老实实用走的根本过不去。 它们有的是用心建造的,有的只是随手搭建的,有的是长久的居所,有的不过就是个落脚之地。 “卢兄,我带你去向徒黎徒老领一块牌子,有了牌子,就能在绥城建房子了。”落在了城外,姜诺背着手带着他朝一座高塔走去,虽然没问,但是姜诺看来已经笃定了卢玳必定也会在这里长久的安家落户了。 第75章 七十五佳博罗 高塔外并没有任何的限制,也没有任何的植物作为修饰,甚至于连草都不长,只有一片平整的黄土地。不止没有凉亭水榭,甚至连个石桌石凳都没。这样孤零零的高塔,不由得让人感到一种萧瑟和颓废。 推门进去,第一眼就能看见盘膝坐着的高塔主人,白眉白须又黑冠黑袍,他是活的,但就算在卢玳这个脸盲面前,看起来甚至还没有凡人的泥胎木塑有灵性。 “徒老。”姜诺对这位木雕修士行礼。 徒黎睁眼看了看他们,没见他动作,一块不过两只宽的白玉牌子飞向了卢玳。 “谢过徒老。”卢玳接过牌子道谢。 徒黎重新闭上了眼睛,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姜诺示意卢玳随他一起离开。 “徒老……”走出高塔,卢玳刚开口,姜诺就对他摇了摇头。 “便如同你想的那样。” 卢玳见过很多白眉白发的修士,但他们都和徒黎不同,就算这里的修士都是这副颓废的样子,徒黎也不对劲——他的阳寿快尽了。元婴老仙,至少八千年的寿元,竟然就要耗尽了。 “离不开,不能在这里修炼?” “修炼是可以。”姜诺点点头,又摇摇头,“可只要到了突破大层次的时候,就会变成阿修罗。” “什么意思?” “就是无关自己意愿的,会踏上与这里人无异的修罗之路。外表会转化成这里阿修罗多首多臂的模样,性格会变得心胸狭窄暴躁易怒,而且,再也走不回原先的道了。” 卢玳怔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遥遥无望的归期,消磨了这里修真者的意志,让他们变得再也没有了向上攀登的心智,但是他错了。在这个绥城里居住的修士,并不是道心磨灭的等死者,而是不改初衷的坚守者…… 如果还是曾经的卢玳,他会觉得这些人很傻,他并不理解道、信仰、追求、理想等等这些精神上的东西,对于魔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存,次重要的是变强。现在的他,也只是略微明白,有些时候精神上的饱足感,比真正意义上的吃饱喝足还要舒适。这些修士现在是在精神上无法达到满足的时候,依旧坚持原路,卢玳模糊的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涌上来的感情,应该叫做“尊敬”。 “卢兄,这是我所知的周围势力分布图。”姜诺将一块玉简递给卢玳,“另外,阿修罗好美色,以卢兄你的相貌,若是外出,最好还是遮掩一二。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他一拱手,骑上自己的驴,自顾自去了。 *** “师父,看来我们真是遇到麻烦了。”卢玳一边读着周围势力的玉简,一边自言自语。 “……”如果卢玳在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不是亮的跟抹了银粉一样,他还会相信一点他的话。之前在他们谈论斗坛的时候,卢玳就已经表现出明显的兴趣了,现在姜诺给他的情报中不知道有什么,让他这种的兴趣更加的浓厚了,“注意敌手,这里的人如果都是像我们初遇的那位修士一样,那他们表现出来的修为,就做不得准了。” “我去杀,师父不反对?”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天性嗜杀,八岁的时候,你对那家人贩子几乎是屠宰一般。你的琴声也说明如今你天性未变。”师父皱了一下眉头,想起来琴他就头疼了,“我还有些担心,你修为提升太快,又压抑杀戮天性,会道心不稳。这大天魔修罗洞天,杀戮才是正道,不误心性,你放纵一番,恰好也是你的机遇。” 卢玳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师父了,但是看着师父在石板上写了又擦掉,写出如此长的篇幅。他才发现,师父是清正自持,但是他并不是不理解血腥的意思。 脸盲狱主修真记_74 “果然是天道待我颇厚……” “啊?”师父莫名,还多少有那么一点小心酸,怎么他徒弟突然就赞美天道去了? “因为我的师父是师父啊。”卢玳把师父抱紧在怀里,狠搓龙鬃! 捡了孤儿,捡了与自己有仇的孤儿,作为徒弟之类的,对于那些正道修真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在明知道徒弟天性嗜杀之后,还有几个真正秉持正道的师父,会依旧对自己的徒弟无私栽培呢? 有些之前卢玳看不懂的事,现在看懂了。师父的很多话是故意的,他一开始想着降低卢玳的杀心,可大概是感到了卢玳的不在意——如果是寻常修士,到了这一步就该趁着时间还早除魔卫道了吧?可师父的选择是旁敲侧击的侧向引导,最终把卢玳引上了一条顺正道,或者说基本上算是正道。 不是师父,卢玳成就不了现在的一切,或者早就身死重新入了轮回,或者几十、几百年后,芸怀东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位逆天巨魔…… 被这么称赞的师父,心酸没了,还略微有点羞涩。龙爪抓抓卢玳的衣服,示意他松手:“玳儿,若有能力,试试能不能多带走几位道友吧。” 这些话旁人看到八成要笑掉大牙,或者感叹他们果然是初来乍到,元婴老仙寿元快尽了都没能离开这里,卢玳这个道胎还没到的,难道就一定能离开,让他费力的只是能带走人的多少? 可,谁让旁人不知道卢玳的过往呢?知道卢玳过往的师父,知道自家徒弟的气运强悍到匪夷所思。 “该是如此。”卢玳点点头,若是能帮当然不能不管,“师父,那我们这就去最近的斗坛。” 话音未落,卢玳已经飞出去了,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你不遮掩吗?”师父还记得姜诺的劝告。 “反正就是去打架的,不遮。” *** 卢玳前往的地方叫做佳博罗,是一座中型城市,但这里的斗坛十分有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修真者的城市距离很近的原因,这里的斗坛是直接被这里的君主,即佉罗骞驮阿修罗王赐福过的,这一般该是那些大城市才有的殊荣。 离开绥城的一个时辰之内,卢玳的周围还很安静,可之后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他见到了越来越多同路的阿修罗。他们的衣着和卢玳初见的那个修士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赤裸着上身,下身一条极肥大的裤子,手臂上大多有着金环。相对少数的阿修罗,脖子上戴着项链,头上也顶着金冠,这样的阿修罗往往也更跋扈些,周围空出来的空间相对也更大。 但不知道是不是阿修罗太多,虽然卢玳和师父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可是没有一个挑头的。 不过,终归这些都是路上的小事。这天天色渐暗,佳博罗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城市的最外围密密麻麻布满了肮脏的帐篷,这大概也是佳博罗的贫民区。即使现在是晚上,每个帐篷外面也都挤着十几个男人,但是没有女性,没有孩子。卢玳这个时候才发现,好像他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女性的存在,毕竟这里的男人都光着膀子,性别还是很好分辨的。 浓郁的因为生活产生的各种垃圾而生成的恶臭,就在这片帐篷区的上方凝聚。 直接从这里飞过去,在经过一条卫兵把守的界限之后,帐篷再也没有了踪影,只剩下一幢幢白色圆顶金色彩绘的精美楼阁。 虽然城市就是这样,总会有贫民和贵族的区分,但就是卢玳也头一次看见这么泾渭分明,连一点过度都没有的城市。 继续向前,城市的中心是一座广场,广场的一半是莲花池,另外一半是有着阿修罗图案的地面,并且现在也站满了阿修罗。围绕着广场的,是一片更加高大与华丽建筑的群落,其他阿修罗都在这个广场降落下来,卢玳也跟着他们落下。 在这里,女性出现了。她们都有着长长的浓黑秀发,穿着点缀金银饰物的裹身长裙,在其中一座高大的建筑门口,或坐着,或依靠着柱子,看着广场上的阿修罗们。有的阿修罗干脆的走过去,拉起一个女子,就走进了她们身后的建筑。但大多数阿修罗,都留在了原地,或者站着,或者盘膝坐下。 又过了一会,有孩童端着果盘和酒壶走进了阿修罗中,免费分发。走到卢玳面前的孩子怔了一下,忽然愤怒的朝着卢玳咆哮:“女人该去圣殿!” “很抱歉,原界的修士,这个孩子没见过世面。”匆忙跑过来的阿修罗应该是这里的主事者,他把这个孩子拉到自己身后,合掌向卢玳行礼。 “女人该去圣殿!”可是那孩子还在他身后喊。 卢玳对他们挥挥手,表示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主事者匆匆忙忙的把孩子拉走了,片刻后换了个七八岁的女孩来给卢玳送东西。刚才那个男孩如果不是突然嚎了一嗓子,卢玳都不会瞟他一眼,换了女孩……他一样不会多瞟一眼。 卢玳盘坐在地上,把师父放在他腿上,表情严肃的思考着。 师父安静吃着一枚卢玳拿出来的灵果,并不打扰他。直到卢玳突然问:“师父,你说我要不要脱了衣服再开打?” “……咳!咳咳!”师父被呛了一下,他咳嗽的声音还是和人一样的,“你想了半天,就是想的这个问题?” “嗯。”卢玳点头,表情更严肃更认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对卢玳大概真的不是一件小事,于是师父也端正了态度回答他:“随性而为。” 苦思冥想了半天的卢玳眼睛一亮,摘下发冠散开头发,开始宽衣解带。周围怪异的眼神更多了,但也有些阿修罗感觉到了不同,神色间除了欲望渐渐多了戒备。 *** 对曾经的卢玳来说,更强的战斗力,就是更锋利的爪子、更尖锐的牙齿、更坚硬的皮革,再加上更庞大的体型。换句话说,卢玳原来也是肉搏系的。早期的他所知的魔法,是随着魔力增长自然领悟的,就像随着骨头成长,婴儿从躺着,到会爬,会走一样的那种领悟。可是,那没有他自己的爪子好用。 到了原界之后,二十四年多一半的时间是弱者,另外一半也是远程攻击,卢玳真的很怀念用体重碾压一切的岁月。 ——没有那个体重,他也到不了这个世界,早就被同化成为混沌的一部分了。 既然在这里可以无所顾忌的杀戮,那正好也品尝一下曾经拳拳到肉的感觉。 卢玳穿着衣服给人的感觉是有些瘦,他脱下法衣,露出的却不是脆弱消瘦的排骨,而是弧度匀称起伏的肌肉,并不十分壮,可是足够强劲。就是有些太白了,可以用珍珠色来形容的皮肤,和周围阿修罗古铜色或者黑色的皮肤相比,他只是更显眼了。 师父动了动,帮徒遮挡了一下胸前,虽然卢玳这样随性而为,一往无前很好,但师父确实有一只羊进了狼群的感觉。不过看来这些阿修罗是有着顾忌的,虽然有十几位站了出来,可他们选择的是走进都是女性的建筑,大概就是那男孩所说的额圣殿,没人来找卢玳的麻烦。 *** “该怎么上斗坛?”卢玳问摆了东西就没离开的女孩,她看来是被特别吩咐照顾卢玳了。 “从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开始,选定了对手,就可以去找玛卓。”女孩回答。 “玛卓?” “别这么不珍惜你的性命,异乡人。”边上的一个阿修罗转过了头来,女孩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低下了头,不敢说出一个字,“你就这么死去真有些可惜,我可以给你一座城,做我的弟弟怎么样?” “一座城?一千人的,还是一百人的?”另外一个阿修罗插嘴,“我是一座十万人大城的城主,异乡人,做我的弟弟你能享受的更多。” 这个弟弟的意思,看来也是和原界不一样的。 “自大骄傲的家伙们,当明天太阳升起来,你们的所夸耀的就已经不再是你们的财产了。异乡人,你做出选择的原因不该是谁的嘴巴够大,而应该是谁的力量够强。” “斗坛上决胜负吧。” “对,斗坛上决胜负吧!” 在卢玳一个字都没说的情况下,大多数阿修罗已经自动自发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奖品,奖励给最强的——按照他们的习惯应该也是最后活下来的——阿修罗。虽然并不是所有阿修罗都对他感兴趣,但在事态发展起来之后,好战的他们都乐意加入这种争夺,或者至少他们表现的是乐意成为这个游戏的其中一份子。 脸盲狱主修真记_75 他们停下了吵嚷,闭上嘴合上眼睛,安静可是一身强烈战意,等待这黎明的到来。卢玳则继续向女孩提问:“你叫什么?玛卓是什么?”没理解错误的话,这应该是个职务,不是一个名字。 “我叫卡利。玛卓就是……玛卓。”女孩看向了一个阿修罗,那个带走男孩、换来她的管理者,看来他就是这里的玛卓。 “哦。谢谢。”了解的点头,卢玳对卡利道谢。 “不……没……”卡利的反应像是惊吓,也是惊喜,他看着卢玳,手足无措,当她深深的弯下腰,将额头贴在地面上的时候,还在不停的颤抖着。过了很久,卡利才战战兢兢的直起自己的腰。卢玳却不再问她什么了,同样闭上眼睛安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卡利老老实实的低头跪着,只是偶尔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眼神,让卢玳知道,这个女孩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老实和胆小。 *** 天色越来越暗了,走进那座神殿中的阿修罗陆陆续续走出来,加入等待者的行列。当第一缕阳光终于从天空的边沿放射出来,他们的身形冲向那位玛卓的身形,快得只能看出一道道模糊的轨迹。 卢玳也终于见到了斗坛的真面目,让他都有些意外的真面目。 每接受一组阿修罗的报名,玛卓抬起手,就有一朵从那半边的水池里飘过来,将两人吸进莲花里,然后飘回去。没人的莲花是粉色的,有人的莲花就会变成火红色,而外人是看不见莲花里发生的情况的。 卢玳只是好奇的看了看斗坛的真相,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卡利终于没能管住自己的好奇心:“您不去吗?”问完之后,她再次深深的跪扶在了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单薄的肩膀打着哆嗦。 “没到时候。”卢玳睁眼,对卡利笑了一下。卢玳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人脸,他自己看不上,但是其他凡人却很感兴趣。 卢玳是奖品,至少现在谁都不想把奖品伤了或者杀了的,无论他们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能力。 渐渐的,开始有阿修罗从莲花中回来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浑身染血,不同的只是那些血属于别人活着自己的比例不同而已。 当太阳接近正午的时候,卢玳站了起来,走向一个阿修罗,一个完全变成了红人的阿修罗,他已经进出三次了。当他的目光扫向其余的阿修罗,他们都挪开了视线,这是在示弱。 “与我战。” 对方看着卢玳,眼白在满脸鲜血的对比下很显眼:“异乡人,我们阿修罗与你们不同。”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蔑视,对异乡人,“一次次的战斗并不会让我们疲劳,杀死的敌手越多,反而会让我们越强大越亢奋。和我战,你只有死。虽然我不喜欢男人,但你是个漂亮的弟弟,我会很高兴用你来招待高贵的客人。” 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或者更糟,不听话的宠物:乖,听话,我已经给了你最好的,不要闹脾气。 “你敢战吗?”卢玳当然知道,他并不疲倦,反而战意正隆,是状态的最巅峰。但他要的,也正是这样的。 阿修罗的脑袋转了一面,露出愤怒的扭曲面孔:“接战!我会用你的头骨,做我的酒杯!” 卢玳的速的把这个阿修罗从头到脚“滤”了一遍:“我会试试看,用你的大腿骨做鼓槌。敲鼓应该会好听很多吧?”后一句是对师父说的。关于音律的问题,卢玳觉得他还是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拯救一下的。比如换个演奏方式,敲鼓这种就算乱,就算轻重不等,但多少也比弹琴能听吧? “……”师父 *** 对于卢玳再次挑衅,阿修罗大笑,率先走向了玛卓。卢玳把师父放在他刚刚坐的地方,留下一盘灵果,刚要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师父的龙爪拉住,没等他问,龙爪在他手上拍了两下,就松开了。 ——师父虽然对自家徒弟有信心,但担忧和关心却总是不会少的。尤其他徒弟还光着膀子上场,除了人身安全之外,师父还有些担心徒弟被人找了便宜。不过这些都不是能明说的,现在也不该啰嗦。 接收到了师父的关心,卢玳有一种胸口鼓胀胀的心满意足感,有点类似于吃饱了,可在另外一些方面不知为什么又更饿了。他摸了摸师父头顶的龙鬃,没想明白,脸已经凑上去在师父的龙面上亲了一口…… “还不来?”阿修罗略有些不耐烦。 卢玳站起来,看着那阿修罗舔了舔嘴唇。 阿修罗突然没了不耐烦,反而笑了一下,这个瞬间,站在他面前的突然从一个磨蹭的异乡人,变成了一头进食被打断的野兽,这让他对接下来的战斗略微有了一些期待了。 粉莲飘来,卢玳和阿修罗化作两点红光,进入了莲花中。 重新脚踏实地,卢玳脚下踩着的是金黄色的花心,四周围拢过来的红色花瓣,看似就在自己身边一尺,实际上却是在无限远的地方。看来此地的阿修罗也不是只知道杀戮的莽夫,这莲花里空间的阵法设置颇为巧妙。 脚下花心摇晃了一下,开始长大,从一丈见方长到十几丈、几十丈、长到百丈的时候停了下来,花心的那边站着阿修罗。此时他已经化作了六臂金身的阿修罗样貌:“你不使用武器,我也不用。” 他六臂上的兵刃消失不见,六个手掌或握拳,或屈指,或平掌,阿修罗发出一声如如师如虎的吼声,以他自己为本体,幻化出了五个一模一样的分身。 同时,卢玳的体表又一层金红色的流光闪过,他身形一晃,不躲不退,反迎着阿修罗冲了上去。即使换了一个更加脆弱的躯壳,不借助外力的战斗方式,他熟悉!一对多的战斗场面,他熟悉! 包括本体在内的六个阿修罗化作六团金光,卢玳的身形在他们的压迫围攻下,仿佛一叶在汹涌波涛中颠簸的小舟,看似随时都会被惊涛击碎,可是偏偏每一次浪涛过后,他都依旧存在…… 第76章 七十六_〔:3ゝ∠〕_( 六个阿修罗,三十六条手臂,三十六个手掌,在卢玳的面前身后,挥洒出了漫天的掌影。这些掌影仿佛细眼的网,卢玳就是网中的鱼,它们仿佛遮蔽住了一切的光,只留下一条黑暗的死路。 卢玳与阿修罗,和他拳对拳,掌对掌,两条手臂竟然拼过了三十六条手臂,不只是单纯的防御,六个看起来来势凶猛的光团,实际上是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阿修罗发现不对劲的速度也很快,这位异乡人的站位很奇妙。 ——多个围攻一个总会有攻击范围的问题,尤其是双方都在快速移动的时候,人多势众的那一方有时候反而会被自己人挡住手脚。即使交战的双方是六条手臂的阿修罗和修士,但他们既然选择了肉搏,就必定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尤其,六臂阿修罗的远程攻击最远也只有几尺。 卢玳的脚步并没有在原地停留查过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只是他的速度太快,快到看起来如同他没有动过一样。实际上他的攻击范围很大,每一个阿修罗都被顾及到了。 他的身形直接在六个阿修罗之间游走,那些最重、最凶猛的攻击,并不是被他直接的闪躲、招架,或者利用反击化解,反而是被六个阿修罗自己,被他们彼此之间的位置所阻碍,消弭于无形。 可更让阿修罗无法理解的,是对方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本体的? 当阿修罗幻化出分身后,他的本体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着他自己的心意,让本体在六个阿修罗中根据战况随意变换,应该说每一个都是真实的他,就算是他自己也无法预测,下一个真实的他到底是谁。 可是,卢玳却知道。 之所以这么肯定,因为他每次攻击本体左边第一条手臂的力度,都会比攻击其他分身时更强,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异状,但是时间一长,而卢玳也继续保持现在这样进攻力度的话,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手臂会被他肢解! 自大的阿修罗,在战斗中有时候并不自大,比如现在,发现不对的他,变化的也快,六个阿修罗的身形同时变成一团虚像。 卢玳收势不稳,一掌挥向一团虚像,但虚像就是虚像,蕴含真元的掌风并没对它造成任何的影响。卢玳立刻后退,于阿修罗拉开距离,同时也是趁这机会调息。 六个虚影重新合六为一,不过这次,阿修罗从原来七尺变成了至少三丈,肩膀上顶着三颗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孔头,三十六支手臂在他身后围拢成一个圆,金黄色的光焰浓稠得仿佛在他身上流动。 单纯以修为论,他更是远高于卢玳。卢玳活动了一下肩膀,舔舔嘴唇——他有多久没有了?这种生存和死亡,就在一线间的感觉?可惜了,这些生于战斗,死于战斗的阿修罗,他们的战斗经验依旧是太少了,生存的这个大洞天也太狭隘了,他们的对手除了阿修罗就只是阿修罗,所以,也只是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76 没有后退,依旧向前,卢玳冲向了三十六臂的阿修罗。 从六个变成一个,攻击就不会自己阻碍了吗?身体变得巨大就更容易攻击到瘦小的猎物吗? 没有法宝的近身战斗,修为的差距就如同凡人力量的差距,表面上看难以跨越,实际上却能够通过技巧来弥补,放开手脚的卢玳打疯了。他并没有学过修真者的拳法和套路,但他拥有着丰富到恐怖的战斗经验。真元在他的经脉中流转,按照悟真篇的套路,却又自然自动的发生着一些改变。 流转的真元甚至渐渐在珍珠色的皮肤上映照出血红色的线条,仿佛蛮族的绘画,血腥野蛮又充满了别样的魅力…… 阿修罗无意欣赏这种美,他狂躁激烈,战意汹涌,他兴奋于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对手,杀了他,自己的战意会大大的提升! 战况更加的激烈了。 “砰!”卢玳被击飞了出去,他折断了阿修罗的一条胳膊。 倒地的卢玳很快站了起来,身上完全看不到伤痕。被折断的阿修罗的手臂随着咔咔几声骨响,恢复了原状。 他们再战。 卢玳再一次被击飞,血顺着他撕裂的眼眶流下来,沾湿了下巴!这次他手上拽着一条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阿修罗的手臂。 卢玳抹了抹额头,阿修罗的手臂重新长了出来。 依旧战。 这里的地面是不会留下伤痕的,但是两人的血迹还是在嫩金色的花蕊上积累,只是花蕊太大,开始的时候一点点的猩红并不起眼,但是当一点点的猩红,连接成了大片大片的血泊,金与红的对比开始触目惊心起来。 卢玳已经一身是血,他扎头发的头带原来不过是俗物,早已经断裂且不知去向,黑色的发披散在身上,被血与汗大湿,贴在他的额头上,肩膀上,背脊上…… 阿修罗的手臂只剩下了十七条,不知道多久之前,他就没有再生了。他还是亮灿灿的仿佛一尊金塑,可是身体外围的金焰已经没那么璀璨如同实质了。 卢玳伤痕累累,疲惫痛苦,可他热爱这厮杀和毁灭。 阿修罗却反而迟疑了,他巨大化的时间快到了,而他已经不那么确定能拿下这个异乡人了。争斗一开不是胜就是死,不确定岂不就是说明自己要死?阿修罗咆哮一声,身上的光焰再次变得热烈起来,他不要死,要胜利,要活,要变强! 感受到了对手的变化,卢玳的眼睛亮晶晶的,真是怀念的吼叫,悦耳的叹息。 卢玳又被击飞了。 他对阿修罗笑着,嘴巴里嚼着什么。 阿修罗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此刻仿佛被冻住,他左边那颗脑袋的左耳,不,曾经左耳所在的地方,突突的疼着。而原先的耳朵,已经进到了卢玳的嘴巴里。 “你不是异乡人吗?”阿修罗强忍着没有用手去捂耳朵,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弱势的表现。他曾经见过很多异乡人,可是他们没有一个是眼前这样的。 卢玳吞咽了一下,不用问他吞咽的是什么。他是魔,用嘴巴咬当然是很自然的攻击方式。 也有意外的收获,不知道是不是只局限于阿修罗的这个状态,他的血肉,很像是卢玳吃过的那些鸟人。不是指味道,是指构成,虽然有血有肉有内脏,但他们很类似于能量的聚合体,杂质非常少,比上次他喝的修士的血杂质还要少,或者也和那个修士本身修为低有关。 吃下去之后,卢玳只觉得身心一片舒畅,他的血灵根甚至都一阵蠢蠢欲动。这还是他的灵根头一回有什么反应。 卢玳看着阿修罗,笑得露出了自己的牙,很美的笑容,如果不是他的牙齿上还有鲜血的话。 “吼——!”阿修罗发出一声受的咆哮,困兽……他的一往无前,因为身后已无退路。 *** 再怎么对自己说不需要担心卢玳,师父还是很担心的,尤其是卢玳一进斗坛,就七天七夜没有出来的情况下。虽然这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修真者一次斗法花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也有不少。但是,谁让那是卢玳,谁让师父现在连想旁观都没影子。 莲花池的方向一阵喧闹,师父却并没站起来想要观察什么——身高所限,一条条大腿把他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尤其那些大腿上穿的还是宽腿裤,师父就算是想不顾身份从腿缝里观察也不行。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站起来蹦跶两下之外,后来就淡定了。反正如果出来的是卢玳,他自己会…… 阿修罗们忽然分开了,并且他们统一的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有的阿修罗脸上甚至有着明显的尊敬。 顺着他们分开的那条路走过来的,就是卢玳。 师父立刻站了起来,想迎过去,但是没动。他过去卢玳大概还要停下脚步,甚至弯腰抱他之类的,可现在他一身是血的徒弟,看起来仿佛再加一根稻草就要倒下去了。 在卢玳前进的路上突然有个阿修罗站了出来,看来他想要挑战卢玳?但一看见这个明显就是意在占便宜的人,卢玳却一点畏惧或者担忧都没有,相反他一脸期待,甚至加快了脚步。 面对一个疲累的无法发挥出战斗力的人,一般的阿修罗们是不会去挑战的,毕竟太过容易的击倒对手,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战意。只有胆小鬼与懦夫才会那么做,而在这个世界生长到现在的胆小鬼和懦夫,对危险也是极端铭感的。 卢玳的模样让这个刚迈出一只脚的家伙,立刻又缩了回去,他身边的几个阿修罗立刻发出了嘘声,卢玳却有些失望。不过师父那张可爱的脸,已经快因为担心而扭曲了,所以卢玳决定还是把这些事先放下吧。 *** 总算回到了自己在广场上的地盘,卢玳发现自己留下的灵果虽然师父还没吃完,但已经落上了一层灰尘。 “师父,我去了多久?” “七天七夜。别多说话,先打坐调息。” “嗯。”卢玳塞了几颗疗伤的丹药进嘴里,老老实实闭目调息。 当师父最初的关心和担忧过去了之后,看着自己平平安安的徒弟,师父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在仔仔细细把卢玳从上到下打量了三次之后,师父知道那种怪异是什么了——他的嘴,更正确的说是他嘴边上的那一圈血迹。 那不像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原因流下的血,也不像是沾到的别人的血,到像是小孩子吃水果不小心蹭了满嘴果汁,卢玳这是……吃肉蹭了满嘴的血? 师父有些被自己的联想惊到,他徒弟难道不只是嗜血,还是嗜喝血吃肉?!!!!!杀戮疏导心神是一回事,杀了完了再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师父的联想没错,卢玳也没想瞒他,不然把嘴擦干净这点事他总会记得。 一个金杯放到了师父的面前,折射的金光让他眨了眨眼睛,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是那个女孩卡利递过来的水。这七天,她继续照顾着“异乡人的宠物”。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个玛卓眼光好,他不但没有没有把女孩叫出去,每天让女孩提供的饮水和食物也是很高级的。不过卢玳留下的东西,卡利碰也没碰,所以才会有灵果上落灰的情况。 放下水杯,女孩对着师父一笑。她在面对卢玳的时候很拘谨,但是面对师父的时候却还算放得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心里,她和师父的身份差不多。 师父叹了一声,七天里除了等待卢玳,从周围阿修罗的言谈中,师父对于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惯也了解了不少。 *** 阿修罗的世界是个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的世界,女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被送进圣殿。学习纺织和伺候男人,当她们到了十二岁,就开始“接待”男人。一旦生下孩子,如果同是女性就和她们一起在圣殿中生活,但不称母女,称婆婆和妹妹。她们终生五十岁之后,有一定的可能离开圣殿,去阿修罗殿照顾年幼的男孩,但除此之外,更多的女性终生都没有离开过建立在各个城市的圣殿。 如果是男孩就会被带走,在阿修罗殿堂中学习。少部分的男性可以成为真正的阿修罗,大多数的男性则成为贱民,去从事世俗的工作。 极少数男女在六岁到十岁之间,有一段短暂的共同生活的经历,也就是被挑选出来在广场上伺候阿修罗的这段时期。 脸盲狱主修真记_77 这里女性的地位低到令人发指,成为贱民的男性虽然身份略高,但也要像工蚁一样忙碌一生。就算真正成为了阿修罗,只有极少数的极少数成为那个阿修罗王,更多的阿修罗只是死在战斗中,留不下一个浪花。 至于之前那些阿修罗说要卢玳做弟弟……弟弟一般是容貌姣好,但无心战斗或者重伤之后难以恢复的阿修罗,也有少数是贱民出身,他们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妻妾。受宠恩爱的弟弟可以在哥哥身边安享一生,但不受宠的也会被拿去招待客人。 师父的感觉,这个洞天果然如他的名字一样,即使这里看上去和原界没什么不同,空气里飘散的是灵气,阿修罗的身上看起来也没有像是模修一样的魔气。甚至阿修罗显化战斗法相的时候,还和修佛者很是类似,但这里毕竟是大天魔修罗洞天…… “师父。”卢玳睁开了眼睛,从外表上看,他身体的伤痕都已经愈合了,只是真元还略微有些不足。他可以用净身符去掉身上的污秽,但比起用符咒,他更像洗澡。 没等卢玳问问师父他离开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等师父问问卢玳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对手吃了。玛卓敲着一个铃铛,背后跟着双手捧金钵的童子,玛卓高喊着:“婆雅阿修罗王与毗摩质多罗王开战!我主佉罗骞驮阿修罗王与婆雅阿修罗王共同作战!斗坛封闭,愿参战者递上名牌!” 玛卓话音刚落,周围的阿修罗十有八九都掏出一块金牌,金牌化作流光,纷纷落进了金钵里。人多,但是速度极快,卢玳看着流光渐少,走向了玛卓。 “异乡人可以参战吗?” 玛卓没答卢玳的这个问题,反而行了个礼:“这位大人,请问可愿到莲花上城做客?” “佉罗骞驮陛下的莲花上城?”莲花上城不止是一座城的名字,而是十几座城市的名字,每一个阿修罗王的居城,都被称为莲花上城。 “正是。” 卢玳可没忘刚来的时候被追了一路,衣服都被撕破的事情,可是…… “自然愿往。”虽然刚来的时候他跑的狼狈,但要是怕被抓,他都不会离开绥城。 *** 玛卓的行动速度很快,卢玳答应之后,洗了个舒服的澡,换好衣服后,就直接坐上了前往莲花上城的金马车,这个洞天的阿修罗们显然很喜欢黄金和金色。 金马车里坐着卢玳和师父,还跪着一个卡利。 ——刚开车门卢玳就看见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有头发和没头发)。 “这是为大人在路上打发无聊的。” “我都不感兴趣。” 玛卓头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如果您单身一人上路,我会被责罚的。”这是真的按照尊贵客人的标准做出的安排。 “那就把之前照顾我的卡利叫来吧。”卢玳一说,师父却在想,原来女人还是有离开圣殿的可能的,不过这也不需要吃惊。无论什么世界,总会有特权阶级的出现。 卡利一路上都安静的跪在最角落的地方,只是极偶尔的才会将视线透过马车的镂空雕花望向外边,看那些她从来都没有看过的风景。 师父和卢玳交流了一路…… “你吃了阿修罗?” “吃了。” “你是特意去吃的,还是不小心咬了一口?” “特意去吃的。”卢玳砸吧了两下嘴,好像是回味着什么。 师父僵了一下:“你真把那个阿修罗的大腿骨拿回来准备做鼓槌了?” “嗯。” “……”师父从卢玳大腿上爬下来,自己坐在椅子的另外一边,他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该怎么办。在变成这个_(:3ゝ∠)_姿势之前,师父很特意很认真的观察了卢玳一下,卢玳身上的气息,还是修真者的气息,别说入魔的迹象了,他身上一点血煞的气息都没有。 第77章 七十七佉罗骞驮 在保持这个_(:3ゝ∠)_姿势躺了半天之后,师父爬起来了。 “玳儿,你吃血食的是什么感觉的?” “好吃。” 师父略微觉得有些发毛,他的龙鬃都竖起来了:“除此之外呢?你的真元运行有什么不同?” “比平常静修增长的速度略快了些,只是没自己修炼得来的纯,还需要炼化。不过师父,你可以放心,我没有吃血食增进修为的意思,我知道我修炼的道更适合自己累积,靠吞噬得来的力量并不牢靠,而且天道也更喜欢自主修炼的修士。” 吃吃吃虽然不错,但是这种吞噬显然太过破坏平衡,被扔出来了一次的卢玳一方面是不想再把这里的天道惹急了,另外一方面,他也很满意靠修炼得到得到的能力增长速度,上一辈子这个时候他还要靠挖地洞躲藏敌人。吃血食,更多的是因为他的个人口味偏爱,与身为魔的一种享受的需要。这种享受还是排在杀戮的后边的,能杀就好了,吃与不吃看情况。现在的卢玳还是很挑嘴的。 “……”师父看着卢玳,又_(:3ゝ∠)_回去了。 师父的心里一片混乱:玳儿小时候,我是不是太放纵了?或者在某些时候做出了错误的引导?玳儿的爱好,怎么会这么怪呢? 话说,师父为什么一点也没朝除魔卫道的方向想,而只是觉得徒弟怪呢? 因为卢玳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平静,太正常,也太干净了。他不像是和师父谈论,吃没吃人肉,只像是在谈论吃没吃梅子。师父虽然只是个还没到两岁的妖怪,修为也低,但血统的关系,他对邪祟的东西很敏感。所以他知道,卢玳不只是做做样子,他确实没变,依旧是那个单纯干净的四徒弟。 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把人肉人血也当成了能进嘴的美食了。 “玳儿啊,我要是不让你吃,你还会吃吗?”师父举起石板。 “师父你要是不让……我以后把嘴洗干净了行吗?”卢玳发现自己的意志也是挺薄弱的,虽然他想过师父要是不让,他就不吃了,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刚这么一想,口水就出来了。 看着卢玳脸上的委屈,师父心情的复杂程度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 “玳儿,我不在这些年,除了你告诉我的,到底你还经历了什么事情啊?” “我还经历……”卢玳突然想到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嗜好”了,他的回答是传音过去的,“师父,我吃过熔融草,现在是血灵根。” 血灵根?!那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 “你是不是在那之后,才有现在这种嗜好的?” “好像确实是在那之后,我才……”这绝对不算骗,在那之后,卢玳做了很多第一次的事情,他只是没说清楚而已。 师父的脸色从刚才的呆滞,变成严肃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78 灵根不只是修士选择功法的依据,灵根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修士的性格。以单灵根论,火灵根的修士火爆直率,木灵根温柔和煦,水灵根的似柔实刚,土灵根的厚道稳重,金灵根的杀伐果断。卢玳原来是水金的灵根就生来嗜血了,又来个血灵根…… 不过师父自认为也找到了,卢玳为什么嗜血却步入魔道的根由,他这灵根本来就是嗜血的。说不定反而净化了卢玳身上的血煞之气。 嗜杀的正道修真师父也听说过,但是不止嗜杀,还嗜血食…… 难道卢玳要开这个先河吗? 师父的龙头虽然够大,但这么思来想去也想的他脑仁发疼。卢玳看着闭眼皱眉,龙鬃炸起,两根龙须不停弹动的师父,感到有点心疼。手指掠过他的额头,师父发出一声呻吟,陷入了沉睡。 把睡着的师父抓过来,让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卢玳看向了卡利。说带上这个女孩,并不是随意的敷衍,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的好奇,因为他从卡利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毁灭的狂乱,那有点像是被心魔扭曲之后的修士给他的感觉,可又不完全类似。至少卡利看起来是有理智的,甚至她表现出来的几乎可以说是乖巧的。 这让卢玳有了一丝好奇,同时也算是在路上给自己找来解闷的事情。 卢玳对她伸出一只手,卡利乖巧的把自己的手放进卢玳的手掌里。卡利在发抖,她不太明白卢玳到底要对她做什么,但她明白卢玳不止战胜了一个强大的阿修罗,甚至生吞了对方。卡利海派自己也成为对方路上解闷的点心。 直到卢玳放下她的手,她也依然在颤抖着,因为卢玳在笑,那迷人却又诡异的笑容,让卡利恨不得从这辆车上跳下去,干脆的摔死或许能让自己少受些罪。 看着女孩的恐惧,卢玳只是拿出一块灵石,将真元运在指尖,一点一点的让它在自己的手中变成一枚雕工差劲的额坠。它只能模糊的看出是个盘坐形象,八臂三首的阿修罗,可它的身体却糊成一团。用一根丝线穿过额坠,卢玳招呼着女孩:“谢谢你的招待,这个小东西算是我的回礼。” “照顾您是我的……”卡利并不想接受来自卢玳的礼物,即使这个东西看来只是卢玳随手而为的废品。灵石的外边就如同温润的玉石,并没有这个世界的人们喜爱的璀璨闪亮的饰物。 可是卡利动都没法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卢玳把那个小东西挂上她的额头,接下来的僵硬就不是卢玳的发力所致,而是另外一些东西了,一些随着卢玳对她碰触到她的额头而涌进她脑海里的东西。 ——《乱湮灭天咒》这就是那个涌进去的东西的名字。 “这里的女人并不能修行,是吗?”卢玳忽然问,让震惊的女孩回过了神来。 “是的。”她拜倒,如同之前的那样额头贴着地面,护身颤抖。 “为什么?” “因为女人是肮脏污秽的。” 卢玳皱起了眉头,从知道女性这种存在后,她们对卢玳来说就是神秘而值得尊敬的,因为她们的存在,代替了万魔窟的职能,才有生命的延续。虽然卢玳是个毁灭者,但他尊重这些创造者。 但统治着这里的大能们真的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如此贬低与侮辱女性吗? 卢玳看着卡利,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没再问其他,闭上眼睛,仿佛也在闲谈累了之后沉入了睡眠。 卡利身上的狂乱黑暗,卢玳并没在其他阿修罗身上感受到过,就算是被他吃掉的那一个,在临死之前也没有,这女孩是特别的。 但特别的人有无数,卢玳也不是一个胡乱挥洒同情的人。他只是一时好奇的探寻一下,结果参杂经也证实他的怀疑,这女孩最适合的《乱湮灭天咒》,听起来可是比悟真篇有深度多了。 于是卢玳把《乱湮灭天咒》给出去了,出于恶作剧和好奇的心里。虽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女孩很快就被处死,翻不起什么浪花,但也可能她会成功,至于成功什么……这个阿修罗的世界,其实早已经有了固定的规则和纪律,看似活力十足,实则死板僵硬,给这里带来一点变化也是应该的。 *** 莲花上城是一座浮空的城市,远远看起来既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大金莲花,也像是有一颗太阳。对这个到处都是亮灿灿的世界,卢玳感觉眼睛有些发疼。金马车降落,卡利被人先一步带走后,卢玳才将师父叫醒。 师父有些迷糊,嘴巴边上都是口水,被卢玳抱下车之后,才意识到他们应该是到了。明显是卢玳施法才让他睡着的,他该为此生气,但是看看现在身处的这个金灿灿的陌生环境,他又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于是师父头疼着保持沉默,同时观察着那个给他们带路的阿修罗,一个看起来有些不同的阿修罗。对方穿着白色的裤子,上身虽然同没有穿衣服,但是围了一条白色的亚麻布。除了服装,他的举止和气质,也也多了一些静谧和安详,从他身上,师父略微看到了一些属于佛子的感觉。 卢玳和师父的感觉也是同样的,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而已。他以为这位领路的阿修罗,会把自己带到暂时的住处去。但是他们踩上一朵莲花,由这朵莲花带着,一路来到了城市里最中央的建筑物。 与周围填满金箔的建筑不同,这反而是一幢简单干净到近乎破败的房子,只是它所在的位置足以说明它的不凡。 他们下了莲花,卢玳在带路者要求下脱掉鞋子和袜子,光着脚和他走进了一处庭院,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阿修罗显然正等待着卢玳的到访。带路者行礼离开,只剩下了抱着师父的卢玳和对方。 卢玳浑身紧绷绷的,这位阿修罗带给他的是从没有过的危险感,他完全出于本能的绷紧了肌肉。 “请坐。”阿修罗自己在地上的一张草甸子上坐了下来,用陶水瓶倒水的同时,对着卢玳发出邀请。 “佉罗骞驮陛下?”卢玳坐下,师父被他放在了身边。 “是。”佉罗骞驮阿修罗王一边把一个倒满水的木杯子推到卢玳跟前,一边笑着应承,“原界的修士,你看起来有些意外?” “是。”卢玳尝了尝佉罗骞驮到给他的水,不是灵泉,但是自有一股异样的香甜,同时他发掘着水竟然有炼体的效果,只是对于道胎期的他来说,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我以为陛下是那样的,结果您却是这样的。请问这些水是什么?” 下层的阿修罗是那样的,卢玳以为佉罗骞驮会和过去的他有几分相似,或者至少也该是个强壮的巨汉。可实际上眼前的这位阿修罗王,皮肤很白,身材修长,甚至可以被称为瘦弱,而且就和那个带路者一样,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阿修罗的戾气和凶暴。 佉罗骞驮笑了起来:“其实我也和您有着相同的感受。这是我花园里莲花的露水,如果您喜欢,稍后我可以送给两壶给您。” “多谢。陛下也因为我的模样而意外?” “请不要称呼我为陛下了,被您这样的称呼,实在是让我感到羞愧。”佉罗骞驮摇摇头,脸上还真的有些发红,“一月前的‘那个’是您吧?” “是。”温和无害的外表,掩盖不了卢玳刚看见他的时候从心底感觉到的恐怖,这是一位甚至可能比之渡劫期的修士还要强悍的大能,隐瞒是没必要的。 佉罗骞驮意外的对着卢玳双手合十行礼:“感谢您,让我看到了可能。” “?” “我们在这里太久了,虽然知道这里不过是原界之外的洞天,并不是整个世界的全部,但是,我们已经自大的把这件事忘记了。谢谢您,在结束之前,让我明白,自己并不是尽头。不知道您是否有什么需要,我会尽我所能满足。” 佉罗骞驮的解释和不解释没什么不同,卢玳被谢得莫名其妙,不过最后那句他明白了:“无天大阵进入的资格。” “我可以给您两个名额。”佉罗骞驮看了看抱着杯子喝水,装宠物的师父。 “如果我要更多呢?” 佉罗骞驮笑了一下,并没因为卢玳的得寸进尺表现出反感:“三十七年后无天大阵开启,而现在这个世界正在打仗,至少我和我的盟友约定,三十七年后的名额将给予在战争中出力最大的人。” “包括我们这些异乡人?” “当然。”佉罗骞驮给了卢玳一朵金莲花,“带着它,带着您的同伴,到任何一座我下辖的城市中去,玛卓会指引你们前往战场。” “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您可真是个性急的人。”佉罗骞驮满脸的无奈,但是并没有阻拦,反而对卢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随时可以离开,外边会有人带您出城。” “多谢陛下。” 脸盲狱主修真记_79 卢玳前脚离开,后边就有阿修罗带着卡利走进了这个小院。卡利很害怕,她颤抖得无法用自己的脚步走路,几乎是被拖进来的,当她看到佉罗骞驮更是直接在十几步远的地方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 佉罗骞驮站了起来,走进女孩,他甚至弯下自己尊贵的腰,主动把女孩扶起来:“你的畏惧和恭顺只在表面,掩藏着一颗毁灭的心。” “不……我……” “嘘……不要怕。”佉罗骞驮抬起卡利的脸,抚摸她脸上的泪水,“过去的我会选择毁灭你,来让这个世界继续完整,虽然下一个你也会继续诞生。但是现在的我,选择这个世界和我的毁灭,不……不能说是毁灭,应该说是走上新的道路。” 卡利看着佉罗骞驮,她的眼睛有一刹那变成了两泓血泉,艳丽的,刺目的…… *** 卢玳正在回绥城的路上,这次没有金马车接送,卢玳踩着琴,一路风驰电掣。师父也没睡着,他觉得自己“大体”想明白了:“以后要小心,不要让别人看见。” “师父,你想通了?” “修士也会吃天材地宝,只不过你这个把人也算成了天材地宝。”师父无奈的感叹,“追根到底,其实你还是你,是嗜杀,又不是滥杀,那就足够了。” “师父你真好。” “现在理解是一回事,但也别再让我看见,否则我真得第二次被心魔所趁了。” “嗯。”卢玳回答着,心里却嘿嘿笑着:师父这辈子也别想再和心魔有什么深入接触了。 路上剩余的时间,卢玳和师父也没闲着,师父对于他离开之后,卢玳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无巨细的问了个清楚,卢玳过去只说了大概,师父也就只有个运气好的印象。但是,他原来的乖徒弟现在变这样了,不可能只是血灵根。 结果,师父想当然的是被悾蓓子和无火道人气了个够呛,又为卢玳在哲勒山大福地的经历心惊不已,意外于徒弟回门派的路上还会遇到劫色的魔修,狐王的全新教导让师父钦佩不已,更没想到原来他上一辈子和卢玳是那样错过的,哲勒山大福地碾压万魔阵救无数修士于危难,让师父笑得惬意放松——果然无论经历了多少灾难险阻,即使性格被打磨得略微有些变化,可本性是不会变的。 终于到了绥城,他俩没看见姜诺,卢玳想了想直接去了高塔找徒黎。 徒黎还是上次他见到的那个模样,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一样,盘膝闭目。 “阿修罗王们正在打仗,其中一个阿修罗向我保证,若他们能赢,杀敌最多的前二百人,可以得到前往无天大阵的资格。” “我们并没有优势。”他的语气寡淡麻木的就像是晒干的木屑。 “您是元婴。” “我与几位老友若走了,这里的修士都得死。阿修罗并非是好客的主人。” “那我可否通知其他人?”卢玳点头,徒黎说的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从那些阿修罗的反应看,就可以知道他们虽然没有面对太强烈的敌意,可也没有什么善意。绥城虽然混乱甚至破败,但它独成一体屹立至今,是这些元婴的功劳。 徒黎在点头的同时,闭上了眼睛。 卢玳正要带着师父离开,师父突然打定了某种注意,没有随着他离开,而是把石板推向了徒黎,石板上写着:尊驾可识得广岚老仙? 第78章 七十八修罗战场(上) 师父想问的,其实不是徒黎“可识得”,而是“可是”。 师父拜入广岚山门学艺的时候,广岚老仙已经失踪了几百年了。不过,师父入门的时候还是见过广岚老仙影像的,每年宗门举行大祭祀的时候,拜的也是老仙的留影。到后来悾蓓子继任掌门,宗门的家底也确实越来越薄了,等到卢玳入门的时候,叩拜的就只是图画了。 图画上的人物,虽然一看就是个仙人,也太过没特点了,十个修士里有八个形象都能朝上套,尤其画上的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但是徒黎已经是个面有死气的等死者了。卢玳根本没看出来徒黎和广岚老仙的相同点,师父在第一次见面那短短的时间里也只是有点眼熟,却不敢询问。这次卢玳和徒黎的谈话,他就一直在看着,结果就是越看越像…… 等到他们要走了,师父实在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了。这一走,就是真正的永别。即使错了,即使冒犯,师父也得问,否则他会悔恨一生。 徒黎听到了异动睁开了眼睛,当他看见那块简陋石板上的字,什么叫山崩地裂!什么叫江河逆流!徒黎不用多说一个字,他的表情已经给了眼前的师徒俩答案。 “广岚山门四代弟子,卢玳,见过祖师爷。”卢玳很干脆的对徒黎行礼,虽然悾蓓子让他很厌烦,但是对广岚山门,该有的尊敬卢玳还是有的,尤其,师父还在旁边坐着呢。 “唔噜,唔噜呜呜呜。”比起卢玳,师父可是激动多了,他趴在地上一方面是因为确实不会说话,另外一方面是他已经泣不成声。 “广岚山……广岚山……”徒黎也趴在地上,即使是元婴老仙,他也已经维持不了曾经的木然,他不断的念叨着同一个词,能清楚的看见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涌动,“广岚山!” “祖师爷,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徒黎看看他们俩,用袖子抹抹眼泪,重新盘坐了回去:“看到你们,我就放心了。”徒黎松一口气的笑了,温和又慈爱,“不过,怎么这么多年了,看来你的辈分够高,否则不会四代弟子才是道胎的修为。” “祖师爷,您到这里多少年了?”师父也感觉到不对,坐直了身形。 “五千多年了,我还以为这么长的时间,广岚山门,早就已经不在了……”这么一说,徒黎眼圈又有点发红。 果然是不对! “祖师爷,我们过来的时候,您才消失了五百多年了。”在芸怀东洲的时候,这位祖师爷是“已经”消失了五百多年,可是相对于徒黎经历的,却又“只”是五百多年了。 明白了,徒黎叹息一声,苦笑:“原来……两边的时间不一样啊。” “祖师爷,没有了你,我们生存的很艰辛。” “你修行了多久了?”原来以为宗门传续了五千年,那出来一个道胎并不奇怪。可是现在知道只有五百年,卢玳又是第四代,这么一算卢玳入门最多也就是一百多年,那他这样的道胎在“生存艰难”的宗门里,就有些少见了。 “祖师爷,我今年快二十五了,不过我是仙缘颇丰的例外。除我之外,宗门里只有掌门是金丹,其他人都是筑基。祖师爷,您不回去,广岚山门大概用不了多少年就消失不见了。” 徒黎先是被卢玳的那句“快二十五”震了一下,接着又因为宗门的现状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其实,卢玳说的门派现状才是他推测的那样,可是惨淡的事实放在眼前,剜心之痛依旧不可避免。 他是个散修,修到元婴他自己都很意外了,再往上,实在是缺少资源。在一次游历之后,他收了两个徒弟,进而产生了开宗立派的想法。 虽然是心血来潮的想法,可这想法一产生,就让徒黎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他没有道侣,没有亲人,广岚山门就是他的孩子。结果明明是忙于操持山门的俗务,他的修为反而渐渐攀升,不过那时候徒黎对修为已经不在意了。 “我虽不悔去帮一位友人,但是……我当时也是冲动了,至少该留下两个徒弟的……卢玳,你也不要再劝了,虽然并非出自我本意,但既然我曾经把你们扔下,现在就不能再将这里的后辈们扔下,虽然我寿元不久,但能庇护他们一天就是一天。只是,你离开之前再来一趟,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既然,说到这一步,卢玳知道是没办法继续劝了。师父不能言语,但清楚卢玳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师徒俩同时叩首,卢玳刚要抱着师父离开突然脚步一顿:“祖师爷,我要如何才能通知在这里的众位前辈?” 徒黎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九成的木雕脸:“我来为你通知他们,你且在门口等着,要与你同去的人,稍后便来。”话音未落,徒黎手背上多了只碧绿的蜻蜓,蜻蜓振翅而飞,到了门口突然一晃,一分为三,飞出去几尺,又是一晃,三分为九…… “多谢祖师爷。” “无需多礼。”徒黎摆摆手,到了这一步,无论卢玳还是师父都知道,想要让徒黎自己改变心意,那是不可能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80 *** 两日后,卢玳带着五百三十七名修士,还有徒黎的几乎全部身家,离开了绥城。这些修士修为最低的只有金丹期,修为最高的则是元婴期。但三十七年后,一共进入无天大阵的名额才只有两百个,就算到时候真的这两百个名额都是他们的,也必定有大多数人无法离开,更何况,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来的,就是不想放弃希望的。 卢玳离开时,把师父交托了徒黎,虽然不想跟师父分开,但是这种混战的战场上,带着师父才更加危险。 依旧是那座佳博罗城,依旧是那位玛卓,在卢玳拿出金莲花后,他们这一行人就被送上了鹫车,拉车的三头金兀鹫展开双翼又数丈大小,被它们拉在身后的坐车如同一座移动的宫殿。 从绥城开始,这五百多名修士就有很多不断向卢玳追问着这件事情的真假,当真看见鹫车的时候,许多修士甚至痛哭了出来。 虽然依旧有个怀疑,就是佉罗骞驮蛊惑他们这些修士出去拼命,但就算是这样,在场的人也愿意拼。因为即使坚守本心,但像之前那样,连一个奋斗的目标都没有,只等在无边的等待中一天天耗尽自己的阳寿,也看着别人的阳寿一天天耗尽,最终迈向死亡…… 之前是没有机会,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又那个勇气去放下的修士,太少了。 阿修罗们的战争是凶残又有秩序的,他们不像原界那样攻城略地,而是有一块固定的修罗战场,那是无天大阵入口前一片广阔的区域。一旦决定了要开始大规模的战争,阿修罗王们就商定一个开战的时间,与抵押的城池,然后带着自己麾下的阿修罗们来到这里,从某一天的佛晓开始,一直战斗到其中一方的阿修罗完全死光。 有阿修罗王亲身参与的战争,已经有数万年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生了。 在卢玳的感觉,更像是一场充满血肉的闹剧和赌博。现在,他们也要加入进这个血肉赌局里,心甘情愿的。 鹫车到达的时候,战斗的时间也还没有到,属于佉罗骞驮和他盟友麾下的阿修罗们都在草地上打坐,休养生息。远远看过去,就是一片闪亮得刺眼的光头。看到这群异乡人,阿修罗们大多不为所动,只有极少数好奇的瞟上几眼。 有穿长袍的人过来,履行着类似于城市里玛卓的职责,他应该也早知道了会有他们这群人的到来。很干脆直接的将修士们引到一块相对独立的区域,给他们每人分配一块莲花状的金色铭牌,激发之后,铭牌就直接贴在了额头上,它的作用是在战场上区分敌我用的,以及记录每个人的功勋。 他们自己这边还有花环、水瓶、雄狮、孔雀、太阳五个图案,不要打起来认错了。又说了一声七日之后太阳照射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战斗开始,长袍人就离开了。 修士们聚起来商量该怎么打,在这个世界居住到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和阿修罗对战的经验,但是这种大规模战斗的经验,别说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在原界里也没有几个人有。虽然他们五百多人彼此之间也是竞争关系,但这些坚守道心的修士无不是心志坚定醇厚者,没有谁想着在这个时候去踩谁,多年的甘苦与共,让他们依旧团结一心。所以在参展这件事上,几个素有威望者主导,提议布阵,众人并没有意义,就开始商量阵法的站位问题。 他们不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演练数套阵法的同门,对彼此也无甚了解,时间又赶得紧,每个人都尽自己所能的参与到其中,完善阵法,不只是为了多杀敌人,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议论了大半个时辰,突然有人发现,他们的议论里,少了一个人——发起这件事情的卢玳。 看着很明显的站在人群外的卢玳,众修士有点不明所以了,难道他们在无意之中得罪了这位道友? 卢玳帮他们争取到这次机会,不要管最后到底有几人回去,最终只是面对又一次绝望,甚至就算没人能回去。众人依旧是感激他的,至少现在,他让他们感到了希望的滋味。另外,作为最初的发起者,卢玳和佉罗骞驮阿修罗王必定有私交,这么多年那些阿修罗王都以排外的眼光看着他们,到现在最终松口,那八成也是看在这点私交上。谁都不想惹卢玳不快,把一线希望也掐断了。 “卢道友,为何不一起过来商量?” “实不相瞒,我是个琴修。只是修行不到家,一旦进攻不分敌我,所以并不适合参与布阵。”卢玳虽然还在孜孜不倦的做着音乐上的追求,但他也算明白了自己是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这种很严肃的战斗,他还是别拿来练手了。 “卢道友谦虚了,你可以不在主攻的阵眼,而是可以在守位,或者幻位?”听卢玳这么一说,知道他不是被什么人得罪了生闷气,众修士反而更着急了。 卢玳稍微一想,明白了。他们是怕他单打独斗死在外边,佉罗骞驮到时候不履行承诺。主动帮他们是一回事,但是卢玳不想为了让他们安心,就失去这个可以大杀一通的机会。 “我会在你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的。”这是卢玳最大的让步,“我的能力真的不适合与你们在阵法中。” 明白是没法劝了,众人回去商量了一阵,没一会就给卢玳送了一堆护身保命的东西,从符篆到灵药到一次性的小法宝,应有尽有。卢玳干脆把东西收了,众修士这才安心了些,不过最后他们布阵中也单独划出了那么十几个人,到时候不干别的,就盯着卢玳,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出去救命! 被吩咐的十几个修士一脸凝重的应下了。 *** 三天后,这里已经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光头,只是目光所及范围内,就至少有十万阿修罗,而且他们都是额头有莲花的,其他五种标志的阿修罗,还一个都没看见过。他们这些奇装异服的异乡人,一开始还有些醒目,可现在也淹没在这片阿修罗的汪洋大海里。 五天后,总算看见了另外一种标志的阿修罗,但不是那位长袍人说的任何一种,而是大象,他们来自对面,是敌人。 六天后,一种有着奇异韵律的鼓动开始出现在双方的阵营里,每一个阿修罗都被这个鼓动连接在了一起,可是异乡人们却被排除在外。当太阳升到中天,所有的阿修罗同时发出一声震颤天地的呐喊,那种鼓动也在瞬间化出了虚像! 他们头上的是一朵如遮天伞盖的莲花,对方的头上则是昂首扬鼻的白象。更远处能看见同盟的水瓶、花环、雄狮、孔雀、太阳,以及应该是敌人的毒蛇、雄鹰、火焰、山川、巨目。这无限宽广的战场,即将迎来难以计数的死亡。 随着时间的推移,虚像并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真实,白象跺着脚发出示威的象鸣,莲花旋转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水瓶摇晃着发出流水的声音,火焰周围的空气已经因为热度而扭曲…… 太阳下山了,月亮爬上来。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无论敌我的阿修罗们都开始唱歌,用异乡人听不懂的语言。歌声中蕴含着让人热血沸腾的力量,修为较弱的修士不得不闭目调息,对阿修罗来说激发斗志的歌谣,对他们来说就有些“口重”了。 在人群里的卢玳和同伴的感觉却不同,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痒,同样想加入唱诵的行列。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现在可是在自己一方的阵营里,他一嗓子唱出去……不过卢玳把琴拿出来了,他的手放在琴弦上,轻轻的拂动。 *** 这是没有指挥者的战争,甚至阿修罗们也并没有按照什么规律来站位和排队,他们大多是按照到来的先后和远近就这么被堆在了人群里。只有少数相熟的朋友,或者“兄弟”会并肩作战。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迈步,所有场中的人都开始想着战场中前进,直到最前排的阿修罗彼此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 最黑暗的时候来到了,下一刻!亡者的惨叫与胜者的怒吼,同时在战场中响起! 卢玳极为豪放的抓住琴弦,一把放开,炸开了一小片空地,管那里是敌还是友,反正都是阿修罗!他哈哈大笑着,加入这杀戮场中的血宴! 修士群里以两位元婴为主,两人各放出一柄玉剑,玉剑落地,一冰一火,冰眼四丈之内阿修罗皆冻裂成渣,火眼四丈之内皆成焦土,两位元婴老仙各跃到冰火剑旁,红白相撞,生出袅袅白雾。其余修士也各持法器跃入雾中,须臾间,不见了身影。 这团白雾在原地停顿了半刻,就如天上白云一般,飘动了起来。若是己方的阿修罗卷入之后立刻就会被弹飞出来,若是敌方的,那在雾团过去后的地面上,或许能找到他的一丝残骸。 开战的第七天,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并不是自然的雨水,毕竟战斗的是如此多的非人,正常的雨云还没有聚拢,就该被散逸的力量驱散。但这黑云不但农民,而且本该弱小的雨水竟然透过了阿修罗们的外放的护壁,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血红色的雨水。 有极短暂的瞬间,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但是很快,他们嚎叫着,甚至把血水抹在脸上,画出狰狞的图案再次投入了战斗!现在厮杀的不只是他们,还有更高,更强的来自莲花上城的阿修罗,甚至可能就是王!这是那些更高等阿修罗的鲜血! 卢玳也被浇成了血人,即使他的护体真元是能挡开这些血水的,可是在发现这是什么的瞬间,他就没有再试图阻挡。杀戮、暴虐、贪婪、色欲,凡人该有的欲望都能在鲜血的滋味中尝到,偏偏又能量纯粹。 坐在一具尸体上,卢玳动了动肩膀,骨骼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他从里到外都有种活动开了筋骨的舒畅滋味。 第79章 七十九修罗战场(下) 一个四臂阿修罗发现了卢玳,他杀红了眼睛,极为兴奋的冲了上来!卢玳看着他,神色间露出一丝贪婪,他的手划过琴弦,嗡嗡的琴声响起,古琴在他的掌下颤动,传出破碎扭曲,难听得让人想要咒骂的声音,却也是卢玳至今以来最能拿得出手的乐声了。 万千的金丝随着古琴震颤的规律,向外扩散。金丝看似柔弱,四臂阿修罗甚至挡都没挡,喉咙里发出嗜血的吼叫,四手握拳,满脸都是要将卢玳打成一团碎肉的渴望。 脸盲狱主修真记_81 但是蓦地,他的脚不能动了,或者说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阿修罗下意识的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视线也不对了,只是要看看自己的脚而已,为什么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胸口?还是上下颠倒,支离破…… 他没法知道为什么了,因为这时生命也已经从他的躯壳里脱离。从脚到头,原本是他身体的肉块散落在几尺之内的一条直线上,也是他遇到金线之后前冲的距离。 而那些金线还在扩散,在它们扩散的路线上,六臂以下的阿修罗全都在瞬间变成了肉块,六臂的也被割肉露骨,只有八臂和以上的阿修罗才能在还算完整的站在原地。即便是修士们的云团,在被金光波及的时候,也颤了两颤,消散了小小一片云雾,万幸是没伤到人。 这些金线在弹指间收割了至少上千阿修罗的性命,也让异乡人在被卢玳的琴音惊吓过了之后,更进一步的了解到了什么叫敌友不分。 琴依旧在卢玳手中震颤,仿佛只要他的手指不停,这些金丝就会无尽的扩散出去。就算是无谓的阿修罗,看着地上变成肉块也一脸不解和茫然的同伴,也开始畏惧。 突然,卢玳拨动琴弦的手指停下了,但是琴却还在颤抖,他喷出了一口血,第一滴血溅落在琴上的瞬间。狐王天锋所赠的无名宝琴,轰然炸裂! “咳咳!”卢玳被震飞了数丈,落在地上第二口血也喷了出来。 之前是杀得太过兴起,以至于真元耗尽伤了内腑,现在就是确确实实的震伤了。一时之间,竟然爬起来都有些困难,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几道剑光交织成一片剑网,盖在卢玳身周,七个冲上来的阿修罗,三个当场被搅成肉酱,其余四个也不得不后退。 就是他们这短暂的后退,卢玳已经被两个修士架起,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云团里。 被放在一名元婴身边,屁股底下坐着个随阵法移动而漂移的蒲团,卢玳对着周围的修士点头致谢,塞了灵药进口,安心调息起来。 *** 没有了琴,阵法中修士还以为卢玳应该就不会离开了,甚至是老实了。 卢玳在恢复之后,也依然选择离开云团,独自厮杀。他甚至并没有使用正天印,只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厮杀。他不是个阿修罗,但是在这个世界带着血腥气的灵气中,比阿修罗还要如鱼得水。 这是个琴修,还是拳修?看到卢玳表现的修士都不由得抬袖去擦额头上滴落的热汗,更让他们觉得神奇的是,卢玳左看右看竟然还不是个魔修。 每当体力和精神耗尽到一个阶段,他就自己回到云团中。或者每当伤势沉重到一个阶段,他就会被救回云团中。 一次又一次,不管的重复。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下了起来。卢玳已经不像是刚刚加入战斗时那样,衣衫洁净身姿缥缈了,他的法衣发冠早就一团破碎,他甚至没有用法术清洁身体,而是如阿修罗那样,赤着上身,任由那些鲜血和污秽随着他一次次的出战也一层叠一层的累积在身上。 如果不是那十几个修士一直牢牢锁定卢玳,怕是根本无法把他分辨出来,更别说是危急时候出手救人了。 卢玳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一丝奥妙。不是境界突破的奥妙,而是战斗中的一种规律,一种……结合了他自身战斗方式的规律——这种感觉他有那么一丝的熟悉,前世的时候,这种感觉出现那就表示着他会多掌握某种魔法,某种本源力量,甚至是某种法则,至于现在…… 一只利爪忽然从他的手爪中浮现,比他的手本身,先一步撕开了一个阿修罗的胸膛。比起巨大化的阿修罗,卢玳的身躯显得渺小许多,一个阿修罗轻蔑的想要用自己的身躯直接将他击碎,可是卢玳的身影一晃,怪兽的形态显现出来,这个阿修罗不但没能碾碎卢玳,反而在碰撞后,自己被挤飞了出去。卢玳的脚跺在地上,出现的脚印是大了几号的怪物的脚爪。 但是!这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卢玳被一巴掌拍飞出去,断了两根肋骨,再一次被救回了法阵中。 他意识到那是一套拳法,一套能够引动他神魂共鸣,并部分引动神魂力量的拳法。不过,神魂力量只是极小的一点,还有更多的。卢玳一边疗伤,一边仗着有保护,就胆大包天的把意识沉入了丹田。他的道胎,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他前世模样的道胎。 每当战斗的拳脚中幻化出魔形,道胎都有所呼应,对于自身力量的感悟也越来越明晰,他的道就是真我,是卢玳,人是他,本质上的魔更是他。 内丹中的道胎虚影,如今已经更加凝实。且原本道胎是如胎儿一般团成一团,首尾相连,现在却是双腿盘坐,四臂伸展,在道胎金色的身体上,还有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红色纹路。卢玳将沉入丹田的意识收回,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复原了,真元也恢复得查不到了,意识到又可以加入下一场战斗的卢玳愉悦的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有一种撞破了某种束缚的感觉——他已经又突破了一层小境界,提升到道胎后期了。 这个……不久前他还答应了师父,近期要巩固修为的。但是,吸口气的功夫就提升了,他自己也没想到啊。这就和穿袜子不小心把袜子蹬破了同等道理。只不过袜子破了还能补,修为提高了……难道真要找人把修为再揍下去吗? *** 现在卢玳所在这个位置的元婴老仙叫顾帆,眼看着卢玳修为提升了反而一脸郁闷,不由得有些好笑。 顾帆是个散修,还是个剑修,尊号坎霈剑尊。外表是个极为英俊儒雅的年轻人,他来到大天魔修罗洞天的时间只有八百多年,相较于其他元婴高手,是最短的,但因为他是剑修,剑婴比元婴的同等级修为,杀伤性要高出不少,所以他反而是元婴里最强悍的一个。 如今日复一日的战斗,甚至那照看着卢玳的十几个修士,也因为替补其他真元损耗过巨的修士,轮换了好几回。只有顾帆还依旧是游刃有余,分出心来观察卢玳。 他的一生说起来也不算短了,但卢玳这样陶醉在杀戮中的修士,竟然道心清明,丝毫不被嗜血贪欲所扰,实在是太少见了。 “小友,你可有意转修剑道?”朝着玉剑排出数道剑元,顾帆笑呵呵的问。剑修比其他修士要证大道经历的境界少,同等境界下修为更强,对法宝与灵药的依赖性也低,可是修剑修的人永远不会太多。因为既然以剑为道,无论是具体的什么道,终归逃不了杀戮太过,剑道遭遇心魔比其他修士可能性更大,心魔也更强悍。 卢玳这样的,在顾帆看来,绝对天生就是来修剑道的。 “无意。”至今很少委婉的卢玳,当然回答得很干脆。 “别这么急着否认啊,仗剑除魔,不必用手来得潇洒,来得快速?” “多谢前辈,但我喜欢用乐声抒发心意,也喜欢用手捏碎敌人的心脏。” 顾帆一怔,卢玳这话前后的风格真是太不同了…… “前辈,我出去了。”卢玳行个礼,一如往常的投入了杀戮中,这次他更注意的在杀戮中寻找与自己神魂的共鸣,与道胎的通感…… 他摸索着自己的道,那本应该看不见摸不着的道,却慢慢的融入着厮杀场的举手抬足中。 天上的血雨停停歇歇,地上的杀戮却连连续续。 没在大地上踩上一步,泥泞中溢出都是鲜红的血浆,厮杀的人们就裹着这层血泥,连空气仿佛也被染成了红色。 白象在一声哀鸣中,被金莲击得粉碎,巨蛇和雄鹰也已经消散,现在和他们战斗的阿修罗额头上贴着的是一枚火焰。终于,火焰也熄灭了! 卢玳还在找着敌人,甚至他已经开始动起了同阵营阿修罗的脑筋——反正杀起来是一样的。可是一声轻响,仿佛泡沫破裂的响声,却那么清晰的响在耳边,同时卢玳知道,战斗结束了。 天上落下了水来,依旧不是雨水,而是清甜的花露。 太快了,意犹未尽。卢玳舔着自己的嘴唇,在花露中清洁着身体。但这无休止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十三个月。 *** 有长袍人带着活下来的阿修罗们去休息,当然也有来引导他们这群异乡人的。 白雾消散,一开始的五百三十七名修士,已经变成了四百七十二人,且大多带伤。阵法的保护,不是万能的。 比起湿漉漉的卢玳,这些修士们就算有伤在身,也依旧是衣冠齐整。 长袍者将他们带到一座原本不存在的白色宫殿前——圆顶方柱,金色的绘画,掺入金丝的白色幔帐,莲花纹样的金砖铺出了一片小广场,广场的中央是一座喷泉,喷泉四周摆满了鲜果与美酒,美丽的女子和清秀的少年穿着薄纱衣裳跪在佳肴的旁边。 “不能现在知道我们的排名,然后离开吗?”卢玳问那个长袍人。 对方的回答是:“一月之后,战场再开。” 一脸平静和解脱的修士们,顿时有超过一半变了脸色。 “要多久才会结束?”顾帆问出了所有修士都想问的话。 脸盲狱主修真记_82 长袍者双手合十行礼:“只有众王知道,请诸位在此休息吧。” 长袍者离开了,有十几位修士从同伴中站了出来,就此作别。 对方的回答意味着可能明天就会宣告战场结束,也意味着他们可能要打杀上三十七,不,将近三十六年。他们能够在静默中坚守本心,并不表示他们能够在残酷的杀戮中无动于衷。 没有谁劝,没有谁拦,只是互道一声珍重,就此别过…… 卢玳第一个跳进了喷泉里,清洗身体。他大概是修士们中唯一一个意犹未尽,也是唯一一个期待着修罗战场继续开启的,在不断的死亡和杀戮中,他的拳法已经悟出了第一式,第二式也初露端倪。如果离开这杀戮之地,想找另外一个地方锤炼他的拳法,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以卢玳的运气来说,也不能说不可能。但一事不烦二主,一套拳法跑两个地方,总归是麻烦。 “前辈,这次就不需要诸位前辈分神护我了。”前来的修士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十去其一,如果还是像上次那样激烈的战斗,让他们再分出十几个人照看着卢玳,那绝对不现实。 “我们会分出些人手轮班休息,让他们看顾你一二也就是了。”顾帆没拒绝,也没责备卢玳。他们都目睹了卢玳的战斗方式,看到了他的突破,也看到了他正在创出杀意盎然的诡异拳法。卢玳的修为虽然不低,也不是太高,但是在混战中,他终结掉的阿修罗的生命,却并不比他们少,不怪他不愿受到拘束。 “多谢诸位前辈回护。”卢玳其实也知道,对方如何都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但是这句话一定得说,否则多少会带来一些不快。 众人连道不敢。 一个月中,有人回了绥城一趟,取回了些必须的药物。 一个月后,果然战场再一次开启。 修士们依旧结阵而战,卢玳则哈哈大笑着,拥抱杀戮,和死亡共舞。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屠宰这些阿修罗,不过,战场上的最多也只有八臂的阿修罗,十臂甚至更多手臂的阿修罗,在什么地方呢? 在修罗战场的第二十五个念头,卢玳才找到他们。 那天的战场上,修士们的云团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他们已经彻底对这位小后辈放心了,明白他在战场上是死不了了。周围都是己方的阿修罗,卢玳的脚底下踩着一个还没死的阿修罗,他的手里抓着对方的手臂,正在一点一点的捏碎这个阿修罗的手骨,听他骨骼碎裂时发出的咔嚓声解闷。 曾经因为太平日子过多了而对杀戮的饥渴,已经被渐渐填满,总是杀着一种“东西”,即使不能说轻而易举,受伤依旧无可避免,但也开始让他觉得无趣了。而师父正在徒黎的照顾下闭关修炼,回绥城也没什么好玩的,无聊的感觉萦绕着卢玳。他的拳法在创造了八式之后,进度也慢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紫色的闪电。 浓烈的杀意让卢玳干脆的一角踩塌了他脚下阿修罗的胸膛,这个被折磨了不知多久的可怜家伙心满意足的步入了死亡。 天空中,黑色的浓云破开了一个大洞,紫色的闪电正从那个洞中倾泻而出。卢玳看见了十臂的阿修罗,原来黑云不只是云,黑云的上空是另外一个战场,十臂以上阿修罗的战场,曾经那些当空淋下的血雨,就是他们头顶上的征战者所流淌下的。 那些阿修罗的咆哮怒吼也从破洞中传出来,阿修罗们回应着这些更强者的咆哮,战斗的意志越发的高昂。就算卢玳的战意,也渐渐浓厚了起来。十臂阿修罗,虽然还是阿修罗,但显然要强大得多,也强悍得多! 可惜,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些阿修罗之间隔绝的不只是距离,那层黑云有古怪。刚提到古怪,就有两个缠斗中的阿修罗从空洞中间跌落了下来。阿修罗可以巨大化,但那些八臂的阿修罗,在这两个十二臂的阿修罗面前,就仿佛是巨象之于兔子。 拥挤的战场上,有些受伤的阿修罗逃避不急,被硬生生的碾死。而这两个阿修罗的一举一动,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抖。 阿修罗们全都远远的退开,因为尊敬,因为畏惧,但卢玳却眼睛发亮,毫不犹豫的冲向其中的一个,他看起来就像是挑衅棕熊的幼狼,愚蠢又自以为是,阿修罗们看向这个异乡人的目光,满满的都是讥讽与蔑视。 但对卢玳来说,这个家伙个大又如何,卢玳能约莫感觉到他们的修为上限,他们的力量强度根本无法与元婴老仙相提并论,又没有修真者的百般手段,本质上依旧是阿修罗,还不足以让卢玳绕路。他们,只是两个块头大了些的玩具而已。 旁观者的意见对他来说比微风还不如,卢玳盯紧了敌方阿修罗的小腿,全力进攻! 第80章 战罢 初时,渺小的卢玳对巨大的阿修罗来说,只是让他心烦的骚扰,十臂阿修罗的身体外围由外放的斗魂护体,更何况他是十二臂的,不是同等的力量,不可能给他带来伤害。他踢踢腿,驱赶走卢玳。 但卢玳只是闪躲,很快就重新回来。他感受到了那层护壁的力量,可是并不认为自己不能破除,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小友,且先让。”一声友善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卢呆极为干脆的闪身后退,一道黑色剑光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来。绕着阿修罗的膝盖转了一圈,卢玳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剑光,但他依旧没能看清楚,那看似简单干脆的一圈里,剑光每前进一寸,实际上挥洒出了多少剑势变化。 黑色的剑光,看似渺小微弱,甚至都不足以与萤火争辉,但卢玳却觉得它璀璨夺目,美得让他目眩,那是别样的属于杀戮的美…… 随着剑光的旋转阿修罗腿部的那一圈斗魂的护体斗魂,已经被破开了。 卢玳还依旧陶醉于剑光中,可是他对于美往往不会甘心于单纯的欣赏,他也不习惯于用干巴巴的句子来赞叹,他的爱好是身体力行,比如演奏,比如现在紧跟着展现自己的杀戮之美。 卢玳瞬间也化作了一道红色的光,修长矫健的人类体内爆发出一头嗜血凶悍的异兽,卢玳对着阿修罗的腿部,就在他来不及恢复自己腿部防护的眨眼的时间里,全力施展开自己的拳法! 无视了卢玳的阿修罗突然立足不稳,他疑惑的低头,接着惨叫着倒下了。他的一条小腿,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翼而飞,可是他的脚掌明明还踏在地上。 另外一个阿修罗也有些迷惑,但他不会放过这个击败敌人的时间的,在对手还为自己的小腿惨叫哀嚎的时候,这个阿修罗的十二条手臂毫不迟疑的抓住机会挥舞着兵器砍杀了下去! 战场上,更多的鲜血流淌着…… 卢玳早已经在第一时间回到了法阵里,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在参悟! 刚刚在弹指间将一个阿修罗拆骨剔肉,虽然只是一条小腿,那是入境,那种感觉,让他身心皆醉。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甚至加上前世,他都没几次有过这种感觉。他努力的将当时的感觉记下,不是为了什么突破,就只是日后能回味这种快乐。 当他睁开眼,这次的战斗已经结束,只有顾帆守在他的身边。 “小友,真不随我修剑道?” “不学。” “……”顾帆有那么一点被打击都了,一般人,在像卢玳那样有了刚刚的那种感觉之后,之后多少会有些动摇吧?可谁知到还是这么斩钉截铁的……顾帆年纪也不小了,“顾前辈,我有个师兄,等离开了,我把他介绍给你怎么样?” “他和你一样?”虽然知道卢玳这样“不同寻常”的天才不会太多,但顾帆还是有一线期望的。 “我不如他。”卢玳摇摇头。 顾帆没觉得欣慰,他反而有种被吓着的感觉,卢玳都不如的,他师兄得是什么样的?幸好卢玳后边加了解释。 “我只有杀戮之心,师兄却有王者大爱。”修士意义上的王,与凡人的帝王完全不同。修士的王,是王道,是堂堂皇皇,不卑不亢,是守正持清,黑白分明。 这条道就算是对正道修真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听起来和师父的有些类似,但师兄的道实际上少了些圆滑机变,这有师兄年龄与经历的关系,但也有性格的原因,师兄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师父。 “王者大爱……这个评论可是够高的。如能离去,我原本就要前往广岚山门一趟,见见小友的师兄,也是应当。”顾帆点点头,不再谈收卢玳为徒之事。修士们现在也都知道了卢玳和徒黎的关系,在遂城定居的他们,都算是受了徒黎的大恩,尤其现在他们离开的契机又同是广岚山门的卢玳带来的。虽然谁都没把恩情挂在口上,但如果能离开这里,必然要回报在广岚山门上。 *** 二十七年的时候,更多的十臂阿修罗,直接出现在了地面的战场上。新补充过来的阿修罗已经极少了,双臂或者四臂的阿修罗,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83 三十年的时候,参战的修士们锐减到了八十人。战死的固然有,但更多的修士选择的是退出,此时法阵固然还是修为低的修士们的保护,但也是对高修为的修士的一种拖累,尤其是云团已经成为了战场上极为醒目的目标,他们已经数次面对上千六臂阿修罗的围攻。 他们还没绝望到,拖累着旁人死在战场上,也没绝望到,既然自己回不去,也不准备让别人回去。 离开的修士们都很平静,把自己身上别人能用上的东西留下,对留下来的同伴献上祝福。至少,如果他们能回去,还能有人寻上自己的家人朋友,师门长辈告诉一声,告诉一声自己还没死,自己在大天魔修罗洞天里过得很不错…… 第三十五年,战场上只剩下五十二位修士了,除了卢玳这个异类外,修为最低的是化神大圆满。修士们早已经不再是长袍广袖的模样了,他们和卢玳,和阿修罗们一样,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长裤,有少数几个修士甚至剃了光头。 因为战场上任何一丝真元、一点时间都是宝贵的,无论用法力洁身还是用符咒洁身都是一种浪费,这样的装扮,是战场上最干脆,也最方便的装备。 也是在这一年,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了阿修罗王的战斗。到了王者那个阶层的阿修罗,终于舍弃了肉搏的战斗方式,转而使用的而是远程的力量进攻。他们激烈的战斗震碎了黑云,一群十四臂、十六臂、十八臂的阿修罗下饺子一样掉了下来。紧跟着铺满天地的就是纷乱而璀璨的王的力量! 修士们在眨眼间失去了十几名并肩作战了三十五年的战友——这是修士人数锐减到了五十二人的最大原因。 第三十六年,战争并没有停止,但对卢玳和修士们,以及阿修罗们来说,却又是已经停止了,因为在阿修罗王的威能下战斗,只有被轰杀成渣滓一个可能。可又没有谁离开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在能够自己达到的最近距离内,旁观着。 这种等级的战斗,只是看,就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好处。即便是对不能提升大境界的修士们来说,也是如此,这些阿修罗王以及可以媲美渡劫之后的飞升期仙人了。 这种层次的能力却还滞留在洞天里,如果是在原界,早就遭天谴了。在这里他们却还能以自己的威能“作威作福”,某些角度看来是好事,但实际上这是再坏也不能坏的事情。 卢玳有点明白佉罗骞驮说的尽头的意思了,他们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能够故意留在这个世界里,而是达到了一定的层次,就被完全限制住,再也无法提升。至于为什么不放原界的修士离开,或许也不是单纯的排外,或者为了维护更多阿修罗的提升,不愿分出进入无天大阵的名额了。 这里的阿修罗王们必定是知道原界的存在的,可他们过不去!无天大阵只会让原界来到的修士回去,却不能让这里的阿修罗过去。一旦成了阿修罗,就永远是阿修罗,永远在这个洞天里无法离开。这也就意外着,他们无法再上到更上一层的世界。 不过这解释又有点说不通,这个世界的天道很温和宽宏——至少卢玳这么认为。天道不会这么粗暴的阶段某个物种的上进之心,只是难以与否的问题。他们既然已经提升到了这个层次,就应该还能更上一层楼。 卢玳在心里忽然又摇了摇头,算了,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们就快能离开了…… *** 第三十七年,无天大阵即将开启,阿修罗王们暂时停战。 佉罗骞驮阿修罗王和他的盟友们至少在上一个阶段里获得了胜利,干脆拿到了两百了进入大阵的名额。修士们的杀敌数量让人咋舌,在众多阿修罗王商议之后,给了他们二十个入阵的名额。 在终于确定自己得到名额之后,即使是历经漫长等待,外加上三十多年屠杀的修士们,也有那么片刻道心不稳,神魂激荡。更有修士在这一刻痛哭出声,见他们如此的阿修罗不由得侧目。 而卢玳又给了他们一个好消息:“不用算我的名额。” “小友……” “我不是把名额送出去,而是我已经有了两个名额,怎么还能在这里占用?” 众修士顿时又是大喜,乱七八糟的对着卢玳一阵拜谢,然后才动身返回绥城。还有段时间无天大阵才开启,到底名额是谁的,他们还要去商量一番。 *** “斯虎!!!”三十七年来,卢玳虽然过得挺开心的,但也不可否认对师父的思念。一方面带着师父实在是不安全,另外一方面师父也确实该多多修炼。不过,卢玳并没有给师父什么功法,不用参杂经,他也无比的笃定,就算师父换了个身体,最适合他的一样是《清正经》。 ——卢玳知道自己这想法太任性,但他是卢玳,任性惯了。 “师父,你长大好多,我都不好抱着走了。” “……”刚见到徒弟也很高兴的师父,但是徒弟这番表达感慨的话实在是让他五味杂陈。 三十七年不见,师父从原来卢玳能够怀里一揣到处走的大小,变成大了卢玳一圈,身高八尺,腰围……怎么说也有五尺吧?现在的体型师父更适合位置着地,但是有人的记忆他当然不可能那样子了。从背后看就是个极其魁梧长着牛角的壮汉,从前边看,一颗龙头绝对会把凡人吓死俩仨的。 “来来来,师父,让我坐你腿上。” 师父无奈,在旁边的石墩上一坐,还没等他示意呢,卢玳已经自觉的坐在他腿上了。卢玳脸上的那惬意和满足,让师父都有些久违的心中酸涩感慨。他伸出龙爪,抚摸着卢玳的头…… 带掉了一缕头发。 师父顿时更心疼了,就算是修士,头发掉了一样的疼。可是再一看卢玳,他还在傻笑着呢。 师父叹了一声,龙爪放下,抓起石板:“我管你修为又有所提升?” “我不小心升到道胎大圆满了,而且估计一回去就得突破。”卢玳点头,知道师父不会在这件事上苛责他,毕竟这段时间的小境界提升不是他给自己拔苗的结果,而是自然的突破,但多少还有点心虚,“原本答应了师父不那么快提升的,我失言了。” 师父果然没有责备卢玳的意思,反而他自己刚才被压下去的心酸心疼又涌了上来,经历如此多的仙缘,修为想不突飞猛进,都不可能。但这些仙缘和磨难也没什么差别了,稍微行差踏错就是身死道消的结果:“心境如何?” “平稳许多。”卢玳老实回答,一说正事,卢玳脸上的傻笑也没了,“不过有件事,一直让我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这形容略微有些怪,不过徒弟被心事所烦扰,更让师父牵挂:“何事?” “师父,我没有给你功法。” “啊?”这是什么事?师父完全晕头转向。 “师父你现在修习的是什么功法?” “妖身哪里有什么功法?只是遵循本能而吞吐日月精华罢了。”师父总算想起了,他徒弟是哲勒山大福地之主,而哲勒山大福地的先天灵宝,乃是集万法之精要的参杂经。他和卢玳重遇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是卢玳确实一直没提起给他任何功法。 师父也一直没有朝徒弟要东西的概念,他唯一一次的主动要求,还是要求卢玳把红色蛟绡解下去,所以,一直以来根本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卢玳乖乖的坐在师父的大腿上:“师父……我印象里的师父,就是那个修习《清正经》的师父。我总私心里想着,你还会修习《清正经》。” 卢玳曾经看过那套功法,并不是什么深奥的功法,但如果是前世的师父,参杂经给他的一定是这部功法,因为和师父的心性太符合了。可是现在,师父是妖了,那部功法不会再适合他了。卢玳不是没有逃避过,但这是头一次逃避得这么无奈。 师父摇着头,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个感叹:“傻孩子……” “师父,我给你功法。”卢玳也摇,也叹,然后……“师父你低点头,我够不着你额头。” 元婴期快点来吧,师父越来越高大俊美,他却还是这无甚平常的凡人模样,连传个功法都得让师父低头,太烦躁了! 最适合师父的功法是《冲煞天瑞诀》,卢玳事先偷偷看的时候,就有了种师父果然是师父的感叹。按照参杂经上的解释,这部功法就是太古时麒麟的修行总要,麒麟为一切邪煞之敌,凡人喻之为天地间最公正的审判官,又是安和福瑞之兽。 卢玳想想自己当初魔的造型与性格,再想想师父。顿时有种看着自己对立面的感觉,不过现在他就算恢复了魔体,也是和过去不一样了。所以卢玳一点都没有被师父劈了的担心,反而有更多的期待。 *** 妖修种族庞大,物种繁多,但修炼却极为艰难。 其实师父若不想做妖修,是非常容易的,让卢玳给他找一个夺舍的对象就好了。可是师父一睁眼从人变妖,接受得很坦然。这里固然有卢玳并没有抹去他今生记忆的关系,也是师父性格使然。 脸盲狱主修真记_84 他今生既然生而为妖,自妖父妖母承袭骨肉精血,那就是得了因果,师父并无意改变,很愿意以这副肉身走下去。但现在他得了这套功法,再怎么样心境自然平和,也是难抑激动。不过,他也知道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此地,现在不是参悟的时候。所以强压着冲动,只是将《冲煞天瑞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有了个大概印象,就再也不去看了。 “师父,还有件难过的事。”卢玳看师父高兴,之前隐瞒的那点心虚也终于消散了。 他这一说,师父顿时吓了一跳:“不是说只有一件事影响你心境吗?” “这件事影响不到我心惊,只是让我难过——我的琴炸了。” “……”笑出声是不对的,师父对自己说,“可惜了,中品法宝的可是不多见的。” “嗯。”卢玳有点打蔫,但立刻就精神了起来,“不过我有鼓槌!还有鼓皮!我以后要找个……呃,呵呵,师父,反正阿修罗不算是人。” 好吧,卢玳说漏嘴,既是不小心,也是故意的。毕竟,这法器做完了总得摆出来用,尤其还是乐器,总得让师父听听吧? “那个鼓槌我知道,鼓皮……阿修罗的皮?” “十六臂的。”卢玳老老实实的回答,十臂以上的阿修罗,如果是巨大化的时候死亡的,那就不会再恢复成人形,在卢玳感觉,他们的皮肉和大妖怪比起来只强不弱。 师父的手捂在心口上捂了捂,继而一字一顿的在石板上写:“玳儿啊,这件事为师真的不能答应啊。你要是真拿那样的乐器演奏,为师也就真入魔了。” 不是师父夸张,他总觉得以卢玳对于音乐的掌控能力,如果真用上了这种乐器,让修真的入魔,让修魔的悔愧,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第81章 八十一无天大阵 “真不行?”卢玳垂死挣扎。 “这样吧,你什么能够能够约束自己的音乐,不会敌我皆伤了,什么时候你能用这样的凶器。”其实……在被波及了数次之后,如果能自己听不见,只是看戏,师父还是能接受的。 “好。我一定会努力摸索法门的。”卢玳忍痛暂时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就算卢玳清楚,只要有他在,再也没有心魔能干扰到师父的心境,可是,到如今师父已经退让和理解够多了,卢玳不能得寸进尺。 之后就没什么“大事”可说了,卢玳拿出美酒灵果,和师父说了说这些年遇到的趣事奇闻。两个时辰之后,有修士来招呼卢玳,看来是人选已定。 起身的时候,卢玳拍了一下师父:“师父,如果所料不错,那我有个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 “如果告诉你了,那岂不就不是惊喜了?” *** 徒黎,即广岚老仙,广岚山门的祖师爷,也要与他们一同返回了! 名额有二十个,最终奋战结束的修士,却有五十二个。但为什么,回去的修士里反而有了根本没有出战,并且已经做了老死此地决定的徒黎? 这里就要说顾帆了,是他在临近回来的时候,想到了法子。 他要卢玳去问佉罗骞驮阿修罗王,战争还会持续多久。对方的回答是,休战十五年后再战,虽然并没说还要战多久,但很明显这是要打很久了。再问对方,可还要助战之人?要。 顾帆与另外一位元婴,是必定能占有回去的名额的。但顾帆说,要将这个名额给徒黎。 “下一个五十年,我必然还能得到名额,这次我愿把名额让给徒兄。”顾帆这话说得很笃定,他这个剑婴,单人匹马杀得反而更多些,对上十八臂阿修罗才有些苦手。他也曾想过在无天大阵开启的时候,强抢一个名额,但是这地方的阿修罗王太霸道,联手封锁了入口,他强闯只有送死,直到卢玳给他带来的这个机会。 而他说把名额让给徒黎,谁也不会有异议。还是原来那句话,没有徒黎创立绥城,依旧是散兵游勇的修士,早就不知道把命扔在哪里了。都受过他的恩惠,况且也都知道徒黎寿元将尽,但徒黎的积累只要回到原界,立刻就会提升大境界!到时候他寿元就会被补足。 五十二个修士,一样苦过来的,大多数人修为接近,杀敌的数量也接近,多多少少升起了抢夺之心。可是顾帆这番话,让他们的抢夺之心顿时烟消云散。尤其是盘算一下,自己再撑一个五十年没问题的人,大多主动退让了起来。毕竟多则几百年,少则千多年都等了,为了一个五十年,和这些同甘苦共生死的好友反目,没必要。甚至不止顾帆,另外一位参与的元婴也退出了。 这也是卢玳这次没有参与他们名额分配的另外一个原因,如果他在场,徒黎绝对不会答应。那多多少少会给人一种,卢玳利用牵头者的身份,强要一个名额的感觉。所以卢玳和师父离开,现在,果然固然和其他人说服了祖师爷,不过祖师爷也不愧是祖师爷。 徒黎说:“十年后我会回来,修罗战场上必有我一位。届时,你们走,我留。” 跑来大天魔修罗洞天的修士并不多,毕竟这地方就是单纯的杀戮之地,放到五洲里,人数就更少了,虽然还得加上修魔的,意志不坚定的,这些都已经转修了阿修罗道。但整个大天魔修罗洞天就一个修士千把人的聚居地,也实在是太少了。 卢玳能碰到他祖师爷,这个几率,也是小到恐怖了。也是因为他们碰上了徒黎,这才直到两边的时间不一样,原界的一年,这里的十年。 徒黎这意思是在原界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就立刻回来,而且下一次无天大阵开启,他是不走的。这可是比顾帆的选择更让人敬佩,毕竟,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个轮回的战斗? *** 修士们开始道别,有的人将信物送给相熟的有人,想让他们回去给自己家里捎个信。卢玳和师父站在徒黎的身后,顾帆在对着徒黎好一阵夸奖卢玳,徒黎也开怀了许多,终于不再是木着脸了。 “卢小友,你在找谁?”顾帆看卢玳的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主动问。 “一位姜诺姜道兄,当初正是他带我来到绥城的。”二十人的名单里,没有姜诺,周围也没听见有叫姜诺名字的。可是以当时姜诺的表现看,他应该是个交友很广泛的人,这就奇了怪了。 “姜小友……就在你带回参战消息的前夕,转修修罗道了。”转修修罗道的,顾帆见到的也不只是一两人了。但是在见到希望曙光的前夕做出如此的选择,实在是有些天意弄人的感觉了。 卢玳“哦”了一声,点点头,也没太大反应。他就是想临走道声谢,既然道不了,那就算了。 要离开的修士们启程了,祖师爷徒黎用的法器竟然是个玉石算盘,他将算盘变得老大,干脆一行人都坐了上去。路上,卢玳看着脚下景色依稀有些眼熟,再一看,有个骑驴的阿修罗停在路中央,正抬头看着他们。 算盘上其他修士也有注意到的,但只是感叹一声,远远对着这位阿修罗拱手一礼,就此作别。事已至此,再多说叙旧,反而是矫情造作。 他们到的时候无天大阵还没开,其实不需要这么赶,但是谁也没有继续在绥城等的心情,这地方,修士们可是原本连靠近都不成的。 到达的第三天,有归属于佉罗骞驮的长袍人来邀请卢玳。他没带着卢玳在地上走,而是踩着金色的莲花笔直朝天上飞。穿过厚密洁白的云层,卢玳看到了数座伤痕累累的莲花上城。原来参战的不只是阿修罗王本身,还有他们的城市。 跟随长袍人进入莲花上城,还是那个小小的花园,卢玳在这里见到的却不是佉罗骞驮阿修罗王,而是个女人。 “见过卢师。”这是位极为美丽的女人,长发乌黑而有着自然的曲度,细细的眉,有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秀丽的鼻子,丰润妩媚的嘴唇,她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可只会更增添一分诱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让男人发狂。尤其,当她双手合十在胸前行礼,凸出的曲线能让人溺晕其中。 不过,那前提得是“人”,正常人。 “卡利?”他在这个世界只认识那么一个性别为女的。 “是!”卡利略微有些动容,专注于卢玳的乌黑眼珠似有千言万语。 “有什么事?” “您一定要离开吗?” 脸盲狱主修真记_85 “对。” “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卡利拿出了一枚黑色的花结,递向卢玳:“您是我生命中,最初也是唯一的光辉,我想将您留下,但是我从您的眼中看不到对这个世界丝毫的留恋。”她的眼睛短暂的变成了血红色,充满了阴狠暴戾与独占欲,可是最终还是重新恢复了黑色,“您离开后只会将我当成路人而遗忘,但那也比从您眼中看到厌恶与憎恨更好,请收下这个花结。我只要依旧存在,就会在这个世界为您祈福。” “谢谢。”卢玳抬起了手,三十七年,师父长大了数倍,修为也不过是修士的炼气中期,但真打起来差不多能揍筑基初期的修士。可师父是因为血统,纯囚牛的母亲和有水麒麟血统的避水兽父亲,可不是摆着好看的。这个卡利的小姑娘,虽然卢玳刚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古怪,但是现在…… 同样是三十七年,他的修为卢玳已经看出深浅,甚至原先让卢玳发现异常的那股狂气也无法探知了。只是在卡利的眼睛变成红色的时候,卢玳发现了一些异常。再加上,上一次见卡利的时候,她还只是被平凡对待的这个世界的女性一员,现在,显然已经有了不同的身份。 这可真是有趣的事情,只是佉罗骞驮没在,看来他也无意为卢玳做出解答。当然,卢玳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卡利或者佉罗骞驮怎么样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卢玳升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冲动,但是他很快想到了徒黎还要回来,就略微有点郁闷的把这冲动掐……没必要掐掉,他还是可以使用一些手段的,只是也不算是完全的恶作剧了。 卢玳在心里笑了笑,把花结接了过来——这是用卡利的头发编织的。 “您不需要如此卑微,在我的世界里,至少在强者的领域里,女性和男性有着同等的地位。”卢玳手捧着那个花结,“这个世界里对待女性的方式,在我看来是令人发指的,但是……我懦弱而无能,无法帮助谁,其实您应该唾弃我。” “您不知道是否还会回来,那就是有可能回来,对吗?”卡利上前一步,甚至有要拥抱的架势。 卢玳退后一步:“我对您同情,但是……请原谅,我心有所属。” 这姑娘的表现太热情,卢玳只能找来一个莫须有的挡箭牌。 卡利没有在朝前靠:“您是这么好,会有爱人,是应该的。我只是想说,如果您还会再回来,那么一定能够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开始说话的时候,卡利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惆怅,全都说完,就是一种坚定着的阴狠表情了…… “祝您顺利通过无天大阵。”最后的一句祝福,卢玳离开了莲花上城。 *** 无天大阵开启之地 也是他们开战的战场中心,现在有二十二个异乡来客,一百七十八个阿修罗,再加以为长袍人。但只是表面上,阿修罗王们居于上城,却一直看着地面。任何不在选定范围内的人想要强闯,那只有死亡一路。甚至他们这两百人如果要反悔,一样会被轰杀成渣。 卢玳也问过卡利无天大阵到底是怎么样的,结果卡利也不知道。至于其他的阿修罗,别看是战友,但是他们一个一个的看过来的眼神明显的不是那么友好。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同样是不可能的。 原本有位修士拿出了一样法宝,名血柔丝的,想要把大家连在一起。那位负责为他们服务的长袍人立刻跑过来了:“这位大人这么做我并没有资格阻止,我只能告诫一声,这在进入无天大阵后,不会给大人们带来安全,反而只有危险。” 众人对视,虽然这些阿修罗说的话不能全信,但他们谁也不愿意拿自己和同伴的命开玩笑。另外这倒是得到了一条关于无天大阵的情报,群体的反而危险?可是他们再要问无天大阵到底是怎么运作的,长袍人却只是笑笑,并不作答,在行礼离开了。 这不只是让他们放弃了把众人连在一起的行为,也让卢玳放弃了让师父抱着他的行为——这没什么奇怪的,原本是卢玳抱着师父,现在师父个头大了,转而让师父抱着,这在卢玳的理解里是一种很恰当的行为。尤其师父都欠他十二年的坐大腿了,怎么说加点利息也是应该的吧? 可是师父……师父其实有些窘迫,一方面窘迫于自己当初让卢玳抱着抱着,怎么就抱习惯了呢?另外一方面,又觉得徒弟说得也不是全错。尤其,他现在虽然有了前世的记忆,可毕竟是个妖,不能再用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如果从妖怪的角度来说,以他现在这个大小,即使是被收作徒弟的妖怪,一般也会当当坐骑的。比如他前世的小徒弟黑聚流,也曾问过他要不要坐骑。这对还没化形的妖怪来说,给亲近的人当坐骑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只是,四肢着地师父觉得自己还是不到啊……抱着虽然也是有些不雅,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正在师父已经越来越动摇的时候,长袍人说话了,别说抱不抱了,连用红腰带(血柔丝)栓人都不需要了。于是,师父也少有的缩头乌龟了一把——这件事还是暂时放下,日后再提吧。 *** 这个小插曲一过,不过一柱香,修士们忽然都是神色一凛,阿修罗们也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虽然四周的环境没有任何的变化,眼鼻口耳所探知的世界还是和刚刚一样的,可他们能感觉到诡异的不同,那是恶念。 具体到底是什么样的恶念无法解释,但一开始就像是被什么人在暗处不怀好意的看着,接下来这种恶念越来越明显,没有一会,就连身体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变得充满了恶意。已经有阿修罗开始巨大化,他们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彼此之间所在的位置也越来越远。 修士们却反而站得更贴近彼此,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不只是这个世界的阿修罗无法理解,就是回到原界,也少有人能够相比了。 “各位大人不需要紧张。”长袍人发话了,他一脸的平静,好像根本没有被那些恶念所影响。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合十一礼,接着缓缓的抬高一边的手臂,就像是介绍着谁,或者什么,“你们的感觉,只是无天大阵开启的一点影响而已。” 在说话之前,他胳膊所指的位置,确确实实是什么都没有的。可是当他话音刚落,那里就无比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黑洞! 那与其说是黑洞,不如说是一个恶毒的眼睛,或者一张极恶之兽的口。 无谓的阿修罗们,也有脸色发白的,即便是元婴徒黎,也绷紧了脊背。要说唯一有谁是不同的,那就是卢玳了。这种恶念,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有些阿修罗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他们都不是初次进入无天大阵的。有了这些阿修罗带头,其他阿修罗也陆陆续续朝大阵的入口走去。修士们彼此看看,同样加入了队伍。 卢玳和师父当然跟着他们祖师爷,同样向黑洞走去…… *** 前一脚在黑洞外边,后一脚在黑洞里边,前后本来应该是连贯在一起的两个动作,可是当卢玳的脚重新踩在实地上的时候,却有一种走了很长一段路的错觉,而他周围的环境也确实大大的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曾经险些让卢玳葬生的混沌。无天无地,无轻无重,无光无影,只有一片灰蒙蒙的,仿佛肮脏雾气的混沌! 但那只是半睁开第一眼的错觉,等卢玳的眼皮完全张开,那种错觉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这里没有混沌,只有更加浓厚漆黑仿佛黑夜的恶念,浓厚到就算卢玳也短暂的出现了错觉的心魔。之所以说错觉,因为卢玳就是恶的本身,在他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或许会有一个他的心魔虚影出现,可一旦他清醒,那虚影当即就崩溃为无了。 清醒过来的卢玳,很容易就能看见出口,就是几步远的地方,另外一个发光的洞口。可是,师父呢? 卢玳把绿豆叫出来了,绿豆刚出来就疯狂的蹦跶。这个恶念丛生的地方,正道修士若是意志不坚,走火入魔不过是眨眼的事情。若是魔修,一个把持不住怕是也会沉溺其中,就此失去本我,化为恶念的一部分。但绿豆是心魔,也是恶念的集合体与具象化,对他来说,这里就完完全全就是个福地了! 浦黎西洲 第82章 八十二爪子抓不到 “嗤唧!”卢玳几乎是惯例的捏扁了一次绿豆,“找师父。”现在可不是让绿豆吃吃吃的时候,师父的心智坚定,但毕竟修为太低了,在这种地方多待哪怕片刻都会加剧危险。 绿豆立刻老实了,化为一道极细的黑线,一头被卢玳牵在手里,一头延伸到了四周黑沉沉的世界里。 卢玳跟着黑线走,突然他一回头,出口竟然比刚才他看见的时候,更近了一些。无天大阵难道正在将他排斥出去?那更要尽快找到师父了! 卢玳速度的加快,可无奈的是这些恶念就仿佛是浓稠的淤泥,对卢玳没有危险,却无可避免的会绊住他的双脚。尤其这里没有地面的存在,那也就没有所谓的御空,即使用真元把身体拔起来,恶念一样会纠缠上来。 而出口,接近他的速度正在越来越快。 脸盲狱主修真记_86 还是不见师父的踪影,以至于卢玳都开始焦急了起来。 出口距离他还有一尺,出口就贴在他背后,出口吞噬了他的双脚,双腿,胸口!卢玳就要被强迫拉扯离开无天大阵了!浓稠的黑雾中出现了一只龙爪,最小的一根指上牵着黑线的龙爪! 一把抓住龙爪的同时,卢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身体有种摇摇晃晃的舒适感,好像回到了幼时的摇篮里。虽然那个时候柔弱无力,但在摇篮里的记忆,还是很美好……正这么想着的卢玳忽然一惊:我不会是重新轮回转世了吧?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透彻如洗的湛蓝天空,吸一口气,充满水泽气息的灵气涌入了鼻腔,卢玳的整个心神陡然间一震,他闭目,意识已经沉入了金丹中——他要提升大境界了。 将卢玳驼在背上的师父,也感觉到了他的状态。原本还要开口询问什么的师父,立刻停下了划水的动作,以防打扰到他。 如果卢玳意识清醒,就会发现他们现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随着卢玳摄走大量灵气,海面上波澜渐涌,反而是卢玳和师父所在的中心,反而越发平静,甚至于出现了湖泊上才有的平静无波。师父如今的妖身也是水属,不自觉的就要沉入卢玳修为提升时引起的天地波动上去。他之前打定了主意给卢玳护法,但他俩离得太近,自身又是水属,尤其卢玳对他没有半点排斥,无论师父愿意与否,都被牵引拉进了卢玳感悟中去…… *** 道胎之后,乃是化神,又或神化物外之境。 一念清灵,魂识未散,如梦如影,其类乎鬼,此阴神也,阴神即元神。 金丹之后,分神之前,虽然修士已经可以约略动用元神,但只是小打小闹。元神离体最多也是在体外三寸之内,直到进入化神之境。 卢玳明明依旧躺在师父的背脊上,却又沉在了金丹道胎中看真元流转,又另有一个卢玳化为常人目不可见之虫,随空气而动,落在水中,被小鱼吞吃,于是化为小鱼,小鱼又被大鱼吃,卢玳再化为大鱼……鱼越来越大,突然间,他自鱼身上脱出,同化在鱼身周围的水中,又瞬间扩散,向下探入深海,向上遇到水面便将空气也同化了。 他是水,是水里的鱼虾水植,他是空气,也是空气中的飞鸟云雾…… 卢玳享受着这种同化的感悟,直到他突然撞上了一块石头,不,不是石头!卢玳突然睁开眼,扯上师父,破空而去。 他们离开时带起的水花还没有落下,一张满是参差獠牙的丑陋巨口从水里追了出来,然后是第二个张嘴,第三张嘴。卢玳飞高,这些巨口也跟着升高,露出了它们类似蛇头,却有七目的头部,露出了长满了褐绿色鳞片的长长颈部,最终露出了庞大丑陋的身体。这竟然不是一群怪蛇,而是长着无数怪蛇头颅的庞大海妖。 卢玳的感悟是同化入周围情境之中的,他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元婴期的修士怕是都感觉不到,这个海妖却比较特别。卢玳的元神刚延伸到他的休眠所在,就仿佛是凡人一头撞上了冷硬的石头,顿时就把他给惊醒了。 海妖大概也是相同的感觉,紧跟着就追上来了,卢玳要是慢了一步,现在他和师父就在海妖的肚子里头了。 一边上升,卢玳一边放出银麒玉辇,和师父乘上就以最快的速度逃命。他感悟的过程中,约莫知道那个方向有修士正在和妖兽斗法。随手打出一道纯以法力形成的传音符,卢玳向这些修士示警。卢玳并没有祸水东引的想法,只是想他们若是逃跑正好也给他指引了陆地的方向。 “师父,没事吧?” 师父这时候才缓过来,他元神弱小,之前是被卢玳带着,一路越了数个大境界感悟,好处自然是不少的。但是被撞那一头,他受的影响也比卢玳大多了。 “没。我们。其他人呢?”师父在储物袋里翻了一会才翻出来石板。 “不知道,我是被扔出来的。”卢玳想着幸好最后一刻摸到了师父,他这都被扔到海上来了,其他二十人,卢玳相信其他人都能顺利脱出,最多时间多少不同而已。但是他们散落在芸怀东洲各地,那范围可真是太广了。 “这个大天魔修罗洞天,这么看来,到很像是个专门用来磨砺修真者意志的地方。”师父这么说着,他前世虽然因为入魔而死,但是经历一世生死磨砺,心境越发坚定。最后无天大阵中,虽然有万千恶念,却都无法让他动摇,只是他毕竟修为太低,最后是硬生生压晕过去的。 他伸龙爪想要按一下自己额头,然后……他现在的体型越来越大,头也越来越大,龙爪一伸,竟然摸不到头顶了!师父伸了两下才反应过来,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爪子,转了个身。 ——幸好徒弟没看见,否则师父威严何在,qq。 可惜,卢玳看见了,于是明明是在瞬息必争的逃命中,师父一转身,卢玳就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了,很贴心的我:“师父,头晕还是痒痒?” 他曾经见的魔里边,自己摸不着自己脑袋的又不是一个两个。 师父_(:3ゝ∠)_的呆住了,整个身体僵得像是块木头。 卢玳就以为他是头晕了,在两根牛角的正中揉了又揉,还给师父倒了杯蜜水:玉浆加在佉罗骞驮那里得到的花露。 这点功夫,他们已经能依稀那些捕捉妖兽的修士了。不过卢玳挺奇怪的,那些人得了他的传讯怎么都不跑啊? *** 这一伙捕捉妖兽的修士有二三十人,都穿着类似深蓝色的法衣,且在袖口和袍子下摆绣有朵朵祥云。 他们围在一个水漩涡四周,十数人共同祭起一张金色大网,将这漩涡越压越小,且在漩涡里能依稀看到两道彼此纠缠的白影,左冲右突却终究不得脱身。 卢玳的传音是这个时候到的:“在下川云仙宗卢玳,有海妖来袭,各位道友还请速速避退。” “什么川云仙宗?听都没听说过。不要理他!”卢玳的传音灵符直接用真元书写,而不加在任何载体上,领头的修士从这一抹消散的真元上,知道卢玳的修为再分神期上下,但他只是微微皱眉,以眼神示意己方的几人多加戒备,并没有丝毫要避退的意思。 原来万年前,这些修士的师门长辈在这里发现了一丛玉鳞珊瑚,珊瑚呈双龙叠尾状,尚无龙眼,有淡淡妖气溢出。实际上这丛玉麟珊瑚在海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只差千年便要化龙,这才从无数遮掩其妖气的寻常珊瑚中浮现出来,经世历劫。这位长辈并没有惊动玉麟珊瑚,反而设下阵法帮其遮掩。 不知道是否因为挡了玉麟珊瑚历劫,这位前辈身死道消已入轮回,他的宗门在千年间也快速衰落。到现在,龙将飞天,其实他的后辈什么都不做,坐在家里就能等到大功德大气运从天而降。可是某些人去起了贪念,这宗门当代的掌门人,竟然起了将两头小龙钉入宗门山脉的心思。 他将原本遮蔽玉麟珊瑚行踪的阵法在数百年间悄悄改变,使之多了威压镇服的功效,又花费无数资源觅得一张中品法宝的大网,到了这天召集门下可信之人,眼看着成功近在眼前,就算渐渐他们也能感觉到确实有浓郁妖气自远方传来,但早已经被贪婪蒙了眼,哪里可能放弃?! 而小龙出水之前,别说龙气,妖气都黯淡无比,卢玳还以为就是普通的龙形的水蛇妖怪,哪里想到这两条是这种来头? *** “玳儿,水里有古怪。”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僵硬的师父突然坐了起来。 他身上囚牛之血虽然已经淡薄,但毕竟是龙裔,先一步比卢玳感觉到了不对劲。 “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跑,该是里边有什么宝物,真是要财不要命。” “好像是同族。”师父摇了摇头,那不对劲更清楚了,他甚至依稀听到了两个小孩子哭着请他帮忙,“呼噜咕呼呼呜呜噜。” “啊?”卢玳现在是知道了,师父他们当初听他一口异界口音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师父抬起龙爪,对卢玳摆摆手。 他刚才是对那两个小孩子说:别担心,那些恶人总归会跑开的,再坚持一会。 小孩子还在哽咽,但也答应了他要再坚持。 师父笃定了两个小孩就是水里的同族,又安慰了他们几句,师父这才把事情写在石板上给卢玳看。 卢玳:“……”他在想要不要带着海妖绕两圈再去吓跑那些修士? 脸盲狱主修真记_87 ——他嫉妒了。 师父很显然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但是被师父包养的小孩子徒弟只有卢玳一个,就算后边有了黑聚流这个师弟,卢玳依旧是受宠的那个。但是,现在即将出现的两个妖怪小孩子,让卢玳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和嫉妒。 不过,直接拖延这傻法子卢玳也就是想想,他才不会做呢。真救下来了当然要收徒!收了就扔给师姐师兄他们,当坐骑去! 卢玳打定了主意,一边继续操纵着银麒玉辇,一边掐手诀放出了正天印。正天印飞去轰然一声撞上了个梭形的法宝,正是那些修士放出,意图阻截卢玳的。 “掌门!快走吧!”那围攻两条小龙的众修士也急了,海妖传来的汹涌妖气,附近的海水已经被渐渐染黑,无数被妖气污染的鱼虾尸体漂浮在海面上。他们也知道海妖的目标是天上跑的卢玳,于是分出了些人手去阻截他。但那些人也只敢远远的用法器施为,而不敢靠近,于是法器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但海妖凶悍嗜血,却有先天上的限制灵智未开,他们一旦距离近了,只会迎来同等的攻击。眼看着这些拦阻并没能让卢玳慢下分毫,海妖依旧是越来越近,到现在再不走,真的要没法走了! *** “欺人太甚!欺人太……”掌门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震开拉扯他的同门,大声咆哮着一挥手!那原本用来禁锢抓捕小龙的巨网轰然出水,朝着银麒玉辇的那抹银光笼罩了过去。 巨网洒出一片银光,卢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 “师父,抓紧我!”话音未落,银麒玉辇拐了个弯,反而直朝着海怪冲过去了。 海怪有无数头颅,攻击方式和阿修罗有些类似,反而比阿修罗更灵活些,与修士斗法的经验也更丰富些。银麒玉辇左躲右闪,终究逃不过被海妖咔嚓一口咬住!护罩让这第一口滑开,却也让辇车慢了半分,海妖的无数巨口就在这时紧跟而上。 辇车眼看着就动弹不得,蓦地一道裹着金色火焰的小印打出,略略撞歪了一颗妖头,卢玳带着师父跟在正天印后边,冲出了重围。 因为卢玳和海妖纠缠在一起,掌门的巨网也就打不出去,毕竟到时候罩在还要身上,那就变成他和海妖斗法了。无奈靠他自己要收拢巨网,还得花上些精力,所以连换法宝也不行。但看着卢玳险象环生,掌门总归是有了些笑意。 可他这笑意刚在脸上挂了一会,陡然间他脚底下一阵波涛翻涌,十几颗巨大妖头撺出水面! 掌门这么明显的一个目标在这边上站着,海妖怎么可能放着不管。虽非本意,但掌门还是被拉进了战局。 “师父!走!”小印拽着师父直冲了出去,卢玳反而一个回身,身体斜拐的同时,咆哮一声由掌变爪,一爪抓在妖头面颊上的瞬间,他的手臂化作一只粗壮巨臂。妖头惨叫一声,半张脸爆开,匆匆逃离。 卢玳想跟上,但是那妖头已经被其余妖头遮掩了个结实。 那边师父被小印带着,后边追着五六个妖头,飞出一段距离,师父中途却自己跳进了水里。妖头以为肉自己送进了嘴里,丑陋的面目上扭曲出类似于得意的表情,谁知道师父进了水里,自己游起来的速度竟然不比被小印带着满,反而还更加灵活。 掌门驱动银网,身上就兹兹冒起恶臭黑烟,海妖却不惧,反而进攻的更加疯狂,越来越多的妖头将注意力转向了掌门。掌门一肚子的恼恨,却也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招架。 就在两人一妖打得激烈,师父眼看着就要跑出海妖攻击范围的时候。一股略带些腥气的香味突然在这片海域蔓延了开来,师父浮出了水面,扭头看着一处,这香气貌似是从两个“小孩子”所在的地方传来的,方才他逃命的时候有意避开了那个位置。 海妖、卢玳、掌门有那么一会,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只是嗅闻空气里的味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海妖,它放弃了卢玳和掌门,发疯一样冲向了玉麟珊瑚的所在地,速度竟然比之前追击卢玳的时候,海妖快上一分。 卢玳不明所以,只看见无数妖头所指的方向有什么纯白色的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 一声霹雳炸响!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随着两条白龙出世,倏忽间已经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方才凶狠霸道的海妖,意图噬龙的海妖竟然打了个哆嗦,刚才冲得有多快,现在跑的就有多块。 两条小龙终于得以出水,化作两条纯白巨龙,只是稍稍停顿,他俩已经一左一右扑向海妖。那海妖也是天赋异禀的妖物,知道跑不了,顿时起了凶性,与白龙缠斗了起来。两条白龙这一把海妖接过去,师父略微放下了心来,可是半天不见卢玳出来,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他游回了一些,寻找着卢玳的踪影。 左看右看,终于找着人了,师父顿时无奈的乐了。 没退回来的卢玳,原来在收取海水中的血液、碎肉和鳞片。 小龙毕竟年幼,竟然让海妖伤到了些许,几片白色的鳞片,几点金色的血水在一片乌黑的海面上,极其明显。 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啊,尤其师父是龙属,虽然从功法看他应该走麒麟那一脉,但这些龙血他们自己不用,换同等的东西也是好的。其实,要不是那两个庞然大物的动静太大,卢玳也没有合适的法宝,他八成会凑上去,怎么说也要多刮点龙血下来。 第83章 八十三轰隆 捡漏虽然很开心,但卢玳抬头一看那掌门不见了。立刻第一时间脱离战圈,回到了师父身边——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担心那个掌门下手偷袭。 三头巨兽的争斗在继续,两条白龙一爪子就能从海妖设上撕扯下一块血肉,甚至直接扭下一颗头来,海妖无爪,妖头轮番撕咬才扯下来一两块鳞片。最开始貌似不分上下的一个多时辰后,海妖不可避免的显露出颓势。 蓦地一声巨响!海妖自爆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妖头!这些妖头并没炸成漫天的血肉,反而化成了浓厚的黑雾,之前那股淡淡的腥香都被这些黑气所带来的恶臭所遮蔽。 卢玳听到声音就带着师父后撤了,索性他们离得远,这团黑雾该是海妖脱身保命的绝技,雾气凝而不散,只把两条白龙团团围住,海妖就可脱围而出。 被黑雾遮挡了视线,卢玳一开始也看不清什么,只能听见几声恼怒龙吟。师父在边上叹了,他二人都以为海妖是要逃了。谁知道下一刻万千霹雷如金蛇万树从天而降!雷火最是去恶辟邪之物,只是弹指间的功夫,天地间就恢复了一片清明。 再看时,海妖分明还有大半的身体没来得及躲进海水里。白龙又各自高吟一声,扑了上去。不过这再次开大,就是打在海水里了,从海面上只能看见翻涌的波涛,和不时大股涌出的黑色血水。 又过了一个时辰,两条白龙重新浮出了水面,一条龙抓着一根极长的雪白脊骨,与一根血粼粼的筋状物,另外一龙抓着一枚黑沉沉的妖丹,与滴着墨色液体的不知道是什么器官,四样都是海妖身上的好东西。 他俩径自飞到卢玳与师父面前,同时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些许谢礼,还请恩公收下。”两条龙身姿巨大通天入海,声音一男一女,却是两个童子的声音。 他俩还只是幼龙,大概还要在原界以龙身历练上一段时日,才可受天劫入仙界。 “在下才是该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这些是二位拼命所得,我怎么能要?”卢玳和师父行礼,真算起来救命之恩,反而是吓跑了那些修士的海妖占的分量更大些。 不过,师父行礼是真心实意的,至于卢玳……他这么说可并不代表着他不占便宜,对于这种修为现在远远高过他的存在,找他们要东西算得上什么占便宜?让他们欠人情才是应该! 两条小龙虽然出世之后就得天眷顾,不学而知。但毕竟刚刚出世,是纯善清澈的两个新生儿,哪里能猜到卢玳的“邪恶”想法。而且他们若是遇到了真正的大能,大妖,也确实只有被扒皮柴筋一种下场,正是缺少材料的时候。卢玳的推让,更让他们觉得卢玳真是大大的好人。 *** “多谢。”小龙道谢。 卢玳又说:“另外,我也对二位另有所求,我想请问,如何在年岁不到之时化去横骨?”小龙刚出世,就可说话,天生灵物是一方面,但卢玳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诀窍。 “自然知道。”小龙一瞧师父,顿时明白卢玳是替谁问的了。右边雌龙说,“还请这位恩公张开嘴巴。”左边雄龙张口,吐出一颗雾气包裹的莹白龙珠。 师父也是欣喜,立刻张嘴,龙珠当即射入他口中,大概也就是片刻功夫。师父喉咙越来越痒,实在忍耐不住咳嗽了一声,竟然一下子就把龙珠咳嗽了出来。 “抱……”师父尴尬,刚开口立刻惊讶不已,“咦?我……咳咳!我能说话了!”他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又咳嗽了两声,才算好。是浑厚温和的男声,就是隆隆的回音,仿佛他在一个回音很厉害的洞穴里说话一样。 而且师父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半空里落下一道闪电。 脸盲狱主修真记_88 虽然闪电不大,但也把在场的四位都吓了一跳。 “恩公声带雷霆,果然是我水族一脉。”两条龙先明白过来的,总有些灵物天赋异禀,像是两条龙云雨相随雷霆相伴,要是有朝一日他们身边云消雾散了,那也是他们寿命将尽的时候了。 而师父的血脉果然是不错,又或者龙珠激发了他的威能,以后师父每说一句话,大概天上就得落一下雷。而且这还是天赋异能,是怎么也免除不了的,甚至只会越来越强。 师父和卢玳无语了,只有他们俩而且在荒郊野外的时候,能说话。其他时候……还是继续石板伺候吧。 虽然美中不足,但毕竟是美了,师父能说话了,卢玳和师父一起道谢。 两小龙摇晃了两下尾巴,从他们各自的下颚飘飞出一片亮银色的鳞片来:“终究是未能帮上两位恩公多少,这是我二龙的鳞片,在这浦黎西洲之内,若恩公有事,只需通过鳞片召唤,我等必来。” “啊?浦黎西洲?!”“轰隆!” 师父卢玳都是一惊,同时惊呼,因师父这一句话,落下来的雷霆都更粗壮了一些。 *** 话说,原本卢玳和师父还以为自己只是落在了芸怀东洲的外海,没想到却是被无天大阵一下子扔到浦黎西洲来了,且不说这中间可隔着个五洲里最大的露盈中洲,五洲之间除了有九海阻,还有洲壁,从一洲到另外一洲,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两条白龙听了卢玳的解释,也吓了一跳。不过倒是给他二人出了个注意,原来浦黎西洲有一处小转轮八卦洞天,这洞天就是个巨大的迷宫,其中有无数法宝神兵妖魔鬼怪天材地宝,总之什么都有。是浦黎西洲最大的试炼之地,而若是能一路走到洞天中央,便可接触到洞天中的先天至宝八卦盘,就能去一切可去之地。 这八卦盘听起来比卢玳的参杂经还差,但它更大的功效是支撑小转轮八卦洞天,供养洞天内无数的原生物种,尤其这一切可去之地实在是疑问颇多,因为它不只能跨越空间甚至还有穿越时间。不过就算两条龙也只是得天传承而已,他们有这个知识,但到底怎么得到、怎么使用八卦盘,以及之前到底有没有人成功,他们这就不知道了。 小龙还与他们讲了关于浦黎西洲的大概情况,浦黎西洲比较奇特,整块大陆的地势很低,以至于若是从上朝下看,浦黎西洲看起来不像是大陆,反而像是一堆岛屿密集的攒在一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地形,这里的宗门到了五品就顶天了,反而世家的势力更强。 二龙说了这些,还带着他们转了个角度,送他们到了另外一边靠近正道修真势力的近海,这才离开。 送别了二龙,卢玳看着师父问:“师父,可要去小转轮八卦洞天?” “不去。”一道雷炸下来,于是师父长叹一声,又说一句,“还是去吧。” 卢玳则十分理解师父为什么在短时间内说出来两个答案,他们俩这个洞天,那个福地,这个杀场,那个大阵的经历下来,就算是卢玳也有点腻歪了。就想吃撑了又不能消食一样!师徒俩都是一样的心思,想尽快回门派里,找个安生地方睡一觉。 尤其还有一大堆事情未曾了结,比如狐王的小福地到底怎么样了?虽然卢玳不是太担心,狐王足够强悍,就算是那种危机,他也必定应付得来!可还有祖师爷呢!关于广岚山门的许多事情卢玳还没来得及跟祖师爷说呢。一年之后祖师爷就要回到大天魔修罗洞天,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呢。必须得尽快回去,这一尽快,当然只剩下进洞天这一条路了,虽然也可能反而会慢。比如又困在某个地方几十年出不来的那种…… 不过卢玳还是有一点没有想到——师父叹气,因为他上辈子从生到死加起来都没经历过这么多的仙缘,这辈子和徒弟在一起这才多长时间?仙缘多修为的增长确实是突飞猛进,但是也太累了,仙缘太多也不好啊! *** 师徒俩一路飞过近海,眼看着卢玳就要到了,忽然两道遁光从地面上冲出,拦在了他俩前头。 “这位前辈,我等并无恶意,还请不要误会。”这两道遁光乃是两位青衫女子,一稳下身形立刻躬身行礼,“我二人乃是烟波如絮阁的弟子,小女九歌,师妹郭芳芳。” 两个女子虽然拦截的这个举动有些失礼,但是见着卢玳后礼数面前还算周到。 这两人都只是筑基,一个中期,一个后期。他端着前辈的架子,受了她们的礼,也回了一礼:“在下卢玳,闲云野鹤而已。不知两位拦住再下去路,到底为何?” “今晨两股龙气自北海而来,我等宗门首当其冲。但见前辈也自北海来,龙气却退去他处,因此我二人这才斗胆前来,非是盘问,乃是向前辈致谢。” 龙这种灵物的存在,既被推崇,又被忌惮,因为龙的两面性很强,技能行云布雨施展恩泽,又能翻云覆雨带来灾祸。这不只是龙在凡人中的印象,对修真者来说也是如此,因此,瑞兽之首才不是龙,而是麒麟。 卢玳看了看这两女子,在她们飞上来的方向,地上还站着十几位同样装束的女修,她们修为更低,炼气期的占据了一半。这女子所在的烟波如絮阁应该也是个和广岚山门差不多的小宗门,若是知道有两条龙朝着自己的宗门来了,吓得倾巢而出,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不会是她们拦住卢玳的原因,这两位分明是算计什么。 “小姑娘,你们至少想个说得通的借口,如此诓我,你们胆子可是真够大的。”卢玳因为一头撞在了海妖身上,被打断了感悟,但还是过了大境界,现在总算是分神初期了。 两个姑娘一听卢玳这样说话,脸色都有些发白,九歌硬着头皮道:“前辈这是何意?我等……” “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下次可不要如此鲁莽了。”卢玳一甩袖子,就要和师父离开,一方面是他想进一步了解浦黎西洲的情况,另外一方面是他从这些人的身上依稀看到了广岚山门的影子。而且,从师父怀念的眼神看,显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有意帮忙,并不代表他想被当成傻子。 “前辈!前辈还请留步!前辈!”九歌和郭芳芳在空中跪下来了,“还请前辈援手!” “说吧。”卢玳一甩袖子,招来一大片云朵,让自己和舒服坐下,也给了九歌和郭芳芳一个落脚之地——悬停在半空不动可是比飞还要耗损真元,卢玳再不出手,这两个姑娘真要出丑了。他随意为之的这一手,把两女都吓了一跳。 *** 烟波如絮阁是个九品宗门,且还是个纯女子的门派,如果是在芸怀东洲,纯女子的宗门不能说很好发展,至少能安稳度日。 可是在这里就不成了,浦黎西洲的大岛都早已经被世家所瓜分,烟波如絮阁立阁之地也属于一个中等世家赵家,每隔十年都要给赵家管辖当地的总管交税。已经交了几百年了,没想到上一个十年后,这里的总管修为突破上调到主家了,接任的总管不但狮子大开口,还要她们的掌门去作陪。 原话当然不只是作陪,只是姑娘脸嫩,那些是说不出来的。 “你们发现龙气是想来屠龙的?”就算是卢玳都不由得佩服这些姑娘的胆量,或者说是傻大胆。 “也不是……屠龙……就是……”两个姑娘都憋红着脸,半点也没有刚才的大胆了。郭芳芳这时候一咬牙接口道:“反正我们眼前也就是那么两条路了,不如搏一把,死了也死得干净。屠龙我们是屠不了的,但有一片鳞,半滴血,也够了。” “找我,也是怀着这个心思?” “是!”两女点头,“掌门师父也是金丹,若是再加上一位金丹,多少能让那位总管有所顾忌。”所以这两人才想诓骗卢玳道烟波如絮阁去。 “你们以为我是金丹?” 两女疑惑,脸色从通红又变得苍白:“不知前辈是……” “化神。”卢玳随意一说,但把两个姑娘惊得险些掉了下巴。她们这荒山野岭的,门派里总共就掌门一个金丹,还是个金丹初期。想也知道任这种地方的总管,也不会修为太高,不过就是个筑基大圆满,只是仗着身份才敢耀武扬威。化神……在此之前,对这些姑娘来讲,几乎就是和太阳月亮一样高高在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傻大胆的姑娘们现在是真知道怕了,她们刚才拦上去,卢玳稍微脾气差点,挥挥袖子那就是灭门之祸啊。 “行了,带我去见你们掌门吧。”卢玳看着她们瑟瑟发抖的模样却觉得好玩——吓唬晚辈,绝对就是当长辈的乐趣所在啊。 现在总算是知道怕了的两个姑娘,也明白了晚了。但是又想卢玳一个化神应该不会对她们别有所图吧?乖乖的下去通知了众多姐妹,回来硬着头皮把卢玳朝自己宗门带。还不等他们回到烟波如絮阁,半路上,就和发现情况不对,找出来的掌门柳静碰上了。 柳静受到的惊吓只比她的徒弟多,毕竟她的徒弟都是不知者无畏,顿时让这位女掌门有一种前门有狼后门有虎之感。但徒弟既然已经都说了,她又不敢不把卢玳朝宗门带。不过,通行路上,卢玳态度温和,还将那些人尽皆知的平凡事拿出来做谈资,更加表明了自己的善意。心惊肉跳的柳静这才渐渐放松下来,就算卢玳有什么坏心思,但他的表现至少是比贪婪急色修为又低的总管好多了。 等到了烟波如絮阁,卢玳却不进去,拿出几块玉石随手掷出去,玉石落地化作一处小院,卢玳转身给了柳静一块玉简:“我闲散管了,还是住在外边的好。这玉简中有我一道真元,还请掌门派人交给赵家当地的总管,说我愿为赵家的客卿。” 柳静差点就喜极而泣! “前辈放心,我这就……亲自去找赵锏!” 卢玳点点头,转身和师父进小院了。 *** 脸盲狱主修真记_89 “师父,这前辈不是就与赵锏成了一伙吗?怎么您还要亲自替他跑一趟?” 卢玳要做客卿这事,烟波如絮阁有的人高兴,但也有的人想不明白。 柳静笑了一句:“傻孩子,让你两个师姐与你分说。”走两步看见九歌和郭芳芳,叹一声,“你们这次算是歪打正着,但也实在是危险,待这些事了,罚你们在静室闭关三年。” 两人应下,并无半分不满,反而开心异常。毕竟这说明她们的门派至少还有三年。 那边已经有人为自己师姐妹解释卢玳这么做为什么反而是回护她们。若是卢玳仰仗修为直接逼走赵锏,赵锏必然有怨气。但卢玳必然是要走的,他一走,怨气更重的赵锏若是卷土重来,烟波如絮阁祸患更大。可若是他以化神的修为成了赵家的客卿,那到时候引荐的烟波如絮阁必然会被记上一份大功劳,且卢玳也成了赵锏的上司,他是没那个胆子得罪烟波如絮阁的。 不过总有人习惯朝坏处,朝阴谋诡计上想:“那他不会是早有意去赵家做个客卿吧?这倒也不算是帮了我们什么。” 第84章 八十四赵家 “师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前辈若是无意帮忙,他一个化神高手何愁出路?就算前辈早就有意投靠赵家,那自己走上一遭又费得了什么?何必还要我们横插一脚?”郭芳芳一听师妹的混账话,顿时有些怒了。叉着腰一顿质问,把那小姑娘说得抬不起头来,这才作罢。 这些姑娘里有怀疑卢玳别有用心的,有回护卢玳的,还有小姑娘早早去端了灵果灵酒,外带换了衣服来,别人斗嘴的时候,她在敲门。 卢玳开门,就看见一个姑娘娇滴滴的站在门口,福下身的同时将托盘举过双眉,说话时的声音更是甜得仿佛蜜一样:“一些小小果品,招待不周,还请前辈见谅。小女子于修行上有些不解,不知可否请前辈解惑?” “多谢款待。”卢玳把托盘接过来,下一刻就是无情打击了,“在下并无女弟子,让我解惑怕是误人子弟,姑娘还是请回吧。” 不等这姑娘说第二句话,卢玳已经把门关上了。 *** 看了看托盘里的东西,虽然烟波如絮阁是个穷宗门,但既然是浦黎西洲的宗门,有些灵果自然是芸怀东洲没有的。卢玳开开心心的把托盘端过来了,朝小院里的石桌上一放:“师父,吃吧!” 师父没吃,而是把石板举给卢玳看,上书:“玳儿长大了。” 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所为何来,师父当然清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谦谦君子,芳心暗许也是一样的。到如今虽然已经多次见证卢玳的成长,但那多是打打杀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的……有生活的气息。 如果现在这事情不是发生在浦黎西洲,而是在芸怀东洲,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嗯,师父也长大了。” 师父摇头,暗道一声徒弟调皮:“你可想好了要去赵家?” “去哪里都是一样,赵家算是送上门来的……”卢玳和白龙分手的时候,就想找个世家进去了。 浦黎西洲的世家比起芸怀东洲的宗门,更喜欢也更容易接纳散修。毕竟要进宗门一般来讲就得正式拜师,除非是做杂役的,或者像卢玳带着个哲勒山大福地直接就成长老了。但进入世家各种名号就容易多了,杂役家仆是最低等的,客卿身份就高了,供奉就是获得主家信任的了。 卢玳没想在这里待一辈子,但是有个世家,至少能更快的了解清楚这里,更快的找到进入小转轮八卦洞天的方法。赵家是个中等世家,相当于五品左右的宗门,元婴老仙级别的人物应该有,但绝对不多,卢玳这个化神初期的进去,修为不算顶天的,但也不低。更何况,卢玳也不想在这出人头地什么的,他就想稍微有点特权,这样的宗门正好。 师父一想也是,他们终究是过客。至于他们走了之后烟波如絮阁如何?卢玳顺手帮一把,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以为卢玳做了客卿,就一辈子安然无忧了,那只能怪她们自己了。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不多费心了。来,我们对谈两盘!”师父一边把石板推向卢玳,一边在石桌上画好棋盘。 “好。”卢玳答应着,手上用极快的速度做好了棋子,不过不是黑白,是绿白。 *** 第二天一清早,院外边就有人敲门:“长芦赵家,五味府管事赵锏,求见卢前辈。” 修真到了这个阶段,夜晚和白天已经没有什么区别,睡眠也不再是必须的。除非重伤在身,否则只有静修和不静修之分,而没有睡觉和清醒一说。人来的时候,卢玳和师父还在下棋。 经过昨夜的对弈,师父发现卢玳的棋艺虽然也不是太好,但比起他在音乐上的“才华”,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所以,师父正在努力把卢玳的爱好朝围棋上引导。卢玳也产生了一些兴趣,因为围棋在某些方面,看起来和阵法有些类似。 有人在外边叫,师徒俩手上并没停,远门自己开了。赵锏知道是请进的意思,但还是在门口行了个礼,才低着头,缓步走了进来。 “见过卢前辈。” “赵管事不必多礼。”两粒白子被卢玳挥出,变成了两个石墩,赵锏一个,柳静一个,卢玳的视线依旧对着棋盘,连一丝多余的都没分给进来的两人。 不过身为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卢玳这么做就是理所应当的,赵锏和柳静规规矩矩的在石墩上坐下,无论是脸面上还是他们心里,半点不快都没有。甚至赵锏这位被卢玳横插一杠,只能对美人放手的管事,还高兴得很。 烟波如絮阁毕竟只是托庇于赵家的宗门,即使举荐有功,最多也就是免了他们几十年的税而已。大头的奖励当然都要着落在赵锏身上,想到这里,赵锏笑得越发得意了。 赵锏天分只是中上,为人不但好吃懒做,还贪花好色。否则柳静容貌不是顶天,也不是什么特殊体质,还大小是一派掌门,强逼她得到的那点甜头,就得坏掉自己名声,有脑子的修士谁会这么干?赵锏能有现在的修为,还是他金丹期的爹娘,硬生生用灵药灵果把赵锏从小堆起来的。 可是堆到筑基大圆满,他爹娘就不敢堆了。他们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锏心智不坚,道心不稳,再朝上,十有八九怕是要走火入魔了。只能将他送出来,希望他后半辈子能享人世繁华,或者经世事磨砺,可以成熟起来。 赵锏自己不知道爹娘的这么多想法,只觉得自己仙缘颇盛,坐在家里都有高人送上门来。想着若是得了灵丹妙药,说不准能突破到金丹期去。这么一来,卢玳的背影在他眼里,几乎就成了个装满了灵丹的玉瓶了*** 一局下完,卢玳还想继续,师父却一抬胳膊挡了他一下。 卢玳对着师父眨眨眼,师父对他摇摇头。 要玩有的是时间玩,不急在这一时。 师父已经开始收拾棋子了,卢玳撇撇嘴,站起来转身应付赵锏。 赵锏一直注意着卢玳,卢玳这以转身,他才看见了卢玳的容貌,顿时就是一呆,娇生惯养一辈子的色心就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总归赵锏不是傻子,匆忙按下色心,站起来对卢玳行礼,低下头也好掩盖自己的神色,以免流露出什么,让这位前辈误会。 “卢前辈。” “赵管事,我欲投奔你赵家,不知是怎么个章程?”下了半天棋,刚才还要再玩的卢玳,现在倒是不浪费时间了,上来就直奔主题。 “不知卢前辈是要歇脚,还是常驻?”赵锏努力站直,自认为自己现在不是一个筑基大圆满和一个化神修士的对话,而是一个有意赵家的修士与赵家代理人的对话。他容貌其实也不错,站直了还真有那么点风骨,就是一说话他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瞬间那风骨就没了,到像是凡人的破皮无赖。 “歇脚怎么说,常驻怎么说?” “若是歇脚,不需经过考验,我赵家自有别院、仆役与若干资源相送。可若卢前辈还有其他需求,就不能白送了。常驻,却是需要考验的,且还要与我赵家签下契约,从此之后,大家休戚与共,同甘共苦。” 卢玳点点头,表示自己大体知道了。 “我要歇脚。” “卢前辈,以卢前辈的修为,通过考验并非难事。前辈何不考虑……” 脸盲狱主修真记_90 “无礼!”卢玳动都没动,赵锏却已经被震飞出了院子,一直做背景的柳静也匆匆忙忙跟着走了出去,大门“砰!”的一声在两人面前合拢,“我的事情通知你家长辈就好,不需你在此聒噪。” 赵锏被震得胸口发闷,翻着白眼,半天才喘过一口气来,但依旧感觉胸口发闷。他抬眼一看,柳静就在旁边站着,烟波如絮阁的女子也大多在周围,虽然这些女子都没说话,也没看他,但傻子也知道她们现在必定在肚子里大笑。赵锏脸色越发难看,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爬起来狼狈离开了。 柳静其实也在愁着,卢玳说是歇脚,又下了赵锏的面子。赵锏不敢得罪卢玳,但是等卢玳一走,转过来料理烟波如絮阁那是没问题的。她倒并不因此怨恨卢玳,毕竟要是没有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前辈,柳絮今天八成就已经失了元阴,且不知被赵锏如何侮辱了。 只是这样看来,她们是除了搬家再无其他出路了。 至于赵锏,回到了赵家在此地的别院,无论他肚子里烧着怎样的火,也只能在砸东西发泄之后,老老实实的上报主家。 *** 卢玳虽然表示是歇脚的,毕竟他是个化神的修士,这个善缘是要结的,且说不定能将他争取过来呢? 以世家为尊的浦黎西洲,在彼此争斗的时候,可没有芸怀东洲那么温和,就算都以正道自诩,但灭门之祸每年少说也有那么三两件。 又隔了一天,赵家一位同样为化神境界的长老带着两位金丹护法便匆匆赶来了,那两位护法正是赵锏的爹妈赵寅与黄珊。原来赵锏当然不会说卢玳看他不顺眼,很是把自己大吹特吹了一通。赵寅与黄珊来此,只要接了了卢玳回去,就算没能说服他常驻,也是有功的。这种随手就来的功劳,轮到他们头上,说起来还是占了儿子的光。 赵锏迎接到这三位,却在心里叫苦,爹娘来了,要是看到真相,那脸可丢大了。 尤其,来的那位长老赵灸,竟然是赵家和他爹娘关系最差的。 ——赵家的惯例,一旦家主修为到了化神中期,就要退位为长老以便专心修行。如今赵家的家主就快突破小境界了,各派系之间斗争越发激烈,赵锏被送走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赵灸和赵寅就分属于两个对立阵营,卢玳这个外来的化神,可是一枚分量颇重的砝码。赵寅来了,为了平衡,带队长老自然是另一派系的赵灸。 卢玳这天倒是没有下棋,他正和师父堆房子玩,即雕刻出廊柱砖石,飞檐斗拱,再把它们堆成房舍。这也是卢玳自幼就喜爱的游戏了,算来他雕刻的爱好,也是从这游戏里引申出来的。 石桌上已经摆出了一套颇为恢弘的宅院,不过现阶段只空有宅和院,少了花草树木,奇石流水。师徒俩从前到后,开始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布置。 “师父,你看我们把这个院子去掉,干脆变成一个大湖如何?”卢玳指了指。 师父看看,点点头,拿走其中的房屋隔墙,卢玳在空出来的石桌上一点,桌面凹了下去,师父的之间在凹处戳了两下,水立刻填满了凹处。卢玳左看右看,手指在桌上画出一道流水,从湖中蜿蜒出来,流经各个院落。师父的手指在“湖”里搅了搅,水真的流了起来,一头从湖中出,一头又流回…… 师父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抓了一块灰扑扑的凡石,削两下,摆在湖中,流回来的那道水径自流上了石头,又倾泻而下,成了个小瀑布。 卢玳拿出一块上品灵石来,眼睛一闭,灵石在他掌中化为大大小小的碎屑。卢玳将这些碎屑扔进了湖中,米粒大的碎屑蹦跳起来,发出“呱呱”之声,竟然是蛙;绿豆大的摇头摆尾蹦跳欢跃,是无数锦鲤;蚕豆大的抖一抖,或在水中成双悠游,或在岸边清洁羽毛,是鸳鸯和鹭鸶。 它们虽活灵活现,却不过是拟态罢了,终究只是死物。但卢玳也是用上了炼器的法门来游戏,这点小东西也是颇耗真元破费心思的。若是旁人看见了,十有八九要对这种败家行为“另眼相看”的。 “好!”“轰!” 师父却忍不住一声赞叹,他向来就是赞同将修行融入生活与游戏的人,当然也引来一道响雷。幸好雷落在了别处,否则卢玳和他一天多的成果,都要被炸飞了。 “师父,我没笑。” 对于徒弟这种比笑了还要恶意的不打自招,师父全当没看见,没听见。他抬手招来一把小草,以草当树。卢玳师父用龙爪掐着草一根一根朝石桌里戳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脖子发凉…… ***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传音飞剑飞了进来,卢玳一扬手,接住了飞剑。 “在下赵灸,见过卢道友。”飞剑里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代表着赵灸来了。 赵灸和卢玳修为相同,他来接卢玳是赵家重视和礼貌的一种表示。但不表示赵灸也要像昨天的赵锏一样,老老实实站在门外边恭候。 卢玳挥袖子,整个石桌外带未完成的宅院都被他收入了袖中。当他和师父站在门口的时候,也正是赵灸带着赵锏一家三口落地的时候。 双方打着招呼,做着介绍。师父这个妖怪徒弟,很是让赵家的来客们吓了一跳,相对于卢玳,师父现在的修为太低了。而且怎么看师父在外人眼里都像是个坐骑,结果卢玳不但不骑他,还让他穿着衣服外加两腿站着,实在是太奇异了些。 不过收什么样的徒弟,这是卢玳的个人爱好,惊归惊,谁也不会说出来找没趣。 卢玳引着这四位客人进院子,这次直接带他们进了屋里,分宾主落座。不过师父和赵锏都站着,于是卢玳给自己定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让师父化形——师父不到百年的修为,已经化去了横骨,其他妖怪听了大概嫉妒得血都会吐出来,卢玳这绝对是得寸进尺。 这边卢玳想着师父化形的事情,但面上丝毫没露出来,谁看着都以为他在认真的听着赵灸说话。 赵灸说的自然都是赵家的好,卢玳嗯啊的应着,当做自己没听明白这是对方在说服他常驻。 “卢道友……”赵灸不耐和卢玳这样打哑谜了,“你便直说,如何愿意留在赵家吧。我赵家但凡能做到,都会做到。” 这话说得可是太大了,但是赵灸是主事长老,坐在他下手的赵寅和黄珊也是一脸自然,显然他不只是有资格这么说,而且是理所应当。 “不需要考验吗?”卢玳有点好奇了,下意识看了一眼赵锏。 他这一下意识,赵灸却脸色一沉,扭过头去就瞪了赵锏一眼。赵寅和黄珊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卢道友又不是寻常的修士,哪里需要什么考验?” 原来赵锏虽然知道家族收人的规矩,知道府邸、仆役和资源是对于歇脚修士的最高待遇。他不知道的是,那种最高待遇,是对金丹的。 金丹到元婴,道胎这个大境界才是难关——以道塑胎,必须做到道心通明,坚定自持,百名修士里能做到的至多不过二成。卢玳却是化神,虽然就是个初级,但从化神到元婴,就是时间和修为的积累了,少则二三百年,多则六七百年。元婴时小天劫的危险也并非太大,不像渡劫期的大天劫那么要人命。所以除非是遇到什么情况夭折了,否则化神就是个准元婴了。 一般能修炼到化神期的修士,早就有自己的归属了。 也就是说,卢玳这个送上门来的化神期修士,等同于送上门来了一个未来的元婴老仙。别说是赵家这个中等家族,就算是那些超等家族,谁会嫌弃元婴老仙多? 第85章 八十五震惊的斯虎 赵锏拿对金丹的条件,说给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听,那就是笑话,甚至是侮辱,要不然卢玳咬定了只是歇脚呢。原本赵锏接引卢玳有功,可就靠这一句话,他就功过相抵了。幸好卢玳愿意歇脚,而不是和赵家反目成仇,否则就是他爹娘也得受罚。 赵灸虽然高兴找到了打击对手的方法,可是为了赵家着想,把卢玳留下才是重中之重。尤其还是已经和对方结怨的化神,进了赵家,妥妥的就是己方的助力。 可怜赵锏的爹娘,本来想着卢玳和赵锏的关系好,那就算赵灸是做主的长老,也能架空他,独吃功劳。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别说功劳,没罪过就好。 “赵锏毕竟年幼,头次独当一面,怕是当时高兴得疯了,言行有差,还请卢前辈不要错怪。”赵寅对卢玳道歉。 卢玳哪里知道赵寅和赵锏是父子关系,只是有点奇怪怎么赵灸这个主事的不说话,跟在他后边的人自己跳出来了? “赵小友既然叫我一声前辈,我又如何会怪罪?”卢玳虽然奇怪,但也摆摆手,意思是这事不再提,赵锏怎么样他懒得管,“我想问几位,可知道如何进入小转轮八卦洞天?” 卢玳的提问让赵灸迷糊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接他之前的话。赵灸看了看卢玳,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到了化神期才突然冒头,他大概是浦黎西洲众岛之外的海岛上哪个散修的弟子吧。修炼到现在很可能原来所在的地方资源不够,不得不离开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91 赵灸略微沉吟,答道:“实不相瞒,这小转轮八卦洞天的进入名额,并不是在下能够做主的。但卢道友若和我一起回到本家,想要一个名额,想来该是不难。” 不难,不是没问题。应该还会有什么要求。 但浦黎西洲世家的要求,再难能还能难过砍上三十多年的阿修罗? 卢玳很干脆的点了头:“好。” 赵灸大喜:“那我们现在就起程可好?” 虽然心里说这位长老可真是急性子,但卢玳也没反驳,又不是凡人,出行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在元岐玉镯里,施法放出来的临时住处也没什么可惜的,扔在那就好。他都不用自己飞行,赵灸放出一辆华丽的马车,虽然比起银麒玉辇差上许多,但也算不错的载人法宝了。 卢玳带着师父,与赵灸同坐在车里,向着赵家所在的长芦岛而去。 赵灸取出美酒灵果,一边与他推杯换盏,一边天南海北的闲聊。当然,赵灸如此热情既是想要拉近和卢玳的关系,也有探他底细的意思。卢玳言谈间除了不露出关于芸怀东洲的事情,其余的也算是知无不言,这一路该说宾主尽欢。 赵灸只觉得他见识广博,为人平和,不骄不躁。只是对浦黎西洲的见闻时事,又豪门大族所知甚少,更然赵灸笃定了之前的猜测。 ——卢玳要是知道赵灸怎么想的,一定会感谢狐王天锋陛下,外来隐士弟子出山这个名头,可真是不管在哪里都很好用。 *** “前方便是我长芦赵家山门所在。”临近到了地方,赵灸很是自豪的指着远方一片笼罩在云雾中的群山说。 随着渐渐接近群山,赵灸打出一道灵符,云雾渐渐散开,露出一座描画着龙凤仙人彩绘的琉璃牌坊,这就是山门了。虽然是世家,但是牌坊的样式和芸怀东洲宗派的山门差不多。 马车落了地,牌坊下面走出十几个修士来。多为筑基、金丹,修为参差不齐,但容貌却都是一等一的。 “表叔公,你回来了!”当先的以为少女蹦蹦跳跳到了赵灸身边,抓着赵灸的胳膊,好奇的眼睛却是一个劲朝卢玳瞧。 赵灸拍着少女的手,笑问:“梅儿,你是不是又要偷偷跑出家去?” 梅儿一吐舌头,娇嗔道:“家里太闷了吗~” “那你也不能偷偷向外跑啊,这样吧,你与我回去,我帮你向家主分说,让你光明正大的出去。” “表叔公!真的吗?”妹儿笑了,眼睛盯着赵灸,也不看卢玳了。 赵灸假意虎起脸:“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梅儿不是这个意思,表叔公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梅儿这一时口误吧。” 赵灸拍了拍她脑瓜,脸上却是长辈对后辈的关爱,哪里会记恨着小姑娘?可他一抬头,就又重新是威严的找家长老与化神修士了:“你们谁是接了令过来的?” 修士里立刻站出一男一女两位修士,都是金丹初期:“长老……家主派我二人来为卢前辈做个向导。” 赵灸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就算家主为表示矜持,不会卢玳刚来就亲自见他,那怎么说也要有几位长老出面吧?怎么就让两个小辈招待。 再看看在场的初梅儿外的其他小辈,赵灸在心里皱了皱眉。 就说那做向导的两个,男修名赵睿启,女修名赵睿旭。两人姿容出众,天分也是不错的。只是他二人乃是出身分家,虽然到了主家学艺,可毕竟差了原本出身主家的弟子一筹,这二人是一对双生兄妹,同样生就了适合双修的灵虚道体。其余弟子也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只是这对兄妹最为出色。 这是要做什么还能不清楚吗? 说好听了是联姻,说难听了还不就是卖身。卢玳要是个贪花好色的,这么做倒也算是对症下药。问题是从一路上和卢玳的交谈看,赵灸知道卢玳不是!赵灸在心里大骂出这馊主意的人。 尤其梅儿竟然也搀合在这些人里头跑来了,知道梅儿自己不会有这种攀附的心思,就算要联姻也不会这样简陋荒唐,八成是有什么人将梅儿诓骗来的,赵灸忍不住朝深处想。 “赵道友,你既然有事,便先去吧。”卢玳不知道赵家的弯弯绕,但也看出来了情况不对。 赵灸现在也顾不上失礼了,真要出了什么变故,也只能把卢玳放下了。和卢玳告罪一声,赵灸匆匆带着梅儿离开了。 *** “卢前辈,我二人……”赵灸一走,赵睿启立刻过来搭话。 卢玳礼貌一笑,实际上却是极端不礼貌的打断了赵睿启的话:“实不相瞒,赶了一天路,我如今实在是有些累了,是否可带在下到住处去?” 累了?赶了一天路的化神期修士累了?骗鬼呢这是…… 卢玳明摆了不想多和他们纠缠了,他还算是和赵睿旭兄妹说话了,对其他人都当没看见一样。 谁都看出来这明显不感兴趣的意思了,尤其卢玳容貌也太过出色,其实看见他的头一眼,大多数人就知道,无论卢玳这张脸是天生的还是他后天改的,自己都是没机会了。还留下来只是为了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到了现在这地步,众人都知道自己的分寸,没有谁继续赶上去。 被从头忽略到尾的师父看着这些出色的修士对自家徒弟的“另眼相看”,那种自豪比强些日子还要强烈。不过,自家徒弟的表现是完全没意识到,还是不感兴趣? 如果完全没意识到,那玳儿可有些太不解风情了。若是不感兴趣……看看卢玳那张脸。再想想徒弟的修为,师父觉得大概他徒弟眼光比较高。 不对!师父忽然心中一跳,自家徒弟不是眼光高!他……分得出来谁是谁吗?师父陷入了苦恼中。 *** 被两个修士带入了一处院落,上挂牌匾暮云碧。从进门到走进卢玳居住的正房,这院落的大小都快赶得上广岚山门的一半了。院中有十二位仙奴与两位赵家的家仆,仙奴算不得正式的仆役,他们都是些无灵根却又一心求仙的凡人,放到外边也是凡人中的绝顶高手了,在这里却只能做些洒扫的差事。就连端茶倒水,都只能是家仆才能做的事情。另外家仆也是管家,与一段时间内卢玳与赵家之间的传话人。 站在暮云碧这个院落中,看着行礼站在两边的仙奴与家仆。卢玳忍不住想到了自家的穷门派广岚山门,祖师爷回去,看见就剩下小猫两三只的山门,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呢。如果祖师爷落在了芸怀东洲的话,他现在应该回去了吧?如果没落在芸怀东洲…… “多谢二位,这两个小玩意,便拿去玩吧。”一边胡思乱想着,卢玳抬手拿出两只木甲兽,一只猫儿,一只雄鹰,分别赠与了赵睿旭与赵睿启。 “卢前辈无需客气。”两人客气说着,但还是接过了木甲。 “原来前辈还精通木甲机关之术?”赵睿旭一脸惊讶的问着,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满是毫不遮掩的敬慕。 “我并不精通这些,只是早年间偶然得到的。”卢玳也就是当初进哲勒山大福地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合用的东西。到如今,他修为实在窜得太快,又少有安定下来的时间,他法宝都毁了两件了,身上能拿出来恰到好处送给两个金丹,卢玳算来算去就只有那些木甲了。 虽然大多数木甲都是毫无战斗力的玩物,但只是木甲的做工与灵性,就足以作为一件好礼物了。 卢玳虽然送了他们木甲,但只是出于礼貌,毕竟他们不是仆人,而算是这里的小辈,他的基本态度和刚见面的时候是一样的。兄妹俩厚着脸皮又待了一会,最后实在坐不下了,道一声别,两人告退了。 “哥,明天可还要再来?”暮云碧的门口,赵睿旭有气无力的逗着木甲猫,问着自家哥哥。刚才她是更热情的那个,实际上她也是更不情愿的那个。 “自安然是要来的!”赵睿启答得坚定。 “都这样了!”虽然他们也得了木甲,但从头到尾卢玳给的脸色可不好。 脸盲狱主修真记_92 “这位前辈本就出色,更何况比起……但凡还有一线希望,都得厚着脸皮来!”赵睿启咬着牙回答。 赵睿旭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默默点了点头。 *** 两个赵家的子弟离开,卢玳接连打出法诀,一道清冽的蓝色光膜包裹住了他所在的正屋,光膜闪动了两下,瞬息消失不见了。 看到如此情景,师父把石板拿了出来:“把两个小孩子吓着了。” “论年岁,他们绝对都比我大。” 这也确实没错,谁让卢玳的进境太吓人了。不对,不能让卢玳把话题带走了。师父心里想着,把要问的问题写在了石板上:“玳儿,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伴?” 卢玳已经是化神期,缓一缓无可厚非。虽然不是凡人,但是这人生大事,也应该考虑了。 “师父。” “嗯。”师父以为卢玳这声是叫他,可等了半天也没等他继续朝下说,“玳儿?找个伴?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我有师父了啊。”对曾经和师父一起逛街游人间的生活,卢玳觉得非常满意,而且由于最初他人生目标的改变,来自于师父的指点,所以卢玳觉得师父说的话和天道的真正目的比起来几乎是差不多的。 那要是在修炼的旅途找个伴,卢玳觉得师父非常合适。 师父感觉心口发热,感动又惬意,不过这些表情出现在龙头上,就龇牙咧嘴的有些狰狞了。当然,那只是在凡人看来,卢玳是非常清楚师父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的——原来师父这么容易被感动? “玳儿,我说的伴是道侣。” “道侣……啊!”卢玳恍然,话说,虽然他也遇到过不少或明或暗对他有这种意思的修士了,但是一直以来他本人都并没有这个意思。可是,明明上辈子他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找能抱着睡觉的另外一半来着。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他就没这个意思了呢? 一开始因为他太弱小了,道侣对当时的他来讲是多余的。可是随着他渐渐变强,为什么依旧没有想起来这件事情过呢?因为太忙了?应该不是。因为人的脸在他看来都一样?貌似也不太对,那是因为…… “如何?你可有合意的了?”师父见卢玳恍然大悟之后,突然有一脸沉思的沉默下来,忍不住把写着字的石板塞到了卢玳低着头的鼻子底下。卢玳看样子很像是被他点醒了心中的思念之类的,看着他这模样,师父心里忍不住升出一些酸涩来,这是嫁女儿的心态吗? 卢玳抬起了头,很认真的盯着师父看了半天,看到师父龙鬃都炸起来了,他才说了两个字:“师父。” “玳儿,别大喘气,把话说全了。” “师父,你做我道侣怎么样?” “轰隆!”师父没说话,外边也没下雨,可师父就是觉得有一道雷炸在了他的头顶上,他像是被这只有他自己感觉到的雷电劈麻了,硬直的站了好一会,才冻僵了一样,一动一顿的在石板上写着,“胡闹!” “师父,我没有胡闹,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一点,试问哪个正道修真,能接受你徒弟我在饮食上的小小嗜好?” 师父忽然觉得,自家徒弟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就刚才那两个赵家的金丹,要是知道了卢玳的嗜好,非得吓死过去。别说是他们,就是自己另外的几个徒弟,倒是不至于吓死,但八成会以为自己师弟/师兄走火入魔,或者被邪魔夺舍了。 *** “不行!”“轰!” 意识到竟然被带偏了之后,师父果断出声自己否决,于是挨雷劈了…… 毫无征兆的一声响雷,吓了外边的仙奴与家仆一跳。他们是今日刚被分派来暮云碧的,有了差事自然也有有了对赵家的贡献,有了更多兑换各种资源的资本。但如果卢玳是个不好伺候的,那他们就算丢了性命,赵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卢仙长,请问可有吩咐?”他们不敢进门,就在院外边朝里边喊着。 “无事。只是演练术法而已,你们离得远些,以免误伤。”卢玳话音未落,里边飞出来了一个玉瓶,落在说话的家奴手里,“且拿下去分了吧。” 低级的药物,卢玳倒是有不少,给这些凡人恰好不过。 家仆与仙奴们大喜,下去分药不提。 “师父,你去干什么?”打扰师徒俩谈话的人走了,卢玳一扭头,就看见师父已经跑到门口了。他一晃身,将师父拦下,“我的其次、再次还没说呢。” “……”师父不会说他是想跑路的,“玳儿,不管你的其次、再次,你先听我的首先:千年之后才我能化形。” 师父说完,等着看卢玳的反应。他以为卢玳会失落,会恍然大悟,会无奈放弃,会如何如何,但他绝对没想到是这样的——卢玳挠了挠头发,脸红了,瞟了师父一眼,又把脸撇开了。师父非常不想承认徒弟脸上的表情是羞涩!他这辈子还没从四徒弟脸上看到过羞涩呢! “师父,我……我其实希望你一辈子都不化形的,这样多俊美啊……” 师父曾经以为,他徒弟的脸盲已经非常糟糕了,后来发现,原来更糟糕的是他徒弟的琴技,但事实证明,他徒弟的口味比琴技还要可怕。现在,师父终于知道了所有这一切的症结所在!他徒弟从根子上审美就是歪的! 第86章 八十六祁维赵家 “你知道我会越长越大吧?”师父写出这些字的时候,完全是无意识的。 卢玳有那么一会竟然表现出了更少见的自卑——想当初他那么大,再看现在他这么大,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虽然元婴的时候,卢玳认为自己是会变成原本形态的,但那确实至少还要几十年。况且,变回原来的形态,也不代表和原来一样大。但是,关于体型的问题,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我会努力学习变化之法的。”那意思是师父长大,他就变大。 师父现在再投一次胎的心情都有了,突然,他醒悟过来自己和卢玳这么谈,只会越谈越不对劲。明说才是最正确的:“玳儿,我和你并无男女之情,只有师徒之义。” 这下像是被雷劈了的就是卢玳了,按理说他才刚刚意识到和师父可以发展出另外的关系,但为什么面对着师父的拒绝,心口有些不舒服呢? “徒弟知道了……”卢玳低头,感觉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毛都耷拉了下来,浑身上下都觉得恹恹的,明明刚才还那么兴奋。 师父看着卢玳,被他从个小毛头一点点亲手养大的徒弟,前世的时候虽有管教,但更多也是尽他所能的溺爱着卢玳。今生再见,无力的变成了他,但师父也是尽他所能不给卢玳拖后腿,并在精神上帮助他的。 如果可能,他也不希望这么打击这个天之骄子的孩子。 但是做卢玳的道侣?师父摇摇头,只有这件事不能答应,因为他对卢玳并无那份心思。 “师父,我去睡一觉。”卢玳说着,没等看到师父回答,起身就要朝内室走。 几十年没睡觉的修士,想去睡觉了,师父看着背影,在心里对自己说: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可又猛然一惊!不对呀,刚才那情况,分明玳儿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哪里会打击这么大?难道我想错了,玳儿实际上早对我有想法,刚才只是借机会说出来? 师父摇摇头,告诉自己别多想,这事已经断了,就让他断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93 师父想得甚好,却不知道天总是不如人意。 卢玳坐在内室的床上,皱着眉,其实他不是打击之下真的想睡觉了,他是真元不稳——《悟真篇》随心本意,最根本的就是要心中坦荡浩然,求而不得就是忌讳之一。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卢玳甚至想到了强抢,他要个晚上能抱着一块睡的,竟然还得不到?可那不只是道侣,还是师父。这苦情的滋味,竟然让他的心境有了一丝波动。 师徒之间的这层窗户纸,若是没捅破,可能他们俩就一辈子师徒相亲相爱下去了。既然揭开了真想,再想自欺欺人糊上窗户纸就没可能了。 卢玳想要师父,但不希望师傅痛苦难过的心情,还在想要的上边,所以用不得巧取豪夺的手段。却又放不了手,那该怎么办? 纠结了半天,卢玳突然笑了,暗骂一声自己真傻。还能怎么办?追呗! 首先,想办法让师父不再把他当做徒弟看待。 *** 半个时辰后,重新坐回原地的卢玳,盯着师父看了整整半个时辰。卢玳感觉有些心塞——想得容易!但到底怎么样才可能让师父不把他当徒弟啊!师父本来就是他师父啊!他也想一辈子当师父的徒弟啊!当然,道侣也是不可能放弃的! 两辈子以来什么经验都多,但就是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前纯情老魔,面上虽然一脸平静,实际上在心里对自己咆哮着。 卢玳太专注于自己的心情,所以没发觉,师父那边的心跳实际上也比平常狂暴了不知道多少倍。 师父原本也经常被徒弟专注的看着,但那目光是徒弟对师父的,好奇、憧憬、不解、天真、诚挚……无论如何,那是并无攻击性的目光。而不是现在这样,炽烈灼热得像是烧起来的火,让师父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已经兹兹的冒起烟来了。 师父最近总是想卢玳长大了,可追根究底,正是因为在他心里,卢玳是个孩子的印象更强烈,才会在对比之下,一次次的让他发出这种感慨。师父一直都没法自家的徒弟当成一个成人看待,无论他已经变得如何的强大。不过这下子,师父真的知道卢玳是个男人了。 只有男人,才会有这种赤裸裸的充满欲望的目光。 师父被看得如坐针毡,但比起没经验的徒弟,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这对这个初尝渴望滋味的徒弟来说,那反而会变相的成为一种鼓励。师父决定以平常心,或者至少表面上的平常心继续对待卢玳,总能让他慢慢冷静下来的。 殊不知,师父就这么端坐着在卢玳的眼神下一脸平静的看墙,哪里能算是平常心? 初恋老魔卢玳混乱了一会,首先发觉了这种不对劲,不由得暗乐:师父果然不是无动于衷,必定也是动心了的。他正想着如何利用,外边赵家家奴一声通禀,打断了他的思绪:“卢仙长,家主与两位长老,稍后要来拜会。” 卢玳差点就说:关我屁事!现在对他来说,什么好友,什么祖师爷,全都靠边站,能让师父心甘情愿的做他道侣才是头一位的。 但师父却如蒙大赦的叹了一口气,还好叹气不打雷,赶紧掏出石板写字:“玳儿,我如今的形态,若去实在是不方便,也就只好你自己前去应对了。” “师父,因为我倾心于你,所以你竟然连和我并肩而立,也不愿意了吗?”卢玳看着师父,还是那烧人的眼神,但配合着他的话,除了欲望,静海渲染出了悲壮的意味。 “玳儿,我不知道你这小子竟然还喜欢胡思乱想。” “那就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卢玳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永永远远、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 师父两辈子下来,也是清心寡欲过的日子,也有人想与他结成道侣,但大家多是平和的商量着。若无意就放手,充满了修士的淡然。曾经看到的那些追求和吹捧,大多也源于对方有着适合双修的体质,根本上还是为了修行。 这是头一次,师父看到了什么叫非卿不可的激烈,不是为了修行,只有纯粹得刺眼的情感。 师父忍不住扭过了头,不敢与卢玳对视。 “傻孩子,我们怎么可能永远在一起呢?”“轰隆!” 这次雷劈在卢玳脑袋上了。 “身为凡人,修仙成圣,脱出轮回,都做得到,不过是永生相伴,师父又怎么能试都不试就泄气呢?” 师父心说:我哪里是因为不能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泄气啊!但这话要是真质问出口,就更不对劲了。恼羞成怒的憋红了脸,不明白题怎么莫名其妙就拐到这种问题上去了? 他举着石板:“玳儿……” 卢玳的手摸着师父的龙爪:“师父,你想多了,徒弟说之前那些话,并非是朝着情爱之事去的。但只是徒弟和师父,难道就不能一辈子在一起了吗?” 被卢玳摸着龙爪原本对师徒俩来说是很普通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偏偏这次,一股酥麻感觉从指间传了上来,师父整只爪子都木了。 幸好卢玳很快放手:“师父,我知道你现在恼我失礼,我去应付那些赵家人了。还请师父消气。”行了个礼,卢玳走了。 独自留下的师父一肚子的闷气没处撒,这简直就变成了他无理取闹了! *** 仙奴们已经收拾出来了一处花厅,两个家奴正在摆放着灵果灵酒,卢玳一挥袖子,又添了几样果品,一坛灵酒也落在了两位家奴身边。 “且换上我的酒。” “是。”原本斟好的灵酒只能倒掉,两个家奴虽然可惜,却不敢偷喝一口,也不敢多说废话。端起卢玳给他们的酒坛,只是揭下专用来封坛的灵符,下面泥封的灵土还在,一股熏人酒香已经传了出来,举着酒坛的家奴顿时神色迷离,身体摇晃了起来。幸好另一个家奴,扶了一把,这才没将酒坛打碎。 醒过神来的家奴头一件事就是匆忙跪地领罚,可他的脸已经是涨红色,舌头伸直还伸不直,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怪你,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酒的劲头如此大。”卢玳摆摆手,“你们且站到一边吧。” 他抬手将酒坛摄来,拍开泥封,轻轻一扣坛底,酒坛自己飞了起来,一股清澈的酒液从酒坛中喷了出来,化作一道水龙,将包括卢玳自己的在内四张几案上的酒盏斟满。 如此一来,酒香弥漫了整个室内,站在墙边上的两个家奴,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但也扛不住身体摇晃了起来。 “你们到大门口守着吧,再待在这里,怕是要醉死了。” 虽然服侍众人是两人在职责所在,更何况稍后还有家主与长老前来,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泼天的大机缘了。但两人一点也不敢哀恳留下,毕竟要真是醉死那还好,万一稍后做出什么失仪的事情来,大机缘就要变成大罪过了。 两人赶紧退出去,刚要朝大门走,其中一人却停下了:“要不要叫卢仙长……” “看来仙长是没那个意思,我等也不要多话。”另一人对他摇头,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卢玳一个人坐在花厅里,指着酒龙转来转去,最后变成了师父模样,还是师父没穿衣服的模样……其实师父长大之后都穿着衣服了,这还是卢玳按照他小时候的模样放大出来的。虽然无外乎是一身鳞片,龙头狮尾,就跟屋檐上蹲着的瑞兽一个模样的。谁看着房檐上的雕塑会脸红心跳的?卢玳会…… 谁让这个像房檐雕塑的酒水模子,是照着自己师父来的呢? 初恋的卢玳仿佛也被酒水的味道熏得醉了,神情有些恍惚。 *** 此时,赵家的家主赵启奎,带着长老赵奎,另外一位外姓长老南宫佐理,到了暮云碧的门口。看见只有两个家奴候在这里,赵启奎与赵灸倒是没什么,元婴中期的南宫佐理顿时就面露不悦。 “这后生既要托庇于我赵家,可也太过高傲了些。” 脸盲狱主修真记_94 赵灸笑了一下,问那门口的两个跪地的家奴:“我看你们俩欲言又止,有何事,都说来吧。” 家奴感激的对着赵灸一叩首:“卢仙长并非不来,只是正在布置笑宴。”他俩虽然是赵家家奴,但并没什么靠山,否则也不会一直没能得到工作,最后被分派给了卢玳了。如此,卢玳若是见恶于家主,他们也得不到好处。如今当然是努力帮助卢玳说好话。 “哦?上次闲聊,这位道友于酿酒业颇有心得,怕是你们的备下的酒水,不合卢道友的心意吧?” “长老果然是明察秋毫!卢仙长确是备了好酒,只是闻到味道,我俩都险些醉死!”两个人说的是实话,吹捧起来更加卖力。 “哼!原来非是清高,而是阿谀小人了。”南宫佐理又是一声冷哼。 “我等不要站在门口了,还是进去品品那美酒吧。”一直没说话的家主赵启奎终于发了话。 “家主,我赵家家学渊源,且近日主家正要来人,还是不要随便什么人都接进府来,免得……” “南宫叔叔,既有好酒在前,哎?我已经闻到酒香了,你们可也闻到?我们不谈公事,只谈风月,如何?”赵启奎哈哈笑着,拍了拍南宫佐理的肩膀,已经走了。 跟在赵启奎身后的赵灸对着南宫佐理冷哼一声,追上家主谈风月去了。 南宫佐理的脸更阴沉了,他虽然是元婴,也比赵灸辈分更好,但他与赵灸都是长老。且比起其他渐渐隐于幕后,专心修炼的赵姓长老,化神的赵灸反而是今年被推上前台,赵姓的代表人物。论身份,南宫佐理还要低他一筹。对方的这声冷哼,他只能受着。 原本以为卢玳这个外来的化神,该是成为外姓势力中的又一助力,赵灸当初亲自去迎接,大概也没怀着什么好心思。只是没想到赵寅的儿子太过蠢笨,送上来的助力让他结了恶果。卢玳一个外姓,反而被赵灸拉拢过去了。 要卸任的赵启奎也一直态度暧昧,并没表现出属意任何一个后辈的意思。 南宫佐理心思百转,花厅已经近在眼前。 *** 赵启奎进门的时候,酒水已经从师父的模样,化成了一个酒壶,悬在屋顶上。 “好酒!好酒!在下赵启奎,闻香而来,还请卢兄不要见怪!”赵启奎身姿伟岸,面貌英武,一眼看去倒像是个凡人的青年将军,他笑得肆意张扬,更增豪爽。他进门一看卢呆,也是眼前一亮。虽然从赵灸处知道这位卢道友姿容出众,风度倜傥,但原想着修真者十个里九个不都是如此?真见到才知道,果然是如明珠美玉一般的人物,旁人若是拿来与他相比,就变成了鱼目顽石。 赵启奎的洒脱在卢玳眼里当然和其他人无甚不同……他只知道今天来的人里,有一个是赵家的家主,而赵启奎走在另外两人前面,应该就是了。 但赵启奎明显要表现亲民,卢玳也配合他:“酒虽美,也要有识酒赏酒品酒之人,赵兄请。”卢玳一拱手,将赵启奎迎到上座,有对着赵灸和南宫佐理的方向一礼,“赵兄,这位是……” “在下南宫佐理。”刚才阴着脸,一个劲的反对将卢玳纳入赵家的南宫佐理,这时候反而一脸温和谦逊,“卢贤弟龙姿凤章,真是让人一见心折。” “南宫兄谬赞了。” 四人至少见面的这一刻,还算愉快。待分宾主落下,赵启奎端起酒盏正要喝,南宫佐理突然问了一句:“听闻卢贤弟,入我赵家,为的是进小转轮八卦洞天?” 这一下众人把酒盏都放下了,从进门开始一直哈哈笑得赵启奎眉头也皱了起来。赵灸刚要说话,却突然又闭上了嘴。 “正是。” “实不相瞒,我长芦赵家,原本乃是祁维赵家的分家。祁维赵家正是浦黎西洲的十二个超等家族之一。”南宫佐理知道卢玳对浦黎西洲这些家族并不清楚,所以说得很是细致,“进入小转轮八卦洞天的八个入口,就掌握在这十二个超等家族手中。每年八月,这些入口会开启,谁进去,谁看着,都由他们说得算。” “南宫兄有什么指教,恕在下愚钝,还请明说。” 南宫佐理喝了一口酒:“原本卢兄要一个名额,对我赵家来说并非难事。但是如今……小转轮八卦洞天出了些变故,今年莫说是我长芦赵家。” “我可能知道,是何变故?” “还请卢贤弟见谅,事关机密,暂不可说。” 暂不可说,你之前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虽然这三人在卢玳面前都是一个样子,但他们一个看戏,一个揣摩形式,再加一个不怀好意,卢玳却看得分明。他也不恼,反而觉得有趣——至少南宫佐理是把卢玳当成隐世苦修不解世事的那种修士了,他们要把卢玳推出去做主角,卢玳怎么能辜负对方的这份心意呢?只是到底戏怎么演,到时候可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唉……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坐等了。” “也不一定要等。” “可南宫兄方才不是说……” “我们进不去,但是祁维赵家进得去啊。” 第87章 八十七胡闹 “南宫叔叔!此事莫要再提!”赵启奎将酒盏一放,面色沉了下来。 “家主何必动怒?卢兄不知,祁维赵家的使者前日恰好来此,以卢兄的品貌,家主只要代为引荐,对方必然乐于……” “多谢卢兄的美酒,今日还有些事需做,我等先告辞了。”赵启奎站了起来,赵灸与南宫佐理只能匆匆和卢玳道别跟上赵启奎。 “南宫叔叔,还请别走,我有些事需问问您。”南宫佐理出了远门就要离开,却被赵启奎叫住了。 南宫佐理打出一件法器,将三人罩住,以免他人窃听,这才边走边说:“家主,您要问的是什么我知道。我只觉得这卢玳来的时机太巧了些,他又有意进小转轮八卦洞天,既然如此,不如用这件事试探一番。若他并无什么蹊跷,自然是不会应下。” “不但不回应下,还会激怒对方。”赵灸冷哼一声,“南宫兄,你若是真想试探,法子多得是,真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他若是真心投奔我赵家,难道还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吗?” “卢玳一个化神,哪里去不得?与我赵家无恩也无仇,何必在此受委屈?况且,卢玳虽然对浦黎西洲的大势不太清楚,气度见识修为都不是寻常散修能教导出来的,无缘无故给自己树敌?南宫兄,我看你最近有些魔怔了。最好寻个日子,闭关修心去吧!” “赵灸,你什么意思!”南宫佐理面色一沉。 “我什么意思,你自当该知道。”赵灸揣上袖子,冷眼看着南宫佐理。他那番话听着是有些诅咒的意思在里边,但也有他的真心规劝。赵灸年少时还曾得过南宫佐理的指点,也是有一份长辈亲情在里边的。但自打家主赵启奎的修为到了道胎后期,南宫佐理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修为再无寸进对一个元婴来说倒是不算稀奇,但是他行事作风也越来越不对劲。 “你!” “南宫叔叔,对卢道友之事,您确实有些过了。”赵启奎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抬手打断了两人,“赵灸,你方才的话也过了,还不与叔叔道歉。” 赵灸不觉得也有错,但是给家主颜面,拱手为礼。 “我自会找旁人招待卢道友,南宫叔叔,赵灸,你们各自去忙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95 对着家主点点头,南宫佐理看都没再看一眼赵灸,扬长而去。他这一走,隔绝刺探的法器也带走了,赵灸打出了两道符咒。 “三哥,你方才为什么不制止南宫佐理,还传音让我不要说话?” 赵启奎又加了两道符咒进去:“因为我也觉得这卢玳出现得有些怪,外海到底有什么岛屿秘境,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好地方早就有主了。这些靠着荒岛修行的散修,无家无势又资源匮乏,修成个金丹就是极限了,无声无息的修到化神?你也说了,卢玳不是寻常三修能教导出来的,那他的身份就古怪了……” “这个我也想过,但要是谁把这样显眼的人送来做奸细,那就太傻了。既然不是奸细,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那还是结好为上。” “我也知道不是奸细,但也有可能是仇家。” “这……我赵家向来约束子弟甚严,哪里会结下如此处心积虑的仇敌?” “那可说不准。” 两人说话到一半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正好看见赵睿启与赵睿旭兄妹路过。他二人看见家主与长老,当即让在一边。 “你二人是去见卢道友的?” “是。” “见过卢道友,来正院寻我。现在去吧。” 两人奇怪的互相递了个眼神,乖乖听命:“是。” *** 卢玳正在和师父喝酒,没动过的灵果可以重新收起来,灵酒既然已经开封,就算放回玉镯里,也无法继续保证酒香不散,自然是拿来与师父都喝光。 喝酒的同时,原来在桌上摆了一半的庭院,卢玳也重新拿了出来,与师父继续布置。师父一开始还有点坚硬,渐渐的也放开了。于是卢玳就趁着倒酒与摆放景物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朝着师父的方向挪。 他挪啊挪,把两个人从面对面坐着,变成坐成一个直角了,再继续努力,就快能和师父坐在一起了。这时候,赵睿启与赵睿旭来了…… 听到外边家奴通禀的声音,卢玳的表情完全僵掉了。 “玳儿,你不是说有些情报需要探听一下吗?快去吧。”师父却笑嘻嘻的把石板举起来了。师父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卢玳那自以为隐蔽的挪动,这两人要是再不来,那师父也只能跟着挪了。 也顾不得他俩绕着石桌的追逃行为,是不是能笑掉人大牙了。 卢玳可怜兮兮的看着师父,但师父很坚定的举着那个石板,卢玳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师父,那我走了。” 师父另外一只龙爪摆动,不过那动作与其说是告别,还不如说是抓蚊子…… 自认为稍早的时候和师父之间的关系,已经取得一点小小进展的卢玳,这一刻,心里是酸的。 对着师父心酸的卢玳,在走到外间见到赵睿启与赵睿旭时,已经恢复了高深莫测的化神修士模样。而这两个一见到他,都没给卢玳说话的机会,就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了地上。 “卢前辈!还请收我二人在门下!不!就算让我二人昨儿个炉鼎也好!”这么说的时候,身为难修的赵睿启还忍得住,赵睿旭这小姑娘已经抽抽噎噎哭起来了。 “哎?这是……难不成有人强迫你们与我双修?荒唐!”卢玳一甩袖子,有师父那样俊美的存在摆在那里,他哪里看得上都一个模子的人?这些人还一脸的委屈,把他卢玳当做什么了?! “不!不,卢前辈误会!前辈还请听我二人解释!只是……” 卢玳看赵睿启脸色,打出手决,一片蓝光将屋瓦罩住:“有话就说吧。” “我长芦赵家,原本是祁维赵家的分家……” 赵睿启这一说,又说到了祁维赵家,以及祁维赵家的使者上。 就像长芦赵家向烟波如絮阁收税一样,长芦赵家每百年得给祁维赵家上供,使者就是来收贡品的。今年祁维赵家派来的使者名赵磐,既是元婴老仙,又是祁维赵家嫡系中的嫡系。本来这样的人物,是谁都想上赶着巴结的。但赵磐这个人,知道他的却都敬而远之,因为他修炼的《鱼水交泰》心法,乃是走采补一路的。 原界之中,给其他修士做过炉鼎,也多有日后成就非凡的存在。但前提是,曾经的炉鼎主人不是苛刻贪婪之辈,否则被受用几次,道基怕是就要坏了,再也难以修行,最多也就是比凡人长寿点而已。 赵磐恰恰就是最贪得无厌的主人,听闻他生身父母原本也是两位大能,但因为一次斗法失误,赵磐是个早产儿,天生体弱。这两位大能本身就父母天性对赵磐喜爱呵护,又心怀愧疚,各种宠溺。待他少年时,身体早已将养得大好,这对父母却既怕他修炼伤身,又担心他枯燥乏味学不下去,于是这才寻来《鱼水交泰》功法,又搜罗来大量男女供他作为炉鼎。 如今,赵磐之母在渡劫时身死道消。赵磐之父虽然同样渡劫失败,却转修了散仙,依旧护持着自己儿子。 该说赵磐比起卢玳见到的第一个赵家人赵寅还要糟糕,只是谁让赵磐的爹娘比赵寅的爹娘强悍得多呢,寻常修士这么来早就入魔了。 “赵磐为人性格傲慢古怪,且还……还……”赵睿启脸色忽红忽白,但还是咬牙继续朝下说,“还喜欢玩些古怪花样。莫说是凡人,就是有些道行的修士,甚至妖修,死在他手上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我二人愿对卢前辈发下心魔血誓,终生任由前辈驱使。” 赵睿启原本还不至于对卢玳和盘托出,毕竟这样一来,他们可是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但他们俩实在是被掌门赵启奎吓着了——赵启奎无头无脑的一句话,原意是要问问他们与卢玳说了什么,谁知道让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兄妹俩想歪了。 赵磐来的这几天,长芦赵家化神期以下的修士都是能躲就躲,道胎的都不敢随意出来。模糊传出消息来说是赵磐极端不满意,谁都知道是不可能让赵磐继续不满意下去的,而以家主的为人,也不可能强令附庸的世家交人。八成是要用赵家自己的子女堵上去,本家的好苗子动不得,必定就是他们这些分家子女要义不容辞了。 而分家的,能让赵磐看得上眼的,首推他兄妹二人了。 卢玳听这赵睿启一讲,忍不住有些奇怪,那个南宫佐理什么意思?让他去当赵磐的炉鼎?就算他没有脑袋,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不可能啊。这种举动,只会让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卢玳感到被羞辱,其他的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就算故意结仇,用这法子也太蠢笨了。 哎?不对。卢玳摸摸下巴,南宫佐理的举动,倒是还可能又其他的解释。 “卢前辈,若是您实在为难,那就算只是将我妹妹收下,也好。”卢玳沉默,又把喜欢多想的赵睿启吓着了,他以为卢玳这是不想与赵家作对。 “哥哥!”赵睿旭大惊,扑向赵睿启,“你说什么胡……” 妹妹话还没说完,就被哥哥下了禁制了当场昏睡过去了。 “我修为比妹妹高上一些,听闻那赵磐也是更喜男子。我即便不能讨得他欢心,撑个十天半个月不死总是可以的。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 “我收下你二人了,稍后便搬来住吧。另外,你且告诉我,那赵磐住在什么地方?” 赵睿启高兴了还没一会,就被卢玳的那一问吓得面色青白:“卢前辈,虽然您是化神,但是,以您的姿容太过,以那个赵磐的丧心病狂,怕是依旧会做出些无理之事。” “你无需担心,我自有自保之力。不过,我看你今日也是吓得狠了,先带着你妹妹去搬家吧。这院子里的房屋随你们挑选,明日我再与你说关于赵磐之事。另外,我早有心仪之人,收下你二人也只是看你们兄妹情深,帮一把而已。待事情了结,你们自可离去,不要多想。” “是,多谢卢前辈。”赵睿启越发欣喜感激,弄醒妹妹,拉着还迷糊的赵睿旭一起叩拜。 *** 这边兄妹俩一离开,卢玳立刻回去找师父。修真者身轻,不该有脚步的,卢玳却特意加重了迈步的力道,让师父听到他来了。 师父转过身来,石板递过去,闹不清楚的情爱之事还是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明显又问题:“玳儿,先是此处的家主,接着又是这兄妹俩,你可有事瞒着我?” 脸盲狱主修真记_96 “之前以为不过是挑衅的小事,就没对师父说,现在,我确实感到不对劲了。这不是就立刻来找师父了吗?” “……” “……” 卢玳说完那句话,师父等了半天他说正题,可是卢玳就闭口不言了。 “说啊。” “虽然就是不到半天的时间,但事情挺多,徒儿现在有点累了。师父,你就让我这么站着说话?” “座位很多。” “师父不会不认账了吧?说过让我坐你腿上的。” “之前不是坐过了吗?”对于这样的卢玳,师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举着石板的爪子都有点发抖。 “就那么一会,师父就当履行诺言了?”卢玳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摆明了一副:你不让我坐,那我也就不说了。 师父气得龙鬃都炸起来了,真想扔他一句:不说就不说!赶走这个小混蛋。他问有没有问题,追根究底还不是担心卢玳的状况? 将满嘴龙牙磨得咯吱作响,可师父最终也是拍了拍大腿:“来吧。” 卢玳乐了,身体化为一道白影,带着一阵欣然和风,坐在了师父的腿上,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搭在师父胸口,被师父干脆的一巴掌拍掉。 好吧,现阶段还不要得寸进尺了。卢玳把手脚老老实实放好,开始将今天的事情讲给师父。 *** “赵家这三人的举动都有些怪异。”师父安静的听完,眉头越皱越紧,两条龙须都翘了起来,在空中一抖一抖的。 “师父,我想去见见赵磐。” “不行。”“轰隆!”师父直接开口拒绝,一道雷落下来,师父和卢玳一块被打了。正好这时候师父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触电,龙须绕在了卢玳的耳朵上,轻轻缠了两下,低于体温的触感,让卢玳从耳朵一直麻到头皮,这可真是比闪电的威力大多了。 师父没发现卢玳的异样,匆忙收回龙须,不小心在卢玳脸颊上蹭了一下,以至于卢玳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短短的红痕。 这下师父可吓了一跳,伸出龙爪,又立刻收回来。他可没忘每次给卢玳顺毛,都变成了薅毛,这要是一爪子下去。不对,是他当局者迷,头发被拽掉是因为毕竟纤细,但修真者血肉凝实,只是日常的碰触,该是伤不到卢玳的,于是爪子又抬起来了。 卢玳发现了师父的意图,赶紧抬起了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师父。 结果,师父再一次的把自己的爪子收回去了——看情况就知道没事了,可不能再闹出些“误会”了。 卢玳失落,师父把石板拿起来了:“不行。若是赵磐的传闻属实,你若去了,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师父,一开始我也是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当作没听懂。但南宫佐理提到那赵家使者的时候,我便有所感。只是感应太细弱,被我忽略了过去。到后来赵家兄妹与我讲赵磐其人的时候,感应陡然间就明显了起来。虽然我闹不清具体是如何的感应,可是我知道,这人我必须得见。” 师父顿时犹豫了,可还是不放心卢玳前去:“若这感应是示警呢?” “师父,你也知道,这种明显有了感应的事情,无论吉凶福祸、机缘劫难,都是不能躲的。若是躲了,必定好变坏,恶上加恶。” “可推算过?” “推算过,可是事情与我本人关系太过紧密,推算不出什么。” “务必注意安全。”千言万语,事到如今师父也只能在石板上刻下这六个字,只是他用力太过,一笔一划铁画金钩,深入石中,怕是这石板要换了。 卢玳摸摸师父的爪子:“师父,原本以为三十七年的杀戮已经是大劫难,却没想到要回家,依旧困难重重,说不定你我就要葬身在此了。” 师父皱眉,不明白卢玳怎么突然间这么患得患失起来了?这可不像是他的四徒弟,但是,卢玳字字哀痛,句句真情,闹得师父也不由得心中酸涩起来。 “所以,师父,你就应了徒儿吧。至少别人徒儿临到最后,还……” “胡闹!”“轰隆!” 伴随着一声炸雷,师父一把就将卢玳扔出去了。 第88章 八十八又见狐王 赵睿启与妹妹离开,先去见了家主。 赵启奎听闻之后,更觉得卢玳可疑。寻常修士谁会没事找事?尤其明知道赵磐性好渔色,他自己又姿容出众。除非是他有别有所图。 不过赵启奎却没说,也没拒绝赵睿启带卢玳去见人,反而叮嘱他,卢玳若是再提要求,他就干脆带路。 赵睿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不敢违逆家主,自然诺诺应是。 *** 第二日一早,卢玳果然就将已经安置好了的赵睿启叫来,让他带自己去见那个祁维赵家的家主。 赵睿启又劝了劝卢玳,这已经算是不遵家主之令了。只是家主对他所说的,赵睿启是不敢告诉卢玳的。最终,看卢玳打定了主意,也只能带他离开暮云碧。赵家占地广阔,用走的是不可能的,两人踏着法器在离地三尺的高度飞行。 “赵磐歇在彩云惊梦楼,那里原本名无迹楼,这名是赵磐来了之后改的。”卢玳对楼的名字不太感兴趣,但是左右路上无聊,赵睿启说,他也就姑且一听,“赵磐不知自己来了,随行的还有四五十人。他每日大多时候都在楼里寻欢作乐,但只在卯时一刻的时候会出楼,带着下人与妖宠到迎风亭去。” “所以现在我们失去迎风亭?”卢玳这才明白赵睿启怎么会说到这么一件事。 “是。且那赵磐的狐狸也很奇怪。” “狐狸?”这就该是赵睿启说的妖宠了。 赵睿启点头:“那狐狸,是极为少见的金色皮毛,也不知是从哪里寻到的异种令狐。” “……”卢玳的动作一顿,金毛狐狸,他所知道的只有那么一只,但也只是芸怀东洲的,说不定浦黎西洲也有一只呢? “前边那座山上的亭子就是了。”赵睿启没发觉卢玳的异样,他所指的方向,云雾中露出红亭的一角。 赵睿启刚放下手,就有十几名修士,大模大样的从高空中直接飞向凉亭。在长芦赵家,即便赵家的家主都不会如此破坏规矩,这些人当然只可能是有特权的祁维赵家使者一行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97 “你且回去吧。”卢玳对赵睿启说,就算对方还远在天边,赵睿启的脸色已经变得极端难看了。即便真的遇到个魔修,大概赵睿启都不会这么害怕。可想而知,赵磐在这些赵家子弟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了。 赵睿启恨不得立刻就消失不见,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卢前辈,您真的一定要见他?” “放心,我自有打算。不过,你确定还要和你妹妹住在暮云碧?说不定我稍后会把赵磐带回去的。” 卢玳只是开玩笑的一说,可已经吓得这年轻人面白如纸了。谁让他死活也没想到,这位化神高手,真的“自甘堕落”呢? “与你妹子搬回去吧。” “可是我……”昨日刚为求卢玳的庇护而搬来,今日看情况不好就又搬回去? “些许脸面,难道还比你和妹子的自由重要?”卢玳随心而为,迈进无天大阵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想家了。可如今又生变故,有家归不得。赵睿启对妹子的回护,让他想起来自家师兄师姐了,也就对他温和了些。 听卢玳如此一说,赵睿启眼圈一红,对卢玳长揖一礼,独自去了。 *** 赵睿启匆匆朝暮云碧赶去,却没想到半路上被族兄叫去,说是家主有召。赵睿启以为还是如同昨日那样,家主问他些卢玳的言行,虽然心中有愧,但也只能去了。 “方才你们去见了赵磐?” “还未曾见到赵磐,在能看见迎风亭的地方,卢前辈便让我回来了。”赵睿启暗道一声果然,“家主若是现在赶去,怕是能见到……”他有心劝家主帮衬卢玳一二,但赵启奎瞥过来的眼神如刀,锋锐渗人。赵睿启更觉得眉心一疼,匆忙低下头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若是卢玳与赵磐有什么……你与睿旭住在暮云碧却是恰好。”赵启奎思量着,“从今日起,你二人便是卢玳的从人了。” 赵睿启顿时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强忍着眉心仍未褪去的疼痛,抬头想要恳求,但赵启奎瞪他一眼。赵睿启顿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不止话说不出口,就是意识都有些不清,整个人委顿在地。 赵启奎慢悠悠的走到他背后,在赵睿启肩膀上拍了两下。第一下,一股真元自赵睿启的肩膀进入他体内,理顺了他体内伤势。第二下,赵启奎收走了自己真元。赵睿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 “怎地如此不小心?”赵启奎将一瓶伤药递过去,“你与睿旭都是我赵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我早已挂心你们的人生大事,如今终于是放心了。切记伺候好了该伺候的人,至于家里……你们有空的时候再回来看看,就好了。” “是……多谢家主。”赵睿启拜谢,退了下去。 他走到外边,晴好的阳光照射下来,让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原来,那些传闻都没错,家主确实是要将他兄妹送与赵磐的。或者即便没被送给赵磐,那总归也是要送给其他人的。分家子女,又是灵虚道体,本来就是该当的事情。可笑他还一直对妹妹说,只要他们潜心修行,总有出头的一天的。实际却是,他们的努力,就和努力吃肥自己的猪,没什么区别。 *** 同一时间,卢玳正在走向迎风亭的路上,至于亭子里的赵磐也早就看见了卢玳。 所以,但卢玳一路朝亭子走过去的时候,没有谁出手阻拦。 赵磐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如粗粝磐石,一脸的莲蓬胡子,环眼、狮鼻,盗匪屠夫一样的面貌。可他现在抱着金色狐狸侧躺在一张软榻上,一身香气扑鼻,头上梳了个灵蛇髻,耳坠明珠,项挂宝石,身穿粉白色的霓裳,一抬胳膊,手腕上的玉镯、金镯、晶镯彼此碰撞叮当作响,五根粗粗黑黑的手指上各种戒指闪瞎人眼。张口说话,那声音更是如莺啼雀鸣细腻委婉:“嘻嘻!你这人……真是有趣。这赵家的都避我如同蛇蝎,你怎么反而送上了门来?” 头一次见着这般尊荣,这种打扮的,就算修士,十个人里也得有九个半面色丕变。 但身为一个脸盲和音痴的卢玳,赵磐在他眼里是很正常的“有大胡子的喜欢熏香的男人”而已。 “因为我对金色的狐狸有些好奇。”卢玳看着金毛狐狸,真的是很眼熟,但他对狐狸的脸盲虽然没有对人的那么严重,可还是不能确定。 “这可是我救下来的小乖乖!”金毛狐狸的脖子、四肢和尾巴根上都套着一枚金环,躺在赵磐怀里的模样,老实得近乎于呆滞。 “确实是很乖。”卢玳点点头,这凉亭里本该有的石凳不知道去了哪里,若坐在栏杆上距离赵磐太远,卢玳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软榻的边上。 “你这是……勾引我,还是挑衅我?” “都不是。”卢玳猜测,这是个浑人,又是个极爱享乐之人,“我是来找你玩的。” “哎?”赵磐坐了起来,“如何个找我玩? “在下卢玳,原本是个乡野散修,因为太过无聊,这才入了长芦赵家。可没想到,入了世家之后更加的无聊……” “你这可说对了!”赵磐一击掌,“什么世家,什么大族,看起来威风赫赫,实际上是憋闷至极。” “只是,赵家的名头终归是不错的,衣食也还算合意,我刚刚投奔了赵家做客卿没两天,如果就这么挨不住寂寞走了。怕是我前脚出山门,后脚就会被扫地出门。恰在这个时候,我知道赵兄来了——他们还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赵兄的事。可是我却打定了主意要见赵兄,因为只有您才是我最合用挡箭牌。” “哈哈哈哈——”赵磐大笑,“卢玳,其实很多来找我的热播,都是要来让我做挡箭牌的。不过,你可是头一个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的。” 他一挥手,守在迎风亭四周的修士行个礼,瞬息就没了踪影。 “那赵兄可愿做我的挡箭牌?” 赵磐面对着卢玳,左瞧瞧右看看:“我知道你不是来找玩的,而是必有所求。但是你说得很好听,而且你的眼神也让我很舒服,所以,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娇嗲,可是元婴老仙的气势却渐渐鼓胀了起来,卢玳被压得胸口阵阵发闷。 赵磐是使诈?还是他真的与传闻不同? 可供思考的消息还是太少,而赵磐显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卢玳犹豫了短短的一瞬,拿定了主意:“第一,我要你怀里的金毛狐狸。第二,我要进小转轮八卦洞天。” “你要我的乖乖?!”赵磐一脸惊慌的抓着狐狸搂进了怀里,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惊慌自赵磐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了好戏的恍然大悟,还带着点仿佛做梦一样的神往“你……你不是浦黎西洲的修士!要不然!这么一想,还真是让人心酸又心醉……” 卢玳莫名,这位到底想到什么去了?不过,那种压抑的气势消失不见了,说明对方现在已经收回了敌意? “给。” 不止收回敌意,赵磐真把狐狸塞进卢玳胳膊里了。这让卢玳更加意外了,这么轻易? “我就说我家乖乖的狐品,不会是真的独守空闺,他的戒心也太强了。不过……”赵磐瞟了卢玳一眼,“你和他也算是匹配,一个化神,为了他追到我浦黎西洲来,还敢为了他直接来找我,可真是……” 赵磐打了个响指,金毛狐狸身上的金环同时变大自狐狸身上脱落下来,飞入赵磐掌中,赵磐摸了摸手里一堆戒指大小的金环,叹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白底绣梅的手帕,开始擦他的眼角——真的有眼泪。 金毛狐狸挣脱了束缚,蓝眼睛蓦地一亮,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晃了两下又趴了下去。最终看了一眼卢玳,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晕过去了。 卢玳有些明白他到底误会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现在最好别解释。 看这情况,赵磐放心之余,嫉妒的瞟了卢玳一眼:“他虽重伤未愈,但也不需担心,在你身边慢慢调理,总会好的。不过,你怎么没和他一块从小转轮八卦洞天的出入口出来?” “我是从另一条路自海上来,那条路只能过来,回不去?” 擦完了眼泪的谁怕被赵磐用来捂着唇角,他那血盆大口虽然掩于胡须之下,看不分明,但擦一下染了半个手帕的胭脂红,却刺眼的很:“嘻嘻~你那第二个要求,我也帮了,我送你们进小转轮八卦洞天。” 赵磐现在的语气,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但虽然和预计的有些差距,卢玳也算是目的达成:“那就多谢赵兄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98 “我就喜欢有胆量的男人。”赵磐凑过来摸了一把卢玳的胸口,“我原本是要在这里玩上一年半载的,但一是这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二是和你回去有更多好戏可看。所以,这也不算是帮你,你不用对我牵、肠、挂、肚。你现在便去收拾东西吧,明日我就带你回、家。” *** 卢玳原本是准备等到回了暮云碧,再询问狐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路上,就能明显感觉到狐王的爪子在他胳膊上一按一按的,卢玳只好匆匆布置了隔音的法阵。 狐狸睁开了眼睛:“卢玳,我传功于你,助你尽快身上元婴。” “陛下,你重伤未愈,冒然传功,大概还没能升上元婴,你也要没命了。”狐王是妖,即便走的是天狐道,身上流转的也可称为真元,而并非法寻常妖力。但毕竟修士的真元本质上就有不同,传功本身也会发生散逸,再加上转化的浪费,卢玳能收为己用的大概还不足三成。狐王想硬生生把卢玳推上元婴,那可是要拼命了,实在得不偿失。 “能把你的修为提升多少,就提升多少。”其实天锋看来,每次他听说卢玳,又或者见到卢玳,这人的修为都要朝上窜上一窜,且不是按照小境界窜,而是按照大境界的。天锋下意识就有一丝侥幸。 “先别这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卢玳一头雾水。 天锋叹一声,把事情从头讲来。 卢玳当时一脚踩中了铜牌,被传送到了大天魔修罗洞天。天锋与关问己等人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他们对大天魔修罗洞天知之甚少,但要送人进去。因为不知道人能不能送到一块,所以必然人不能少,还不能是修为低的。可是当时的情况越来越严峻,双方剑拔弩张,稍有不慎就会擦枪走火,高手哪里是能够动用的? 就在这个时候,某个小宗门的数人,跑来通报,说是有大量魔修现世。一开始这时根本没人信,甚至还被当成了是狐王一派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因为当时正是狐王收纳了这几位小宗门的修士。 可是,狐王收纳他们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的宗门叫广岚山门。 “难不成是我师兄,师姐他们?” “对,你两个师兄、一个师姐、一个师弟、一个仆人,还有些其他的门人。至少我被卷到这边之前,都安然无恙。” “不打扰你,继续说。”虽然想多问问师兄师姐的事情,但眼下还是放下儿女情长,先问清楚了大事的好。 正道修真的联盟无人信,就算是前来帮助狐王的门派,也有怀疑这是狐王用计的,甚至有些埋怨天锋,用这些小计量,没的让人看清。 终于有一天,天象预警了。芸怀东洲漫天黑红的云雾,翻腾如沸,依稀还能瞧见一张狰狞鬼面。 “豁冥北洲还有三千年寿数便要耗尽,天道气数不可逆,那就只有换个地方了。那地方的魔修早万年便派了奸细来到芸怀东洲。上次的万魔阵明着是魔道的手笔,实则也是他们在推波助澜。” “只有魔修?” “豁冥北洲为魔道鼎盛之所在,也怪不得那片地方的寿数损耗得厉害的。不过他们派过来的奸细,却不只潜入芸怀东洲的魔修之中。”狐王摇头。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会有狐妖反叛狐王,天锋该是他们最好的领袖了,那些狐妖反叛天锋,无论追随谁,最多也只是得到一点眼前的利益,只要思考得稍微长远一点,就知道忠诚于他们自己的王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卢玳是明白原因了。 “但陛下是怎么过到这里来的?” “那豁冥北洲的也把我芸怀东洲的修士想低了。”天锋傲然一笑,胡子得意的摇摆了一下,“虽之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但是大敌当前,总归大家还是能携手合作。我们破了对方的传送大阵,可无奈的是我当时距离太近,受伤又重。不知为何就从这边的小转轮八卦洞天里出来了。” 第89章 八十九误会的狐王 “你怎么落在赵磐手里了?” “……”狐王顿时沉默了,趴在卢玳怀里,闭着眼,跟睡着了一样。 知道这里边有事,但狐王不说,这事就只是和他自己有关,和他们逃亡应该没有太大联系:“此人在传言中是个色中恶鬼,无耻懈怠之徒,但从刚才他言谈看,这传言也是不尽不实的。” “这人确实好色贪心,而且脸色多变,比些魔头脾气都要怪异。我被他捉住的时间只有几个月,被他用各种手段的弄死的修士,没有二十也有十八。这也是为何我急于让你突破到元婴,这人方才口头上说要帮你,但他真正怎么想的,谁也猜不中。甚至到了明日,八成他这口头上的想法也变了。” 说到后来,狐王在卢玳怀里站起来,两只爪子在他胳膊上抓紧又松开。狐王当初也曾经重伤在身,露了原型,但也没像今日这样烦躁不已的。 卢玳看着狐王,总觉得除了现在是他们是被放在了某个大势力的眼皮子底下,束手束脚之外,让狐王这样的还有其他原因:“可是家中的情况不容乐观?” 天锋瞧了一眼卢玳,知道自己失了分寸,甩甩头,重新趴好:“我走之前还算乐观,各门各派精锐尽出,千多年不见踪影,以为都化成灰了的老怪物,也有不少冒出了头来。通道截断,豁冥北洲过来的那些魔修难成大事,至多带来些乱子。不过这终归是一场劫难,各门各派虽然算不上伤筋动骨,也也损耗颇多。不过,我碧乐丘小福地这次也出力甚多,我这狐王差点都扔在里边,那些正道修真还有什么可说的。况且,要平息各地的乱子,未来几十年乃至数百年,大家都有事干了。什么灭妖之事,该是每人再提了。” “那自然好。” “我怎么觉得你言不由衷?” “那确实是好事啊。”卢玳一脸疑惑,“我为何言不由衷。陛下,你是做贼心虚吧?” “你这人修!”狐王经典骂“人”台词又出,卢玳可真是好一阵子没听到过了。 谁让狐王不是那种大段大段解释的狐狸,他说得越多,卢玳越有一种违和感。狐狸还是那只狐狸没错,没让人抢了皮囊去,只是狐王有什么事情十分不想让卢玳知道。可又不是坏事,也与生死修炼无关,狐王貌似只是……不好意思? 高傲得鼻子能戳破天的狐王天锋陛下会不好意思?这要是平常人,八成已经好奇得抓耳挠腮了。但对卢玳来讲,狐王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呗,问题他的这种不以为意,反而让天锋更加……用卢玳的话讲,做贼心虚。 “不管什么事,还是先回到芸怀东洲再说。” “该是如此。”卢玳继续赞同。 狐王歪着头,看着卢玳,虽然越看越觉得他这表情言不由衷,但也知道继续纠缠这事,反而变成他自己无理取闹了。咬着牙,狐王叹一声:“我刚到这边的时候意识不清,并不能了解太多情况。待恢复了,又被那赵磐纠缠……”狐王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多的消息我不知道,可是,大概不止是我一个从小转轮八卦洞天过来了。” 卢玳却想天锋掉出来的时候,八成有那么一阵还保持了人形样貌的。而赵磐垂涎美色也算是救了天锋一命,否则天锋这独一无二的昱狐早化成法器、灵丹之物了。不过赵磐因色而起,不算好心,天锋也没必要怀感念之心:“芸怀东洲的修士,还是豁冥北洲的魔修?” “芸怀东洲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但豁冥北洲的怕是有不少,因为他们几乎是把小转轮八卦洞天占了。” “要不然这里的人没法进去,不过那是要有多少魔修,才能把小转轮八卦洞天占了?”卢玳是以大天魔修罗洞天作为参照,那些阿修罗的数量可是不少。到最后卢玳他们虽然占了二十个名额,但看最后进去无天大阵的阿修罗至多只有十二臂就知道。更高等阿修罗的杀敌奖励,应该和他们不一样。 小转轮八卦洞天虽然说里边的形态是迷宫,但卢玳觉得本质上应该也差不多。谁进去了想要喧宾夺主,真有些难以想象。 狐王叹一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小转轮八卦洞天里出来的。赵磐根本不理事,我能得到的情报十分有限。”没办法,他被局限在赵磐的居处,每日看见的不是风花雪月,就算是淫靡声色,他又不愿与那些人说话,能查知这点事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卢玳也知道狐王陛下的难处,给了他一个“辛苦了”的眼神。 ***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暮云碧。卢玳却在门口站住了脚:“陛下,与你说一件喜事。” “是何喜事?” “我寻到我师父了,其实我掉到大天魔修罗洞天之前,就已经找到师父了,那时候去碧乐丘小福地正想介绍你们认识。” “确是喜事,恭喜恭喜。”狐王振奋精神,向卢玳道喜。 脸盲狱主修真记_99 卢玳笑,心情舒畅的接下了狐王的祝福:“不过也有一件悲事。” “那又是何事?”天锋脑海里想起来的就是那次他们见到的烧死的婴儿,但看卢玳神色,该不会是又碰到了那等惨祸。 “我想和我师父双修,他不愿意。” 天锋先是有一种“果然,之前就觉得卢玳和他师父不对劲”的恍然大悟感,接着觉得,现在这种处处都凶险的时候,把心思放在这种儿女私情上好吗?但他陡然想起了上一次和卢玳在一块的经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那些紧张感就淡漠了许多。 “你师父如何说的不愿意?” “他说他太大了,而且修为太低了。” “年纪太大了吗?”天锋想来卢玳的师父这次的资质不好,跟在卢玳这边这几十年修为并没太大长进,容貌上大概看着反而比卢玳年长了。 “不是,师父说他身体太大了,我俩尺码上不合。” “这……”天锋虽是狐,但为了正狐仙之名,素来洁身自好,不占风月。卢玳如今这么一说,顿时让他脸上火烧一般,只是有毛挡着瞧不见红晕罢了。虽然知道卢玳有时候口无遮拦,但这也太……没羞没臊了吧! “我说我会精研变化之术的,到时候变得更大,也就好了。师父却又说他对我无情爱之欲。”卢玳却是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寻求帮助的人,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他……你们俩不愧是师徒,都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天锋觉得自己自己整个狐狸都快要熟了。 “啊?”卢玳一头雾水,肆无忌惮? “你师父并非对你无爱,他只是不愿处于下风罢了。你让他尝到了下风的妙处,要不了几次,他就对你死心塌地了。”虽然天锋对这师徒俩都够无言以对的,但毕竟卢玳才是他好友,劝慰的话,也自然更向着卢玳。 “竟然是如此?”卢玳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的。不过,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建议,试一下也并无不可。 *** “师父?”暮云碧的大门打开,师父从里边走了出来,当着其他人,师父和徒弟的称呼自然反了过来。 卢玳在暮云碧的门口站了半天了,里边的人一发现他回来,就匆匆忙忙跑出来站在门那边列队,也站了半天了。不但赵睿启、赵睿旭兄妹都被惊动了跟着站出来迎候。就是师父也被脑子灵活的家奴叫过来了。 卢玳一看师父,立刻就笑了,把狐王一举:“一冬,这位就是你大师兄。” 狐王一看师父,立刻就呆了——原来再次轮回,卢玳的师父不是凡人!再原来他想岔了啊!那些说出去的话该怎么办?还有,大师兄是怎么回事啊?卢玳又突然把他一举,狐王好悬没从他胳膊上掉下去。 “大师兄。”师父对着狐王行礼。 卢玳这师徒三……只,边说边朝暮云碧里边走,卢玳挥手,将两个玉瓶分别掷与两个家奴:“最近我就要离开,这两瓶灵药,是我多谢你们这些时日的照顾。” 众人跪倒在地连称不敢,在他们看来,卢玳并没有乱七八糟的臭脾气,为人又安静温和,之前他们已经得过一次赐药,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如今卢玳临走再次赐药,有仙奴大着胆子高喝一声:“祝卢仙长仙缘顺遂,踏破虚空!” 这道并非是阿谀,而是诚心实意。家奴还好,仙奴的地位在修士眼中甚至远不如凡人。因为凡人还是人,他们却比家畜还要轻贱。牛马尚且能耕种,鸡鸭可以下蛋熬汤,仙奴对仙人的用处,也就是个玩物摆设而已。 他们卖身于仙家,也算是财物的一种,就算是被打杀了,修士也不会有心魔产生。卢玳虽然只是将这地方当做了客栈,与师父在凡间游历的时候,师父多会给小二银钱。他现在是在修真者的世家中,那当让不能给俗物了。可他的行为,对这些人来说,绝对是大方宽宏的仙人了。 况且,用对他来说的无用之物换来顺耳的吉利话,卢玳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咦?你兄妹为何……” 赵睿启与赵睿旭兄妹没站在众奴仆的前边,反而站在了最后,且有些特意让前边的人遮挡住自己,卢玳走到最后才看见他们俩。却不知道,他方才的言行,让赵睿启下定了决心。 “家主吩咐,让我兄妹跟随前辈。”赵睿启拉着妹妹行礼,同时却又传音给卢玳,“家主似是对前辈戒心极强,似有敌意,还请前辈小心。” 今日之前,赵睿启对赵家满腔忠诚,愿献出生命血泪,乃至修真前途。赵家却将他二人当做凡人饲养的歌姬舞童一般。左右都是要跟着卢玳的,与其继续为赵家效力,却又让他们下贱对待,不如干脆跟了卢玳。 “跟随我?”卢玳莫名其妙,不明白赵家主人是如何想的,就见了一次面,客卿的身份也没给卢玳落实,结果就防备上他了?防备还把赵家兄妹送过来在,这是间谍,还是送羊入虎口,“我要去的地方极其凶险,到时候可护不了你们。” “我兄妹二人生死自安。”赵睿启说的干脆,一直依靠兄长的赵睿旭也咬着嘴唇说得坚定。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龙潭虎穴。他俩都宁愿选择万丈深渊,至少,是他们自己跳下去的。 但他们想的凶险所在是赵磐身边,却不知道,卢玳指的是小转轮八卦洞天。 *** 赵磐至少在面对卢玳的这件事上,信守承诺,第二天就着人来寻卢玳,招呼他一起。他们走时,长芦赵家有头脸的自然都跑出来送行。那些人更像是来欢送的,还有看傻子(卢玳)的。略过卢玳的眼神,有不解与怜悯,更多的是鄙夷。 卢玳哪管那些,赵磐自有云车,卢玳就抱着狐狸,带着师父,叫着赵家兄妹在云车上占了很明显的一块,如今正放下了棋盘在和师父对弈。 道别完了,赵磐回家的路上倒是并没什么耽误,赶路极快,但也花了半月有余,方才到了祁维赵家的所在。 往日卢玳所见的大宗门都是在山上,长芦赵家那世家也是在山里,没想到祁维赵家就不是了——那是一座大城。 大城上空灵气浓厚氤氲如云,就在这似云的灵气间,依稀看见灿金色的一爪半鳞时隐时现。 “龙?不对……龙气?”卢玳毕竟见过两条白龙,相比起白龙,这云层中的金龙就虚幻许多了。这并非真龙,乃是龙气所化。 “祁维城,乃是赵家的皇祖龙庭所在。”赵睿启解释,兄妹俩现在也知道了,卢玳竟然不是本地的修士,而且他要回芸怀东洲去。二人不但没有因此动摇,反而越加坚定,怀着离开此地,真正从头开始的心思。 行事也更加小心谨慎,寸步不离卢玳左右。 “难不成赵家的家主,同时也是个皇帝?” “正是。” “这倒是有趣。”不止卢玳,师父也来了兴致。天锋瞥了这师徒一眼,既为王又修仙的,不是处处都是吗? 卢玳也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着狐王。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一个行当,比君主更容易积累孽债,同样再也没有哪一个行当,比君主更容易赢得善功。 *** 距离祁维城越来越近,金黄色的巨大龙头蓦地从云层中穿了出来,云车上的修士大多发出一声惊呼。 那龙的眼珠动动,看了众修士一眼,就重新扎入云层中去了。卢玳却在龙头上发现一丝不对——通身金黄灿烂夺目金龙,左边龙枝桠处,却有一点仿佛血迹的鲜红。龙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怎么看都像是嘲笑。 这祁维赵家不知多少年龙气积累具象化的金龙,难道也看不上赵磐的为人处世?卢玳不认为这条龙会对一个修士如此关心。 思考间云车已经落了地,赵磐对卢玳示意让他过来,一边玩着一条血红色的手帕,一边问:“卢玳,你可要现在就进小转轮八卦洞天?” “自然是越快越好,麻烦赵兄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0 “不麻烦,你也正好让我看个乐子。”赵磐掩唇而笑,他说的话,越发让卢玳摸不着头脑,“来,你们与我去吧。” 赵磐却没给卢玳问的机会,他的手帕化作一层大红色的光膜,包裹着他与卢玳一行人飞了出去。他们在祁维城偌大的皇宫里通行并无阻碍,眨眼间突破无数禁制结界。直到众人面前的景象由明变暗,更有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光膜重新化为手帕被赵磐收在掌中,他伸手一指。在他们面前十步之处,赫然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假山,但假山下黑沉沉的山洞,却让人寒毛直竖。 有数名修士倏忽间出现在赵磐周围,他们身着龙袍,头戴王冠,显然都是赵家的王族。赵磐却视这些人如无物,指着山洞道:“那就是出入口,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一股黑气猛然从洞中涌了出来,一位王族打出金符,将黑气击散,洞中立刻传来桀桀怪笑。 “不进吗?”赵磐又问,一张血盆大口在胡须中张开。 卢玳把天锋交给师父,狐王乖乖的趴在了师父肩膀上。他眼睛看了一眼赵睿启兄妹,两人神色坚定,害怕虽然有,但依旧毫无动摇:“都别动。”卢玳以真元将众人拢住,掐动手诀,众人化作一道流光冲进了洞中。 “哎?!”进洞的瞬间,卢玳仿佛听到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一片黑暗也在顷刻散去,他已经站在了一座山上,周围莺歌燕舞芳草萋萋的一派春日景象。 “这里是小转轮八卦洞天?”卢玳不太确定自己进没进对地方,转头看着师父肩膀上的天锋。 “别问我,我不比你知道的多。” 第90章 仙墓 卢玳进入小转轮八卦洞天的瞬间,那洞口的光从黑变白。在旁观看的赵家人,包括赵磐在内都是脸色一变,可再要截住卢玳,已经迟了。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下一瞬间,洞口的光再次变成了黑暗,更有无数黑雾裹夹着狂笑的鬼脸,从洞中喷涌出来! 小转轮八卦洞天,之所以有转轮一称,因为洞天的出入口,虽然固定一点,每次进入却并非同一地点。但自从天锋跑出洞去,洞中就一直黑云翻涌,只在卢玳进入的时候,入口突然恢复了正常,可他进入之后,不但洞口重新变了回去,甚至原本只是隐于洞天中的邪魔,也一举冲了出来! 不过这些卢玳他们当然都不知道了,甚至他也有点不明白,周围这初春美景,实在是和洞外时看见的魔气汹涌不相符合。 “无论如何,先找人……”卢玳话未说完,一掌朝着赵睿旭拍了出去。 “啊!”突然之间,赵睿旭吓的尖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却没感觉到疼痛,反而左肩膀一湿,不知道被什么淋在了身上。 赵睿启一把抱住妹妹,翻身滚到了卢玳身后。半蹲的身体还没站起来,脚下大地陡然震动起来。 “起!”喊是这么喊的,卢玳真元裹着众人,却没向上,而是平着窜了出去。就在他们脚底下,一张貌似向日葵,但是花蕊中并非花籽,而是密密麻麻锋利牙齿,肉红色花瓣淋漓腥臭粘液的丑怪巨花窜了出来。 “咔嚓!”一声,牙齿咬合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另有无数根系从巨花周围伸展出来,却是朝上窜出数丈,才拐了个弯,追在了卢玳飞窜的身影后方。 赵睿旭突然口申口今,软倒了下去,有绿色的瘢痕从她的脖颈处向上延伸,眨眼的功夫,左半边脸颊也变成了墨绿。 “主人,这花的汁液有毒。”赵睿启扶住妹妹,一边喂下避毒的丹药,一边输入真元帮妹妹抵抗毒性,总算是让墨绿色蔓延的速度缓了下来。他对卢玳的称呼已经变了,且并未要求卢玳立刻救人,仿佛只是单纯示警。 “下面还有东西没出来。”卢玳看了一眼赵睿启,他话音未落,无数向日葵从地面下钻了出来,仿若一片花海,弹跳而起意图啃咬的向日葵此起彼伏,无数狂舞的根系抽打的声音仿佛炮鸣。 地面轰然裂开,幽深的裂痕仿佛一张嘴,从其中深处的墨绿色的活物,如同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向了卢玳。与“舌头”相比,向日葵竟然都显得小巧玲珑了。 他们四周的山石树木也颤抖了起来,一块巨石突然凌空飞出,其他稍小的石头贴合在巨石上,让这石头“长”出了手指和手臂。石手一伸,与舌头一前一后,朝着卢玳抓来。 卢玳一心二用,一边带着众人逃命,一边祭起正天印,小印轰然一声砸在石头巨掌上,竟然没将石掌击碎,只是歪了一歪,但也足够卢玳掏出夹击了。 “这是山傀仙墓!”天锋狐爪在师父肩膀上一拍,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太古传说中的东西,我也只是听我父亲当故事谈过。” 对狐王来说都是故事的东西,还以为是虚构的故事,当初也就没有教给卢玳,谁知道竟然还能碰见真的? “你父亲说怎么应付了吗?” “逃……” “……” 除了卢玳没功夫扭头之外,师父和赵睿启都忍不住送上“废话”的眼神。 “这是古仙墓,并非伪仙,还能如何?!卢玳,银麒玉辇呢?”现在五洲九海里的仙墓,大多是老仙(元婴)墓,极少数是散仙墓。修士们都认为仙人既然已经飞升到了仙界,当然,仙墓当然不可能存在于原界。可实际上,太古时,五洲九海洞天福地的循环还没有确立,陆地只有一片,也并没有仙界的存在。 当时人、妖、魔的修炼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上限的,直到一场各方势力的混战,大地破损,天穹坍塌。当时的大能,甚至于……圣人,才顺天道而行,将世界撕裂,同时以大威能的灵宝、至宝为根基,构造出了洞天福地,也才有了日后兆亿年原界的存续。 “毁了。” 听说逃命的法宝毁了,狐王也没太激动,他觉得就算那东西还在,也只是让他们多活上一时三刻而已——狐王都已经死心了,想着卢玳的运气,看来也用尽了…… 古仙墓,别看现在就是一座山巨人,其中的凶险莫说是他们这群,就是真的来一群元婴老仙,乃至于散仙,甚至仙界的仙人,也得撂在这。太古时的大仙,该是也有罗天上仙才能相比吧? *** “!!!”忽然,众人同时发现,他们不动了! “动不了了。”卢玳脸色难看。不只是他无法带着众人继续前行,实际上他现在只有五官能动,其他零件已经僵在了那里。 努力转动眼球朝后看,“师父,若是轮回,我一定还会去找你的。到时候师父可能应了与我双修?”幸好外边动不了,但是里边还是没被束缚住的,卢玳心中一动,原本在他心血中睡大觉的绿豆顿时被上拽到了紫府,又一动,绿豆已经跌坐在了卢玳雄壮神魂的背脊上。 卢玳神魂何其巨大,凡人在他面前犹如虫豸,绿豆这本来就虫豸大小的东西,那就如微沙一般了。 绿豆吓得哆哆嗦嗦趴在原地,神魂动了一动,同时一处鳞片张开。绿豆咕噜噜朝下滚进了张开的鳞片,它又哆嗦了一会,一股气息充满血腥却又温和的安抚着它。绿豆渐渐适应了这个新家,在鳞片的缝隙里翻了两翻,打了个哈气,又睡过去了。 紫府中的动静在现实中只是刹那,这时师父正在回答卢玳:“傻孩子,你怎么还记得这个?若你还能找到我,那我就应了你吧。”实则人海茫茫,又加他们死在了这地方,怕是魂魄都入不了轮回盘,又哪里还能有下次? “恭喜卢兄心愿达成!” 那边赵睿启也笑说着:“恭喜主人。” 面对绝对力量的差距,对手又不是有智慧或者说有弱点的生灵,死亡已成定局,那与其无谓的挣扎丑态毕露,比如坦然受之。虽然看情况他们死的时候,一样很丑就是了…… “师父,那你说要是我们这次没死,是不是你也能答应我?” “答应你。”师父答得无比干脆,都这个时候了,生命最后的喜悦了,不过是口舌上的答应还能如何。 师父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花,卢玳没了踪影。跟着脚下一空,众人一起垂直掉落了下去。四声水响,水花大作。落进水里后,众人才发现自己能动了,甚至赵睿启怀里原本动都不动的妹妹,也在冲出水面的瞬间咳嗽了起来。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1 “哥?” “妹妹!”赵睿启大喜,尤其原本蔓延到赵睿旭满脸的墨绿色已经褪了下去,她这竟然是不药而愈了。 那边狐王和师父忍不住对视一眼,卢玳虽然没了踪影,但他们现在却反而一点都不担心了——卢玳的好运气还是没用完的。 死中求生至于,师父却又有些无措了。怎么办,已经答应卢玳了。_(:3ゝ∠)_我可以不可以反悔啊。 狐王原本还想着找卢玳“澄清”一下,过去自己的误会,但是,既然他和他师父也算是两情相悦了,那就无需澄清什么了。真可真是太好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好运气。 卢玳不只是身体在他们眼前消失,他的识海陡然一震,多出了本不该在这里的存在。 只是用眼睛看,那是一大团纠结在一起的藤蔓。神魂接触的却是最本源的,所以那里其实并非一大团,而是两个。 一藤妖,一石精。 石与藤并未化人,依旧还是原本的模样,藤伸出一根嫩绿纸条,卢玳也将一条胳膊伸了出去。 “我为藤/我为石,大人如何称呼?”两个意识合在一起传递了信息过去。 “卢玳。”都到他识海里边看见本体了,他们的敬称卢玳倒是也不奇怪。看情况,他们不是像方药仙宗的长老那样,无意中碰进来,而是有意来寻的,该是还在外边时,就已经看穿了卢玳的神魂。 “卢玳大人,你既有正天印在手,自当可进我仙墓经受考验。若成,自可得我主人传承,之后送你与从人离开这一处秘境。只是我二妖在此地把守多年,终归私心渐生。若可让我们认你为主,待你通过考验,那整座仙墓尽可归你,只是要带我们一同离开。” “认我为主?”表面上听起来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不过事有反常,那馅饼里边就绝对是另有乾坤。这石与藤虽然修为恐怖,但是心智率直,怕是比凡人的孩儿都要纯净,卢玳也就问得干脆,“为何?” “我们在此……上不得天、下不得地,不得死也不得生。离开之后。我们也会谨守契约,供你役使。”对方传递过来的精神波动一直都是平平的,到此才突然发生了些波动,“至于选定了卢玳大人……因为大人你也同为大妖转世,你的神魂高于主人,认大人为主,当可破了主人的禁制。” “若破不了呢?” “大人神魂也应无碍,只是肉身要受些摧折。不过,还需大人知道,即使我二妖认主脱离,也会留下分身在此,仙墓外围宝藏自可随大人取用,仙墓内的宝物倒是却依旧是动不得的。” 他化神的修为,元婴的小天劫都没受过。石与藤口中的摧折,绝对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分出分身,你们的修为还剩多少?” “六成。”两妖坦荡,况且,他们非与卢玳认主不得脱离此地,说谎到时候也是无用。 “我答应。”卢玳只是在心中略作掂量,就算只剩下六成,这两个也依旧是极为凶悍的妖怪,当即应下了石与藤。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觉得这地方很太平。但是自打十八岁的时候跟着悾蓓子离开广岚山门,貌似太平日子就烟消云散了。并且随着修为的增长,这种情况还在愈演愈烈,卢玳急需让自己变得更加强悍。只要回报足够丰厚,那么冒险就值得。 “大人便先去经试炼吧。”其实石、藤现在本可以当即认主,二妖也可尽早脱离此地求得自由。只是他俩却要履行对上一任主人的承诺,为他的传承找一个合格的试炼者。 *** 石、藤弹指间消失在了卢玳的识海中,庞然大物的卢玳闭了一下眼睛,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对肉身的控制。他悬停在一个石洞中,石洞的地面明显是被人力削平了的,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花纹与点缀。 身上的束缚一松,卢玳落在了地面上。他眼前的石壁轰隆一声坍塌,露出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这应该就是试炼之路。 卢玳走了进去,以化神修士的眼力,相隔数百里都能清楚的瞧见一只蚊子,但在这里,卢玳能看见的只有身前三步。他停住,试着元神出窍去探看前方的空前,可是…… “哎呀!”元神刚窜出去,就撞上了不知名的屏障,瞬间被弹飞了回来。这是化身之后头一回动用元神,也算是出师不利了。揉了揉头疼的额头,卢玳明白,看来这地方就是不让他看清楚眼前。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卢玳就这么一直一直朝前走着,从来都是一样的速度,并不以身法向前飞掠,他眼前的景色四周的环境从来都没有变化过,就只是黑暗的石洞,仿佛没有尽头…… 突然有一次,他一脚踏出,三步远的黑暗也在瞬间后退了过去,他从那条石道,来到了一间石室。 “第一关已过。”本体的石、藤就在这里,他们也依旧不用人形,而是一眼看去大团藤蔓的模样,实际上却是藤中有石。 “我走了多久?” “三十年。不过,外边的时间只是十天。” 卢玳点点头:“第二关何时可闯。” “……”即使知道卢玳神魂不凡,石、藤也不由得多看了卢玳两眼——他并非是第一个进入仙墓,且有机会经历试炼的。但是,第一关说来容易,能闯过的却也寥寥无几。都说修真无岁月,一次闭关百十年就那么过去了。实际上是修炼时过分专注,或入定时心神沉入识海,忽略了时间的流动。 而不同修为的修士,在洞中的基本时间也是不同的。化神修士的是三十年,在黑暗压抑的洞窟中,无人陪伴,甚至不见走兽与昆虫,单独一人的修士,面对的不是一条只有十年的路,而是三十年的未知…… 若是凡人在这种环境下,即便食物充足,但别说三十年,就算是三天,精神也会出问题的。况且若是在同道中的人停下脚步,或转身朝回走,或攻击墙壁,时间还会增加。只是卢玳三十年间一共只在开始的时候停下了一次,使用元神,所以他增加的那点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 “为什么你一次都没有回头?也没想过轰开石壁?”石、藤头一次不是同时开口,询问的是个温柔的女声。 “因为我感觉,我轰不开墙壁。”卢玳虽然也互动脑子,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习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对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就又是男女两人的声音了,“过了第一关,这三样物品你可取其中一样,之后你若无需休息,那便是第二关。” 藤条一抖,石室原本并无特备的洞顶上飘下来三枚光点。光点停在一人高的地方开始变大,分别是一卷画轴,一座铜鼎,与一枚玉简。 “我可否问一下这三样都是何物?” “三山九川图,图中有仙山三座灵泉九道。此图可纳物,可驾驭飞行,也可作为一件进攻的法宝。原本其中还有灵植灵兽无数,但如今其中十九条灵脉相机枯竭,灵植还有些,灵兽却是已经死光了。”石、藤二妖若失去从商,必定要赔本的。 介绍完了第一件,他们也不停顿,立刻就说起了后两件。 “丙火离元鼎,可炼丹也可炼器,乃至炼魂、炼魄,炼尽世间一切。” “此玉简中所存乃是九日焚天神功。” “卢玳大人需知,每一关的奖品都并非重复。”石、藤告诫卢玳,让他谨慎选择,他们若离开,就再也没机会选了。 这三样东西,九日焚天神功对卢玳来说是最没用的。就是在鼎与图之间选择,卢玳眼神在两物之间转换了片刻,一把抓在了图上。鼎与玉简当即重新化作两个光点,向上飘出不知飞到何处消失不见了。三山九川图原本一直闪烁着青绿色的宝光,但卢玳刚刚握住,宝光就仿佛被捏碎的气泡消散不见,被卢玳抓住在手里的画轴也露出本相来。 ——木轴干裂,画卷黑黄,伤痕累累。 说是凡人的烧火棍,都有人相信。 卢玳炼丹炼器都不会,他和人打架还是喜欢用自己的爪子和牙齿,他正在寻思找个炼器大师给自己弄一副爪套,鼎这东西卢玳实在是不趁手。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2 将三山九川图放入元岐玉镯,石、藤已经让开了路,露出身后那条看似和来路没什么不同的通道来。 第91章 九十一第二关 卢玳消失了踪影,巨大的石臂与向日葵妖化也同时不见。周围又恢复了他们刚刚出现时所看到的那一番春日景象,之前不知躲到何处的蜂蝶飞鸟也重新在四周鸣唱飞舞起来。这里没有太阳月亮,却有日夜的交替。白昼时代替碧蓝的天空泛着耀目的光辉,黑夜时照亮的却是几棵大树的树叶。 他们四个不是修士就是妖,不需要刻意的安置,也不需要食水。心意也都齐整,至少也是明白,在这么个地方,没有卢玳这个化神,靠他们的修为绝对活不过离开洞天的。所以干脆就在落下的水塘边休息,只是赵睿启外出探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也是出去半日就回来了。 “这周围既没有人烟,也没有妖兽的踪迹,甚至大些的动物都看不见。无论跑出多远都是这碧草萋萋的景象。”虽然现在是赵睿启兄妹修为最高了,但他半点骄矜都没,反而比卢玳在的时候,对师父与狐王更加恭敬。 “说小转轮八卦洞天是迷宫,看来不如说是万千小秘境堆叠在一起,这里这个秘境就是仙墓了。”狐王说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很自然的把爪子放下,转身去喝水(漱口)了。 师父点点头:“玳儿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该是闯仙墓去了。”师父也点头,靠坐在一块大石上,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卢玳了,他只担心卢玳回来怎么交代。因为有卢玳这样天资“特异”的徒弟,师父更应该以身作则,言出必果。但是……但是…… _(:3ゝ∠)_忍不住摆出这种姿势,师父心情越来越复杂。 *** 第二条通道的黑暗并不会随着卢玳的前进而后退,他第二步就整个人迈进了黑暗中,也消融在了黑暗中。 当重新能够看见,卢玳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人修的模样。他变成了一根草,一只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巨大无比的兔子,抽动着粉色的鼻子,正在他身边啃噬着,再一小会儿,卢玳也就要成为它的食物之一了。卢玳知道自己死不了,因为它啃走的只有叶脉,剩余的部分还能让卢玳继续生长。 这就是第二个考验吗?在幻境中让一只兔子吃? 就算是幻境,就算现在他只是一根草,卢玳的这根草,也不会只是食物。 兔子凑了过来,一口啃下了卢玳的三分之一,现在卢玳知道了,草也是有痛苦的,他不止感到了断肢之痛,还能感到脱离身体的那一部分,在兔子口中的千碾万磨只痛!兔子的第二口咬了下来,另外一个三分之一又失去了! 卢玳的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风,也不是因为疼痛。在他脚(根)边的土地被翻顶开,黄黑色的野草的根系顶出了地面。 懵懂的兔子更朝前了一步,第三口咬了下来,卢玳地面上的叶脉的部分几乎全失去了,只剩下一点绿色。但他的根系也全部挣扎了出来,缠绕在了兔子的前腿上。 本能让兔子感觉到了危险,它甩开这古怪的野草,转身准备逃离,但卢玳已经弹起,反复一个生物,而并非一团只余根系的野草。他盘在了兔子的身上,看似柔弱的根脉插入了兔子的皮肤,吸吮吞噬着它的血肉。 兔子拼命的跑着,它后蹬,在地上打滚,对着树磨蹭。但它依旧越来越无力。卢玳仅存的那点绿色的叶脉开始变成红色,甚至流出鲜红的血水。当兔子终于在抽搐两下之后,躺倒在地。卢玳也从它的身上脱离下来,它毕竟是草,只是草,他已经耗尽了草本身的所有生命力,吞噬一个生命却不能获得补充,毕竟草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在这只死兔子旁边,破败的草根也在阳光下枯萎…… 再睁开眼,卢玳依旧没有恢复到他人修的身体里,他反而变成了刚刚杀死的对象——一只兔子。 现在吃草的变成他了,不过那些小草当然都只是温顺的普通的草。然后卢玳看到了巨大的遮蔽住太阳的黑影,一只苍鹰正在向下俯冲,不用问,卢玳正是它的目标。卢玳没有逃跑,反而原地一个侧翻,平躺在了地面上。当苍鹰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近到卢玳能看到它的利爪时,卢玳用最大的力量蹬踹出去,正中苍鹰的肚子! 苍鹰没能抓到猎物,反而凄惨的被猎物踹飞了出去。而那只兔子也并没在击败天敌之后逃离,反而冲了上去,用大板牙撕裂了苍鹰翱翔蓝天的羽翼,将它的血肉吞吃下腹。然后……然后卢玳兔因为腹泻而死…… 这事绝不能告诉师父!卢玳闭上眼之前恶狠狠的想着。 接着卢玳变成了一只羊,他顶伤了狼,踩爆了它的肚子,但也流血而死。 变成一条鲤鱼,因搏斗而脱落了浑身的鳞片,在淹死水鸟之后,也跟着死去。 变成一只麻雀,抓烂了巨蟒。 他不知道变成了多少物种,死亡了多少次,终于又重新有了人形,不过他依旧不是人,他应该是个妖怪的,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妖,而且这个人形也已经血肉模糊了。 他没有了双臂和双腿,没有了一只眼睛,没有舌头,甚至嘴巴里都只剩下了牙床。他睁开唯一一只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修士,举着一把玉刀,正在从他身上割肉。这修士的容貌和曾经的悦真子一模一样,甚至那温和慈爱的笑容都是十成十的相近——如果卢玳能认得出来的话。 这修士放下玉刀,用手摸着卢玳的左胸,那里已经没有肉,他的手能直接碰触到森白的骨骼。 “我看你也撑不下去了是,索性今日,就给你个痛快。”他抓住一根肋骨,用力一掰,“咔”的一声,那跟肋骨断裂了下来,肋骨后方,就是跳动的心脏。 修士舔了舔嘴唇,贪婪和渴望清楚的浮现在他的脸上。他吸尽了断裂肋骨中的骨髓,将骨头放在玉盘中,伸手掰断了第二根、第三根肋骨。 面对绝对的力量差距时,卢玳才会放弃反抗。就算他是一根野草,和这个修士的差距原本也不该是绝对的。偏偏现在的这幅身躯,虽然是个妖,却残破得与一块任由宰割的死肉再没有区别。他现在只能放弃,仅存的眼睛看着房顶。这种囚困着食材的地方,除了卢玳躺卧的方寸空间,其余的丝毫也没有厨房或者屠宰场的感觉,梁顶上的彩绘,紫色的纱帐,凤戏百花镂空熏炉,倒是干净娴雅。 卢玳的身体已经流不出什么血了,若是个凡人早已经死了千百次。修士撤去了的手探进卢玳的左胸,双手珍而重之的握住跳动的心脏。 “看着我。”卢玳以为自己就该要死了,可是这个修士却对他说话了。 卢玳闭眼,他也喜欢玩弄猎物,但当自己作为食物的时候,他觉得可以任性一下,并不给捕猎者乐趣。 “看着我!” 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卢玳喷出一口血来,他的眼睛被一只血淋淋的手硬生生的撑开。修士的脸凑到了卢玳的面前:“恨我吗?” “……”一股暖流从心脏里传出,他的舌头长了出来,力气也多了点,但依旧不足以反抗。认都不认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吃还是被吃,卢玳都不觉得这值得恨。 “说话!”一个大巴掌,扇得卢玳险些胫骨折断,他的唇角裂开,但依旧没有血从伤口流出来,“玳儿……为师……也是迫不得已……” 卢玳的努力陡然涌了上来,他一脸恨意的看向这修士。看着他独眼中的恨,修士发出一声似泣又似笑的呜咽,捏住心脏的手一用力,将那颗一直跳动的心拽了出来! *** 师父苦思十多天不得解,突然眼前景色一变,他也从_(:3ゝ∠)_在石头上,变成站在草地上。动作突然的变化让师父踉跄了一下,他稳住身形,突然发现自己重新拥有了人的双手,脚也是,摸摸脸,分明就是悦真子的样貌,就连衣衫也是惯常穿着的。 正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卢玳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玳儿!”师父刚叫出声,卢玳也恰好睁开了眼,可师父却并没迎上去,反而一转身,跑了。 一方面是如今事态诡异,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卢玳并不清楚,另外,师父也是真觉得不知该如何与卢玳分说。 这卢玳确实是真的卢玳,他一身怒火的睁开眼,看见师父,顿时怒气就消了——有师父的心魔在,什么东西都别想假作师父蒙混。即使他从英俊模样,重新变做了如今的人样子,他也从来都不会错认师父。见了真师父,他跑,卢玳就追。 “师父!” “如何可证你是玳儿?” “师父,搜魂术你还未曾教过我。” 师父一怔,还是摇头:“不足证。”他话音刚落,就见卢玳开始宽衣解带,“你……你做什么?”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3 “若我破胸剜心便足证了吧?” “胡闹!” 卢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天:“师父,我刚发现,你说话不打雷了。” “……”这绝对是他徒弟了,“玳儿,此地是何处?” “应该是仙墓试炼的幻境,只是我不知道为何师父也过来了。”卢玳衣衫大敞四开的朝师父走过去。 “把衣服穿好了。”原本卢玳这模样也是没事的,可是现在…… “不穿。”卢玳一把将手里的腰带扔了,一抬手抓住了师父胳膊,“师父,你应了我的。” “玳儿,当时我应下,只是因为情况紧急。我以为……玳儿,你可否当做我没答应过你?” “师父,我能说‘否’吗?” “玳儿,别任性。” “师父,你说话不算话。而且,我摸你,你脸红,害羞了,那就说明师父对我并非完全无意。” “我脸红不是因为害……” 卢玳低头吻在了师父唇上,师父一张清静正气的仙人面孔,顿时涨成了颗红番茄。 “玳……唔……” 不该张嘴的,张嘴反而让无时自动的徒弟趁虚而入。想咬!但是……这一下子若是要咬轻了,卢玳怕是不会放开他,若是重了,伤着了他可如何是好? 师父还在挣扎犹豫,卢玳已经将师父一把抱住,师父要挣扎,要反抗,要…… 不知为何就突然通身软麻,头晕脑胀。 这地方必定还有什么不知的古怪! 恍恍惚惚混混乱乱疯疯癫癫,吮啜牵丝作痴缠,青丝乱卷与君同。云翻雨骤真无主,还似人生一场梦。 *** 卢玳坐在石室中,瞪着石、藤。就算已经完事了,但至少给点享受余韵的时间吧。 “大人意志坚定,心静无波,我二妖感佩。”石、藤这话倒不是恭维,这仙墓中的考验,考的并非是传承者的修为或神通,考的是心。 第二关原本的初衷是让被考验者经百死,最后一死将以惨痛之法,死在自己挚爱之人手中。若被考验者的挚爱之人同在此地,就会在百死之后与被考验者相逢,若不在也会出现一个极为真实的幻影。 此时如果还能把持得住不动杀机,方才是过关。 卢玳不止过关,除了最后,他还一路拉着敌人同归于尽。一路以弱击强,违抗物种天性,却让从头看到尾的石、藤二妖有种背后生凉之感。 卢玳哼一声,虽然方才算是让他得偿宿愿,但美中不足的师父是人个模样,刚完事就被传过来,且之前竟然还让个假货以师父之名杀他,他正不痛快。 “请大人选一奖励,稍后便是最后一关。”石、藤到不以卢玳的不快为意。 又是三点宝光飞了下来。 “麒麟角……” “不用说,就是它了。”即使没介绍,卢玳的眼睛也一直看着莹白长角,这东西与他原先世界的独角兽之角有些形似,但多了凛凛然浩然又肃杀的气息。这东西最是适合让师父炼化。 其余两样,一是血红长枪,一是一枚仿若水晶所制的枫树叶。 卢玳选后,树叶老老实实离去,长枪却发出一阵嗡鸣,一股血腥气息蔓延在石室中,但这血腥气并不会让人有诡谲恶感,到有种烈士喋血的悲怆之感。 “此枪名荒龙,应龙指爪为刃,脊骨为杆,沥血万年乃成枪魂。如今神枪认主,大人不再想想嘛?”石、藤虽然有些木讷,但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开了口。 荒龙依稀出一个模糊男子模样,该就是枪魂了。男子跪倒在地,一双血红眼睛紧盯着卢玳,透露出殷殷期盼。卢玳却依旧拿着麒麟角,半点动摇也没。 “荒龙,退下吧。”石、藤劝慰。 荒龙枪颤抖的越发激烈,卢玳也能感到这石室中正拉扯着荒龙枪要让它离开。眼看着枪魂被逼迫回了枪身中,就要化作光点离去。陡然一声惨烈龙吟响起,光点胀大,卢玳不由得闭上眼睛。睁开眼时,先看见的是闪烁淡淡绿光的茂密藤条。 藤条窸窣退去,卢玳跟前地面上多了一杆残枪——枪尖崩裂,枪杆断做三截。 石、藤叹了一声:“荒龙已毁,再入不得库中。这把残枪不知大人可能收下?” “自然愿意。”卢玳抬手收来荒龙,残枪入手,卢玳竟摸了一手鲜血,一晃眼,那血却又消失不见了,“第三关何在?” *** 这地方草木水石都只是凡品,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出变故,也不敢入定。但打坐还是没问题的,天锋正在调息,忽然就听见一阵不太对劲的响声,抬眼看时,才看见在大石头上这样_(:3ゝ∠)_了几天的师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从上面一路滚下来了。 “师弟!”大概是心里有愧疚,虽然对卢玳那个师父是绝对不认的,但是对师父这个师弟,天锋却是认下了。 “少主人!” 赵家兄妹与天锋都赶湖边,看见师父正在一点点游回来。 “怎么了?” “我方才……”师父爬上岸,猜到自己并不是连肉身一块进去的,但还是窘迫无比,“该是被招进仙墓中去了。” “你见到卢玳了?” “是。”师父又想回到水中去了,一提起卢玳,方才一番颠倒缠绵的情景顿时也浮现上来,师父顿时心乱如麻。 只是天锋虽然是狐狸,却是看不出来龙脸上的复杂的:“他如何。” “说是正在试炼中,不过该是很好。” “那就好。”两人与狐王都放心了,狐王现在看着外边与寻常石山无异的山傀仙墓,甚至有了羡慕的余暇,“仙墓啊……此等仙缘,难不成他是传说中的十世善人?又或者前世是哪位积累了无数善功的老仙?” 赵氏兄妹也眼睛亮晶晶的跟着点头附和,他们是笃定了做卢玳的仆人,卢玳越好,他们当然也就越好。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4 师父也被弄得有些好奇,不由得从自己的思绪里醒了过来,和天锋一块想——他徒弟的那些嗜好,这样的十世善人,善功老仙? 果然,狐王也摇了摇头,毕竟他同是见过卢玳某些嗜好的:“天道神奇啊……师弟,我看你在上面睡了几日,卢玳可还有和你说了别的什么?” “我确实是睡着了,进仙墓只是一瞬,甚至都不明白是如何进去的,只来得及和卢玳说上几句话,就出来了。”可怜师父两辈子没说过几句谎话,如今也必须得撒谎了。幸亏龙脸上的红晕,除了卢玳之外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 第92章 考验完结 第三次考验,刚跨进黑暗中,关于一个凡人世界的讯息,就如天锋教给他的那些知识一样,直接塞入了卢玳的脑海中。这世界里诸国林立,大国有九小国无数,还有穷凶极恶的蛮族。但无论是哪个国家民族,供奉的神灵都是同一群,其中身份最高的赤目獠牙,身后有翼,蛇颈虎神的祖神。 卢玳理清了那些信息,发现在自己落在一处宗庙里,面前正是这世界的人祭拜的祖神神像。 谁知这雕塑并非泥胎,眼珠一动,看向了卢玳:“卢玳,烜国虽气数未尽,但其主无道,你得我之命,灭其朝,诛其族。做到之日,就是考验终结之时。” 烜国是九大国之一,九大国彼此之间的国力相差都不算大,非要排行,烜国该算是中上。烜国前任君王早逝,现在的王还是个将将六岁的孩儿,不过先王留下的顾命大臣都十分尽责,国家也算是平稳安泰。一个六岁的刚登基不到半年,手中没权的孩子,能做什么无道之事? 尤其,这古神说话的方式让卢玳不痛快,即便这是什么考验,卢玳也不会让他痛快。自己的事情推算不出,凡人,就算是凡人的君主,卢玳倒是可推算一二的。这一推算,卢玳笑了。 原来数日前是君主祭祀之日,繁重复杂的祭祀要忙上七天七夜,小孩子过于疲累支持不住,不小心在祭祀的时候尿了裤子,弄污了写有祭词的诏书,这才引来祖神震怒。 “不干。”卢玳答得干脆利索,他哪里管考验过不过,过不了更好,能早一步找师父去。况且,烜国的气运虽不旺盛,还不至于到亡国灭种的地步。尤其这里又都是凡人,虽能享受惨叫与哀嚎,可干看着血流遍地,“为何?” “顺应天道是一回事,借着顺天道的名义,行杀戮之事又是一回事。不干。” “你若不干,不只是试炼失败那么简单。这条命,干脆也留在这里吧!”祖神震怒,但只是威压之气,就让卢玳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你可答应?” “不……干!”祖神的滔天怒气,重如山岳绵如奔海,卢玳一张口,血已经从七窍中渗出。 “既如此,那我留你不得!” 祖神的气势已经将卢玳动都动不得,他的皮肉无端端崩裂开,整个人变得血肉模糊,甚至周身的骨骼都开始发出难堪重负的断裂声。 路带的两只眼睛更不用说已经变成了两个分不出瞳仁与眼白,仿佛随时都会爆裂的红球。卢玳已经听不见了,但还是能看见,就是视野里隔着一层红。他张开嘴,呕出的血里掺杂着碎肉,还有斑斑金色,不只是内脏喉管破裂,他体内的循环也被破坏,过不了多久,怕是内丹都要碎裂了。 祖神跳下神龛,舔着卢玳呕出的血。 “还不干吗?最后一次机会。”他弯下蛇颈,龇出獠牙,显然卢玳若再不答应,等待的就是生吞。 卢玳看着祖神,此情此景,却让卢玳和上一场试炼的最后重叠了起来,那种怨恨与愤怒……甚至比起卢玳自己“被杀”还要深重! 祖神张开大嘴,一口咬在了卢玳的胸膛上!他的牙齿撕裂了皮肉,扯断了骨头! “吼——!” 这是第二次,卢玳引动了自己的神魂!他愤怒的咆哮,击破了祖神的压制,甚至将祖神在眨眼间击碎成一片尘埃。可是与上次相比,这一次的卢玳身体太过虚弱,他甚至撑不到最后,只是模糊听见一句:“年轻人太激动。”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 卢玳是在一片翠竹中醒来的,他跟前站着的依旧是祖神,但虽然模样没变,这祖神依旧是长了一张怪兽面孔,从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之前那祖神的暴戾,反而有种师父身上的温馨和善之感。 “年轻人太激动。”他昏过去前听到的是这句话,醒过来后听到的还是这句话。 “考验还没完?” 祖神笑了笑:“你激动归激动,但是心性不错,也很聪明。但你既然聪明,就该知道是最后一关考验,当然不可能完结得那么容易。现在,你只是答对了头一题。” “第二题呢?”卢玳给了祖神一个“你废话真多”的眼神。 祖神哈哈大笑:“要不然你那么激动呢,果然是个急性子。下一题,就是你要让这凡人的江山一统。且听我说完,不是让你自己去做那个君主,而是让你隐于幕后,让凡人在丝毫未曾察觉到仙家手段的情况下,让这江山一统。” “我可否用法术刮风降雨,改变天象?” “不可与凡人交流,也不可直接改人生死。”祖神知道这说法太过模糊笼统,于是又加了一句,“这世界尽在我掌握中,你若有什么做得不对,我自会说。” “好,那我可否去了?” “自然。” 卢玳眨眼间没了踪影,他想尽快离开此地,又觉得这游戏好玩来了兴致。 按理说,得了这样的任务,那就该找国运最盛,帝王最贤明的国家。或者至少找烜国那样的作为扶持对象,卢玳偏不。他没来之前,这九国国祚最短的也已经绵延了四百多年,在他觉得,四百多年都没能凭自己的力量灭亡他国,或者至少独占鳌头,这九国不过是在吃老本罢了。且这样的国家仿佛已经建好的,有了自己的航道的巨船,卢玳必须将船上每一个船员都打探清楚,将这艘船也琢磨清楚,才好使力。 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调教船员,打造一艘大船。 所以他反而从那国运衰微,国祚短暂的国家开始观察寻找。结果让他找到了一个名为佑的国家。佑国是个不入流的小国,地处西北。但国虽小,却与蛮族接壤,连年征战不休,所以国家中百姓人人好战,对内顽强团结。 主要吸引卢玳的就是佑国上下弥漫的杀气和煞气。 可惜,国家虽强,他们的主君,不是过分懦弱,就是过分愚蠢。又因为地贫人稀,有能之人也不会来此,更是少有能臣。能存在到今天,只是相邻各国让佑国做个阻挡蛮族的屏障而已。到了如今这一代,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还算有能的君主,无奈国家底子已定,想要发展,谈何容易。 原本佑国已经距离灭亡不远了,不是被蛮族,就是被邻国。可是,卢玳的手指一点,一条河道上涌起巨浪,将一艘小船卷得偏离了方向。小船上的是某文士的一家,这文士并没太大的名声,可胸中有丘壑,家中嫡兄嫉贤妒能,他为求活命不得不逃亡他国。 遭了水难的文士本以为命丧于此,谁知道一睁眼,已经到了佑国境内。船已经破成一堆烂木,妻儿又冷又饿,文士虽然是文人,但乱世中的男人也是拉得开弓,打得了猎。为养活妻儿,文士当起了猎户。数年之后,巧遇微服打猎却迷了路的佑国君王。 君臣二人相得,从此,开始了佑国的争霸之路! 佑国底子太薄,卢玳不能直接上手,只能一年年一代代的养成,慢慢给这个国家增加底蕴和积累。凡人虽凡,但在卢玳并不是事事都推演的情况下,总会有各种意外发生。 他看好的少年将军,第一场战斗就被流箭射死,半点都没注意到的马夫却横空出世。忽然暴毙的君王,原本柔软的王后,却一肩担起了朝政。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娶妻生子之后突然浪子回头,成为一代能臣…… 卢玳掌握着他们的生命,改变着他们的生命,但他们总带给卢玳各种惊奇。其实这种惊奇卢玳也不是没有过,当他还是狱主的时候,那些站在他对立面的物种,也经常给他带来这些惊奇。但是感觉不同,那个时候的惊奇就仿佛是在一道大餐里吃到了辣味,更刺激他的食欲,让他不会那么无聊。 不过现在,作为一个引导者和父亲——卢玳认为他至今所做的足以让这个国家如此称呼他了,和过去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很……开心。比吃到辣味开心多了。 而另外那九大国的情况也如同卢玳想的,虽然在佑国发展的过程中,九国变成了四国。可其余那五个国家的毁灭,并非出自于外因,而来自于内部的崩溃。实际上,其余四个国家也只是好运气,在他们即将崩溃的时候,得以吞噬他国的领土与人口。 那其实和濒死的人含着人参吊命,没什么不同。 终于,佑国越来越强大,其余四国用讥讽和嘲笑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在与蛮族的战争中崛起,一直以来都有超过三成的城市与满足接壤的国家。佑国是个暴发户,泥腿子,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粗汉。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5 但就是这个暴发户,让其余四国先是不得不承认佑国的霸主地位,然后……终于一个又一个的灭亡在佑国的粗汉之下! 烜国这个卢玳最先结识的国家,也是最后一个灭亡的国家,当烜国的宗庙燃烧起来,卢玳回到了那座竹林里,祖神在那里等待着他。 “你嗜杀好战。”祖神看着卢玳,“你不该是仙,该是魔。你改带来惊天的浩劫,是谁让你的刀收敛到了鞘中?” 这比喻让卢玳笑了一下,那种让祖神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笑:“我师父是刀鞘。”卢玳用更不对劲的表情舔了舔舌头,祖神的毛炸了一下,尾巴都竖起来了,他身体后仰,如果不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大概已经退后了。 “你师父必然是有大智慧的人。”原本祖神对这个人还很好奇,但看卢玳这样自,他觉得自己还是别多问了,就这一句算是略过了,“我名偻骏,乃是此墓主人的一缕分神。你三次试炼已过,接好!” 偻骏张开大嘴,一枚与偻骏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缩小了许多的玉雕从他口中飞了过来,卢玳伸手去接,掌心和腹部都是一痛,玉雕没了踪影,原来是进到他丹田里去了。 “藤与石该是要与你离开的,还请好生照料他俩。这仙墓小转轮八卦洞天中无数秘境的一环,不能给你,但是却能让你带来的人与妖都在墓中无数异宝挑选一件。”玉雕给了卢玳,这偻骏的分神立刻变成了透明状,话一说完,偻骏对着卢玳一挥爪子,卢玳已经重新回到了石室中。 *** 藤、石见到卢玳,那大团的藤条里忽然飞出了一枚细嫩芽叶与一枚五色石,芽叶与五色石又各自飞出一点灵光导入卢玳眉心中,卢玳收下这两点灵光的同时,他心中也回响起一声:“主人。” 卢玳却闭上了眼睛,他识海中,庞大神魂将两点灵光吞入口中,立刻感觉到一股异样拉力,又有丝丝金线,不知道哦从何处蔓延而来。卢玳仰天咆哮,四臂伸展拉断扯碎无数金丝扔进嘴里,仿佛吃面一样吞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金丝散尽,卢玳重新回到本体,立刻软倒在地。只因为他现在鲜血淋漓,倒是和不知道多少年前,被装腔作势的偻骏压制,浑身破裂时一般。甚至还要更惨,随着他的倒地,他身上的皮肉正一块一块的朝下掉落。 “主人请吃。”芽叶伸出一根细嫩枝条,枝条的顶端是一枚形似山楂却乳白色的果实,这果实正好递到唇边。 卢玳哆哆嗦嗦的张开嘴,且他张开竟然就缩不回去了,因为连接下颚的筋脉,这一下子便断了个干脆,卢玳也昏厥了过去——对神魂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战斗,对他本体来讲却已经超出了承受的限度。 枝条直接把果子送到了卢玳喉咙边上,地方到了,果子自然坠落。此时卢玳连吞咽都做不到了,幸好果子遇喉便化做一缕琼浆,连吞咽都不需要。 此时的卢玳衣衫破裂那是不用提的,甚至他身上的皮都已经碎了个干净,肉也没有几寸好肉,内脏破碎,经脉断裂,内丹道道裂痕,道胎模糊不清,这已经是垂死之相了。 吃下那白色果实后,卢玳身上的皮肉非但不见长好,反而噼噼啪啪的朝下掉,就如同完全腐烂坏死失去活性的死肉一般。肉从他身上掉下来,落在地上就融化在了血水中,而越来越多的血水也并不在地上蔓延开,而是如同卢玳身体外一寸有一道屏障般,血水遇到了屏障就开始向上升起。 卢玳看上去,已经像是浸没在血水中的骨架一般了。突然有一丝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乳白色液体融入了血水中,血水仿佛沸水一般翻滚了起来。突然向外炸开!又蓦地一收! 地面上先是出现了一个血人,可血色渐渐褪去,不过片刻,躺在那的就已经是完好无损的卢玳了。 *** 师父那日滚下巨石落入水中后,以为卢玳很快就能回来,可是一天天,一月月,甚至一年年过去了…… 狐王都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一点点抽丝剥茧的治好了自己的伤势。赵家兄妹的修为也已接近金丹后期,但卢玳还是没回来。 曾经的那点纠结和苦闷对现在的师父来说,已经成了笑话。 站在泉水边,师父看着泉水,他是悦真子时,在人世的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卢玳。他对这个孩子怀有最大的愧疚与喜爱,但那时候卢玳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他们有师徒之义,父子之情。 生为一冬,最初的母亲虽然还存在于记忆中,但早就已经模糊了。其实该说他依旧是借尸还魂的悦真子,而“还魂成功”睁开眼,头一个看见的就是个俊美的修士。那时候还以为是哪位上仙出手救了他,直到那句“斯虎”。 他那时候还蒙着,心神依旧沉于前世,这声斯虎惊醒了他,也真是吓了他一跳。 虽然他们师徒相认,但前一眼徒弟还是个十几岁的童子修为不过筑基,后一眼徒弟就是个俊美青年,修为早已超了金丹。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快就适应过来的……可是等他好不容易的适应了,徒弟却又不愿做他徒弟了。 师父低头,看着自己一双龙爪——玳儿啊,你……喜爱这丑怪模样? 已见过了狐王的姿容,想想自家徒弟的人品,还有仙缘,就算爱妖不爱人,那也该是那样的妖才与卢玳般配吧? 身后突然传来异样的波动,师父转头,就算方才心思千回百转,现在也和其他两人一妖一起为眼前的壮丽景色愣住了。 无数法宝闪烁宝光,就立在他们头上:“卢玳试炼已过,尔等既为其同路之人,也算有缘,可选一宝。” “……”饶是见多识广的狐王此刻也有些无语,他当初虽然赠与卢玳的两件中品法宝,但也没见过铺天盖地的上品法宝,乃至于大半都接近于后天灵宝的宝物啊。而且他们做了什么?就是在水塘边上等了几十年而已。 几十年岁月虽长,但用几十年的时间换一件后天至宝,这已经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是赚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第93章 九十三魔踪 狐王都被惊得呆住了,赵家兄妹完全是吓傻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师父,这样的状况让他知道卢玳没事,也就放心了,至于法宝带来的震撼,反而是其次。 看了看周围的法宝,师父一眼就盯上了一串银白色铃铛模样的法宝,掐诀收取时还有些担心自己修为不够。谁知道真元刚用上,那法宝自己就落到了师父手中。一触宝光,自然就知道了这法宝的来由。 此乃九音天宝铃,是一件音攻的法宝。 这法宝太过可爱,怎么看都像是女子的饰物,一边看着的狐王,无比确定这是给卢玳的。虽然嘴上没说,心里狐王赞了师父一声。既赞他竟然能忍住法宝的诱惑,反而为卢玳求取法宝,更赞他竟然想到了法子让卢玳的音攻对自己人的威胁降到了最低。 ——铃铛这东西,再难听,再拿不准节奏,最多也就是吵闹了一些。比起其他称为乐器的法宝,可是好了太多了。 “拿两件自己趁手,也好护身,不要好高骛远。”狐王对赵家兄妹说,转身他自己在漫天法宝中瞧瞧,抬手也收取了一件。这法宝是给他自己的,毕竟仙墓才是他们进来小转轮八卦洞天的第一站,想着靠卢玳的大气运一路平平安安下去,那是做梦。 狐王伤愈,成为了他们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但他的法宝都在渠道浦黎西洲前的那场战斗中毁了个干净,甚至连储物的金环都遗失了。现在也是瞌睡了遇枕头,天锋正好缺趁手的法宝,这就自己送上来了。 天锋看中一把飞剑,这飞剑的形态犹如柳叶,剑身透明却又有银丝在其中流动,宝光璀璨夺目,已不是接近后天至宝,而就是一把后天至宝了。天锋心知,这飞剑不会驶入九音天宝铃那样好收取了。 他法诀打上去,果然飞剑一颤,不止没有老老实实飞入天锋怀中,反而剑身宝光大涨。天锋只觉得通过收取的法诀,飞剑那方传来巨大的吸力。 天锋一笑,顿时斗志昂扬起来。他与飞剑,犹如钓鱼人与一条强壮的鱼,彼此拉扯对峙了起来。 赵睿启与赵睿旭看看天锋又看看师父,也动起了手,从狐王那看到的情况明白告诉他们这里的法宝不是那么好得手的。况且以他二人的身份,在赵家哪里能够接触得到这种等级的法宝? 赵睿旭收取了一枚发簪,这发簪碧玉所做,外形看起来就是一枚再平常不过的筷子,宝光也并不强烈,赵睿旭看着它,就有一种温暖和煦之感。收取之后,果然这是一枚护身的法宝,名字也简单就是碧玉簪,却不止能抵抗术法与法宝的攻击,还能抵抗元神的攻击。 赵睿旭喜爱不已,立刻收入丹田,要将碧玉簪炼制成自己的本命法宝。 赵睿启收取的则是一把伞,这伞看起来比碧玉簪还要平平无奇,就是一把画了水墨山水的油纸伞。赵睿启将真元输入伞中,伞面上的山水仿佛入了水的墨,漫漫染开,却并不散去,而是重新凝聚成龙形。 只是这龙有些疏散狼狈,这却是赵睿启真元不足了,这伞名叫墨龙罩云伞,是一样攻守兼备的法宝,若全力发动,可化为一条与真龙无二的巨龙。赵睿启也将宝伞收入的丹田,以他现在的修为是不可能将宝伞完全炼化的,只能一点点打磨熔炼。 这时天锋也终于与飞剑结束了拉锯战,那飞剑化为一点金光被天锋吞入口中。 待天锋也选完了法宝,漫天的法宝化作无数荧光,回归仙墓。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6 *** 法宝选也选完了,怎么还不见玳儿的踪影?师父心里想着,站在那里忧心忡忡的看着仙墓。 “他既然过了试炼,那就该是平安,现在大概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不用师父出声,天锋就知道他想什么,不由得劝着。 师父点点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仙墓。直站了数日,终于见卢玳从仙墓中飞了出来,安然无恙…… “师父!”卢玳数百年助佑国一统江山,看起来不急不躁,不是他不思念,是因为他知道急躁没用,反而可能会更拖延与师父相见的时间。现在终于脱困而出,看到了师父,被压抑在心里的思念顿时喷涌而出! 卢玳快到留下了一道残影,已经飞扑到了师父的身……脸……鼻梁上。 ——几十年过去,师父长更大了。 “啊呀!”赵睿旭一声惊叫,脸红红的背过了身。 ——卢玳重塑了肉身之后,石、藤就表示可以走了,兴奋异常的他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连衣服都没穿。 “玳儿!”“轰隆!”师父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爪子抬起来就想把卢玳抓起来扔下去,可是看他一身白腻得透亮的皮肤,尤其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他下面那宝贝伤到了……师父的龙爪抬到中途就放下去了,“快下去!”“轰隆!” 卢玳被连劈了两下,虽然不舍,但还是从师父龙脸的鼻梁上下去了。他却没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和师父视线持平的位置,从元岐玉镯里掏出衣裳,穿着的同时还死盯着师父看。 “……”天锋对这位人修好友万分无力,赵睿启赶紧拽着他紧紧闭眼的妹妹到大石头后边躲着去了。 师父看着遛鸟的卢玳,龙脸上瞧不出红白,但龙须子都红得能滴血了。 “师父,虽然我现在和你比小了点,但我一定……” “胡闹!”“轰隆——!” 一吼震天的同时,师父的声音引来的雷声也变大了许多,同时,师父一爪子拍在卢玳头顶上,把他拍进了地里。 “玳儿!”拍完了,师父又吓着了,“你怎么也不躲?”在轰隆的雷生中,赶紧挪开爪子,查看卢玳情况。 卢玳从坑里跳出来:“师父拍的,我为何要躲?”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卢玳抱着师父的一根爪子,满脸惬意的蹭着,跟只猫儿似的。 师父叹一声,拿这个徒弟是没办法了。 天锋赵家兄妹:“……”这师徒俩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别人在? “咳咳!卢……”天锋决定煞风景一下,他原本想说我们该走了,但话到嘴边就变了,“卢玳,你修为已经是化神大圆满了?”卢玳这个境界修为,用“长”不足以形容,甚至拔都不对,该说是窜上去的。吞噬他人修为的魔修,修为增长都没他这么快的。他这是邪乎中的邪乎了。 “嗯,我其实已经在里边过了数百年。”卢玳依旧抱着师父的爪子不放,眼睛眯着,和天锋说话都不正眼看他,其实他升到元婴期也够了,但为了争取时间,他压制了修为,“不过,师父,我们大概是看不见祖师爷了。” “没事,祖师爷会回来的。”师父的手指在空中一点,水汽聚集成水线组成了文字,他拍着卢玳的肩膀,“况且,我们又不是不能去寻祖师爷。” “正是。”卢玳仰高了头看着师父,师徒俩相视一笑,“师父,此物是给你的。”卢玳将麒麟角拿来,交给师父。 师父眼睛一亮,将麒麟角吞了下去,张开另一只龙爪,将龙爪中的九音天宝铃交给卢玳“师父……”师徒俩之间的那股亲热劲头,直让人不敢直视。 天锋赵家兄妹:“……”他们俩又忘了别人的存在。 “出发吧。我驮着你们。”师父如此写着,却弯下腰,龙首龙爪鹿蹄狮尾,爪有雾,蹄踏云,在阳光下威风凛凛。卢玳看着师父,眼珠子都要烧起来了。他没动,而是扭头瞪着天锋和赵家兄妹。 天锋立刻踏在他新得的飞剑上了:“我自己走。” 赵睿启也立刻拉着妹妹踩在了一柄玉尺上:“我俩也自己走。” 卢玳满意了,轻身一跃,落在了师父背上。 “我先走。”现在天锋是修为最高的,他原本要开路,但卢玳却喊住了他。 “稍等。”卢玳左手小指上现在多了枚极粗糙的戒指,嫩绿色的仿佛随便折来的草茎做的指环,两片嫩叶卡住了一块粗糙的灰色石头。但此刻卢玳手一抖,一道嫩枝从他之间延伸出来,疯狂生长扩散,直到将他们所有都包裹在一个枝条编制的巨茧里,绿光一颤,巨茧化成了散发着淡淡绿光的透明光膜,“如此算是将我们连成一片,陛下尽可施为。” 天锋点点头,驾驭飞剑瞬间窜了出去。 赵家兄妹还担心自己的飞剑太慢,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耗费多少真元,就稳稳的缀在了后边。天锋一开始也压低了速度,等发现师父和赵家兄妹都能稳稳跟着,他也就放开了速度。 原本卢玳通过了考验,这一处秘境就对他们没了束缚。果然,原本怎么飞也飞不到尽头,如今还不到一刻钟,天锋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层弹性极佳却看不见任何痕迹的界膜,他穿透过去,眼前也不是初春的景象,而是一片火海。 不等天锋看个分明,就有无数火鼠从火海中窜了出来。 卢玳紧随其后,过来时,天锋正绞碎这些火鼠,同上手跟着帮忙。这些完全由火焰构成的火鼠消散后,并没有留下尸体,只留下仿佛灰尘大小的红色结晶,若是这种结晶大点就是火灵晶,现在这中就只能称为火灵灰了,但就算是灰,也依旧是用来炼器不可多得的材料。 天锋和卢玳前冲绞杀火鼠的同时,将这些火灵灰收取干净,火鼠越来越少,渐渐的前边就是一堆火兔子。兔子比老鼠凶猛得多,而且和鼠群一样,见了生灵也不管修为的差距,就只扑了上去。 兔子之后是狼,狼之后是鹰,接着是蛇、马、虎。杀戮了数月不停,灭掉群虎,火海的颜色已经由赤红色渐渐过度为了金色,但是再没有动物冒出。众人都知道这不是完结,而是后边有大东西。众人停下了,各自打坐休息。 几乎是同时,有两个储物袋扔在了赵睿启手里。这里边是卢玳与天锋收取的火灵灰与后边收取的大大小小的火灵晶。赵家兄妹虽然修为较弱,但并没坐享保护,一路上在保护自己不添麻烦的同时,努力的参与搏杀,却并不动手收取,这一份是他们该得得。 赵睿启捧着两个乾坤袋眼睛有点发红,他拿了一个给妹妹,兄妹俩一起对着二人行礼,不多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 休息了数日,众人起程。火焰已经是白色了,滚滚热浪,让赵氏兄妹大汗淋漓——他俩毕竟也有金丹修为,早已寒暑不惊。其实这里最难受的该是师父,毕竟他是个水属的妖,但卢玳早早就用真元裹在他身体外围,师父自然无恙。 几人正前行中,从火海中陡然飞出一张火网。火网虽然出现得突然,速度又快,但哪里快得多狐王之剑,卢玳连出手都没来得及,火网便被绞成丝丝火焰,掉落进了火海中。只是火网并没留下火灵晶,显然只是这里火灵的攻击手段。 火海又平静了片刻,蓦然有一张极为巨大又细密的火网,冒了出来。这网速度极慢,但是热力非同以往,整张网波动翻涌,仿佛暴风来临的大海一般。 “不用多手!”天锋看了卢玳一眼,径自御剑飞了过去,他早已看到,躲藏在这网后的,并非什么庞然大物,而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火蜘蛛! 这是卢玳第二次看到狐王施展剑势,他非剑修,只是以飞剑为法器,但是运剑时恢弘磅礴之气,就算是悟通了剑意的修士,也没几个可一比高下。火蜘蛛大概也看出了不好,但要跑时,却已经来不及了,硬生生和巨网一起,别灭杀回归火海…… 天锋刚刚将火蜘蛛死后的火灵晶拿到手,火海中就开了一道口子,这就是通往下一处秘境的通路。 众人立刻飞入通路,这次过去面对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怪鸟攻击。这些人身人面,却没有手臂,只有两只翅膀,张口发出的也不是人的声音,而是猴子一样的叫声。看见众人就飞过来攻击,他们死后,化为血水,血水凝聚为巨大的蟒蛇。蟒蛇死后尸体纠缠在一起,又变成巨龟。 杀死了巨龟,他们才离开此界。 再下面,他们刚出来就险些被吓趴下。这一界住着一条不知生长了多少万年的龙,这头龙对他们的要求是:“与吾手谈几局。” 第一局开始的时候,众人何等的紧张与谨慎。一局过后,就变成莫名其妙了。三局以后,就无言以对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7 ——如此雄壮威猛的神龙,竟然是臭棋篓子一头。 大概下了上千局,神龙明显心塞了,给了他们每人一壶龙涎送他们离开了。这可不是凡人用的那种所谓龙涎,而是真的神龙涎水。其实再下一千句也没什么,不过众人也都知道不能得寸进尺,真让神龙输得变脸了,那就没地哭去了。 这之后他们又经历了十七个秘境,基本上也是有惊无险,其中夹杂四个如跟神龙下棋那般白送的秘境。众人的心情倒是很愉快的,天锋习惯的穿过通路,这次迎接他的,是遮盖天地的漫天魔气!无数被魔气包裹的骷髅鬼头,又哭又笑的张大了嘴巴,朝着他们扑了下去。 “小心!”天锋给卢玳他们示警的同时,挥洒出无数剑光,他周围十丈之内为之一净,可也只是须臾间,这里早已成为魔窟,更多的鬼头涌了上来。而卢玳他们也跟了上来,天锋对卢玳笑道,“灭杀了这里的魔头,我们也该就能回去了。” “自然。” 众人都一派轻松,实则谁都知道,真正的硬仗这才来了。豁冥北洲靠着占领此处,才能到浦黎西洲求存,魔修再如何自私自利,面对明摆着的生死存亡,谁都会拼死抵抗。更何况,他们俩的修为放在一洲之魔里边,那就算不得什么了。 “杀!”畏惧只有死,杀!才能有一丝生路! 一开始只是鬼头,渐渐他们碰上了些金丹以下的魔修,这些低阶的魔修死后,血肉顷刻间就被周围的魔气所吞噬,化为魔气的一部分。慢慢的,金丹期的魔修越来越多,吞噬(正派道胎)、混沌(化神)的也开始出现。 但将他们包裹在内的那层绿色的光膜,虽然看似脆弱不堪,却又坚不可摧,没有任何一个魔修或者魔修的法宝能够突破进来。若非如此,以他们现在面对铺天盖地如同蝗虫一般的魔修,卢玳和天锋怕是自保都困难,哪里可能到现在还一个都没少。 “都准备,一会要朝前冲。”眼看着他们现在前进的速度变成了以寸来计算,卢玳忽然对众人传音,同时扬手扔出了两颗……葵花籽。 这葵花籽刚出了光膜就长成了两个庞然大物,而且众人也还都认识,正是头一个仙墓秘境里,闹得他们狼狈逃窜形如向日葵的怪花。 大概被这里的魔气所侵染,这里变出来的怪花竟然比秘境中还要大上两倍,一出现就大口一张,几个魔修躲闪不及被啃成了两段! 第94章 九十四脱困 有向日葵开道,他们这小股人马的速度顿时又快了起来。但这次快也没多久,一条可与神龙堪比大小的蜈蚣突然冒了出来,卢玳与天锋的当头轰击,这蜈蚣却视若无物,结结实实的一头撞在了绿色光膜上! 众人顿时都是一震,修为最低的赵睿旭顿时就喷了一口鲜血出来,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蜈蚣却只是打头的,在它之后,又冲出无数鬼头。这些鬼头与漫天魔气中“散养”的不同,明显是“家养”的。一颗颗比人头大上三四倍不说,鬼头外围还笼罩着一层蓝绿色萤火,蒸腾的魔气即便同为魔修,也要避其锋芒。 这些鬼头冲上来,一头砸在光膜上,张开大嘴就开始啃食光膜。光膜虽然依旧顽强,但仿佛受疼的活物一样,三不五时光芒便颤抖一下。 “蜈蚣给我。”卢玳一拍师父背脊,飞冲了出去,只是他看起来窜出了光膜,实际身上依然包裹着一层魔气不侵的绿光。蜈蚣身躯一扭,头颅依旧啃着光膜,尾巴朝着卢玳甩了过来。 卢玳突然有预感到了不对劲,身体蓦然左闪,一道有墨绿色毒液组成的毒箭擦着他的身体射了过去。光膜却依旧被毒箭蹭到,而冒出臭气白烟。攻击卢玳的正是蜈蚣的尾巴,或者说……是这蜈蚣的另外一个头。这东西竟然双头而无尾。这种只吃不拉的魔物必定一肚子腌臜,它的毒液自然凶猛。 蜈蚣偷袭不成,发出嘶嘶懊恼的叫声,狰狞巨口一张,这次吐出了三道毒箭。卢玳一抬臂,空无一物的双手突然变成举着一块成人高的巨岩。三道毒箭都射在了巨岩上。原本别说是岩石,就是神铁仙兵这么直接的接触到这头被特别驯养的双头蜈蚣毒液,也要融下一层皮去。 可这看似与凡石无异的岩石,竟然连白烟都没冒。毒液喷上去,与水无异,顺着岩石滴落在了地上。 蜈蚣见毒液无效,越发愤怒,却也并无畏惧,它杀戮猎食修士,靠的又不只是毒液。蜈蚣冲上了卢玳,它身躯一扭,正好能绕开巨石,攻击石后的卢玳。卢玳同时挥舞巨石,这石头本该是与蜈蚣擦身而过的,可就在双方擦身的这一瞬间,巨石竟然变大! 蜈蚣与驾驭蜈蚣的魔修,都觉得就算被打中,应该也无大碍,而卢玳就在近前,没必要闪躲。 却没想到,只是被石头擦了一下的蜈蚣……不知外壳破裂血肉四溅,更是整整一大条被砸飞了出去! 卢玳回到师父背上时,恰好天锋也劈碎了最后一颗鬼头。只是,天锋显然不如卢玳那般轻松,已经有些后力不继了。但他俩这般作为,也很是震慑了一番,众魔修不再前来送死,纷纷让开一条通路。 “都如何?” “主人无需顾虑我等。”赵睿启已经让妹妹与他共御一剑,这话当然只是代表他兄妹说的。 “多事。”狐王递过来一个极为蔑视的视线:不要将我与尔等人修相提并论!应该是这个意思。但卢玳相信,狐王陛下一定在运功调息。 “玳儿,且让我一试。”师父的爪子一点,水汽合成这一句话。 “好。”卢玳都没问试什么,直接就答应了。 师父的反应,是蓦然前窜,变成与狐王并列之势,龙头仰天,虽非真龙,却是一声龙吟冲天而出! “轰!!轰隆隆——!!!” 师父声带雷霆,也可以说是掌雷霆之威,平时无意中言语都会遭雷劈,那若是主动召唤雷电呢? 无数人腰粗细的电蟒从天而降,众人目光所及之处被闪电照的一片亮白,就算是卢玳和天锋也不由得因为这刺眼的光而眯起眼睛。闪电本就有镇邪除魔之威,更何况是被龙裔所唤而来,除了天然威能另有龙威赫赫。并未推开,而是留在周围窥伺的魔修顿时倒了大霉。就算不死,也要被炸得脱了一层皮。 唯二的不美之处,大概也就是不止卢玳散出的向日葵也被一块揍了,就是包裹他们的光膜也挨了不知十几下落雷。 但瞧着那些魔修被炸得鸡飞狗跳,小小的两点瑕疵又算得了什么。卢玳摸着师父的背脊,顿时觉得自豪不已。尤其响雷的轰鸣加上龙吟的清越,比之他听过的任何仙乐妙乐都要让他沉醉其中,卢玳美得几乎都要飘起来了。 而同为一位……就算还不算音修,但怎么说也是有心音律的修士,卢玳顿时就手痒难耐了,忍不住将师父赠与他的九音天宝铃拿了出来,这铃铛也是正派修士的专用法器,其音色有辟邪净化之效果,他想给师父伴奏一番。 这个铃铛与凡物不同,虽然也能摇晃着听音,但若要发挥音攻只效,就要将真元注入其中,引动铃音。 赵家兄妹看见卢玳拿出铃铛时并没什么反应,也就错失了唯一阻止卢玳的机会,等到天锋听到“叮”的一声,察觉不对时转身已经为时已晚——从此以后,但凡卢玳什么多了什么人或者妖,其他“先人”一定会先叮嘱一声,千万千万要尽一切努力让卢玳远离任何乐器,甚至任何能当做乐器敲或者弹的东西。如果实在阻止不了他,那你自己到时候就有多远跑多远!就算外边是刀山火海也要跑! “卢……!” “叮!铛~~~~~!” 之所以会有波浪线出现,是因为在很清脆可爱的“叮”之后,闯入在场一切有“听”这个能力的东西的耳中的,是一声极为厚重贴近的晨钟之音! ——厚重到其音绕梁三日不止,贴近到仿佛被罩在钟内…… 话说,卢玳能让一个铃铛发出钟声,这也是奇技了,虽然没人想要深入研究卢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万幸,大概是法器本身的作用,虽然卢玳的音攻依旧是不分敌我的,但是光膜中的众位只是听到了音,并没感受到音与力结合的真正威力。天锋察觉到这一点,立刻封住了赵家兄妹(眼睛都发直了)的听觉,他其实也想封住师父和他自己的,可是师父还没停止以声唤雷(虽然龙吟有点变调),他也怕有意外发生,所以他们俩只能硬撑着听。 “铛~~~硄!硄~砰!砰!咚!铛~~~锵锵锵——!!!” 既钟声后,卢玳又成功的用铃铛演绎出了锣声、铙声、钵声和镲声,以及许多其他“貌似”乐器的声音,就算是单纯的乐声,也让堂堂狐王的额头疼得突突直条,师父发出的唤雷龙吟更是已经变调到不知道什么方向去了,但是有趣的是,天上的落雷反而越发凶狠猛烈,那道道雷电从人腰粗细,变得有三人环抱粗细,其威力简直堪比真正的天雷,并且也再没落在光膜上。 难道天道喜欢这样的声音? 狐王在头疼脑胀之余,忍不住如此猜想。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要是能这么一路走下去,就好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8 *** 师父平常说话时有雷降临,并没觉得消耗了什么,更不用说疲劳。但他这第一次自主召唤,一开始也是没什么感觉的,可渐渐的就有气力不支之感——和卢玳那熊孩子的砸锅卖铁之音,绝对也有关系! 渐渐师父的龙吟之声低了下来,卢玳那不像铃铛的铃铛声又铛铛锵锵了一阵才平息了下来。且不说他们趁着刚才的那个机会到底走了多远,只是看周围,他们现在竟然能看到蓝色的天空和黑色的大地了,这在刚才可是被魔气完全遮蔽住的。当然,四周围那不见了踪影的魔修也并不都被宰了的,大多数的都是自己逃开的。 “玳儿啊,你以后还是寻把琴,或者……或者你把你那鼓做出来吧。”师父的嗓音有些沙哑,因为他说话劈下来的雷都温柔了几分。 不怪师父意志不坚,实在是……卢玳弹琴的时候,虽然他弹出来的最好的音色,也就是弹棉花一样的。但至少能听出来那是拨弦发出的声音,现在谁能听出刚才的声音那是铃铛发出来的?尤其是师父自己的龙吟难以为继之后,没了龙吟的遮掩,卢玳肆无忌惮演奏的那段,简直难听到丧心病狂了! “师父?!你这是……认可我了?”卢玳还以为自己的音乐总算能入了师父的耳朵,所以师父这才改了主意。 “不,是你弹琴都比用铃铛好听。”狐王的手刚揉完自己的耳朵,但现在还是能听见嗡嗡嗡的回音,仿佛他耳洞里养了一窝马蜂。这还是只听到音,而不受攻击影响下的感受。虽然也是因为现在修为更高了,不!这么一想反而更可怕!元婴老仙的卢玳,要是演奏起乐器来,无论是什么乐器,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啊! “原来我是不善此道啊。”卢玳并没因为狐王的话以及师父沉默的默认而感到打击,慢慢来呗,总会好的! *** “此处的,可是卢小友?”略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已经重新被魔气遮掩的天空中传来。 “别答。”天锋警告卢玳,“魔修手段古怪阴狠,有时候只是一问一答,也会在人身上下了暗手。” 卢玳自然听从,抿紧了嘴唇,不答一言。 空中传来笑声,魔气顷刻间从中间分开,一位黑袍魔修踏着魔气聚成的黑云,朝他们走来。这魔修却是个红瞳如血,黑发如绸,肤色苍白,极邪魅妖艳的年轻人模样,与他的声音半点都没有共同之处。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长得到底是妖姬(幺鸡)还是白板,对于脸盲卢玳来说,没什么区别。 “卢小友,我愿用心魔血誓发誓,今日我罗崇天来此,只为了送小友与诸位回归芸怀东洲,并无他意。”这自称罗崇天的魔修,眉心迸出一点鲜红,落在了卢玳面前。竟然一出现就是真正的心魔血誓,这下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虽然他们感觉不到丝毫异样,那只是因为这魔修收敛了周深的气息,实际上这魔修是他们见到的最强的一个。强到……石、藤都很明确的告诉卢玳,以他们俩现在的修为,斗不过这个魔修。 卢玳抬手,先是将护卫在他们周围的向日葵变成瓜子收回,接着才收下了心魔血誓,如此强悍的魔修,以实力就可以碾压他们,无论如何提心吊胆小心提防,也是躲不过的。 “走吧。” 卢玳的回答可是把其他人都吓得不轻,天锋伸手一栏卢玳,问罗崇天:“为何?” “我们不过是寻活路的苦命人而已,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殊为不易,并不欲多生事端。”罗崇天也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在他来看,这样问清楚的才是应该,卢玳表现得心也太心宽了,“我想几位也知道,我们这寻活路的过程并不顺利。” 罗崇天这么说的时候,语调极端的奇怪,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卢玳,倒像是……把他们失败的原因都着落在了卢玳的身上。 “我原来也不信这个邪的。”罗崇天看出了众人所想,叹了一声,不过他一个魔修说不信邪,也更怪异了些,“只是,卢小友是有大气运之人。我们千算万算,花费偌大力气,卢小友却只是轻轻一拨,四两拨千斤,就让我们诸般努力付之一炬,直到换了个地方才算顺遂。实不相瞒,我等并无意冒犯卢小友。得了消息就立刻赶来,只为恭送卢小友离开。” “以修罗令将卢玳送走的是你们?!”天锋猛然有所悟。 罗崇天苦笑:“正是。只是那般做了,我们也只是空欢喜一场,卢小友的根基在芸怀东洲,他一现身,即使不在芸怀东洲,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顷刻间前功尽弃。不过,天道自有生路,一路不通,那就另换一路!” 魔修里也有可窥探气运之人,万魔阵失败之后,算到了问题出现在卢玳身上。她们也有动过杀机之人,但众魔修本来就是因豁冥北洲气运将近,这才亡命他路,这时候若是再杀了卤代这么一个大气运之人,所折气运到底是算在芸怀东洲正道修士身上,还是算在他们这些魔修身上,谁都不好说。 于是用了稳妥之法,干脆把卢玳送到大天魔修罗洞天这么一个有去无回之地。没想到,卢玳却回去了。而且也就是他回到原界的前后,豁冥北洲魔修的大计又遭沉重打击。但也算是错有错着,反而是让他们阴差阳错到了这小转轮八卦洞天中,进而又寻到了通往浦黎西洲之路。 没想到刚一冒头,就推算出来卢玳也在这,幸好他没待了多久就要离开。众魔修干脆助了他一臂之力把他送到仙墓环境中去了,当然那也有借刀杀人与试探之意在里边。魔修是知道仙墓环境里是什么的,结果……结果怎么样魔修也看见了。 这人赶紧送走,还是从此再也不见的好。欺得了弱的,打得了强的,但是这运气好的,实在是让人没办法。 “还请前辈带路!”看看扭过头的师父,看看天锋,再看看赵家兄妹,卢玳一拱手。 罗崇天哈哈一笑,干脆的当前带路! 不知飞了多久,漫天魔气中依稀看见了一道白光,正是八卦转盘。转盘之下,有一道光门。 “那便是出路。” 到了这一步,更没必要继续犹犹豫豫:“多谢,前辈。”随意对着只盼他们快离开的罗崇天拱手为礼,绿色光膜略略收紧,让众人彼此之前的距离更加贴近,还是天锋御剑为先,带着众人飞入了光门之中…… *** 进入之后,卢玳满眼色彩斑驳,又有流光灿烂,光路漫长,时间在这光路中仿佛静止,又仿佛加快,或者延长。陡然间,重见天日时,仿佛是已经隔了几万年,又仿佛只是弹指之间…… “快走!”师父和赵家兄妹还有些头晕目眩,忽然就被甩飞了出去。他们还没落地,就被狐王在半空中引法诀牵引住,拉扯向更远处。仓促间,师父只见卢玳头顶上多出了一朵五彩祥云,竟然是刚刚回到芸怀东洲,卢玳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境界,这是要受元婴小天劫了! 狐王这辈子也看过不知道多少修士渡小天劫了,但是像卢玳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什么准备也没有,法宝都没时间好好炼制,连回复真元的丹药都没准备多少。就算是小天劫,这么渡劫也太儿戏了。 不过狐王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因为那渡劫的可是卢玳。笑话!天雷能劈死他?所以,带走师父和赵家兄妹也只是他们修为太低,离近了危险。眼看距离差不多了,天锋立刻就把他们放在一处小丘上了。 “无需担心,以你们的修为,观人渡劫自可获益良多。稍后雷劫将近,我还可带你们过去,偷一丝‘福’气,想来卢玳也不会介意。”天锋说话间,那边已经轰隆一声,落下了第一道雷!! 第95章 九十五小天劫 渡劫这件事,卢玳可是从道胎出现时,就充满了期待。 尤其,现在他和师父两情相悦,小天劫的到来,更是让他对自己的改变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期待。 不过,这些当然都要建立在渡过天劫的情况下。虽然小天劫少有过不去的,那卢玳更是最好不要成为那个过不去的。 你俩先不要助我。卢玳摩挲了一下小指上的戒指,对石、藤传音。作为天劫主体的天雷,既是杀伤,也是一种对于修真者肉身的锤炼。卢玳自然能够在石、藤的帮助下分毫不损,但那样做反而会影响之后重塑肉体的强度。换句话说,为了自己好,卢玳现在还得送上去被雷炸上几炸的好。 *** 五色祥云,代表着卢玳迎来的是小天劫里威力最强的的七重雷劫,每一重又同样以七为极数,共四十九道天雷。 第一道雷很轻松,只比平常师父不小心说话时引来的落雷威力稍大了一点,另外这雷劫的阳火气,也比师父的雷更旺盛些。卢玳手一招,自然将第一道雷引来,这第一道雷触地消散的同时,也是第二道雷落下的时候,且第二道雷比第一道雷强了五成。第三道雷又比第二道雷强了五成,紧接着是第四道雷、第五道……第七道。 每一道落雷,都比前者强了五成。第七道雷落下时,威力已经是第一道雷的十几倍!卢玳虽然成功将这雷击溃,手背上也受了些灼伤。 这七道雷落下之后,第一重雷劫就此过去。祥云也平静了下来,半刻钟后才重新酝酿起了雷光。再落下的雷就不是直劈卢玳,而是劈在了地上,却并未就此消散,反是上接天下接地,就在这天地间平推着,朝着卢玳碾压了过来! 卢玳闪开,剃刀就在后边紧追。跑了片刻这道雷还在后边追着,这雷劫不和卢玳接触,显然是不会消失的。想明白了卢玳不再躲闪,反身一爪,正是他自创的卢玳抓。随着他的动作,一只凶兽的凶手利爪隔空朝着电刀抓去。雷电与利爪相碰,就算是远远站着的师父他们,也听到了一阵仿佛金属拉抻的牙酸声音。 脸盲狱主修真记_109 实际上,硬生生被撕扯下的却本该是五行之物的雷电。随着成功撕扯下一块雷电,利爪也消散于无形。不过这也只是第一爪,雷电不闪不躲,就是朝着卢玳直冲过来,比横冲直撞的阿修罗更是个好靶子。不过追击到中途,这道雷电就被卢玳硬生生撕扯成了无数碎片消散在了空气中。 二、三道雷电是同时落下的,如第一道般并不消散,分了两个方向朝卢玳冲去。四、五、六三道雷电也是分了三个方向同时落下。卢玳仿佛干脆化成了一头凶兽,牙扯爪撕,腾挪跳跃,伴随着无数牙酸刺耳的声音,同样将这些闪电击碎。 师父远远看着,原本的担忧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了。绝对不是因为声音太难听,而没精神担忧——虽然师父想捂耳朵,结果发现手不够长,又怕以法术封住听觉错过了什么,只能硬着继续听。虽然,这种音色,这种韵律,他与常人不同的徒弟,八成觉得十分之优美吧? “这声音,卢玳不会是故意的吧?”狐王陛下不由得眉毛一挑,与师父对视一眼。虽然物种不同,但是他们俩很自然的从对方眼中发现了与自己相同的心情。所以说音乐果然是能够跨越物种的吗? 第二重天劫的最后一道雷这个时候落下来了,有前六道雷的五倍粗细,速度也快上五倍,卢玳终于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身体在追逃中化作一道残影。 “不对啊。”天锋也没了轻松。 “!??”他这一句话吓了师父一跳。 “这天劫威力也太大了。”别说是元婴的小天劫了,就是真正的渡天劫,天锋也曾经见过。卢玳现在所经历的,虽然比不上正经天劫,也已经比同样情况下寻常仙人的小天劫威力大了。 “卢玳受天眷顾,修真路比寻常人都要轻松,自然天劫要挡他一挡,这也算是天道正理。” “这倒也是。”天锋一怔,点了点头。说实话他都有些嫉妒卢玳了,但看他天劫遭罪,那点嫉妒也就跟着灰飞烟灭了。不过,这位师弟还真的是看得开?天锋抬头看一眼师父,却见他龙须绷着,一双龙目紧盯着卢玳眨也不眨,其中的忧虑与关心,无比清楚。 显然师父看得明白归看得明白,但这并没让他放心,只会让他更加担忧焦虑。 天锋笑了一下,好了,他不需要担心之前错给卢玳支招了,这二……人,必可成就一对佳偶。唯一可虑的是,师父的修为太低,以卢玳这种丧心病狂的修行速度,超不出五百年,怕是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 终于是将最后一道落雷硬生生挠烂了,方才虽然那般吵闹,实际上卢玳应付得还算轻松,就如师父和天锋所想的,那些声音更多的是他因为好听才弄出来的。实际上还有他自创的韵律呢,回来问问师父可曾听出来。 又是半刻钟过去,卢玳睁开眼,总觉得五色祥云好像肥了一圈。还没等他仔细看,祥云里滚出了一颗球,不,是一枚人头大小的电球。电球出来并不落地,而是绕着祥云飞舞,不多时,又是第二枚、第三枚,一直到第七枚。 “主人,可要我等出来?”化作戒指的石、藤对卢玳传音。 “不,我若有生命危险,你们再出来。”卢玳坚持自己对付。他这话音刚落,七枚点球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卢玳却是把断裂的荒龙枪拿了出来,说起来也是石、藤帮他作弊才得到了荒龙,枪虽断裂,枪魂虚弱,可他依旧是一把后天至宝级别的法宝,甚至该说是一把仙兵。这电球有天劫之威,卢玳看着用来锻铸神兵正是恰当。 荒龙也察觉了卢玳所想,眼看着就要遭天雷锻身之痛,断枪非但不惧,反而发出一阵愉悦嗡鸣。 卢玳抓着三截断枪朝天一扔,打出法诀,操控着断枪分三方迎向了电球。电球一旦碰到强身,便轰然一声,炸裂出漫天白光,且在半空中停滞片刻。卢玳指挥着断枪以一打三,电球速度虽慢,但仍旧一点一点的挤压着卢玳的活动空间。 可卢玳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看着荒龙枪的变化。当到了距离他两丈之外时,电球已经被消耗得只有出现时一半大小,三截荒龙断枪此刻已经变成了青白色,且有电弧在断枪上流动,卢玳将三截断枪收归一处,不需他多做指点,断枪自动合拢在一处。但卢玳却知道枪身看似严丝合缝,实则依旧是断的,还需经过捶打。 “这胆大包天的东西!”“轰!”卢玳做什么,师父看得清楚,见他这个时候竟然想起了修枪来,不由得又气又急,一时脱口而出,结果他们这边也打了个小雷,倒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师弟莫急,卢玳虽然看起来鲁莽,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话没说完,就看卢玳噗的喷了一口本命金血在断枪身上,灼烧成青白色的枪身顿时又多了点点金色流动。这时候如此耗费,他真的是有分寸吗? 卢玳是不知道旁观的亲友们已经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怕打扰他,八成现在就冲上来要敲他的脑袋了。喷出金血,卢玳一抬手握住枪身,荒龙发出一声仿佛龙吟的愉悦之音。卢玳没有学过什么长兵刃,可此刻荒龙与他心意相通,这就不只是兵刃,还是卢玳爪上的指甲。 荒龙被卢玳挥舞起的瞬间,一条周身包裹着金色闪电的水龙从枪尖冲了出来。水龙张牙舞爪,凶悍霸道,但七枚电球限制了它耀武扬威的空间,它不躲不避,直接用额头用身躯,硬生生的和电球碰撞在了一起。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大地在颤抖,胖了一圈的祥云翻腾得越发激烈,太阳仿佛都黯淡了下来…… 在一声震耳巨响后,七枚电球散去,只有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卢玳,焦黑的双手握着一杆枪身乌黑还有红色斑点的丑陋长枪,站在原地。 *** 四重雷劫,为电蛇,电蛇凝实,狡猾多诡,可上天可入地,开始六蛇齐出,待卢玳击溃了六蛇,这些蛇却又从灵气中复生,合六为一。 五重雷劫,为电网,虽然只是横三竖四,但雷霆交织,电弧往来,竟是铺天盖地的威能,且闪电彼此互补,卢玳只破一点,眨眼间,电网就重新弥合。 六重雷劫,为电箭,毫无花巧,简单干脆,迅疾无踪,且这电箭沾身即炸。待扛过六箭,卢玳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卢玳横枪在膝,抓紧时间恢复真元,可他现在重伤在身,经脉里都是狂暴的雷劫之力,吐纳起来经脉剧痛只是小事,经脉吸收不了多少灵气,他也无法。头顶上传来隆隆之声,卢玳只能张开眼睛,准备迎接第七重天劫。 只剩下七道雷了,就快完结了! 此时的五彩祥云,已经胖到遮天蔽日,若非祥云本身的五彩光芒,只怕是现在伸手不见五指。 天锋和师父他们已经躲得更远了,现在天锋已经不只是皱眉,而是一脸严峻了。现在别说是嫉妒卢玳了,他甚至都有点可怜卢玳了——看这阵势,接下来的雷劫虽然只有七道,但八成都能与正经的天劫相媲美了。他小天劫都是这种威力,真正的天劫来临时会是何等的威能? 不过这些话现在说出来也只是让大家徒增担忧,还是等到卢玳撑过去再私下与他说吧。多劝劝卢玳让他收集些天材地宝,多炼制些护身的法宝。 可他不说,不表示师父不明白,师父也只是不问罢了。 至于赵家兄妹,现在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了。 卢玳正等着天劫再出新花样,没想到五彩祥云中电光一闪,其重雷劫到最后出现的,又重新返璞归真回到了最寻常的雷霆状态。可寻常归寻常,从天空劈下的雷霆如同一棵倒立的巨树,粗壮有力的主干延伸出无数充满生命力的枝桠,而每一根枝桠都要在卢玳的身上蹭上一蹭。 卢玳挥舞着荒龙,因力量具象化而出现的凶兽不再是龙形,而越发接近卢玳的本体。在与天劫的搏斗中,卢玳已经一点点把自创的拳脚功夫渗透融入了枪中。 第一道第二道雷霆,卢玳还能保证并不沾身。第三道第四道,真元的过量消耗已经让他有些应接不暇。第五道,闪电掠过!卢玳的左腿被炸断。第六道…… “吼——”随着一声怒吼,荒龙被卢玳投出,硬生生将刚刚刚出现的劫雷从中截断,使劫雷消散于无形。 但是,当第七道,也是最后一道劫雷落下时,卢玳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玳儿!!”“轰隆!” “别过去!”天锋抓住师父,师父体型虽然大,但是修为低了狐王不知多少,被硬生生压制在原地。 一道雷劫闪电,实则并没太长的时间,但是师父却觉得度日如年,他被压制着,眼看着卢玳被炸得骨肉四溅,却什么都做不了。天锋抓住师父的双手其实也在颤抖,看着好友如此,他同样眼圈一热,落下泪来。 *** 待雷电散去,谁都以为卢玳已经不幸,天锋鼻子抽动两下,猛的一喜,大叫一声:“成了!” 脑袋里一片木的师父,根本没听见天锋说什么。直到一股香气窜入鼻中,这香气淡薄无比,却仿佛甘霖雨露,明明白白的浸透了师父混沌的脑袋,让他的意识清醒了起来。 高高在上的祥云,颜色越发通透鲜亮,仿佛有道道彩虹在云团中往来穿错。几丝云线从祥云中分离出来,缠绕在一身焦糊糊的卢玳身体上,将他托了起来。接着有更多的云线裹在了卢玳身上。这些云线先是化成了絮状,随着云絮越来越厚实,路待业就完全被包裹在了祥云中,并随着上升,直接被吞没在了祥云中。 这已经是进阶元婴的最后阶段,修真者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0 “快打坐!”天锋提醒一声,自己已经盘膝在地了。天劫之后的重塑金身,其实也算是仙缘福报的一种,虽然这样的福报都要攻归于渡劫的修士,实际上这种福报是敞开的,别人也是可以沾上的。 所以那些老怪物渡天劫的时候,其他人很乐意去帮忙。若是大天劫过了,让他们跟着蹭一点之后的福报就足够了。不过一般元婴小天劫,很少有人蹭,天锋之前那么说也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边。 毕竟元婴小天劫既然危险小,之后所得也少,却还要重塑肉身,他们蹭一点,卢玳身上就少一点。他们是好友,又不是仇敌,怎么会做对卢玳不利的事情。 但是现在……天锋竟然在祥云中感觉到了一点点仙灵之气,虽然极少,只在卢玳所在的中心区域,可是却是存在,而这祥云又这么大团,天锋自然不客气了。师父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闭目调息了。 赵睿旭有些眼热,但咬咬唇,把杂念驱离。老老实实的和她哥哥帮忙护法,他们这一路上好处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不可过贪。 *** 卢玳意识不受他自己控制的沉入丹田中,自他进入化神起,孕育道胎的外层丹壳就越来越薄,直如薄纱如蝉翼,到现在更是已经充满了道道裂痕,只需要再加一点劲就可以,只要再加一点…… 缩成一团的道胎突然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四条手臂从怀抱着双腿变成向四周伸展,一条尾巴也摇晃着伸展。终于,他的指尖和尾尖碰到了丹壳! 卢玳的视野被璀璨的金色光芒覆盖,又有无色流光从外界渗透进来与点点金斑纠缠在一起,充满了他的整个丹田,继而由丹田顺着经络朝外扩散,充满整个奇经八脉。在卢玳经脉中作祟的雷电余威被冲得七零八散,化为最纯粹的灵气。包裹在卢玳外围的祥云也搀裹了上来,从皮肤浸入血肉,乃至骨髓。一者由内而外,一者由外而内,滋养淬炼卢玳的身体。 缺失的手脚重新长了出来,电得焦黑的皮肤更是变得晶莹剔透,仿若白玉。 卢玳的肉身也蓦地睁开了眼睛,做出了与道胎,不,元婴一样的动作。仿佛是在挣脱束缚,又仿佛只是惬意的伸个懒腰。随着这样的动作,他的身体越长越大,他的腋下又伸出了两条手臂,他莹白的皮肤开始被火红色的鳞片所取代,两根锐角从他的头顶伸了出来…… 师父和天锋都不贪心,更何况也不愿让卢玳折损过多,略吸收了些祥云就罢了手,只是专心看着卢玳,以防他发生意外。 没想到,卢玳这一重塑肉身,竟然就花去了整整九日,到快了第十日的时候,卢玳的身躯才透过祥云模糊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不是卢玳打斗中幻化出来那头凶兽吗?”天锋疑惑。 他话音刚落,那头凶兽猛吸一口气,剩下来的丝丝祥云被他一口吞了个干净。 “吼——!斯——虎——” 重回芸怀东洲 第96章 九十七大福地变故 卢玳扇动双翼,一溜烟的就窜过来了。卢玳现在心情畅快肆意,盯着师父头上的那两根角,囚牛的角并非有枝杈的鹿角,而是牛角,卢玳眼馋了很久了。现在自己终于有角了,终于能和师父蹭来蹭去了! 可是当他飞得距离和师父越来越近,来越近,越近,近……卢玳停下来了,扇动着翅膀在半空中上上下下的悬停着。 师父天锋赵家兄妹:“……” 幸好卢玳停了,他要是不停,大概就一口气钻进师父的鼻孔里去了。 ——卢玳现在只有拳头大! 他们一开始离得太远,一时间没有发现。卢玳自己刚意识到恢复了原本的样貌高兴还来不及呢,一些“小事”就被忽略了。 “玳儿?”师父小心翼翼的用水汽写着字。 “卢玳,你这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卢玳欲哭无泪,这才沉下心来感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是元婴期了没错,重塑的肉身也极为强悍,卢玳隐约觉得可以直接从识海中获得神魂之力。那么,会不会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变得这般大小呢? 要知道他原来的身体,大虽大,却并无一丝杂冗,从指甲到睫毛,都是精粹。现在这个小小的身体,当然还与原身有着很大的差距,但也不弱了,是否就算依靠小天劫之后重塑肉身的福报,也只能把他塑为这等大小了? 众人就看着卢玳沉默了一会,突然朝前飞,落到了师父的头顶上。角度问题,就连师父都看不清卢玳做什么了,只能感觉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一根角不放。其实卢玳是心塞的抱着那根角蹭呢。 “八成是出了岔子,不要打扰他了。”师父写着。其实他心中是抽痛无比的,这事落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好好的人渡劫,变成了个怪物出来。 天锋理解的点头,卢玳这情况是不是开天辟地一开头一遭他不知道,至少他从来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连安慰卢玳也无从出口。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我如今已经是元婴,可带你们直回哲勒山大福地。”谁知天锋话音刚落,卢玳就从师父头顶上跳了下来——人模人样的,穿上了衣服的卢玳,并非那拳头大的凶兽模样。 “哎?!你!卢玳你能恢复人形?!” “嗯……暂时先人形吧。等到修为高了,再化形看看。”按理说刚进阶元婴,再怎么样心静无波的修士也会表现的很高兴,但卢玳,一身颓丧气,肩膀都是耷拉着的,不像是个元婴老仙,倒像是个打败了的逃兵。 众人听着囧然,就听说过妖怪经天劫化人形的,这可真是,头一回听说人经过了天劫化成妖怪的。尤其,这个化成妖怪的修士还为不能化成大妖怪而伤心欲绝。 直接接触到卢玳眼神的师父更是觉得后背一冷,原本还想劝劝卢玳,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劝起。现在被卢玳这么一看,师父回想起卢玳那凶兽的外形,若是他再大了些……师父顿时忍不住夹紧了一下后腿,尾巴也绷得紧紧的。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师父更是又羞又气,想把这孽徒臭骂一顿,可当着其他人的面,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只能咬着牙硬生生憋着,只把自己憋了个想吐血。 往常能清楚看懂师父面部表情的卢玳,偏偏这次看错了,只以为师父的脸红是害羞,立刻凑过去,一边深情款款的抚摸着师父的腿,一边说:“师父你不要急,就算我那兽身变不大,元婴期的人身幻化,还是可以与你双修……” “砰!”师父一脚把这孽徒踩进了地里。 天锋看着卢玳的模样,心道一声:该! 让卢玳这么一闹腾,本来该庆祝一下元婴老仙的出现,现在也没了心情。芸怀东洲广大,他们现在到的这个地方,连狐王都不知道是哪。不过也正因为是这荒僻地方,卢玳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才没被外人看到。 “快出来吧,带我们去哲勒山大福地。”天锋虽然也是的福地之主,但他不是初代主人,没法直接回到碧乐丘去,只能搭卢玳的便车。 “师兄,不知可有让我提前化形的东西?”卢玳懒洋洋的从坑里朝外爬,师父询问狐王。 “有倒是有,但是不经千年天劫化形,而用药物催生,会对妖修本身留下大隐患。日后除非遭受重创,否则轻易化不了原形,且飞升也是极为困难的。” “师父!不化形!你化形我就认不出来你了!”卢玳立刻窜出来了,抱着师父大腿,哀哀恳求。 众人“……” *** 哲勒山大福地,川云仙宗 关问己正在洞府中打坐,但不过片刻,他便睁开眼睛,叹了一声。 按理说,川云仙宗八十年前得哲勒山大福地,在之后的魔灾中虽然与其他宗门一样损失颇大。但因为川云仙宗并不被眼前利益所迷,在众正道修士被魔修迷惑行差踏错时,反而秉正道之心,浩气清正。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1 于是魔灾之后,许多散修,或是在魔灾中宗门消亡之人,纷纷来投。川云仙宗现在的修士人数,不减反增。 作为掌门,关问己当然喜,可是忧的事一样不少。看川云仙宗不顺眼的一品宗门就不去管他们了。让关问己无心修炼的是川云仙宗自己宗门里的事情,尤其是因为卢玳至今未归,而愈演愈烈的事情。 当初,关问己听闻卢玳到了碧乐丘小福地,原本是要和他商量,具体的要如何分派大福地之事的。可是卢玳一下子被不知道是谁下手暗害,送去了大天魔修罗洞天,到现在还没回来,万幸的是从大福地的状况看,卢玳是性命无忧的。 既然如此,那关问己觉得他们就该守着这几处山头,等着路带回来。毕竟,卢玳才是主人。可是,宗门里持反对意见的人却越来越多。毕竟他们身局大福地之中,眼看着天材地宝就在唾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却不能动。这就好似让饿汉子看着一碗红烧肉,跟他说只能闻味道,不能吃一样。 早些年就有修士跑去偷采天材地宝,有的得手,有的人却被木石傀儡所伤。到了近些年,就连一些长老都带头跑去偷采了。关问己虽然抓一个罚一个,从不手软,但是这事情依旧屡禁不止,而且怨声也越来越大,甚至原本同意关问己做法的长老也开始动摇。 “问己!快跑!”洞中的一只玉鹤闪烁着温柔绿光,关铃的声音从玉鹤口中传来。 “姑姑?”关问己一怔,一道法诀打在洞中玉球上,只见关铃与蔡啬都是唇角滴血的倒伏在洞府外,本该守洞的童子,现在一个都不见踪影。倒是天上几道剑光掠过,一只巨掌眼看着就要拍在他二人身上。 关问己匆忙将关铃、蔡啬摄进洞府,张开洞府外围的法阵,挡住追击的众人。待他查看二人的伤势,关铃略重些,蔡啬伤轻,但都无性命之忧,关问己这才放心,给两人喂入疗伤救急的丹药。 此时,追击两人的修士也已经落在洞府前,赫然就是川云仙宗的数位长老。这情况,即便关铃并没苏醒细说前因后果,关问己也能知道了,无非就是这些人等不得了,于是准备换一个掌门了。 关问己不由苦笑,此时他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川云仙宗未曾搬入哲勒山大福地的曾经。人心善变,就算成了修士也依旧脱不了四个人,为何当初能同甘苦,却反而不能共富贵了呢? 长叹一声,关问己心中有些晦暗,他不愿与这些人真个刀剑相向,翻手间将卢玳给他的令牌拿了出来。卢玳共给了他三枚令牌,但以关问己的这枚令牌为主,也只有关问己的令牌能深入到大福地的核心中。关问己现在就是要用这令牌带着关铃和蔡啬前往核心,然后……然后就将川云仙宗的逐出大福地! 虽然有了决定,但此时关问己心情激荡,竟然是连手都颤抖了起来。这种状况下,他没有发现边上原本该昏迷中的蔡啬竟然睁开了眼睛,也就不奇怪了。 蔡啬却半点犹豫含糊也没有,抬手掷出一枚形似蜘蛛的法器!关问己堂堂元婴老仙,移山填海的修为,这小法器看着也并不惹眼。最后一刻有所察觉,猛然转身,对着蜘蛛拍出一掌,但这蜘蛛不知是何物,竟然完全不受关问己这一掌的影响,依旧落在了肩膀处。 这蜘蛛一落,不但关问己的护身真元形容虚设,身上堪比中品法宝的法衣也如薄纸一般,蜘蛛的八足直接就刺破了衣裳,碰到了关问己的皮肉。 关问己顿时就是肩膀一麻,还要再动,却只是抬了抬手指,便瘫软在了地上。 *** 关问己动都无法动弹,神志却还清醒,眼睛睁着,耳朵也能听见,只是口不能言。那蜘蛛在他肩膀上待了一小会,便突然化作了一团烈焰,眨眼将就烧得灰也不剩了。 蔡啬面有愧色,跪在关问己身边:“掌门,这也并非我所愿,只是……只是你为何如此的倔强啊。”他说着,手就已经按在了关问己胸口上,且一路向下,直接抓到了他腰带上,“掌门,那赵佗不是个好东西,说既然除去你掌门之位,那你必然心怀怨愤。不如禁制了你的修为,让你……让你就安心做个鼎炉。” 关问己眼睛瞪得几乎凸出来,可他现在连咒骂都不成。 “掌门,我是真心恋慕于你,自然是不愿你被他们那般侮辱。我……我只与你亲热一次,便送你轮回。只盼来生,我们能有缘,可长相厮守。” 蔡啬一只手拉扯着关问己的腰带来,另外一只手竟然已经迫不及待的撩开关问己下摆,朝他下身摸去。关问己现在也不瞪眼了,黑眸子被一层暗沉沉的灰色覆盖,血顺着关问己的唇角朝下开始流,他嘴唇和喉咙都不能动,这血是他伤了內腑,硬生生溢出来了。 看他口角滴血,蔡啬神色有些闪烁,可动作丝毫不停,也半点没想着给关问己疗伤。正在他低头,想要吻上关问己嘴唇的时候,蔡啬忽然觉得背后一沉,他抱着关问己就要跑,可不知为何身体僵住,眨眼睛他身体重新能够动弹,可却已经站在洞府外了。 “如何?”赵佗看蔡啬突然出现,还以为已经大功告成,刚上前去问。陡然间四周一片风云变幻,大福地的天陡然阴了下来。赵佗脸色一变,摸出他身上的那枚令牌,可令牌竟然遇风即碎,赵佗手中眨眼间只剩下了一层碎屑。 在场众人都看着赵佗的手,他们修为最低的也是元婴,但此刻却都神色大变。 赵佗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分明是逃了。其他人也都四散而去,但也有人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中,等着看情况的。 只说逃跑的赵佗,不怪他胆小,只有应劫之后真正的飞升期高手,才有可能在福地中与福地主人一较高下。他虽然是散仙,有个仙字,可未脱出原界,所用的力量也依旧是真元,而非仙力,所以他依旧打不过大福地主人,所以只有逃这一条路了。 原本赵佗驾驭法宝飞行速度极快,但眼看着就要冲出福地,他的速度却无法控制的越来越慢,赵佗只觉得自己像是冰水里的鱼,还是那种正在越来越多冻结成坚冰的冰水。为了脱困,赵佗用尽了法子,他用法宝轰击四周,调转方向向其他地方跑,他落地意图从地上走,可是无论赵佗如何挣扎,最终也依然成了冻在病里的鱼。 *** 隔日后,卢玳与天锋探望回到洞府中养伤的关问己。 “这事其实错在我。”卢玳把事情想得明白,当初他只是简略的和关问己说给了他大福地就撒手不管了,之后因为各种波折,所以都没说清楚,以至于到了现在,好事反而变了坏事。所以,卢玳对于川云仙宗的人在他不在期间盗采大福地中的天材地宝并没太大的负面感觉,“川云仙宗依旧可以……” “卢贤弟。”关问己声音嘶哑,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竟然仿佛是一个大病之人,“我如今与川云仙宗再无干系,其实过几日也要与贤弟告别的。” 卢玳觉得有点怪,他虽然对关问己的了解不多,但以过去的交往经历看,关问己就算是被同门反叛,也不至于就撒手不管啊。他哪里知道,蔡啬对关问己说的那些话,对这位掌门来说打击有多大…… 卢玳瞧了瞧关问己:“关兄还请注意身体。”这人如今已经心灰意冷,多做纠缠完全无用。卢玳却见天锋无意离开,他虽然奇怪,但也没多问,而是独自走了。 “关兄可要到我碧乐丘做客?”卢玳不知道的事情,天锋虽然也不知道,但是他能推断出来。毕竟,他和关问己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他们这样的人,若是被从自己的位子上硬拽下来,那想要自己痛痛快快死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们妖怪这些都摆在明面上,至于人,这个天生虚伪的东西。之前关问己身边的人自然都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关问己八成也信了,大概没想到身边的亲近之人其实也和其他人怀着一样的心思吧。 “陛下……” “我见你不那么像人,这才开口邀请。你又何必将其他人放在心上?他们都要将你拉下掌门之位了,那时候当然是能占多大便宜,占多大便宜了。” 被天锋说中,关问己却没觉得受了侮辱,反而苦笑了起来,因为这些话对得让他无从反驳。 “陛下,您的碧乐丘也并不太平。” “所以才邀你同去,否则,难道要我白养着你?” “这……”所以这是得给他找事干,才能到碧乐丘住着去。关问己更是哭笑不得,但心中的郁结竟然松开了不少,“既如此,那就多谢陛下相邀了。” *** 那边狐王定下了关问己……的同游之约,这边卢玳总算是找到了新任的掌门,或者说代掌门——正忙着川云仙宗搬迁一事的关铃。 “为何要搬走?”卢玳不明白,他没赶他们。 “因为问己做的没错,也因为……我得让一些人受到该有的惩罚。让卢道友无端背负怨气,还请卢道友赎罪。” 就为了在大福地里更大的活动地盘,那些人才会对关问己下毒手。可是卢玳回来了,要是他不但没有责怪川云仙宗,反而很干脆的开通了那些的地盘,那么其他门人会是怎么样的想法? 是觉得关问己当初太大惊小怪呢?还是会觉得就是关问己的束缚,才让回归的卢玳毫不犹豫的开通地盘呢? 有前一种想法的是多数,甚至会有人觉得其他反叛的长老被罚得冤枉。 川云仙宗的门人和卢玳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凡人的升米恩斗米仇,卢玳给他们给得太多了。一开始还是感恩的,但是时间长了,就想着得寸进尺了。不过,这些想法略施手段,还是能纠正过来的,反正卢玳短期内也不会离开,有川云仙宗的人在大福地里,正好可以让他玩耍。 不过,关铃这是该说因噎废食,害死该说死脑筋呢? 卢玳又劝了劝,关铃却只是摇头要带着门人离开。卢玳也就不多说了,反正之前他找上川云仙宗,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靠山,现在他自己也是元婴老仙了,靠山也就没什么必要性了。他们死了心要走,卢玳也不会哭着喊着让他们留。 “既如此,这块长老玉牌归还于掌门。”卢玳也干脆,长老玉牌还回了关铃,至于关铃之前给他的东西……让他们在大福地白住八十多年,足够作价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2 *** “师父!”卢玳辞了关铃,身影一晃,就出现在大福地一处温泉边,他脱了衣服就要朝水里蹦,突然间一抬手,一枚传讯令箭落在了他手里。师父看见卢玳来了就赶忙从水里出来了,再见卢玳忽然神色严峻。 “怎么了?” “师父,有人要抢师弟的道侣。” 师弟的道侣,师父第一反应是狐王,第二才反应过来该是蛇妖黑聚流,而当初师父早就看出来了黑聚流和墨随彼此有意,不过那俩都不善言辞:“墨随?他不是凡人吗?该也有百多岁年纪了吧?”卢玳曾给墨随吃过不老果增加五十年阳寿,现在还活着倒也不是大事,可是,有人会抢一个鹤发鸡皮的老爷爷吗? 第97章 九十七重回宗门 数十年间,荆岑不知放出了多少次传讯飞剑,但一次一次,飞剑只是朝外边绕了一圈就重新飞了回来。这是因为他要寻之人,已经超出了传讯飞剑可以到达的范围,或者……那人已经不在人世。 荆岑与师弟师妹们坚信,卢玳必然还在人世,寻不到他的原因乃是前者。 “师弟啊……你再不回来,怕是见不到我们了。”这天,荆岑最后一次放出了传讯飞剑,太多次的失望,其实让荆岑自己也失去了信心,他在现在这么做,也只是做出一件让自己不会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悔恨的事情而已。 “掌门师兄!五羊宗的人来了!”赵承麻匆匆跑来,赵承麻虽然成功踏入金丹期,但是他进阶的年岁较迟,如今看来白眉白发,到不行是个师弟,反而像是师爷。 “走!”荆岑眉目一凛,与赵承麻一并冲向了广岚山门正院。 当初广岚山门最先发现魔灾之兆,匆忙逃离原本的宗门,千里迢迢前往碧乐丘小福地送信。无奈他们这小小九品宗门,又口说无凭,不但没人信任,反而被当成了骗徒。之后魔灾降临,虽然是验证了他们所言非虚,但芸怀东洲各宗门在无准备之下损失惨重。广岚山门却也高兴不起来。 之后魔灾虽然平息,但是广岚山门也没在这件事上得到什么好处。甚至到现在也还回不去广岚山。 ——因为靠近魔灾兴起之地,广岚山门早已被魔修所占据。又因为那里地处偏僻,魔灾大部被扑灭后,其他宗门都忙着休养生息,也没有谁想着帮他们这个小宗门千里迢迢去除魔的,掌门凝离子也在魔灾中重伤而亡,掌门之位传给了当时修为最高的荆岑。不幸中大幸的,正清院一脉,在对抗魔灾的历练中陆陆续续都结了金丹。 魔灾之后,虽然原本的宗门回不得,但也有不少小宗门被灭得人都没有了。荆岑也就带着广岚山门的残余人手,找了一个废弃的宗门领地,住下了。不过,因为担心师弟或者其他在魔灾中失去消息的门人找不到他们,所以地方虽然换了,但广岚山门的名号却是没换的。 刚开始的几十年倒是还算平稳,各门各派都在专注于发展,偶尔排了人手出来,也是为了杀戮那些脑子进水跑到各宗门范围内闹腾,还露了行藏的魔修。之前的几十年,应该说是广岚山门的黄金发展时期吧。 如今将近一个甲子过去,广岚山门也算是恢复了欣欣向荣,但是其他宗门,这时候也不再只盯着自己宗门内部了。广岚山门这样小宗门的好日子,也就过去了。 *** 一群修士各驭法器,飞在广岚山门宗门前的半空中,当中一人是位极俊美的修士身后,这修士坐在一头吞云兽上。吞云兽顾名思义以云为食,这兽形如犀牛,却体轻如絮,虽然不擅打斗,但跑起来快愈飞剑,极为平稳。 见荆岑出来,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修士站了出来:“荆掌门,你可想清楚了?” 荆岑看着中年修士,神色间竟然比看那个领头修士更多愤恨:“兀彖子,墨师弟已有道侣,无意……” 原来这人竟然就是当年带着弟子脱离了广岚山门的兀彖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竟然进了五羊宗的山门,如今也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了。 “看来荆掌门是不愿成全好事了?”兀彖子冷哼一声,打断了荆岑。他虽然一直称呼荆岑为“掌门”,但一直高高在上,连个礼都没行过,莫说恭敬,连尊敬都做不到,“既然荆掌门不愿顺天道而行,那我们就只有……” “师师师——兄兄兄——我我——回回——来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兀彖子打断了荆岑的声音,还没说两句就遭了现世报。悠长的呐喊伴随着回音震得人两耳轰鸣,有修为低的修士甚至一阵晕眩。吞云兽上的年轻修士顿时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他听得出来,这修士是从极远处传音的,不止如此,这里边还有音攻的法门。 传音之人的修为,不在他之下。 这年轻俊美的修士实则是五羊宗的大长老孙琮,元婴老仙的修为,他在五羊宗比掌门的地位还要高些。见此情景,孙琮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罩子,将与他来的众修士都罩在里边,饶是如此,他这罩子也随着声音的震动而嗡嗡直响。原本他以为今天这事万无一失,是吃定了广岚山门这小门派了。因此担心自己的好处被分薄,想来的人里,除了两个是他亲传弟子的金丹之外,其余修为高的都没带。 孙琮正有些担忧,一看下方广岚山门众人的反应,他立刻便笑了。 广岚山门这么个穷门派,几个金丹期的有点好东西也都分给了徒弟,连他们的掌门人身为一个剑修都没把好剑。如今耳听这远远传来的声音,也只有那几个金丹仗着修为高些还能扛住。那些占了最多数的,不过炼气期的弟子,现在都被震的东倒西歪的。 以发声之人的修为,若与广岚山门是一处的,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狼狈?八成是哪家路过的修士。 孙琮虽然在五羊宗是横着走的人物,可他到了外边除非是面对广岚山门这样,确定了是还不了手的。否则极少多生事端,倒是被诸多修士以为他为人平和。尤其现在这出声的修士喊得如此声嘶力竭,惨绝人寰,不是他那师兄过世了,就是来报仇的。此刻被打扰了的孙琮虽然颇有些不快,但他也不愿多惹麻烦,只等着对方过去。 约莫过了两刻钟,这不知名修士的喊叫声总算是停了下来。孙琮却见天空中一块站着几人的大石头,以他的眼睛都有些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这里飞了过来。 *** 得了传讯飞剑,知道广岚山门出事之后,卢玳虽然交了长老玉符,但还是又跑去关铃接玉符用了一下传送阵。 关铃有些尴尬,那时边上还有川云仙宗的旁人,看着卢玳的表情更是各种怪异。有愧的,有悔的,还有恨。卢玳哪里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他知道关铃不会拒绝他使用传送阵就好了。 坐了传送阵刚出来,卢玳直接让石带着众人救过来了。因为怕出意外,他还喊了一嗓子,并且在嗓音中如孙琮想的那样,加入了音攻的法门。不过这并非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表达自己愉悦心情的。 “……”看卢玳扯着嗓子传音,而且还眼睛亮亮的一副:师父看我嗓音很优美吧?的表情。原本觉得自己意志坚定得师父,陡然有种灰心丧气的感觉。算了,反正他自己玩得开心,而且被他这音色所荼毒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氏兄妹觉得,他们俩和卢玳的相遇,是从听到他展现音乐天赋开始的,可能他们的人生就是两种样子了——真是各种酸甜苦辣的心情掺杂在一起,以至于难以用语言描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荆岑唤出本命飞剑,剑身颤抖,发出阵阵嗡鸣,好歹抵消了一部分音攻的威力。如今还留在此处的都是誓与广岚山门共存亡的忠心弟子,可是……这种时候忠心又有何用?只能是和宗门共……亡? “师弟?”一块怎么看怎么就是快凡石的大石头停在了众人上方,石头探出一角,有个修士正立在上头朝下看。不是卢玳还是谁?荆岑心情复杂,险些当场哭出来。他放出传讯飞剑,固然是希望卢玳收到,但也只是存了让卢玳知道真相,日后报仇的心思,并不希望卢玳赶来受死啊——他哪里想到,上次见面还是个金丹的师弟,现在已经是个元婴了。 卢玳听见了荆岑的声音,立刻眼睛一亮。谁知道荆岑下一句话让他一头雾水。 “你——你这孽障,早已被逐出师门,还来作甚!” “啊?” 话说,广岚山门这个穷门派,还是遵循着卢玳在时的作风——根本没有统一的法袍。所有人穿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卢玳看着这一片人,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结果荆岑忽然这一声质问,让卢玳犹豫了一下。 赵承麻与语鸠原本看卢玳来了正要相认,听了荆岑所言,立刻反应了过来,也同样大声质问。还有那根本闹不清怎么回事,但听说过兀彖子过往的,以为卢玳也是和兀彖子一样,背出宗门跑回来耀武扬威的,也跟着一块起哄。这下子,卢玳是完全懵了。 不过幸好,他有个能认清人脸的师父! 那下面为首的剑修,就是你大师兄。他大概不知道你如今是元婴了。 一看师父写的字,卢玳明白了。他站在那哈哈一笑:“大师兄,我如今也要被称为老仙了,师姐、师兄和师弟何在?我们今日可要不醉不休!” 他是平常说话,没用上什么音攻,但每个人耳边却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顿时,广岚山门的不闹了,都看着他们掌门——掌门,原来我们还有个老仙师叔/祖啊?掌门,这位老仙不像是来闹场的啊?掌门,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啊。 ***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3 那边广岚山门心情复杂,这边五羊宗的心情更复杂。不过,明显这是一个好一个坏。 “这怎么回事?”孙琮传音给兀彖子,语调温和,但兀彖子却觉得后脑勺针扎一样疼,不是他自己紧张,而是真的受了暗伤。 孙琮显然愤怒异常,兀彖子赶紧传音回答:“启禀长老,这卢玳几十年前出外游历,今年他也就是百岁出头,我也不知道他竟然是个元婴。” 兀彖子其实比谁都震惊,他没第一时间回答孙琮是因为呆住了。兀彖子机缘巧合入了五羊宗,一开始虽然只是个外门弟子,但靠着一干弟子帮衬,终于让兀彖子在阳寿耗尽之前突破了金丹,这也更让兀彖子确认并非自己资质不好,而是悾蓓子,是广岚山门识人不明,嫉贤妒能,资源分配不均。 之后发现广岚山门竟然迁移到了五羊宗附近,尤其荆岑他们一干小辈都结了金丹,兀彖子越发笃定了广岚山门不是表面上这么穷,明明有资源,却不给他,让他险些活活老死,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来报复。 现在看见卢玳,兀彖子的嫉恨和贪婪更是大潮一样朝上翻涌。二十岁的金丹!一百多岁的元婴!这是如何的老天眷顾啊,而且他身上必定有异宝! 孙琮一听也吓了一跳,一百多岁的元婴,这年纪还不够他的零头。心里也浮现了一丝不平,紧跟着的就是和兀彖子一样的嫉恨和贪婪,卢玳身上必有异宝,另外他百年就到了元婴初期,必然根基不稳,现在杀他正是时候。 “这位……卢贤弟?在下五羊宗孙琮,此次前来乃是正式迎娶墨随为道侣,并非强抢。贤弟若是识得分寸,还请劝一劝令掌门。”虽然主意已定,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不过让孙琮觉得怪异的是,他刚刚说出自己的宗门,卢玳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变成了一种,让孙琮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肥肉的眼神…… 卢玳挥手,一层绿色光膜将整个广岚山门罩住,孙琮虽然看不出究竟,但知道这光膜必然是一件宝贝,顿时就将不对劲的感觉抛诸脑后,贪婪更甚。同时他也知道,卢玳这是要动手了。 “唉……这位贤弟,修真不易,何必呢?”孙琮抬手扔出灯笼似的法器,罩住五羊宗众人。卢玳本来这时候就要上了,可孙琮拿出了一把琴来。 “你是个琴修?” “正是。” 师父和孙家兄妹同时在心里暗道一声:坏了。 “请先。”卢玳一挥手,石带着师父他们落进了光膜里,卢玳自己反而飞了出来,悬空与孙琮对立。在孙琮眼中,他们左右都是要死的,所以也没阻止。卢玳虽然听过极乐天尊的琴音,但当时他听起来就跟弹棉花一个样——卢玳把这种情况归结于自己当时还不会听。好不容易终于遇到一个“同道中人”,卢玳顿时大喜过望,决定让孙琮多活一段时间。 “你这小辈还真是狂妄!既如此,我也就如你所愿!”孙琮冷哼一声,对卢玳的称呼瞬间从贤弟变成了小辈,但他明明端起了前辈的架子,却又干干脆脆的认下了先手。站在孙琮后边的五羊宗弟子,都有几个觉得脸上发热的。 孙琮的琴摆在了吞云兽的背上,他一手轻按,一手慢捻,嘈嘈切切的琴音如阳春小溪,从他的指尖流淌了下来。 藤幻化的光膜绿光流淌,孙琮见光膜内的众人神色平静,知道必然是光膜隔绝了伤害,对这宝贝越发志在必得。只见他运指如飞,琴音自和缓小溪,变作了磅礴大河,狂涛汹涌!琴音虽并没引起有形之威,但却是直接攻击在神魂上,寻常修士难以抵抗。在他四周的五羊宗门人,此刻都退到了丈外,以免被琴音误伤。 但让孙琮略惊的是,卢玳虽然皱着眉抿着嘴,但他明明半点也没有抵抗。他哪里知道,他以琴音攻击卢玳神魂,无异于蚍蜉撼树,还不如直接举着琴去揍卢玳呢。 “唉。”卢玳叹了一声,取出荒龙,“亏你还说是琴修,嘣嘣嗡嗡的,与弹棉花的有何不同?” “竖子猖狂!”孙琮大怒。 此刻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和孙琮一样,以为卢玳这是故意出言侮辱。 但只有师父和赵家兄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孙琮有点可怜…… 卢玳只觉得孙琮琴艺不精竟然还自称是琴修,简直就是败类!他原本就因为渡劫之后只有丁点大小憋了一肚子火,加上师弟媳妇被抢亲,再加上遇到了个假琴修,卢玳本来就是个易燃易爆的炮仗,现在是完全炸了! 荒龙枪尖一挑,一头巨兽扑了过去! *** 方才两个元婴老仙的斗法实在是文雅了一些,卢玳这一动,孙琮怀疑卢玳还有护住神魂的法宝,一边在肚子里暗骂:小畜生法宝可真多!一边也换了攻击的方式。 随着他拨动琴弦,一道瀑布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巨兽到了近前,瀑布立刻化为一条水蛇,将巨兽紧紧搅缠住。巨兽怒吼一声,挣开水蛇,但也是强弩之末,凭空一条河流出现,几个浪头打过,巨兽就没了踪影。 水与兽的交手,说起来复杂,实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河流刚淹没了巨兽,卢玳已经到了近前,荒龙一挑,划开河流如同划开一条布帛,巨兽又现,张牙舞爪的朝着孙琮冲去。 这两人斗法,余威笼罩了怕是有百多里,他俩拼斗中心的广岚山门被藤护住,反而安然无恙。同样在拼斗中心的,虽孙琮来此捡便宜的五羊宗众人可就倒了大霉。孙琮那灯笼的品级并不是太高,尤其,上手之后他才发现,卢玳这哪里是个根基不稳的元婴初期啊?他的战斗力竟然和孙琮不相上下,不,何止不相上下…… 孙琮自己都有点发毛了,这个时候谈何分出真元与心思护住旁人? 偏偏这个时候,又是一声怒喝远远传来:“谁敢在我广岚山门惹事!” 第98章 九十八好多的祖宗 之前卢玳的那声喊,给众人的感觉是头疼耳鸣,眼晕心颤……大概还有难听。 这声怒喝,明明是无形之声,却让听到的众人都有一种千刃割耳之感,只是各人的强弱不同而已。 护住兀彖子等人的灯笼,随着一字一字的传来,灯笼的光芒明明灭灭,还没等对方说完,灯笼轰的一声炸开,躲在里边的修士哀叫着被炸飞了出来。 也就几个修为高的稳住了自己,其余人大多七窍流血已经被炸死当场,就算现在还没死的,这种高度摔下去也是死定了。 孙琮蓦地抓起古琴,朝着卢玳一拍,古琴轰然一声炸开。荒龙却无视古琴的自爆,在卢玳的驾驭下,枪尖旋转,狰狞的凶兽挥爪咆哮,硬生生穿透了爆炸的中心。但是,荒龙的速度多少还是被延迟了一点点。就是这一点点,让孙琮消失在了枪尖前。 卢玳心中懊恼,可还没等他将荒龙召回来,消失的孙琮竟然又出现了? 孙琮显然也没意识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脸上还带着逃出生天的庆幸与得意,结果刚才在哪,现在就有回到了哪里。卢玳却哪里会放过打好机会,黄龙顺着刚才的位置,向下一戳,不偏不倚的刺入了孙琮的小腹! 腹部为丹田所在之处,修真者最为紧要之处,自然也是被保护得最仔细。荒龙刺入了半寸,就难以进入。孙琮一咬牙取出一双宝剑,朝着卢玳掷了过去。他是琴修,刚才那琴是他的本命法宝,不得已炸了琴,他已经是伤了元神。 这双剑不但品级比那琴查着许多,孙琮之前也没有仔细炼制过,连操控都有些生疏。且他这一分神,枪尖又进了一分,随之而来的残暴真元顺着伤口开始在经脉中蔓延。但孙琮也知道如今是拼命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 孙琮知道自己杀不了卢玳了,他也没那个杀人的心思了。他只想迫退卢玳,或者至少逼迫卢玳把枪抽回去。随着孙琮手诀打出,双剑化作两道飞虹,朝着卢玳刺了过去。却没想到卢玳看都没看,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飞虹快过眨眼,石头看起来分明飞得极慢,可不知为何,两道飞虹一前一后都劈在了石头上。 法宝相击,至少也该有个火花,但飞虹和石头的碰撞却连声音都没有。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一连数次,飞红乱窜,石头却只是小福地的漂移,偏偏把飞虹挡了个结实。外人看来,倒像孙琮驾驭飞虹专门去砍石头,而不是砍卢玳。 偏偏这个时候,那个传音的修士到了。 “卢小友,可要我帮上一帮?”来者是个儒雅青年,一身灰色法衣,乌木发簪。更让孙琮心惊肉跳的是,这人竟然是个剑婴期的剑修! 剑修比普通修士的修真路更艰难,时间也更漫长。但是普通修士元婴期之后还有出窍、大乘两个阶段,后边才是渡劫期。可剑修剑婴期和元婴期听起来类似,实际上剑婴之后,紧接着就是渡劫。一般剑婴初期的剑修,就能和出窍期的修士互砍了。 本来卢玳这个元婴就打得他抬不起头来,再来一个剑婴期的剑修。 “我愿以心魔血誓发誓认二位为主,还请留我一条性命!”孙琮也算能拿得起放得下,知道自己今天再也没有逃生之理,立刻收了双剑,哀求起来。 “绕不得他!”卢玳却哪里会手软?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4 剑修也随着点头:“自然。” “你们……好狠毒的心肠!”孙琮惨叫一声,扬手扔出一片形似枯黄树叶的法宝。但就是这其貌不扬的枯叶子,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卢玳都瞬间觉得不好,立刻收回荒龙!几乎是同时,石也化成了一座巍峨大山,挡在了卢玳之前。 那枯叶其实是一枚符篆,刚一脱手,枯叶就碎裂开,同时符篆的威力也展现了出来。这符篆是无声的,只是以它碎裂的那一点为中心,世界开始变成了灰白色,而这灰白色也开始不断的向四周蔓延。 首当其冲的就是孙琮掷出符篆的那只手,健康的肉色变成了灰色,下一刻,那只灰色的手仿佛风化一般,碎裂成了点点细砂。而随着孙琮身上灰白色的蔓延,这种风化也紧随而至。 不只是孙琮,蔓延的灰白触碰到的一切——树木、青草、岩石,虽然伤重但是侥幸未死的五羊宗门人,已经死去的五羊宗人的尸体,甚至天上的云,还有地面本身,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白色的灰…… 只有石化作的高山,和藤化成的绿色光照,一个巍峨挺拔,一个吕波荡漾,并不受这灰白色蔓延的影响。被保护的众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范围外的一切,崩溃坍塌。 当灰白色的蔓延停下,众人只觉得自己到了极西的沙漠地带,只是这里没有灼热的太阳,看着包围住广岚山门的白色沙海,反而是让人们从心里发冷。 “让他跑了。”卢玳看着一个方向皱眉。 “那倒未必。”此刻与卢玳站在一起的剑修笑了一下,手一招,无论卢玳还是旁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剑修手里已经多了个金色的小娃娃。这小娃娃面貌与孙琮一般无二,不过只有巴掌大小,且神色萎靡,正是孙琮的元婴。 这元婴面带惊恐,对着卢玳与剑修哀哀恳求,但剑修将拳头一攥。孙琮的元婴已经重新化作了天地灵气,消散不见了。 “姜还是老的辣。”卢玳对着剑修行礼,“顾前辈,你怎么找来了?” 原来这剑修,正是与卢玳在大天魔修罗洞天里并肩作战,之后有主动将离开名额让出的剑修顾帆。至于脸盲的卢玳怎么认出来的?——卢玳不认识脸,但并肩作战这么长时间,顾帆的剑意,卢玳可是认识得清清楚楚。他传声的时候,卢玳就意识到是谁了。 “我也是广岚山门的长老,自家的地方,当然要找来?” 这还不好明白?顾帆这散仙是入了广岚山门了,这事想想可能想还是很大的。祖师爷徒黎在大天魔修罗洞天惠及的修士颇多,在那种环境下生死与共艰难生存下来的众修士们,他们的情谊是远超寻常的。再加上打打杀杀的时间长了,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过这么一想,祖师爷哪去了? “徒黎祖师爷呢?” “真是个急性子。”顾帆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中间有洞的玉珠子,朝空中一丢。 珠子停在半空中,一闪一闪的发起光来。这情景弄得心里发毛的广岚山门众人也转移了视线,好奇的看过来。荆岑正想过来问自家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另外那位八成也是老仙的大能,为何他刚才称“我广岚山门”,一看这情况,也不问了。 *** 那颗玉珠子在空中闪烁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在它旁边,无端端又有一点玉色光芒亮了起来,这点光芒所在的地方空气一阵扭曲,一个漩涡凭空出现,漩涡的那头正站着另外一位手握玉珠的修士。 “还是顾师兄运气好,我竟然是跑到浦黎西洲去了,这里正打得厉害。”这修士边说,边跨过漩涡,他一过来,那漩涡也就关闭了。 “张师弟,浦黎西洲打得厉害?” “正是。”这位张兄与顾帆说着浦黎西洲魔灾的事情,这边的广岚山门一干人等既震惊于竟然见到了这些能以一己之力跨越五洲的修士,又觉得这浦黎西洲的魔灾听着耳熟,继而又大惊,即是说其实魔灾并未结束,而是换了地方吗?! 他们这惊了又惊,没想到天空中接二连三的有更多的玉色亮起,于是紧接着又更多的修士手握玉珠通过漩涡,从各种各样的地方走过来。 “师弟……”荆岑悄悄碰了碰卢玳,“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个元婴老仙过来,荆岑就以为要面临灭门之祸了,结果……又来了一个自称广岚山门的剑修,看样子修为也不比师弟低,甚至还要高。这现在出来的一个个,反正荆岑是没一个能看出来修为的。 “好事。” “师弟,这些前辈的修为……” “都在我之上。”听他们言谈,卢玳大体猜到都是谁了。这些都是与卢玳曾经并肩作战,而且之后选择留下的的散修们。能战到最后的,修为最低也是半步元婴,卢玳是特例中的特例。他们在大天魔修罗洞天里打磨心境,厚积薄发,无一例外都是一出来就跨越大境界,甚至大多过了小天劫就是元婴中期的,还有一两个是元婴后期。 现在在场的,最低也就是卢玳这个元婴初期了。 虽然有个心理准备,荆岑听卢玳这么一说,还是瞬间心里一抖。 没办法,穷门派长大的,突然一下子看见两位数的元婴老仙……这就凡人的赤贫之人,突然在自己家里看见两位数的亲王显贵一样,即使知道这些人并无恶意,但还是害怕。 这时候那群元婴老仙突然一阵乱,人人都呼:“大师兄来了!” *** 又是一处漩涡打开,先从里边冒出来的是一片汹涌烈焰! 一看这烈焰,众修士忽然都笑了起来,堂堂一群元婴老仙,看戏一样,揣着手朝漩涡的那边看。那边炎火之气极旺,开启这条通道的修士正在和一头巨大的妖兽斗法,透过漩涡众人只能依稀瞧见那妖兽的一鳞半爪。 “大师兄这是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真不知道该说大师兄的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这是焰炎鸿兽啊,炼器的好东西。大师兄!别急着过来!你宰了它再说!” “还真是!这东西周围必然有火系的异宝,大师兄,宰了它也不用急着过来!记得多找些好东西!” “对!对!” 卢玳记得,他上次和这些修士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没这么……活泼啊。 一声如牛一般哞哄的吼叫声后,妖兽倒在了地上。 “不好!快躲!”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其实他喊的时候,众人已经各使手段了,不止自己远远跑开,每个人还带了不少广岚山门的门徒弟子。 这声喊还余音在耳的时候,那焰炎鸿兽就被从漩涡里扔出来了,焰炎鸿兽果然巨大,怕不是有十几丈的身形!如此巨兽,这一下子把广岚山门压得房倒屋塌! 荆岑他们几个金丹硬撑下来的宗门,连个护山的阵法都没立起来。 “大师兄,你刚刚把我们的宗门给毁了!”顾帆看着这头妖兽,语气明显是幸灾乐祸居多。 这边卢玳也在安慰他家大师兄:“大师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不过,有些女弟子已经开始哭了。连续发生的事情太多,众人都被震得有些木呆呆的,根本来不及品味死里逃生的感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对卢玳与顾帆表示感谢。直到现在看着广岚山门成了这妖兽的陈尸之地,他们才渐渐回过味。这些女弟子哭泣也并不都是因为看见自己的家毁了,应该说是百味杂陈。 她们这一哭,嘻嘻哈哈的老仙们终于不闹了。 “广岚山门现任掌门何在?”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5 “在下荆岑,广岚山门第八代掌门。”荆岑是四代弟子,寿命原因,按理说正常的修真门派,应该是掌门的代数比弟子的代数低,甚至低上一二十,一二百都有可能。除非死得掌门太多,更替太快,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顾帆其实早就注意到荆岑了,知道他就是卢玳说的那个剑修的师兄:“不错不错,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徒孙了。”顾帆看看卢玳,想起来了卢玳当初就是死活不愿意再拜师父。 “这位前辈,在下已有师门,不愿改投他人。” “你和你师兄闲话了半天,正经事却不说。”顾帆瞪了一眼卢玳。卢玳耸耸肩,当没看见也没听见,“荆岑,我等的大师兄,就是广岚山门的立宗之人,广岚老仙徒黎。如今,我们正是重归宗门。” 卢玳这时候注意力在焰炎鸿兽和师父那,看一眼焰炎鸿兽,再看一眼师父。师父现在也是心情复杂,虽然注意到了卢玳的眼神,但暂时不想和卢玳交流——心累,不想更累。结果荆岑满脸是泪的脸,忽然近距离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把卢玳都惊了一下。 “师弟,是……那是……祖师爷?” “是祖师爷。” “祖师爷……祖师爷……”从卢玳那里得到了确认,他这金丹期的掌门立刻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念叨着,一边反手抓住了语鸠和赵承麻,这两位比荆岑哭得还凶。尤其是赵承麻,一副老叶子的面孔,胡子都哭的黏在脸上了。 除了早先就开哭的姑娘们,又有许多门人弟子跟着哭了起来。而且这次哭的,全都是修为高的(在广岚山门高的)。因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跟着荆岑他们从广岚山门过来的,基本上都是四、五代的弟子。 他们是高兴,是难过,是委屈,也是放心。 他们是对这个宗门最忠诚的一群人,是跟着荆岑从广岚山走出来,一路到现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的长辈都死光了吗? 结果他们的长辈回来了,一回来还回了这么多,他们不哭才是怪事。 在场的老仙们都是散修,没觉得这些后辈哭哭啼啼是心境不好,反而很能理解小宗门的艰难。事实上小宗门比散修还要艰难得多,毕竟散修最多带着一两个徒弟,来去自由。小宗门一大帮子人,本来就难得到资源,还要诸多顾忌,不但要给大宗门上贡,强势的散修有时候也会找小宗门割肉,属于谁都能欺负的受气包。 这一转移注意,谁都没发现漩涡里的人已经出来了。徒黎如今已经不是在大天魔修罗洞天时,那天人五衰,寿元将尽的样子,而是恢复了年轻的样貌。 卢玳曾经为了劝他离开大天魔修罗洞天,而诉说广岚山门的苦楚,如今看来,卢玳说的还是轻了。他叹了一声,走向荆岑。 荆岑正哭呢,脸上的眼泪被人抹掉了:“你们祖师爷回来了,别哭了。” “祖师爷?” “嗯。” “祖师爷!”其实现在荆岑已经哭得有点脑袋发木了,完全是为了哭而哭,是几十年来压抑感情的一次宣泄。该说这场大哭对他,和其他哭出来的修士都很有好处。于是完全被冲动的感情所左右的荆岑,一脑袋就扎徒黎胸口了。 徒黎几百,不,几千年都没人对他这样过。僵了一下后,也没把荆岑甩开,反而就这么站在那,外加不时的摸摸荆岑的后脑勺,拍拍他的背。 *** 看这边没自己的事了,卢玳第一时间就凑到师父身边去了。大徒弟他们苦成这样,师父正感伤呢,耳朵边忽然就响起卢玳的声音:“师父,我比他俊美吧?” “啊?” “我比他俊吧?”卢玳又说一次,师父顺着卢玳指的方向看去,那貌似是……焰炎鸿兽的脑袋? 第99章 九十九天降馅饼,嘎嘣脆,鸡肉味 炎焰鸿兽长了一颗鳄鱼脑袋,颌下有鬃毛,躯干如同蜥蜴,狮爪,还有一条如同蜈蚣的尾巴。 师父额头上青筋突起,每一次当他以为已经认识到卢玳有多歪的时候,卢玳都会用行动来打破他的幻想。为什么卢玳在其他事情上都极为机灵,却唯独在审美上如此的特立独行呢? 但再怎么无奈,师父也知道,卢玳这情况是掰不回来了:“你更俊。”师父这么写的时候,真的是浑身无力啊。 卢玳高兴了,放心了:“师父,和我一块过去吗?” 师父摇了摇头,虽然他也想去安慰安慰徒弟们,但以他现在的情况,还是别再给徒弟们多增惊吓了,反正这事也不急,总有时间能够说的。师父忽然想,卢玳刚才那做法,是不是故意卖蠢好让他放心?但又一想,不会,刚才那就是卢玳真实的心情。 卢玳见师父无心过去,也不多劝:“师父,那我先过去了。”这门派都这样,显然是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要搬家搬走的。至于搬家选哪里……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哲勒山大福地了。 卢玳说完了,却还站在那原地不动,师父奇怪的瞥他一眼。 “师父,你能到那边站着吗?”卢玳指了个方向。 师父一头雾水,想了想才明白卢玳这是什么意思——卢玳担心他在这站着看那个炎焰鸿兽! 师父的爪子抬了一下,真想把他脑袋拍开,也好看看他到底是怎么长的!不过最后,师父还是闷不吭声的到卢玳指的那方向去站着了。当然不是为了让卢玳安心,只是不想多惹出事来。 师父一走,卢玳心满意足的去祖师爷那里了。 *** “玳儿,你也来了。”祖师爷看着卢玳点了点头,表情很是欣慰。 荆岑这时候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祖师爷这一说话,他反应过来了。抬头一看四师弟就在他眼前站着,顿时窘迫不已。一边抹着泪,一边低着头朝后退。 徒黎跟卢玳打过招呼,转头看荆岑刚要说话,顾帆就凑过来了:“小家伙,现在你信了,我是你师叔祖吧,与我学艺如何?” “只要师叔祖不嫌弃。”荆岑自然一百二十个愿意,不过他称呼的是师叔祖,都是长辈,却不是师父。顾帆这么一说,也让其他老仙们回过了神来,纷纷钻进众多广岚山门弟子中间,找起自己的徒弟来了。 其实广岚山门的众多弟子,资质最好的拿到外边也就是中上,更多的是资质中等,甚至算差的。资质优异的好白菜,哪里轮得到广岚山门这小宗门来拱?卢玳的情况是特里中的特例。 散修们却恰恰是对这些最不在意的人,他们中除了极个别的一两个人因为家学传承成为了散修,其余大多数都是资质一般的。他们走到如今的这一步,靠的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 有资质高的徒弟,他们自然高兴。但是有德行高的徒弟,他们更高兴。这些广岚山门的弟子,都是一路吃苦到今天的,别的不说,共患难与能吃苦这两点是足够了。 老仙们各自去“抓”徒弟,顾帆让荆岑帮他指点谁更适合修剑道。其余老仙大呼顾帆作弊,可是还没等顾帆得意你,徒黎一摆手,把荆岑拉过来了:“要徒弟自己找去,我与荆岑还有正事要说。” 刚才虽然打打闹闹,起哄逗乐,但顾帆一见徒黎板起脸严肃起来,立刻不多言,径自离开了。徒黎落在了炎焰鸿兽的身上,手一摸,巨大的妖兽就没了踪影,剩下的是一片的残垣断壁。徒黎刚张口,荆岑忽然脸色一变,叫了一声:“师弟!”化作剑光就遁走了。 卢玳和赵承麻都在这里站着,荆岑的师弟当然只有黑聚流了。徒黎和卢玳自然跟在荆岑后边,没飞多远,就看见一个人正在搬着瓦砾,正是墨随。墨随该是凡人,但是他的容貌丝毫不见衰老,还是卢玳上一次看见时,不,应该说是卢玳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的模样。 原本的卢玳没从墨随身上还看到异样,可是现在元婴期的他,发现墨随的身体外围,闪烁着一层淡淡的紫气,他的脸上,皮肤下面也有道道紫光流转,卢玳也必须承认,这光极为漂亮。 “哎?”徒黎也一声惊呼,“这是……浑天道体?” 会冒紫气的人有很多种情况,徒黎叫出来,卢玳才意识到墨随的情况是哪种。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6 关问己的九环离元体已经是千年都难能一遇的双修之体了,但是和浑天道体相比,就差了数筹了。浑天道体是双修最高体质,没有可与其相比者。尤其特别的是,拥有浑天道体之人,本身并不具备灵根。若再俗世中生存,浑天道体也就是与凡人一般生老病死。可若是有人先一步发现,让浑天道体入了仙门,远离人间烟火,就算修炼的是最差的吐纳心法,浑天道体也可有万年整寿。 也就是说浑天道体确实没法修真,但只要他修炼,就能长生不老。而与浑天道体双修之人,可祛除体内一切恶秽,精炼体魄,温养真元,毫不夸张的说,与他双修一日,抵得上旁人修炼千日。这完全是逆天的体质。 卢玳恍然大悟,要不然黑聚流那么早就能化去横骨口吐人言,必定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和墨随双修了。卢玳略微有点小小的嫉妒,因为师弟已经和他的伴侣双修了……这是得有一百多年了吧?他和师父至今还只有一次。 嫉妒归嫉妒,那也是自家师弟,不止不能拿砖头给他一下子,还得把埋了他的砖挪开。碎瓦之下,躺着一条伤痕累累的巨蛇。 徒黎抬手将一枚灵丹扔进了黑聚流的口中,原本他还以为黑聚流的伤势与他有关,现在一看这些伤口,分明不是石头能砸出来的,而且也伤了有点时间了——徒黎扔出来拿妖兽并没在上面多施手段,妖兽压塌房屋靠的就是重量。黑聚流被砸在了下面,因为他原本就重伤了。 “掌门……卢师兄!”墨随也是惊喜无比,之前妖兽从天而降,房倒屋塌之际,墨随就被黑聚流送了出来。那时候墨随已经绝望至极,受伤挖着黑聚流,心里却是怀着情况稍有不对就自绝的打算。 如果不是墨随极为信任并且熟悉荆岑,一看就知道过来的是他,八成现在卢玳他们看到的就是个死人了。如今看见不只荆岑在,卢玳也在,虽然有个陌生人,但墨随总算是放下心了。 荆岑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此乃我广岚山门祖师。” “拜见祖师。”此刻黑聚流身上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收口愈合,破碎的鳞片腐烂的皮肉自然的从伤口上脱落,黑聚流虽然还没醒,但已经又是好蛇一条了。 徒黎看看墨随再看看黑聚流,传说中的浑天道体就陪了一条蛇妖?可这想法刚从脑海里升起来,徒黎就自嘲的笑了笑,若是按照佛门的说法他这是着相了。 “不必多礼。”徒黎掏出一枚指尖大小的宝瓶状玉佩交给墨随,“戴上这个,可为你遮掩一二。”所谓的遮掩一二,就是修为没高出徒黎的,都看不出墨随是混天道体。 “多谢祖师!”墨随大喜,接过玉佩,立刻贴身收好。卢玳果然也看不见他身上紫气和皮肤下的光晕了。 祖师爷一脸长辈慈和的微笑,摆手示意起来:“照看他去吧。” 墨随略有些不好意思,祖师爷并不是说客气话,立刻跑去照看黑聚流了。 *** 卢玳看着那俩,越发的羡慕,甚至酸气都开始朝上冒了——何时师父也能如此啊? “祖师,你之前没回广岚山门?”卢玳给自己找事转移注意力。 一提这件事,徒黎表情顿时苦涩得仿佛吞了十斤黄连:“头一次回来,我就掉进了海里,足足游了一年,别说是芸怀东洲了,我连个岛都没遇见过。之后又回来了数次,次次去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在边上同样听着的荆岑有种不明觉厉之感。 卢玳突然想起来众人用的那个玉珠子了,那分明就是把徒黎的法宝玉算盘拆了重新炼制的,应该只有将众人拉倒一块这一个功能。至于祖师爷怎么成了大师兄,卢玳不问也能猜个七八。该是和凡人彼此投契结成异姓兄弟差不多。 “荆岑,我看这里并非是广岚山,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流落在外的时候,机缘巧合和卢玳碰到了一起,所以,你只要将他最近几十年间的事情说说就好了。”徒黎转头问荆岑,找到广岚山门的是顾帆,其余老仙还能在等着徒黎的时候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徒黎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是。”荆岑应诺之后沉吟了片刻,在脑袋里将这些年的事情捋顺一下,这才对徒黎缓缓道来。 发现魔灾,荆岑无奈之下弃了山门带着众弟子逃亡。将魔灾的消息告知其他人,结果却一个信的都没有。到底看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刁难,荆岑没提。但徒黎的眉毛皱但能夹死蚊子。 虽然他一个元婴开创的门派,不可能和高品宗门相比较,却也没想到自己的徒子徒孙会这么受委屈。 再朝下讲,荆岑提了一下墨随。那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墨随的特殊体质。况且那是几十年前了,当时只以为墨随是天生的不显老。广岚山门也没接触过修为高的人,大多数往来的也就是金丹修士。宗门里的人有特意对黑聚流比较保护,担心他被谁看上去抓走扒皮抽筋炼药,墨随一直跟着黑聚流,一人一妖都是谨慎小心。 他们也就平安的坚持到了魔灾之后,原来的广岚山门所在地,现在已经变成了魔头聚集的中心地带,他们是回不去了。于是只好另寻他处,这一找就找了二十多年,才好不容易在这里落了脚。不过也无奈之下成为了五羊宗的附庸,每年都要上交大量的资源。 这时候他们才发觉到墨随的情况不对,但怎么也没想到浑天道体上去。应该说之前荆岑听都没听说过,谁让他们是乡下小宗门呢。只是发现墨随身体健康,众人也就没管。毕竟相对于整个宗门的各种大小事来说,墨随的情况只能算是非常好的小事,可以忽略不计的。 “师弟和墨随在一处山谷里种了两亩银针蛇涎草,师弟种出来的银针蛇涎草品质极好,可以抵充大量的资源。半月前,他二人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回宗门的孙琮。孙琮一眼就看出了墨随的身份,当时就要将他抓走,师弟拼着重伤,把墨随带了回来。孙琮一开始还是他徒弟来叫嚣,今日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带着人自己跑来了。” 这么一回忆,荆岑还有些背心发冷,前一刻还险些就要被元婴老仙灭门,如今自己家里已经老仙成群了。这么一想背心是不发冷了,荆岑狠咬一下舌尖,那疼痛的感觉和血腥味,总算让他知道自己不是白日做梦。 “五羊宗……这笔账我们记下了。” “祖师,我想去讨账。” “现在这时候不行。”徒黎瞥一眼卢玳,“魔灾过去了八十多年,对凡人来说已经过去了至少三代人。对修士来说,至多也就是一代人。大家的神都绷着呢,五羊宗敢到广岚山门来闹,因为之前他们笃定了广岚山门无依无靠。但你要找五羊宗的麻烦,却必须得要等我们广岚山门立稳了跟脚。”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再活上一阵。”卢玳略微思索,点了点头。徒黎宅心仁厚,所以他在大天魔修罗洞天建了一座修真者之城,庇护修士。但他不是心慈手软,否则徒黎根本无法再那地方活到寿元将尽,“尤其之后广岚山门大概要成为众矢之的,暂时隐忍。确实是最佳选择。” “墨随的浑天道体怕是已经泄露出去了,确实……”荆岑理解的众矢之的,就是会有许多人来抢夺墨随。 “和墨随有什么关系?”卢玳心下觉得怪异,“广岚山门要搬进哲勒山大福地了,当然要成为众矢之的。” “这……搬进哲勒山大福地?” “大师兄,上次忘记跟你说了,哲勒山大福地,是我的。” “!!!” 大师兄虽然也经历了许多,但是今天永远是他人生里最荡气回肠的一天。清晨起来还处在滑向死亡的低谷中,还没到午时呢,他就已经开始走向自己的人生巅峰了——做一个建立在大福地里的宗门掌门,有一群元婴老仙祖师爷,这么美好的事情,他做梦都没梦到过啊! 当片刻后,荆岑将这件事通知给门派上下知道后。广岚山门上上下下都和他们的掌门有了相同的感觉。还有几个直接躺在地上,表示这么好的梦他们不愿意醒过来,一定要多做一会。 *** 不过再怎么认为是美梦,最终,他们还是要被叫醒面对美梦就是现实的现实。于是那些阳光灿烂得卢玳都要眯着眼睛的弟子算是最正常的了,其他还有一脸梦游,一脸傻笑,甚至还有哭哭啼啼表示“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死了,我这是临死之前的痴心妄想”。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现在都得搬家! 上次川云仙宗搬进哲勒山大福地,卢玳没参与,听说还是很好玩的。这次广岚山门搬进哲勒山大福地,卢玳想跟着帮忙(玩),结果…… 人家川云仙宗是连着山头把整座宗门一块搬过去的,广岚山门这个……已经房倒屋塌了,就几十年的山头,众人没多少留恋。大家全都表示,他们的行礼就是自己的身子和脑袋,其他的没什么需要带上的了。所以从卢玳说要走,到最后大家准备好了要走,也就是一个时辰不到而已。 有个老仙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团棉絮一样的东西,朝天上一扔。这东西一边朝天上飘,一边长大,最后变得将原本广岚山门的几个山头都遮盖住了,还在向外扩张。 “云岛!”有弟子叫出来。 “这辈子我竟然也能坐一回云岛!”有弟子抹眼泪。 “大师兄,你怎么了?”卢玳一直盯着大师兄,因为他想揪着大师兄去见师父——虽然师父没说,但是卢玳知道师父的心情。 “兀彖子师叔……”荆岑看着那一片白沙,兀彖子的金丹修为在来人里算高的,但当灯笼炸裂的时候,一样掉了出来,接着没坚持多久,就坠落在了地上,在最终的时候,同样化作了砂的一部分,“我原本是恨着他的,但是,师父那一代,还活着的长辈毕竟不多了。算了,我也是遇见好事太多了,结果反而胡思乱想了。”荆岑叹了一声,用手搓搓脸。 “师兄,你想见师父吗?” “当然想,可惜……当年离开得太匆忙,连师父的遗骨都没来得及带上。”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7 “来,你跟我过来。” “怎么?” 第100章 卢玳炼器 师父一直看着注意着卢玳,当卢玳带着荆岑朝他走来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就明白他要干什么。有那么一会,师父甚至想逃跑,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了,尤其他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当师父是人的时候,他对妖和人确实是一视同仁的,但是当他成为了妖,却不由得产生了些自卑。并非师父虚伪,只是人为万物灵长的想法,早就已经深入到了芸怀东洲人们的骨子里,人修如此,就是凡人也一样。 没有前世记忆的妖怪们又何尝没有自卑,天锋那样的骄傲妖怪只是异数中的异数而已。 当然师父是不会逃走的,可随着荆岑与卢玳越来越近,他把头歪到了与两人来所来的相反方向。 卢玳走到近前,先是让赵氏兄妹去跟着帮忙,待他们走远才一边唤着:“师父”,一边把手放在了师父的腿上,“绝对”没有邪念的轻轻摸了一下,鳞片的滑腻感觉极端的美妙。 “哎?”荆岑当然没意识到卢玳在明目张胆的哔——,但是卢玳的那声称呼可是让他吓了一跳。 “嗯,师父。”卢玳认真的看着荆岑,又叫了一声,同时他的手也又摸了一下——话说一个为人、一个是妖,一个小,一个大,也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现在,谁都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就连师父自己大概也没反应过来吧? 且不说卢玳在这么严肃的师徒相认的大背景下,竟然行猥琐之事,而且竟然确实包括师父在内都没有人意识到。直说荆岑震惊中一抬头,正好和师父低头看下来的眼睛撞上。不提师父今生,单说谁与悦真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那必定是大师兄荆岑。 之前荆岑以为师父只是卢玳的坐骑,或者徒弟,在这波澜壮阔的一天里,别说是他,就算是赵家兄妹,荆岑都很失礼的没有去关注。但是现在,卢玳点明了,看着师父的眼睛,虽然那已经不是人的眼瞳,但是其中的神色与情感,却是属于悦真子的。 “师、师父?!”荆岑前走一步,要去抱师父……的前爪,师父也弯下腰,两只爪子伸出来,情绪激动的也要给徒弟一个拥抱。可是,突然出现拦在他俩面前的卢玳,算是怎么一回事? 荆岑最先还没反应过来,伸长脖子看着师父,现有障碍物左挪两下右挪一下,直到意识到怎么也躲不开障碍物,才焦急的一脸询问的看着卢玳:“师弟?” “大师兄,师父如今是我的道侣,而且我俩已经行过大礼仪了,所以……” 大礼仪涵盖的东西很多,但这个词和道侣连在一块,就只是周公之礼的代名词。卢玳说得轻松,殊不知这就是一道堪比天劫的响雷炸在师父和荆岑的耳朵边。 话说,师父也算是水族了,但是这一刻他只觉得浑身的血已经变成了油,而且已经点着了,从里到外把他的皮肉炸得滋滋作响。最好把卢玳这个小混蛋也烧死!可师父能做的也只是扭过头,不去看大徒弟那张已经惊得人色全无的脸。此时师父觉得变成妖还是很好的,至少脸皮厚了许多。 大师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方才他险些吐血。不对啊,他吐血做什么。其实只要师父回来就是好事。 稳了稳心神,荆岑语气平静的问:“师父,你为何不化形?”他是以为师父不好意思,所以才保持着妖兽的原形。 “师父的修为,还不够化形。” “……”大师兄又捂了捂胸口,卢玳这句话包含的深意太多,他突然觉得自己要是真能吐出一口血来,反而是痛快了。 师父背对着这俩徒弟,_(:3ゝ∠)_的趴在地上了。他不管了,破罐子破摔吧。 “呃……这个……我……祝师父与师弟永结同心,万年好合。”脑袋乱成一团乱麻的师兄,吭哧了半天,就想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卢玳笑得跟花一样,从袖子里掏出十块令牌交给了师兄:“师兄,这是哲勒山大福地的令牌,这块最大的是住令牌,你自己拿着。都是自家人,到了那里,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接过令牌,荆岑恍惚有种师娘(?)进门,给他见面礼的错觉。 *** 荆岑还没从那股恍惚劲里恢复过来,赵承麻和语鸠双双走了过来。 “师弟。”语鸠一向刚强,但此刻她神色憔悴,两只眼睛在肿得仿佛两颗核桃,鼻尖也是红红的,显然已经大哭过。但刚叫了一声,她的眼泪依旧没止住,倏地落下来了,她快走两步,趴在卢玳的肩膀上就开始哭,“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师父这个时候扭过头来,心情也有些酸涩,不过这酸涩,除了怜惜徒弟外,却还有些别的。到底是什么师父自己也知道,不过,他暂时还是不想承认。 “师妹。”荆岑拍拍语鸠的肩膀,还没等他将师父的情况说给他们,肩膀上就被师父的爪尖轻轻一点——虽然是泄,但语鸠的情绪起伏有些太大了,还是缓缓等她平静下来再说。没出口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伤心了,我们这就要朝新家去了。” “对。”语鸠被一提醒,抹着眼泪站直了,“想当年还是那么个小娃娃,我还给你换过尿布擦过屁股,结果现在已经是元婴老仙了。卢玳老仙……噗嗤!”曾经奶娃娃的模样浮现出来,语鸠睫毛上还挂着泪,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女人们的心情变化总是让男人们摸不清头脑,不过她这一说,到确实让包括师父在内的众人都会心一笑。 卢玳抓抓头,在这情况下不知道自己是该跟着一块笑,还是该摆出一副哭丧脸。 “对了,赵师兄呢?这位是……”赵承麻现在一副小老头的模样,白须白眉的,卢玳看对方有胡子,又不是老仙,以为是哪个不认识的同门。 “噗!哈哈哈哈哈!”这下众人笑得声音更大了。 “四师弟啊,这是你三师兄啊!你就算是元婴老仙了,这不会认人的毛病还是没治好啊。” “哎?三师兄你怎么长胡子了?还是白的?这……就算我能认出人脸来,也认不出这是三师兄啊。”卢玳喊冤,师父笑着,眼神不由得停在了卢玳身上——他连人脸都认不出来,但是却在数兆万的人和妖里,两次把我找了出来。即便是借助了法宝之力,可单只是其中的执着,就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别聊了,快上来吧!”这边说说笑笑,那边人都差不多上齐了,顾帆站在云岛边上,朝着卢玳这边喊。卢玳就要带着众人离开。赵承麻却对着卢玳摆摆手:“不要带我上去。” “?” “有几位门人虽然离开,但并非畏缩,而是……要给我们收尸。”赵承麻叹了一声,“掌门师兄和师姐是必须要去的,我要与一位师叔祖留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 “师兄注意安全。”卢玳点头,也不啰嗦,与赵承麻道别后,带着众人飞上了云岛。 *** 原来以为云岛上就都是云,实际上云岛只是外围包裹了一层云雾,内里就是个巨大的浮岛,山川河流,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广岚山门的众人最多也就是远远的见过,头一次真的踩在了云岛的地面上。年纪大的懵懵懂懂,束手束脚,年纪小的,不是吓得老老实实跟在长辈身后,就是泼猴一样三蹦两窜就影子都没了。 不过广岚山门总共人数也不多,老仙们一人分了十几个,也就差不多分完了。有老仙们带着,有荆岑、语鸠还有其他一些老人的照顾,慢慢的大家也就都舒缓放松了下来。 这些事卢玳插不上手,师父虽然一脸渴望,但是现阶段也还是别插手的好,他俩在一边看着众人离开,才去寻住处。 师父这体态,连续寻了三四个地方,都没有能住下的。最后他俩干脆就在一个水池边停下了。这里还有个凉亭,可师父也进不去,于是卢玳坐在了凉亭的石台阶上,师父就坐在他身边。 刚坐下,师父就看卢玳一件件的朝外拿东西:灵石、矿物、灵丹,还有皮革和骨头……动物的皮革可没有这么光滑细腻的,至于那两根骨头,怎么看怎么像是人的大腿骨。 “你这是?” “师父,你不是说过我可以炼鼓的吗?” “……”他好像是说过,有鉴于卢玳是一头扎在音修这条路上,不打算回来了,师父觉得他应该给卢玳找一件杀伤力比较小的乐器。当他以为铃铛可以做到这一点,结果事实证明那只是他太天真,于是,一时灰心丧气之下,口不择言……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8 他可以跟卢玳说那只是一时失言吗? “师父,我知道,我的演奏不太符合你们的审美。”其实遇到关问己之前,卢玳很清楚自己弹琴很难听。但关问己却给了他信心,既然他能够以情入音,甚至用琴声锤炼心境。这给了卢玳比较另类的信心。或许,他不是不通音律,但就像是他无法分辨这世界人的相貌一样,这里的人也是无法分辨他演奏路的乐声只美的。 ——换句话说就是,不是我演奏的难听,是你们不懂得欣赏。 师父有些头疼,想用爪子按按自己的太阳穴,结果现爪有点短,头更疼,甚至还胸闷了。 “师父,我做出了鼓后,会去给你寻一样可以隔绝声音的法器的。”虽然,不久前和师父在一人铃,一人啸,彼此互相应和,用声音缠绵出一副美丽画卷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过,既然师父还是接受不了,卢玳又怎么能强迫他呢? 师父看卢玳那一脸的可怜兮兮,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不过,你做过鼓吗?” “就是做个架子,然后把皮撑开吧?”卢玳表示,没吃过猪肉但是看过猪走,所以不算困难。 “……”忽然间,师父不那么担心了。 “嗯,我还想了几个符咒,希望能够刻印在鼓上。” “不要急,慢慢来。”现在师父不止不担心,甚至几乎就是放心了。 *** 一路行来,尤其是在小转轮八卦洞天里收了石、藤二妖,仙墓内里的东西卢玳是不能拿走的。但是,仙墓外围还有其他的存货,这些存货,是墓主人给那些没有资格进入仙墓中试炼的修士准备的,不让他们空手而归。谁想到石、藤在墓中困守不知多少岁月,生出了怨愤之心,没有信物的修士一概被他们杀了,这些修士的东西也都放在了仙墓外围。 他俩本身就是天材地宝,修炼起来更重挖掘自身的力量,并不依赖外物。所以这些身外之物,也就都便宜了卢玳。之后在小洞天的各处迷宫徘徊,零零散散的宝贝,卢玳也收取了不少。 一转眼,卢玳身子周围一堆堆的材料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师父疑惑了与喜爱,又想卢玳大概是要做一面大鼓,也就没多问。 东西拿得差不多了,卢玳盘膝坐下,将几块上品火系灵石摆成一座火灵阵。一道手诀拍上去,火灵阵上方冒出了一枚豆大的亮白色火苗。这也因为卢玳是水行的灵根,也是只能用法阵,他若是火行,或者稍微和火靠点边的,就能用丹火炼制了。 并不急着炼器,卢玳将真元注入这点灵活中,灵活轰的一声炸了起来,膨胀开的火苗几乎舔到卢玳的脸,却又仿佛被捆缚住的活物,眨眼间就又缩了回去,只是大小如拳头,无法恢复到成豆子。 而且在这团亮白色的拳头里,流转着丝丝鲜红。这乃是卢玳的真元,他的真元原本还是金色为主,在进阶元婴后,变成了鲜红。现在他这真元就在火焰中纠缠扩散着,大概半刻钟之后,这团灵活变成了有些可爱的粉红色。原本清晰可见的红丝,已经消失不见了。 控制住了灵活,卢玳一点边上的矿石,那黑乎乎的矿石有三成落入了灵火中,须臾就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这液体扩张开来,变成了个没底也没盖的圆桶。 卢玳再指,金色的矿物加入了进来,金色矿物相较之下更硬,过了许久才融化成金色液体,体积也小了许多。卢玳顺着卢玳的指引,在黑色筒上镂刻着符文…… 一开始师父还能再卢玳身边两尺之内待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那火焰一直就是拳头大小不曾变过,但有形似蒸汽,却火烫得多的白烟,开始以卢玳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师父不得不后退,退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半天的功夫,师父就已经在数丈之外了。卢玳所在的方向也被浓密的雾气遮掩,连他的身影都难以看清。 ***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其余老仙的注意。 “这小家伙,在这里炼器。也不怕把地烧穿了,掉到下面去。”他刚念叨玩,却就对师父一笑,“说笑而已,放心,他掉不下去。只是这云岛上的灵气,要被他消耗上大半了。” “不怕,这里消耗了,就去他的大福地里补回来。”说话的正是那云岛的主人,一个肚大头园,比起修士,更像是商人的胖修士。话说,众多老仙里,别人到大天魔修罗洞天都是去历练的,只有他是去避难的。 这胖修士姓童名钱,虽说万法都可入道,但他所修的这条路比较奇特,他是以商入道的。就是那个买卖东西的商,他原籍是露盈中洲,原本是个大宗门的管事,后来宗门内部私斗,童钱显然是站错了队,他又是个没什么正面战斗力的修士。仓皇逃到了大天魔修罗洞天,如果不是恰好就落在绥城附近,他大概早就被阿修罗们当肉啃了。 不过,就算是仓惶逃亡,他的身家也是老仙里最丰厚的。应该说如果不算卢玳,其他人的身家加起来大概还不到他的两成。 “一冬对吧?”童钱看着师父,递了个小瓶子过去,“这是用水行妖兽内丹炼制的蓝韵丹,对你该是最为有用的。” 师父没想到还能收到来自长辈的礼物,举着爪子拱手谢过,接着用水汽写着:“多谢,师叔祖。” “来来来,我这里有两根千年鱼王的须子,煎炒烹炸随你。” “我这里一匣净水砂,让那小家伙给你炼制剑趁手的法宝。” 童钱带了个头,其余老仙也纷纷凑了过来,你一瓶我一管的,师父都来不及将他们的东西朝自己的储物袋里放,手上已经被堆得满满的了。但师父其实并没有被他们特别对待,每一个老仙基本上都给了他们看到的每一个广岚山门弟子一样礼物,即使这些老仙自己其实也并不宽裕。 他们不是惺惺作态,即使相处的时间非常之短,但是老仙们都希望能够关爱着这些子弟。 师父把东西收下了,这种被当成后辈的感觉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却也是让他心口暖的。 。… 第101章 一零一操碎心的代撕胸 一群老仙送完了东西,就开始你拿出来一个桌子,我翻出来一个棋盘,他有几坛好酒,这次该轮到我拿灵果了,歌舞助兴的自然不会少,甚至还有人当场就开始炒菜,这位到不是厨修,不过做菜是他的个人爱好。 其中有两位琴箫合奏的老仙,师父觉得额头冒汗,这是幸好卢玳在炼器。否则这场面八成会让他忍不住也弹奏一曲,但那到底是助兴,还是败兴就不知道了…… 师父也被拉着与老仙们一块玩闹,没多久,安置好了自己的广岚山门弟子也来了,一开始众人只是在边上远远看着,但没多久也就被老仙们也拉了进来,一大帮子人,干什么的都有,大家也都做得开心。 “师父。”刚与人下了一盘西,就有人传音给师父,正是大师兄。师父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的荆岑,知道这大徒弟是有事私下与他商量。小心的越过人群,走了过去。 他俩一前一后,绕到了一处山后边。 “师父,您是如何寻回自己的记忆的?”之前脑袋里一团乱,而且也没时间,很多该问的事情,荆岑都没想起来。他信任卢玳和师父,现在再来问,一部分原因是好奇,更大的原因是关心。 “今生出生了没多久,生母就遇了危险,卢玳那时候恰好寻来,将生母与我都收为了弟子。我随他走的半路上,一觉睡着,顿时置身于前世为人时的场景,把曾经的过往又经历了一番,再醒来,就已经身具两世的记忆了。虽说中间还该有一次生而为人的轮回的,只是那一次的记忆却是没有的。” 师父是知道自己第一次轮回残被烧死的,他猜测,没有那段记忆的原因,或许是卢玳怕他受苦特意将记忆封闭了。但要是这么跟荆岑直说,想到他和卢玳的关系,师父觉得总有一种是自己在炫耀什么的感觉,因为没敢说。 荆岑点了点头,其实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所以才抛出这个问题里来,作为掩护,也是拉差一点时间,给自己点思想准备。看师父一下子写了这么大段,可终归是要写完的。等了半天,果然水汽再没有凝结出新字,荆岑深吸一口气:“师父……你和师弟真的是……” 师父当时没说话,其实也就是默认了,可是荆岑总有着那么点的希望,希望这是师弟和师父对他开了个大玩笑。 沉默了片刻,师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都到了那个地步了,虽然心情五味杂陈,师父还是认下了,不认还能怎么办?他和这个徒弟确实是已经牵绊上了。 “……”听到回答,荆岑沉默的时间更长,神色从复杂,渐渐变成了平静与欣喜,“其实,想想也没那么意外,师弟小时候,就与师父最为亲近。师父虽然是温和宽仁,但自有一股威严,普通的小孩子还是很怕师父的。” 师父随着荆岑的话也被带入了回忆中,其实他哪里会带小孩子?之前的三个徒弟入门时最小的也已经十二三岁,这年纪在人间都是即将成年的人了。可是卢玳从那么一小小点的时候,就巴着他不放。三四岁时最该是人烦狗厌,吵吵闹闹的年岁时,也依然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大人。 还有他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说话发音总是怪怪的,这毛病到现在其实也没完全改过来,一兴奋就便“斯虎”了。回忆越来越多,师父心理心里也是一片柔软。 脸盲狱主修真记_119 “不过,师父……”荆岑面上古怪,吭哧吭哧的半天没说话。 “何事?直说便好。”师父好奇,自己一向坦荡的大徒弟,怎么如此羞涩了?结果发现荆岑一个劲的朝他腰腿的位置看。 师父自己也低头看,心说:难道是我不小心钩挂到了什么东西?还是蹭脏了? “师父……师弟他虽然是个元婴老仙了……但是……但是……您日常也怜惜着他点。” “胡闹!”师父大吼,一道霹雳打在大师兄脚边上了。他这才意识到荆岑看的不是他的腿,也不是他的腰,他看的是他两腿之间的东西——师父的那地方和许多有鳞的物种一样,并不是暴露在外,而是收在体内,外边还被鳞片遮挡着。 “师父,我……我这就是……”荆岑话出口也后悔了,赶紧跪在地上。 这话不应该是他对师父说的,太没大没小。可是站在师兄的立场上看,荆岑这么说也没错。昨天他是被卢玳“师娘”的形象震到了。可是等到到了云岛上,闲下来,想着师父和师弟竟然还行了周公之礼。只是刚刚一出现这个想法,师兄就再次被震到了! 师父那大(体型),师弟那小…… _(:3ゝ∠)_师弟的……还好吗?元婴老仙的体质自是强悍,可是这也实在太…… 各种惊悚又模糊的画面纠缠着师兄,让他有种脚底下踩着火炭的感觉。等到众人都在此聚会,他看着坐在那下棋的师父。一个忍耐不住就把师父叫出来了,再一个忍耐不住,就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出来了。这把师父气得都已经拿雷劈他了,不过原来师父会说话啊? 师父看着大徒弟,看着他一脸的惶恐和委屈,其实师父才委屈到心塞啊。尤其这才是一个徒弟,要是其他徒弟都知道了……黑聚流和墨随大概是接受最良好的两个,师父也不知道该不该欣慰。但其他徒弟不知道到时候又会多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起来吧。我和你师弟……虽然确实……但实际上乃是神交,并没有身体上的解除。”师父憋着一口老血,用水汽写字,这世上哪个师父像他这样,要给自己徒弟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果然,不愧是师父。”荆岑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师父,同时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愧个什么啊!不愧!师父真想一爪子拍下去!可是知道荆岑的身板架不住,以至于忍得都有点发抖。至于他和卢玳上下的问题,还是别多说了,否则真的要把他这条命搭进去了…… “师父,您的身份可要告诉其他人?” “无所谓特意与告知,我本该是一冬——这是我今生的名字。可是反而是与前尘牵扯颇多……”这么说虽然有些矫情,现在的他除了肉身不对,确实已经不能算是一冬了。毕竟一冬当初就是个只有母亲的小妖,不解人世,几乎无牵无挂。一旦恢复了悦真子的意识,一冬虽然还存在,师父也让卢玳继续叫他一冬,但是,卢玳找的就是师父,他要一冬干什么?之前诸事繁忙,师父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现在陡然间有些恍惚。 幼时丁点大的师父,不,是一冬,突然出现在了师父面前,沉默的看着师父,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职责和质问。 一冬乃是师父的今生轮回,一冬和悦真子,就如一个镜子的两面。一冬是悦真子,悦真子也是一冬。可却又该是迥然不同的两个存在,如今悦真子在,一冬却不在。到仿佛是悦真子扼杀了一冬取而代之。非是夺舍,但与夺舍又有何不同? 荆岑见师父沉默,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师父!师父!” 他的声音现在却已经进不到师父的耳中的,正道修真本来就对夺舍限制极严。更何况,师父这样品性正直的人。 就算同是正道修真,品性越好的人反而越容易被心魔所扰,也是水至清则无鱼。走歪心思的,一样有能达到老祖修为的。只是后者往往到了元婴也就是极限了,极少数到了天劫期的,也必定要死于雷劫之下——品行不端一生中种下的恶果自然也就多,这也是增加天雷威力的首要因素。 荆岑吓得要命,就要去找人。谁知到师父忽然对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叫了一声:“过来。” 原来师父已经想得透彻,再如何仿佛夺舍,根本上也不是夺舍。他还是他,何必分开来看呢?更该合二为一,承接因果。 炸下来的雷不过是小事,让荆岑注意的是师父恢复了清明的双眼。 “师父?” “无碍,只是刚才想通了一件事而已。”师父忍不住抖了一下自己的鬃毛,他裹在身上的一件用法术变大的法袍,瞬间撕扯了个粉碎。师父通身的暗青色鳞片在阳光闪烁着柔和的光辉。师父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这地方不适合,可是师父知道自己这情况不该忍,否则有害无益,“无须担心,如今我心境上反而更上一层,乃是喜事。” 他有悦真子的记忆,但今生是妖,就是妖。 他曾经的那点因为以妖身面对徒弟的自卑,已经烟消云散。 “是。”荆岑凛然应诺,不是因为眼前的是师父,而是这头妖兽身上的凛然傲气。 师父纵身一跃,云雾自然绕在了他的后蹄与前爪上,在他奔跑间,竟然隐隐还有雷霆之音。眨眼间,师父就消失在了荆岑视线中。师父绕着云岛飞舞咆哮,他心中忽然一动,似有所感,原来是被他吞入腹中的麒麟角颤抖了起来。 麒麟乃瑞兽之王,就算上古时,除非穷凶极恶又走投无路的魔头,修士们并不会杀戮麒麟,否则不但这辈子天罚要命,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十几次轮回后,都是要受尽各种苦痛折磨的。 不够要得到麒麟角也还是有方法的,麒麟的角万年一褪,褪下来的角依旧灵气充盈,与在麒麟身上时并无二致。不过一般麒麟会把自己褪下的角吃掉,极少数的情况下,麒麟角才会落到修士手中。 这枚麒麟角上也并没任何怨气或血煞,而是给人祥和温润之感,正是麒麟自主脱落的。麒麟角太过稀少珍贵,师父的修也很清楚自己修为太低,得到之后一直养于腹中,不急着炼化。谁知道今日心有所感,麒麟角自己动起来了。 这并非是挣扎脱离之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只有妖的本能告诉他这是好事。而且,他最好找一个灵气旺盛的水泽之地,云岛是绝对不行的。 师父身上的血液也跟着鼓动起来,事出突然,师父知道自己是回不亲口对卢玳细说经过,了。前抓一挥,云岛边的一块石头上,大约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匆匆飞了出去。他一边跑,身上的云雾之气也越发旺盛,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被云雾包裹住了,更有丝丝闪电穿梭其中。 师父走了几个时辰,先是荆岑发觉不对追来,结果发现了师父的留言,这才算暂时放下心来。可结果师父一走三天,卢玳都已经炼器完毕了,师父还不见踪影。 *** 其实卢玳头一天就炼制好了自己的鼓,多出来的两天,他炼制的东西是给师父的。 “师兄不用担心,我去寻师父。”原本卢玳再不出来,老仙们也要回去找的。 “还是寻两位师叔祖与你同去吧。”大师兄不太放心。 “大师兄放心,这附近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我也想和师父单独相处。”卢玳一脸柔情蜜意的,看得师兄心情复杂无比。 “玳儿啊。” “嗯?” “你虽然是元婴老仙……”虽然三天前惹的师父大怒,而且也算是师父离开的根本原因之一。师父也解释了他和卢玳只是神交,但是,看着卢玳这模样,荆岑那种护犊子的天性又上来了——这也是做了几十年掌门操心成了习惯,宗门小,他也算是当爹又当妈,“但是也不要……总之,你还是该珍重自己的身体。” “原来师兄知道了啊,我是给师父炼制了两件礼物,但我自己也从中获益良多,师兄无需担忧。” 完了,这下荆岑更担忧了。 虽然师父是个君子,但是卢玳这明明白白把自己送出去了,此刻荆岑忽然了解了什么叫嫁女儿的心情。就算卢玳的道侣是师父,这种不放心也依旧不减。 “玳儿,你和师父还是专心到修行上……”卢玳这都元婴了,他一个金丹貌似没什么立场和卢玳说这话,“不,我的意思是,你该缓缓,等师父也化形了,再真正的与他行大礼仪。” 卢玳一听,乐了,过去把胳膊朝荆岑脖子一勾,师兄弟头挨着头,卢玳小声跟他师兄说:“师兄,别担心,我已经决定了准备先去练好变化之术,毕竟,那样才能满足师父,对吗?”卢玳一拍自己前胯,对师兄挤了挤眼睛,“师兄!我去找师父了!” 拍了一下荆岑的肩膀,卢玳径自离开了。 荆岑在原地站了半天,突然“嗷!”一声怪叫,至于他到底想到、或者说想通了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0 *** 卢玳要找师父很容易,在他神魂鳞片里呆得舒服的绿豆又被揪了出来。虽然云岛已经飞了三天,但是对现在元婴期的他来说,这点距离并不算远。刚刚炼制出来的小鼓被他拿了出来,这鼓暂时看着只有巴掌大,整个鼓包括鼓面都是漆黑的,上面有几乎看不出来的黑紫色的暗纹——非常符合卢玳的审美。 踏在小小的鼓上,卢玳眨眼间就没了踪影,说是一瞬千里毫不夸张。 不知过了多久,卢玳停了下来,他很确定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绕了三圈了,他很确定师父就在这下面,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座平凡无奇的山。说平凡无奇也不对,每次卢玳要朝山上去,只要靠近到一定的范围内,就会莫名其妙的忽然转弯,反而去得越来越远了。 这绝对不会是师父闹出来的异象,分明是有谁把用幻阵把这地方罩起来了。卢玳转身就走,加上他赶来的时间,师父到此还不足四天,就能不着痕迹的布下如此的阵势,要么是对方人多势众,要么是有大能到此。 虽然心焦师父的安危,但对方如此大费周折,必定不是要师父的性命,卢玳要去找援兵。可没想到的是,他明明是朝远走,却飞了半天还是绕回了原地。看来对方虽然不出面,但已经发觉了他身上的不妥,这是要把他困死在这里了。 逃不了就只能打,卢玳也是不惧的。脚下的黑鼓倏忽间变得有数张方圆!他手中也多了两只巨大的鼓槌。 “咚轰!咚轰!轰轰咚!”连串的惊天鼓响传了出去,那座山终于在其中一声鼓响之后出现了一丝如水波倒影一般的波纹,并且由此开始,道道波纹越发急促频繁,山的幻影几乎就要被打碎了…… “哪里来的小辈,如此不知事。” 一阵风吹过,分明是柳叶不兴,被风刮过的卢玳却觉得胸口一闷,一口血喷在了鼓上,黝黑鼓面上的暗纹一闪,血水立即被鼓吸了进去。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乘期的高手,还是散仙? 这吸血的法宝,让这位大能皱了皱眉,看卢玳的表情越发不喜。 “这位前辈,我的道侣被您封在了幻阵中,我迫不得已,才击鼓敲门。” 第102章 一零二遮蔽灵智 “哼!满口胡言。我这幻阵中,可没你什么道侣。” “我那道侣乃是一位妖修,龙头、龙爪、鹿蹄、狮尾。他出事时我恰好闭关,刚一出关就得了同门消息,匆匆赶来了。实不相瞒,家中有喜事,长辈叮咛要我快些回去,还请前辈放行。” “你一个元婴期的老仙,竟然与妖兽为伍,乃至于互为道侣?”修士的厌恶溢于言表,“实乃堕落至极!” 都这么说了,卢玳还不明白吗,对方根本就没有让他和师父见面的意思。 “你这前辈,别人的道侣竟然都要染指,天雷饶过你一次,竟然还不知悔改,要不了三五百年必定落入魔道!”这不是咒骂对方,卢玳可是最清楚心魔的,之前对方身上的仙灵之气遮掩,但没想到几句对话之后,对方的邪念里多了卢玳的一份,这一与他有了牵扯,卢玳也就看得清楚了。 这人姓甚名谁,卢玳不清楚,但看那心魔被养得如此“肥硕”,且身上依稀有雷电伤痕,卢玳大体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过卢玳的猜测也有些不对,这位散仙名柴寮。与原先的卢玳一样,是金水的双灵根,资质中上,一生虽有坎坷,但也是仙缘颇多,曾经也是个颇被门人弟子敬仰的修士。修了四千八百年,几十年前的魔灾,他因为已近渡劫,所以一时私心,并未参与抗魔之事,反而闭关修炼。 没想到,魔灾之中,天劫并未到来,魔灾之后,天劫立现!雷劫之威更是远超想象,第一道雷劈下来,柴寮就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大机缘,魔灾虽是灾,却也是修士积累功德的好时候。他既然并未参加,功德没有,反而被记了一笔暗帐,天劫不变本加厉才怪。 柴寮心境既乱,天劫的威力也确实巨大,无奈之下他只能舍弃肉身转修了散仙。 散仙说是仙,在原界也颇为强大,但既然留在原界没有被收走,就知道终归不是仙。等待着散仙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重新投胎,但走这条路的前提是必须得有极为信得过的亲朋或者好友,一个散仙的身家是会让无数人贪欲上头的。还必须得有天材地宝或者极好的运气,灵根是一方面,仙缘则是更重要的原因,因为你这辈子修到散仙,下辈子可能还不到金丹就夭折了。 另外一条就是挨过雷劫,如果十次雷劫都能过去,那散仙就可得大福源重塑肉身,得升仙界。不过十次雷劫,可是每一次都是比前一次加倍凶猛的。五劫散仙,六劫散仙,就已经是极端强悍的存在,十劫……芸怀东洲到现在都没听说过有散仙撑过去。所以基本上第二条路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无论原先如何,成为了散仙的修士们,极少有平心静气的。甚至有些人想到自己无数年辛苦修炼,最后就得到了这么一个下场,刚渡了天劫,就接着入魔,渡魔劫的,当然最后就是被炸得渣都不剩了。 柴寮虽然感情的激荡没那么大,但也误入了歧途,他认为自己别说撑过十重天劫,就是下个千年的天劫,八成都过不去。又畏惧转世重修,虽然修真无岁月,但是四千五百年,他已经见证了多少沧海桑田,多少生生死死?结果他就一心扑在了教养后人上,此处乃是他一个门人无意中发现的妖兽蜕变之处,观此处气韵恢宏却又毫不霸道,反而中正平和,又有大气运在其中,柴寮正想捉来给他的嫡亲孙子作为坐骑。 五百年后,昶明山大福地开启,这大福地的先天灵宝比较特别,乃是一株金果树。哲勒山大福地近百年前择主,柴寮算过,千年来必然有一波福地择主,新门派崛起的高峰。这妖兽恰好可为他孙子增添气运。 *** 此刻卢玳一句话戳在了柴寮的心窝上,尤其柴寮自己也知道,他看卢玳不顺眼的主要原因,就是卢玳身上的大气运。身为一个散仙,就算并不是精通推演之术,他们的双眼也能直接看到一些东西。 他渡劫失败就败在气运上,虽然是自己一时私心自找的,可是现在柴寮虽然不至于入魔,可心境已经错乱。 “竖子猖狂!”柴寮怒喝,一只大手朝着卢玳当头罩下!卢玳原本就陷在他的幻阵中,并无地利,鼓声砰砰震得大手几次后退,眼看着卢玳就要支持不住被一把抓走,突然一道如同绿蟒蛇的青光与一点几乎难以发现的灰色光斑从他手上窜了出来,与大手对轰了个正着。 卢玳得了空隙,鼓足了劲头擂起大鼓,砰咚咚如山岳倾倒,轰隆隆如江河倒流!直震得原本重归平静的幻阵又再次颤抖了起来。 柴寮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来抬手掷出,一道道手诀打在扇上,扇子在半空中张开,朝着卢玳扇了起来。 一道乌黑的旋风凭空而起,风中还夹杂着朵朵黑火。石忽然变大,堵在了黑旋风前来的路上,但与巨掌对抗的就只剩下了藤——他二妖虽强,可为了避免一到原界就立刻渡劫,分身的结果就是他们只有出窍期的修为,与散仙相比,还是差了一筹。 卢玳抬手将荒龙扔了出去,荒龙在空中化作一个浑身燃烧着烈焰的男子,直窜到了石上。卢玳和藤,荒龙和石,分开对抗巨掌和扇子。 一个元婴竟然就有如此威能,如此多的异宝,以至于竟然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柴寮脸色越发的难看。一咬牙,柴寮偷偷取出三枚形如白玉鸽卵的符篆…… 荒龙与石,石阻挡着旋风,荒龙就去攻击那法宝扇子的本体。突然,黑旋风的中心出现了一道一丈的空间裂缝。这裂缝比起石如今的体型来可以说微不足道,但措不及防间,石已经被吞进去了一半! 卢玳与其余人手匆忙来援,就连藤都分出了一根枝条绕在石身上,可那旋风中又突然裂开两个裂缝,三个裂缝合而为一,石和荒龙瞬间就被扯了进去,裂缝顿时又缩回了原来的大小,可是藤的那根枝条也被扯进去了,而且正在一点点的继续深入。 卢玳反而没有感觉到吸力,显然这东西一次只针对一个目标。牙根一咬,卢玳将元岐玉镯掷向了藤,藤顿时明白了卢玳的心意,卷住玉镯的瞬间,也被拉进了裂缝里。 *** 不过半刻后,真元耗尽,伤痕累累的卢玳,被柴寮摄到了跟前,刚炼制出来还没满月的黑鼓破破烂烂的掉落在地上。 柴寮有心就此让卢玳神销魂散,但手都举起来了,一股惊悸之意,无端端的从头顶蔓延到脚底,虽不至于让他打起寒颤,可也是心惊不已。 如此的大气运之人,显然是杀不得的。但就此放了卢玳,柴寮又不甘心,尤其他又已经得罪了卢玳…… 柴寮的一掌最终仍旧按了下去,却不是要卢玳的性命,而是……柴寮封住了卢玳的灵智! 颇有些得意与爽快的柴寮放开手,以为会看到卢玳痴傻呆愣的表情,可谁知他看到的卢玳双眸依旧清亮黝黑,以至于柴寮都有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失了手。直到下一刻,卢玳“嗷!”的叫了一声,犹如野兽。 “哈哈哈哈!”柴寮大笑,“好!那你就做一辈子的畜生吧!”他掌下又是一震,卢玳周身法衣被震了个粉碎。柴寮抬手一抖,一只怪鸟抓着光溜溜的卢玳远远飞到不知何处去了,柴寮又一掌拍碎了卢玳的黑鼓,这才心情顺遂了许多。 “老祖宗?”卢玳刚一消失,就有个青年从幻界中走了出来。 柴寮对他摇摇头,虽然惩处了卢玳,但是他心里还是不痛快的,索性这妖兽他们是拿定了。又想那修士虽然混账,但确实俊美非凡,竟然好这一口,果然做畜生才合适。 柴寮在此地又等了两日,他正想着再等下去怕是又要多生事端,果然这天又有人触碰了幻境。来人正是因为卢玳两日不回,寻出来的顾帆、徒黎,与另外两名老仙。 一对四,一个是出窍期的,还有个剑婴。柴寮原本想着若是卢玳的长辈真的寻来,那就把他们一并拿下,可是看见这阵势,他也知道自己对上众人并无胜算。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1 “几位道友,不知在我洞府外徘徊,是何用意?” “我等只是来寻这法宝的主人。”徒黎张开手,一片黑色鼓皮正在徒黎的掌中,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找到的。 “这是何物?”这法宝当初被柴寮击散,其中卢玳的真元气息也在这两日间散尽,凭借这一点小小痕迹,如何就能证明这是谁的法宝。 柴寮以为这几人乃是诈他,却不知道卢玳用的是阿修罗的皮,别说是芸怀东洲,方言整个原界,有这种皮子,会用这种皮子的,也就只有卢玳这么单独一个。徒黎四人面上带笑,却都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了。 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威压之感,让此时在场的四个老仙,一个散仙,却都不自觉的抬起了头,同时降落到了地面上。 在他们头顶上,先是出现了一个黑点,接着黑点越来越大,当变成拳头大小的黑洞时,一声兽吼从洞中传了出来,接着一位伟岸修士骑着狮头牛身鹿脚蝎尾的异兽从洞口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说也奇怪,这修士出现,那种威压之气反而弱了下去,只是众人看着这修士,有种他明明在此,却又不在的怪异感觉。 “不知前辈到此,未能远迎,还请赎罪。”柴寮最先反应了过来——这竟然是一位飞升期的修士!不,这已经是个半步仙人了! 可他行礼之时,却是心中愤恨,原本他也该是飞升在即之人,可是如今……真是好不甘心! 飞升期是修真境界里第二个比较特别的阶段,渡过天劫的修士,并不会立刻被接引上天,而是有一段短暂的停留在原界的阶段,以修士们的理解,这段时间是给他们最终了却在原界的因果的。而且,飞升期的修士,可是能够带着一些人、妖或者物上天的,不过带上去的越多,就会越耗费自己的仙元。对在原界无法修炼出仙元的飞升期修士来说,耗费仙元过多,极可能伤及根本。所以,基本上飞升期修士是能不带的就不带。 “水栾,你这儿子倒是比你还要福缘深厚。”这修士从异兽身上下来,指头一点,幻阵立破,充盈的水泽之气氤氲着涌了上来,能看见十几个金丹到化神不等的修士,正在一口灵泉边打坐吞吐这水泽之气。幻境破开,吓了他们一跳。此时威压之力已无,他们修为不够也看不出来这位半步仙人的不同,“当初我欠他母子良多,即使今日知道他福缘深厚,却也不能减少我所亏欠的分毫。”水栾摇晃着狮子头,说话的声音却如暖玉一般温雅动听。 “原来是亲家。”徒黎一声招呼,不但惊倒了水栾和那位半步仙人,就连顾帆三人都吓了一跳。 “啊?”水栾用鹿蹄子指着自己,“我?” “在下广岚山门徒黎,我的徒孙已与您的儿子结为道侣,只是我等有几十年都被被困在域外,最近才刚刚回来。” “在下恒宇,未曾想到临走之前还能遇到一件大喜事。那哪位是我的干儿的儿婿?” 水栾斜一眼恒宇,竟似是嫌弃这位半步老仙,却也没说多说什么。 “既然诸位阖家团圆……我等原也是见此灵兽在此蜕变,怕有意外发生,方才在此守候,如今也要离开了。” “要问您哪位儿婿在何处,那还得请问这位到现在都未曾通名道姓的道友。” “……”明明是寒暑不惊的仙人,但是柴寮分明觉得,有汗水顺着他的背脊流淌了下去。 ——柴寮心中对卢玳更恨,他分明已经走进了邪路,因此从没想过有大气运的卢玳分明是天道给他送来的机缘与生路,结果他却因为一时私念却封了卢玳的灵智。而对卢玳来说,虽然他在小天劫时被揍得够呛,可一路行来还是太过顺遂,又得了异宝,乃至于能够越阶而战,打压与磨练也成了必然。 *** 一头瘸腿的老虎在山林间游走,寻找着能够果腹的猎物。终于发现了一具不动的尸体,它本来只吃活食,但是在多日没有进食的情况下,就算尸体也是美食。可这尸体给它一种危险的感觉——有这种感觉的应该不只是它,否则不可能连一只食腐的鸟儿都没在。老虎绕着尸体外围转了十几圈,终究抗拒不了饥饿,一步一步走向了尸体。 当距离尸体只有一步远的时候,老虎再也忍耐不住,立刻扑了上去,咬住尸体的胸膛,想要撕扯下一块肉来。但咬了半天,明明舌头舔起来喷香的肉,却就是吃不到。突然,老虎脖子上一疼,竟然是被尸体张口咬住了皮肉! 老虎咆哮一声,它虽然饥饿已久,但虎威犹在,怎能容忍这瘦小濒死的……死……的…… 哗啦一声,一张斑秃虎皮兜着一副灰色虎骨落在了地上,但就在眨眼前,这明明还是一头受伤饥饿可少说也有四百多斤的老虎。 而那坐起来的尸体,分明就是卢玳。 舔了舔嘴唇,卢玳的脑袋里浮现的只有两个:饿……吃…… 他站了起来,以他为中心,周围的草木开始干枯衰败,大地都开始化成灰粉。一颗小绿豆忽然在他眼前蹦来蹦去,卢玳一把就将绿豆抓住,准备朝嘴巴里塞,可是分明都进嘴了,卢玳又呸一口,把绿豆吐在了掌心上。湿哒哒的绿豆哆嗦了一下,卢玳看着它,貌似是在思考,可实际上他还是只有饿与吃,其余的就是一片空白的。 大半个时辰后,卢玳把绿豆扔在了头顶上,绿豆老老实实找了卢玳一缕头发绕着自己,因为卢玳的头冠也毁了,他的长发现在是披散着。绿豆要绕住自己也不可能把头发全绕上,于是剩下没用上的头发,就变成了一缕翘起呆毛一般的存在。 卢玳顶着这缕毛,在原地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有了第三个想法:找…… *** “救命啊——!” “你哭啊!叫啊!你不是要跑出我樊国吗!我看你怎么跑!再叫!再叫!我就喜欢这个味!越叫殿下我就越开心!” “畜生!” “禽兽!” 一座小小的营寨立在官道的近旁,营寨打着樊国官家的旗号,可是里边传出来的声音倒像是土匪的老窝,这喧闹声明显是从占了足足一半营寨的主帐里传出来的。 主帐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皮,有熊有虎,甚至还有凡间少见的妖兽皮毛。四个老少不等,伤痕累累的男人被捆缚在一边,一人身边站着两个卫士,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另有一个妙龄女子被一个华服少年压在地上蹂躏,那四个男子显然是这女子的家人,见此场面,目疵欲裂,却也徒呼奈何。 可是突然之间,那殿下就从女子身上变成了被个赤身裸体的俊美男子拎在手上! 第103章 一零三卢呆找了娘_〔:3ゝ∠〕_ 看押着四个男子的卫士只来得及将自己的刀提起来半寸,那位殿下就落在了地上,不过已经不是活人,而是只剩下一层人皮与一副枯骨。 这些卫士立刻知道不对,但只反应过来不对,甚至连“跑”的意识还没出现,他们也已经步了自己主人的后尘,变成了瘫在地上的一堆。 卢玳扭头,脑袋上那撮毛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那四个男人,年纪最小第一个看见敌人都死光了原本还想动一下,结果就和卢玳的视线对上了。这一对上,少年顿时觉得一股凉气蔓延到了全身,不单只是生死威胁那么简单,是一种从骨子里出来的瘆。不止他这样,他父亲兄长,甚至刚刚险些受辱的嫂子,现在也一动不敢动。 舔舔嘴唇,这五个男女给他的感觉比那些他吃过的都要好吃,但是,他本能却告诉他不能吃。卢玳歪着脑袋:吃的……不能吃……吃的…… 他看着这些人发呆,这五个人保持着很难受的姿势,也看着他发呆。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卢玳转过了身:不能吃……走……找……饿……吃…… 卢玳消失了,与他的出现一样突然。 五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女子匆忙过来帮他们松绑。他们出了主帐,才发觉周围的情况极其不对劲,不止营帐中的八百卫士和他们的坐骑都死了个干净,放眼看去四周围都是枯死的树木,并且安静得可怕,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 “这……这些卫士竟然都死光了?!”看着地上一堆堆的铠甲、人皮、马皮还有骨头,五人大惊。 “爹,我们怎么办?” 中年汉子沉吟了片刻:“那边走。” “爹,那里……大概是刚刚那怪人离开的方向啊。”长子搀扶着妻子,一脸惊异。那里同样也是他们来的方向,所以更大的可能,卢玳是朝那里去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2 “若不错,那人是朝梓关去了……” “爹!您到现在还想着樊国作甚!”小儿子不等父亲说完,就急急出口打断了父亲的话。 “爹想的不是樊国,是那怪人,说不准就是我们的转机。”三兄弟中的老二开了口。 *** 樊国这些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尤其国主迎娶了一位仙家出身的王后,更使樊国国力大涨。王后嫁入樊国的嫁妆里,有仙丹、秘宝无数,甚至还有仙家的功法。樊国周边的远近诸国于是纷纷遣使来贺,表示大家互不攻击,永修同盟。 原本这该是好事,国家少征战,也就少徭役,少赋税,百姓的生活按理说是该更好的。但是,情况却恰恰相反。樊国的徭役不轻反重,壮年男子被征召建造仙宫,五年来累死者无数。两年前,王后因无无所出,所以将一位嫔妃的儿子过继到膝下,又教他仙法,让他训出了八百卫士。 樊国的徭役依旧不少,赋税也年年上升,甚至最近几年樊国还要上供童男童女。百姓苦不堪言,想要逃离樊国,可其他各国却不敢接纳樊国百姓,否则就要被樊国借故攻打,那八百卫士委实太过厉害。单人拿出来少说也是个百人敌,带队首领更听说有仙家赐宝,乃是个万人敌,寻常军队难以是他们的敌手。 这八百人跟着那位王子,若只是征伐他国,倒也算是英雄人物。短短两年内,他们杀敌盈野,祸害起自己人来也毫不手软。自称仙兵仙将,老百姓私下里却都叫他们鬼兵鬼将,一说是这些人都凶猛如恶鬼,一说是诅咒他们早些变鬼。 可就是这样的人,包括那位王子在内,不但被杀,还被杀得如此的轻松干脆。毫无反抗之力不说,甚至死得连个响动都没有。 这一家子姓余,余家原是樊国的将门之一,早些年在樊国朝堂上还有点地位。可这王子和八百卫士一出,朝堂上就再也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与老将军一生忠君爱国,总算下定决心逃亡出国,可还是慢了一步,刚出国境就一家都被追上来。忠心的亲兵全部被杀,他父子和儿媳能活下来,也只是因为那王子要慢慢折磨他们罢了。 再然后,就遇见卢玳了。 “爹,那人的手段也太过邪性,我们追上去会不会……”大儿子抱着妻子,一阵惶恐后怕,有些不愿多事。 “传嗣,你们夫妻俩先走吧。” “爹!”余传嗣大惊,与妻子跪倒在地。 余老将军叹了一声,看着大儿子道:“这事确实凶险,我让你离开,也是为了给余家留一条根……” 不过最终大儿子夫妇也没离开,大儿子不走,儿媳说要走她就一头碰死。于是一家五口转身顺着一路枯枝残叶的衰败景象,追着卢玳而去。他们都是凡人的武将,奔跑起来的速度自然是无法和卢玳的速度相比较的,可是还真让他们把卢玳给追上了。 *** 梓关城里现在一片混乱,惨叫哭嚎之声不绝于耳,有人想出城,城门明明是开着的,但他们却被看不见的光屏阻挡着。顶着呆毛光着身子的卢玳,就站在城头上方,看着满城的百姓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窜,他吸了吸流出嘴角的口水,继续歪头看:吃……不能吃…… 卢玳空空的脑袋里,其实现在已经约莫有了一点点的概念。身上黑气缭绕的,吃!身上有白光护的,不能吃!只是现在的他不知道,黑气是恶念,白光是善功。 ——余家一门虽然也是杀伐之人,但他们护持樊国国运,于樊国来说有大功德。 他刚到梓关的时候,城门口的门丁看卢玳赤身裸体又容貌俊美,以为他是个傻子,就要占他便宜,结果自然是还没等上手,就化成人皮和骨头了。骚乱也就从这一处城门开始,蔓延了整个城市。 如今,黑气的已经都吃光了,白光的不动,但剩余更多的是灰蒙蒙一片混沌的普通凡人,吃和不能吃的问题,就又开始在卢玳的脑袋里交战了。 “我的孩子!”有妇人哭喊,她怀里护着一个看起来周岁上下的幼儿,身后不远处还有个七八岁的女童在人群中痛苦惨叫。可就这么短短的距离,妇人非但没能靠近自己的女人,反而被人流推挤得越来越远。 轰的一声,人被炸开了,一时间那块地方就只剩下了抱孩子的妇人、女童、卢玳。妇人一把就冲到了自己孩子的身边,下意识的妇人就要道谢,抬头一看光溜溜的卢玳。“啊!”的惊叫一声,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拉着女孩,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那被震飞的人,也都没受伤,只是爬起来跑得更快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梓关从刚刚的混乱变成了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回到了家中,紧闭门扉,只有卢玳,还站在刚刚那个震飞了人的地方。 除了自己和自己争执到底吃还是不能吃的问题之外,他还在奇怪,刚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穿粗布衣的精壮汉子,胳膊上搭着一件衣服,小心翼翼的朝卢玳走来。卢玳对于这人的接近不以为意,直到对方举起衣服:“这位……仙长,还请穿上衣衫……” “吃?” “穿。”汉子解释,一步一步的朝前蹭。这汉子乃是刚才被卢玳所救那妇人的丈夫,妇人被吓得回了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分明知道卢玳当时乃是救她,就与丈夫说这大概是哪个得了失魂症的神仙。结果这汉子也大胆,真的带着衣服来了。 “吃。”对方对她并没有任何威胁,也没表现出意图对他有什么威胁,所以卢玳站着没动,眼看着对方将衣服举到了他跟前。 这汉子已经满头大汗,但发现卢玳眼睛里有些好奇和好玩——除了那股子森冷气息外,倒是和他儿子以及他闺女小时候很像。不知道为什么汉子忽然就放下了心来,动作依旧小心翼翼,可没那么僵硬了,他成功的将衣服披在了卢玳的身上。 卢玳动了动肩膀:“不穿。”那件衣服瞬间就化成了飞灰。 “……”这更像小孩子了,可是,自家儿女不听话能说教,再不济能压在腿上打屁股,这大仙怎么办?说显然是说不通的,打屁股?那是找死。 “吃!”卢玳腻歪了,他决定以后遇到这种在吃和不能吃之间动摇的情况,就干脆都不吃,反正能吃的还有很多!他找准了一个方向,那里有更多的能吃,身形一晃,就没了影踪。 卢玳前脚走,余将军一家后脚就到了。 梓关城里有名有号的官员超过八成都已经变成一张皮了,衙役门丁巡城卫之类的更是损失了九成。这时候因为人们都被吓得缩在家里,作奸犯科之徒也都化成皮了,这才没有乱起来。不过,一旦人们知道了城中的状况,被残暴统治了十几年的百姓会是什么反应,那可就不好说了。 更多活下来的人是灰色的,这种刺激会让他们变黑还是变白,谁也说不清楚。 但梓关的真正守军,因为被排挤,留存下来的将令兵丁人数倒是不少。余老将军一家能够掏出梓关去,也是当地将领的帮助,那王子急于捉拿余将军一家,还没来得及处置这些“通敌叛国者”,这些人现在还都在。这时候余老将军登高一呼,一切几乎就是顺理成章了。 卢玳在吃了三座城后,突然在第三座城,秧城停了下来。秧城有一座据说有千年历史的白玉牌坊,卢玳就站在那牌坊尖上,依旧不着寸缕,脑袋上有一撮毛迎风飞舞。 城里安静得厉害,偶尔有孩子的哭声传出来,也立刻就断了,该是被家大人捂住了嘴巴。 卢玳现在已经不再想什么吃还是不能吃的问题了,他在思考一些更复杂的事情,比如,为什么不能吃?可结果答案是:就是不能吃。 这让他心情很不好,所以才连吃都懒得吃了。尤其是在发现明明一块地方能吃的那么多,可加起来吃进嘴里的味道却清淡无比,或者说根本没味道,这严重打击了卢玳觅食的欲望。 蓦地,卢玳看向天空中的一点,下一刻,他的身影就从牌坊上消失了。 *** “谁敢杀我孩儿!”紫云仙子,也即是樊国的王后,砸碎了心爱的玉琉璃。樊国的国主就坐在紫云仙子身后,他虽人到中年,但看起来保养得宜,面白微须,有威仪。可是紫云仙子如此愤怒,他竟然还是坐在那里,不但不动弹,不言语,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就有些怪异了。 紫云仙子怒急,挥手招来一枚玉牌,这玉牌比不了大宗门的法宝,在外弟子如有意外发生可使玉牌召起神魂归来。但玉牌里也放着她孩儿的一丝魂魄与三滴精、血,以此可推演王子的的位置,可是如今也只能用来推演仇家所在了。 可刚刚将玉牌拿在手中,紫云仙子只是意动刚起,甚至还不及正经的推算。这玉牌就碎成了齑粉,紫云仙子脸色大变:“来人!备好法驾!”找仇人?对方的修为不知高过她多少,还是先逃为上。 紧要的东西都被她收在储物袋中,其余的扔了也就扔了,虽然这基业没了实在可惜,但换个地方,也能重新赚来,唯一还让她牵挂的事情,就只有…… 女子取一枚丹药放入国主口中,国主眼睛突然一眨,黑眼睛里陡然生出无尽的怨恨与愤怒来。 “谷离,你是愿和我离开,从此共享长生富贵,还是要我摄走你魂魄,炼成傀儡,虽然依旧是要和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却要日日时时受无尽痛苦。”原来这位国主竟然并非如外界传闻那般,沉醉于紫云仙子的温柔乡中,而是被其所操控。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3 谷离刚要说话,突然神色一变,看着紫云的身后。紫云嗤笑一声:“你这坏人,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弄这些个小伎俩,到时反而让臣妾……” 她抬手想要抚摸谷离的脸颊,可是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 这紫云不过炼气后期的修为,在凡人俗世,尤其是离开了仙家宗门的势力范围,确实是足够掀起一番波澜了。但修真界中,却不过是个小虾米。她意图推算的时候,已经惊动了卢玳,要是那时候她立刻就跑了,大概还能活上一时三刻。可是紫云终究是自以为是了,虽然要跑却依旧耽搁了,这一耽搁,就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 紫云惊恐无比的站在那,下一刻就是自身精血的大量流失,连声惨叫都来不及,也步了她干儿子的后尘。 *** 紫云一死,谷离顿时觉得痛快无比。 只是他一看卢玳这除了头发毫无遮掩的模样,再加上方才紫云的死相,虽是罪有应得,可也证明卢玳大概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他如今是必死无疑了,那女妖就是他引来的,如今再来一个更厉害的,樊国百姓又要受其荼毒,他欠下的罪孽,不知多久才能还清。 卢玳看着谷离,这人比较特别,他散发出来的气看起来是笼罩了灰色的淡紫,可实际上在紫色的内里是一层金。卢玳嗅了嗅,只觉得“这个”美味异常,但却更不能吃…… 谷离长期被紫云用特殊手法所禁制,对一个凡人的他来说,这种禁禁制对他的伤害极大,如果不是紫云不时给他喂药,他早就死了。现在他看着虽然体魄高大健壮,其实壳子里边已经空了,动都不能动的坐在那,完全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卢玳一把把他拎起来。 卢玳又吸了一口口水,手一松,谷离一屁股就被摔在了地上。他被摔得极疼,下意识的手一撑地,这才恍然自己能动了。他一抬头,一眼瞧见的竟然是卢玳胯下之物,不由得尴尬闭眼,后挪了两步,才张开眼,这次他昂头的角度是正对着卢玳的脸了。 接着卢玳张口一声称呼,让谷离再次愣住,且眼睛瞪得险些掉出眼眶,而卢玳称呼的是…… “娘。” 卢玳是元婴,谷离不过是个凡人,即使不经推算,卢玳也能把对方的前世今生看得清清楚楚,更别提谷离还是与他有大因果的人。其实卢玳并不十分理解娘这个东西的定义,但是在他“看”到谷离到底是谁的时候,他明白了一件事——娘给吃的。 “娘……饿……” 谷离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被突然闯入宫中的紫云仙子控制,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见多识广,现在也吓了个惊呆。 “大胆!”这时候有个中年宫人冲了进来,一瞧卢玳围桌寸缕,立刻大叫。 这宫人也是忠直之人,如今樊国宫中紫云的党羽被卢玳吃了个干净,宫中已经一片大乱,大多数人都是卷点财物逃命去了,只有他来解救谷离。 “别!”谷离自然不能让这人自己找死,赶紧出言喝止。 第104章 一零四一家三口(大雾) “陛下!您……”宫人不确定谷离这是清醒了,还是依旧在被控制中。 “我已恢复神智了。”谷离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把自己外袍脱下来要朝卢玳身上披——再看要瞎眼了。 卢玳倒是没像对待之前那大汉一样,瞬间把衣裳毁了,但也没配合,扭着身一个劲的躲穿:“娘……不……饿……” 摆明了一副“你不给我吃东西,你还欺负我”的委屈小孩模样。 “听话,穿上。” 宫人刚才还怀疑谷离到底是真庆幸了,还是被操控了才说出的话,但看这情景顿时就相信谷离是清醒的了——这两人一个举着衣服追,一个歪着身子躲,躲的那个也不跑远,就在个两尺见方的地方,不断的绕着圈子。这是特意操控都操控不出来的景象。另外,那个“娘”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陛下,还是让小人来吧。”宫人瞧着这光身子的男人八成是个傻子,猜测也是被那妖女掳来的可怜人,也就主动过去提议帮谷离分忧了。 “吃?穿……”宫人这一过来,卢玳停下来了,他瞧了瞧谷离,又瞧了瞧宫人,谷离手里的衣服也搭在卢玳肩膀上了。宫人被卢玳这一眼瞧得抖索一下,他也是胆大的,可方才竟然有明显的尿意。 虽不确定,但谷离猜测,卢玳这个“吃”的意思,八成和紫云的死状有关系,他哪里敢答应。 “这位……”谷离也不知道卢玳怎么称呼,“乖……一定有你吃的,你先等等。” “饿!”卢玳虽然有点不愿意,但还是乖乖站在那了,当然是披着那衣服的。 谷离只觉得一身都是汗,紫云仙子死亡的兴奋与脱出牢笼的欢喜,都因为这乱七八糟的情况而别冲淡了许多。 “你是……”他看向那宫人,心里也是感慨非常,这头一个来找他的,竟然是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 “小人赵宏德,二十五年前,幸得陛下相救,才捡了一条活命。” 二十五年前,谷离还是个王子,怪不得他不记得有这个人。且谷离有些感慨。紫云将他禁制住,却并没有剥夺他的听觉和视觉,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忠直之士要么被那妖女害死,要么早些年就已经远逃他国,还有的被逼无奈同流合污。 虽然没看见民间如何,但谷离并不是不知道百姓疾苦的。紫云办的那些个事情,会让老百姓生活困苦到什么地步,他很清楚。 他以为樊国上下所有人都会恨他,而且也该恨他。毕竟紫云是王后,而一直以来,发布命令的都是他。但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人相信他。 “赵宏德,外边此刻是个什么情况?” “陛下,小人只知道宫里的,那妖妇的党羽已经死了个精光,大家还为那妖妇要做什么邪法,能跑的都跑了。陛下!还请陛下尽快登高一呼!那必定……” “不。”谷离抬手打断了赵宏德的话,“樊国的国运,已被我耗尽了。赵宏德,你看看这有什么能用得上的,然后带着他走吧。” 谷离打定了主意,赵宏德和卢玳一走,他就在去宗庙自焚。 “陛下!您可能……”赵宏德立刻就猜出来了谷离要做什么,大惊之下刚要劝慰,结果就听卢玳叫了一声—— “爹……饿……”本来嘛,娘要他和别人走,那人只能是爹了。 “……” *** 卢玳的神魂强大,但身体强度和修为层次太低,并无法承担神魂的降临,原界也不是卢玳这个等级的神魂能停留的世界。好比一个窄腰葫芦,卢玳的神魂在大的那头,肉身在小的那头,神魂一般不能从中间“流”过去,只能一次性的一大块都过去,可是中间太窄过不去。 柴寮封卢玳的灵智,他做的就是蒙昧了卢玳的神魂,但他的做法不是直接对神魂怎么样,而是在识海与人本身的联系上,施加了一个小封印。这个所谓的联系,就是类似于葫芦的通道,神魂那边想打通通道也无法施加多大的力量,歪打正着是卢玳最薄弱的环节。 现在住在这个身体的,是他本身熏染到骨头里贪婪的魔性,可是却也有着在原界这段岁月中被孕养出来的人性。他的魔性更强,人性只相当于一个幼儿。可恰恰就是这个幼儿,遇到了最适合抚育他的“娘”。 ——谷离的魂魄,正是曾经卢玳生身之母的魂魄,即使在此之前他已经轮回过一次,可是卢玳还是认识的清清楚楚。 “这位大仙,我并非你母亲。” 卢玳看了看他,抬胳膊把袖子套上了,两边衣襟一拢,发现没腰带,直接就把边上赵宏德的大带拽过来扎自己腰上了。然后他就眼巴巴看着谷离,那意思是“我听话了,衣服穿上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4 “娘,饿。” 赵宏德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带就没了,这幸好不是裤腰带,否则当场出丑。看卢玳这情况,虽然不知道为何谷离称他为大仙,但赵宏德也是一喜:“陛下,称呼如何只是小事,看来这位大仙对您颇为依赖。您若是不走,他必然也是不走的,况且……小人也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照顾他啊,我看不如您和我们一起离开,” 不需要他劝了,只要卢玳继续“犯傻”,那谷离就死不了。 谷离无奈,还要再劝说卢玳,结果卢玳就又出幺蛾子了。 “嘿嘿嘿,吃。”卢玳亮着眼睛,对这一方向念叨。 *** 卢玳如今已经吃得熟练了,不需要他亲身而至,只是神念一动,该吃就进他的嘴巴了。之前樊国的王城黛城里恶人已经被他吃了个干净,这黛城被紫云折腾得最为厉害,真的善人已经没留下几个了,紧要的衙门与一干朝臣几乎一水的污秽之徒,依附于显贵之家的门人客卿有许多就是地痞无赖。如今这些,都让卢玳清理殆尽了。 可是和其他城镇不同,一方面是这里真的一个能管事的人都找不出来了,百姓被压抑得也是在太过。另外一方面,卢玳没站在外边,而是跑到王宫里来了,没人知道如今到底是谁制造出的那些惨案,也就没有了震慑的存在。 一开始的时候活下来的还是绝大多数,毕竟最普通平常的百姓,永远是绝大多数。 但是,这世上有些人没做恶事,不一定就是因为他心善,而是因为胆子小,或者没遇到让他作恶事的情况。 黛城混乱的局势,很显然让许多隐忍至今的人爆发了,一开始只是抢劫,抢劫那些被发现死绝了的大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抢劫的人自己就打了起来,明明那些财宝堆满了藏,粮食藏满了窖。 打斗自然就会有凶杀,恶意行凶或者出于自卫。 可是突然之间,某些杀了人的人,手上还紧握着流血的凶器,就变成了一张人皮! 这种情况的发生并没让人们冷静下来,毕竟不是谁都能理智的思考,进而发现死者都是恶人的。意识到城里“有鬼怪在作祟、吃人”,只是让这些吓坏了的人越发的感觉到惊慌和混乱,骚乱在扩大。 身处一个绝望又疯狂的环境,谁都不知道一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卢玳吃得极为开心,而且他发现每次吃过后,可以吃的食物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大仙,你说的吃,是何物?”谷离脸色一变,立刻问道。 “吃……”卢玳的眼神指向地上的紫云的那堆皮。 想想赵宏德刚才说的,谷离突然有了一个比较奇特的想法,难道卢玳刚刚吃的只是对他有害的人?可现在怎么又开始吃了?谷离再想想死得都是谁……那外边必定已经大乱了! “大仙可否不吃?” “吃……”卢玳的声音已经极其委屈了,虽然他就说了一个字,但谷离却很清楚他眼神里想要表达的意思“你不给我找吃的,还不让我吃送到嘴边上来的”? 卢玳的委屈还是其次,主要是谷离怕把他惹急了,真不管不顾的胡“吃”一通。谷离叹一声,这下,他是真不能死了。他已经让樊国百姓遭了无数的罪,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会有能吃的,忍耐一下如何?” 卢玳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 余老将军占了梓关城与周边数城,后听闻黛城紫云仙子身死,国主失踪,更是短短时间内,占据了樊国的半壁江山。至于之前的死伤无数,都被算在了紫云仙子的头上。谷离被传为一个不爱江山爱妖妇的昏庸君主。 而这时,卢玳一手拎着谷离,一手拎着赵宏德,出现在了远在距离樊国万里之外的姜国海岸边。 “哎哟!”赵宏德就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就变了。可还没等他看仔细了这到底是到了哪里,就觉得身上一凉,低头一看,他如今已经赤身裸体了! 为什么修真者最破烂的衣裳也叫法衣?又为什么最破落的修真者,宁愿穿着打补丁的法衣,也不会穿可以轻易寻来的华丽凡人衣裳? 因为法衣的布料,可以承受得住修士寻常活动时的力度。而穿凡人的衣服,干修士的活,下场如何,看他们仨现在就知道了。当然,这也是卢玳的故意外加恶意,他一个元婴老仙带着两个凡人挪移,人都护住了,难道还能护不住衣服? 现在卢玳灵智没了,但他还是卢玳,以幼儿之心,行恶作剧之实。 三人里卢玳坦蛋蛋,谷离藏、鸡、鸡,最惨的还是赵宏德,他一个阉人,穿着衣服的时候都极端在意他人的视线,现在竟然光了,还被他忠心的陛下看了个正着,赵宏德都想直接一头扎进海里去淹死自己算了! “你到这里吃。”谷离指着大海。 在他想来,大海广阔,水族无数。比起卢玳吃人,或者吃山林里的走兽飞禽,让他吃海里的东西,相对来说是损害最小的了。 他本以为卢玳有了吃饭的地方,就会放他离开,但谁知道卢玳看着海,眼睛一亮。两人只觉得脚底下的地面突然一动,已经跟着卢玳一起,一头扎进了水里! *** 余传嗣放下一本奏折,抬手揉了揉额头。他站起来漫步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为何今天他忽然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几十年前,他生而为将军长子,从小到大学的是行军布阵,念的精忠报国。 谁曾想一夕之间,家国巨变。更没想到的是,当日他并未选择离开,竟然能成就了今日的帝王伟业? 余传嗣伸展了一下手臂,想得是过几日王后生辰要准备什么礼物。他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即使当年发生了种种变故,如今余传嗣王权在握,他也只有妻子一个。 可是刚一转身,余传嗣顿时一惊,原来他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人竟然就是当年樊国巨变时,救了他余家满门的怪人!“稍微”不同的,就是此刻这仙人穿着衣裳,而当时没穿——这事太深刻,仙人长什么模样,余传嗣想不记得都难。 “不知恩人大驾到此所为……”突然余传嗣脑海中一片恍惚,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趴在桌上。 “陛下不要太过辛劳了,有些事就交给齐儿或者大臣们去办吧。” “哎?” “陛下怎么了?” “没……只是做了一场梦。”余传嗣笑了笑,一把将妻子拉到了自己腿上。 王后惊叫一声,拍了余传嗣的胸膛一下:“你这人……多大的年纪了。” 黛城上空,一团浓厚的云雾,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飘散而去。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到这里,再次完全的中断了。玳儿啊,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 此时此刻,卢玳趴在一只巨龟的背上,远看谁都以为这是一座浮岛,尤其这岛上草木葱茏,生机勃勃。这头巨龟是卢玳无意中救下的,其实巨龟周围的海水里还有无数小龟,巨龟虽然巨大,但是修炼的天赋实则并不高,属于妖兽中的底层。 在海中,没有灵智的水族卢玳是可以敞开吃的,这些东西卢玳吃到一定程度——方圆千里鱼虾不剩,海藻都没有了,海底里成片死去的珊瑚。那个时候他突然心口一跳,又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吃了。 在陆地的时候,他杀的没有这么多,当然也不会有这个像是警告的东西出现。可卢玳并没感觉到不快,或者说他没工夫感觉到不快,他那时候正带着谷离和赵宏德追杀两头妖兽。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5 开了灵智的,卢玳要吃就有限制的,因为开灵智的就有善恶黑白之分了。海里的妖兽如何有善恶黑白呢?就是取己所需,并不滥杀者为善。杀戮无度,乃至以杀为乐者为恶。而且为恶的还不少,水妖中占海为霸者多有弄出一片死海万里,接着再移居他处的。 卢玳干脆不管那些吃着味道不怎么样,只能以数量取胜的普通生灵。干脆到处找这些好货色吃。 巨龟就是被他无意中救下来的,结果卢玳平时吃东西的时候就把谷离和赵宏德朝龟背上一扔,吃完了再回来。 这些年下来,谷离与赵宏德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甚至看面貌比之当年还更加的年轻,犹如两个青年。两人也都是光着膀子,不过比起卢玳全身都光,他们在下身各自围着一块皮子。这两人这些年跟着卢玳在海里到处跑,吃了许多奇怪异常,又或者珍惜无比的天材地宝。 以这两人返老还童,甚至赵宏德还断肢再生这两点说,跟着卢玳是福。但成天的打打杀杀、杀杀打打,一眼玩去除了水,就是水。水里遇见的妖怪长得一个比一个稀奇古怪,人模样都没看见过,一日三餐更是只能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确实味美,但有的……不提也罢!这可就是祸了。 “陛下,小人钓到鱼了!” 都一副野人的模样了,赵宏德还是不改当初的称呼,谷离无奈,也只能由着他了。至于这大鱼,其实是老龟的子孙特意挂在他们鱼钩上的,否则这地方哪里来的鱼?早都跑光了。 谷离歪头看看卢玳,他还是那种赤身裸体的模样,就跟晒太阳的青蛙一样,把自己扔在沙滩上。话说一开始的时候看那个身材曲线,谷离还会怔愣一下,但后来就……了。无论壳子再如何的赏心悦目,内里实在是让人心神俱灭。 卢玳知道娘在看他,保持脸朝下埋在沙土里的姿势,伸了个懒腰。他一头黑发缎子一样散在背上,却唯有一撮毛直直的立着,现在原本无风,卢玳也没有动来动去,但这呆毛却摇来晃去,时而立成一字,时而弯成拱状,时而发疯一样哆嗦不停。 摊煎饼一样晒太阳,是卢玳近些年除了吃之外,培养出的唯一一个爱好。在脑袋上动来动去的绿豆显然惹得他不快,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绿豆是不动了,呆毛也晒干的野草一样蔫了下去,不不过卢玳显然没意识到这也是自己的脑袋,他有点头晕。不过这样晕乎乎的晒太阳,也更舒服。 过了一会,绿豆大概是缓过来了,从卢玳头顶上蹦跶了下来,像是刚才作死还不够一样,这次直接跳到了他的鼻尖上,抓着他鼻尖的那条皮肤,以极高的频率开始摇晃。卢玳一皱眉,眼睛睁开了,刚想惩罚这颗绿豆。卢玳忽然神色一凝,久违的口水又流了出来——这个太好吃了,是不能吃的,可是……偶尔吃一个不能吃的也没事吧?! 第105章 一零五斯虎我要听打雷 卢玳瞬间没了踪影,谷离和赵宏德那边也是习惯了。两人正在准备生火烤鱼,突然就听轰的一声,刚走的卢玳就回来了,不过他还带着一个人,正和那人在另外一边的岛上扭打。两个凡人赶紧有多远跑多远,能和卢玳打的绝对不会是人,蹭个边,他们俩就要把命留在这了。 话说卢玳飞到那“好吃”的近旁,就看见了一团极为浓密的白云,他想也没想就冲进去了。话说他虽然这确实是他目前一来闻到的最好闻的东西,但是这种急迫感……不过现在的卢玳还没那么多复杂心思,直接就把这不对劲扔在脑后去了。 进入白云后的卢玳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他看见的是一头……极美的黑色妖兽。牛角龙头,前爪龙爪后蹄鹿蹄,躯干修长优美似雄鹿,只是身披黑色鳞甲,另有一条同为墨黑色的狮子尾巴。 “玳儿?!”这妖兽极为激动的呼喊着什么,卢玳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飞身扑上一妖兽的脖子,一口就啃在了滑溜溜的鳞片上——像过去那样把它吸个干净?那日后不是就再也吃不到了,实在太可惜了…… 可是一眨眼,大妖兽没有了,一个人被他抱在怀里,但味道是一样的,这还是刚才那漂亮的妖兽。 “玳……唔……”师父推着卢玳,卢玳更把他抱得更死。还一舌头舔过来,弄得师父半张脸都是口水,他知道卢玳被封了灵智,师父以为遇到的就该是呆呆傻傻的小孩子,可这……呆呆傻傻的小孩子呢?不对,小孩子的话,哪里可能有这硌着他的东西? 但卢玳倒是没限制任何师父的动作,师父自柴寮那里得了解禁的手诀。师父控制着自己无视被卢玳啃来啃去的这种行为,将他脑袋里的封印解除了。顿时,卢玳打了个激灵。 “玳儿,你感觉如何?”师父关心的看着卢玳。只是片刻,卢玳眼珠一转,张了口:“吼——!”凶兽的嗜血咆哮从他口中冲了出来,如此近的距离,师父顿时被冲得头晕目眩,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呢,背脊就突然着了地。他难受的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卢玳亮闪闪的眸子…… *** 谷离和赵宏德刚升起了火,整个岛忽然就“咣!”的颤抖了一下。两人一开始也没在意,毕竟早些年没有大龟的时候,他们与卢玳一起,也见过不少斗法时的场面,自然知道山摇地动都是平常。 可没想到这头一下的颤抖还是平常,紧接着这颤抖就不停了,且一下接着一下……如水波潮浪,层层叠叠,又如云卷云舒,反反复复…… 总之,如果一开始两个人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当他们脚下的地面在持续的“咣、咣、咣”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再不知道那就怪了。 谷离面红耳赤,一边在心里骂着:怎么如此大的动静!一边又不可否认的,他这快二十年都精满自溢的正常男人,被这身下颤抖的地面,弄得一阵心中发痒,乃至于下面也有了反应。赵宏德也同样尴尬,虽然他原先是个阉人,但这不是做回正常人了吗? 且不说两个凡人,最有苦说不出的还是老龟。即使老龟的龟壳够坚硬,但这一下下的……可老龟正叫苦不迭,却感到身上一人一妖的交合,竟然引动了天地元气的变动。虽然这变动既然由这两人而引发,那自然好处也被他们所得。可老龟也是能沾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这就足够老龟受益无穷了。 叫苦不迭的老龟顿时没了抱怨,甚至想着,若这时间再长久点就好了。结果老龟的愿望达成了,卢玳与师父“弄潮”弄了七日,依旧不见停歇。幸好他俩不是只在一个地方耕耘,而是在各处翻来覆去,否则老龟的龟壳非得碎上一两块不可。 他二人交合时散逸出的气息,更是惹得周边的生灵春意盎然。海中的鱼、虾,以及老龟的龟子龟孙闹腾得海水如同沸水一般。原本该是受影响最大的谷离与赵宏德两个人,却早就因为天地异动而昏了过去。 这一场云雨,最终持续了整整三十天,才终于云收雨毕。老龟背上的海岛已经面目全非了,卢玳搂着师父,两人倒在龟壳上——龟壳上的沙土与植物,早就被磨得不见踪影了。而且就是这一场双修,卢玳的修为竟然一口气提升到了元婴中期。 卢玳看着师父,人类形貌的师父,他已经看了很久,结论是……不认识。不过味道可是真香,卢玳忍不住凑过去鼻子几乎挤在师父的脖子上,一个劲的闻。其实他闻的并不是气味,或者说他感受到的根本就不是用鼻子闻出来的,这也算是他被封闭灵智之后得到的一个意外之喜,可以远隔万里查知生灵的生气。 可是,应该说这个样子最舒服吧。 师父凑得如此得近,哪里可能睡得安稳,不多时就睁开了眼睛:“玳儿?” “斯虎……” 师父哑然一笑,这声音,果然,就只有卢玳。他抬手摸摸卢玳头发,先是摸到了一缕与众不同的头发,又在发根出摸到了个奇奇怪怪的小东西,这小东西还会躲,左闪右逃的——难道是虱子? 真没听说过修真者身上也会长虱子的,但是卢玳身上与众不同的事情太多,什么事情都是说不定的。他低头查看,结果发现是个裹在头发里的小黑点,这小黑点给师父一种危险与怪异的感觉。 “你头上的是什么?” “嗯?”卢玳有些懒洋洋的支起上身,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脑袋,“是师父的心魔。” “我的心魔?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当年就那么狠心的走了,我也就只有这点念想了,师父不用担心,这小东西很是听话,而且,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就找到师父。”卢玳曾经对师父还有些隐瞒,但是都到了如今了,他就不想继续瞒了。 说话间,心魔就从卢玳脑袋上跳下来了,但他脑袋上那缕头发大概是翘得时间太长了,没有卷着的绿豆了,也依然还顽强的挺立着。 师父的唇角抽动了两下,古往今来,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说心魔听话的。 “玳儿……你到底是谁?”师父知道卢玳是卢玳,可又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即使他是转世重修的,如今已经到了元婴,他曾经的记忆也该清醒过来了吧。 “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不是原界,不是任何一个洞天,不是仙界,而是很遥远的,一个和这个修真世界的法则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在那边是个……魔神。” 其实有了些心理准备的,师父在从卢玳口中知道这个答案之后,有一种果然的感觉。但除此之外,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最直观的表达竟然是笑。听到了极其有趣的笑话,大笑的那种笑。 “哈哈哈哈哈哈!” “师父?”卢玳心说我难道说错了什么了?为什么师父不是惊惧,不是凝重,不是担忧,而是开心呢?虽然开心也挺好的,只是卢玳觉得心情略微复杂。 一个魔神,就算是走为恶之道的,但能走到那个地步也足以让人敬畏。结果这个魔神,他不认人脸,音痴,说话还经常的舌头都伸不直。这人如果是徒弟,师父觉得无奈,还有怜爱,这是魔神,这真是不笑不行啊。 半天,师父才停下笑,不过不是因为不可笑了,是因为卢玳的手朝他下面去了。 虽然师父这些年来寻找卢玳,也已经认下了与卢玳的关系,这才会对卢玳的亲近也坦然相受。但如今……他身躯强悍,与卢玳双修,有所“出”,但增补更多,可这都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还继续?师父觉得自己的脸实在是没那么厚。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6 “玳儿,你还没说完。”师父一边推开卢玳的手,一边转移话题。 卢玳咧嘴:“我是正经的说,不知是谁刚刚一直在笑。” “你既然是魔神,那如何跑到这里来的?”师父当做没听见。 “表面上,是我和别人斗法,那人临死之前炸裂了空间,我俩都被卷进来了。经过一片混沌,我肉身都没了,才到了原界。大轮回盘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是神魂忽然就有了凭依,接着没过多久,我就转生了。再然后,事情师父也就都知道了。” “你做魔神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我做魔神的时候?以这边的话来说,应该是极坏极坏的那种吧。我吞噬了很多很多的世界,类似于我们去那些的洞天,那是无法用数量来形容的生灵……”卢玳舔了舔嘴唇,满脸的贪婪和渴望。 师父看着卢玳,那是魔性,他小的时候很清楚自己的弱小,所以一直在压抑和遮掩。他改不了,变不了,他就是他。只是,曾经的他无法无天,现在的他,知道了什么叫在规则内为恶,或者说什么叫善中之恶。 本来他的吞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更是为了变强,现在虽然在满足欲望这一点上要有所节制,但却了一样能变强,甚至天道本身,还会推动着他变强,甚至,他成为了天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师父想着卢玳至今的所作所为,从第一次离开广岚山门,前往哲勒山大福地开始,他的一举一动莫不是有大意义的。他是天道给芸怀东洲正道修真的一线生机。可又何尝不是给浦黎西洲正道修真的一线生机,把握住的,生存,错失了的,毁灭。 “师父,我突然发现,你说话时竟然不打雷了?”卢玳发现师父在发呆,欺身压了上去。 “托你给的那麒麟角的福,我身体里那丁点的麒麟血脉被激发出来,如今也算是半个麒麟种,还是可以收束一下自己的能……玳儿!” “我就说刚才~~少点~~什么~~”卢玳随着自己的韵律说着话,刚休息了一会的老龟再次晃摇了起来,“师父~~打打雷吧~~师父~~师虎~~斯虎~~” “你!你!你……”“轰!” 电闪雷鸣,风急雨骤,这次又不知道何事才能拨云见日了。 *** 哲勒山大福地,广岚门 话说,几十年前,广岚门叫广岚山门的,只是自从搬家到这里,就把中间那个山字去掉了。广岚门自己人,还有与他们相熟的人都知道,广岚门是等着千八百年之后,再加上一个字呢,却不是山,而是仙了。 有知道的修士立刻嗤之以鼻,修真宗门有那么容易加上个仙字吗。那可必须得是门派里边有飞升仙人才有资格加上去的,没看那多如牛毛的四品以下宗门都离这个字远远的吗?有的甚至十几代,几十代也止步于元婴而已。 那之前透出消息的人顿时就笑了,若是其他门派确实是大话,广岚门……呵呵!现在我不多说话,但是你可敢与我打个赌?若是千年之后,你我还都活着,那看广岚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 且不管这些闲人,只说广岚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广岚门有了元婴老仙才可收徒的规矩,当然不是立在白纸黑字上的。但基本上众修士都有一种“我还没到元婴呢,传道授业怕是会让人误入歧途”的错误认识。 作为祖师爷的徒黎虽然也有点怪异,但是想了想,也没纠正大家的这种认识。其实,他们有哲勒山大福地,开宗立派之后,广纳门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不想,其余老仙们也觉得这样不错。 本来他们就没想弄个什么高品宗门,收徒弟,一个人收几个也就够了。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方便的?那就去碧乐丘小福地向狐王请些妖过来吧,给灵丹,给灵药,闲暇的时候也可以指点他们一二,只要帮忙种种田、种种花、养养鱼就好了,实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收徒啊,不过就是外门弟子了。 狐王的碧乐丘小福地正愁妖太多呢。如此好的条件,别说妖了,普通的人修都大把愿意去的。 现在的哲勒山大福地也算是一片和睦,唯一让大家一想起来就有志一同的一脸沉闷的,就是卢玳和师父了。 话说当日,柴寮被徒黎一语道破,知道是走不了了,他也是光棍,一咬牙明着对恒宇说:“这位前辈,您飞升在即,最是紧要的时刻,何必牵扯诸多俗务。”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要恒宇少管闲事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原本恒宇确实有所顾忌,他都要飞升的,是来了因果,不是来结仇怨的,不欲多事。他站出来表明身份,不只对柴寮是种威慑,对徒黎他们也是一种压制。毕竟这双方都是为了水栾的孩子来的,要是真打起来,无论是敌是友,都与水栾有了牵扯。他不带走水栾,作为回报,要让水栾在原界可以活得再无忧虑,那这些事就都得让他扛起来了。 他原本是想柴寮服个软,他在这里做个和事老。他刚刚偷偷推算过,但他这干儿子的女婿气运极强,即便是他,也连对方的生死都算不出,这种人会死?所以这人八成是让柴寮用什么手段禁制住了,柴寮说出卢玳的所在,以及禁制的手段。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飞升期对于修士来说,是一段非常坑的时期,因为据传说,有修士在这段时间曾经因为不但没把事情解决,反而是越来越多,结果受到二次天劫的。不过修真界的传说,一般都是真实的,只是见的人太少,或者时间太久远了。 结果只能说,柴寮这是真作死了。 恒宇面色顿时黑了,徒黎他们顿时觉得身上一轻,柴寮却正相反,只觉得嗡一声,他的头都要炸了。等他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已经跪在柴寮面前了,把到底发生了何事,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出来了。 柴寮顿时大恐,恒宇一旦动手,那就是打定主意不会饶过他性命了。否则难道他一走,留着柴寮这个散仙在这,给他留下的人继续找麻烦吗? 这时候柴寮知道害怕了,但是晚了!他指头都动不得一下,口都开不了,这就是一个散仙和一个半步仙人真正的区别。散仙为什么飞升不了,因为和真正的仙人比,他们太弱小了。可就这个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点顽固不化的怨恨嫉妒在,并未想过是自己作死,只怨恨天道不公,为何他一生勤恳,成仙得道的却不是他! 恒宇与众人商量卢玳之事,一瞥柴寮,就算柴寮面色平和,眼神清亮,但他怎么想的,恒宇一清二楚。顿时明白,这人确实是不能留了:“柴寮,你对我干儿婿做了什么,那你自己也尝尝吧。” 不止柴寮,柴寮那些后嗣与弟子,也被他一并封了灵智,手一挥,不知被送到何处去了。 第106章 一零六回家 事情一解决,恒宇就与水栾还有另外一个元婴老仙留在原地守护师父。徒黎、顾帆与另外一个老仙出发去找卢玳,这一方面是因为双方亲疏之分,另外一方面也是师父这里确实更需要一个高手坐镇。 师父如今虽然比不得上古麒麟,甚至也成就不了真正的麒麟,可也算是半龙半麒麟的混血异兽了,他提前化形也就是因为这混血。芸怀东洲这种异兽是可遇不可求的,无论是作为坐骑兽奴,还是干脆杀了取其皮肉骨血,对于修士来说都有极大的吸引力。 果然这边恒宇刚刚施展手段将师父蜕变的踪迹遮掩住,就有修士找来了,不过自然是查无踪迹,再如何的不甘心,最后也只能离开。 结果师父这一蜕变,就蜕变了一年有余。卢玳当然是还没找着,恒宇也没飞升。期间还把师父的生母五秋也接来了,因为师父蜕变的时候聚拢来的灵气对妖兽来说极有好处。 等到师父终于蜕变成功,恒宇以传音飞剑将徒黎他们都叫回来了。 “那个小家伙你们是找不到的,他的因果不在你们身上。”恒宇对徒黎说,一指化为人形正与同样化作人形的五秋、水栾说话的师父,“只有他去找,才能把人找到。” 话说恒宇这时候也有点心塞,他来的时候原本感觉飞升的时候近了,最多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谁知道在干儿身边这一坐下,那种即将要飞升的感应,也就离他而去了……他算来算去,勉勉强强得出来了一个得把卢玳身上的因果了解了,才能走的结果。可偏偏他是找不到卢玳的,一定要去找反而会出事! 别看他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其实他急得都想把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卢玳抓过来生啃了! 数千年的修行就为这一步,结果他天劫都过了,偏偏卡在飞升期了。大概十几万年都没有他这样的“趣闻”了。 师父那边也知道卢玳被封了灵智了,他和今生的父母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五秋与水栾也不是亲情浓厚的兽,尤其师父的修为已经比五秋还高了,成年的兽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这次再相见,五秋和水栾倒很是亲热。 师父当然是干脆的离开,独自去找卢玳。至于其他人,包括恒宇在内,都跟着去了哲勒山大福地——恒宇也是个散修。 然后,就是到了如今,恒宇他……还没飞升。反正在广岚门里也没事干,他的修为在原界已经是顶峰了,再无法增长。终于有一天,广岚门的上空,突然多了一大片水,对,不是云,是水,从下朝上看,能看见这水不是完全清澈的,而且里边还有活物在游动。 这水在广岚门上空停留了一会,就开始向西方移动,继而那地方大地裂开,大山移动,当这水下落,哲勒山大福地里也就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咸水湖,湖中有一岛,实际上乃是一头巨龟。 *** “好小子!总算来了!”恒宇松一口气,当咸水湖产生,恒宇头一个就飞到了岛上。可是他刚刚站在那,没等对卢玳说话,就已经看着卢玳身边的人怔住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7 数千年前,十八岁的恒宇为求大道,离开了家门。家中已经留下了足够的钱财,另有一兄二弟,可以奉养父母。唯一让他牵扯不断的就是一位心爱之人,那人的年纪长他两岁,为人谦雅温和,恒宇在他身边每每如沐春风。 可他并无灵根,无法与恒宇同修大道。犹豫数年,恒宇送了一枚对方玉佩:“此玉能护你家人周全,若有缘,我们来世再见吧。”从此挥剑斩情丝,自认是了结了尘世因果。若说早年间还有些愧疚思念,如今几千年了,分分合合生生死死都看得多了,早已经消磨没了那点牵挂,天劫时的心魔更与此无关。 曾经的爱人,如今也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几世轮回,把过往的记忆磨灭得干干净净。那本该是在没有谁记得的一段苦情往事…… 可谁知道,他以为断绝的联系,在这个时候找回来了。刚一见面,曾经的过往就涌了上来,他忘了,但自有天道提醒他再想起来。 谁听说过渡完了劫,竟然才发现自己还有个情劫要过的? 恒宇皱了皱眉,一转身,又没了踪影,他得去想想,这事到底如何做。 *** “卢玳,你这是又有了如何的奇遇,竟然已经即将晋升大圆满了。”恒宇来了又走,众人奇怪,但也不多言,只是围着卢玳与师父与他们说笑。 “我只是双……” “只是在海上斩杀了些妖兽,大家看可有用得上的。”师父赶紧一挥手,从自己的储物物品里拿出了一地各色物品,鸡蛋大的妖丹怕不是就有几十枚,放在那就是一小堆,其他各色兽骨、兽血无数,又有海中灵草、矿石,“祖师,其余的便入了公库吧。”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众人果然不客气,挑选自己有用的拿去,剩余的物品徒黎大袖一挥,就落到广岚门的公库去了。 “来来来,我们这些日子也是无聊得紧,既然他俩回来了,正好可以庆贺一番。” “前两日你徒弟晋升分神后期,你也是要庆贺一番。我看你不是以武入道,你这分明就是以酒入道的!” 老仙们彼此打趣,可并没有谁是不想庆祝的。这大概也是他们这些老仙的不同之处了吧,在大天魔修罗洞天拘束得狠了,于是一个个的经常的张弛有度一下。 卢玳和师父当然也被拉了过去,半路上碰到了荆岑,可是荆岑刚想过来,就被顾帆眼睛一瞪,只能老老实实转身朝回走,就是走的速度极慢。 ——荆岑、赵承麻和语鸠,因为曾经为广岚门耗费的心力过多,耽误了修行,于是虽然荆岑还挂着掌门的名头,其实真正的事务都已经由徒黎负责,他们三个都被各自新认下的老仙师叔祖抓去闭关。 荆岑与语鸠还好,最严重的是赵承麻,都已经显了衰竭之相。幸好大幅地里资源众多,老仙们也是各有所长,用丹药硬生生帮他炼体洗髓,又好生温养,修为倒退了一截,但道基未损,前几年也总算是突破了金丹,晋级道胎了。 不过,没等他走几步,顾帆叹了一声:“左右你也没心情修炼了,把你师弟和师妹也叫上,一起来聚聚吧。” “是!”这下荆岑动作快,立刻化作一道剑光遁走了。 *** 原本好好的走着,突然师父的手就被抓住了,至于抓他的是谁?还用问吗。 师父也知道,也是躲开,以卢玳的性格,必定还要抓上来,比如随他。但是……一想到这些“年”,随他的时日已经够多的了——莫说是人修了,这就是寻常的妖修,哪里受得了他这没日没夜的…… 顿时师父的脸更红了,羞虽然有,但更多的气。即便是以他的身体,每每也被卢玳折腾得告饶不已,双修修为确实是增长迅猛,但是身体扛不住啊!就说现在,他还觉得那里阵阵有阵阵灼热之感。 再怎么放得开,再怎么认同了他俩的身份,也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啊!尤其还有两个凡人看着呢!其中一个凡人还是卢玳的妈!虽然是前世的前世……什么面子里子皮子,师父是丢得光光,一点都不剩了。 于是现在,卢玳刚抓上,师父就把手挣开。再抓,再挣开。还要抓,师父就躲开了。这是儿戏了些,可是,师父有苦说不出,只能是这样了。 卢玳一脸委屈的就去找师父,其他人有意无意的站远了,只是都用余光瞥过来,等着看好戏。 卢玳和师父在那你追我逃,远远跟着他们的谷离与赵宏德也在说话,谷离有隐世之心,即使他没有灵根无法修真,但他宁愿做个仙奴,只要有吃有喝就好,他已经不想再回到俗世了。 谷离知道赵宏德并不想隐世,相反在无意间“断肢再生”,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后,赵宏德是极端兴奋的,他有延续后代的渴望。虽然现在他们身无分文,但是赵宏德身强体壮,找个地方就算是做农夫种地,也能有一番作为,娶妻生子不是难事。 可是路上劝了几次,赵宏德都不愿离开。 反之,赵宏德也在劝谷离,芸怀东洲太过广大,从来没出现过一统天下的局面。大大小小的国家你方唱罢我登场,以谷离的能力,赵宏德相信,他白手起家一样能成就一番伟业! 只能说在他们终于回到芸怀东洲后,这对主仆反而突然发现彼此的道不同了。 劝了两句,赵宏德不走,谷离叹气,突然想起来了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其实那人从出现到消失,也不过弹指间的时间,但谷离已经记得了。自然不会是什么一见钟情,只是那人看谷离的眼神近乎实质,让谷离仿佛被人用冰锥子扎着胸口。可都是这样了,他偏偏依旧觉得这人并没有敌意,这就更奇怪了。 *** “师父!师弟!”没走多远,语鸠就跑来了,看来荆岑也是已经把师父的身份说了。语鸠嘴巴上虽然师父师弟都叫着,但过来一头就扎进……扎进卢玳怀里了。 语鸠抬头,卢玳立刻就瞪了他一眼,这还是师弟头一回瞪她这师姐呢。语鸠终于想起来荆岑之前说的了,卢玳和师父如今已经结成了道侣。看看“护师”的小师弟,再看看虽然无奈,但却没阻止的师父,语鸠顿时一乐。 可语鸠非但没就此罢手,反而左挪右挪,卢玳也跟着左拦右挡,俩人仿佛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其他人就在边上看,只偷笑,不说话。师父在心里背对着他们_(:3ゝ∠)_,这情景太美了,他要当没看见。 最终,还是赵承麻和荆岑拉开了语鸠,不然真是…… “师弟霸道了呢。”语鸠不逗卢玳了,卢玳也知道她这是逗他,但还是不愿师姐碰到师父。 “嗯,我对师父当然霸道。”卢玳无比自然的说。 师父的脸,已经红得能滴血了,但在想把这孽徒一巴掌拍死的同时,师父心里竟然也有那么点诡异的愉悦。 老仙们彼此看看,干脆的离开了,还是要给小辈留些面子的。谷离和赵宏德一看这架势,干脆,也跟着那些被卢玳叫成祖师爷的面上丝毫不老的老神仙们走了。 本来是庆祝卢玳和师父归来的聚会,但是老仙们自去闹腾,正清院这一脉的众人簇拥着师父自有去处——正清院! “这……”看见那牌匾的时候,师父怔了一下。木栅栏,木院门,还有简陋但是挂得端端正正的牌匾。虽在细微处也有不同,但这就是当初正清院的模样。 “师父快进!师父快进!”语鸠从后边推着,把师父推进了远门,这次卢玳没有阻拦。 “聚流也在家里,只是他在蜕皮,这次蜕的尤为艰难,我便没通知他与墨随。” 再朝里走,依稀就是曾经的院落,过去的家,就是家旁边多了个湖,黑聚流和墨随现在就在湖边上,只是黑聚流看起来明显不好。 师父和卢玳都是看过黑聚流蜕皮的,对比之下,果然这次的场面看起来极为不对劲。原本该是他身上的旧皮渐渐隆起,然后黑聚流就会从这个旧的皮囊里脱离出来。但是,现在他身上的皮肤是裂开的,能看见皮肤下鲜红的肉,随着他的呼吸,鲜血就从道道撕裂的伤口里流淌出来。 墨随就坐在黑聚流的蛇头旁边,墨随黑色的三角蛇头,两只眼睛金黄澄澈,没有凶暴和残忍,反而只让人感觉到温柔和安静。 “师父!师兄!”墨随一身都是血和皮肉,他也是坚强的汉子,当年被人贩子关在竹笼里囚禁侮辱,也依旧面不改色,之后入了广岚山门,安逸平静是有,可是颠沛流离一样不少,但是现在两只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看见卢玳和师父,虽然有喜悦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不只是他,就算是卢玳和师父,现在回家的高兴劲也淡下去了。 “这是蜕皮?”师父走过去,手轻轻摸在黑聚流蛇身上,这一道道大大小小的裂口,看起来仿佛是渔网一样。这般模样,黑聚流必然是极其痛苦的,但是师父的手按在这里,感觉到的却是磅礴的生命力。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8 “也有师叔祖说是蜕变,但是……没听说过有如此痛苦的蜕变。” 这话没错,师父经历过,蜕变虽然也是改头换面,但是并没有如此剧烈。整个身体去腐存精,即使有痛苦,但也很快过去,剩余的更多是舒畅与放松。 “他这样已经一年多了,我们也想过各种法子,就连恒宇仙人也来过,可要么是丝毫无用,要么是适得其反。”荆岑无奈道,“所以如今才只能干看着……” “我看他全身,头部的状况最好。”师父观察了片刻说,从黑聚流的头开始,外加一点点身体的前端,也就是靠近墨随的部分,黑聚流的身体状况相对较好,虽然也有裂伤,但是伤口较浅,也没那么密集。 师父这一说,墨随因为过度疲劳而难看的脸色竟然露出了一点点红。 “师父,祖师爷他们说,这也就是浑天道体的好处了。”这句话是荆岑分别传音给二人的,“即使没有行双修之礼,只是心意相通,就算是最寻常的碰触,也能得无上好处。” 所以这也是众人之前有点误会了墨随和黑聚流,他俩还没有那个啥呢。只能说墨随这个不愧是最逆天的双修道体,强悍程度不是可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师父和卢玳对视一眼,要是打架放卢玳绝对没问题,可是这个修炼上出的状况,还是高阶的,半步仙人都没办法,他们就更束手无策了。 “师父师兄无需自责。”黑聚流嗓音有些沙哑,此时反而范围师父和卢玳。“如今我已经是习……” 话没说完,黑聚流忽然整条蛇颤抖起来,与此同时,天边以极快的速度飘过来一朵红云。这云不像是寻常火烧云那般,而是一种淡淡的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粉红,随着这块云一起飘来的,还有一种极为甜美的花香气。 “怎么这就来了天劫了?!” 众人大惊,黑聚流这才多大年岁?五百年都不到,虽然来的是红云,不是黑云也不是彩云,但他现在的状况,现在的修为,这是妥妥的要被劈死。 师父将墨随摄来,一群人远离了黑聚流。 “师父,还请让我回去。”墨随跪在地上。 “你先不要着急。”师父安抚墨随。说话的功夫,又是十几道人影赶到,饮宴庆祝的老仙们也赶到了。 “确实无需着急。”徒黎将墨随扶起来,拍拍他的手,“前几道雷先让他受着,后边我们帮他接住。” 说话间,雷已经劈下来了! 红云的雷电共有三十大雷三百小雷,从开始劈就是一大雷夹杂十小雷,不会间断。 第一道雷下来,顿时就如同无数利剑劈砍在了黑聚流身上,他身体庞大,喷溅起的血水如同下雨,人头大的肉块四处乱飞。墨随摇晃一下,脸色青白的如同四人,荆岑见状在他脑后点了一下,让他昏睡了过去。虽然是浑天道体,但毕竟是凡人,本来就已经劳心劳力的了,再让他受了什么刺激,即使死不了,也要大病一场了。 “我先来吧。”师父身影一窜,飞翔中化为麒麟,拦阻在了黑聚流上方。 第107章 一零七怪蛟 之前黑聚流扛下了三道大雷,这三道雷并非劈在同一个地方,而是分散开来,顿时把原本就体无完肤的黑聚流劈得露了骨头,他流出的血水顿时把边上的小湖泊染红了一半。 师父见过的雷劫都是炸卢玳的,这是他头一回自己面对,多少还有些紧张。 他以为自己迎上去,那雷劫就会主动劈他,可是谁想到他来了,这雷竟然还能硬生生拐了个弯,绕开了他。于是,这第四道雷依旧劈在了下方的黑聚流身上。师父一想,与迎着闪电去追八成他也是追不上的,不如变大,他念随心动,眨眼间就从寻常马匹大小,变得能将黑聚流整个遮挡在自己的肚皮底下。 但这下刚才还一脸平静的卢玳不好高兴了——师父是马匹大小的时候,蹄和爪之间都有云雾翻滚。可他变大而来之后,云雾没跟着变多,分成了四块各自聚拢在了他的蹄和爪周围。 于是师父这大小,再加上他和黑聚流的姿势,这不就是“全被看光”了吗! 第五道劈了下来,大雷加小雷轰然一声劈在了师父的背脊上,大雷如斧凿小雷如刀削。师父明显僵了一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本身就有雷霆之力,虽有些痛楚,但还是不难抗住。 可雷电在一击即中之后,并不如劈在黑聚流身上那样立即消失,反而在师父的鳞片上化成一层光弧流窜着,也给师父又披上了一层雷电的光甲。 这层光甲在师父身上耀武扬威的时候,第六道雷又劈了下来,紧跟着第七道、第八道、第九道! 蓝色的电光几乎将师父包裹成了一个光球,噼啪的电流炸响中,终于,师父身上开始有鳞片被炸飞下来。 卢玳嗖一声就过去了,他的法宝,包括元岐玉镯在内,都被柴寮用大挪移符送到了柴寮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于是他现在站在这里,只能靠……卢玳的手一抓头发,刚扎上没几天的发髻顿时变成了齐耳短发,于是呆毛又竖起来了。修士的头发,其实和妖兽的毛发一样,都是自身孕养出来的。卢玳的头发就在他手里化为了一条乌黑的长鞭,卢玳甩起长鞭!第十道雷劫,无论大雷小雷落在中途,被卢玳硬生生以鞭截断! 雷电顺着鞭身,就传到了卢玳的身上,他的法衣无恙,但这下立着的不单只是呆毛一根了,他刚刚你满头的短发全炸起来了,每根头发丝上都缠绕着电光——上次卢玳自己的元婴小天劫都没这样过,果然是不同云,有不同的雷。或者因为和雷不是朝着他们来的,所以才如此? 卢玳中途劫雷,师父趁此次机会化解身上的闪电,可是这闪电顽固异常,虽然随着时间在逐渐消耗,但那点消耗与没有无异。他身上有多处鳞片脱落,脱落之后,闪电更是如活物一样,顺着伤口朝里边钻。一丝丝的鲜血从师父的身上流淌了下来。 那边卢玳撑到大概第十五道雷劫的时候,他也成了一个电球了,身上的法衣鼓胀开来,皮肤也开始感到阵阵疼痛,那条鞭子更是开始四处翘毛。 徒黎见势,身影一闪,来到了卢玳身旁。话说徒黎的法宝算盘并没有因为老仙们的重聚,而重新被徒黎收回炼制,依旧人手一枚玉珠,其实卢玳和师父要不是早早的就没影了,他们来也该各有一枚。徒黎现在的法器是他新近炼制的一枚巴掌大的令牌。 令牌被徒黎掷出,随着他手印打出,令牌中飞出一头青鸟,鸟儿发出一声嘹亮凤鸣,迎着雷电冲了上去,口一张,将雷电尽数吞入腹中。 这是第十六道雷劫,又有十七、十八,直到第二十五道雷劫,都被青鸟吞了个干净。但徒黎也开始额头见汗,那原本稳稳悬在半空中的令牌,更是开始明显的颤抖了起来。一声剑鸣,迎上来正是顾帆。 空中霎时多了万千剑光,恍若一张大网,而最终的五道大雷与五十道小雷,就如游鱼,被这张网结结实实的困锁在其中,不得挣脱。 这本该是胜利在望了,卢玳甚至都想下去带师父去疗伤,可徒黎与顾帆依旧盯着头上劫云,甚至比刚刚更多了几分凝重。其余在一旁远远观望的老仙也纷纷来到众人身边,荆岑他们与其余陆续赶到的门人,却依旧远远站着,显然还是没有完事的架势。 果然,以卢玳的经验,现在他们头顶上的祥云就该降下来。谁知这团粉色的祥云非但没落下来,反而更高升了数十丈,随着升高,它的颜色也在不断加深,当祥云停住时,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各自小心!”徒黎大喝一声,众老仙们立刻扔出各自法宝,一时间这劫云下面无数法宝纷飞,霎时惹眼。 虽然卢玳的方向比别处法宝都多,师父又是在最下面,他俩显然是被一群长辈团团护住的,但卢玳还是把手中鞭子一扔。万千青丝结作网,没罩着他自己,而是罩在了师父身上。几乎是同时,一枚闪烁着莹莹白光,被云雾包裹的内丹从师父口中吐出,悬在了卢玳头上。 众老仙见此情景顿时都是一乐,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缓了许多。 但众人脸上的笑声还为落下,就被一震轰隆隆的雷声打断了,那声音正是从红云中传来——这也是奇了,头一回看见有声却不见光的雷。 红云仿佛包裹着一团活物,收缩翻滚,慢慢的形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能看见无数刺眼的光弧。 “如相助者过多,那雷劫必定要更上一层,不过既然变成了红云,我等也只需再接下一道天劫就好。”令牌绕着徒黎的身体旋转飞舞,青鸟也在他周身盘旋,这青鸟已经吸纳到极限,徒黎不敢再用,他另拿出一个玉盘。 随着他打出手决,玉盘发出极为清脆悦耳的叮咚之音,以玉盘为中心,发出万千青光,众人头顶仿佛多出一个倒扣的玉碗。 众老仙轰然应喏,各自激发法宝,顿时走兽飞禽、莲花伞盖,甚至桌椅板凳的虚影实影先后呈现。远看着的广岚山门人那边发出阵阵惊呼喝彩,竟是把他们累死累活的师门长辈们当成杂耍了。 不过众老仙也不觉得弟子们失礼,听着一声声欢呼,反而都是一脸美滋滋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129 卢玳知道徒黎刚才那句话主要是对自己和师父说的,在场的大概就他俩没有经历过。见到漫天法宝的威能,再看看自己护在师父身上,却一点不显眼的头发……卢玳“略微”有些心情复杂。 于是他舔了一口师父的内丹,那内丹原本是悬在他头顶自转的,被这一舔,自转顿时一停,下一个瞬间就被又羞又气的师父收了回去。 天上红云猛的一缩,一道撕裂天空的巨雷落了下来。老仙们的法宝撑起的一层层保护,此时都如同纸糊的一般,与这道雷电刚一接触便就撕裂。 一个个老仙被炸飞了出去!到了卢玳这里,他身上的雷仿佛也与这到巨雷相呼应,不止这巨雷当头炸到,他身上也是轰然一响,被炸飞了出去。紧跟着他,师父虽然体型庞大,但也脱不了被炸飞的命运。 ——漫天落老仙,该说此情此景也是蔚为壮观了。 击散了挡路的,巨雷依旧不见声势,随着一声天摇地动的响声,轰在了黑聚流的身上。 *** “都别过去!是去添乱吗!”荆岑喝住意图上前的众人,落雷的地方现在还尘烟四起,更有无数小光弧依旧不断闪烁炸裂,他们这点修为,被个电弧擦上,那就连转世都不需要了,立刻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众人沉默,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只是方才愉快的气氛已经不复存在,所有人都面色沉痛。其实,对广岚门来说,这件事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原本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但因为现在广岚门从破落户一跃而成为了暴发户,门人们虽然依旧努力勤恳,但多少对于修真产生了点轻视之心。可如今让他们亲眼看到,什么叫天地之威,也正好让他们摆正心态。 但对别人是好事,对墨随…… 他原本也是强自支撑,看着落雷处的烟尘滚滚,顿时再也支撑不住了,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还醒着,是因为他想着,至少,要给黑聚流收尸! 原本他们一人一妖已经彼此表明了心意,如今宗门欣欣向荣,万年不倒易如反掌。黑聚流努力修炼,他俩少说还有九千年都携手共游。至于九千年后……黑聚流准备找卢玳问问他是如何找回师父的,到时候就去找墨随,然后总有一世,他能生有灵根,那他俩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可如今,一切皆成泡影,这种威力的雷劫,墨随都知道,只有魂飞魄散…… 烟尘消散了下去,众人终于看见了黑聚流雷劫之后的模样,他已经从中断做了两截,无论哪一截都像是烧焦了一样。 墨随发出一声极为明显的抽气声,哆嗦着捂住了胸口,却又坚持着要站起来。 荆岑和语鸠过去扶住他,赵承麻也过来,口中说的话却与他们不同:“你别急,你别急,还没完,还没完。” 什么还没完?原来红云还没散去。 “这……难不成这是一点尸骨也不能给我留下吗……”墨随声音嘶哑,两只眼睛血丝遍布,竟已经有些满目狰狞了。 *** 卢玳从地上爬起来,他现在又是一丝不挂了。不过顾不上自己没了衣裳,也顾不上略微紊乱的内息,卢玳第一时间窜到了师父的身边。 师父感觉到嘴唇上熟悉的触感,努力动了动,他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人形。可是这一坐竟然没坐住,向后就要倒。陆地啊怎么可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摔着,挪了一下身体,师父倒在了他光溜溜的怀里。 “玳儿……” “嗯?” “没事。”师父稳了稳,盘膝坐好。其实他想问的是,卢玳方才舔他内丹那一下是不是故意的?不是色眯眯的那种故意,而是故意逼他把内丹收回去。否则这一下炸下来,师父自认自己必受重创,“好好疗伤吧。” 卢玳“嗯”了一声,也在师父身后盘膝坐好。 这时候,红云翻滚得更厉害了,但是没再上升,而是终于降下来了。且降的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和地面平齐,把黑聚流整个罩在了里头。非但如此,红玉里更飘散出丝丝缕缕,分别缠绕到众老仙与卢玳、师父的身上。 这就是要别人帮忙阻挡劫难的另外一个坏处了,雷劫过后的天地回馈,自然也就要分出去给别人。当不再冒出丝丝缕缕后,红云重新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这!这是过了!”众门人中不知道谁欢呼一声,顿时大家都惊呼起来。 最该高兴的墨随,面上狰狞之色尽去,他张了张口,喉咙中发出嘶嘶之音。语鸠赶紧为他输入真元,但墨随还是哇的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脸色一片蜡黄,萎靡不振。 “你这下子可是要大病一场了。”语鸠无奈叹气,墨随这是大喜大悲,伤了心脉。若他是修士,他们自然有丹药可医,他却是凡人。他们的丹药若是拿给墨随吃,不是把他活活毒死,就是把他活活烧死。至于凡人的药物,那还不如在这大福地里随便拽根草熬汤呢。 墨随现在却笑得开心,云能下来,能给黑聚流重塑肉身,那比什么都好。 那边帮忙的老仙们已经陆陆续续的站起来,正各自收回自己的法宝,基本上十个人里的法宝有九个都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剩下那一个也得大修。他们虽然分到了一丝红云,但到底是赔是赚也不一定。 “师父?”卢玳把师父搀扶起来,师父眼睛稍微向上那么一瞟,顿时面红耳赤,有眼瞎之感! 他那儿……怎么平常的时候也是这般大小的?怪不得……呸!我这是在想什么! “还不快穿上!”师父匆忙拿出一件法袍,挡在卢玳腰间。卢玳听话的裹上袍子,却见师父走的飞快,立刻追了上去。 “师父,你去做什么?” “洗眼睛!” 边上的老仙们,几乎是同时心里不自觉的想:果然是年轻人啊,不错不错,精力旺盛,真是弄得我也想找个伴了。然后一歪头,看见了身边的同伴,说起来他还是不错的。于是未来的几百年,广岚门风行起了“自产自销”。 *** 黑聚流的重塑肉身,花了三天时间,比卢玳当初小天劫之后重塑花的时间要短得多。不过想想他的回馈被分出去大半,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墨随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好,应该去休息。一开始他也确实去休息,但是理智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感情的。荆岑他们特意寻来了凡人也可用的药草,给他熬好了药物服下,其中有些药草也有安神的作用。但荆岑明明疲劳异常,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反而弄得自己头痛欲裂,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结果看他这样,荆岑放他出来了。果然,一看见黑聚流所在的那片云。墨随当场就倒下了。看着他的人都吓了一跳,跑过去一探,发现他只是睡着,众人这才放下了心来。 于是就在黑聚流旁边不远处,众人给墨随搭了个小草庐,他的两天半时间就在这里养病的。 时间一到,红云散去,原本黑聚流所在的地方,半空中漂浮着的黑乎乎一条,但与原来的巨大黑蟒相比,黑聚流可说是面目全非了。他的身形小了一半,尾巴由原本的尖尖变成扁平且多了尾鳍,身体下方多了四根爪子,不过每一根爪子上只有两根爪指,还有他的头,和龙极其接近,只是他的嘴巴前方是有尖勾,也没有龙须和龙鬃,就连角也没有,头顶上光秃秃的一片。 “他这勉强算是怪蛟了。”徒黎一看,点了点头。 虽然黑聚流只是怪蛟,这称呼表示他还算不上蛟,更多的是怪,但他原来也就一条蛇,不到五百年的修行就已经脱胎换骨,这说明他日后有足够的寿元,一点点蜕变成龙,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墨随所在意的显然不是黑聚流是龙是妖。 黑聚流一开始大概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蜕变已经结束,众人也不扰他。于是,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睁开眼睛,张口就是一声高昂的龙吟,然后…… 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了,掉在地上之后,四条爪子乱蹬,尾巴身子乱扭。显然他根本就不适应现在的身体状况。 众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聚流身体一抖,那条怪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容貌既妖异又威严的俊美男子,他站起来,金色的眼睛只看着一个人:“墨随……”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0 *** 师父是水妖化成了半麒麟,黑聚流是蛇妖化成了怪蛟。而且他俩的道行都不到五百年,这些事从在哲勒山大福地做仆役的众妖那里传了出去。于是,广岚门因为有元婴老仙当面授徒而在人修里有极大的吸引力后,对妖修的吸引力也变得空前强大起来。 那些不走邪路的妖修中甚至开始流传起来一句话:修妖技术哪家强?!哲勒山里找广岚! 第108章 一零八互相为难 “师父。”卢玳凑到师父面前。 师父正拿着一本书看呢。没错,是书,不是玉简,这乃是某个凡人出的文集,还是手抄本,师父颇为喜欢其中的几首七言,对这手抄本的文字,也是爱不释手。于是,对于凑过来的卢玳,他只是凉凉的回了一个字:“嗯?”眼睛还是盯着那文集不放。 “……”谁写的这东西,真该烧死! “阿嚏!”某凡人国度的大文豪打了个激灵,当天就病倒了,半年之后才算康复。 其实师父也有点躲着卢玳的意思,黑聚流已经无碍,虽然走路还得多加练习,但这点小事,反而是情趣,墨随与他现在好似蜜里调油。 因为卢玳回来得到了点假期的荆岑他们,又被各自的师叔祖拉去修炼了。师父对此也乐见其成,这可是好事。广岚门重归往日的平和,也就是偶尔有三五老仙聚在一起饮宴。 于是,现在也就变成他也卢玳的二人世界了,而他与卢玳的二人世界会发生什么呢?师父用自己的耳朵想到知道了! 在海外龟岛上,那也就随他了,但这到了宗门,回到家了,要是再……想想那动静。要是真的再让卢玳如了意,那这辈子他就没脸回来了。 “师父,我要去五羊宗。” “胡闹!”师父下意识的反驳,其实话出了口,他才意识到卢玳说的是什么,顿时暗骂自己一声糊涂,怎么竟把玳儿想得如此龌龊。那些年在岛上,怕也是有他灵智被封的后遗症吧,“也是该去五羊宗了。” “师父可要与我同去?” “那是当然。”师父说完,就发现卢玳看着他的眼睛亮得可怕,可怕到师父背脊都僵掉了,才强忍住站起来逃跑的欲望,“你又在想什么?!”其实这句是斥责,被用这样眼神看着的师父,其实一点都不想知道卢玳在想什么! “想和师父在五羊宗双修。” “!!!”师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热得炸了,可是看看卢玳那张“我什么都不会对师父隐瞒,我很乖”的脸,他默默的把一口涌上来的老血咽了下去。 其实……卢玳还是很聪明的,他只告诉了师父一半的真相。因为卢玳不止想和师父在五羊宗双修,他还想和师父在已经被摧毁的五羊宗,把师父按在鲜血与肉块横流的地上,听着残存者的哭喊与口申口今,他俩尽情的双修! 那会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卢玳只是想想就觉得下面硬了,嘴巴里的口水也不受控制的开始泛滥。但卢玳同样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实现的可能为零,这么一想他就心塞了,于是也就部分说出来逗逗师父。 *** “胡闹!!” “师父,你再叫一次。” “啊?” “就是‘胡闹’这两个字,每次你喊出来,我浑身都是麻的。”卢玳说真话,没有五羊宗,没有尸山血海,没有哭嚎惨叫,只是师父的声音就让他心驰神往了。 “胡……你……”师父刚咽下去的那口老血,这一下子又重新涌上来了,可是突然,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口不择言!罚你面壁十年!” “哎?”卢玳傻了。 “如何?你既然认我为师,那就该……” “咳咳!”从院子外边传来了清亮的咳嗽声,卢玳嗖一声!就没影了。 “祖师爷。”师父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卢玳老老实实的对着徒黎行礼,那动作,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谦逊有礼,丝毫也不像是个刚刚还意图欺“压”亲师父的孽徒! “祖师。”关起门来是一回事,如见看到徒黎,师父俩有志一同的乖巧。 “今天我来,是因为三件事。”卢玳看着两人一笑,伸出三根手指,然后一甩袖子,指着边上的石桌道,“坐下说。” “是。” “头一件,几十年后就是昶明山大福地在我芸怀东洲开启的日子,你俩可要去?” “自是去的。” “我也是这意思,你俩就去就好了。” 师父和卢玳对视一眼,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啊。 “祖师爷……”卢玳刚要问,徒黎从自己的扳指里拿出了两枚小玉戒分别交给他俩。 “不需要太多,只要把这的东西塞满七成就够了。” 两人拿了玉戒朝里边一探,顿时“……”了。这戒指本身就是个不错的储物道具,可放十五丈长宽的物品,里边又塞了两百个储物袋,以及两个品级稍微差一点的储物戒指。虽然还没看师父那里到底是如何的,但基本情况大概差不了。 这是让他们去刮地皮啊…… “狐王陛下也是要去的,到时候你们正好同去。” “广岚门只我俩吗?”师父还是问了一句。 “我们年纪都大了,不愿再跑来跑去了,这些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办吧。”虽然有些夸张,但徒黎这话也没错,他们这些老仙真的是在大天魔修罗洞天被禁锢得有惊了。就算出来了,大概也会成为他们很多人的心魔。因为那根本不是生死对抗,那眼睁睁的看着寿元一天天耗尽的等死。未来几百年甚至千多年里,这心魔都会让他们不得寸进,这事得慢慢来。 卢玳想起来他那九心净尘苔来了,这时候要是给徒黎他们化解心魔那是再恰当不过了。无奈,手镯不在。 卢玳与师父点点头,在这件事上不再多言。 “第二件事,乃是我想让你们俩在哲勒山大福地周围的凡人国度转上一圈。如果看到合眼缘的凡人,带回来也好。” *** 这也是要划定势力范围,无论多出尘的宗门,归根到底也是要立足于凡间。自己周围的国家,当然要处理好了。 原来的婺源城因为是个以贸易而繁荣起来的修真城市,比起修真宗门和世家大族少了些清高,多了些市侩。所以,在它的势力范围内有许多的凡人居住。结果万魔阵一出,凡人是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沾上点魔气就当即毙命,魂魄也被束缚在万魔阵中。之后哲勒山大福地硬生生把万魔阵挤垮,这许多魂魄才终于脱困而出,得以轮回。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1 原本大福地占地,虽然是顺势而为,但毕竟要占据大量的徒弟,多少也会有伤天和,这“伤”也就要计算在释放大福地的人身上了。同样因为万魔阵这件事,伤已经让魔占尽了,卢玳不止没伤,反而占尽了大功德。 之后,卢玳与川云仙宗做了交易,川云仙宗举派迁移,也有一些与他们世代关系密切的小宗门,以及凡人的家族,也跟着过来了,这些人就是大福地周边最早的居民。而大福地福泽何止万里,他们虽然没居住在福地中,可周边的土地与泉水也与寻常不同。 于是当川云仙宗离开的时候,许多人就不想走了。走得狼狈的川云仙宗也没了来时的闲适,不想走的也就没管,甚至有愿意跟着走的都没管。 这些人繁衍生息,加上外地来的移民,以及几个国家扩张过来的领土。大福地周围已经被塞得满满得。大小势力不下百多个。算起来这都该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而且这些人既然享受了大福地的福泽,就得有一份回馈。 “我们是不是要大张旗鼓的去?另外我们这人手是不是太少了?” “所以这就和第三件事有关了。”徒黎笑了笑,“五年后,狐王陛下要与人行结契大礼,恰好请了我们去。我们广岚门,自然就是你与一冬了。” “这……狐王要结契?是谁?”卢玳惊奇的同时还有点郁闷,他怎么就没想到,作为修士还有行结契大礼这件事呢? “也是你认为的一位人修,前川云仙宗掌门,关问己。” 点了点头,一个疑问在卢玳嘴巴里嚼了半天,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祖师爷,是不是广岚门费时费力的事,都交给我和师父干了?” 师父这次没教训卢玳,因为他也深有同感。 徒黎非常得意的笑了笑:“能者……多劳也……” 卢玳顿时有欺师灭祖……不,不欺师只灭祖的冲动! 事吩咐完了,不过徒黎临走的时候还是多说了两句话:“其实也不是故意让你们俩为难,不过,玳儿你的气运太强,稍微放你去远一些的地方,说不准你就失踪个二三十年,回来境界就大跳跃了。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你总不想被迫飞升,与你师父分开吧?如此,就用这些杂事、闲事分分心吧。另外,五羊宗之事,你看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处理,可好?” *** 不能去五羊宗了,卢玳整个人都趴在石桌上,略微有些心情郁闷。 师父过来拍拍他的头:“来,商量商量这些事都怎么办吧。” 卢玳叹了一声,直起腰和师父商量这些事。徒黎说的一二三件事,反而是要按照三二一去做的。 “这贺礼你可想好送什么了?” “不用带贺礼,我们去收礼。”卢玳咧嘴笑了,露出八颗白牙。 “这怎么讲?” “谢媒礼啊。”卢玳说得斩钉截铁,“师父,我们也看看陛下那边是怎么弄大礼的。” 刚想就谢媒礼问题和卢玳研究研究的师父脸腾的就红了:“胡说什么!” “师父,你不想吗?”卢玳握住了师父的手。对卢玳这个魔来说,结契、婚姻他都不在意。魔的世界里,彼此两只看对眼了也就住一块去了。也有其中一方看对眼了,直接把对方打晕扛回去的。 可是人不同,人是生活在各种规则和限制中的。卢玳接受了其中让他过得更开心的限制,而他也愿意利用其中的限制,让师父过得更开心。 师父其实……也没想到过行大礼。上辈子没有道侣的时候,他没想过找道侣。这辈子他有了卢玳——想到此处,师父的脸顿时更热了。道侣啊……他和卢玳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但是还从没有在外人面前用这个称呼叫过彼此。 没想过的事情,一旦摆在眼前,这种感觉……师父顿时也说不清楚了。 卢玳看他表情就知道,师父也是想的,于是卢玳把师父的手握得更紧了。师父怔了一下,反手也用更大的力量回握卢玳。 *** 师父和卢玳也算是行动派,这天决定了,第二天就要走。只是卢玳想着去碧乐丘小福地看看狐王怎么准备的,师父却死活不去要什么谢媒礼,而是要拉着卢玳去准备礼物。 可是他俩没能走成,因为那位半步仙人恒宇找来了,不用问,自然是为了谷离来了。 卢玳灵智被封的时候,“跟”着谷离吃东西。也算是成就了他与赵宏德,他俩不知道吃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若放在人间去,妥妥的两个先天高手,单纯靠武力打下一片江山不是问题,两人的阳寿更是增到了大概三五百年的程度。 可他俩既然不愿走,卢玳也没驱赶,广岚门里划归了一个小院子给他们住下。 恒宇当天就找到小院子了,在门口站着,站得谷离和赵宏德毛骨悚然。直到刚刚,恒宇离开,这俩人赶紧去补眠了——这几天就算困极了睡着,一闭眼也全都是噩梦。 恒宇当年赶到师父蜕变之地的时候,还算是善谈,但是这段时间就成了闷葫芦,到了卢玳这里,在蒲团上坐下来,也是一个字都没有,就是闷头一个劲喝茶,喝得还极快。后来卢玳直接给他倒灵泉,茶也不泡了,他也依旧咕嘟咕嘟的朝下灌。 简直就是个水缸,怎么看也不像是半步仙人。 “恒宇前辈,您到底有什么事?”卢玳不耐烦了,师父在边上品茶——恒宇不知道灌了多少了,师父这头一杯还没喝完呢。 恒宇也愁呢,其实他是想来揍卢玳一顿的!没有你小子,能让我现在还飞升不了?!但是过来一看卢玳那铺天盖地的气运,他就没能下的去手。于是就不由得想,当初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半步仙人,所以路上优哉游哉,如果他手脚稍微快一些,在卢玳被封了灵智之前赶到,那是不是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所以说到底这是自作孽?恒宇更郁闷了,也就更懒得说话了。 “啪!”恒宇忽然把杯子一放,那杯子瞬间变成了玉粉随风而散了,就连房子也跟着震动了两下,“我竟然是误入歧途了!哈哈哈哈哈哈!” 恒宇大笑,他原来也并非是如此伤春悲秋,怨天尤人的人,如今飞升在即,反而缩手畏脚了起来。既然欠了一世情缘,那就还他一世情好了。 “卢玳,可能帮我引荐谷离?” “不帮。” 恒宇没想到卢玳拒绝得如此干脆,不过他也没恼,只是笑笑:“既如此,在下今日叨扰了。” 恒宇一走,师父也放下了自己的杯子:“玳儿,看来我们暂时是走不了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呼啦一声——房子塌了! 师父说的走不了,当然不是他们要修房子,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是他们都看出来了,恒宇目的不纯。 这若是旁的事情,恒宇飞升在即,还救过师父,卢玳和师父不会不帮。可从恒宇一见谷离就表现出的严重的不对劲,以及到了今天他的询问,很显然,他要的是感情。虚假的感情,这点,他们就不会……不,他们就会去帮谷离了。 “还是要顾及恒宇的面子。”两人一边慢悠悠的用法术清理房子的残骸,一边说这话。 “其实我在想,恒宇大概要吃瘪。” “这如何说?” “我娘他对这种不请自来的,八成是不会有好印象的……” 师父想想卢玳曾经给他讲的,遇见谷离的经过,停下手看着他们清理干净的地面:“玳儿,要不然咱们先露天住上些日子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2 *** 再说恒宇,他既然下了决心,当即就去拜访谷离了。索性,恒宇也没太冲动,比如什么一见面就说“我喜欢你”之类的。他是以会有为名去的,每日与谷离言谈甚欢——至少恒宇自己认为两人相处得不错。 十几日后,恒宇寻思着自己两人已经差不多了,在言谈举止上,对谷离的亲热也就更近了一步,可是谷离却一副平静自然的模样,仿佛半点也没感觉到他举动里的情谊。这些时日的相处,恒宇知道,谷离不该是这么迟钝的人,其实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犹豫了片刻,恒宇决定直白一次:“谷离看我,可好?” 谷离叹了一声,心道还是来了。恒宇之前对着他的时候就表现古怪,这些日子又每天巴巴地找来,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一介凡人,到底有什么是这老仙看上的?反正不会是真感情。 “堂皇仙人,自然是好的。” “那你可愿与我双修一世?” 谷离抖了一下,站起来对着恒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虽未言语,却又有万千言语,只求……这仙人放过他。 恒宇也叹,他也不想为难一个凡人。但是不为难谷离,他又如何飞升? 第109章 一零九恒宇的执念 恒宇说得这么明白,谷离是想委婉都不行了,只能一咬牙说:“我若不愿又如何?” 恒宇一笑:“瞧你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倒真是可爱。” 谷离被这称赞弄得脸黑如墨,他身材高大,宽肩阔背,窄腰长腿。说他是一条大汉不至于,可也是矫健雄壮的男人。他面相又是威严整肃的那种,不过这些年来虽然是磨圆了棱角,也不过比早年间温和了些。尤其他快二十年在海上颠沛,就算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肤色还是晒得深了。 谷离要是在恒宇身边一站,如果忽略恒宇那仙人对凡人特有的威压,他比恒宇的存在感都强。 这样的他可爱?谷离必须得承认,这半步仙人的脸皮确实不是凡人能比的。 “恒宇仙人,你何必难为我,又难为你自己?” “实不相瞒,我若是要飞升,必须了结与你之间的前世情缘。更何况,这事对你我都好。” 谷离一皱眉:“何出此言?” “我与你曾有一世情缘,可我决意修真,他却无法与我共赴大道。你如今也该知道修真无岁月,一次闭关大概就是百年,似你那位前世的儿子,就是动辄失踪个几十年。我当时只是个刚入门的小小修士,没能力给他找来延年益寿的灵药若带他走。虽然当时我也有私心,不愿让情爱牵扯了精力,可确实也不愿他在枯等中老死。”恒宇据实以告,曾经爱人的结局,他都是从谷离这里一世一世推算出来的。 “……” 恒宇见他并不言语继续说:“我与他离开之后在没有回去,并没想到他数年之后便忧思过甚,含怨而逝。之后即使入了轮回,也就不得解脱,以至于世世轮回,于姻缘上都不得善果。”恒宇叹了一声,他甚至都忘了曾经那爱人的容貌,只记得他叫何子衿。 也难为谷离竟然不是心胸狭窄,阴暗下作之人,反而生得心正神明…… 恒宇陡然意识到正是这人魂魄中的清明,才让他的性格没有因为怨念而走偏。顿时,他看着谷离的神色略变了一变,毕竟这样的魂魄也是少有的。正是,如果恒宇就这么飞升了,他俩真的再也没有了相见化解的机会,谷离一世世这么积累下去,终有不堪重负的一日。 恒宇所言让谷离不由得想起来今生的那位紫云仙子,眉毛抽动了一下。心里更是苦笑,原来遇见了个那样的,竟然还是上天注定的? “恒宇仙人,前世是我执念过重,今生我只愿静修度日,还望仙人见谅。” 听他这么讲,恒宇心情有些古怪。谷离所做的很明显并非是欲擒故纵,但他一个凡人,就这么放弃了这个半步仙人的示好?如果今天坐在这里是一个元婴老仙——广岚山的这群老仙不算,也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如果事情真的因为谷离的这一句话而斩断因果,恒宇会很高兴的离开。可是在谷离说完之后,恒宇还是坐在这,并没有任何即将飞升的感应,表示着这事依旧没完。 恒宇突然一想,若是不愿,倒也没必要强迫谷离,或者说,没必要在情爱这一根绳上吊死:“谷离,我要飞升,就只差在你这里的一步,不把你的怨气化净我是走不了的。” 谷离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叫什么事?前世给今生惹出来的烂桃花吗? 看谷离那极为别扭的表情,恒宇又笑了,他是真的觉得这凡人有趣可爱:“你不必如此担惊受怕,既不愿双修,那也就不修。我是来化解你的怨气,又不是来惹你生气的。” 他语气温柔,不像是个和大人说话,倒像是在哄孩子。于是谷离头皮不麻了,他觉得起鸡皮疙瘩了…… “我知道你因为过去的经历而有心病,如今我只要留在原界,那就都在这里,听凭你的吩咐。” “我这屋小,怕是容不下仙人。” “无妨,我只要这蒲团就够了。” 要是个寻常无赖,谷离能把人给扔出去,但恒宇哪里是寻常人,明明是自己的住处,谷离却只能离开。他到了外边,就见着站在门口的赵宏德了,知道他是进不去,又担心自己,所以才在这里等着。 “宏德,委屈你了。” “哪里有委屈,陛下才是委屈了。”恒宇虽然在进门的时候随手给房子下了一层禁制,让别人进不来,但他貌似是有意的,并没有把声音也一块禁了。里边说的什么,赵宏德听得清清楚楚。 以他的见识,虽然也气愤于恒宇的无赖。但又觉得,若是陛下能以这位半仙为助力,想要复国并非难事。可他最忠诚的人终究是谷离,知道谷离不愿意听这些个,于是他也就把劝慰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陛下,要不您去卢仙长那里坐坐?” “不了,何必给人家添麻烦呢?” “不麻烦,来吧。”卢玳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方响起,两人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飞来了只木鸟。 “卢仙长?”谷离对那木鸟叫。 “来吧。”木鸟落在地上,倏忽间变大了数倍,对二人示意让他们爬到它背上来。谷离沉吟片刻踩着木鸟抬起的一只脚爬上鸟背,原本光滑的鸟背开了两个大洞,正好容他俩分别坐进去。那洞看着不大,但是坐进去很是舒服,丝毫没有拘束感。 “可坐好了?” “已是好了。” “那我飞了。”木鸟张开翅膀,没见它怎么扇动,已经飞上了天趣。 恒宇虽在屋里,外边发生了什么却都清楚明白。他也知道,紧迫盯人并非优选,无论卢玳与谷离说什么,又劝谷离做什么,无论好坏,终归是绕不开他,是给他俩接触的机会,怎么想都没坏处。 *** “娘。”一下了木鸟,卢玳看见谷离的头一句称呼,就让谷离的胸口闷上加闷。 “卢仙长,你既然已经恢复了清明,为何还如此称呼在下?”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3 “你本来就是我娘啊。” “那不过是前世云烟,而且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记忆。”谷离暗叹一声,不由得真有些怨了:这世上若是所有的事情,无论恩怨情仇,都能“一世事,一世了”就好了。弄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人背在了肩上。 师父虽然也有些同情谷离,但他知道卢玳有多固执,他这么叫了,那就会叫一辈子,谁劝都没用,只能希望谷离自己能尽快适应。 “谷陛下,我们请你来,也是为了帮你化解如今的危难。”不过师父还是能把大家的注意力导向正题的。 “还请二位教我。”论起轻重缓急,被卢玳叫“娘”,绝对是又轻又缓,可以暂时放下的事情。要是能解决了恒宇的大麻烦,被叫娘又如何。 “我确实是想到了个法子,但在我说之前,还请你务必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自然。” 师父点点头:“我要问:陛下不愿复国,到底是真的对帝王之位没了兴致。还是因为自认罪孽深重,所以不敢再求霸业?” 谷离被问得一怔,他并没立刻回答,而是站起来绕了几圈,花了顿饭的功夫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重新坐回原位:“我生来便是王太子,虽不敢说成为圣主明君,但毕生追求也是成为一位贤君。我为王之心确实未死,奈何……” 奈何什么他没说,但是也都明白。他这是被打击得太厉害了,外加师父说的,紫云仙子以他之名行的那些丑恶腌臜事,无数百姓临终之时,切齿怨咒的,可都是他的名字。 “只是隐世清修化解不了你自己的怨气,也化解不了死去百姓的怨气。我不知道你的怨气该怎么化,但我知道,用你为君的功德,可以冲散那些百姓的怨气。” 谷离被说得心动了,但还在犹豫:“您的意思是……让我利用那位恒宇仙人?” “并非利用,曾经他亏欠你良多,如今就是要来偿还的。你对他无意,不愿在情爱上偿还,那就让他在其他事情上还,却也依旧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多谢一冬仙长指点迷津。”其实类似的话恒宇刚才也对谷离说了,但恒宇说的时候,谷离觉得各种难受别扭,半点答应的想法都没有,现在换了个人,换了个角度,谷离顿时就想通了,“只是在下还有个疑问,请问仙长如何知道我帝王之心未死?” “实不相瞒,我并非知道你帝王之心未死,我只是知道你帝王之业未断。” “哎?”谷离更不明白了。 “娘,你回去可以和恒宇说个清楚了,你既然收下他做长工,他就没必要蹲在里房里了。恰好最近广岚门要整治周边的地盘,十天之后,你与我们一起出发可好?” 卢玳这是故意打断的,谷离帝业未断,因为现在樊国都亡了,但他身上还是有一层金光虽极浅极薄,但从未消散,这是只有人间帝王才有的。不过这话不能跟谷离这个凡人说,说了就是泄露天机。卢玳气运够足,但也不想师身上出现一丝一毫惹到天道的可能。 *** 卢玳对恒宇的形容让谷离哑然失笑,后一句就是正事了,谷离立刻正经了起来。他也不愧为正经的帝王出身,明白广岚山这是要规整自己的势力了,身为一个凡人君王背靠修真宗门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他原来的国家太偏远,又没有什么特产,只有路过的修士,没有长期的宗门,好不容易来了个常驻的,那修士是紫云仙子…… 虽然背靠宗门也有麻烦,比如宗门会指手画脚,会索要财物之类的。不过那是小宗门,像是广岚门……虽然整整意义上说广岚门还是九品宗门,但扛不住资本雄厚啊。和这些修士多多少少都接触过的谷离,很明白广岚门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要的是平稳,而不是凡人的那点供奉。 “自然是好的。” 谷离谢过卢玳和师父,与赵宏德转身坐着鸟就回去了。 这一来一去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从鸟上下来的时候,明显的就能看出来谷离的意气风发。在此之前他虽然面容年轻,总给人一种暮气暗沉的感觉。比他更高兴的是赵宏德,“宏德,你以后也该娶妻生子,绵延家族。” “陛下,小人不想成家,只想伺候陛下。”赵宏德笑得尖牙不见眼,他容貌普通,笑起来给人一种憨厚朴实的感觉。 谷离也对他笑笑,他想着是和赵宏德离群索居的时间太长了,他才没有成家的意思。之后重归人间,看多了人世百态,赵宏德如今已经有了完整的身体,怎么能不享受一个完整的人生。 若是之后他真的成就一番帝业,说让赵家的万子千孙永享富贵太夸张,但只要他在世一天,就会保赵家无恙。 进了门,一眼就看见坐在蒲团上的恒宇。谷离也有些感慨,就算神仙,也是个个不同。 “恒宇仙人,我想通了,还请您助我成就一番事业。” 恒宇睁开眼,真没想到卢玳把人叫走这么快就说服了:“想通就好。”可他看着谷离,心里不知道为何却有点不高兴。因为现在谷离看他的眼神很平静,连刚刚的别扭无措,甚至厌烦都没有了,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面对合作者的眼神,既平淡又平常,“既如此,那你我二人正好离开。” “不……” “再带上你那仆人。” “实不相瞒,我已与卢仙长商量好了,十日后与他一同离开,就在大福地边上立国。” 现在,恒宇很明确的知道他更不高兴了。 *** 别管恒宇高兴不高兴,十天之后,众人出发,坐的还是恒宇的飞梭。 扩充势力这种事,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最好的。卢玳和师父最初计划是去狐王那边借人手,现在都不用借了,直接就让恒宇出马了。半步仙人何等的身家,何等的修为,何等的……反正就是个超级华丽好用的靠山,把他朝前一推,碾压一切渣渣! 首先去的是几个势力延伸过来的凡人大国,虽然这个所谓大国是相对的。他们原来都是婺源城外围的外围的外围的国家,依靠的都是些八九品的小宗门。婺源城一灭,这些未受波及的国家和宗门反而在百年间蓬勃发展了起来,当然,还是相对的。 飞梭仿佛拉长了的四角星,清澈透明的梭身,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彩虹色的光晕,现在这飞梭就停在某国国都的王城上空。这么大的飞梭,下面人不抬头都会被闪得刺眼,自然谁都发现了,现在下面已经闹哄哄乱成了一团。 大多数人家都把供桌摆了出来,正在焚香叩拜。 “吾乃哲勒山大福地广岚门卢玳!此处的君主听着!你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把吃下去的土地吐出来!要么,从今日起奉广岚门为上!”卢玳的声音大得让谷离的耳朵嗡嗡作响,下面应该是王宫的地方轰隆一声被掀飞了殿顶。 这只是谷离看见的,还有他没看见的。这里既然是一国国都,自然有镇守的修士,可他们别说飞上来守场子,就算动都动不了。有看不清形势,强自挣扎的,反而将自己震伤,一口血喷出来昏厥过去。 卢玳话音一落,飞梭就立刻飞向下一个国家。 “是不是霸道了一些?”谷离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说不准以后就有他的邻国,或者邻国的邻国,都得罪了…… 谁知道就连平素温和的师父,也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不,是我愚了,我已经是明白了。”谷离忽然一头冷汗冒出来,赶紧行礼——他这是和修士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尤其遇见的两个最神通广大的,一个前半程痴呆,另外一个居心不良,让他深切明白了修士本质上其实和凡人也差不多。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生病受伤,反而渐渐忽略了修士的强大。 要这些飞天遁地的家伙如何不霸道?难道还要递交国书?等君主空出时间召见?再上殿问安走走程序什么的? 尤其,谷离他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个落魄之人,无家可归,寄于广岚山篱下。可是这些修士,只有三个人,但他们说让他为君,他自己也没有丝毫的疑问,或者认为他们是在说大话,他也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其实,这三位的举动,还真的算是客气了…… *** 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卢玳一开始还自己说话,到后来拿一块晶石刻上符篆,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去,就扔给了恒宇。他自己拉着师父到边上去了。 恒宇看那一人一妖亲密谈笑的模样,心里有些怪,视线忍不住就朝谷离瞟过去,结果发现谷离也在和人谈笑,不过对象当然不是他,是赵宏德!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4 那边恒宇一肚子的气,不过他表情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而卢呆和师父在说什么呢? “师父,你能变个模样吗?” “化为原形不太方便。” “不是原形,是师父你的头,能变成龙头吗?”卢玳问的时候,眼睛再次变得亮晶晶的。 “……” 第110章 一一零哲勒山考试 “不变!”卢玳的审美,就算师父认为自己已经充分的接受了,但还是隔三差五的要被打击上一次。 “我们躲远一些,用禁制遮住,不会让别人看到师父的。” “不变。” “师父……” “不变。” “斯虎……斯虎……” “……”师父动摇了,甚至忍不住自己开解自己——既然是都知道卢玳歪得厉害了,那又何必生气呢,“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做小儿女态,丢脸不丢脸。” “不丢脸。”卢玳笑呵呵的,就算他现在都能骑在师父身上了,但日常里还是师父对他宠溺的更多,换句话说,师父最吃他这套。对于百无禁忌的卢玳来说,当然是什么招数好用就用什么招数。 至于脸面?那东西能比师父好吃吗? 师父叹气,他真的是拿这小混账各种无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嗯!”卢玳答应得好,但是……有了一次就必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必然会有一天在双修的时候,也让师父变出帅脸来。那美妙情景,就算现在只是想想,卢玳都满嘴的口水。他小心的吞咽一下,不让师父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师父也没躲,否则,本来没什么事,只是变个脸而已,躲了再遮起来,反而引人疑窦。况且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恒宇这个半步仙人,虽然帮了他们,但是在对谷离的这件事上,明显的不地道。 大概是变化时多少有些难受,师父扭了扭脖子,人类的容貌扭曲拉伸,乌黑的长发变成了略短但是闪烁着异样光泽的龙鬃,两根如匕首般锋锐的牛角从他的头顶伸了出来,他身上麒麟的痕迹极重,但头上的角和龙爪却永远是一直是来自囚牛母亲的,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不过弹指间,师父就已经是人身龙首了。 卢玳当时就想跑上师父蹭蹭,可是时机不对,于是就只能用眼睛舔舔了。 变成了龙头的师父,意外的发现龙头的他感知比全部化人状态下的更敏锐一下。水行之力也在他身边自发的聚集,师父抬手,发现手上多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另外……自然也对于别人窥探的视线更加的敏锐。 师父瞪卢玳一眼,示意他不要太过分。却没想到卢玳被他看得一激灵——当然不是吓着了,他是兴奋过度了! 师父觉得刚刚答应了卢玳变成龙头,这决定实在是太草率太不应该了。但已经变了,再变回去,反而是不打自招……师父惯例心塞中…… *** 那边师徒俩一个心花怒放,一个心塞肠堵。 这边谷离和赵宏德也在商量事,早在出来的前几天,卢玳就给了谷离一张山川河岳图,这上面的就是哲勒山大福地以及周围的势力情况。 当时看到那张图的时候,谷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曾经的他何其渺小。相对于上边的大多数国家,樊国最辉煌的时候,也只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国而已。而且这可是接近传说中大福地的国土,里边的好处更是无数。 凡人无法修真,但是越靠近一些大小福地的地方,凡人的后代里有灵根天赋的子弟也就越多,只要出了一个修士,那就能泽被数代人。就算没有修士,靠近大福地的地方,流水、土地、植物,也都是好东西。在这里生活的凡人,寿命也更长久。 夸张一点说拔了这里的一把草熬成汤,都比某些贫瘠地方长出来的人参要温补。在这里,凡人也可以种植品级低的灵谷和灵果,养殖一些比较温顺的灵鱼和灵兽,虽然其中的一部分必然要上交给修真宗门,但剩下的……凡人强者、王公贵戚、底层修士,谁不想要? 卢玳他们的表现,又让谷离知道,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一个邻国的问题了。粗暴点说,别把它们看成邻国,看成自己未来的领土才更恰当些! 而因为他和卢玳,和广岚门的关系,谷离很确定自己能选择一大片最好的土地,一次为根基,他称王毫无悬念,甚至努一把力成就黄图霸业也不会是奢望。 所以说谷离果然是帝王之心不死,师父在恰当的角度帮他扇了扇风,卢玳添了把柴,于是大火就烧起来了。不过,烧起来归烧起来,谷离还是知道什么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所以,现在他就在和赵宏德商量,他们的第一块国土,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切下来。 赵宏德现在是受宠若惊的,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个宦官,虽然各国也有宦官当政的,但他没那么大野心,他就把自己当成是伺候人的。 “陛下,这……小人不懂啊。” “莫怕,你与我共患难了这么久,眼界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放开心胸,你我一起参详。”别说赵宏德现在已经回复了完整的男人身体,就是没恢复,谷离也不会将他当成寻常奴仆。 “小人……小人记得一块地方。那里紧挨着大福地的是一座大湖,湖周围都是平坦的土地,略远处是一片大山。” 谷离击掌而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看中了那里。” 方才瑟瑟缩缩的赵宏德,顿时腰杆挺直了许多。 地方看中了,不管之前和现在属于谁,反正要不了多久就是他的了!谷离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舒爽啊……不过刚舒爽一会,他眉头就皱起来了——现在就只有他和赵宏德两个,有地方了,但是没人手啊。 “谷离因为何事忧愁?”恒宇在那边看似专心驾驭飞梭,实际上要是画个示意图,耳朵已经伸到谷离和赵宏德头顶上了。 “只是有些烦恼缺人手。”修士们是很好用的靠山,可总不能也让一群修士放下修炼,给他做县令、做将军吧? 原本兴冲冲想帮忙的恒宇一听也没辙了,他要真是想召集人手,倒是能召来不少。可那些也都是修士,同样帮不上忙。谷离那边已经去找卢玳了,恒宇更觉得气,可是他都帮不上,卢玳就能有法子? “打扰卢仙长了。”他刚朝卢玳这方向走的时候,卢玳就和师父分开了。谷离也确实有些惭愧,人家把路都给他铺好了,偏偏他还各种麻烦。 ——其实如果是在一片穷山恶水间建国,谷离很有信心带着赵宏德两个人在几十年间创出一份基业来。因为越是那种地方,人心反而越齐,也越容易臣服于领导者。可是大福地周边区域,土地肥沃,从不会发生天灾。撒把种子,地里的粮食长得都跟杂草一样疯长。这样的土地,想饿死人都困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里生活的人可能谦逊有礼,温和热情,可一般都不大有拼劲,同时又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现在那些国家将自己的势力撤出去,官员都离开。百姓十有八九都是不会离开的,毕竟他们少说都在这里住了三五十年。谷离如果在没有自己班底的情况下接手这些百姓,有广岚山,他们必定不敢多说什么,可也仅止于此了,谷离怕是就会被架空了。 “如果我给你妖怪,你敢用吗?” “没有人手,有妖手也是正好。”谷离脸上只有喜悦,没有惊怕。紫云是人修,那位“师父”是妖修,哪个好哪个癞,谷离清楚得很。 “那就正好,稍后我们回了广岚山,你就可以自己去问,必然有不少妖修愿与你同去积攒善功的。” “这还真是个好法子。”一开始卢玳说让妖怪出马,师父还有些犹豫,但是听到后来,他也跟着眼前一亮。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5 妖修,尤其并没什么特别血脉的妖修,他们渡劫时极艰难,同等情况下,他们的天雷比人修的要强上数倍。只是渡劫这一关,一千个妖修,怕是只有一个才能挺过去。 而相比起渡劫,修炼时的妖修更艰难。他们走恶之一路的是极恶,比人修入魔还要凶残。善的是极善,为的是积累善功,拼那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化形、飞升。 恶的且不去说,为善的妖修最难的是要躲避人修。一旦被人修发现,被之前帮助的凡人误会还是轻的,一条性命甚至魂魄也要搭进去的。就是那些投入各处宗门的妖修,就算能化形的,做的也大多是给人开门拉车送信之类的杂役,少有放出来做事的。 卢玳提的这个明明白白的让妖怪来做官的想法,至少在芸怀东洲,是独一份的。不过当官确实是最能积累善功的,若是能福泽一片,虽然会耽误了一些妖修的修炼时间,可是觉得值得。 至于碧乐丘这么一个妖怪聚集的小福地周围为什么也没妖怪当官?那里福地里外都是妖了,进山碰山魈,下水遇水怪,家里养的家畜都不敢吃,否则就有家畜的祖宗过来吓人,田里种稻种麦辛苦一季,没等收割就有鸟妖来吃,侥幸剩下的稻麦里突然蹦出几个草木的妖精……凡人哪里住得下去? “只是广岚山里,化形的妖修不多。还是要去一趟碧乐丘小福地?而且还要与他们说好了是来做官的,那至少也该是通俗物的妖修。” “也不一定就是要化形的,能写字就可以,写字也不成的,只是做个喽啰听吩咐,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刚刚高兴的谷离,顿时眼前出现了一幅万兽万鸟图……前景虽然仍旧是好的,但为什么偏偏有一种严重的囧感呢。 “不过到底选谁,还是要娘自己挑选。要不然,娘你现在就想些考题,回去像凡人那样开科取士如何?” “好。”谷离点头。 “玳儿,你还是给天锋陛下也传个消息吧。等我们回去,说不定陛下那边过来的妖也能赶上考试。” 师父有令,卢玳(一般)自然遵从,抬手就放了传讯飞剑出去。恒宇在边上听着没能插上话,饶是他见多识广,这事也实在是没法插话……太超出他想象了……不过这事要是办成了,还真是一件功德。 于是,未来的大卢皇朝,头一届富有深远影响的开科取士就这么敲定了。并由此奠定了大卢国最富特色的科举——人、妖同场! *** 这边开开心心的已经议论怎么养猪分猪肉,不,怎么建立国家,发展势力,以及日后给广岚门的供奉该怎么算。 那边被一个个敲打过来的国家,以及这些国家背后的势力,也都在商量着到底要怎么办。 一部分人很平和自然的接受了广岚门的控制地位。之前川云仙宗在的时候,他们就要上供。后来川云仙宗走了,他们白白占了二十多年的便宜,已经足够了,太贪心那可就要招祸了。就算还有些心思,也只是想着在上供的东西上面,是否能酌情和广岚门商量一下。 另外的就有些别样的心思了,现在他们这些小宗门,也是知道广岚山门的情况的——小宗门,按人数来说真的很小,但是那元婴老仙和普通弟子的比例,又让他们嫉妒到牙疼。惹不起归惹不起,可是又觉得不甘心。分明广岚门之前比自己的宗门还小,可就是全门派都撞了大运,不知道从哪里引来了一群元婴老仙…… 于是就想着自己惹不起,那自己的上峰就就能惹得起了吧?于是心急火燎的派人去联络自己的上级宗门。 这个时候,和广岚门“建交”的竟然只有碧乐丘小福地一家,原先广岚门的上级宗门净明宗,早就不搭理广岚门了。曾经与卢玳交好的川云仙宗,现在就更不用说。至于其他宗门,更是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广岚门的存在一样。 但实际上,无数宗门都在注意着广岚门。哲勒山大幅、两位数的元婴老仙、气运深广的卢玳,这明摆着是一个宗门崛起的先兆! 于是,小一些的宗门担心被说成攀附,大一些的宗门又担心被广岚门误会自己居心不良,最大的那些宗门则因为现在广岚门还太小了,自觉没到和他们平等对话的时候。于是,广岚门就被集体忽略,或者说有意无意的孤立了。 不过广岚门也不在意这些交情,或者说广岚门一窝前散修的老仙们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被孤立了……包括开宗立派的徒黎在内,他们都属于土包子级别的,哪里知道真正的高品宗门该有什么人情往来啊。 而这些小宗门,各自派人跑去上品宗门抱大腿,哭诉自己被欺负,恰好搅乱了一池春水。 *** 狐王接到卢玳传讯飞剑的时候,正在和关问己钓鱼。 直钩钓鱼,不为鱼,只为了那他俩相伴并肩的那种静谧与平和。可正享受的时候卢玳的传讯飞剑来了,让狐王只能皱着眉处理俗物。 关问己在边上笑,虽然天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木着一张脸,傲气十足的用下巴看人,但现在他已经能在那张木脸上分辨出天锋不同的表情了。于是他知道,天锋的心情极快的从不高兴变成了很高兴。 “怎么?” “卢玳的来讯,很有趣的事情。”天锋手上一动,传讯飞剑多余的部分粉碎,只留下一块巴掌大小存储着讯息的残片,他将这残片交给了关问己。 关问己神识在残片里一探,顿时知晓了卢玳来请妖去考试做官的前因后果。 “这事情,只有卢玳做得。”关问己怔了一下,笑了。 狐王剑眉一挑:“只有卢玳做得?” 关问己顿时知道是自己这道侣吃醋了,不由笑得越发愉悦:“小宗门没那个震慑力,放了妖修出去,怕是反而害了那些妖修的性命。大宗门中必有一些顽固不化者,况且他们大概也没那个闲余去管那些凡人国度的闲事吧。至于我们碧乐丘……” 关问己顿了顿,挑着眉毛看天锋,果然,其实这一句“我们碧乐丘”,他脸上的那点酸气就立刻没了,只剩下傲气了。 “你对妖修回护得太过。” “哼!”皇陛下得意的把头抬得更高了。 “你下巴是好看,但也不能让我只看下巴。”刚开始见天锋这种模样,关问己还觉得反感,可是现在,将他这模样看在眼里,关问己只觉得怦然心动。 天锋摸摸自己的下巴:“问己还没说完,既然我对妖修回护,那让他们去给凡人做官岂不更是顺理成章?为何反而是做不得了?” “因为他们既然是去积累善功的,那就不是去享福,而是去爱民、护民的。明面上他们是归纳为国主管,实际上凡人的国主哪里管得了妖修。那这些妖修要做好官,一靠的是他们自己积累善功的决心,二就看管辖者的震慑力了。在哲勒山,管辖者是广岚门。在碧乐丘,管辖者就是狐妖一族了。而陛下对妖宽厚有余,震慑不足。” 天锋沉吟片刻,高傲如他最终也只能点头:“确实。你这话,在选妖的时候也要对他们说个明白。去哲勒山当官,那就得守那里的规矩,若是坏了规矩,自己遭了祸殃,我碧乐丘却是不管的!” 第111章 一一一广岚门 也幸亏了他俩的这番从闲话里扯出来的话,广岚门属地寻妖修前往做官的消息一出,自然是从者云集。但是又听去了那里要守人的规矩,有些妖怪就打消了念头。 他们大多并没有太大的上进心,只是想去凡人世界消遣一下的;或者自问自己的自控不强,杀人为恶是不至于,但调皮捣乱是少不了的,怕会受罚。 不过,有意前往的妖依旧是成群结队的,见此情景,天锋干脆传讯给卢玳,告诉他先把考题送来,这边考完了,再把合格的妖送过去吧。否则这大队的妖修往来,动静也实在是太大了。 收到狐王信的时候,卢玳他们还在路上呢。 不过,谷离也确实想好了题目,或者说想好了第二套题目。 现在无论大小国家都有科考,谷离虽然当了许久的傀儡,但是从小的培养,之后的耳濡目染,想题目这件事并不困难。决定了之后,他找时间就写出来了。写的时候也没藏着掖着,其他人当然也都看见了。 不过,只有赵宏德在看完之后变得表情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宏德,怎么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6 “陛下,小人也不太能说得清楚,就是想着,若是妖怪那就是有些神通的,想要学得典籍那就是一看便知了吧?您考这些,是不是……” “正是!”谷离恍然大悟,“宏德,你真是大才也!” 谷离只想着科举,而忽略了应该适应当前的形式。 他是缺少人手,可是他缺少的不是无双国士的那种大才。因为立国之初,他是不需要担心任何边界和国家纠纷的,也不会出现大范围的骚乱。就是真的极为意外的发生了重大的天灾人祸,他还能把身边的这个半步仙人请出去帮忙,这可是无论哪个国家都没有的大靠山。 所以,他缺少的都是最底层的官员。而最底层的官员需要的是通讼狱、懂算学、知农事、晓水利。当然,要是真的都通晓,那这人一般就不是底层官员了…… 但是有神通的妖修,谷离就想,既然人修掐指一算就能知道福祸吉凶,那妖修应该也差不多吧?这样讼狱就方便了。妖怪的年岁应该都不小了吧?那算学应该也没问题。如果是草木的妖怪,应该比老农还知农事吧?水里的妖怪,更是比人要精通。 而且他们又是为了积攒善功来的,也要比人有操守。 可是谷离又一想,这也不是绝对的吧?毕竟他是按照师父和黑聚流作为标准的,但就像是不能拿卢玳作为修士的标准一样,这世上许多事都是做不得准的。 *** 谷离既然觉得拿不准,他就干脆去问。 但他的这些问题卢玳、师父和恒宇也拿不准。 “不少妖怪都是避世而居的,很可能偌大的年纪,但也不通世事。”恒宇说的时候看了一眼卢玳,很显然他对让妖怪给人当官,不太赞同,“而且凡人百姓愚昧,让他们听从个妖怪官员,怕是适得其反。” “有什么反的,不愿意被妖管的就走。不愿意走,又不愿意被管的,那就……那就到时候再说。”卢玳笑得白牙乱闪。 师父、谷离和赵宏德都被他笑得头皮发炸。 因为他们都经历过,知道卢玳这表情,表示着他要开吃了。 “其实关于是否通晓世事,是可以直接考的。”最后还是师父的意见比较有建设性,“考出来通俗物的妖怪,你可以带在身边,既是彼此熟悉,也是观察指点,之后再将他们放出去。反正你也并不着急扩张地盘。” 谷离一想,倒也是。虽然他已经虚度了几十年,但余下的寿元,还是比寻常凡人长久。所以扩张地盘,他可以慢慢来,等到最开始的妖怪熟悉了,他就能再让他们引导其他妖怪,或者再增加凡人的人手了,不过凡人必须是能够和妖怪和睦相处,没有坏心的。反正他靠山大,真的很大……慢慢蚕食周边国家就好了。 话说谷离就算是曾经当王太子的时候也是礼贤下士,谦恭有度的,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要仗着靠山去欺负别人,这想起来可真……爽!如果不是历来的修养不错,大概现在谷离就能笑出声来了。 *** 一天之后,一只机关木鹰将考题与答案就送到了天锋的手里。 天锋与关问己当然就先睹为快了,他俩也对妖怪取试到底考什么十分的好奇。 于是…… 第一题:一根糖葫芦两个大钱,三根糖葫芦五个大钱。问买用半两的碎银买十五根糖葫芦,卖家要找多少大钱? 天锋:“……”堂堂狐王忽然发现,第一个问题他竟然就不会答!虽然他知道大钱和银子,都是凡人的货比,但是,这俩到底怎么兑换来着?另外,糖葫芦又是何物? 关问己拉了一下狐王的手,好能看到下面的题。至于他是否发现狐王大概不会答?关问己决定保持沉默。 第二题:甲村的赵二去乙村偷鸡,被乙村的村民追到了甲村。乙村村民在暴打赵二的时候,将钱三也不小心给打了。于是钱三召集甲村的壮丁和乙村的壮丁开打,事后互有人员受伤,此事该如何审理。 “偷鸡!”就算是狐王,也毕竟是狐狸精,天锋对偷鸡这个词看来比较敏感。天锋想了想把鸡改成了黄鼠狼,然后他又想了想,大概是意识到凡人家里不会养黄鼠狼,他就又改成了狗。 关问己觉得幸好他是修士,否则这憋笑都能憋出人命来。不过为了考试顺利,关问己还是帮着把狗改成了馒头。 天锋盯着馒头那两字盯了半天,瞳仁都快变成兽瞳了,总算才不太满意的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第三题:有一河,甲村在河上游,乙村在河下游。甲村放水浇田,乙村缺水浇田。甲村乙村为此械斗多场,问如何解决。 “怎么这甲村乙村如此事多?”狐王皱眉。 “这题目出得倒是不错。”关问己点头。 继续往下看,也都是家长里短,凡间生活常识,或者两个村子的鸡毛蒜皮。就算哲勒山大福地周边资源丰富,这些问题不但不会少,大概反而会更多吧。 总之,碧乐丘小福地第一届科举考试,就在这天下午开始了_(:3ゝ∠)_ 天锋直接把自己的天宫拿出来当考试地点,一定时间内入场,时间一到天宫封闭。不过没有监考官,每个人得到一个考试卷轴,一个心魔誓球。发下心魔血誓不会在考试期间以任何手段作弊,才能打开试卷。 考试时间是两个时辰,考试结束后,依旧兴致勃勃的狐王准备亲自批改试卷。 他打开第一张卷子,满卷子的鸡爪印。第二张卷子,满卷子的梅花印。第三张卷子,满卷子的猪蹄印。 狐王一巴掌举起来,好悬把一屋子的卷子都拍碎了——字都不会写,考个屁啊! 气得狐王陛下在心里骂脏字,这也是…… 于是第二天早晨,基本上在各个地方都传讯完的卢玳一行人,刚准备回广岚门,就收到了狐王传来的一个储物袋,里边满满的全部都是考卷。 于是回到广岚门的谷离,第一时间就被考卷埋了。恒宇自然是陪着谷离,卢玳和师父原本也觉得这事挺好玩的,但是,他们刚回来卢玳就被荆岑叫走了——这些日子他们在外边,并不知道最近广岚门多了许多其他宗门派来的使者。 *** 广岚门很大,因为整个哲勒山大福地,应该都算是广岚门。但是广岚门又很小,因为正经住人修行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原来川云仙宗的百分之一……还不到。 谁让广岚门的人太少了呢,而且老仙们也有个与众不同的习惯——人家高品宗门是一个金丹就能有一座山头、洞府,最不济还有个院子。但这边的老仙,修炼或者教徒弟修炼,就会出去,在大福地里找个山头,给宗门里没有外出的老仙报个信,然后就开始闭关了。闭关完了他们就立刻回来,与其他老仙一块,全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日常的时候论道谈心,吃吃喝喝。 也就是老仙们虽然是单独修炼的,但却是集群居住的。甚至因为最近兴起了自产自销的热潮,原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挨着住的老仙们,有很多都变成一个房间住俩,这就使得广岚门看起来更小了。 这些老仙们的修为并没有因此而停滞不前或者倒退,反而都有增长,突破小境界的老仙比比皆是。到了元婴期以上,在几十年间还能有明显的增长,那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过,这样小的广岚门,在接待使者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吕长兴乃是瑟皑仙宗派来的使者,瑟皑仙宗这一品宗门也是派使前来的宗门中最为高品的一个。郭幽与蓝琦是随师祖吕长兴一起前来的,说起来他们和卢玳在几十年前卢玳接手哲勒山大福地时,他俩与吕长兴也曾经在场。 只是这些年过来,郭幽和蓝琦两人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说起来同辈中也算是中上。但要是和哲勒山大福地之主的卢玳相比较,那可就不够看了。其实不止他俩这样的小辈,就算是他俩的师父吕长兴,头一次听说卢玳其人其事(当然并不详细,只是被众人所知的一些经历)的时候,也不由得心生怨愤。 不到一百岁的元婴老仙……不到一千岁的元婴老仙就已经是天赋惊人,福源深厚了。而且这还是个大福地之主,这人莫不是个百代善人吧? 吕长兴也是道心坚定,很快就化解了怨愤,甚至于将怨愤转变为了善意的好奇。所以才在其他人都摇摆不定来与不来的时候,主动要了这差事。原本,掌教的吩咐,是让他看看,是否有可能吞并广岚门。 毕竟这宗门虽然有许多老仙,又有哲勒山大福地,但毕竟宗门太小,这小水池容不下许多真龙,怕是反而有机会吞并。若能成事,瑟皑仙宗当在众一品宗门必成魁首。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7 初到广岚门,知道卢玳不在,吕长兴略有些失望。但正好也能仔细观察广岚门。吕长兴头一个观察的结论,是这广岚门确实小。他们一行十几人,被安排在一个不大且简陋的院子里。虽然修真者对这些身外物的欲望不大,可是这农家土坯房一样的院子,也实在是太简陋了。 第二个结论,却是宗门大概要失望了。至少现阶段,广岚门是难以吞并了。因为这宗门里的人与人之间情感极为牢靠密切。听说那些老仙们是一起从大天魔修罗洞天回来的,小一辈的也是宗门危难时,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同样是患难与共的交情。 虽说有人能共患难,不能同安乐,但只是看那些小一辈的精气神,吕长兴只能感叹一声天兴广岚了。 这样的宗门,宜交好。 打定了主意,吕长兴也说与了同行众人知道,就专心去与广岚众老仙们结好了。其实要与他们结好也极为容易,根本不用花什么脑筋琢磨,隔三差五的就有法会、宴会,吕长兴只要去与人说法论道,或者吃喝饮宴就足够了。不过几天,吕长兴收获良多,竟然还颇有些乐不思归之感。 这两天甚至收到了几位老仙的邀请,他们算到某地有血鬼毒蛛出世,邀他一起前去灭蛛。 血鬼毒蛛乃是芸怀东洲天然孕育的一种魔怪,此蛛嗜吃一切生灵,且从不排泄。存了一肚的邪秽腐毒,喷毒雾吐毒血,凡人沾之即化为血水。不过若是杀死血鬼毒蛛,将它的尸体煅烧七七四十九天,一般可炼出一枚血红色宝珠,名为鬼蛛香,此香可驱百毒,散邪秽。另外以鬼蛛香为主料,可以炼制一宗名为百香丸,可清神驱魔的极品灵药。 总之,血鬼毒蛛极难对付,但又绝对是好东西。参与此事的众老仙已经商量好,取得鬼蛛香后,由一位精于炼丹的长老炼药,所的丹药他们平分。 但是因为这事太过凶险,对方又只邀请了他一人,所以吕长兴只能只能吩咐其余人一声,自己前去。也正好因此,他和回来的卢玳失之交臂。 *** 蓝琦这两天在广岚门过得也极其畅快,因为虽然广岚门小,人也少,可是蓝琦一出门,碰见的人,反而比他在瑟皑仙宗出了自家洞府,碰见的同道要多得多。而且那些同道并非都是目不斜视,来去匆匆的。 有什么样的师长,就有什么样的后辈,他们戏文演武,也游戏饮宴,正好合了蓝琦跳脱活泼的性子。 “怎么你又要出去?”郭幽一出门,就看见师弟朝外走。 “他们约我去看虹羽鱼。”蓝琦实话实说, 鱼若其名,虹羽鱼通身赤红,成鱼可有数丈长,在背鳍两侧各长着数根彩虹色的羽毛。这种鱼原本是一种极为难得的灵鱼,因为以它身上羽毛制作出的法衣,可以避水避火。咋广岚门搬来不久,就有人在哲勒山大福地某个大湖里,发现了一大群的虹羽鱼——绝对不是川云仙宗放养,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边迁徙过来的。大福地会阻拦有灵智但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生物进出,但是不会阻拦灵智未开的生物进出。 广岚门每隔一年来捕捉虹羽鱼,但捕捉到之后并不杀掉,只是拔掉几根羽毛就将之放生。几年下来,虹羽鱼甚至到了时间就朝来捕鱼的修士们船上跳。 而每月十五月圆之日,虹羽鱼会成群结队的浮出水面,吸纳月华,吐水嬉戏,场面极为美丽壮观。因此这天才有人相邀蓝琦一同去观鱼。 “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准去,老老实实修炼。”郭幽皱眉。 有人喜欢广岚门的氛围,就有人看不顺眼,郭幽就是其中之一。在她以为,修真者就该是高高在上的。这种高高在上不只是相对于凡人而言,就算是修真者内部也应该是如此。修为高的各据山头,每日里就在洞府里闭关不出,少见外人,那才是修真者的气派。 至于广岚门这样的,在郭幽眼里就是土包子中的土包子。哲勒山大福地给了这个广岚门,根本就是折这门派上下的寿。 其实这不过是两种修炼方式和生活方式,没有谁高谁低,只是各自的喜好和习惯不同而已。这就是道有千万,修道的方式也万万不同。 郭幽将蓝琦看得死死的,也因为她也到了想找个双修道侣的时候了。就看上他师弟了,蓝琦从小与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整日贪玩还能到与自己前后到了金丹,资质也是不错的。 可是在郭幽看来,蓝琦千好万好,偏偏长了个榆木脑袋,这么多年来竟然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哦……”蓝琦闷闷的朝回走。忽然天空中一声呼啸之声,蓝琦抬头,就见一个男子飘然而落,顿时就双眼大睁,惊呆在了原地。 但实际上,天上落下的哪里只是一人,分明是五个人先后落下,不过蓝琦眼里看见的只有一人罢了。 第112章 一一二各有心思 卢玳的姿容,还是颇为能够骗人的。 整个芸怀东洲,单容貌气度能够和卢玳比肩的,不是说没有,但是极少。尤其卢玳气质特殊,既傲慢却又谦虚,既清高却又平和,煞气逼人却又清正祥和。现在他又在师父身边,不自觉的还有几分天真与依赖,可说是极为惹眼。 蓝琦身为瑟皑仙宗弟子,也是见多了容貌出色的男女的,按理不该一眼就看呆,可谁让是卢玳太合他的眼缘了。 待卢玳落到地上,扭头与旁边一人说话,只见他笑语晏晏,神色亲昵。蓝琦顿时就仿佛被雷劈一样,醒过了神来,这才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但他还是忍不住继续去看卢玳神色,这一看就不是如遭雷击,而是心痛如绞了。 蓝琦虽然这是初尝情滋味,可不是没见过。卢玳神色间的温和与依恋,不是对着亲人或友人的。还没等蓝琦安慰自己想多了,就看卢玳的手与那人亲密的拉在了一起。被他拉住的那人脸上有气恼,可更多的是宠溺与无奈,他二人分明是两情相悦了。 心里常常叹了一声,蓝琦生就豁达开朗,虽然一见钟情,再见失恋,但也并没有怨愤之心,反而在心里祝福对方仙缘长久,鸳鸳永伴。 祝福完了,他才有闲心听其他闲话。这时候看见他们下来,许多人都跑了出来。有广岚门的门人,也有来做客的各路使者。不过广岚门的门人是迎上去与卢玳谈笑,各路使者围在四周,不敢向前。 “竟然真的是飞升期的半步仙人!” “那位就是恒前辈吧?” “该就是那位前辈。” “广岚门有位飞升期的大能原来竟然是真的。” “这位若是一飞升,岂不是广岚门就能挂上仙字的招牌了?” “师父,您看……” “并派!果断并派!” “回去还是和掌门说,我们乖乖搬家吧。” “该是此理。” “师弟,我二人还是回去劝劝掌门师兄吧。” “来之前我就说不行,几位师兄还偏要……算了,多说无益,干脆今日就动身回去劝掌门吧。” 蓝琦就只顾盯着卢玳,最有存在感的那一位反而被忽略了。这个时候看到了恒宇,顿时就是个激灵,立刻向后退到瑟皑仙宗众门人中间去了。 其实恒宇若要收敛气息,这些人哪里能一眼看得出来他是个半步仙人。只是恒宇也意识到了,卢玳这个干儿的儿婿比他和谷离亲近得多,他若想要和谷离也亲近亲近,那就得先让卢玳与他站在同阵线,他不介意做一些有利于广岚门的事情。所以他没在广岚门的正殿,反而是居住着众多外客的偏院停下飞梭。 左右也是举手之劳,甚至卢玳只要有点表示,他就算记名在广岚门中又如何。反正他也只是在修炼之初有个师门,但那师门并不看好他,后来恒宇在奇遇中得了曾经一位仙人的传承,就此和师门一刀两断,现在那小宗门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来迎卢玳的顾帆看了看恒宇,朝着他施礼,算是道谢。有了恒宇这一亮相,至少许多小宗门就好处理了。道谢之后,顾帆指着卢玳笑骂:“好小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知不知道给我们找了多少麻烦。” 卢玳很谦恭有礼的说:“给师叔祖添麻烦了。” “……”顾帆很想问问卢玳,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完全不在一个套路上啊?他的眼睛里分明赤裸裸的写着“有事快说,没事请走”,“别想和你师父躲清静,过来,正好有许多事需要你。”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8 “我不过是徒孙辈而已,能有什么……”卢玳看着师父,两只脚钉在地面上,死活不想离开。 “你辈分低,但却是大福地之主。‘曾经走了一个川云仙宗,又怎么能确定不会再走一个广岚门?’许多宗门便是抱着这个心思来的,你不去与他们见一面,这些人无论如何是不会死心的。” “真是无聊。”卢玳挠挠头皮,知道顾帆说的没错,可是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师父,你不与我同去吗?” “我此时更愿意去批改考卷。”师父表示:我对那些妖怪考卷的兴趣比对你的大。 卢玳郁闷了,可不等他再说什么,已经果断被顾帆拖走了。 *** 且说师父与谷离、恒宇、赵宏德去了他们的住处,批改试卷。 蓝琦和郭幽则与其他宗门的使者一样,在对半步仙人的恒宇表现出了巨大的惊诧之后,注意力就开始转移到了大福地之主的卢玳身上。 “原来那人就是卢玳啊……”许多男女修士都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只是感慨中包含的感情却是不同的,他们有的是嫉妒、有的是无奈、有的是崇拜,还有的就是倾慕了。不过旁边那个和他貌似亲密的修士是谁啊?身上的真元波动有些怪怪的。 关于卢玳的情况,广岚门的弟子们也并没有太多隐瞒,“他竟然已经有道侣了?是他徒弟?还是妖修?!真是道侣不是炉鼎或者妖奴?!”在知道师父的身份后,发出惊呼的人原因比较统一,就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在芸怀东洲,凡人和妖的恋情还大多只是出现在凡人的话本中,娇媚贤惠的女妖和落魄有才的平民子弟之类的,其结局也毫无意外是妖怪被收。而在修真界里,以妖修为炉鼎,或者和自家的妖仆有点什么,那是平常事。可是和妖修真正做道侣?却是要被人嘲笑的,可是嘲笑卢玳?怎么笑? “哈哈哈!你知道吗?那大福地之主,不到两百岁的元婴老仙,他找了个妖怪当道侣,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他找了个妖修也依旧是哲勒山大福地之主,是两百岁的元婴老仙,寻常修士拍着龙都赶不上的。 起了异样心思的人自然也有不少,不过大多数都很快放下了。只是看广岚门里的众老仙,一个个无不是姿容出色,道心坚定之人。卢玳老仙都不找,却找了个妖修,难道还会弃妖修,找他们这些不如老仙的? 还是别异想天开了,与卢玳交好就足够了。真跑去勾人人家,十有八九是不成的,到时候被同道取笑,被广岚门鄙视,那可真的是自找倒霉了。不过,川云仙宗的前掌门关问己不是也和狐王天锋即将结契吗?这么一想,倒是为很多人打开了新领域的大门,于是未来很多年出现了与妖修结契的小高峰,又过了些年月,人修和妖修结契甚至已经变成了常事。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但也有自视过高,想不开的人。 如果蓝琦属于很快就想得开的前者,那他的师姐郭幽就属于想不开的后者。 蓝琦虽然也有多看看卢玳,与他谈话的欲望,但只是一种很干净的憧憬,没有任何复杂的旖旎心思。 郭幽就不同了,一见卢玳,就不由在心中感慨:我心境如冰,百年未动,却原来是在等着他。幸好我并未与师弟明说,否则今日遇见了他,到是叫我如何摆脱师弟?他性格一向顽劣执拗,到时候纠缠不休,有什么事情发生,就不好了。现在,正是让我与玳郎双宿双飞。 *** 不管这边的一群修士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边卢玳已经见到了徒黎。 其实当初让卢玳去收拢地盘,徒黎早就想到有现在的情况了,或者该说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原本广岚门也是该和其余宗门有些联络了。 此刻不止卢玳在场,荆岑也在。 徒黎细细与他二人讲解了这些宗门各自是如何如何,用怎样的态度应付最好。讲完了,徒黎抿一口茶。 “日后这广岚门的梁,还是该你二人顶起来的。” “是。”卢玳与荆岑齐应。 “不过,荆岑如今还是该将精力放在修炼上,你且先下去吧。” “是。”若是在其他门派,这听起来像是夺权的事情,荆岑必定会很不高兴。但是在广岚门,荆岑干干脆脆走了,临走时还给了卢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因为卢玳正在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看着他。 卢玳才是最想走的那个啊!热腾腾的斯虎还在等着他呢! 荆岑出了门,卢玳立刻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徒黎。 “玳儿,你这趟出门,可有什么收获?” “啊?” “让你带回来的合眼缘的人呢?”我们广岚门的下一代呢? “……”和师父窃窃私语了一路,哪里还记得什么人啊。 “刚才说的我怕你记不住,我们再说一遍吧。”正事不记得就知道贪玩,该罚。 “祖师爷,我觉得我也该把精力多放在修炼上一些。”祖师爷您看发我修炼可好? “玳儿不必谦虚,你修为已经够高了。”徒黎一笑,无视卢玳的痛苦表情,已经重新开讲了。 “祖师爷,我现在就下山去找合眼缘的人。” “既然是合眼缘的,哪里是能特意找出来的呢?”现在吃到错了?晚了。 “……”_(:3ゝ∠)_卢玳又想灭祖了。 *** 同一时间,师父正在帮助谷离批改试卷。 那些各种爪子印写出的试卷,就算是恒宇看着也大笑不已。 “若是此事能成,今后再考,应该就不至于如此了。”谷离并不因此动怒,反而很认真的看着那些试卷,“而且……他们中有的只是不会写,或者因未化形身体所限写不了字,而并非不会读。” 谷离将一份试卷摊开,这上面初一看是乱七八糟的一片墨迹,但是仔细看…… “这是四百七十五?” “正是。” 墨迹完全晕染开,而且七扭八歪的,要是真的凡人大概什么都看不出来。亏得谷离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能在大片的墨迹中,依稀辨认出笔锋的走向。 “他后面的问题也都答了,不过那些需用的字多,也就不易辨认了。” “不过,这些妖为何不用法术来写字呢?”很显然这些妖怪要么是用口衔爪握的方式写字的,要么就是直接用爪子或者不知道哪一块的肢体沾了墨汁,能写出好看的字来才怪了。 师父这一问其他人也奇怪了,其实不知道是他们,就连狐王陛下也很奇怪。 于是在把考卷全都打包送出去后,息怒了的狐王找妖来问。 脸盲狱主修真记_139 “陛下您不是说我们不能用任何方式作弊吗?”某兔妖吱吱喳喳,连比划带叫的说着,不过狐王当然是听得懂的。 “用法术写字难道也算作弊?” “难道不是?”兔妖两只红眼睛眨啊眨啊,然后忧伤的看着自己到现在还是墨黑色的前爪,他原本可是全身雪白的美兔一只! 狐王陛下忽然感到了一种身处高位之冷——我的臣民原来都不用脑子的…… 谷离他们阅卷到四分之三的时候,卢玳终于回来了。不过也只是今天而已,徒黎祖师爷说了,明天开始卢玳就要正式开门接……不,见客了! 卢玳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那些试卷上,没有人看他。别人卢玳不管,但是师父也不看自己,卢玳略微有点小忧伤。他自己拽了个蒲团,坐在师父身后,伸长脖子看着师父在做什么。 师父歪头看了他一眼,就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在了阅卷上。 有乱七八糟的卷子,可是也有字迹工整,卷面整洁的卷子,答卷的就都是些大妖怪了。他们经过了化形的雷劫,可是之后还有更漫长的道路需要走,在有生命保障的情况下,积累善功,到人间磨砺心智,对这些大妖怪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对卢玳来说,只要是和师父在一起做事情,无论做什么他都心情愉悦。当然,要是师父变成龙头就好了。 *** 卢玳与师父柔情蜜意,广岚门虽然小有暗流,但发展的势头正好。可某处有些人,正因为觉得大祸临头,惶恐不安。 五羊宗 五羊宗的众人没想过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既倒霉又委屈。芸怀东洲的修真门派里,不是没有比他们名声还臭的小门派。结果偏偏是他们,一次、两次、三次的和卢玳对上。但一开始他们没意识到这一点,而且那时候的卢玳也只是个无名小卒。 可是到了现在…… 五羊宗的掌门和三个长老坐在一块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五羊宗是个八品宗门,两百多年前,还想着这几代也算是人才辈出,说不准自己的实力能够再升上一升,宗门的势力范围也能再长上一长,没想到惹上了个卢玳。 之前卢玳失踪了几十年,他们还以为他已经陨落在不知何处了。之后又发现了个浑天道体,更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谁知道是天上掉下来的霉运……修为最高的孙长老欢天喜地的去迎道侣,都说好了每月逢五的时候,那浑天道体就可给大家公用。结果孙长老一去不回,五羊宗的众人还想着是不是孙琮自己带着浑天道体跑了?前两天重伤在身的兀彖子与另外两个修士跑回来,他们才知道真相。 原来孙琮使出杀手锏的同时,把兀彖子和其余两人也送了出去。他毕竟也是元婴,就算真刀实枪的打斗上赢不了卢玳,一些小手段终归是有的。他倒也不是好心,只是实在是不甘心,却又知道自己必死,只能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日后让宗门给自己报仇。 得到了消息的五羊宗,从兀彖子与另外两人口中先是听到卢玳原来就是那广岚门的,又听说还多了个剑婴期的剑修。掌门自己就开始心里打鼓了,只是一个卢玳就不好应付了,尤其那可是拥有大福地的卢玳,把他逼急了,说一句谁灭了五羊宗谁能住进大福地……那他们五羊宗顷刻之间就要灰飞烟灭。更别提还有个剑修,剑修的杀伤力可是极强的。 但要是不报仇,那就得去解释解释?可是这两百年间,他们无意间和卢玳闹出的误会可不少——都是误会,两边都没做错事。这要解释可是很麻烦的,况且,五羊宗的面子何在? 念叨犹豫没两天,更多的消息传来了。 广岚门入主哲勒山大福地,广岚门里的元婴老仙是按照群来算,还有最近的消息,诸多宗门派使者前往广岚门,这其中甚至包括一品宗门的瑟皑仙宗。 一开始五羊宗还怀着看热闹的心思,想这里边必定有对广岚门不满的,到时候他们闹起来,自己这里再做打算。可没想到通过一些“内线”传来的消息,众多使者都与广岚门众人相处甚欢? 五羊宗坐不住了,掌门这才把长老们叫来。 “我五羊宗的脸面……” “这时候还提个屁的脸面!”这些长老一个比一个没完没了,五羊宗掌门怒了。 掌门一怒,长老们也就顺着坡下了。之前总提脸面,还不是担心掌门端着架子。一旦他们提出什么“不好”的建议,再被掌门记下,其实都等着掌门一锤定音呢。 第113章 一一三功德祥云 “不过,派谁去啊?”一个长老问。 在座的四人彼此看看,刚才虽然就在一个问题上蘑菇,但怎么会所还是有人说话的,这一下子却是连吭声都没人吭声了。 他们五羊宗的人见着卢玳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和广岚门有了“大误会”,去的人就是肉包子!连渣都别想剩下了! “有诸多门派使者在场,想来广岚门也不会太过冲动。”掌门看着长老们,他那视线就跟刀子一般,可是他看谁,谁低头。 直到终于有一个长老长叹一声说话了:“不如让兀彖子去如何?” “哎?” “他若正使,我愿陪同前去。” 他一说众人就都明白了,这哪里是让兀彖子为使者啊,这是要把兀彖子送去当祭品,给别人宰的! “我也愿去!”立刻就有另外脑袋灵光的长老也跟着说话了。 她们这陪同的也不一定是要做使者啊,送一个兀彖子,然后自己也入了广岚门,岂不是正好? “我思索了片刻,还是我这掌门亲自去负荆请罪的好。”掌门也醒过味来了,暗道怎么刚才他没想到,这下争抢的人多了。 刚才是谁都不想去,片刻之间,就变成了谁都想去。其实也知道广岚门收下自己的可能很小,但是有兀彖子这么个叛徒顶在前边,保住一条活命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到时候干脆的与五羊宗一刀两断,凭自己元婴期的修为,再找个地方逍遥却是容易得很的。 争来争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个长老,一个掌门同去。而对他们自己的门人,这四人当然是做足了样子,一副要以自己的性命保住五羊宗根基的模样。 自然有弟子被他们感动不已的,但也有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想得清楚明白的,而且在五羊宗,明白人还很多。于是,前脚四人带着重伤再生,又被下了禁制的兀彖子与几名弟子离开,后脚宗门里就有弟子聚集起来骚乱,将五羊宗的公库都打开了。 可是打开之后,就发现里边根本没多少东西了,原因当然是那四人临走前已经将能搜刮的搜刮一空了。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明摆着的就是已经被抛弃的人了,就算是与骚乱弟子对抗的忠心弟子也傻眼了。 一夜之间,五羊宗变成了一座空城。 *** 科考的结果已经被送回去了,也收到了狐王的回复,再过四天左右他就把妖修们送过来。 于是师父、谷离、赵宏德和恒宇就去了谷离之前看上的那块地去了,那里将会是恒宇所建立的国家的起始点。 至于卢玳为什么没去?因为徒黎祖师爷不让。 眼睁睁的看着飞梭消失在大福地的上空,卢玳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不过蔫归蔫,他口头上是没有任何怨言的,老老实实的按照徒黎的指示,在一棵大梨树下面盘膝坐下来,自顾自的饮茶。 这棵梨树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若是在外边,这样的树不是已经老死,就是化成了精怪。在大福地里,这棵梨树却只是平常。卢玳不过刚坐下,原本葱绿茂盛的梨树突然间就开出了满树雪白的梨花来,且一支满是梨花的树枝落在了卢玳身边。卢玳捡起梨花,有模糊的亲近之感从这根树枝里传递过来。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0 原来自从大福地正式落地生根,有修士进入,又有外界的灵物、妖物,因为各种原因进入了福地,福地里的原住植物也开始生出灵智。川云仙宗在的时候,这梨树就在川云仙宗的宗门内,看人来人往。广岚门来了,虽然人少,却反而更活跃,终于梨树的灵智越来越清晰了。 不过,比起大幅地外的植物,梨树的灵智想要更上一层楼,却首先要得到卢玳的允许。卢玳为大福地之主,也是他们的主人,如果卢玳不愿,一念之间,梨树的灵智就要湮灭。 卢玳举着那根梨树枝,扭着身子敲了敲梨树:“可否结两个梨?”他自然不会抹灭这梨树的灵智,甚至想着,只要不是修魔道的妖,哲勒山大福地里妖怪多了不是更好?他心念与大福地相通,想法一出,即刻传到了福地万物中。 梨树立刻唰啦啦抖动了起来,满树的白色梨花随着梨树的颤抖摇曳摆动,梨花的香气远远散逸了出去。又有一阵风吹来,这风别处不去,偏偏吹到了卢玳的身边…… 水之气、木之气、火之气、金之气、土之气,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风,却隐有五行之气,更有大福地无数灵物,尤其是如梨树一般,福地生福地养但直到近日才渐生灵智的生灵传递过来的谢意。 整个大福地也在同时发生了一次地动,极其细微,可只要在福地中的,都可察觉。 一时间,广岚门发生了小小的混乱,因为谁都不知道这是吉是凶。直到他们头上飘来了一大片遮蔽住整个福地的银色云彩。 “这是功德祥云啊!!!到底发生何事了?!” 功德祥云也分等级,最高等的是金色,次一等的是七彩,再次一等的才是银色。但是……一般来讲功德祥云也就是一小朵,出现在有大功德的人头顶上,而且转瞬间就没了。可是眼前这么大的,把哲勒山大福地整个遮盖起来的,芸怀东洲有史到今日未曾听闻。 渡劫之后的祥云,不只是帮了忙的,就算是在边上的都可以蹭一点。但是这个功德祥云……有人坐下打坐,但立刻就被长辈拎起来了。功德祥云是谁的就是谁的,不经主人同意想要蹭上一点? 那就等着今日得一点,他日报万点吧,天道可是很抠门的。 经主人同意了也别蹭,因为功德这个东西,最好是谁的就是谁的,否则天打五雷轰了,就只能怪自己贪心了。 “玳儿,这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徒黎第一时间找到卢玳,他让卢玳在这待着,原本是让他和其他门派的使者接触的——那些总想着和卢玳私下接触,好把他连同大福地一块拐带走的使者,也该让他们死心了。 谁知道这才多长时间,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卢玳表示:“祖师爷,我没做什么啊。”他真没做什么啊,卢玳觉得好冤枉啊。 徒黎用“信你才有鬼”的眼神看着卢玳。 *** “就是这梨树问我他能不能继续修炼,我答了一句:大幅地里的愿意修炼尽可修炼。”卢玳说完就看徒黎的表情怪怪的。 “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祖师爷,你为何不说好人有好报?” “你是好人吗?” “……”功德祥云明明都来了这么大一片了,但是,卢玳还真没法承认自己是好人,心情真复杂_(:3ゝ∠)_ 两人几乎话的功夫,整个大福地都开始弥漫一种似兰似麝的香气,且这香气越来越浓,到后来看不见的香气甚至变成了看得见的香雾。所有闻到这雾气的修士,都感觉精神为之一震,人人都想坐下修炼,但只能强忍着。 “广岚山门人与妖仆,尽可修炼,并无忌讳。”这是卢玳以大福地之主的身份传音,只要是在福地内的都能听见。广岚山的众人,无论是老仙、门人、妖仆,顿时大喜。这份功德祥云是给整个哲勒山大福地的,广岚门现在、未来都将会与大福地一体,别人不能蹭功德,他们可以。 与此同时,卢玳也放了传讯飞剑出去,赶紧把师父叫回来。 至于各路使者来客,就只能心情复杂的,看着那些广岚门中的众人盘膝在地,各自修炼。没一会,他们身上就闪烁起了柔和如月的银光。尤其功德祥云带来的好处是多样化的,修为的增长只是最基本,最无足轻重的。其余洗炼肉、身,锻冶元神,乃至于元婴和灵根都可能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要功德足够,从修真废柴乃至于无法修真,变成修真天才,也不是不可能。 但再怎么眼馋也没办法,谁让自己不是广岚门的。 “祖师爷,难道真的是因为我那句话?” “你可知道,其余大小福地,虽然也有妖仆兽灵在其中,但都是从外边带进去的,在你之前,我未曾听闻有宗门允许福地内的灵物修炼。” “包括碧乐丘小福地?”看着徒黎点头,这下卢玳是一头雾水了,“为何?” “因为会争灵气,夺气运。即使碧乐丘原本也不是对所有妖修开放,而只是庇护一些狐族的。” 福地是有寿命的,福地里的资源丰富,可也是有限度的。福地内的灵物自然是比外边的妖得天独厚,若是允许他们修炼,那可是比在福地中立派的宗门,更容易修炼,同时从福地里取走的资源也更多。 他们多吸收了一口灵气,宗门里的人修就会少吸收一口。可能早些年还不明显,但是日积月累下来,这可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所以,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初代的福地主人,就再也没有允许福地内的灵物修炼的了——这种决定也只有初代的大福地之主能够下,之后的福地主人只能遵循通例。 要不然哲勒山大幅对会有如此大片的功德祥云降下呢,因为卢玳开了数万万年未有之先河。 “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反正哲勒山大福地出的妖修,也是广岚门的啊。”卢玳觉得莫名其妙。 徒黎怔了一下,笑了起来:“玳儿说得对。”同时决定此事之后,立刻就将那些妖仆守为门徒,广岚门之后,还是不收仆只收徒吧。 “祖师爷……” “嗯?” “我得立刻离开,除了师父,千万不要让别人去寻我。”此时的卢玳,额头上青筋暴起,两条胳膊都在发颤。广岚门的那点人手能吸走多少,大头还是归了大福地。卢玳与大福地又为一体,况且这份功德,从根本上说还是因为卢玳举动引来的。 所以,不管卢玳愿不愿意,以参杂经为连接点,大量的被大福地本身滤过一次的功德,直接就流入了卢玳的丹田之中。 强撑着把话说完,卢玳一下就没了人影,瞬间出现在了大福地的秘境之中。 不过吃撑了显然是不好受,卢玳整个身上的衣服爆裂开来,皮肤也在眨眼间存存撕裂。看模样和渡劫之前的黑聚流,倒是难兄难弟。 卢玳张开嘴,口中喷出的是带着碎肉的浑浊污血。他整个人疼得缩成一团,在地上颤抖。抖着抖着,他竟然还越来越小,越来越……不像人,竟然变成了小天劫之后的模样。 *** 其实都不用飞剑,师父他们去的地方,本来就是大福地的边上,功德云覆盖整片大福地,他们如何看不见?这情景,恒宇都呆了。然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看地形,当然是第一时间朝回赶。 恒宇驾驭飞梭的速度也极快,所以,几乎是卢玳刚消失,他们就回来了。 师父从徒黎祖师爷那里知道了卢玳的情况,紧跟着到了秘境。结果他这一过来,看见的就是一颗蛋。而且他头一眼看的时候,这颗蛋也就是个甜瓜大小,就在他眼前,这颗蛋越长越大,大到师父不得不后退,给这颗蛋让路。 这蛋虽然有着白色的表皮,但实际上蛋壳并非是实质,而是极为精纯的掺杂在一起的灵气与功德云。 师父能听到砰咚、砰咚的心跳声,一声又是一声,沉稳有力,浑厚自然。他放了心,想找个远点的地方修炼,同时看护卢玳,谁知道一转身,就有一丝从蛋壳上延伸出来的白线,勾搭到了师父的手臂上。 “咦?怎么了?”师父停下脚步,心想难不成卢玳此时还是有意识的?谁知他话音刚落,大片的白线涌了出来,把他罩了个正着,并且一把就拽进蛋中去了。 这蛋竟然是实心的,里边也充满了灵气与功德云,师父只觉得跌进了棉花里,不受控制的就化成了原身。他正想出去,忽然一片白茫茫中伸出四支手臂,将他牢牢抱住,一个沉重的身体压在了他背脊上。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1 “下去!”就算知道是卢玳,师父也是又羞又怒,用后蹄向后蹬踹着,但不止被这胳膊抱得紧,四周的“棉花”此刻也变成了万千绳索,一丝丝一道道的将他和卢玳紧紧纠缠在了一处,哪里能够分得开? “斯虎……”一颗大脑袋压了下来,脑袋上的两根角,抵着师父的两根角。凡人抵足而眠,他俩是抵角而压。师父被他压得头不得不低头,带动着整个上身都前倾,下半身更是…… “孽徒……”师父闷哼一声,放弃了挣扎,让卢玳得了逞——其实他便是不放弃也会被得逞。 师父虽然开始的时候并不愿意,毕竟这是头一次以兽形来双修,师父就算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妖的形态,但这对他来说还是太过羞耻了些。但他俩毕竟已经做了一阵和美的道侣夫夫,于双修一事上早就有了默契,尤其此刻卢玳大量的吞噬大福地的功德云与灵气,又反哺给师父,这其中的乐趣更不是寻常双修可比。 没一会,师父就快活得神智都有些迷糊了。可他忽然一惊,睁眼看时见一个血红色的身影,立在他面前。这身影正是卢玳“化形”后的模样,只是此刻他闭着眼睛,四臂朝天,双腿盘膝。 突然,卢玳的眼睛张开,师父只觉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被吸了过去,直到卢玳把圆圆的他抱在怀中,那双方贴合的亲密感,竟然比双修更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等等,圆圆的?师父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只是内丹,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卢玳的丹田里来了。 这还不算完,师父眼前又是一阵恍惚,再睁眼看见的是一枚指甲——与他整个原形都大的一枚指甲。然后那指甲动了,师父后退都来不及就被一把抓在了手里。按理说他多少都该有点惊慌的,可是他偏偏很放松,甚至有点安逸。 接着,师父就被四只伸过来的爪子围盖住,他忍不住就躺在了这些爪子的掌心中,闭上了眼睛。 ——原来只听说过,真正灵肉合一的道侣,双修时修的不只是肉身,元婴,魂魄都会彼此交合,不想,竟然是真的…… *** 银色功德云笼罩了哲勒山大福地整整一个月,而三十天,虽然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短暂时间,但出现的是功德云,还是如此大范围的功德云,这时间就长得骇人了。 总之,该来的、能来的、想来的,都来了。这里边当然也有胆子大不要命,或者不以那些警告为意,想要蹭功德的,但是这些人发现,无论他们在什么地方,竟然半点功德云也无法纳入体内。好了,这下都死心了。 不过众人对于广岚门这个明明只有麻雀大小的宗门,心情也越发的复杂了。 有人当场就要加入广岚门,徒黎一脸诚恳的解释:“今年招收新弟子一事,非我负责。” 众人脸黑,虽然知道徒黎这是推托之词,但也不敢过分,只能问他谁负责。 “本宗执事长老,卢玳。” 哦,是他呀,都听说过。 “那卢长老现在何处?” 徒黎继续诚恳的解释:“这……功德云一下,大家都各自去修炼,确实不知。”徒黎的眼神表示:我也想去修炼,可这不是被诸位半路截了吗? 第114章 一一四血婴丹 徒黎这就是明摆的拒绝了,顿时众人都有些不忿。许多人干脆就走了,但还是有部分留下的。 “季兄,这广岚门如此无礼,你还要留下?” “刘兄,原本我们与广岚门也并无交情,甚至于,数年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宗门。如今听闻了功德云降世,这才赶来。所以说到,加入广岚门……其实我等也并无太大的诚心。以己度人,若我是广岚门的,这个时候一群人说要入我宗门,我也不会接纳。” 刘兄被说得脸上一红,虽有些气愤,但两人是好友,多少能听进去一下:“季兄所言,不无道理。这事说来说去,不过是我们想占便宜,人家自然要护着自己。”不过想开了的刘兄面上红潮更甚,这次却不是气,而是羞,“既然如此,我等不是更该离开?” 想占便宜被人驳了,自己还怒气冲冲的。这一想,更觉得脸上发烧。 “刘兄,这广岚门如今正在向上之际,正是有大福运。我等原本也想寻个宗门栖身,只是碍于修为,高不成低不就。广岚门不恰好正是大展拳脚的地方,我有意待那位卢长老现身,与他诚意相商。”之前是就想占便宜,但到这里一看,长期发展的心升起来了。 刘兄沉吟片刻,也点了点头,对着季兄正正经经行了一礼:“季兄所言甚是,多谢季兄提醒,否则我就要因为一时意气,错过这大好的机缘了。” 季兄连忙让开,不受好友这礼。 其余留下之人,大体上也和季兄有着一样的心思。这些留下来的散修境界大多在道胎和化神之间,且已经长期停滞不前。这些人去小宗门依旧得不到自己需要的资源,反而还要为小宗门奔波,得不偿失。去大宗门,大宗门当然偏向自己培养出来的弟子,他们这些修为并不是太惹眼的,一样生存艰难。 这时候,广岚门就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那些愤而离去的散修,不是比他们高的,就是比他们低的。要么自信可以有更好的去处,要么就是还没经历过太多磨砺。 他们不知道,徒黎已经将这些被拒绝之后,依旧留下的人记了下来。至少这些留下来的人,比其他人都要诚心。 *** 师父倒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神色有些模糊迷离。 等等!蔚蓝的天空?师父激动不已,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重新化为了人形,更重要的是终于重见天日了,那事也终于结束…… 他刚刚这么想,就觉得自己被翻了过来,同样是人形的卢玳压了上来。 “玳儿……我……我受不住了……”师父抬起来,推拒卢玳的手都是打着哆嗦的。他修为经此一事确实增长了许多,但身体却比上一次折腾一月要疲累得多。筋骨酸疼、皮肉发木,整个人汗津津的,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至于那不可说的地方,还是不可说吧…… 卢玳看着师父,犹豫再三,自己虽然依旧是想要得厉害,但师父这模样也实在是太可怜,于是只能叹一声,手放开了师父的腿,转而抚摸着他的脸颊:“师父,我不闹你,你睡吧。” 师父对卢玳信任无比,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放松了下来,一脸放松惬意的睡了过去。 躺在旁边,卢玳看着师父的睡脸,也看着师父无遮无拦,痕迹遍布的身体,虽说他答应了不闹,可看着看着也忍不住上手摸,直摸到师父在睡梦中也哀哀求饶,他才放开了手。又看了不知多久,卢玳才将师父抱了起来,一闪身,已经回到了他俩的茅屋中。 将师父放在地上的时候,卢玳见有物顺着师父的脚踝流下来,嘀咕了一声:“浪费了。” 他如今的精元也算是宝贝了,他俩本就是双修的,尤其师父又是妖身,就算现在是个半麒麟,卢玳的东西对他依旧是大补之物。卢玳想了想,手里多了莹润的玉石,正是在他丹田中的参杂经。 参杂经原本是鸭蛋形的一块玉石,卢玳将它在手中捏了捏,鸭蛋就变成了上窄下粗的玉柱。比了比大小,卢玳就将玉柱入了师父后边。他的动作让师父的眉头皱了皱眉,却并未苏醒。 卢玳扯过一条被子为他盖上,刚走出去,就险些和徒黎撞在一起。 “玳儿,回来了?” 卢玳有些不好的预感:“回来了。” “那执事长老,快去做事吧。”徒黎将一个卷轴交给卢玳,“这里边记名的人,你考校一番,若觉得还可以的,就留下吧。” “收纳新弟子,不该是荆岑师兄的事情吗?还有这执事长老又是怎么回事?”原本广岚门是有长老的,但是并没有特别的如执事长老这样的职位。 徒黎呵呵笑了一声,拍了拍卢玳的肩膀:“你师兄如今修炼正到了紧要关头,你难道忍心去打扰他吗?至于执事长老,也就是执事长老而已……”接着不等卢玳再说别的,徒黎已经嗖一声就没影了。 卢玳:“……”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2 *** 虽然是被硬安的,但既然确实是他的差事,卢玳倒是也不含糊,拿着名单就去找人了。 之前的季兄和刘兄此时正与一个广岚门的弟子言谈甚欢,并非是有意谄媚,虽然确实自打他俩下了决心之后,就开始刻意结交广岚门的弟子——功德云降世,虽然确实是修炼的最佳时机,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卢玳那样一“修炼”就能修炼一个多月的。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修炼时间的长短,炼化功德云的的多少也不同。虽然有人不甘心,但有老仙们在,自然会告知他们什么叫过犹不及。能吸纳部分功德云已经是大造化,若是太贪心,怕是适得其反。 甚至怕他们一时相差,除了少数人,其余人短时间内的修炼都停了。 广岚门弟子对老仙们极为尊崇,虽然有人觉得略微可惜,但没有怨愤贪婪,阳奉阴违者。所以,这些人和留下来的修士们也就自然二人的有了交集。 其实聊起来就明白,无论是广岚门的,还是留下来的修士,都是苦水里泡起来的。只是广岚门比较幸运,他们的宗门里先是出了个卢玳,后来卢玳又带来了一群老仙。这才过起了好日子,但广岚门弟子并没有太大的傲气,大多心境平和,宽以待人。 ——有种春天种下一个老仙,秋天收获了一树老仙的囧感…… 留下来的修士们原本心里仅存的那点别扭,怕被瞧不起的担忧,也就在这短短的相处中,消散一空了。 卢玳这个时候来了,在整个芸怀东洲的中下层修士中,卢玳是个传奇的存在。出身于芝麻大小的宗门,却在短短的时间内,获得了比那些大宗门中天之骄子更要伟大的成就。他的名声至少数万年中,会长盛不衰。 此时,被卢玳这么个年岁绝对要小于他们的修士挑拣,至少表面上,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不忿,想要进广岚门的修士,全都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站在卢玳的面前。 *** 除了这些意欲加入广岚门的修士外,各宗门派遣来的使者队伍,也更多,更壮大了。 瑟皑仙宗的那位跑出去玩的吕长兴吕长老当然也随着收到传讯飞剑的广岚门门人回来了,知道卢玳终于又出现的消息,这位长老很好奇的站在远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和他类似的其他宗门的使者,也都远远近近的站着。 功德祥云刚冒出来的时候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但都到现在了,要是还不明白功德祥云该是卢玳做了什么动作,那就是傻子了。高品宗门都有福地,哲勒山大福地引来了功德祥云,其他宗门自然也眼热,于是众位使者又多了个想办法问出究竟的任务。 不过,暂时没人去做领头羊。他们都在观察卢玳,观察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修士,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卢玳很干脆的,按照名单就把那有意加入广岚门的修士全叫来了。这些修士们三五一群的站着,表面上极为安静,实际上众人都传音得热闹,猜测着这位年轻的老仙,到底会用如何手段选人。 一般来讲,一个宗门的新人都是从孩子选起。带艺投师的成年人,则要归入外门,给宗门做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事,才能逐渐提升地位。不过广岚门太小,发展得却又太快了,这种普遍的规律,不太适用。 “去寻徒黎祖师爷吧。”结果卢玳站在左边第一个人面前,抬手给了他一个一块中品灵石。不过这灵石比较特别,里边封了卢玳的一丝血红的真元。 这人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卢玳这是把他收了? “是!多谢,长老!”这修士一脸喜色,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而卢玳就这么朝下开始发灵石,一个又一个,都是他做了记号的中品灵石,话也是同样的那一句。就在旁人以为,他的选人就要要将人都留下的时候,做了记号的中品灵石忽然变成了没做记号的上品灵石,卢玳的话也变了:“来我广岚,也是有缘。” “为……为何独独不纳我?!”那修士顿时脸色一变。 “你贪欲过盛,心术不正。”卢玳答得了简单明了,一边说一边把一枚做了记号的中品灵石放在下一位修士的掌中。 “竖子猖狂!”不只是头一个被拒绝接纳的,还被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自己贪,这修士顿时再也忍耐不住,发作了起来。可他只来得及抬起胳膊,突然惨叫一声,大叫两声,“你!你!” 旁人能感到的,只是这人的境界在飞速的下降,眨眼将就从化神初期,降到了道胎,又从道胎降到了金丹,突然他摇晃了一个,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面如金纸,嘴唇青黑,竟然是已经降到筑基了! 他修为跌落到筑基的同时,一头黑发快速变白,原本干净年轻的面容,也飞速的失去水分,爬上皱纹。 哗啦一声,干瘪的皮囊包裹着枯朽的骨头,摔落在地,风一吹,除了几件法宝外,这修士的残骸被吹散成了点点细砂。 在下风处的人,忍不住做出了闪躲的动作。等候着想要加入广岚门的修士,也有的默默退出了人群——广岚门太霸道了,这卢玳的是手段也太毒辣了些。 *** “卢长老,这位道友有些失控,好言相劝便是,为何出手便要人性命?” 卢玳心想:送上门来的肉,岂有好言相劝放跑的道理?不过当然不能真这么说。索性,这身亡的修士,也确实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卢玳弯腰,从尸体堆里摸出了一串每一颗都有鸽卵大小的玉珠。 旁人以为他是杀了人又要夺宝,顿时露出不满之色的人更多。 “我这人,天生对血腥气味敏感。”卢玳手托着玉珠,另外一只手在玉珠上一抹。在他周围的众修士立刻大惊,慌忙后退。只见这哪里是玉珠啊,这分明是一串血珠,且每一颗血珠里皆有一个团着身躯的小小婴孩。 “血婴丹!”看见的修士,顿时就有许多人惊呼出声,就算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看模样也知道邪乎。但奇怪的是,这串血珠,半点邪秽的感觉都没有。以至于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不是卢玳的障眼法。 串着血婴丹的丝绳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血婴丹在卢玳手中散开,继而分别飞向几位站立在人群外的修士,其中就有吕长兴。 吕长兴接过一枚血婴丹,我在手中,闭目片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越发凝重:“没错,这确实是血婴丹。” 其余接到血婴丹的修士,也相继点头。同时有人开始告诉其他人,这血婴丹的由来。魔修吞噬活人血肉精魂而修炼,按理说正道修士应该只会厌恶反感的,可偏偏也有人羡慕这种快速的修炼方式,又畏惧修魔带来的孽债缠身。 于是大概数万年前,有个正道修士,想出了血婴丹这么个极其邪门的法子。 这修士专找那些胎息不稳,或腹中胎儿注定残缺的孕妇,加以推算找出那些注定夭折的,或者上一辈做下太多孽债的,再悄悄取走她们腹中的胎儿。这些胎儿只是凡人血脉,修真者自有法子温养。 这些虽是未出生的胎儿,纯真稚嫩,但让他们夭折了才是慈悲,让他们受苦才是应当。学应当就是以这些纯粹婴孩的血肉魂魄为主料炼制而成的,因辅料多为温补养生之物,炼制手段也较奇特,从头到尾都不会让魂魄感受到丝毫痛苦,且一直保持如同在母亲腹中的胎息沉眠之状,又能与药物融为一体。 即便是将药物吞服炼化之时,胎儿的魂魄也一直是昏沉懵懂,不会感觉到有丝毫痛苦。 真炼制起来,步骤当然要更加复杂得多,又夹杂有诸多秘术,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得清楚的。不过过程虽麻烦,没有魔修直接吞噬那么痛快,血婴丹却又确实是增进修为的极品妙药。 单纯以药物效果论,血婴丹算是正道修正的丹药。但若是以炼制步骤和本质来说,这毫无疑问是邪魔外道。但却又因为擦了天道的边,找了天道的漏洞,几乎无法被正道修士查知。 若非当初那研究出血婴丹的修士,要将血婴丹给自己道侣服用,却被道侣揭破,可能现在的修士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 *** 众人看着血婴丹,再看那死去修士掉落的骸骨,已经丝毫没有刚才的同情了。一个未出生的胎儿,前世就算欠下了什么,其记忆也已经在轮回盘中被磨消得一干二净。况且轮回之中虽有报偿,但若真是桩桩件件都已经定下,那又哪里可能有挣脱了原界舒服的仙人出现? 人定胜天……当初研究出如此阴毒秘术的人大概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惜这人也算是天资过人,却把心思花在血婴丹上面,最终身死道消。 不过,就像是没人可怜如今身死的修士一样,也没人可怜当初做出这件事的人,这种人枉称为正道修士,相比之下,他们还不如一些魔修——有些魔修还不对孕妇与少子动手呢。 原本站出去的修士,也也有许多站了回来,同时有不少人都遥遥的对着卢玳行礼,以示对刚才的误解致歉。 “唉……可怜……”吕长兴看着掌中的血婴丹,五指就一合拢,突然他的之间捏住了卢玳的一根手指,“卢长老,这魂魄已经无救了,若不如此,待丹药的灵气耗尽,他们醒来……只会更加的悲惨。” “谁说无法可救的?”卢玳把吕长兴手里的血婴丹拿过来,就只是这一过手的简单动作,吕长兴明显见着那血婴丹的一片血红淡下去了很多,当血婴丹在卢玳掌心上托了一会,血色也就越来越淡。当终于变成了水一般的颜色时,血婴丹中的婴孩魂魄张开了眼睛,随着他伸了一个懒腰,血婴丹也瞬间破碎。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3 这婴孩的魂魄浮空而起,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其余人也立刻将血婴丹交回卢玳手中,合着卢玳之前就有的,眨眼间,这些孩子已经回归到轮回中去了。 第115章 一一五斯虎离家出走了 有卢玳露的这一手,后边再被他给一块上品灵石送客的,也就没有谁废话了。且那些拿了上品灵石的大多一脸忐忑,接了灵石转身就走。 “蓝琦,你要去做什么?”郭幽一把拉住蓝琦的胳膊。 “师姐,我想追上去看看。”蓝琦性子跳脱,又嫉恶如仇,虽然不知道卢玳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以血婴丹为证,又有这些人明显做贼心虚的表现,说明他们确实有问题。这种披着正道皮的家伙,早晚有一天也要走入魔道,且到时候这些人带来的危害,比纯粹的魔修还要大。 “胡闹!”他俩正在边拉拉扯扯,突然一声传音把郭幽吓了一跳:“让他去吧。”正是吕长兴传来的。 这些追出去的人,有的人是出于好奇,想继续印证一下卢玳这辨认的真假;另外就是和蓝琦一样,见不得为恶的逍遥。 吕长兴属于两种想法都有的,可是他自己动不得,见蓝琦和几个徒孙都有此意,只是郭幽制止才没能走,立刻帮蓝琦开了方便之门。 这边话刚说完,卢玳那边就起了骚动!竟然是有个修士,当场被心魔所控,入魔了! 这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那么几个走歪路子的修士,原来是彼此认识的,只是他们做贼心虚,到了广岚门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对对方的熟悉,却没想到被卢玳一个一个揪了出来。没人知道卢玳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分辨出的好坏,最糟糕的结果是卢玳知道了他们过去的某些作为。 这种猜想,让他们越想越心惊肉跳。可是又不敢走,刚才卢玳没拆穿血婴丹作证明的时候离开,是表示自己对卢玳残暴的反感。现在走?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排在前边的还好,早拿着了上品灵石早跑人。排在后边的,身处上百真正的正道修真之中,看着卢玳一块一块的灵石发下来,听着旁边人对于那些得到上品灵石之人的窃窃私语。尤其更远处还有不知多少其他宗门的修士瞩目着,尤其再看着那些追出去的修士,想象着自己一会大概也会被追出去…… 这些人能够逍遥至今,因为除了一些臭味相投者,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可一旦他们的本相被拆穿,过去的许多被掩埋的事情,就会被人掀出来了。 面对着如此的压力,当卢玳的上品灵石真的发到他们手里的时候,这修士当时就入魔了——他对于欺骗和隐瞒已经得心应手,已经再也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可他只是对着卢玳咆哮一声,卢玳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颅上! 就如同用一块砖头拍中了西瓜,红的、白的、黑的,便喷溅而出了。 骚乱刚刚出现就被平息了,或者说许多修士都愣住了。因为卢玳的表现也太干净利落了,就好像他已经早有准备,就等着一巴掌把那个修士拍死一样。 有些已经拿了中品灵石的修士,此时反而有些心中惴惴了。他们只看到了广岚门未来必定不凡,可是这卢玳的手段…… “哥,我们还是走吧。”有个女修显然是被吓着了。 “功德祥云八成因他而来,就算手段激烈,只要为人正派,那又有何妨?正好我们以后也不怕受欺辱了。”她哥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女修一听,略微有些犹豫,但大概是听哥哥话听惯了,最终还是懵懵懂懂的点了头。 *** 事办完了,卢玳就要回去见师父,谁知道还没等他抬腿,就有人走出来招呼他。 “卢长老!”吕长兴没来之前就对广岚门充满了兴趣,来了之后,和许多老仙相处,兴趣就变成了好感。数十年前魔劫的时候,吕长兴也是与魔修浴血奋战过来的,对于卢玳的手段并不以为意。他只是好奇,卢玳到底是怎么认出那些人来的? 虽然有人说,是那些人在大福地中露了马脚,卢玳是大福地之主,自然知道。吕长兴却以为不然,这些修士都是谨慎小心之人,否则不可能多少年来都没有传出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尤其广岚门小,原本的人少相对于狭小的宗门来说,反而变成了到处都是人了,想做些什么旁的事情,是极难的。而他们这些外来的修士,没有广岚门的门人陪同,连宗门范围都是出不得的。既然如此,哪里来的露马脚? 所以,卢玳的行为,就更引人深思了。 “这位……” “在下瑟皑仙宗吕长兴。” “吕兄。” “卢贤弟,不知可愿与我手谈一局?” “……”卢玳真想说不愿意,香喷喷的师父还在家里等着他呢,但这冒出来的人,明显就是为了广岚门的事才找他谈话的吧?所以也只能说,“在下棋艺不精,还请吕兄让我三子。” “好说。”吕长兴笑了笑,与卢玳谈笑着进了瑟皑仙宗的小院。 郭幽眼睛一亮,抢先一步布置好了石桌、石凳,本来这些事都是一直跟在吕长兴身边仙鹤童子负责的,童子却也被她赶走。待两人进来,她又端着灵茶灵果在边上伺候。 吕长兴在心里叹了一声,他这徒孙资质是极好的,就是心性……只盼多经些坎坷,能让她知些取舍吧。 *** 正是此时,这边师父也恢复过来了。 他如果不是疲乏至极,不会需要睡眠,但以他的体质,要恢复过来也是极快的。师父撩开被子,刚起了一半身,脸就红了个彻底。下面的异物感如此清晰,可想而知是卢玳在里边的时间太久了。也幸好他今生是妖,若是人修,体魄上可是比妖差着许多,哪里禁得住这般…… 师父赶紧裹着薄被站起来,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这房里挂着一副怪石图,师父走到这图前方,手一推,整个人就进到图中去了。他绕过怪石,后方正是一口温泉。 站在温泉边,师父眉头皱了一下。下次真的不能再如此由着玳儿的性子,都清醒了有一会了,体内的异物感竟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师父坐进了泉水里,看着水面发了一会呆,这才一脸别扭与坚定的,动作了起来——再如何不愿意,清洗还是得做的。尤其现在卢玳不在,若是等他回来再清洗,怕是……怕……咦?! 师父的脸瞬间从通红,变得青白。他的手缓缓举起来,手里边握着一根不算大的玉柱。玉柱较细的那一头,还能清楚的看见一些可疑的白色液体。从握着这玉柱的指尖开始,师父的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卢……卢玳!岂有此理!”一把将玉柱扔到一边,师父哗啦一声就从水里窜出去了。可是他站在水池边却又愣住了,脸上阵红阵白的想:我就是去找了那小混账又如何?难道还能质问他为何要塞了那种东西?就算是要这小混蛋,可是又该怎么个罚法? 将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师父犹豫片刻,出了画像,随便裹了件衣服,出门飞走了。 卢玳果然是棋艺不精,吕长兴从让他三子,已经变成让他十子了,但其实就算是让他三十子,卢玳也是赢不了的,索性两个人的兴趣都不在棋上。一边下棋,一边谈笑间,吕长兴知道了卢玳是个什么样的人(后者他自以为),卢玳也知道了这位是来做什么的了。 可是突然之间,卢玳站了起来:“吕兄,广岚门还是徒黎祖师爷当家做主,我只是个后生晚辈而已。如今晚辈暂时有了些急事,还请见谅。” “卢长老!”郭幽还是知道分寸的,卢玳和吕长兴下棋的时候,她只是老老实实的敬茶,并没有半句多言,但她没想到,卢玳就这么走了,顾不上矜持,也不顾上师祖还在旁边,郭幽匆忙唤着,可又哪里还有卢玳的身影。见此情景,国有不由得委屈的看着吕长兴,“师祖……” “卢玳已是有道侣之人,你又何必?” “师祖,如此出色的人才,难道不该为我瑟皑仙宗所用?” 吕长兴心里叹一声:就算为我瑟皑仙宗所用,也不一定就是要做上门女婿啊。更何况卢玳这人明显桀骜,他又是年少得志,更加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要让他入瑟皑仙宗,那是万万不可能了。可这话,实在是太伤女孩子自尊。尤其吕长兴是男子,有些话实在是不适合对着女徒孙说。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4 最终也只能说一声:“务必要知道分寸。”但就是这话,吕长兴知道其实也有些过了,可说轻了又不管用。 郭幽脸色难看的行礼,退下去了。 *** 师父一开始离开家,卢玳并没有在意。可是等到师父一口气飞出大福地,卢玳紧跟在后边再追,就已经有些迟了。可是他有绿豆在守,无论师父去了哪里…… “怎么?”卢玳让绿豆在自己的指尖蹦跶,可是绿豆却并不像以往那样,为卢玳指出方向,“找不到?” 上一次绿豆找不到师父,因为师父已经去世了。但是在他紧追在后的情况下,有谁能够半点痕迹未露,绿豆也没有任何感应的就害了师父?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两种可能——师父去到其他洞天了,又或者是有人给了师父什么特别的法宝。 于是出了大福地的卢玳,匆匆忙忙的又回去了。师父临走之前,应该是去见了顾帆一次。 卢玳找到顾帆的时候,对方正在喝着灵酒。 “师叔祖,我师父……” “你师父说,你有办法查知他的魂魄,我就给了他个小物件,可以将他遮蔽住。”顾帆喝了一杯,倒是丝毫也没有隐瞒,“别这么看我,我自己也没法找到那个小东西。而且你师父只是说要对你小惩大诫一番,大概三年五载也就回来了。” “我做错了何事,师父要如此罚我?”卢玳对顾帆怨气颇深,但想也知道这事是师父来请顾帆帮忙的,顿时整个人就蔫下来了。 “你都不知道你做错了何事?看来真是该罚。” “师叔祖,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顾帆本来想两手一摊说没有的,但是看卢玳的表情……委屈归委屈,还有一股邪气。顾帆心知玩笑不能开太大了。况且,师父当时找来,怒归怒,分明是羞恼更多。换言之,并非是努力做了什么偷人、打人之类的事,而是这两个道侣之间闹了什么矛盾。 “我借给你师父的法宝,名为闭魂锁。”顾帆掏出来了一粒不过米粒大小的珠子,“这珠子本来是在闭魂锁上的,用它,你虽然不能找到闭魂锁的确切位置,但大概其的方向范围还是能知道的。” 顾帆留这个后手,因为他也担心师父这一出去,用闭魂锁遮掩行踪,再出了什么意外。 “多谢师叔祖。”卢玳顿时大喜,接过珠子,接过珠子,立刻就跑了。 “卢玳又跑了?”他一走,顾帆耳边就响起了徒黎的传音。 “怎么?” “原本想给他找些事做,可谁知道这小家伙的手段还真多。”徒黎感叹,“这一跑,下回都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是渡劫期。” 徒黎语气里是明显的担忧和怜惜,卢玳天资过人,但他元婴期的小雷劫什么样,徒黎已经知道了,这要是继续让他的修为疯长,真到了渡劫期挨雷劈……那可不是黑聚流化形时候的雷劫,还能有人能帮,敢帮。 “他该是不会回来的太晚。”顾帆劝慰徒黎,“找到人就能回来了。” “希望如此。” *** 家里长辈忧心忡忡,卢玳也忧心忡忡——他按照那颗珠子的指引到了一处凡人的城镇,然后,他就找不到师父了。 这座城名沽渡,原从属于魏国,一条大河横贯城中,于是沽渡分了北城与南城。南城居住的多是富庶人家,北城则是平民为主。沽渡城也算是在哲勒山大福地的范围内,所以,现在这座城也处于到底是走,还是留的躁动中。 种田为生的农人是最简单的,肥田没长腿,他们自然是不想走,除非上头下了调民令。城市里的居民就麻烦许多了,这灵气四溢的地方,且不说那些凡俗间少有的灵果、灵药,就算只是在这里居住,普通的喝水吃饭,寿命也比寻常人长上许多。 但若沽渡不再从属于魏国……这里的许多达官贵人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可能,这些贵人一走,一些商人也就要跟着迁移,连带的,一些城市中的百姓,要么就必须下地种田养活自己,要么就只能迁走。就算留下,沽渡城也不一定还能恢复如今的繁华。 这一天,城里数得上号的人物在最有名的长锦酒楼中摆宴,商量到底怎么办。 长锦酒楼的老板如今也在座,台面上摆出来的宴席,就算是在场的众人也有许多见都未见的珍奇之物,可是今日却没人将心思放在吃上。众人要么是发呆,要么是喝着闷酒,包间里安静的仿佛没人一般。 “到底如何,诸位还是发个话吧。”一位鼠须中年打破了寂静。 “发什么话?”接茬的是个穿着打扮都如老农,正吸着旱烟的老者,“这事……不是我们能说的算的。”老者叹一声,把烟杆在饭桌上磕磕。 “其实,也不能说我们就什么事也做不了。”一个白面青年,笑呵呵的说,在座的,也就是他脸色最好,最轻松。 “哦?”这话终于让众人有反应了,全都紧盯着青年。 结果青年下面那句话,反而让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诸位要是有想要卖房卖地的,我黎木梁愿以市价收购!” 黎木梁属于打定主意不走的人,他是商人,而沽渡城的东西不愁卖。就算是随便用陶壶从河里打的水,运出去都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买。只要挺过了最初的艰难,能和新的管理者建立起交情,现在怎么赚钱,到时候还是怎么赚钱。 可是在场的并不都是像黎木梁这么干脆的人,或者说,并不都是黎木梁这样的“小”商人。这里大多数人,和魏国的上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许多人甚至就是魏国大家族的分家出身,说到底其实没人想走的,这里如今才是他们的根基,若是回去,在这里挣下的财产,必然会被本家盘剥得一干二净,他们最好的结局,也无外乎是老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农家小院里。 可是留? 不说本家传过来的命令,单说新的上层怎么可能留下他们这些外人? “啪!”一只酒杯被人扔在了地上。 “怕个球!这地界是老子血汗挣出来的!了不起……”一个壮汉站起来大喊。 “呸!”一碟子已经放冷的菜,被扔在了壮汉头上。 “你以为这要地的和我们一样是肉体凡胎?那可是神仙!放个屁都能把你震死!”如此彪悍叫骂的,乃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无论什么地方,都是少不了皮肉生意的。 “唉……” 第116章 一一六找到斯虎了 沽渡城这些人,原本也都是说句话能起风,跺跺脚能地震的。 但他们这情况是形容,碰上真的能扇风震地的,这些人就不成了。 上层的人在愁,靠着他们吃饭的人也在愁。 “黑哥,这是真要走?”某间小院子里,五个壮汉聚在一起,喝着老酒,吃着小菜。酒菜的档次比之长锦酒楼差了何止千里,但是他们正在议论的事情,却和长锦酒楼里的人并无不同。 “走。”被称黑哥的,是个黑铁塔一般的壮汉,听手下小弟一问,他干了一口酒,极为干脆的点了点头。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5 “黑哥,不至于吧?就算这地方换了个主家,但是那些神仙真的能自己来管事不成?更何况……更何况咱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鲁季,我们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 黑哥这么一说,众人干脆都笑了起来。 他们是混混,黑心的混混,每个人手上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为了钱,什么脏事烂事都干得出来。 “黑哥,我不想走,神仙又不是没见过,那一个个的不都是住在大宅里,和达官贵人有什么不同?那是不镶金的马桶都不会用的人物,哪里会纡尊降贵的管起咱们这种小人物?”鲁季听他们笑却也不以为意,“这里多好啊,人胆子小,却又都家底肥,姐儿哥儿更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一听他这么说,其余三人也渐渐不笑,看着黑哥的表情也有些希冀。 黑哥表情不变,夹了一口菜:“你们见的哪里是真的神仙?那些豪宅里住着的,也就是比村头的神汉仙姑有点道行而已。十几年的兄弟,我才说这句话,你们若不想走,我也不会勉强,我是一定要……” 黑哥话未说完,外边忽然闹腾了起来。 “仙人!仙人——!” 虽然外边乱糟糟的,喊什么的都有,但这两字显然是喊得最多的。 *** 其实沽渡城的人,就算见着飞在天上的修真者激动,原本也不至于如此激动,但是,谁让最近顶头上司要换人这种事,折腾得实在太大呢。 卢玳站在沽渡城上空,他很确定,师父就在下面这座城市里。但人一旦多了,这宝珠和法宝本体的感应就被混淆了。 他脑海中浮现的头一个找师父的方法,就是把恶的全吃光,剩下的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善人就都老实听话了,到时候卢玳就能把这些人分区分批,一点点查找,总是能够找出谁是师父的。 第二个想法是直接喊一嗓子“师父你不出来我们把他们全杀光!” 可是这两种想法刚在脑海中出现,就被卢玳自己叉掉了。 ——要那么做了,就真的一辈子都别想让师父回来了。不那么做,又要怎么办? 话说他连师父到底为什么突然跑了还不知道呢,现在真是难了。 于是卢玳就悬浮在沽渡城上空发呆,城里的人一开始还各种欢呼,各种跪拜。过了大半个时辰卢玳还在天上,城里的人就开始感到不安了。 一个时辰后,卢玳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城里就一片死寂了。 一个半时辰后,终于,城里出来个长胡子老头,踩着个深紫色的大葫芦,飘飘悠悠优哉游哉的飞上天了。这老者名清逸,乃是魏国国教上清门的一位祖师辈的高人,前两日才派来沽渡城的。顿时就有认识的人在心里欢呼,甚至还有人想着老者能把那年轻修士打出沽渡城去,他们也就无需搬家了。 其实他们哪里看得出来两人修为的高低,只觉得“老”神仙必定是比“小”神仙厉害。清逸是有苦自己知,他就是个筑基中期,而且寿元只剩下二三十年了。但这“年轻”修士……反正他是一点也看不出人家修为到底是多少的。 他那葫芦飘得优哉游哉也不是故意的,而是他的修为葫芦只有这个速度。 至于上清门……在芸怀东洲,这种和俗世混杂的宗门,都是最下层,不入品的。别说现在的广岚门,就算是曾经的广岚山门,都是上清门高山仰止的庞然大物。 所以,被派来的清逸从一开始就不是给沽渡城撑腰的,甚至都不关魏国什么事。他来的目的,是希望能够成为广岚门的外门,就算成不了挂靠在广岚门也好啊。 飞到大概是距离卢玳还有两三丈远的位置时,清逸就发现自己飞不动了,好像前边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清逸不敢再试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飞,甚至还稍微后退了一段距离。 “这位前辈……”清逸很恭敬的对着卢玳行礼。 卢玳在发呆。 “这位……前辈?”清逸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大着胆子提高了一点音量。 卢玳还在发呆。 “前辈!”清逸又更大声了一些,心里忍不住腹诽:莫不是这位前辈耳背? 卢玳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看着清逸,原本极为不耐烦的他,想把这苍蝇一巴掌拍走,可是却又灵机一动。 “你是这里的人?” “正是,在下乃是上清门……” “城里有坏人吗?” “沽渡城……”清逸有心说没坏人,我们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都是善良诚恳的好人,但是他摸不清卢玳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想稳妥。结果他这思前想后的,卢玳不耐烦了。清逸只觉得眼前一闪,卢玳人没了。还没等他重新找到人,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如雷之声,险些把他震得从天上掉下去。 “凡在此地之人、妖、鬼……魔,有冤诉冤,有仇言仇!我与你们做主!”隆隆之声传了出去,该听见的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虽然没有人亲眼所见,但他们全都很清楚的知道,卢玳现在就坐在沽渡城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那清逸暗道一声坏了,他上清门与世俗牵连甚密,沽渡城又是有大好处的地方,于是多多少少会有些“大局为重”的事情发生。说不定就有“不顾大局”的凡人,这个时候跳出来无事生非。清逸也顾不上继续巴结卢玳了,赶紧回到了上清门在此地的道场。 *** “喵喵?”一只全白的母猫朝着一只虎斑猫喵喵叫着:这是哪里来的帅喵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虎斑猫:“……” “?”白猫怔了一下,突然转身,跳下房檐,跑走了。 虎斑猫叹了一声,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短时间内见到的第七只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处渔业发达,所以猫尤其的多。不过,真没想到卢玳追来得这么快——没错,所以这只虎斑猫,就是师父喵。卢玳以为师父是人身,却没想到师父变成了喵。 卢玳竟然会做起帮人伸冤报仇的营生来了,不过,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八成是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出去找他吧?卢玳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认为,他这样做,自己就会出现呢? 师父觉得,就算是这么多年了,而且两人如今已经成为了道侣,但他这个徒弟脑袋里的想法他真的是没有最不了解,只有更不了解…… 这么一想,莫名其妙的,之前因为那玉石之事,而对卢玳一肚子怨气的师父,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生气了。至少去问问,他那么做的原因再生气? 不对!站起来的师父喵把探出去的脚掌又缩回来了,暗骂自己怎么就又要这么莫名其妙的原谅卢玳了呢?但师父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卢玳,是不是连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啊。 _(:3ゝ∠)_师父喵直接被自己发现的真相(再再次)打击得躺倒了,深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这样原谅和不原谅他,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 “你?!你们要做什么!”窄巷中,一位老妇咬牙切齿的看着堵住她去路的四个壮汉,这正是鲁季四人,本该是首领的黑哥却是不在的。 “让我猜着了,薛老婆子,也就是只有你,才会在这个时候多事!”鲁季是不想走的,其余三人也不想走,黑哥虽然无奈,但他更顾惜自己的命,知道再多劝,大概这曾经的兄弟,反而会要了他的命。于是分了东西,径自走了。 鲁季第一时间,带着人来到了薛家。这薛老太太的孙女被鲁季等人糟蹋之后,投井而死。老爷子与鲁季理论,被他与另外一人活活打死。薛老太太要去告状,衙门却不受,说她没凭没证的诬告好人,只是看她一个孤老婆子可怜,这才没上杖刑。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6 原本鲁季也要斩草除根,还是黑哥把他劝下的。可是今天传音一出,鲁季就猜到,旁的人不管,薛老太太一准会去告。想着黑哥也走了,日后这就是他的天下了,鲁季抽出抽出一把长刀来:“老婆子,来了个毛都没长齐神汉,你以为这世道就真的要变了?告诉你!老子在这!天就变不了!今天正好开门见红,就拿你来祭我的刀!” 他刀字的音还没落,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而刚才又气又惊哆哆嗦嗦站在他面前的薛老太太,忽然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地:“仙人!还请仙人为老婆子做主啊!” 鲁季要跑,可是惊恐的发现自己除了眼珠和嘴巴能动之外,身体其余的零件,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且此刻这周围除了他与同伙,还有薛老太太之外,更有许多其他的男男女女,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地位高过他的,也有地位还不如他。 “仙人!这老妇乃是个疯婆子!多年前他就……”刚想要辩解,但是没说两句,他就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了。这时候鲁季才是真的怕了,悔不该不听黑哥之言。 此刻这沽渡城的衙门前边,乱得仿佛被放进了五百只鸭子。可是随着卢玳的手指轻点,诉说冤屈辩解无辜之人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哀求和惨嚎。 “若只是取他们一条性命,他们也不过是入了轮回,即使是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今生所欠,你们也是看不到了。” 蒙冤的虽然看着仇家惨嚎心里痛快,但还是有些不解的。卢玳声音一起,立刻仔细听着。 “且审判他们是你们凡人官府的事情,我是不能将人定罪的。” 有人面上露出了嘲讽之意,暗道这仙人说得好听,原来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但再一看惨叫的仇人,顿时意识到不对,同时也暗暗愧疚自己太过得寸进尺,仙人这不是明摆着已经帮了他们吗。 “所以,我就在阵阵管理这事的人来之前,对他们略施薄惩。他们在别人身上做过什么错事,那如今就一桩桩一件件,自己体会过来。” 卢玳这么一说,众人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 那鲁季此时倒在地上,整个身子扭成了个极其奇怪的姿势,手上翘着兰花指,嗓子眼里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外加“不要!不要!”的嘶吼。这般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好笑,薛老太太一边在边上流泪,一边一叠声的咒骂着。 其他看着恶人遭报应的众人,也都和薛老太太一般,又哭又笑,又对卢玳行礼跪拜。 卢玳却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想着:师父,我做好事,又守凡人的规矩,你不高兴吗?你高兴的话就快回来吧。如果你不回来……那徒弟只好把用你不喜欢的方法,把这些人全杀光来勾搭你了。 卢玳的眼睛亮晶晶的,周围对仙人无比感激的众人,忽然都是一哆嗦。 *** 等了又等,来诉说冤屈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也出现了妖和鬼,卢玳就是来做好事的,而且他并没有所谓异类的概念,自然是桩桩件件秉公论处。对妖、鬼的处置虽然有凡人心生不满,可也只是小股,卢玳哪里会去管他们。更有来混淆视听,颠倒黑白的,但结果往往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逃跑的黑哥,刚刚跑出了城,就突然眼前一花,也被卢玳摄了回来。他一清醒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鲁季。那鲁季也刚从比珍珠还真的幻境中清醒过来,这一看见黑哥,立刻爬了过去,双手抱着黑哥的大脚,哭了一声:“哥~~~!”手指还翘着兰花指。 可他话音刚落,黑哥也惨叫着倒在了地上。鲁季还在哭着,突然就觉得身下一空,他惨叫一声,重重摔在了地面上。抬眼一看,这地方他倒是不陌生,正是沽渡城的大牢。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巴着栅栏朝外喊:“张头!张头!快放我出去!” “别喊了……在这呢……”隔壁挤满了人的监牢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原来牢头也已经被塞进大牢里了。渐渐的大脑里每个牢房都被塞得满满的,于是后边的人只能被塞进城守府的各个房间里,但明明房间里开着窗敞着门,他们却就是出不去,只能一个个的像是货物一样,挤挤挨挨的堆满了房间。 鲁季那点仅存的希望破灭,突然原本只有他一个牢房里,下饺子一样朝下掉人,躲闪不及的鲁季被砸得嗷嗷惨叫,压在了最下面。这掉下来的正是以清逸老头为首的,一干上清门的门徒,这些人想要加入广岚门的事还没说出口,就先被卢玳料理了一顿。 卢玳处理这些事极快,眼看着天色渐暗,该处理的人也都处理完了,可是师父依旧没出现。卢玳就觉得心口酸酸涩涩的极难受,然后……卢玳看到了一只虎斑猫,原本他只是视线从虎斑猫身上掠过去而已。可是,他很快就把自己掠过去的视线拉回来了。因为他竟然看不透那只猫,而那只猫在看见他之后,竟然扭头了。如果没理解错误的话,虎斑猫扭头的时候,那张猫脸的表情是羞涩? “斯虎!”卢玳嗖一下就没了影,衙门前边最后的两个人也被扔去了该去的地方,同时放出一枚传讯飞剑。大牢的禁制非元婴期的人解不开,横劈沽渡城的大河也正是从谷离看上的那座大湖里边流淌出来的,这地方正好让他接手。 众人一愣,心道神仙怎么没了?还有那“四虎”到底是何物? 可卢玳没想到,在孤独城外,竟然还隐藏着一位他曾经的故人。待一天之后,谷离与恒宇赶到,寻常百姓倒是没事,整个城守府里关押的近三千人,全都被不知名的魔修吸成了干尸! *** 师父虽然已经决定了来找卢玳,但蹲在墙头上,他又不好意思了。正犹豫着呢,就被卢玳给发现了。师父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连自己还是只猫都忘了。于是,情况就变成了一只猫腾云驾雾的在前面多面狂奔,后边追着个狂叫“斯虎!”的元婴老仙。 “斯虎!多提速(到底是)……”卢玳舔了舔嘴唇,让舌头顺一下,其实他是能追到师父的,只是看师父的模样,不想被他捉住,他既然已经先让师父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生的),那当然不能让师父更生气,“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给我个原因啊!” 师父咬牙切齿,暗自唾弃:那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吗?!于是脚底下跑得更快了,却也不想他越跑,卢玳当然也就是越追了。 一猫一人,一前一后,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而在师父和卢玳都没注意到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这黑点里,探出了一条同样不起眼的娇嫩纤细的绿色枝条。卢玳和师父在这枝条下方跑过,卢玳突然腰上一紧。 那毫不起眼的枝条,一个瞬间已经将他圈住。 “师父——!” 第117章 一一七叫你祖师爷教你 这声喊都有些变调了,前边跑着的师父感觉不对,转头一看,顿时大惊。顾不得羞窘,也想起来了自己还是只猫,匆忙化作麒麟扑了过去,前爪紧紧抓住卢玳,龙口咬在那小藤条上。可没想到,他非但没能把卢玳救下来,反而眼前一花,也被藤条拉扯着跌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而在那个洞口闭合的瞬间,一枚传讯飞剑飞了出去,却在同时也有一根玉柱飞了进去。 真让祖师爷徒黎说对了,只要卢玳一出来,十次里有九次半要出事的。 哗啦一声,卢玳和师父跌在了一大堆的树叶里。卢玳在下,师父在上。师父赶紧让开,同时变作人形:“玳儿,没事吧?” “没事。”卢玳摇摇头,同时觉得有些可惜,刚才还能暖玉温香(?)抱满怀,但一转眼,师父就又变成人了。 身下大团植物忽然消失不见,两人顿时从两根树杈中间跌落,但又被另外一根跟大的熟茶接住——原来他俩竟然是在一棵大树上。 一棵极大的树,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天,看不到地,能看到的是黑黝黝的树干,与暗绿色的树叶,还有不知道从哪飘来的白云。这树已经不只是遮天蔽日,而是顶天立地,甚至冲破了云海。 一大团树藤沙沙作响着爬了过来,亲昵的卷着卢玳的手指。 “藤?”师父见此情景,眼睛眯了起来。 “是藤。但师父,我并非做戏。石和荒龙都被此处的大妖捉去,藤破开空间的时间不长,我只能随他过来。当时我若不那般叫,你是不会与我过来的。师父,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吗?” “……”师父想说舍得,但他自己都知道这话实在违心,否则他也不会毫不犹豫的翻身扑救卢玳,更不会让一根藤上穿两只的把他们都拽过来了。师父叹了一声,刚想承认,忽然又重新板起面容,“玳儿,你在哪里学来,玩那些乱七八糟玩意的?” “啊?” “还装傻!你……”师父还在想“那种”事情到底要怎么通过言语说出来,突然就见卢玳一抬手,某个他看着极端眼熟的东西飞进了卢玳的手里,那东西的上面还有已经干涸了的白色很近,“你……你!”顿时,师父的掉出来了。 “师父,这是参杂经。”卢玳看出来是参杂经才让师父如此激动了,赶紧把它收了起来。 师父一听卢玳解释,只觉得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炸了。 眼看着师父气得已经开始发抖了,卢玳终于闹明白状况了,他赶紧把参杂经收起来。一把抱住师父,气得都快吐血了的师父自然各种挣扎。 “师父,我也是怕自己的精血浪费,这才帮你塞住。不过,现在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你放心,日后你那里……自然只有我的物件能进出。” “你……你……”如果卢玳只说了第一句话,那师父还会考虑一二,但是卢玳后边还说了几句“废话”!于是师父终于哇的吐出一口血,晕过去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7 ——有侣如玳,即便强悍如化形之妖,也是吐血没商量。 “斯虎!斯虎?!”卢玳被吓得厉害,幸好师父只是一时气急,没一会就醒过来了。 “唉……”苏醒的师父没有再如刚刚那样震怒,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卢玳的脸。 “师父,你没事吧?”卢玳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还嘣嘣的乱蹦跶着。 “没事。”师父坐起来,拍了拍卢玳的肩膀,“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就不该为了那件事跑出来,这孩子在某些事情上鬼精鬼精,却又在另外一些事情上极端的不着调。他非得在卢玳不着调的事情上,和他折腾,那结果他不吐血才怪了。 “师父,我如果有做错的地方,你一定要对我说,不要委屈自己。”卢玳把脑袋埋在师父的肩膀上,看模样倒是比师父还委屈——卢玳的那个世界里,结成伴侣的男女对于那档子事是很放得开的,魔比人也就更放得开了,卢玳虽然多少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含蓄,但他哪里知道到底含蓄到什么程度。 师父暗道:这孽徒说得容易,可是让为师如何讲得出口?他拍了拍卢玳的肩膀:“你……回去之后,先找祖师爷问问清楚吧。”说话时脸上又有点发红。 “师父不能讲?”卢玳奇怪。 “去找祖师爷。”还是这句话,同时师父的脸更红了,“让他与你说说,这双修之礼到底是怎么个礼。” “好。”卢玳顿时一脸严肃的应下了,甚至很郑重其事的与师父道歉,“师父,那我们回去寻到祖师爷之前,我就不与你行双修之礼了。之前我太鲁莽,以为双修之礼就是与你交媾,却没想到竟然并不是如此。我让你受委屈了。” 师父还是头一回如此郑重其事,尤其是还是在那事上,顿时有些怪异的囧感。但卢玳应下了不再行那事,也确实让师父放心了许多,他摸了摸卢玳的头:“此事暂且放下,左右要等你我们回到芸怀东洲了,这里到底是何处?” “藤说,这里是小青木阴巽洞天,整个洞天就是一棵树。” 一听这里是何处,师父顿时面露喜色。小青木阴巽洞天乃是木行之气汇聚之地,传说数得上号的灵草这里都能寻到,更有木精,木灵等等无数木属宝物。只是小青木阴巽洞天极难寻到出入口,只有少数仙缘丰厚之人…… 师父看了看卢玳,忍不住点了点头:确实,还有谁比卢玳的仙缘更丰厚呢?恒宇那个快飞升的,大概都要嫉妒卢玳。 “那藤与荒龙被谁捉去?” “是一位花妖,他看上了荒龙,黄龙不答应,他又误以为石是荒龙的双修道侣,于是干脆把他俩都捉去了。” 师父看着卢玳,总觉得他这徒弟说这些的时候,对那素未蒙面的花妖,有一种心有戚戚的感觉……将自己的这种错觉暂时扔掉,师父将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 “将荒龙和石都捉走的妖怪,这花妖的修为可是不低。” 石、藤的修为虽然打了折扣,可依旧强悍到。黄龙这桀骜剑灵的强悍,更是世上罕见。而且对方是将他们掳走,这可是比击伤甚至杀死,都还要难上数倍。 “无论如何,还是去见见吧,若对方不错,把荒龙嫁出去又何妨?” “嫁?” “总觉得荒龙那性子,说是嫁出去更适合。”卢玳点头。 “……”荒龙霸道桀骜,毫无女气,师父真奇怪卢玳到底是怎么对自家剑灵有那么一种印象的。 *** “果然。”徒黎捏着两枚卢玳送回来的传音飞剑,叹了一声。 “原来我多少以为你有些杞人忧天,如今看来……”顾帆也叹气,身为剑修,他比其他修士在外独自闯荡的时间都更长,危险也更多,所以对徒黎的担心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所以师父找他帮忙,他才答应得干脆,没想到他们俩就这么一块丢了,“也是我的错。” “你也不必自责。”徒黎怕顾帆就此有了心病,安慰着,“说起来原本拦着他们也是我自己的私心,但这仙缘原本也是定数,拦又怎么可能都拦得了呢?”突然徒黎又笑了,“玳儿也真是个奇人,别人都是愁没有仙缘,境界升不上去,修为也加不上去。我们却要总是愁他仙缘太多,境界升太快,修为增太多。” 顾帆顿时也笑了:“要是旁人听到我俩这番对话,不是气得吐血,就是要破口大骂了。” “不说了,还是找孩子们商量沽渡城的事去吧。” 到了谷离那里一说,谷离早准备着呢,虽然是提前了一些时日,一回想沽渡城的位置与大小,却是正合适。而且卢玳又给他们立了威,树了德,谷离乐得接手。可是刚要走,狐王那边的第一批妖官也送来了。 这一批妖官有三百多妖,其中有八十多是已经化形了的大妖精,另有两百多是没化形的。众妖里最多是狐狸,其余蛇、兔子、老虎、狼、老鼠等等的动物成精占了七成。有三成则是植物成精。 于是广岚门的小广场再次热闹了起来,且不说各种动物蹦来爬去,那一个比一个大的花盆,就够打眼的。 一看这情况,众人明白今天是去不成了。 谷离一夜没睡,几乎是挨着个的和众妖见了面,每个都说了几句话。第二天起程的时候,他带走了二十妖官,其中化形和没化形的妖各占一半,赵宏德和恒宇是必然要跟着他的,另外还有一个老仙一个金丹和一个筑基后期,三个广岚门的跟着,他们是准备在沽渡城建立外门的——用这样的人手在俗世里建立外门,其他宗门知道也不知道该是如何表情。 虽然沽渡城能拿主意的人已经都“进去”了,但是整座城的老百姓在无人管理的一天多时间里,不但没有发生任何动乱,反而邻里和睦,街坊友好。自动自发的有人去照看鳏寡孤独,去清扫街道,整理垃圾,这在过去可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可惜,谷离他们到的时候,首先发现的并不是这座城市的美好,而是城主府翻涌的死气和怨气。且看周围并没有被浸染,明显这并非是因为酷吏冤案,经年累积出来的,而就是这几天涌出来的。 幸好城主府里没事的仆役与官差都已经跑了,而百姓也都知道,那些恶人全都被关押在了城主府里,神仙安排了手段,让他们不得脱困。虽然有性子烈的想要自己去料理了仇人,但也被其他人劝下了,不让他们去给神仙找麻烦。所以,只有人自动自发的守着城主府,不让人进出,于是没人知道城主府内发生了什么,否则现在沽渡城已然打乱了。 谷离和赵宏德被留在了外边,由那位筑基期的修士照看。其余人进到城主府后,看见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干尸! “好干净的手段。”老仙取出一根线香点燃,线香冒出悠游蓝烟,只是眨眼,就散掉了。恒宇认得,这乃是一种很好用的法宝,名寻魔香,若是此处有魔气,燃烧出来的蓝烟就会缠绕上去,可是现在蓝烟散得一干二净。 “这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恒宇也皱起了眉,这么干净的手段别说那老仙没见过,他这半步仙人同样没见过。而且这些人是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被杀的,如此快速而干净的手段,实在是为所未闻。 “早知道我们昨天就该先派个人过来。”那老仙皱眉,连连叹气,“太得意了。” 确实是太得意了,但连串发生的事情,又让他们怎能不得已。结果就是一时大意,闹出了这许多的人命。虽然这些人大多死有余辜——卢玳的传音飞剑说得清楚,罪不至死的他略施薄惩就放走了,关起来的都是该死的,可是让他们死得像个人可是和现在这样死成干尸不同。更何况,动手的魔修是只把他们精血洗干净,还是连魂魄也哦度一起收走了,那可说不清楚。 这事罪在魔修,但广岚门,甚至卢玳,也要担些责任。 “必须要将那魔修找出来!”老仙咬着牙,一挥手将几具干尸收进储物袋,“恒前辈,在下需回宗门一趟,还请见谅。” “应该的,不过此事我不准备告与谷离知道,还请保密。” “在下明白。”这些事确实还是不让凡人知道的好,否则吓都要吓个好歹。 这位老仙一走,恒宇将整座城主府里的干尸都收了起来,以便日后寻找线索。将宅院彻底打扫干净之后,才让谷离进门来。只告诉谷离那些恶人都被杀了,但到底是怎么被杀的,就是一问三摇头,只说不是他这个凡人该操心的事情了。 谷离知道这里边事有不对,但也并不多管多问,转身就专心于处理沽渡城的政务去了。 当天,离去的老仙又带回来了两个老仙。但建立外门的事情,却都交给了那位金丹。三个老仙神出鬼没的,在凡人没有丝毫插觉的情况下,把沽渡城以及沽渡城的周边用篦子篦一样,过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魔修的踪迹。 其实这也是该当的,能把自己的魔气遮掩得那么干净的魔修,必定是个小心谨慎的。在明知道他们会回来的情况下,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了。 后来的两位老仙继续向外围追查了下去,原先的老仙这才回来一起帮忙外门。不过那未知的魔修,就仿佛挂在所有广岚门头上的一把刀。 ***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8 此时,师父、卢玳和藤,也终于来到了那位传说中花妖的领地。那位花妖有一个和他的身份很难联想到一块的名字——荒青,传说中本体乃是异种的黑牡丹。且他在自己的领地内建立了一座城市,那城市的名字也叫荒青。 “所以他才更觉得自己与荒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卢玳一路上向师父转述自己从藤哪里得来的消息。藤为了将卢玳拉过来,耗损颇大,就算在这小青木阴巽洞天里,想要恢复也要花上一阵时日,所以这段时间里,也只有卢玳能和他沟通了。 之前赶路的那段时间,卢玳一开始还有些好奇的想要找找这棵巨木的主干,结果他顺着脚底下宽阔犹如小路的树枝,和师父跑了足足一天,他们的视线也依旧被茂密的短枝和树叶遮蔽。卢玳这才死了心,他原来的世界也曾经有智慧树、世界树、诞生树之类的各种神神奇巨木,但对比一下,至少大小,那些树都是无法和这棵相比较的。不愧是一树一洞天,很是神奇。 “这里是荒青城的入口?”卢玳眼前的是一根向上长的树干,树干上被剥掉了一块皮,下面刻着“荒青城”三个字,可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证明这里有着一座城市的证明。 “这里自然是荒青城,只是,不受欢迎的家伙,当然不能进去!”某根原本空无一物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横坐的男子。这男子一身华丽的衣袍,艳红的底色开满了深黑的牡丹,头上用一朵黑牡丹做簪挽住秀发。别说男人,就算是女人也没几个敢如此装扮的。偏偏这样的装束又如此的适合他,傲然而尊贵。 不过,同样是傲,这黑牡丹让卢玳觉得是在孤芳自赏,比之真正傲视群芳,不,傲视天下的狐王陛下,差得不止一筹。 相比起卢玳的平静,荒青见到卢玳后,面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喜:“你这人修,快快放了荒龙自由!” 卢玳嘿嘿一笑,如凡人的地痞无赖一般,一根一根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将骨节捏出“咔咔”的响声:“想要我放了荒龙?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虽然卢玳乐的让师父为他泻火,但是有送上门来的靶子让他打,他也不会放过。 第118章 一一八木公 “大胆!”荒青怒喝一声,牡丹花香浓烈了起来。 师父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看戏。这花妖在小青木阴巽洞天待得太久了,本来修为就不如卢玳,还出言挑衅……虽然看他身上并无孽债,但他动辄抢人,就算是动了真情,也实在太过霸道,让他吃个教训也好。 “你这人修,看来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荒青冷哼一声,腕子一番,手中多了一把古琴。 “……”师父顿时僵了,有一种捂脸的冲动,说是作死,果然是作死。 “!!”卢玳的眼睛则亮了,他是知道自己的乐声这里的人赏不了,这里的乐声他也赏不得了。可是乐器都是共通的!尤其在使用了许多别种乐器之后,卢玳发现自己的最爱还是琴,因为琴音最能表达出他的情感。 这花妖不是想要夺走荒龙吗?他将这琴取走,也算是让他自尝恶果。 “原来你以琴为武器?我恰好也是个音修。”卢玳把铃铛拿出来了,可惜了他自己炼制的大鼓,头一次使用就被毁得渣都不剩了,如今得用的也就是这个铃铛了,“不如我们同时奏乐,谁会被对方的乐音干扰演奏不下去,谁就输了。我若输了,荒龙归你,这铃铛也归你。你若输了,放了荒龙和石,这把琴也归我。” 荒青看了看卢玳的铃铛,露出满意的神色,再看卢玳时,就是遮掩不住的轻蔑了:“好!我就与你打赌!” 一直都被荒青忽略了的师父,正在封闭自己的听觉,突然有细嫩的藤条绕在了他耳朵上,师父看了一眼,松开手,藤很温柔的又帮师傅在耳朵里添加了一层保障。 那边两个音修(?)已经都做好了准备,卢玳以生:“请。” 荒青回以一个轻蔑的冷哼:“自然。” 荒青身为花妖却舍弃了原本本体的修炼方式,反而在演奏上花了大功夫,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尤其卢玳那法器是个铃铛,虽然那铃铛的品级与他的青木琴相当,卢玳的修为又高过他,但是他俩赌斗的又不是谁把谁打趴下,而是谁能干扰对方的,荒青顿时越发自信。 铃铛响了一声“叮!”,古琴奏了一声“咚!” 荒青脑海中浮现的是花海繁花于黎明中逐渐盛开的景象,他所奏之琴音,也是因观此景有感而发,自编之曲。其音雍容典雅,柔美绚丽,真乃…… “咚!咚!锵!” 恍若有人在敲一口破锣,两下之后这破锣就直接被敲成了漏锣。 若是道行稍微差一点的,这一下八成就得走音。但荒青却在心里冷笑:这个人修,如此高的修为,却用了这样可笑的手段,真是落了下成,哪里配得上荒龙!兀自将心境沉入自己琴曲中,原本荒青以为这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却不想卢玳那边一连声的“砰!咚!锵!锵!”,仿若烂瓢敲破锅的声音,竟然是声声入耳,音音惊魂,全不是他以为的想屏蔽就屏蔽的。 不过这荒青看似傲慢,心境修为却是不差,半刻多钟依旧面色不变的稳稳坐着,手稳音正。 师父变作了人形,耳朵里边有藤帮忙塞住,有他自己的禁制,他也依然用手堵住——人形果然好啊,至少自己的手能碰到耳朵了。可即使层层保护,依旧有声音传进耳朵里。若是荒青的琴音倒也罢了,瞧荒青的架势,他的琴音该是不差的,可偏偏只能听到卢玳的。 虽然已经模糊失真,可那难以想象用一枚铃铛弄出来的声音,让师父只觉得是有人在他的脑袋里边,用棍子戳,用针来扎。 他已经躲得够远了,再远就危险了。师父有以头抢地的冲动,可这地方都是树木,挖了坑也埋不了自己,还是藤善解人意,伸过来更多的枝条,把师父整个脑袋都裹住了。 荒青的琴音正由缓入高,正是要表现日头完全升起,他在花海中徜徉,一阵风吹来,无数花瓣飞舞飘摇,而此时,正有一对有情人在花海中缠绵悱恻……哎?不对!哪里来的有情人?这琴曲名花潮引,从头到尾描述的都该是他观花有感啊。 这还不算,那花海竟然离他越来越远,反而心爱之人离他越来越近。原本他就是旁观两人缠绵,渐渐的,那其中一人已然变作了他自己,另一个的相貌可不正是荒龙?荒龙是剑灵,冷锋热血,凛凛然不可侵犯。荒青是草木精灵,虽修为高过没有在主人身侧的的剑灵,但每每靠近荒龙,都有利刃割身之感,现在的荒龙,却如此的温顺…… 不对!不对!花海缠绵虽美,此情此景却并非他心中所想。 荒青强自挣扎着,琴音虽然还在延续,却已经乱了。荒青也终于明白过来,这缠绵悱恻竟然是卢玳那个“咚咚锵”里边带出来的。 ——他弹奏的如此难听,怎么还能以音入景,以音入情?! 黑牡丹的心彻底乱了,他哪里知道这世上真有卢玳这么一朵奇葩。恰恰正是因为荒青精通音律,如今又与卢玳以音对阵,反而才更容易感觉到卢玳铃音中所蕴之情,以卢玳的神魂强悍程度,一旦因他所奏之音而入情,哪里还能挣脱得出来? 那琴音乱了片刻就重归和缓,但是此时的曲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雍容华美,反而变得甜美迷离,湿润荡漾。荒青的脸色也从原来苍白的清高,而渐渐变红,又过了半刻,连他自己的喘息,也加进了伴奏之中。 “铛!” “咚!” 琴动,铃响。 荒青如一滩软泥一样软倒了下去,四周牡丹的香气越发浓郁,还多了一丝让人蠢蠢欲动的怪异腥甜。他虽然对荒龙动了情,囚了枪,可一直以来都是以礼相待。他原以为自己只为情,不为欲,但如今在乐音中尝到了情欲滋味,再见到荒龙,黑牡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忍受得住了。 “我赢了。” 荒青坐起来,面色还带着淡淡的红,他也干脆,手一推,琴就自顾自飞到了卢玳面前:“虽然你故意演奏这丑怪乐音实在让人不忿,但以此等的乐音都能让我……我也是输得心服口服。还请好生善待此情,另外,荒龙可以给你,那石头却已经不在我手中了。” 那边藤窸窣动着,松开了师父的耳朵。师父重新恢复听力走到卢玳耳边时,听到的就是这段话。师父顿时心情复杂。对这性格实在不讨喜的牡丹花,油然而生了一种同情,却也不知道,他刚才从卢玳那样的“咚咚锵”里边,到底听出了什么。 *** “是谁?”卢玳接过琴,对于石被带走并无惊奇,就算荒青有地利之便,但以他的修为,也是不可能只靠一花就能抓了荒龙和石,逼走藤的。只是他很好奇,到底是谁竟然强悍到做下这一切后,都没让藤发现。 荒青犹豫着,最终一咬牙目视卢玳:“我若告诉了你们,且带你们一起去看,是否能让我以后跟着你们?” “可以。”卢玳对于自己身边多一个并不会给自己构成威胁的妖怪并无异议。 荒青面上一喜,可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就听“啪!”的一声,之前刻着“荒青城”三个字的那块木头开了一道小缝,一把枪身火红缠绕霹雳的长枪从里边直窜了出来! 脸盲狱主修真记_149 “主人!”荒龙出来就化成了人形,一脸愧疚的跪倒在地。 黑牡丹动了一下,貌似是想要过来拉扯荒龙,但看看形势,总算忍住了没动。 “回来吧。”卢玳随意,甚至是轻慢的招招手,虽然荒龙当初为了要跟着他险些自毁,但也是因为他感知到了卢玳的脾性最合他自身的属性,只要荒龙在卢玳身边,那灵体的修炼就一日千里。荒龙想以剑灵成就仙途,有了卢玳,才有了一丝希望。反过来,有没有荒龙对越来越强悍的卢玳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如果卢玳还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对于断掉的荒龙大概也就随手扔掉了,更不会之后在渡劫时,以小天劫助荒龙重塑枪体。就算是自毁也要追随他的神兵利器卢玳又不是头一回见,可比起这些东西,卢玳更常用的永远都是自己的爪子和牙齿。所以,卢玳已经改变了许多。 荒龙立刻高高兴兴的重新化为长枪,被卢玳收入掌中,又化为一根发簪,插入卢玳发间。 荒青恨的咬紧了牙,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在卢玳身边慢慢磨,总要有那么一天能磨得荒龙归了他。可是看见眼前这情况,尤其方才被引动的清热还没退下去,他终究是忍不住问一句:“要如何你才肯将他给我?” “你既然是要找个双修道侣,总该你情我愿。”卢玳奇怪的看着荒青,既然提到道侣,他眼神就不由得瞟向了师父。 荒青哼了一声,暗道一声假惺惺,又见他看向边上那头妖修,以为卢玳是催他赶紧去找石:“你既然急,那还不快让你的坐骑变出了原身,他这模样能让谁骑……啊!” 真该找个人给花妖说说,什么叫“嘴给身子惹祸”。卢玳一爪子就抓过去了,他也算是突施暗手,与荒青的距离又近。荒青丝毫防备也没有,闪躲不及之下,脑袋上的黑牡丹被卢玳一爪抓中,掉落了两片花瓣。荒青惨叫一声,捂着头连退数步,脚底下他踩过的地方,顿时露出两个血脚印来。 “你……你做甚!”荒青疼的哆嗦,怒瞪卢玳,却见师父抬手按在卢玳肩膀上,显然要不是这一按,卢玳管他知不知道石的踪迹,也要两爪子把他拍死。荒青一凛,明白过来了,虽然都是骑的,但原来这妖修竟然不是坐骑,是道侣? “这位道友,适才鲁莽,还请恕罪。”这次荒青反应过来后,认错倒是挺快,尤其他虽然疼得厉害,但想想卢玳这人修选了个妖修做道侣,还如此回护,对卢玳的观感反而好了许多。 卢玳还不想饶他,但是师父按在卢玳肩膀上的手指,用了用力,卢玳顿时觉得有几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顺着师父手指尖那根本算不得多重的力道流窜了他半个身子,弄得他又麻又痒,又舒服,若不足是在此处,下面都能硬起来,顿时不说话了。 师父指尖用力之是示意卢玳无需介意这件事,但他根本不知道卢玳老实的不说话究竟是为的什么。反正,不说话就好——虽然不久之后师父会为此后悔的…… “无碍的。”师父笑着对荒青摇了摇头,一个人修和一个妖修站在一块,将妖修认作人修的坐骑、奴仆是很自然的事情。师父并不在意,“只是,还请道友先与我们说说,这带走石的到底是哪位大妖?” 虽然荒青答应了带他们去找石,但他的举动总有些逃避和退缩的意思。 荒青沉默片刻,咬咬嘴唇:“那位确实是大妖,我们小青木阴巽洞天里的妖怪,几乎都要以为那位就是洞天神木的化身了。我刚开灵智的时候他便是那个样子了,这里任何一个妖怪开启灵智的时候,他都已经是那个样子了。” 也就是说,那是一位极其长寿和强大的草木妖精。卢玳和师父对视一眼,绕在卢玳手腕上的藤,也紧了紧。 “那你可知,他为何要捉走石?” “他帮我抓住荒龙,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为何还要去关心别的事?”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他到底是谁。”师父的手已经拿开,卢玳身上那酥麻的感觉也在他自己的依依不舍中散去,卢玳上前一步,与师父肩并着肩,问话的表情义正言辞,手却已经握住了师父的手。 荒青瞧一眼他俩交握的手,再瞧一眼卢玳头顶上的发簪,肚子里酸得厉害:“那大妖,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祖辈传下来的称呼,大家都尊他一声木公。” 没等荒青继续朝下说,卢玳手腕上就是一紧。可惜不是师父握他,而是藤将他束紧了。 *** 自卢玳头一次见到石、藤,他俩就是腾绕着石,石压着藤,恍若一体,并不分离。当他们出生说话的时候,声音是一男一女,多数人都会以为石是雄,藤是雌,可实际上,石才是女,藤却是男。 至于如此亲热的他俩,到底是伴侣,还是家人,卢玳不知道。因为对这种与自己不相干的私事,卢玳是无意窥探的。 可是当荒青说出木公来,藤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惊呼,继而就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与从没问的卢玳类似,从没有主动说什么的藤,却开始不容卢玳拒绝的,通过碰触,将一个久远的故事传递给了卢玳。 上古之时,有一座灵山,整座山都是五色神石,山上有一根通天神木,神木上绕着一条树藤。这就是石、藤、木他们三个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了灵识的,不过灵识开没开也没什么不同,总归是待在原地,若是来了其他的活物,都被木和藤吃光光。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来了两个他们吃不了的大能。藤和木分别被这两个大能收取为了妖仆,不过这两个大能也就此在五色神山上住了下来。所以,除了偶尔听从主人吩咐外,一切其实还是和过去的无数岁月差不多,至少对石和藤来说是这样的,只是木开始经常化成人的模样,经常没有主人的吩咐也跑出去。 木终于不再跑出去的时候,是因为他看见了石也化成人的模样。那是石头一次化成人,不过虽然她的本体是五色神石,她本人可不是五彩的。依旧是如凡人一般黑发黑眸,但相比起神山的本体,她人形的模样,却是娇小玲珑。 很多很多年之后,石和藤才意识到,木对藤的感觉是男女之间的爱意。但是,就算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友情、亲情,理解了什么叫孤单寂寞,却依旧不知道男女之爱到底是如何的。 也不知为何,木一见之下,一汪深情就倾注在了石的身上,当即就对石示爱。但并不了解这汹涌感情的石,反而被木吓着了,从此很少再化为人形。 木追求石,石躲起来,藤不明所以。原本他们就这么循环下去,可能终于有那么一天,石会了解木的感情,或者石被木激怒了,干脆把木一击两段。可是天地浩劫来临了,上古仙人们集万千异宝炼制混沌仙界,五色神石山与木、藤这样的天材地宝,自然也躲不了作为材料的命运。 不过他们三个的主人并没有下狠手,不但把这件事都告诉了他们,而且说好会为石留下可以寄身的石髓,对木与藤也不会斩尽杀绝。 虽然这依然算不上仁慈,但相比起一些已知的同类,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的了。他们仨自然都是答应得很好,首先石的一点石髓被取出,石将自己的神魂寄入其中,就陷入了沉眠。继而是藤,但让藤没想到的是,木竟然趁着两位主人精疲力尽之时,将两人击伤,带着他们俩跑了! 结果当然是没跑成。 那时仙人们虽然也是分地而居,但以为内都要为同一件事而努力,实际上彼此的距离并不遥远。木闹出的动静,早已被其他仙人察觉。木被捉,石与藤为求众仙饶他性命,甘愿看守仙墓,但是木终究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被生生的炼制成了如今的模样。 换句话说,小青木阴巽洞天的妖怪们想的没错,木公就是这个洞天的先天至宝本身。 第119章 一一九吞噬 面对这样的情况,就是猖狂如卢玳也有点傻眼。身为小青木阴巽洞天的本体,木公几乎就是这里的天道了。 “怎么了?”卢玳听到木公的名字后,就突然开始发呆,师父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卢玳回过神来,对师父笑了笑:几乎是天道,终究不同天道,他依旧有自己必须要遵循的规则,要找到藤,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就得从这些规则上入手。突然,卢玳跺了两下脚,抬头看着他们头顶上茂密的树叶,“木公,你在这里吧?” 木公有着如此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到来,甚至……藤破开空间,找到自己,木公也是知道的,甚至他暗地里也是出了一把力的吧?至于木公这样做的原因,看看荒青就知道了。 石的身上还有与卢玳的那份主仆契约在呢,就算石和木公两情相悦,这份契约也就让石下意识的用尽一切手段回到卢玳的身边。如果卢玳在原界有个三长两短,就算隔着两界,石更是会受到重大的创伤。所以,必须要把卢玳找来。 卢玳话音刚落,他们身后,方才师父躲避的那个地方,树枝挪开,原本该是空荡荡的地方,却走出了一个褐袍男子来。这男子的五官单独来看都是寻常,但糅合在一起,再加上他身上温雅的气质,却让人挪不开眼。浓墨重彩的黑牡丹若是站在这男子的旁边,反而会被比成个庸脂俗粉了。 “木公……”荒青打了个哆嗦,立刻恭敬行礼。 木公对着他点点头,转而看向卢玳:“这位小友,你既然知道我请你到此的来意,那你准备怎么做呢?”至于他为什么对应该是老朋友的藤视而不见,倒是也容易理解——在木公孤单一个的时候,石藤却是相伴与共,这样木公还能对藤表示“好朋友好久不见”才更是别有用心。 “不是我准备怎么做,是要看石怎么选。” 木公笑了笑,年轻人的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长者的慈爱,可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违和:“我也不瞒你们,石依旧是不愿和我在一块的。”木公的语气几乎可以说是轻快的,他看起来就好像是刚刚和心上人订婚得幸运儿,而不是百多万年来一直被拒绝的倒霉蛋,“但是现在我有能力让她与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所以,我是不会放她离开的。你也不需要担心,为了石,我自然是不会伤害你们的。可如果你不解除和她的契约,那就在小青木阴巽洞天里,一直修炼到飞升吧。” 木公说完,抬手扔了个东西给卢玳,却正是卢玳的元岐玉镯,玉镯里边的东西自然丝毫不少。而木公原本看起来有血有肉的人形,从里到外从皮肉到衣服,转眼间就都化作了一个木人。这木人上人的轮廓也渐渐消弭,最终变成一根平凡的粗壮树枝。 ***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0 木公说得霸气,走得干脆,但他却有一件事情没想到——卢玳是大福地之主! 作为洞天本体,木公自然能封闭住所有进出的通路,可这个所有,是对他自己来说的。卢玳和大福地之间的联系,却是基于原界法则的。而利用这种联系来去,乃是一条绕过了大多数规则的捷径。 所以,木公封了路,可实际上卢玳却还有路。只是这个时候,卢玳当然不会多言炫耀。 毫不知情的木公,在历经了无数岁月的痛苦孤单彷徨寂寞之后,满怀着胜券在握和就此心愿得偿的得意,回到了自己居。也是小青木阴巽洞天的顶端,这里有一座繁华热闹的巨大城市,城市的中央,更是矗立着恢弘雄伟的宫殿群落。 其实,那城市倒无所谓,可那座宫殿,对修士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对木公这种木精更没有意义。但木公就是喜欢这样,或者说,他喜欢热闹繁华的人的世界,喜爱奢侈绚丽的人的生活。 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小青木阴巽洞天里本地的妖怪,多少受了些影响,喜好奢靡,爱慕虚荣。 木公到了自己的寝宫中,与这奢华雍容的宫殿不相符合的,是寝宫的正中停着一块大石头。木公叹了一声,走了过去,可是他到了距离石头两尺远的地方,就被一层灰扑扑的光阻隔住了,再要向前不是不行,但那就要伤到石了。 “小石,这么多年过去,你为何依旧不愿给你我半点机会呢?” “若说我对你有凡人之情,那也是伙伴之情,家人之情,你却非要纠缠伴侣之情……”石停顿了一下,“若你非要与我双修,那也无妨,只是该有个期限,期限到了,你便放我离开。” 石的本质依旧是清澈直白的:我不喜欢你,又打不过你,既然如此那就跟你双修呗。就是等你腻了,快点让我走。 “你就厌恶我到如此地步?!”木公对石是一片真心,是情非欲,只觉得石后边那话,是极大地误会,也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 石却是被他给弄糊涂了:“你既然不愿双修,那为何又不放我离开?我原本是拿你当过去伙伴的,你却这样莫名其妙,那可真是让我厌恶你了。” 木公只觉得当胸被揍了一拳,因为石说的话他竟然无从反驳。 思索了半天,木公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话:“你总有一天会对我有情的。” “若说总有一天,那先让我动情的也该是藤。”石的声音忽然从女音换做了男声,灰突突的石头也仿佛成了软泥,兀自扭动着化成了人形,这人的模样却不是当年的玲珑少女,而是个以凡人来算三十上下雄壮威风的成年男子了。 石的话已经让木公心里烦闷了,他成了这小洞天多久,石藤就在一起了多久,说他俩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看到石终于化形,他心中一喜,可见了她化形的样貌,那点喜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石,你以为变成这般模样,就会让我对你敬而远之,看来你不只厌恶我,原来还如此看轻我?” “我从来没看轻你,你会这般以为,因为你从来没懂我。”石变作男子后,样貌却还在变化,下颌的胡子越来越长,越来越白,终于变作老翁模样,成了老翁他反而原来越矮越来越小,反而变成了个奶娃娃,奶娃娃长大,声音清脆甜美,这次变的却是木公熟悉的少女了,“木,我是石,就算是被称为五色神石,就算能化成人模样,我也依旧是块石头。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就是块石头。我其实是有些羡慕你有这样炽烈感情的,但我却是热不起来。” 说完,石就重新变回了石。她要说的,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若木公还不放她……那不放就不放吧。虽然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还没看看外边的世界有些可惜,但藤能去看的。而对她来说,时间在外边要流逝,在这里也要流逝,都是一样的。 木公看着石,他已经了解了她的打算。木公感觉到的是锥心刺骨的心疼与无奈,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无心的石这样的执着。如果放了藤离开,他们俩都会很好。可是,好不容易寻到的爱侣,他松不了手。 等吧,熬吧,总有一天,他们俩之中,会有一个心软,或者朽烂。 这么一想,木公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你要伴着我,岁岁年年。”木公念叨着,就在石对面的地上盘腿坐下,含情脉脉的看着石。这情景十分的诡异,但就算有谁看见,在其中一方是木公的情况下,也不敢说三道四。 但其实,这个木公也在只是木的化身之一而已。植物成精本来也与动物不同,即便化成人形,也是在植物的原形之外,多出一个人形的本体。木公的人形本体也被锁在小青木阴巽洞天这棵巨木之中不得脱出,只能用化身往来走动。 *** “真没想到,阁下竟然还是一位大福地之主。”所以,同一时间,卢玳的面前,也出现了一位木公那就不算稀奇了,“不过,我原本也对阁下身边的人也并无恶意,既然阁下不识好歹,其实我们也就都轻松了。” 没错,这个时候,卢玳已经把师父、藤,甚至黑牡丹荒青都送回芸怀东洲的哲勒山大福地去了。 木公自认对卢玳已经足够客气了,并没逼迫,以礼相待。可卢玳竟然把身边人送走,他自己却留下了了。能走不走,明摆着就是要和木公对着干。他对石有着足够的耐心,并不表示他对其他东西也有耐心。尤其是在卢玳的行为明晃晃的表明了敌意的情况下,他的耐心也就更不会剩下多少了。 卢玳对着木公一笑,他上翘的嘴唇却越咧越大,甚至于唇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下面。 “你这情况……还真是有趣。”这情景自然不会吓到木公,不过,确实是太少见了,或者说仅见,甚至于让他的怒火都因为好奇,而降低了一点点。 在他面前卢玳已经不再是人的模样,而是骏马大小的一头凶兽。但木公却又分明知道,那确实是个正道人修,不是魔修,更不是妖修。这难道是什么特别的化身?木公以游戏的心情猜测着。 其实,卢玳自己也不太了解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人是他的原形,但是如今这前世凶兽的模样,也是他的原形。不过想不明白,卢玳也就暂时放下,他只要明白现在能敞开肚皮大吃一通就好了! ——这里能吃,能无所顾忌的吃,虽然没有谁明确的告诉卢玳“能”,但是当他面对荒青,一如往常的首先产生吞噬想法的时候,却也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有另外一种声音,或者至少有另外一种感觉,告诉他“不能”。 贪婪和私欲,让卢玳隐藏起了这种不对劲,并且把师父送走了。 至于这种蛇吞象的贪婪,会不会把他撑死?卢玳识海中的巨兽舔了舔嘴唇,他的肚皮是很宽广的。至于木公会不会将他灭杀?石的存在至少在前期的时候,成为了卢玳的护身符。当木公意识到情况不对狠下决心的事情,相信那时候也已经迟了。就算有个万一,木公一开始就下了杀手,他也要能杀得了! *** 卢玳一口咬在了脚下的树干上,虽然是硬邦邦的如铁石的口感,但是吃多了看一眼就成灰的凡人,他极端怀念口中有物的充实感。 木公一怔,此刻的感觉是哭笑不得,他的本体乃是世间第一棵木,所以他就是木,并无任何其他的称呼。乃是承天地气运,根系五彩灵石而生,为万木之祖。成为小青木阴巽洞天,又经过了一番炼制,树身怕是要拿来仙器才能伤上一二。卢玳化成的这异兽虽然古怪,但又不是上古凶兽,怎可能单凭他一口牙齿…… “咔嚓!咯吱!咯吱!咯吱!咕!” 那边木公还在那想着,卢玳已经三两口嚼碎了一口木头,咽下肚子去了。卢玳凶兽状态下的身体,虽然比原先卢玳的本体小上不知多少倍,但从他跟师父交合那次,卢玳就发现,这个身体的强度却已经有了过去的八成——发现了这一点的卢玳其实那天都没尽兴,师父的身体太弱,卢玳怕用劲太大,再把师父捅坏了。 “咔嚓!”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未尽兴的郁闷,以及对师父的怜爱,卢玳这一口咬得更大了,树干上眼看着多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坑。 “孽畜敢尔!”木公怒斥,他活得太久,也强大得太久了,卢玳的行为带给他的并不是危险的预感,而是被冒犯的愤怒。 卢玳周围的枝干抖动了起来,化作一条条巨蟒,又或者一条条手臂,这场景和寻常树妖发威到也看不出太大区别,但即便是修行了千万年的树妖,其一身修为又哪里比得上木公一片嫩叶。尤其,此刻的场景看似张牙舞爪狰狞混乱,实则蕴含阵法一套阵法,名万星天煞阵。 以树叶代替繁星,有无穷变化在其中。卢玳直面此阵,瞬间就仿佛从茫茫绿树间,坠入了子夜星海中。就连周身浓郁的木属灵气,都变成了充满排斥的恶煞之气。 “阁下若是束手就擒,给了石自由,我自然还可放阁下离开。”木公的声音,仿佛从夜空中的某颗星星处传来,可若是卢玳去寻到底是哪一颗,这声音又突然变成四面八方无处不在了。 卢玳朝上看,是万千的星星,朝下看,也依旧是万千的星星。 卢玳张开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灵气被卢玳吸入了口中,开始时只是一丝丝一缕缕,看不见摸不着,但随着被卢玳吸来的灵气越来越多,灵气渐渐变得如丝如雾,又过了不知多久,灵气浓稠到如同青绿色的酒浆一般,卢玳更如同吸水的巨鲸,来者不拒。 “这小子难不成有饕餮的血脉?”万星天煞阵并非是谁教与木的,而是他天生天长中繁茂枝叶应对满天繁星自然习得。囚困击杀了不知多少上古仙人,妖兽凶灵,但从来没见过一个是卢玳这样反应的。 而且,这小洞天中一切,统归他管,他已经让灵气绕开卢玳,怎么可能又让卢玳吸回去了呢?且卢玳这吸走的不只是灵气,竟然将小洞天里的生气也吸走了。 只是这点疑惑的功夫,木公近乎于惊恐的发现,小洞天里的气运也在被吸走。三百洞天,八百福地,虽然至今没人听说过洞天也有衰亡,可实际上,洞天又哪里躲得过。只是洞天内自成小循环,又有原界修士滋养——如大天魔修罗洞天,进去的少有出来;小转轮八卦洞天,进去了能拿到法宝出来的,百中无一;至于最有名的,连凡人都知道的大幽冥轮回洞天,更是有无数魂魄散逸出的七情六欲,乃至于干脆就是以破碎的魂魄滋养自身。 木生性清高,小青木阴巽洞天里的妖灵虽然因为他的影响生性傲慢自我,但毕竟是草木所化,少有爆裂弑杀的。基本上来到这里的修士,都能满载而归。所以,师父听到这小洞天名字的时候,都喜悦不已。因为这个地方太安全,也太好得到宝贝了。 修士们喜,这小洞天就不这么喜了。漫长岁月累积下来,到了现在小青木阴巽洞天虽然还不能说是外强中干,但木公自己知道,已经差得不远了。直到石的到来,让他眼前一亮。 情自然是有的,无数岁月的执念不是作假的,可也有利。石当初算得上是割肉补天,有大功德在身,没能飞升仙界,反而把守仙墓无数年月,虽之后稍有懈怠,但到如今功德有加无减。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1 尤其石并非是时金木之石,五色神石五行兼备,却又偏土,当初木就是生在五色神石山上。他俩本就相生,若是石成为了他的道侣,小青木阴巽洞天再绵延上万万年绝无问题。 第120章 一二零谁吃谁 木想的挺好,觉得是一举两得,大家得利,却没想到先是石表示自己根本无情,接着又蹦跶出来卢玳这个奇葩来。木不对他下杀手,一方面是有卢玳想的,他怕间接伤到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卢玳冲天的气运。 ——所以说,气运这大多数人都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是卢玳最强悍的护身符。 可眼前这情况,只是灵气和生气被吞噬,木还不惧,他自信小青木阴巽洞天撑死一个卢玳的灵气与生气还是有的。可当气运也在被卢玳点点滴滴的吞噬时,木就知道自己不能存着困死他的心了。气运这东西,比寿元还要重要。气运强的寿元没了,转身就能寻到天材地宝补回来。气运弱的寿元就算还有千万年,也说不定眨眼就暴毙了。 打定了主意,木催动阵法,被困阵中的卢玳,顿时没了仿佛在餐馆里一般的悠闲。 万星天煞阵中,包围了卢玳的无数明星,突然放射出道道星辉,星辉璀璨夺目,煞是好看,但即便是卢玳也立刻停下了吞噬的动作,跳跃翻滚着躲避抵挡。他的动作看起来狼狈丑陋,实则干脆果决,没有一丝多余,遮天的星辉半点都没挨蹭到他身上。 但星辉并非错过了就消失,反而一道有一道,错过了就转各向重新朝着卢玳身上扎。于是,卢玳不但要躲头上落下的,脚下冲出的,还要和屁股后边的赛跑。跑着跑着,他猛然一个后翻,大嘴一张,把屁股后边追着的咬下了三成。又险之又险的避过各路星辉,继续逃命。 他看似轻松,实则现在嘴巴里烧灼得厉害,就如同凡人吃了最辣的辣椒一般。 卢玳咆哮一声,面目越发狰狞:够味!好吃! 木初时看卢玳疲于应付,以为拿下他也就是时间问题,但是,卢玳再一次证明了,无论什么事,放在他身上,都是没有“以为”的。卢玳闪躲的姿势虽然依旧难看狼狈,但是只见他吞吃星辉,却半点没见星辉伤他。 暗道一声不妙,木法诀又变,阵中的形势再起变化。 尾追在路带身边的星辉忽然全都消失不见,正吃得上瘾的卢玳略有些遗憾,但他知道这阵势必然再起大变,所以也不多思量别的,只是凝神静气准备着应对。 果然,从他所见范围内的四方尽头,各升起一道如同帘布的绿色光幕,光幕从远及近,想着中间,也就是卢玳所在的方向回合。 他眼睛明明看到了光幕,但若是用感知的,反而给他空无一物的感觉。不,也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不值一提,这光毫无危险。 卢玳奇怪了,但是他对自己的本能极为信任,于是就干脆站在那,等着光幕合拢,那阵势就仿佛将他囚在了笼中,但光幕还在靠近,甚至从他身上,直接穿了过去。确实……是并无任何事发生的,就是后脑勺略微有些痒,卢玳戒备满满的抬胳膊手挠了挠——他化形后可是比师父胳膊长的,能碰到自己的耳朵以及耳朵之后的区域。 他却不知道,操控此阵的木饶是见多识广也呆了,因为方才那可是万星天煞大阵的杀招!无论仙凡,一旦触之,神魂即被逼出体外,继而被射入阵中。当年他们的两位前任主人,其中一人的神魂也被摄走,若非另外一人有异宝护体,结局也未曾可知。 但就算是有异宝的那一位,对抗绿幕的时候,也是用尽了手段,哪里像是卢玳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到了如今,木才是真正的起了杀心。 *** 万星天煞大阵中,万千星斗陡然动了起来,原本星辰的光辉是亮银,此刻银色变得混沌,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灯纱。 卢玳也觉得从头到尾都是突然一重,就如同很久很久之前,犹如无数山岳压在了他的背脊上,绑在了他的四肢上。他的四蹄发抖,四臂垂下,头颅弯折,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仿佛要掉出来。一声一声的粗喘,仿佛老旧且疏于清理的风箱。 卢玳的嘴巴张开,舌头无力的耷拉在口腔外边。蓦地!他的嘴巴“咔嚓”一声用力的闭合,无可避免咬破了舌头,但除了自己的血,却还有另外的什么也被吞咽了下去。 他每吞一口,就有一颗星子的星光黯淡下去,卢玳一开始吞噬还有些艰难,但随着他的脖子恢复自由,这吞噬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在喜爱上音律之前,卢玳做事从来都是简单直接的一个字:吃! 几颗星星合成了一颗大星,大星又合成了一条星锁,绕上了卢玳的身体。木也是忌惮卢玳的那张嘴了,特意有百多条星链直冲卢玳的嘴巴去了,卢玳爪拍咬住,但他身上身上的重力未消,动作迟缓,一个不留神,还是被锁住了嘴。口不得张,余下锁链一条条一道道绕在了卢玳手腿与尾巴上,绕住了就绷紧拉住,应然是要硬生生把卢玳扯碎的架势。 卢玳一开始还能稍微挣扎,随着密密麻麻的锁链越来越多,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已经完全动不得了。又有星锁聚合在一起,变作了一把长剑,照着卢玳当头砍下。可是除了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外,这长剑连卢玳的鳞片都没伤到。 长剑绕着卢玳身体转了一圈,从他头上双角到尾巴尖上的毛,都被砍过了。若是换个妖兽,此时怕是已经化成了肉馅,可卢玳还是好好的。长剑悬在半空转了两圈,由一化二,化为了两根长长的尖钉,绕到了卢玳面门,朝着他的眼睛就戳了下去! 卢玳闭上双眼,这两根尖钉就戳在他的眼皮缝上,一点一点仔细的撬,小心的钻。瞧这情况,卢玳的性命也仿佛就在旦夕之间。 小青木阴巽洞天的巨木树心中,这树心中并非是木质,而是一团青绿色的胶状物,这些胶状物乃是木的木精精华所在,而他的本体,此刻就浸泡在这团胶状物的最中央,本体的模样与外边的化身一般无二,只是如今赤裸着,有一点如斗的绿色火焰在他眉心处燃烧。 原本男子是闭着眼睛仿佛水面,此时忽然睁开了眼,他眼睛的位置是两团如翡翠般的深绿,此时深绿的颜色越发的深了,变成了如老叶子一样的暗绿。他几次三番饶过卢玳性命,卢玳却得寸进尺,到这地步,木已经连杀掉卢玳都不愿意了,木要用星锁将他钉住,且吞噬入体内,慢慢将他同化为一部分。 如此,石的主从契约能继承过来,他自然是不会强迫石的,只是要给石自由。卢玳的那一身气运,也恰好成为小洞天的滋养。至于这般作为必定会有的孽果,此时木也顾不得了。这般的奇物,如今已经与他结下了化不开的仇怨,就算放了他去转世轮回,八成也有一日他还会回来寻仇,他这么个存在,可是比所谓的果报要让木忌惮多了,不如让他神魂尽灭! *** 此时卢玳看起来就仿佛待宰的家畜,只是苟延残喘而已。木却不知道,此刻卢玳的心情与他的状况完全不符——卢玳的心情很愉悦,且很轻松。 他因为身体行动缓慢,被星锁捆缚住。但这缓慢的原因,除了那沉重的压制,还有卢玳在分心二用。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分心,因为他发现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东西,竟然让与神魂沟通的那道窄道宽敞了许多,随着越吃越多,甚至于他在识海里无聊到数鳞片的神魂,已经能够主动接触了。 当然,那点大小,还是连伸个爪子尖都不可能的,不过,至少可以让神魂朝着这边吹气了。 吹一口……吹两口……再吹…… 原本卢玳身体中的真元就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如今这真元流转中,这血红中多了一丝古怪的晶莹。 “呼!呼!呼!” 木忽然听到了从卢玳哪里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原本不该如此的,元婴期的修士,早已闭气,哪里会发出如此粗重的声音? 就见卢玳的鼻孔中喷出团团红雾,木立刻命星锁缠绕上去,不过须臾,星锁就将卢玳缠了个密不透风,一鳞半爪都看不见了。可先是从卢玳鼻孔的位置,依旧渐渐渗出淡淡的红色,木裹了一层有一层,以至于卢玳渐渐被星锁裹成了个大球,连那两根坚持不懈意图戳进卢玳眼睛的长钉都看不到了。 红色却依旧在朝外渗着,不但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快。到后来,星锁刚缠上一层,红色就渗出来,能明显的看见银色的星锁团里,捆缚的凶兽轮廓。 木的脸色难看了起来,阵中陡然幻化出一柄长剑,这剑却并非之前的银色,而通身都是一种极清澈的绿色,这是一把看起来更像是玩物的剑。但随着它的出现,天上那些明显稀疏,却也明显更加璀璨的星星,都在瞬间黯淡了下来。 长剑一出场,便干脆利索的直刺卢玳。剑身碰触到星锁时,仿佛双方都是虚幻之物,直穿而过,击中卢玳头顶的时候,却发出一声金铁交加的撞击声,见长剑难进分毫,木干脆道一声“爆!” 长剑炸裂,因为被星锁覆盖,爆炸的威力又集中在长剑与卢玳接触的那一点上,所以从外竟看不出丝毫声势。可这威力有多大,木是清楚的,就是他自己,若挨上一下,那也是够受的。 木能透过星锁看到卢玳的状况,他看见卢玳摇晃了一下,被作为目标的额头上的那块鳞有点发黑,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呼——”呼吸的声音又来了,依旧是那么粗重,只是更拉长了些。 捆缚住卢玳的星锁,变少了,烧掉的正是那些被染红的星锁,它们被卢玳用鼻子吸走了! 又有大量星星落下,这些星星聚合成一团,化作了青绿色的火焰,就在包裹着卢玳的星锁球下方,燃烧了起来。 此火名鸿巽阴火,当初以木为主,炼制小青木阴巽洞天的时候,众仙用的就是这种火,炼制之后,有那么一点鸿巽阴火的种子留在了木的身体中,被木炼化控制,到如今从那一点火种已经发展到现在了。 此火乃是木行阴火中,最温和,也最霸道的。说它温和,因为鸿巽阴火不伤木之属,说霸道,因为只要不是木属,它就能点燃炼化。可这世上除了至纯木精之外,就连木这个世上第一木,体内除了木之外,水火土金也是有的。当初炼化他的时候,各种苦楚也就不必说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2 这鸿巽阴如果还是拿不下卢玳,那他也就只有将卢玳从小青木阴巽洞天扔出去了。 而卢玳,也终于感觉到疼痛了。 *** 鸿巽阴火一碰到卢玳,立刻由他的皮肤侵入骨肉筋脉,他体内流动的血红色真元也顷刻间都燃起了绿色的火苗,甚至于这火苗一路烧尽他的丹田,识海中去了! 卢玳原本就能将捆在他嘴上的星锁侵蚀断裂,这一下子顿时疼得他再也击中不了精神。整个星锁球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他丹田中参杂经陡然变大,将整个元婴纳入其中护住,让鸿巽阴火的侵蚀速度为之一顿,但这鸿巽阴火从前乃是拿来炼制小洞天的阴火,以现在的眼光看,算得上是仙火的一种了。参杂经不过是大福地核心的先天灵宝,于是,那玉石一般的参杂经,竟然渐渐有融化的迹象。 同一时间的芸怀东洲,哲勒山大福地的温度,突然升高了起来,整个大福地中的灵气也有些混乱。外来的修士们察觉了异样,彼此打听,却都不知道个所以然。 但老仙们,与原本的广岚门弟子,却都很安逸平静的该做什么做什么。那些焦虑的新进弟子凑过去一问,众人都答:“稍安勿躁,卢师祖/师伯/师兄大概又有奇遇了。” 已经回到了哲勒山大福地的师父,此时却有些心乱。卢玳说好了见机行事,看情况不对就回来了的,现在这明显是情况不对了,可卢玳还是连根毛都不见。 气运再如何强,也无法弥补绝对的力量差距。卢玳真要用自己单人之力,对抗一个小洞天吗?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师父也越发的心焦不已,略一犹豫,去找了恒宇。所有认识的人与妖中,大概也就只有这位半步仙人,能够帮上卢玳了吧。 卢玳也确实如师父想的那样情况不妙——烤熟的那道工序都用不上,继续这样下去,他就要被直接烧成飞灰了。 鸿巽阴火就快把下丹田中的参杂经烧化了,卢玳之前的表现就仿佛是被阴火的凶猛吓蒙了,半点也没有兴起抵抗的意思。直到阴火向上,已经摸到了识海的边缘。突然,本就已经烧着的真元大量向着某一点聚集,仿佛是为了阻拦阴火侵入识海。 但对阴火来说,这些真元构不成阻拦阴火的堤防,反而为阴火的燃烧增添了燃料。被层层真元保护的那一点,反而成了阴火最先的目标! “吼——!”捆缚住卢玳嘴巴的星锁被挣开了,但木却已经丝毫都不担忧了。 痛苦的凶兽也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两枚铁钉立刻抓紧时机戳了进去!血泪顺着凶兽的脸颊流了下来,但很快就被绿色火焰烧干。 甚至星锁球都已经被木撤开,凶兽咆哮着翻滚挣扎,痛苦的嘶吼声,使得万星天煞大阵都在颤抖。木并没有凌虐的敌人的嗜好,尤其他还记挂着卢玳的气运呢。看他如今的样子,必定是已经反抗不了,长钉又钉进去了,正好是吞噬卢玳的好时机。 木催动有他掌控的那粒火种,想将阴火收回来,第一次催动,能感觉到放出去的阴火略有触动,可是没回来。第二次催动,放出去的阴火却半点动静都没有了。木心知不对,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他眉心处那点绿色火焰突然挣脱了出去! 这火种早已他神魂融为一体,算是他的一部分了,如今却硬生生从他这里撕裂,且燃尽了与他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几乎就是让木活生生的感受剜心之痛。 却见那翻腾惨嚎的卢玳,浑身的绿色陡然一收,凶兽缓慢却坚定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眼眶里重新出现了两只如大块红宝石的眼睛,其中闪烁着充满贪欲的光芒。 木的化身突然颤抖了起来,两腿发软的倒在了地上——这总感觉他曾经有过,但是上古凶兽不是都离开了这个世界吗?就算有血脉流传,也是稀薄到极致了,怎么可能还会如此强悍呢? 那凶兽仰头发出一声愉悦的咆哮,万星天煞大阵的星斗,甚至都颤抖了起来。木的本体甚至都感到一阵晕眩,这是神魂压制的力量! 卢玳一个纵跃,巨口在虚空中一个撕扯,万星天煞大阵的星空,顿时被他扯去一个边角,无需咀嚼,直接吞进了腹内。 木指挥着星斗移位,填充缺失的部分,可是卢玳吞吃的速度比他修补的速度要快得多…… 第121章 一二一迷失心智 这世上破阵的法子千千万万,但卢玳这直接将整个大阵撕裂吞吃,绝对是整个原界的头一个了。 木的本体无法脱离树心,但从放出阴火开始,他就已经亲身上阵了,小洞天的本源之力源源不绝的被填补进阵中。 从阵外看,卢玳其实就在一处方圆不过两尺的地方,各种辗转腾挪。巨木的无数枝桠将他周围的空间填得一丝不漏,可是下一刻,就被卢玳连枝带叶的扯走。枝叶生长的速度快,卢玳吞吃的速度也快。一长一吃,不知过了多久,卢玳身周能动弹的范围,已经从两尺变成两尺一寸了,继而是二寸,三寸…… 木其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生长出新枝新叶,毕竟于他来说,抽枝散叶早已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消耗自身的修为。可如今被卢玳这版吞吃,木催生出来的枝叶,可真是把这么多年的都补回来了,甚至于早就已经富余了不知道多少了,但即便如此,大阵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了! 卢玳的嘴巴越张越大,终于,当这一次他嘴巴合拢的时候,八成星空都被他包在了口中。他嚼也不嚼,咕嘟一声吞下了肚去。这下他眼前一亮,已经重新站在了小青木阴巽洞天的树枝上,万星天煞大阵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让他吃破了! 跺了跺蹄子,血红着眼睛的卢玳仰天发出一声咆哮,他饥渴又贪欲,并且对这棵大树,充满了报复的欲望。 木终于感到害怕了,卢玳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洞,是木要将卢玳流放出去,只是流放的那头自然不是原界,而是小焚靳离火洞天,是木最厌恶的一个小洞天,他也是祸水东引,要让卢玳到那里闹腾去。 卢玳的四个蹄子都落进了洞里,可他抬手一抓,卢玳手周围的空间有些扭曲,竟然是卢玳硬生生的拽着小青木阴巽洞天本身,把自己拽了出来。 木将那洞变大,作为洞天的本体,对卢玳下达驱逐的命令。让卢玳被通道吞噬到了大腿。这次卢玳不止用自己的四条手臂抓住,还用嘴巴咬住。明明他口中什么都没有,可随着他被挤进通道,木发现自己的小部分肢体也有随着他一起被拉扯过去的危险。 那虽然是小部分,但真就这么撕扯没了,木也要伤了元气。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很是明白,咬了咬牙,干脆不等那部分肢体被撕裂,木直接将之断开了! 木壮士断腕,顿时卢玳大半个身子都陷进了通道里,他却貌似还致死记着吃,四臂看似未动,实则是动的速度太快,他正大把大把的将木舍弃的部分揽进怀里,压缩成一个黑绿色的小团,同时,他也眼看着就陷落到了胸膛,渐渐连脖子也看不到了。 只见卢玳原本已经只剩两根长角露在外边,眼看着就能将他送走,可木突觉不对,他开通的通道里不知被什么堵住,可这时候已经晚了,卢玳长角一抖,竟然就那么从通道里跃出来了。 被他垫脚的,却正是刚刚被木抛弃的那段肢体。 冲出来的卢玳这次再不是刚刚那样,站在原地大口开吃了,他的速度快到如同一道弧光,而木被他这道弧光擦到的地方,必然被掠去大块身躯。 木既憋屈又惊恐,按理说他比卢玳强悍不知多少倍,可如今的情况就如同熏肉塑的巨人挥舞着拳头去打恶犬,依旧与送菜无异。 *** 芸怀东洲的哲勒山大福地自然已经无恙,不但如此,大福地的几处灵脉聚集之处,开始散发出极为精纯的木行之气。其中灵脉汇聚最多的,当然就是广岚门的所在。 那棵产生了灵智,被卢玳靠过的梨花树,短时间内长高了三丈,长粗了一长,满树的梨花开出来的时候竟然是浅绿色,但看见的众人还来不及欣赏,梨花已经结成了果子。满树人头大小的果子,只轮廓还是梨子,看模样却哪里像是树结的果子,到仿佛是一块块上好的玉石,青碧碧的澄澈。 按理说有道行的树妖都不愿结果子的,上次梨树结果是感谢卢玳。可是这次……不结不行!要炸了! 不只是梨树,大福地中的植物,无论是否有灵性的,此刻都因这木精之气熏染着。 不是谁都像卢玳那样永远体会不到什么叫“吃饱了撑着”的。其实传递到大福地这边的,只是卢玳吞噬后,自然循环到丹田,修补养护参杂经时的少量木精之气。大福地自行吸纳之后,又散逸出来的,更是已经再一次的被稀释且掺杂如杂质了。 但这些个少量,都只是相对于一个卢玳,一个洞天,一个大福地来说的,对于大福地的生灵来说,哪怕是一星半点的也补得太多了。尤其……木精之气还有万物发生,通俗点讲就是壮阳的功效在里边。 人修还知道自我调节,但妖修,或者连灵智都没开的生灵,就没这个本事了。现在大福地可是热闹得要死。 而广岚门的修士们,每个人身上都塞满了储物道具,三五成群的出去寻宝去了! ***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3 木一直守在石旁边的那个化身,睁开了眼睛。曾经说守石一世,可是言犹在耳,他却就要自打嘴巴了。尤其若是现在放手,他与石的情,就要从此了断了。可石能干干脆脆,他的执念又怎可能放下呢? 但若不放……此时卢玳已经惊动了居住在小青木阴巽洞天的众妖,但卢玳的肠胃也不知道是怎样长的,吞噬他后就直接转化为己用了,修为一蹦三窜的朝上涨,还有他那古怪的神魂,他吼一嗓子,心境修为差点的就直接呆住了。看起来是被他们围追堵截,实际却是一个一个的送菜。 卢玳要吞吃掉整个小洞天还要用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这点时间难道还算长吗? “石,我放你走。”不甘心放走爱人,但他更畏惧毁灭…… “卢小友,还请带着石离开。”木挥手驱散那些围攻卢玳的草木妖精,现在,卢玳已经有两丈多高了,都是在小青木阴巽洞天养肥的。木也做好了被卢玳索要赔偿,出血的准备,但他石都放了,只要嗯呢个活下去,还有什么不能拿出来的? “不对……”石抓着木这化身的手,他俩身影一闪,原本立足的地方已经被卢玳一口咬中! “吼————!!!” “你到底对主人做了什么?”到了安全处,距离已经是极远的了,但卢玳嘶吼中的暴虐和狂躁,还是让周围的几个虽他们一起跑出来的花妖瑟瑟发抖。 “我都要让你们离开了,又还能做什么?” “主人已经失了神智,就算刚才那样的距离,我从他心中也只能感觉到吞噬的欲望。” “难道他是入魔了?”木一怔,但不用石回答,他自己就摇了头,“他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你到底是哪里寻来的主人,如此邪性。” “你需先让我回到芸怀东洲去,主人这模样,能让他恢复神智的也只有主母了。” 若石是人修,木还会担心石是否就此一去不返了,可石是石,石头的心肠,石头的脑袋,又冷又硬,可说出来的话也是石头,摆在那里不会转移。 *** 师父没与其他同门一般,跑出去寻宝,大福地的情况,非但没让师父放下心来,反而让他更揪心了。他干脆就到了那棵梨花树下,不停的采梨子,这棵树的梨子简直是永远也采不光,甚至还越采越大了,渐渐的果实已经有西瓜大小。 经常有树枝垂下来,擦过师父的脸颊,师父总觉得这就像是把抱着他撒娇的小孩子。 在广岚门做客的诸位十个里有八个都不想走了,那些想要并派的小门小派,现在更是望眼欲穿到近乎瞎眼了。依旧观望的,也不观望的。说风凉话的,也都闭嘴了。很明显,广岚门如今是芸怀东洲大气运所在,继续这样下去,至少这一代人里边,出几个飞升的是没问题的。 可即便是一二品的宗门,也不能打包票说是我们必定某代人里,会有人飞升的。 一天天的,广岚门里木精之气不见减少,反而越发旺盛。原本就有“修妖技术哪家强,哲勒山里找广岚”一说,只是妖怪们大多还是有些畏惧的。如今先是出了妖官,又有木精之气,前来投奔广岚门的妖修也日渐增多。 徒黎他们也是和卢玳的心思,对人、妖并不会区别对待。只要是是没害过人,身上妖气纯粹的,就都收进门来,不做奴仆只当门徒,接纳妖修反而比接纳人修干脆。 当石终于找来的时候,师父已经不是独自一人从长得越发高大粗壮得梨树上采果子了,他旁边还有两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大,肥手短腿的白胖娃娃,两个都扎着朝天揪,其实明眼的一看就都知道,这两个一个是人参,一个是茯苓。 “石!”师父见到石,顿时大喜,石没事了,那卢玳也就没事了。 “还请二主人与我前往小青木阴巽洞天一趟。”石虽然是石头心,但是她也不总是不动脑子的,他对木说话时,称呼师父是主母,当面见师父,称呼就变成二主人了。 “好。”师父一听,不用多说,就明白这必定是卢玳那里出了身边变故,刚才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主人在那洞天里……”石边与师父说着事情经过,边拿出来一个嫩树枝编的粗糙手环,这东西看起来就是凡人小孩的玩物,落在地上也是没人多瞧一眼的,实际却是木以自身的嫩枝特意炼制的来去洞天与芸怀东洲的法宝。 石掐了手诀,将这手环一扔,空中出了一个洞。石与师父飞身而入,得到消息的藤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但也只来得及看到那通道在空中合拢…… *** 师父之前是跟着过来了一趟小青木阴巽洞天的,当时只觉得这洞天里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现在他们一出来,打眼看见的就是两根鬼爪一样的枯萎枝条,远处依稀传来声声吼叫。师父立刻捂住了胸口,他与卢玳神魂相合,感应比之石还要强烈些,尤其麒麟又是瑞兽,最受不了的就是恶念,偏偏这时候卢玳那边传来的又是最纯粹的恶念。师父只觉得气血倒涌,险些一口呕吐出来。 但他想稳稳神都稳不了,只因为这恶念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以至于师父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二主人……” “无碍,我去寻他。”师父摆摆手,化作了原形,朝着卢玳的方向飞去,只是因为太过不适,他飞起来的路线有些扭扭曲曲的。 师父如此干脆大胆,也是因为上一次卢玳被封住了灵智,见到他就恢复了,算是有前例可循。虽然想着,大概又要被卢玳抓着双修不知道到何年何月多少有些窘迫,但若是能让卢玳恢复意识,怎样他也都豁出去了。不过这冲刷过来的恶念,实在是太过强烈。剧烈卢玳越来越近,师父的速度也就越来越慢,不时要停下来压抑一番。 又是一次停下来,师父却觉得自己不需要走了,因为卢玳,已经在快速的朝他的方向接近。 瞧着飞来的卢玳,竟然已经有小山般大小了,师父顿时有种腰酸背疼的感觉。 *** 卢玳看见师父就是一声吼,那吼声竟然还有高低起伏。师父从这古怪的吼声里,听得出来他很开心,但不是“卢玳和师父”的那种开心,而是“卢玳和食物”的那种开心。师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老鹰盯上的兔子。 “玳儿。”但师父还是努力想要将卢玳的神智呼唤回来,而卢玳根本没意识到师父是在叫自己,他一个飞扑将师父压倒在地上,接下来的自然也不是重逢的亲吻,而是对着他颈上吭哧一口! 血水瞬间喷涌了出来,但却并没溅得到处都是,因为被卢玳全都吸入了口中点滴不落。 ——原来,卢玳特意将鸿巽阴火引到了与识海的连接点,硬生生用阴火拓宽了那点通路,让自己的神魂硬挤了过来。他虽说是成功了,但也使得识海受到重创,吞入阴火更是把他自己神魂的本性激发出来了。 除了欲望,他已经没有任何情感和逻辑可言了。 而食欲,从来都是一个生灵最根本的欲望。 馨香浓郁的鲜血,让只知道干脆利落吃吃吃的卢玳,忽然有些不舍。或许也和这洞天里都是植物有关吧,菜吃多了,能吃着肉太不容易了,尤其还是如此可口的肉。所以卢玳没把这温顺的猎物一击毙命,他又撕扯下一块鳞皮俱全的肉,满足的咀嚼着。 “卢玳!”师父高呵一声,一道雷霆劈了卢玳个正着,他想用这雷电把卢玳劈醒。卢玳眨眨眼,然后低下头,这次没用撕扯的,而是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块肉,一点点都不愿浪费掉。虽然被劈中的地方略微有点刺痛,可这刺痛相对于美味来说完全微不足道,卢玳依旧在享受着他要享受的。 “主人!”赶来的石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别过来!”可是让石没想到的,师父竟然反而出声阻止她。 卢玳抬眼看了石一眼,他不认为石对他构成了威胁。所以没去驱赶,依旧一口一口的咬着,师父的颈项处这个时候已经露出了骨头。但这时候师父却反而找到了寻回卢玳理智的法子,其实也是他一时糊涂,神魂相通的道侣道侣,怎么可能只有他感觉得到卢玳,而卢玳感觉不到他呢? 该是卢玳的恶念太浓重与直接,把他这边的动静给遮住了。 索性从抓住了师父开示,卢玳那边虽然依旧是欲念涌动,但已经保持在了一个度上,没有太激烈的波动。师父意图一点一点的主动渗透过去,将卢玳“叫醒”,这才阻止了石。 石听了命令没有上前,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情况进一步恶化,不管师父说什么都要把他救走。现在卢玳才是她的主人,师父是二主人,保护他俩的安全才是第一的。卢玳现在虽然神志模糊,但他足够强大,并不惧危险。花上百年千年,总会好的,好了之后以他对师父的感情,倒是自然也就会找回来。 至于木,当年他将前主人击伤,险些害的主人身死之一,没被杀已经是侥幸了。他做了有灵智的小青木阴巽洞天,与掌控一界并无区别,可是木……石知道自己也是做不得一界之主的,但她知道,那小洞天中凡人皇宫一样的地方,不该是一界之主的居所。 如今这些年过来了,木求到她面前了,她帮。可这生死存亡之际,木死,那是天道必然。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4 *** 师父之前已经试过以一道元神,循着卢玳涌动的欲望逆流而上,可还没多久,元神就被冲散了。但师父却反而觉得可行,如今石来了,他一咬牙,干脆直接以神魂冲进去了。 第122章 一二二我把师父吃了 比起放进来的那一丝元神,师父神魂的境遇却是好得多了。甚至于,有的时候,师父还有一种卢玳为他敞开道路的感觉。 但他却不会以为这是卢玳恢复意识了,反而危险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沉重,而他身为半麒麟的血脉意识,更是不断拉扯着让他离开此处。所以,师父对抗的除了来自卢玳的外力,还有自身的本能。 师父只觉得自己颠颠倒倒的如同沧海中一叶小舟,还是一叶破败朽烂的小舟,总有一种下一刻不是被海潮淹没,就是自己小舟自己散架的感觉。 蓦地,周围来自卢玳翻腾欲念的压力陡然一轻,可与此同时,师父脑海中的麒麟也一声凄厉的嘶鸣,师父的神魂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已经身体一软…… 他跌倒的地面一片血红,仿佛最新鲜艳丽的血液冻结成的冰,师父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那是卢玳,他的巨大并不恐怖,让师父战栗的是从他身上传来动静。 师父原本以为方才通道里翻涌的欲念已经是深厚到恐怖了,可看着这个本源,他才意识到,那点欲念,其实已经是淡薄到可爱了。 卢玳的神魂舔着嘴巴,这里不时有碎裂的光斑飘进来,都是绿色的,深绿色的,灰绿色的,墨绿色的,可肉身一样,卢玳的神魂也不挑食。但不挑食不代表就不喜欢美食,或者不想换个口味。 这时候有个小东西自己送过来了,卢玳很高兴的给他敞开了通路,比起无数碎片,当然是完整的口感更好。 他低下头,伸出舌头从师父的角尖一直舔到尾梢,但舌头从师父师父身上离开的时候,能看见他的舌面上有这点点的银色闪烁。那可不是唾液,那是卢玳舌头上的倒钩从师父身上刮下来的神魂,而卢玳对他尝到的滋味,很满意。 对于被舔的师父来说,他当然一点都不舒服,撕裂神魂的酷刑让他疼到无法克制的发出悲鸣。但他还是倒在地上,一动没动。 卢玳并没为此表现出惊奇,满意于味道的他,下一刻做的,就是一口将师父囫囵吞进了嘴里。这样的美味,他要一点一点的咀嚼。 师父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俗世看到的,凡人小孩子吃的糖人,被舔掉了一层糖。只是卢玳大概没有那个闲心,一点一点的舔到没有吧?若是将他囫囵吞了,反而正好合了师父的意思。 他知道,卢玳的意识不是轻易能唤回来的了。可能这次自己做不到,卢玳就永远都是会是这个充满贪欲的凶兽了,因为师父不认为现在的卢玳还会任由那条通道敞开着,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师父安静的被卢玳的舌头卷走,并没有丝毫的反抗。 师父将意念集中于一点,集中于他与卢玳的过往,集中于所有他能回忆得起来的,与卢玳的大事小情。 被切割断裂开的神魂,其痛苦是将肉身割裂的两倍,若是割裂为四段,就是四倍,以此类推,六段就是六倍……只要神魂没有被完全的吞噬淹没,痛苦就会永远无限的累加下去,神魂中的意志,往往不是被外力摧磨掉,而是因为痛苦而自我毁灭的。 可是师父不但没有因为这些痛苦而分神,反而依旧一点点,一遍遍的让过去的美好流淌在他的意识中。他的神魂已经被卢玳咀嚼得破碎,但是每一片每一点反而都亮了起来,以至于卢玳的牙齿和舌头看起来都是亮灿灿的。 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从师父进来,不,从外边,卢玳扑倒师父的时候,这个黑点就开始蹦跳,但是他太小了,小到对卢玳来说就是一粒尘埃,别说是塞牙缝,就算是迷眼都做不到的尘埃。所以,无论他有多大的动作,卢玳也不会给他任何的反应。 突然那个黑点不动了,他开始膨胀,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可他还是太小了,只是被卢玳的鼻息掠过,就差点散掉。可他还是努力的把把自己挤进了卢玳的嘴巴里。 *** 卢玳舔了舔嘴唇,对于送进来被他吃的东西略微表示了一点不理解。而且这个送进来的是个没味道的,也没有污染他嘴巴里的美味,所以他并不嫌弃这个食物。 可是,卢玳咀嚼的动作忽然停下来了,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不,是非常不对劲…… 正啃食着师父身体的卢玳停下了动作,他抬起胳膊摸摸自己的眼睛,有液体从里边流出来,如果没错的话,很多生灵管这种液体叫做眼泪。可是这种液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神魂也停下了动作,他觉得自己很难受,肚子发胀。这难道就是吃饱了的感觉吗?总是觉得自己饥饿的卢玳,觉得饿着比饱了好受。 “玳儿……”这是谁的声音? “玳儿?”这种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 “玳儿!”叫得我心烦!我要吃了你!我…… “我要……撑不住了……” 吃的开心的卢玳不开心了,无论神魂还是外边的本体都一脸呆滞的僵住不动。 这时候的石想要动手的,因为师父那状况,再不动手那就不需要动手了。可是卢玳先是流眼泪,接着呆住了,明显状况也不对劲,石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动。 卢玳就这么呆了大概两个时辰,忽然将头仰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声。即便是石在这笑声中也有种摇摇欲坠之感,只觉得自己若是稍微弱些,八成本体都会震得裂开了。她都如此,其余小青木阴巽洞天的本土妖精自然只有更加不堪。 不过,他们却并非被震碎了本体,而是陡然发狂,若是附近有其他生灵,那就扑上去一阵撕咬,到不像是草木的精灵,反而如同发疯的野兽。若是附近谁也没有,他们竟然就朝着自己开咬,硬生生的自己把自己吃下肚去。 *** 卢玳是不知道这些的,他知道的是——我把师父吃了,从血肉到神魂,全都被嚼得碎碎的,一点都没浪费…… “呜呜呜呜……”卢玳伤心过,难受过,但他第一次痛苦到嚎啕。 他的口中吐出来了一个银色的光球,这就是师父的神魂,虽然卢玳在完全吞噬掉师父的神魂之前清醒过来,但是…… 光球落进了师父的身体里。此刻师父的本体整个脖子都被他肯的露了骨头,背脊上的肉也几乎没有了,透过白森森的肋骨,能看见里边跳动缓慢的心脏。 师父的伤太重了,这么下去他必死无疑,而且这次他若是死了,刚刚被卢玳小心粘补好的满是裂缝的虚弱神魂,需要漫长的时间弥合伤痕,他绝对是撑不过轮回的。 卢玳抬头,看了看周围被他破坏得衰朽的枝叶,有了决定。卢玳的身体陡然变得更加巨大,然后他低下头,小心的用舌头裹住师父,将他拖进自己的口腔里。 “主人!”石能感觉到卢玳的伤感,以为他已经恢复了神智,刚放心就看卢玳把师父吞了。 卢玳却看都没看石,一头扎进了树丛中。他的身体庞大了,速度也变得更快了,且一路上在不停下来吞吃什么,任何阻挡他的都会被摧毁折断。 “石,这是怎么回事?”木的化身跳了出来,他是被吓坏了,连化身都是卢玳走了才敢出来。尤其,卢玳这表现明显的不是“此间事了,回归原界”的架势啊。 “你……你快割一块青木之精出来,给我主人!” “啊?” “我主母的肉身受了极重的伤,他是要找木精去疗伤,你不交出来,主人也会自己去拿的。” “……”其实刚刚发生了什么,木都看见了,石这一提点,他也明白了,“必须要我的木精?”这也不能说是木吝啬,那些木精是他自己一点点积累出来的,就如其他修士的心头血一般。稍微用出去一点,都要元气大伤的。更不用手,他现在本来就被卢玳摧折得够呛。 “不要与我说,你去与我主人说吧。”石撂下最后一句话,已经紧跟着追卢玳去了。 木看着石消失的方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石从来都对他亲近不起来了。因为他太像人了,尤其是人的臭毛病,有了一箩筐。石虽然也渐渐明了了人的感情,但她本质上还是石,他们不一样。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5 叹了一声,木反而轻松了,放下了。 *** 就如石所猜测的,卢玳这一跑正是奔着木精去的,其实他并不知道青木之精的存在,但他知道木主生发,那挖空了树干,里边必然有好东西。突然,他停住了,因为前边悬浮着一大块青绿色的胶状物,而木的化身就在边上。 “还请卢贤弟稍安勿躁,这块青木之精,送与贤弟,还请贤弟快快救治夫人吧。之前种种,乃是我一时贪婪所致,待夫人伤好,任由贤弟处置。”木很诚心的对卢玳道了歉,没必要多说什么,确实是他贪婪过度,如今他最对不起,其实的是小青木阴巽洞天的无数生灵。 至于他称呼卢玳为弟,实在是他道歉归道歉,但以他的年龄若称卢玳为兄,实在是太不知耻了一些。 卢玳低头在那块青木之精上嗅了嗅,也没多废话,当即就用舌头卷着师父放进了青木之精里。师父既无声想,也没动静,看上去和尸首也差不了多少了。 师父坠进木精中,悬浮在中间,卢玳化为人形,站在距离木精极近,却有一点都不会蹭到的位置,紧紧地盯着师父。他看着师父的眼神是近乎呆滞的,半点神采都没有。但就是这呆滞的眼神,如果有谁多看他两眼,必定会觉得通体深寒,甚至胆小些的,会以为与自己对视的并非活人,而是恶鬼。 木看了他两眼,虽然不至于被吓着,但也不愿再看到那种眼神了。这是石也来了,木看着石,突然想,若是石出了什么好歹,他会不会如同卢玳一样?又想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攀比的,或者这种念头,本来就不该有吧。 青木之精开始发挥效力,能明显的看到随着一丝丝皮肉的生长,沉睡的麒麟正在渐渐恢复完整。卢玳的神色因此变得温柔了下来,师父的命保住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就都只是时间问题了。 “你们可知道,这原界里,有什么天才地宝,可温养神魂?” 木的手一摆,掌心中多了一朵墨色的莲花,整个洞天就是他自己,依洞天而生的,无论何物都是随叫随到。青木之精他都拿出来了,这朵水漪墨莲再珍贵还能珍贵到哪里去,“直接放入识海中,自会包裹住神魂,仔细温养。另外,青木之精也对温养神魂有奇效。” “多谢。”卢玳恭恭敬敬却又明显木呆呆的向对方道谢。 “不,不用谢。”不久前还斗死斗活呢,木现在却竟然就因为卢玳的这声谢,而觉得脸面上发热。 卢玳一抬手,墨莲浸入木精中,缓缓下坠消失在师父的头颅附近。如今倒是也还有个好处,就是师父的识海对卢玳来说完全就是不设防的。他能清楚的见到墨莲果然在那破碎的识海中扎下根来,银色的圆球飘飘忽忽的落在了墨莲,被莲蓬轻轻的托着。银球弹跳两下,立得稳了,于是莲花瓣一瓣一瓣的合拢,方才还是盛开的,如今却化作了一个花苞。 “还有呢?”卢玳看着花苞愣了回神,眼睛里又见了泪。 “温养神魂的天材地宝虽然不少,但也并非是能够一起使用的。无论多重的伤势,以水漪墨莲温养上数百年……”木还想劝劝卢玳,但是他一看卢玳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略微沉吟,木递了块玉简过去,“得用的宝物,都记在这上面了。” “多谢。” 又是一句道谢,木摇了摇头,刚要说话,陡然发现自己的气运竟然回升了?虽然升得极少,但至少不是只减不升了。木顿时有一种可笑之感,他笑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卢玳收了玉简,只是弹指间,就将里边的内容看得清楚明白。他将玉简收下,就不再看别处,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师父,盯着师父识海中的墨莲花苞。不知过了多久,墨莲花苞里突然散逸出一阵黑烟,这黑烟聚拢在一起,化成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呵……”卢玳竟然笑了,极为愉悦欣喜的笑。 一直关注着他的石和木都愣了,继而就见一个小黑点从师父眉心处跳出来,在木精中游了半天,最终蹦到了卢玳早就已经抬起的指尖上。 卢玳爱怜的拍拍这小黑点,弹指间,他已经化为了巨大的凶兽,芝麻粒也就更看不见了,却并没有被卢玳收走,而是让他在自己的鬃毛里躲着,卢玳用两只手笼住师父,捧在心口。其实现在师父的肉身早已经完好无损了,只是他神魂重创,并未醒来。 “我要走了。” “且慢!”木突然叫住了卢玳,他拿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还有一个用叶子扎起了口的袋子,这盒子有木头纹理,但看起来材质却像是玉石的,那叶袋子却也是不凡,有着一股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勃勃生气,“此盒中装了一些木精,贤弟可备不时之需。袋子里那是两株树苗,卢贤弟乃是大福地之主,如此也好互通有无。” 这却是木早备下的,而并非是发现气运增长临时起意的。他也是从原先的魔障里退出来了,青木之精送了一次,再送也就干脆了。至于树苗,倒确实是夹带着他的私心,他不想就这么和石断了。这树苗是他新近催生出来的,实际上也是他的化身,只是和旁的化身不同,看着石两棵树罢了。有了这两颗树苗,对方能过来,那他也好去看望石。 卢玳点点头,盒子飘进了他嘴里,却示意石拿着袋子:“石,你先回芸怀东洲吧。” “主人?” “师父稍好些,我会回去的。”不等石再多说什么,卢玳另外两条手臂子在半空中一抓一扯,硬生生扯开一道裂缝,跨进去了。 石原本要追上去,但终归是选择了听从命令…… *** 石回到哲勒山大福地,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与了徒黎。徒黎叹息一声,这事对师父而言自然是大大大劫难,但是对卢玳来说,如此惨痛的教训,却并不一定是祸——当然,前提是师父真被救回来。 除此之外,徒黎又说可以将树苗种在广岚门那棵梨树的旁边。 话说,梨树结的果子,不再是越变越大,反而越变越小,如今只有龙眼大小了。而且这棵梨树结的果子,如今被叫做玉梨,也算是知名的灵果了。 不过,随着木气渐渐减少,世人都以为这梨树的果子怕是不会再结了,却玉梨依旧年年结果。谁都不知道,这乃是玉梨旁边,两棵不起眼树苗的原因。 昶明山大福地(最终卷) 第123章 一二三回家 一头虎头蛇身的妖兽,惨叫着被扔到了山岩上。 这妖兽早已经伤痕累累,被这一摔,彻底没有了原本的霸道狰狞。一张虎脸拧巴出来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发出的叫声竟然如同撒娇的猫儿一样。 将它摔出去的那一个竟然也真的没在下杀手,只是回到被妖兽看守着的湖中沙洲上,取走了沙洲正中一棵果树上七枚看似与海棠果无异的果实,可果实一离开树,这繁茂的大树当即就开始枯萎,眨眼间就化作了一滩碧青的泉水。 妖兽发出的叫声更加可怜,但也只敢是盘曲在外围,并不敢靠近。那夺了宝的,已经撕开裂缝看起来是要离开了。可对方临走之前,忽然胳膊一甩。妖兽一直将对方注意得清楚,这一下立刻高高昂起头,将甩出来的东西,也即是其中一枚果实吞进了嘴里。 原本这棵端明果树它守护了万年,七枚果子都该是它的。可对方揍它一顿,又拿走了六枚果子,这妖兽反而充满了感激,甚至有了认其为主的意思。但等它吞掉了果子,那厉害的家伙却已经没了踪影了。 *** 不用说,这位强盗就是一直保持着凶兽形态的卢玳。 他离开小青木阴巽洞天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撕裂空间的对面是哪里。毕竟,他只去过寥寥两三个洞天,对其它地方都很陌生。不过无所谓的,因为师父就在他身边,而每个洞天都至少有二三样可滋养神魂的天材地宝,都能算是他的去处。 卢玳这次出现的地方,乃是个凡人的镇子上方,他一冒出来几乎就遮住了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威势惊人。按理说正常百姓看见了都要吓得惊慌失措的。可是这镇子里的凡人百姓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卢玳瞧了瞧他们,一头扎进了距离镇子不远的大湖里。 此地山清水秀,气候湿润温暖,那镇子也本该人口繁盛热闹,但结果镇子破败,凡人百姓也大多衣衫褴褛。乃是因为边上的湖里几十年前,来了条成了精怪的大鲶鱼,这鲶鱼每到月圆之夜就要生吞活人,或健壮的青年男女各要一个,男女孩童各要一个。若是不舍的健壮男女,可以三个老人换一个,但孩童是必要的。 镇子里的人们自然也是反抗过,这里的天官虽然修为不高,但原也是个不错的人,却没想到被这鲶鱼一口就吞了。其余人想要逃,镇子周围已经被鲶鱼用妖法封住。但凡逃走的人,无论走的是陆路水路,第二天他们的人头必然会被挂在镇北门的城墙楼上。一次两次,十几次都是如此,就没人再试图逃跑而来。 几十年下来,这里的人已经被摧折得狠了,所以见到卢玳,才会毫无反应。他们日日年年过的就是待宰牲畜一般的日子。就算再来一个妖精,也不过是把被宰杀的时间提前了而已,倒是早早的脱离苦海了。 过了大概半刻的功夫,一股极为好闻的让人精神一振的甜腥味从北门飘了过来。镇子里的百姓已经都麻木了,又隔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个饿得不行的干瘦汉子摇摇晃晃顺着香气,朝着北门走去。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6 当他看到发出香味的东西,顿时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发了疯的朝镇子里跑了回去。 “黑……黑……黑大王死了!黑大王死了!!!”汉子的声音嘶哑着难听,手舞足蹈的见人就嚷嚷。 但瞧见他的人多是麻木的——这些年,疯了的人还少吗?这个月送去给妖怪吃的大概就是他了。 果然稍后就有人上前,将这汉子捆绑了起来。 “你们信我!信我!黑大王真的死了!”这汉子急得嗷嗷叫,但捆绑他的人眼神麻木混沌,眼珠子直愣愣的连转都少转,在他们看来这忽然活泼起来的汉子可不就是个犯了疯病的异类吗。 但没多久,喊着“黑大王死了!”的人,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活到现在的人,要么是懦弱的不敢结束自己的生命,要么是从出生起黑大王就高高早上于是认为人就该这样活着,但也有极少的人乃是对生还是有那么一丝渴望的。开始有人相信,这些呼喊着的人并不是疯子了。 于是他们也去看了,怀着恐惧和期待,于是他们看到了巨大的如山岳一般的大鲶鱼,横躺在湖岸边上,它的把湖岸的地面都染红了,但偏偏湖水还是那么澄澈干净。 眼泪立刻涌出来了,黑大王死了,他们能活了!他们的爹娘子女能活了! 来看的人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却又欢喜异常。 接着就是恨!这妖精吞了多少的人命啊!哪家没有亲朋好友骨肉亲人被它一口吞了的! 第一个人红着眼睛,喉咙里发出惨烈的嘶叫扑到了黑大王伤痕累累的尸体上,用指甲抓,用嘴咬,生吞它的血,活吃它的肉!更多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喊生,扑到了黑大王的尸体上。 这并非那些修士吞吃妖兽增长法力,这些人只是用这样的行为来发泄自己的仇恨。最终,整个镇子的人都来了,所有的人都扑了上去,去咬去啃! 一天一夜,黑大王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一月之后,湖边立起了一座小庙,庙里供奉的不是慈眉善目或俊秀美丽的仙人,而是一头凶煞的恶兽。 *** 卢玳从没想过自己也有食不下咽的一天,但是……他现在确实什么都吃不下,无论什么善恶。 在水中,卢玳放开一直紧贴在胸膛前两条手臂,师父裹在一个气泡中,漂浮到了卢玳的面前。师父的身体侧着,后蹄和前爪拢在一起,颈项朝下弯着,面容安详。 “师父……”卢玳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蹭着师父的背脊。识海中的墨莲花苞依旧紧紧的闭着,只是现在墨莲下面多了一池银色的水,有几点闪光绕着花苞旋转飞舞。那银色的水乃是一种妖兽的血,妖兽名堀冥,形如狐狸,只是额头长角,专食神魂。它的鲜血相传有修补神魂之效。 几点闪光是卢玳这些年用陆陆续续弄到的天材地宝炼制出来的法宝,这些法宝外形都是一颗颗珠子,实际没有一颗相同的,但绝对都是温养神魂的上品法宝。 卢玳抬起头来,他决定回家了。虽然木给他的玉简上,还有大半的天材地宝没有找到,但是卢玳终于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东西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天材地宝,师父吸收不进去,也没用。 而……比起在外边到处奔波,师父一定更喜欢在家里和家人待在一起。不过,再在这里过上一段只有他和师父的岁月吧…… 随着黑大王的死去,镇子逐渐恢复了升级,且这湖里开始生长一种水草,此草颜色乳白,形如鹿角,于是名为鹿角草,此草味道干爽清甜且有一股幽香。先是只有穷苦渔人采来果腹,但不久就被发现此草明目轻身,祛病延寿,于是改名龙角草。这湖也更名为潜龙湖。 后来被修士发现这乃是一种灵草,但前来的修士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到这湖两尺之内。 又听闻了湖中有仙兽的传闻,此地的修士曾经大动干戈一番,但别说执将水中仙兽逼出捉住,就算是元婴期的老仙也同样给隔绝在两尺之外。至于修为更高的修士,也有来看的,但多是看一眼就离开,且约束子弟不可来此的,但到底为何不可,却少有人言。 一晃过了近百年,突然有一天,水中有巨兽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再无踪迹。从此,潜龙湖再无隔绝。龙角草生长了三百年,也渐渐没了踪迹。 *** 天锋和徒黎如今正在手谈,关问己端着一杯灵茶在边上看着,偶尔给天锋支一支招。 “陛下,可要参加此次昶明山大福地之行?” “自然是要参加的。”天锋捏了颗蜜饯放入口中,这乃是用玉梨腌制的,广岚门特有的吃食,虽然是零嘴,但也是少有的好东西,“还是没有那家伙的消息?” “唉……”徒黎叹了一声,这个“那家伙”不用解释,都知道是谁,“经由木公,我们也有诸多弟子出外游历,所历洞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 若说芸怀东洲,哪门哪派外出前往各个大小洞天游历的途径最多的,那就要算是广岚门了。即便是高品仙宗前往洞天的手段也不过二三十,广岚门却一下子就近百,更要命的是对比他这宗整个宗门人与妖的数量,这多的也就更丧心病狂了。但谁让他们认识一个活洞天。而那个活洞天这些年来也有意与广岚门亲近呢。 “我行大礼的时候他就没来参加,那家伙怕是担心我找他寻双倍的贺礼。” 徒黎也笑,忧虑之色暂逝:“该是如此。” 突然,两个人修一个狐王都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空。只见哲勒山大福地的云层化为一个漩涡,一头狰狞巨兽,从那漩涡中冒了出来! “祖师爷。”在回到广岚门后,卢玳终于重新化为了人形只是双手合拢捧在胸前。 “回来就好,只是你师兄、师姐、师弟们,还有石和木都跑出去找你了,正清院现在却是空着的。” “祖师爷,我去了多久?”卢玳在各个洞天之间来回穿梭,各处洞天的时间都与原界的并不相同。 “七十八年而已。” 卢玳看看在一边抱着胳膊的狐王:“陛下,许久不见了。” 狐王挑挑眉,走过去很没有王者威严的伸手:“贺礼拿来。” 卢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狐王身后不远的正向他行礼的关问己,卢玳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暴躁,但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祖师爷,找个大点的地方让我放东西吧。”又与狐王说,“你有什么喜欢的,一会自己拿。” “你还真是大方。好!我必然会选一件最喜欢的。”高傲如狐王,别人的贺礼都是要挑三拣四的,但独独对卢玳,他自己凑上去搜要。 他这模样,让卢玳眼神更温和了些。 徒黎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大点的地方自然有,只是不知道你这‘点’到底是多大?” “与我方才的身形相仿就好了。” “玳儿,你在外不易,有好东西不要都记挂着门里。” “祖师爷放心,最好的东西我已经都自己留下了。” 徒黎这才笑了,笑骂一声:“好小子。”起身带着卢玳去了。天锋自然大模大样的跟着,关问己却留下了。私教上关问己与广岚门是不错的,但毕竟有川云仙宗那档子事,于是关问己在一些时尚也就避嫌了。 徒黎引着卢玳到了一处洞府,这洞府看似平常,实则周围皆是广岚门众老仙布置下的杀阵,恒宇那半步仙人也曾经给这杀阵添上数笔。 作为阵势枢纽的草木,也并非凡物,而都是哲勒山土生土长的精怪。这地方自然就是广岚门的公库所在,不过公库外围的这些布置,防范的并不是自己的弟子,而是外来者——这么多年来,怀着各种目的来到广岚门的客人从来都不见少过。 ***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7 天锋一看竟然是把他带到广岚门的公库来了,立刻就要走。这地方就如同是内宅,他们碧乐丘妖族虽然和广岚门亲近,但也不能肆无忌惮。谁知道他们一停步,卢玳也停了:“不进去选你合意的宝贝了?” 徒黎也笑:“碧乐丘与广岚门互为兄弟,无甚可避讳的。” 到如今,广岚门里的人修和妖修数量,几乎已经是五五之数,作为一个现在呈上升趋势的宗门,这绝对是绝对无仅有的。也正因此,许多人修的宗门看不起广岚门,有些原本有意投靠的散修也望而却步。但是广岚门依旧我行我素,正式拜入宗门的妖修只见多不减少。想要拜入宗门的人修,若是对妖修表现出反感的,一概不收。 这些妖修有散散落落自己找来的,可大多还是从碧乐丘过来的。 而受广岚门的影响,碧乐丘如今也不再是妖狐一族一家独大,虽然天锋仍旧是王,不过如今与其说是他是狐王,不如说他已经是真正的妖王了。 再加上哲勒山如今已经越来越繁盛的,并且唯一有名正言顺的妖官参政的卢国。可以说是以碧乐丘与哲勒山大福地为中心,芸怀东洲整个妖修的气运正在呈现抬头的趋势。 两边亲近,广岚门有什么,狐王其实都知道。况且,广岚门虽然累积起来了不错的家底,但放在狐王眼里,还真的是不够看的。确实没什么可避讳的。 天锋看看卢玳,又看了看徒黎,虽然已经和这两个人修(卢玳的人大概要打个折扣)交情不短,但他俩总有办法,让他堂堂狐王心情激荡。因为以狐王之高傲也得承认,他是绝不可能如此坦荡的让他们进碧乐丘的公库的。 “我突然想到要找你要什么作为贺礼的,只是那东西如今大概并不在这公库里。” “是什么?”天锋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都好奇起来。 “昶明山大福地……的金果子。” 之前还以为他要大福地,卢玳没什么,徒黎可吓了一跳。卢玳的气运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一辈子成为两个大福地的主人,那就太逆天了。还好只是金果子——但是,金果子总共也没几颗,虽然比成为大福地主人简单,整个芸怀东洲,大概也就是他们会这么毫无疑问的势在必得了。 “好。”卢玳答应得更是干脆。 天锋大笑着,径自离开了。 *** 进了公库的洞门,迎面看到的却不是正经的路,而是一个灰色的漩涡。 “公库里边的各样物品乃是按照不同的属性安置的,这里的库房实则是有千千万。玳儿你拿出来的东西,可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徒黎很自豪的对自己的徒孙讲解着,这么多年来,将广岚门从那一穷二白的小宗门发展到现在,虽然卢玳的大气运便如劲风吹帆,但如果他们没有将船建造得牢固,将舵把得稳固,那广岚门也不会顺风而上,而是早翻船了。 卢玳想了想:“应该没有。” 徒黎点头,几个手诀打在漩涡上,漩涡张开,徒黎和卢玳跨入,后边果然就是个有卢玳方才身形大小的洞窟。洞窟里此时有四只动物整整齐齐的蹲在那,分别是狼、兔子、老虎、鹿,见他们进来,这四只动物同时叫了两声。 若能听懂,就知道他们叫的是“祖师爷,太师叔安好。” 徒黎对他们点点头,继而对卢玳说:“他们是整理库房的弟子。” “一会我的东西,你们各自可挑上两件得用的。” 四个弟子顿时大喜,又是一阵你嚎我叫各表忠心。 卢玳摇头,示意不用谢:“那我便将东西吐出来了,你们且离得远些。”他说完,不待再说更多,已经一张口朝外吐了起来。 话说卢呆吐出来的东西,在他唇边的时候还是米粒大小,出了嘴唇就绕着弯的上升,也越变越大,升高到一定高度之后,再落下,在这过程中也同样越变越大。于是,徒黎祖师爷和四个妖修弟子的嘴巴与眼睛,依旧同样是越变越大…… 好像……把需要的空间说得稍微小了一点? 第124章 一二四起程 卢玳在外边跑了这么多年,只是一门心思的找宝贝,救师父。在这个过程中,他揍翻了不知道多少的人修妖修。 只是因为没了胃口,所以这些挡在路上的敌人,看着平平和和的就像是虎头蛇身的妖兽一样,揍怕了就算。偶尔抽风,可能还会给点东西。若是有血煞孽债缠身,如黑大王那样的,则是干脆打死,如果对方本身,或者随身的东西有什么卢玳能看得上眼的,他也就收了。 他是凶兽的形态,嫌弃元岐玉镯戴着打架不方便,就收在了牙齿缝隙里。所以看起来收东西就是朝嘴巴里吞。到后来,玉镯貌似放满了,卢玳就把自己一颗牙炼制成了储物的法宝,继续朝里边塞东西。卢玳的时间都花在找宝贝、打架、炼制宝贝上了,偶尔有空闲也都拿来看着师父,根本没那个闲情逸致整理自己的额外所得。 现在回家了,干脆一股脑就交给宗门好了。他现在化形的体型已经很大了,徒黎给他安排的库房也够大,但他真的没想到,竟然还不够。而且不是差着一点,是差着非常多! 开头轰隆一声砸在地上的就是一头古怪的妖兽,这妖兽体如龟,头颈如马,四蹄软绵绵的如同墨鱼的爪,还有一条蜈蚣一样的尾巴。这东西一个就占了三成的地方,差点把四个小妖都砸到。更尤其它一落地就散发出一股香味,四位徒孙辈的妖修无论本体是吃草的还是吃肉的,顿时双眼通红,口涎直流。 还是徒黎看情况不对,对着四个徒孙辈发了“哆!”一声喊。 四小妖顿时一震,赶紧闭住了自己嗅觉,可就算如此,竟然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那馨香味道。但这下四妖明白这味道大概是妖兽的诱敌手段了,都躲到徒黎身后,你挨着我挨着你。 继而又是三两具妖兽的尸体落下,这些妖兽只是没头一个块头那么大了,但一个个的也是体积不小,眼看着就把库房要塞满了。 另有些小点的东西是类也没分的灵草、灵果、各种灵石,放出来就宝光乱闪,四处乱飞的法宝。 卢玳赶紧停手,他这才刚开始呢。 徒黎也是哭笑不得:“玳儿,你稍等,这些东西,他们是照看不了的。”他抬手抓了个从头顶飞过的小药鼎在手里,“这个便算作麻烦本祖师的酬劳了。”又分别给了四个小妖每妖一个玉梨,西瓜大的那种,“这里你们是应付不了了,且给你们几枚玉梨。” 四小妖也没觉得不快,那马头妖兽之后,其余落在地上的妖兽,即便是死了,也吓得他们毛都炸了,最胆小的兔妖都快尿了。漫天飞的法宝也吓得他们心惊胆战的,虽然卢玳太师叔答应他们每个都可随意挑选一样宝贝,但这样的,他们可真是不敢要,没那个能力。 而这些大个的玉梨更是好物,对他们的修行更有益处。四妖却不贪心,他们什么忙都没帮上,这东西不该拿。最后徒黎袖子一扇,四妖已经离开了库房,每个的身前都放着一个玉梨。 *** 徒黎一个灵符,把闲着的老仙都叫过来了:“诸位,都别闲了,一块帮把手吧。” 众老仙一看,当各展所能,那个把妖兽拿走分割,这个去收拾灵草灵果的。其余的就捉漫天乱飞的法宝。卢玳看空间空出来了,继续朝外吐,就这么折腾了四个半时辰,就是老仙们竟然也都有些累了,心累。 只觉得不怪外边的其他修士各种嫉恨,今天所见的这些,别说是有没有能力得到,就是见,普通修士修炼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甚至于有些东西集合他们众人的见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是好东西。天道实在是太偏心了啊……不过这只卢玳是自家的,那就让别人羡慕嫉妒去吧。 处理完了这些物品,卢玳告辞要回正清院。徒黎知道他和师父身上发生了何事,原本想着让他和众人相处一下散散心,留人的话到了嘴边,看卢玳的表情,还有他一直互扣放在胸前的手,挽留的话就咽回去了。 徒黎一生未曾动情,虽然看多了因情而起的美与丑,但依旧不敢说自己了解。最后徒黎还是觉得,让卢玳自己安心静静。就是其他老仙有心与卢玳谈谈,也被徒黎传音阻止了。 卢玳带着师父回到了正清院,只觉得一肚子的难受,到了这里确实舒服了一些。原来是给黑聚流预备的湖,现在因为那位师弟不在,卢玳就直接带着师父跳进去了。不知道是此处灵泉之水果然不同凡响,还是卢玳自己的心理作用,他只觉得师父貌似也好受了一些。 卢玳就在这灵泉里泡着,期间没有谁来找他,想来是徒黎都帮他挡了。就这么一直泡到有童子来到正清院,告诉他前往昶明山大福地的时候到了,才从水里出来。 *** 广岚门的山门前边,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广岚门带队的是顾帆,徒黎虽在,却只是来送别的。天锋他们自然已经回了碧乐丘,两边会在昶明山里边一起行动,现在却没必要连赶路也在一块。除此之外,恒宇和已经做了几十年国君的谷离竟然也来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8 只是谷离紧紧跟在顾帆身后,恒宇脸色黑沉沉的自顾自站在一边,想来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卢玳却是不会去多管这不对劲的,与对方彼此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卢玳就站在一边等着了。 上一次这样,还是前往哲勒山大福地,当时的掌门还是悾蓓子,广岚门也还是那个九品宗门广岚山门。乘着一架小飞舟,修为最高的是仨金丹,其中还有一个金丹是对卢玳不怀好意的。 现在,前去的门人修为虽然也是高高低低,低的不过筑基中期,但最高的剑婴……不,卢玳,他的修为已经临近大乘中期了,再往上一个大层次就是渡劫了,老仙见着了也要退避三舍。按理说这种修为的就该找个地方闭关了,但就算是原本想法设法把卢玳留在家里的徒黎,现在反而借着机会让他多出来走动。 总之,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要是旁人,八成会有种天翻地覆的感慨吧。可是卢玳显然不是旁人,他没啥感慨,朝那一站,看似是等着出发在发呆,实际上是又在看师父了。 待近了午时,顾帆抬手一掷,空中多出了四十多个蒲团。 “一人一个做上去吧。” 除了恒宇看起来对这些蒲团有些看不上眼,但见谷离已经请旁的修士帮忙,坐上去之后,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上,其余众人也都没二话的各自找了个坐下。顾帆手上掐诀,蒲团整整齐齐排列成了七行,顾帆对着送别的猪人一招手,道一声:“我们去了。”蒲团统一的朝前一冲,众人只觉得眼前掠过道道斑斓光斑,待看清了,已经不在广岚门中,哲勒山大福地之内了。 他们暂停的这地方也不是昶明山大福地,他们距离那地方还颇有些距离。广岚门累积的时间也毕竟短了点,没有一口气携带几十人长距离快速跨越空间的法宝。不过,徒黎祖师爷说了,下次就有了。卢玳弄回来的东西里有不少合适的材料,广岚门里精通炼器的老仙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顾帆休息的时间也不长,只是半柱香的功夫,众人就再次启程。又休息了两次。再一次景色变化后,众人就都明白,地方到了——这里的修士太多了! 他们虽然也是与当初的一品宗门那样,直接破碎空间来的,但是人家使用的是仙岛、仙山,他们这用的是一堆蒲团。附近修士多是看两眼就不管了,反而是当顾帆将一面广岚门的旗幡扬手扔在众人上方的时候,引来的注意更多些。 卢玳看着,貌似比上次他去哲勒山大福地更多了。他却不知道,如此多的修士,也有他的功劳在里边。因为在旁人眼里,卢玳这个修真界的传奇,他的开始是在哲勒山大福地。广岚门这个前途无可限量的宗门,她的起点也是在哲勒山大福地。 之前多有散修或者中小宗门,觉得与其花费人力物力参与这样的事情,给那些高品宗门做了点缀,不如将精力放在脚踏实地的积累上。可是现在看着卢玳,看着广岚门,能坐得住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卢玳也没什么啊,水金的双灵根,资质只是中上,小小年纪就没了师门,没了师门庇护,我可是比他强多了。广岚门就更惨了,原先说是九品的宗门,其实和不入品的宗门相比也差不离,几经波折,如果不是卢玳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祖师爷,这宗门早就散架了。 谁不想成为第二个卢玳?哪个宗门不愿自己成为第二个广岚门? 有的小宗门,修为差的散修,十几年前就为这事开始准备了。 现在见了广岚门,立刻就有人围聚过来看着,指指点点。 广岚门的众人见多了这架势,任由他们看,只是恒宇有些不快,但这个时候旁的人都不愿多生事端,他也只能挨着。 大多数人都围过来的时候,那少数几个逆流而上的人,看起来也就有些奇怪了。卢玳原本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但是离开的那门派里,有一个宗门的名号,却触动了他脑袋里的一根弦,让看起来有些木呆呆的卢玳瞬间变得气势凛然。 “玳儿,怎么了?”顾帆的注意力一直就有大半是放在卢玳身上的,看他不对劲立刻来问。 “五羊宗……”师父的生死才是最大的事情,以至于卢玳甚至都将五羊宗扔到了脑后,现在看见了那宗门的旗子,才刚刚想起来。 顾帆一拍额头:“也是我们疏忽了。”其实不是疏忽,只是卢玳都这样了,谁都不想跟卢玳说这糟心事。现在看他自己主动提起来了,这才不得不说。 顾帆坐在了卢玳旁边,并不当着众人的面直说,而是用传音将五羊宗的一干事情细细讲来。 *** 话说,当年五羊宗的掌门和长老们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一起带着兀彖子前往广岚门致歉。兀彖子本来就是重伤在身,被带走的时候还昏迷着,半路上醒来看见的就是守着他哭的大弟子兆远。兀彖子不喜欢兆远,因为自从离开前广岚山门,兆远就对他各种“规劝”。那对于兀彖子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但现在危难的时候,却也只有这大弟子跟着他…… 大徒弟的守候是让兀彖子感动,但他到了那个时候也是依然不后悔。他们有了一群老仙又如何,他如果当初不离开广岚山门,早就已经阳寿耗尽而死了。兀彖子早就想明白了:与其自己死后让人怀念,不如自己活着惹人憎恨。 所以,兀彖子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真的当了五羊宗这些人的踏脚石。掌门其实不想去的,但兀彖子以孙琮临死之前说留有秘宝为由,还是把掌门钓过来了。 “掌门师叔,您需知道,我当初离开广岚山门而远走,也是和和气气大家说好了一拍两散的。逼婚之事,我也只是个跑腿的而已,至多是口头上大家有些不快。所以,我和他们并没什么生死的仇怨。甚至这次我能逃得性命,固然是孙长老妙法神通,但大概也是昔日的故人高抬贵手。” 他没说的话就是:你们想着用我一条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做梦。 掌门眼神闪烁,他也不知道抢亲打起来的时候,两边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兀彖子这么一说,顿时让当初想得好好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笑话。他们这么送上门去,岂不等于是自己千里迢迢的跑去“送命”? 其实怎么说都是一派掌门,他自己也知道靠一个兀彖子就让广岚门,尤其是卢玳放下过往,还将他收入门墙,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想着自己众人恭恭敬敬上门道歉,且把自己爱徒都推了出去送死认罪了,广岚门也不好再做纠缠。最多他这个掌门再来个叩头泣血,诚恳认错什么的,都可以接受。 但如果兀彖子和广岚门并没有大怨,那其他的罪过不就还是着落在五羊宗,也就是着落在他这个五羊宗掌门身上? 可又觉得兀彖子的话不能尽信,他现在也是知道自己这一去就是没命吧。那如今可不就是巧言令色,想要活命吗。 “我却有个法子要献与掌门,能护我五羊宗上下周全。” 其实也不用五羊宗上下,只要是能护掌门自己就好了。不过这话当然不能直说,而且掌门还对兀彖子说这些话的目的保持着怀疑。 “若是能保我五羊宗上下平安,那自然是好的,不知是何方法?” “这法子说来简单,就是我们去寻净明宗庇护。” “这是怎么个道理?” “净明宗原本是前广岚山门的上级宗门……”兀彖子喘了喘,他重伤未愈,说这些话都有些费力,“当年魔劫方起,荆岑他们开始是投奔了净明宗。但魔劫之事,并不为净明宗众人所信,那些人只道他们是小门小宗,遇上了三两魔修也对付不了,且少见多怪。荆岑带着门人四处奔走诉说,信他们的还是没有几人,甚至将净明宗惹得烦了,赶出门来……咳咳!” “你无须说了!我明白了!”都说到这里了,掌门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魔劫来了,净明宗自然丢了更大的脸面,且被各门各派所责难——虽然他们自己当时也不信的,但谁让你净明宗先说的广岚山门小门小派不足以为信呢。让净明宗去给当时的广岚山门道歉?堂堂的五品宗门,更不可能干出那样有失身份的事情来。 尤其,说不得两边还结了点仇怨。掌门以己度人,有来投奔的小宗门,必要给他些好处才好,若是没有好处还要自己照看。碍于名声,他自己不会做什么,却会让弟子去给广岚山门找麻烦的,好让他们快快离开的。尤其在净明宗眼睛里,广岚山门当初不止没带来好处,还带来了大麻烦吧。 而现在广岚山门成了广岚门,一飞冲天了,最看不上他们的,也就是净明宗了。比起对着广岚门谄媚求活,确实去找五羊宗更合掌门心意一些。 “不过……这些事情你如何知道的?” “孙长老之前为确定真假,曾命我潜进广岚山门。” 最后的犹豫也没有了,掌门当即去寻了长老如此这般说了个周祥。他们也就改了方向,直奔净明宗去了。他们到了净明宗之后,自然是各种数落广岚门的不是。净明宗那边也正堵心中,广岚山门更名广岚门,入主哲勒山大福地,那卢玳竟然是就是在拜在广岚山门门下的。 有人后悔当时把广岚山门得罪的太狠,但更多的人却是恼恨,尤其自己堂堂五品宗门,却被一个原本托庇于自己羽翼之下的小宗门比下去了。总觉得要是广岚山门早说,门派里有这么一个人物,那净明宗怎么会把他们赶走?!闹得现在各门各派都在看净明宗的笑话,明着暗着的说他们眼瞎——其实说到底还是面子问题。 前往净明宗把自己哭诉成一个受害者的五羊宗,恰好和后一种想法的人不谋而合,虽有不同意的,可是最终净明宗还是接纳了五羊宗。 第125章 一二五不委婉 “之前广岚门新立,我们也是没有心思管那些外人。” 脸盲狱主修真记_159 五羊宗不过是小丑一般的东西,净明宗目光短浅又气量狭小,广岚门与五羊宗有仇,与净明宗有怨,但没必要在还没站稳脚跟,又是众矢之的的时候,就非要拼着伤筋动骨去找五羊宗和净明宗寻仇。 若是他们早去了,那些盯着他们看的宗门,就算知道谁对谁的错,大多数也都是会压着广岚门。无他,不过是广岚门窜起得太快,嫉妒的自然要压着广岚门,不乐意瞧见他们越发势大,心怀善意的也是要压着广岚门,广岚门已经是出头的椽子了,太过锋芒毕露不好,该当压一压。 不需要有什么动静,就知道自己会面临的压力,广岚门也就干脆不动,虽然也会被一些人讥为胆小怕事,但广岚门上下心齐,也都不是耐不住闲言碎语的。不管别人,只是闷头做自己的事情。 卢玳瞧着顾帆也摇了摇头:“那些外人我也懒得搭理。”他虽有杀意,但竟然对宗门不好,那自然可以稍后再说,毕竟,他回家来时想感受家的美好,不是来找麻烦的。 “玳儿误会了。”顾帆却一笑,“原本我们也是定好了,昶明山大福地之后,也就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卢玳一听,脸上终于依稀露出了点笑模样:“那我可肆无忌惮?” “不只是对五羊宗和净明宗,对于其他人,你也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卢玳是与众不同的,他是天眷之人。不过他不会肆无忌惮,天道总是会让一物降一物的,看看被卢玳小心护着的师父,就知道卢玳的束缚是谁了。 师父是卢玳的天敌,却也是卢玳的救赎和底线,他在那,卢玳在大势上就不会走偏。 卢玳笑归笑,却再次摇了摇头:“懒。我跟在你们后边走就好了。” “其实我倒是想你走在前边。”徒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好,那我就走在前边,但却依旧是懒得四处动弹的。” 不只是他他俩,边上的广岚山弟子此时也都笑了起来。 笑音未落,就听有人传声问?“老友,看如今大福地开启还有些时候,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抬头一看,御剑而立的倒是大多数人的数人,乃是瑟皑仙宗的吕长兴,吕长老带着几个门人弟子过来了。 吕长兴也是广岚门的常客了,但他是真心与广岚门的众位老仙结交,老仙们自然也真心与他交往,双方相交甚欢。 “那自然是好。”顾帆笑答,身边多出了一块棋盘,还有几个蒲团。双方见过礼,吕长兴多看了卢玳两眼,却没多言,只是带着众弟子坐下,和顾帆专心下起了棋来。他身后的弟子也与广岚门的门人多有熟识的,也不在吕长兴身边傻坐着,而是各自找了熟人攀谈说笑了起来。 靠卢玳最近的位置,也坐了一个人——郭幽。 郭幽今天可是太高兴了,她几十年前想要追求卢玳,结果还没开始呢,卢玳人就没了……不过,看上了卢玳的郭幽眼光已经高了,自然看不上蓝琦——根本都不知道这档子事的蓝琦,当然对这位师姐既没看不上,但也从来没看上过。 总之就是这么多年下来,郭幽的修为没高也没低,倒是蓝琦已经快到金丹大圆满了,算起来修为的进境还是很快的,当然不能和卢玳这样的比。 而且瑟皑仙宗近些年,和广岚门的关系越走越近,原来多有闲话的宗门长老,也不说闲话,偶尔开始和广岚门走动了。两边弟子关系也就更加亲密,多有结成道侣之事。就连他们师父,偌大年纪竟然也动了心,看上了广岚门的一位老仙,追求了十几年了。这次那位广岚的老仙没来,于是他们这些徒孙也只能跟着师爷行动。 原本端着一品宗门高贵架子的郭幽,也只能放下架子,和广岚门的弟子相交。但广岚门的弟子都是尝多了人性冷暖的,哪里看不出来她的“为难”。但她毕竟是瑟皑仙宗的弟子,所以广岚门的倒是也没有人给他脸色,只是面子上过得去,泛泛而交罢了。 郭幽却是骄傲惯了的,将疏离当做了恭敬,冷淡当做了虚心,倒自以为如鱼得水,自顾自活得快活。 到现在看见卢玳,却又在他身边看不见他那下贱的妖修道侣,郭幽心道:果然那妖修是配不上卢玳的,这不就是已经被厌弃了吗。 “卢师兄。”郭幽这一声唤,离她近的几个同门都不由得瞥一眼过来。 郭幽可是骄傲泼辣的性子,往常说话也都是干脆傲慢的,现在却是捏了嗓子一样,娇娇的唤着,真是……真是让听者无不觉得寒毛直竖啊。 “何事?”卢玳的眼睛看着棋盘,他的棋艺,也就是比臭棋篓子稍微好一点有限,因为这是个需要静下心来的游戏,但卢玳的心里,翻腾的欲念太多。不过现在,他倒是好像能体会一点,静心的感觉了,因为他的脑海中已经只剩下师父了。 “如今左右无事,师兄可愿意一观小妹的茶艺?”郭幽羞涩的偏着脸,将自己美好的侧面和通红的耳朵展示给卢玳看。可惜,她如此费劲心力的展示自己,却连卢玳的一瞥都没能勾到。 “我已有道侣。”他还是看着棋盘,话说得干脆利索。 周围除了谷离都是修士,想听的话,几十里外苍蝇飞过的动静都能听到了。不想听,虽然能封了听觉,但当前的情况,那般做法,不是掩耳盗铃。 郭幽再怎么泼辣,毕竟是女儿家,瑟皑仙宗的弟子就头一反应就是觉得卢玳有些过分,就不能委婉一些吗?可是再一想郭幽的性格,人家委婉,说不准这位就要当做对她有意了。有人就拉住了想要出头的同门,情情爱爱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他们要为了郭幽出头,怎么出?难不成还要让卢玳强娶了。 这事就当没听见,没发生,瑟皑仙宗在场的也没有乱嚼舌根,广岚门的一个个也没有嘲笑的意思,看来也是当做没发生了。那慢慢的这件事也就自己消弭下去了,这闹大了,丢脸的反而是郭幽。 众人都想得挺好,却没想到郭幽不配合。她自己做梦都想着成就好事,已经是有些魔障了,卢玳的一句话是不可能让她放弃的。 “我资质出众,又容貌秀丽,是真心要与你交好,为何你却连我的茶艺都不愿看?” 这下连吕长兴放棋子的手都有点歪,他带着郭幽来,确实是有心破开郭幽的心魔,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说开了,更没想到他还这么紧抓不放。吕长兴叹一声,暗道一声:算了,不就此点醒她,她的修真之路也就就此断绝了,说不准哪天便要入魔,是好是歹就在今天做个了断吧。 “你资质容貌再好,能比得过我?要为了这些才看你,我还不如照镜子。” 这话可是够毒的,她行事张狂又自以为是,颇得罪了些同门,这时候就有人笑出了声。 郭幽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你……你这人……” “更何况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既然有了道侣,为何还要看你,与你纠缠?” 卢玳真的是说得太直接了,半点遮拦都没有。郭幽摇摇晃晃的,眼睛一闭,晕了过去,立刻有女弟子过来,将她扶走了。但却也有在场的瑟皑仙宗弟子,觉得卢玳这做法并无错处,反倒是他对自家道侣爱重的变现。本来就是,既然无意何必纠缠。至于郭幽丢脸?谁让她非要拿自己的脸皮朝人家脸上蹭?人家觉得恶心,扔回来了,怪得了谁。 吕长兴却并没回去,仿若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依旧与顾帆下棋。在广岚门这里呆足了两日,这才带着余下弟子离开。 且说郭幽回到了瑟皑仙宗,众人看她被驾着回来了,毕竟是同门,自有人来询问,那扶她回来的两个女弟子并非多嘴之人,摇头只做不知道。郭幽醒来了却立刻就有了动作,跑到瑟皑仙宗兰岛上那些虽僻静,但多有人悄然来去的地方哭。若有人问,就翻来覆去的说“那广岚门卢玳……那卢玳……”这三个字,恍若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是还有跟着他一块去的同门呢,且一日后,另外的弟子也跟着吕长兴回来了。就算是那些觉得卢玳说话,太不顾及女孩儿家脸面的同门,这时候看郭幽这样子,到反而觉得卢玳做的没错了。于是就有看不过的人,把事说出去了。 原本同情,甚至以为卢玳做了什么表示愤怒的弟子也不愤怒了。郭幽哭的时候,就没人凑过去了,甚至她正常出门,众人也躲得她远远的… 终于,有瑟皑仙宗的女老仙,将郭幽叫来与她分说。这女老仙是受了吕长兴所托,那是吕长兴最后所做的挽救了,也是女老仙自己看不下去了。这说过之后,郭幽果然好了许多。但她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时候距离广岚门到此已有三天,恰好大福地开启,所有人都将精力集中到大福地上面去了。 *** 哲勒山大福地的入口乃是一座湖,昶明山大福地这里,却只有连绵的山脉,就算有几处泉眼,也并不大。 接近了大福地开启的时辰,众修士全都集中精神四处张望,打定了主意定要在别人在他人的前头进入大福地。广岚门,还有刚到了一天的天锋他们却不着急,找了个相对情景的地方等着。 在这大幅地里,遇见什么那是要看机缘,是否能保住,要看修为。早一步进晚一步进,没什么区别。 眼看时辰越来越近,可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安静的众修士们渐渐喧闹起来。 “快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修士们的喧闹顿时上了一层。接着又在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快看那块越长越大的石头。 那是一块在某座山尖尖上的石头,形似卧牛,正在越长越大,那山尖本该经受不住这块石头,可却偏偏顶在石头中间,将这块石头安安稳稳的顶住了。这石头长了半刻钟,高有十丈,宽也有七八丈,这才停了下来。石头的正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洞。这洞石头的前后都有,可却不是通着的,只是一片黑洞洞的,修为低的修士看了两眼立刻就不敢看了,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差点被吸进去。 有几个愣头青的散修当即就朝着洞口飞窜了过去,可结果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砰!”的一声,这几人在距离洞口最多也就一尺来远的地方,炸成了一团血雾。大福地还没开启,即是还没开启,即便差着一星半点,也不是轻易能冒进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0 不知多少人在暗暗的擦汗,庆幸自己慢了一步。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有似雾如烟的灵气从洞口中冒了出来。灵气并不散乱,而是一点点缠绕到了石头上,纸质将整块石头都搀裹成了一个雾团,石头上的两个洞口也都被遮蔽住了,雾还是越冒越多,最终倒是在石头的前后形成了两个漩涡。 从外边朝着漩涡里看,依稀能够看到一点模糊山川的景色,原来这才是真正大福地的入口。 *** 即便有了几个前车之鉴,但见此情景,终于有耐不得的修士驾驭着法宝冲向了漩涡。这次倒是没炸出血雾,而是顺顺当当的冲了进去,顿时就如同开了水闸的泛滥江河,在场的修士前赴后继的朝着冲了进去。 这漩涡比起哲勒山大福地的湖泊,要小得多了,可是如此多的修士朝里边挤,却竟然是稳稳当当的都承载了下来。 卢玳他们这个时候也顺势而为,上一次卢玳被五火道人随手扔进了哲勒山大福地,晕头转向掉进了石头缝里。这一次坐在蒲团上,虽然这阵势看起来还不如龙舟呢,实际上却安全又平稳,直到冲进昶明山大福地,半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进到大福地,能看见许多修为低,法宝也破烂的散修,或者小宗门修士,已经失去了意识,随着大福地本身的力量,四处散落。 他们飘在大福地上空,不一会被挤远了的天锋,也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百多妖修过来了,其中四十多妖修一身黑甲的卫士装扮。余下六十左右,虽衣着各异,但对天锋的恭敬不下于众卫士。 “卢玳,朝哪里去?”天锋笑着对卢玳搭话,顾帆也笑着转头。 卢玳倒是也不推辞,他左看看右看看。 哲勒山大福地的山是各种各样的,土山、石山、雪山、火山、金山、银山、铜山、水晶山、云母山、灵石山……只是越珍惜的山,藏得也越深,有的山如果不是卢玳这个大福地之主允许,甚至没有任何其他修士能够发现。 昶明山大福地,都是“山”,这里的山却并没太多的花样变化。第一眼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山,只是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植被。有几条水带绕山而过,又不时有几块湖泊镶嵌在绿翡翠一样的大山中间。 在卢玳眼中的大福地,其实和在其他人眼中的大福地没设么两样。最后,卢玳看中了一个湖泊,这不是周围最大的湖泊,也不是最美的湖泊,可卢玳就是觉得这湖泊他看着顺眼。对了,这是个和师父的出生地蛇眼泉很像的湖泊。 “那里……”卢玳的眼睛温柔而专注,他没有指出来,但谁也不会认错,“和师父的出生地很像。”卢玳是这样直说的,他的选择和气运什么的无关,而是出于自己的感情,不管别人如何,他是要去那里的。 “那我们也将那里当做起点吧。”顾帆和天锋也就是逗个趣,他来很清楚,卢玳的气运是他自己的,旁人特意要去蹭,反而给自己招祸。 其实师父现在这样,保不齐也和他与卢玳在一起太久了有关。要和卢玳死生相随的伴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这话想到的人多,却没人和卢玳说——说了作甚?刺激卢玳找死吗? *** 卢玳和广岚门的道别:“原本说是要照顾几个弟子的,如今失言了,还请……” 顾帆在卢玳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就你这个样子,把弟子交给你我还不放心呢。万一你又没了,或者又招惹了什么东西。他们若是和你在一起,那几条小命都不够丢的。” 顾帆说得不留情面,卢玳却也并没觉得不妥,反而点点头:“当时也是我没想仔细,太师叔,那我就先去了。” 天锋却不饶他:“说好的金果子呢。” “且让我宽松几日,再去寻,可好?” “暂且饶了你。”天锋哼哼两声,不再拦住卢玳了。 卢玳松一口气,朝着那湖泊去了。 旁边广岚门的众弟子不由得都有些嘴角抽搐,这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这么直来直去的。但又一想,修士不正该如此吗?为何还要学凡人一句话绕了八九个弯,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修炼上不是更好。 于是,广岚门渐渐兴起有话直说之风,让其余宗门经常哭笑不得。 卢玳一头扎进了湖里,刚入水,就已经化成了凶兽的模样。这样子,师父在他手掌中,也更舒服些吧? 卢玳在湖水中头尾相连的蜷缩起身体,继而小心翼翼的将手掌打开,看着被他护着的师父…… 卢玳之后,顾帆与天锋商量,将双方的人手掺杂在一起,又将他们分成六队,每队都有两个元婴期的老仙或者妖修保护在侧,他俩也分别跟了一支队伍,约定好了联络方式,这才作别。 却不知道他们刚走,就有修士鬼鬼祟祟的朝湖中窥探…… 第126章 一二六陷阱 顾帆和天锋让卢玳指路只是一个玩笑,但有些人就不是开玩笑了。 虽说卢玳已经有个了大福地,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朝着大福地之主的这个名头来的,许多人就是想沾点便宜,得到平常得不到的好处。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谁都像广岚门那样,无数进入各个洞天的法子摆到了眼前,随着他们挑选的。 这鬼鬼祟祟的影子,就是那些想要沾便宜的人。不过就算都是鬼鬼祟祟的,每个人也是不同的。有的人很谨慎小心,没想进到湖中去,只是绕着湖边,寻些灵草。有的人过来,大大咧咧的就要下水。 大福地里,卢玳没动杀意。 这些欲下水的人,只是刚沾到水就觉得浑身一凉,从肉身到神魂都被冻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倒在湖边上了。几次再三,就没人敢去试了。有人满口咒骂的走了,还有人也加入了绕着湖寻灵草的队伍。 卢玳在湖中一缩就是三个月,绕湖而走的修士也越来越少了,终于再见不到人影了。 这一天,忽然又有两拨修士,一前一后来到了湖边。 最先到的那一拨,其实就只有两人,是个男修将一个女修背在背上。后边的那一拨人就多了,少说有二三十人,且他们有的衣衫类似,该是系出同门,有的却不同,明显后来者是临时集结起来。 到了湖岸边,逃跑修士终究是真元不济,落了下来。 “师兄,你将小凌霄果给他们吧。”女修低低的在男修耳边说,虽不是断断续续的,却也明显可听出来是底气不足。 “师妹,无需多言。”男修面如金纸,硬撑着打出法器,但法器宝光黯淡,长眼睛的都知道,男修这是强弩之末了。 “杜峥,你还是听你师妹之言吧。”追击他们的修士有人说,“我等只为小凌霄果,并不想与你二人为难。” “没了小凌霄果,也就没了师妹的命,与要了我二人的命又有何异。” “这话就不是了,昶明山大福地如此广阔,说不准你还能再找到与小凌霄果同等的灵植呢。” “废话少说!”杜峥切齿大喊,“找灵植那么容易,你等就不会如此咄咄逼人了!今日,你们就来抢,为一灵果来害我二人性命吧!” 这也是他们俩一个濒死一个重伤,还能逃出这么远的原因。修真界以势压人强抢灵果的不少,但是逼死人命,更重要的是当着这么多不同门派的修士们面,逼死人命的可就没几个了。一般来讲,都是吓唬一通,臭揍一顿,弱势那一方就受不住东西了。心魔这东西,是几乎所有修士头顶上的一把刀。 但男修这个要拼命的架势,女修就算不碰貌似也活不了多久的状态,让他们都不敢动手了。 众修士彼此看看,他们都是小门小户的弟子,或者修为勉强还算可以的散修。要是别的东西,大概也不会为难这两位。但小凌霄果是低品灵霄丹的主要材料,高品灵霄丹,只要是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就可提升一个小层次,低品灵霄丹没这么逆天,但也可让修为大幅度提升。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1 杜峥的师妹也是道侣秦玫被震伤了内丹。虽然最终到了元婴,是要金丹碎而元婴出。可秦玫就是个金丹大圆满,道胎还没出呢,金丹出现裂伤,自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杜峥与好友四处寻人医治,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要么有灵丹妙药,要么就是有至少老仙级别的修士愿意耗损修为为她医治。 他们小门小派,师父虽然也是老仙级别了,可晋级的百多年里,一直状态不稳,隐隐有掉下去的趋势,所以三天两头的都在闭关。他们知道要是说出口,师父一定会帮的,可帮了就真要掉落境界,大伤元气了。所以这事一直没队他们师父说,这算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了。恰逢昶明山大福地开启,杜峥寻思着天无绝人之路,于是带着秦玫,与师兄弟和好友一起前来。 为了寻觅灵药方便,众人是分散开的,原本杜峥护着秦玫就好了,没想到反而是带着秦玫随意散心的他,先找到了灵药。且当时人多,杜峥连求救的传讯飞剑也来不及放,就险些被打伤,只能一路闷头逃亡。 *** “这位道友,在下自问精通医道,可否让我为贵师妹诊治一番?”有个白面修士站出来说话了。 “无需什么诊治,我师妹的金丹裂了。你若是能有法子医治,我现在立刻就将小凌霄果交出来。” “道友,既如此,那小凌霄果也并非对症之药,如此好药,给贵师妹吃下去不过是浪费了而已。” “浪费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杜峥摇头,知道这些人是找着法子诓骗于他。有用没用,反正到了这个时候,这样的好药是不能交出去的。 “与他废话作甚!还是手底下见真章!”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捏碎一枚符篆,顿时出现一条金灿灿的巨蟒,一口咬住了杜峥那黯淡的护身法器,杜峥虽然也是一直没放松了警惕,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警惕着又如何,终究是真元不济,想要反抗都没办法。 他那法宝砰的一声爆开,杜峥同时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有人前扑,却不想被另外一个人挡开。系出同门的几位横在了杜峥的身前:“诸位道友,咱们是不是先将这小凌霄果的归属说好了?” 原来不是助人,却是内讧了。 “怎么,这就要过河拆……”眼看着这些人就要打起来,突然所有人都定住了。面对着湖的,双眼大睁,一脸惊恐。背对着湖的,惊恐不比那些看到的人少,因为他们甚至连转个头,看看到底出来了个什么都做不到。 众人里,只有杜峥与秦玫是不同的。他二人见众人都一般的模样,况且都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诈他们,杜峥心中惴惴的转过了身,看到来人,顿时眼前一亮:“卢……卢前辈!” “杜兄,一别多年,怎地你如此见外了?” 原来这位杜峥,正是当年卢玳前往婺源城路上,遇见的杜耀、杜峥、汤锅、汤勺那四人中的杜峥。之后再木甲门一事上,四人也曾冒着风险帮他。卢玳初时被扰了清静十分不快,原本想将这群人一起抛出去,可仔细一看,才现原来有熟人。 杜峥傻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广岚门如日中天,卢玳更是芸怀东洲的传奇人物,其实他们想过去求卢玳帮忙的,但细想想,有都把这事情放下了。卢玳站得太高,他们只是小人物,这样凑上去,就怕招惹来麻烦。 突然,一直被他背在背上的秦玫,自己跳了下来。秦玫早已经是不能动弹了,杜峥为防她掉下来,还加了几个无害的小禁制。 “谢过卢前辈相救。”秦玫对着卢玳行礼致谢,杜峥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跟着道谢,又将装着小凌霄果的玉瓶取出,双手奉上:“此乃小凌霄果,为表我二人一番谢意,还请前辈笑纳。” “当年你我相谈甚欢,又哪里有什么笑纳不笑纳的。”卢玳摇摇头,“日后若有急事,杜兄与二位汤兄,尽可以前往广岚门。” 话说完,卢玳已经没了踪影。 那追赶杜峥,又被定在原地的众修士哗啦啦倒了一片。又有一道的几人互相扶持的站起来,虽然还是他们人多势众,但却没人敢再提什么小凌霄果了。就算胆子大的,也只是临走时嘟囔两句:“明明认识那样的靠山,却扮作小人物,这不是坑人吗。” 杜峥却苦笑,但看看恢复了健康的师妹,却又后悔自己原先胆小。若是早一步去找卢玳,师妹也不需要受那许多的苦楚了。 秦玫看得明白道侣的心事:“师兄不必自责,我们确实是小人物,那样的前辈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否则,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不提他了,我们还是去寻其他几位兄长吧。” “我们原先确实是帮过他一些小忙,只愿现在就了解了双方的恩义,再没什么牵扯。”杜峥也点头,他与好友师兄的性格都是一样的,遇见与他们相若,或是低一些的同道,能帮都是尽量帮的。可那较高的人物,他们却反而敬而远之的,这也是一种清高。 自此以后,果然也与他们所想的,与卢玳的恩义两断,到几个人都寿元耗尽就此坠入轮回,也再没有什么牵扯。外人看来这分明是有了大机缘却自己扔掉了,但对他们来说,却是甘之如饴,自在逍遥。 *** 卢玳离了湖,没想去找广岚门的众人,只是漫无目的的飞着,毕竟他可是答应了天锋给他金果子的。可他自己又没什么目标,就这么飞了七八天,卢玳就找到了一根碧水梧桐,从枝带叶,连着土一块收走了,想着师父回来,正好给他看。 这天正要如同以往一样闲逛,突然卢玳收到了一枚师兄荆岑的求救飞剑。这传讯飞剑是门内的老仙自己炼制的,飞剑的目标不是固定的谁,而是距离求救者最近的广岚门长老一级。卢玳现在,当然也算在长老之中了。至于荆岑,他是一个多月前赶来的,到了大福地后,没找到卢玳,碰到了一队广岚门弟子,问清楚了情况后,荆岑也就不去找卢玳,而是跟着这队弟子一起了。 卢玳接了飞剑,原来就是荆岑的这一队人马,与另外一些修士进了一处山谷。山谷挺大,谷中灵植茂密,广岚门虽然现在声势日隆,但门人弟子也并没有养成骄横跋扈的性子,无意吃独食。 但没想到,这山谷中有一眼拳头大的灵乳泉,此泉水呈奶白色,并有乳汁的香气。乃是顶级的合丹之水,就算只是用喝的,也对修为大有裨益。而灵乳泉泉水涌动之地,必然生有慧灵参。 慧灵参在修真界的地位,等同于凡俗界化了形的千年人参。增进修为之类的功效,慧灵参自然有,更重要的是,慧灵参可增修士的阳寿千年,这还指的是不经过炼制,直接吃进去。若是寻到炼丹高手,炼成丹药,怕不是能增寿万年。 尤其,这乃是无主之地的大福地,慧灵参的功效大概比外界生长的还要好,却不会如外界的慧灵参那般生出灵智。 这种宝物,别说是散修,就是一品宗门的掌门到了,也会生出贪念。 这里的慧灵参是逃不了的,可是同在山谷中的众人却是敌人,尤其是广岚门的弟子。当时就被人围了起来,只是广岚门弟子都不是弱手,荆岑是剑胎后期,却已经能与法修的元婴期对抗,另有一位元婴老仙带队,其余众弟子也都是金丹以上的。 对方有担心打斗中会不小心伤了慧灵参,所以,至少飞剑传出之前,两边是焦灼中。 *** 卢玳当即前往了飞剑所说的方向,果然,很快就寻到了一处云雾弥漫的山谷。不过这云雾有些古怪,竟然连他也无法透过云雾探查山谷内的情况。这时候卢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可大师兄荆岑的传书却是没错的,那荆岑遇险总归是没错的。 卢玳紧扣在胸前的双手,忽然消失,仿佛融进了他的身体中去,但是再一看,他的双臂分明好好的放在身体两侧——卢玳打定主意进去,但该有的防备却是不会少的。云雾如同轻纱,随着卢玳的进入,缓缓分开…… 就在卢玳进入山谷不久,天锋刚得了一株九阳果,正在和关问己窃窃私语。他二人虽然都不需要壮阳,但拿来彼此逗趣说笑也是有的。边上多是还没有经验的人修、妖修,将他俩的说笑听在耳中,都是面红耳赤的。 “天锋陛下!”忽然耳边一震,有谁传音到了天锋耳中,“快些去救人!” 天锋莫名其妙的甜头,才见一个修士远远飞来。 这修士飞来的度也快,只是他一身狼狈,身上既是血,又是灰的。还没到天锋与关问己跟前,已经从天上掉了下来。 有狐族卫士上千,天锋却将之拦住,自己去了,只因为他认识这人——方药仙宗的掌门方恒。 方恒乃是以散仙任掌门位,这在芸怀东洲是极为稀少的。但方药仙宗的情况,无大魄力,大威能的掌门,却又是无法带着宗门走下去的。听说最近,方药仙宗的天栾川小福地已经开始崩溃了。但正因为有方恒坐镇,人心还算是齐整,脱离宗门的人有不少,但骨干未失。 狐王与方恒原本就交好,魔劫之前,正道修士灭妖,方药仙宗挺身而出,狐王更是欠了方恒很大的人情。只是小福地崩溃之事,他是帮不上忙的,至于招待方药仙宗到碧乐丘小福地暂住?那更是胡闹,方药仙宗会参与这次昶明山大福地开启的盛世,那是自然的,可是方恒怎么会如此的狼狈?且还找他来求救。 “去此处……”方恒的手点在天锋额头,就昏了过去。这也是天锋对方恒极端信任,丝毫也没有防备,于是这前因后果也就大体闹了个明白。 “快走!”天锋手一挥,将众人都揽在一起,坐上一朵云车,云车出的同时,他放出数道飞剑,通知其余众人。 “到底生了何事?”待到了路上,关问己这才文。天锋也朝他眉心一点,将事情转达。 方药仙宗终究还是出事了,部分长老联合外人,突然动手囚禁了方恒。方恒毕竟只是个新近散仙,方药仙宗那些不出世的人里却有三劫散仙,再加上又是以有心算无心,方恒自然被擒。这些人的目的当然不只是掌握一个崩溃的宗门,他们自认为自己的是在拯救方药仙宗。 要拯救方药仙宗,就需要有一个福地。这些人也来了昶明山大福地,但他们的目的却是和卢玳的哲勒山大福地和卢玳身上的气运。 参与的除了方药仙宗,还有五羊宗、净明宗,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宗门。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2 卢玳再怎么强悍,面对这种数个宗门联起手来,特意制造的陷阱,看起来,他似乎也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 卢玳思考了很多种山谷中可能出现的事情,但是结果,山谷中很安静。既没有任何广岚门的弟子,也没有任何敌人。无主的大福地没有生灵,所以这里更是连鸟兽的叫声也听不见,除了安静,就只有安静。 卢玳停下了脚步,他脚底下踩着的应该是草地的,可怎么变成了石板地? “玳儿,什么呆?” 卢玳抬头,一个男子站在他面前,微微笑着对他伸出了手。如果说卢玳不是脸盲的话,他认出来这是悦真子的脸的,但他是……所以,卢玳一掌就拍过去了,对方顿时口吐鲜血捂胸倒地,临死前还一脸惨痛的质问:“玳儿!我是师父啊!你为何如此残暴?!” “你说是就是了?”卢玳连个眼神都欠奉,继续朝前走去。受了他一掌还能活着,果然是落进了个幻境里。 而之后又有更多的人出现,或温柔、或愤怒、或被爱、或喜悦,每个人都希望卢玳能够跟他们走,但被卢玳毫不犹豫的一概拍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无碍的,这不过是迷仙落魄阵的头一重,他能撑过才是应该。” 第127章 一二七 迷仙落魄阵可沟通大幽冥轮回洞天,借以幽冥之力,侵蚀入阵生灵。只要是有魂魄的,进到阵中,无需一时三刻,魂魄就要被被洗刷得纯洁无垢,进入轮回了,即使还活着,那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所以,此阵才名迷仙落魄。 要布迷仙落魄阵,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正道修真,除此之外,三分之一的魔修与三分之一的鬼修参与。迷仙落魄阵虽然并没有魔阵那种魔气翻涌的状况,可以就被归类在魔阵中,但又因需要三个阵营的修士携手而战,在芸怀东洲近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是传说中的阵法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从什么地方,将这阵法挖了出来。 卢玳一路上,遇到无数熟人将他唤住,若是卢玳停了,魂魄就立刻要被勾走。不过以他音痴又路痴,虽然从对方的呼喊里能听得出来这些东西假扮的是谁,卢玳却半点犹豫也没有,拍死一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人冒出来了,卢玳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雾、雾,还有雾…… “噗通!”毫无预兆的就踩空了,就算卢玳都反应不过来。他这一脚下去,明明脚尖碰到的还是坚实的地面,轮到脚跟落地,踩着的就变成液体了。 之前将他四面八方都包裹严实的雾气,也在卢玳掉下去的同时,消退得干干净净。放眼四顾,这哪里是什么山谷,卢玳竟然已经身处无边血海之中了。可这血海也与卢玳曾经见到过的不同,并没有任何腥臭的味道,涌动着的只有一丝极为精纯的血液的甜香,另外还有一丝淡淡……不,浓郁的悲情…… 只是因为太浓了,且与卢玳本身的情感杂糅在一处,竟然反而让卢玳忽略掉了。 ——这是七情血海!顿时卢玳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他的元岐玉镯里,还放着许久之前在婺源城买的血水呢。原本是想当个零嘴吃,可是没找到师父的时候没那么悠闲,找到师父的时候,吃师父都不够,卢玳哪里还看得上别的东西。 若是往日,卢玳大概会极高兴到了此处,但是今时今日,他哪里有食欲在,尤其又被悲情所扰,心情越发低落,从悲血海中飘起来,就要随便找个地方飞出去。他却不知道,只要是有七情在身的,莫说是人、妖、魔、就是成了鬼,也都是瞧不见血海的边际的。只有被血海磋磨得七情尽失,才有离开的可能。 可卢玳这将将要动身,就觉得手掌中的师父一动! 动的并非是师父的肉身,而是师父久久沉睡的神魂,但正因如此,才让卢玳越发的惊喜。 *** 卢玳在血海上方定住不动,小心查看。果然,那一直动都不动的墨莲花苞,有一片花瓣开了。 当初师父的神魂被卢玳……化作了无数碎片,卢玳虽然小心将师父的神魂粘合好,又用了无数宝物小心温养。但神魂的损伤,不是轻易就能修复的。尤其无论什么宝物,也都是温养修护神魂的,没听说过有粘合神魂的。师父的神魂,只能靠着时间和外力,一点点的自行修复。 卢玳也希望,师父立刻就从墨莲里边蹦出来,和他亲热。但他也知道,想要让师父恢复,那时间要按照千年来计算了。可是现在师父动了,而且一片花瓣,这动静还不少,为什么?多了什么? 多了……悲?! 卢玳瞬间狂喜! 这也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无数岁月,但就没怎么干过救命的活,尤其还是难度这么高的修复神魂。粘合神魂的天材地宝确实是没有,但粘合神魂的东西也没有吗?以七情六欲,引动神魂碎片中的共鸣,那不就是了吗。 要是知道谁把自己弄到这来的,卢玳可真得好好谢谢他们。芸怀东洲的时候,卢玳将师父保护得太好,于是师父的神魂大概只能感受到卢玳的悲情与爱欲,虽然这两种情纯粹又清澈,可卢玳单独一个,毕竟太少。于是就算对师父破碎的神魂有什么影响,那也太少太少了。 到了这边,因为和卢玳本身的感情相吸引,所以先到的是悲血海。这样特殊的地方,师父又是神魂破碎的状态,卢玳再怎么保护,悲血海也会自然而然的侵入到师父的识海中,这才有了第一朵花瓣的变化。 但卢玳喜了之后又有点愁,接下来怎么办?把师父泡到悲血海里?卢玳自然是绝对舍不得的。 卢玳想了想,最终还是想到了最具有他本人特色的法子,也万变不离其宗的——吃! 或者对悲血海来说,应该是喝。卢玳要这血海里的情进一步提纯,然后一点一点的渡到师父那一边去。 *** 卢玳身影一晃,化为了兽性。张口一吸,原本就暗潮汹涌的血海顿时掀起巨浪,浪到最高处,却并非是朝下,反而是一浪叠着一浪纠缠在一起,化为一道水柱,自顾自的送进了卢玳口中。 “呕……”卢玳咧了一下嘴巴,原本他是荤素不忌,只要能吃的就都入口,也是吃得的,多少个世界都让他渣滓不剩的囫囵吞了。可是,他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 这不是用酸甜苦辣咸任何一种味觉能够描述出来的难吃,而是感觉,或者说这就是浓郁的悲伤。 可能前世的卢玳也不会觉得有这么难吃,可是现在的卢玳,他知道了最深切悲伤是怎么样一种痛苦。而入口的血海,在冲刷过他舌尖的同时,也在不断的让他重温着那种痛苦,那种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发麻,仿佛整颗心都在被凌迟的痛苦…… 凶兽的卢玳眨了一下眼睛,左右各有一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进了血海里。他的泪非但没有在血海中归于虚无,反而浸染开来,就如同在海面上覆盖了一层水银,且越扩越大。卢玳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却隐隐觉得自己在这里呆不长了,因为担忧于吸食的数量不足,赶忙加大了力度。 可水银色眨眼间已经将他目光所及的悲血海覆盖殆尽,卢玳眼看着就一滴血水也吸收不到了。正在他最焦虑之时,眼前一闪,血海仿佛又恢复了原状,但再一看,卢玳就知道哪里是什么恢复了原状,分明是他已经离开了原先的地方。这里,依旧是七情血海,却已经是忧之海了。 卢玳看了一下师父的识海,他吸食悲血海的时候,是随着喝,随着将感情透露过去的。果然,他的想法没错,墨莲已经开了三瓣了。 如今到了忧血海就到了忧血海吧,赶紧喝这里的,不过这次可要忍住,不能再流泪了。以忧血海为食,果然,墨莲也一瓣一瓣的盛开。只是卢玳忍不住想,又是悲又是忧,都是这样的情感让墨莲盛开,是不是师父也会不舒服?而且,师父看似在墨莲中沉眠,但实际上他是否也是有感知?师父…… 因为师父的苏醒大大加快了速度,各种各样的想法也纷至而来,卢玳明明嘴巴里还没停,可是突然间下一口吸进来的就是空气了——地方就又变了,这次是思血海。 卢玳是有点明白了,基本上每次墨莲盛开三瓣,他就要换地方。卢玳这次将传输到师父那边的思稍微压低了一些数量,但第二个花瓣张开,第三个花瓣似开未开的时候,他吸食到的数量已经和前边两个血海差不多了,自以为小手段有用,卢玳当即就是一喜。 结果喜念刚起,就已经换地方了,喜血海。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有谁掐着量计算?但这想法卢玳自己都觉得荒谬,只能猜测这血海大概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他也不再贪多,墨莲总共有着四十九瓣,每一处血海能开三瓣,加起来就是二十一瓣,将近一半了。而且这是最重要的一半,师父苏醒的时间也不再是遥遥无期。 卢玳自认贪婪,但是在师父的事情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放下贪婪,放下急躁,慢慢的,安稳的来……他不愿师父再受到任何伤害,尤其不愿师父再受到任何因为他急功近利引起的伤害。 当日恢复了理智,发现师父神魂与肉身都被自己撕扯咀嚼时的情景,又浮现在卢玳的脑海中。顿时心中一痛,可这痛中更多的是一种恐惧,永远失去师父的恐惧。结果恐惧一起,又变地方了,这次是恐血海。 卢玳:“……”虽然说已经接受了到点就变的感觉,但真不能再多停一小会吗?那个喜还是很好吃的…… 不对。就是因为太贪口腹之欲才让师父落得如今的情景。可是吃却又是他本能之欲,生存之欲,他的饥渴犹如无底深渊,曾经他自己也以为没什么能将之填满,存在一天,就要吞吃一日,若是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也就要长长久久的吃下去。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3 直到遇见师父,直到终于从师父那里知道了什么是感情,拥抱着师父,让他的皮肤紧贴着自己,让他哭泣,让他口申口今,让他情难自禁,让他湿润黏腻,让他……一塌糊涂…… 他们俩那般躺在一处,才让卢玳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饱足。 卢玳回忆得有点入迷,毕竟他这段时间吸食的情感实在太多,且身处其中,他并非过去的懵懂不知,而是可以心有所感。恍惚间就仿佛看见师父的半麒麟原形窝在他身前,卢玳一喜,张开双臂就是一抱。索性他那真正握着师父的双手就算这个时候也是紧紧扣着并不分开,所以并没伤到师父分毫,但卢玳却是抱了个空。 抱空的结果就是卢玳也惊了一下,同时让他来到了七情血海的最后一处,惊血海。既然这里是最后一处了,那他若是离开了这,又会去哪里呢? *** 与此同时,昶明山大福地里,方药仙宗的叛徒、净明宗、五羊宗,以及一些小宗门,已经与碧乐丘以及广岚门,在山谷附近,拉开架势打了起来。小门小派,各路散修看见这边宝光乱闪,山倾水逆的架势,立刻有多远跑多远。五品以上宗门,看见状况却都派了人来打探,一知道两边打起来的是谁,大多数也立刻躲了,有的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找一边帮,还有的悄悄派了人手窥探着,怀着渔翁得利的心思。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当即就派了人出来帮忙。 最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立刻就派出人来帮忙的宗门里,瑟皑仙宗就是头一个。 “你们瑟皑仙宗堂堂一品宗门,为何要帮着广岚门这败类宗门,欺辱我等!”这质问的乃是方药仙宗的三劫散仙,名鲁宙的。 吕长兴皱眉:“不说远的,单说广岚门几十年前得功德祥云降世,如此的宗门,哪里可能是败类。倒是你们,纠结众人在此,埋伏同道,真是无耻之尤!” “我们不过是小宗小门,为求一条活路而已。”鲁宙冷笑,“是正是邪自然是由得你这大宗大门一张嘴巴说的算,我们哪里敢辩解。” 顿时,吕长兴与瑟皑仙宗其余刚来相助的众人顿时都被气得笑了,分明是这些人无从辩解,现在倒成了瑟皑仙宗以势压人到了。 “算了,我也不与你们分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说话的乃是瑟皑仙宗的带队长老,同是一位三劫散仙,“只是你我动起手来动静太大,我们不如到一边去。” “哼,此处我修为最高,若是被你等诓走,那我门人与好友,岂不是要被你们屠戮一空?要打就在这里打!” 鲁宙这分明就是耍无赖,两个三劫散仙在这边打,才要死伤惨重呢。 “这里打就这里打!”恒宇冷哼一声,抬手掷出的法宝形似镂空香球,方才就是他与鲁宙对上的。 “好狗贼!”鲁宙大骂一声,他对恒宇的恨意渐渐都要比对卢玳还高了,谁让恒宇是个半步仙人?而且他这都要飞升的家伙,还到处张扬这是作甚!鲁宙扬手打出的法宝到仿佛是一棵活的柳树,柳树枝条万千,朝着对面抽了出去。但却不是对着恒宇去的,而是对着广岚门、碧乐丘、瑟皑仙宗三家修为略低的修士去的。 “呸!没脸没皮的老鬼!”顾帆呸的同时,驾驭飞剑抵挡柳枝。都是个散仙了,竟然还欺软怕硬,朝着小孩子动手。 原本刚刚来到的瑟皑仙宗众人也怒了,顿时,因为瑟皑仙宗的到来而暂时平息的战局,又重新开启。 “魔气?”狐王陛下当然也少不了,他已经请广岚门精于炼器的老仙,炼制了一把以他自身的骨血为主材的宝剑,如今这件与他心血相连,威力更胜往昔。打着打着,狐王突然觉得背后一寒,他以为有谁偷袭,谁知道他感觉到的竟然是一丝魔气。 不过那魔气方出即收,若不是他恰好打到了这附近,怕是也觉察不出。 “天锋,发生么呆?”关问己一掌拍散一只真元所化的小鸟,挡在天锋身前。 “方才感到了一丝魔气,我要去那里查探一二。”天锋指着方才传出魔气的方向。 “魔气?你小心。” 天锋总觉得关问神色略有些不对,该是还有什么没说的,但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等。答应一声,天锋转身即走。围攻他们的众修士神色大惊,但有关问己阻拦,天锋行事又迅捷无比,还是让天锋走脱了出去。 至于关问己隐而未说的……和卢玳有仇怨的宗门,其实还差了一个——川云仙宗。 按理说关铃现在成了川云仙宗的掌门,两边虽然是坏了交情,从此不相往来,但这种事情,关铃也不会掺和。怕就怕在事有万一,川云仙宗也出了和方药仙宗一般的事情。关问己越想,越觉得这有可能。 但如此危险的时候,若是他和天锋提出川云仙宗,即使是让他不要在意尽可杀了,怕是也会让天锋分心。于是,还是干脆不提吧。 *** 墨莲的第二十一瓣花瓣终于就要盛开了,卢玳正想着会继续被“扔”去什么地方,就见一点银光从血海尽头蔓延而来,眨眼间,已经到了他跟前,将整片血海覆盖住,让卢玳再也无法吸食惊血海中的血水。 这银色不会也是他的那两滴泪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奇怪时,卢玳忽然听见寻海中传来的阵阵海潮之声。说来也怪,这血海虽有波浪翻滚,但之前却是并没有海潮声的,可是如今却潮声阵阵。而且这潮声极其美妙,绵绵切切,柔柔缓缓…… 哪里是凶名赫赫的血海,到仿佛是涌动的春潮。卢玳听了一会,那股舒服劲,让他都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卢玳就这么在血海中悬着,听着潮声,看着师父,到有种悠闲惬意的感觉。 直到他脚下的血海窜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珠子,而这七情血海的其他几个方位,又相继飞来六颗珠子。一共七颗珠子都悬停在卢玳面前,再看脚下的血海,虽然已经恢复成了鲜红色,潮声已经消失不见,但……即使只是惊血海,这里的惊已经变得柔和了很多。 这七颗珠子又是怎么回事? 卢玳能从这些珠子上感觉到强烈的情感,它们并非生灵,难不成是七情血海中感情的聚合体? 第128章 一二八被逼着吃 卢玳小心探查了一番,发现自己的推测正确,顿时大喜。 一把抓过七颗宝珠,匆匆炼制一番,就扔进师父的识海里了。七颗宝珠立刻绕着墨莲转了起来,七情化作可见的丝线牵连到花苞上,想来花苞内的“线头”该是正在小心翼翼的“缝补”着师父的神魂呢。 于是墨莲继盛开了第二十一瓣之后,第二十二片花瓣也开始颤动起来。只是,这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但依旧是让卢玳高兴的捧着师父嗷嗷直叫,但他叫了没两声,又换地方了。 不过这次卢玳一点也不担心了,他真的真的是想问问,到底是谁把他送到这里来的?日后定当厚报啊! “嗯?”卢玳的脚底下一陷——刚才是血海,现在是黑泥,单又不是完全的黑,还有点透明。对了,就像是黑色的鼻涕。 什么都吃的卢玳都觉得这东西太恶心了,偏偏此刻满眼都是这些泥,再没有别的了。卢玳向上飞,想要把自己的脚拔出来,可黏在他脚下的泥也跟着上来了。实际上,这不是泥。 “啊……”黏在卢玳脚上的东西张开空洞的嘴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由它打头,这片泥地出现了无数的嘴巴,他们都在发出同样的叹息。这是一种很虚无的声音,卢玳听到的同时,感到自己身上少了点东西,他少了……贪婪?欲望?虽然只是如江海一豆般的一丝,但确实是被这些张开着的嘴吸走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还在原界,卢玳就要以为自己回到魔幻世界,不小心掉进什么变异了的史莱姆巢穴里边了。卢玳震开挂在他脚上的软泥,就要飞走。可是吞吃了他贪婪的嘴巴发生了变化。 嘴巴的上面,冒出了两个洞,这让它们看起来,终于有一张脸了。它们蠕动得更加剧烈,嘴巴里发出的那空洞叹气的声音,也多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它们在挣扎着,貌似是想要从泥地里脱身出来,但有更多的脸从泥地里冒出来,它们啃咬着这些已经长出了眼睛的同类,于是长出了也变成了没眼睛的,归于了烂泥中的平凡。 这么一看,卢玳倒是明白了。前世的世界里也有类似的地方,只是不太相同。 这些烂泥不是你,而是人的魂魄,它们要么是残缺却还不至于魂飞魄散,要么是身上孽债躲到轮回盘都不愿收去打磨,要么是魂魄被什么污染了,等等各种,总之这是哪里都去不了的魂魄。一开始的时候,可能还有一些魂魄随着时间的洗涤,可以重新投入轮回。 但是,离开的总是比到来的要少得多,随着这些魂魄越积越多,彼此就开始产生负面的影响。不自觉的吞噬就会产生了,可是它们吞来吞去,消散的反而比吃下去的多,于是最终就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4 表面看起来它们也很“纯洁无暇”,但和经过大轮回盘磋磨,可以投胎的纯洁魂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这些魂魄,都只剩下生存这一个本能了,而要生存、存在,就要吞吃其他的魂魄,直到有一天生存的本能也没有,就要被其它软泥彻彻底底的吃掉了。 在卢玳前世的世界,掌控各个空间的神灵,隔一段时间就会清楚一些这种东西,也有的干脆创造出一个专门的种族或妖兽,吞吃这种东西的。卢玳还是头一次,看到累积到了这么多…… 等等,专门吃的妖兽? 卢玳皱皱眉,七情血海里存放的其实就是大轮回盘磋磨下来的感情吧?毕竟,那些异常纯粹坚定的感情,也不是能随便放的。虽然不知道这地方的轮回具体时间怎么运作的,但卢玳知道自己刚才明显是吧七情血海净化了一遍。于是现在又让他来吃这个? 就算前世他也不吃这些东西的……他不是真的来者不拒的…… 看着那些蠕动的软泥,刚刚在七情血海喝了七顿,师父的状况也明显好转,因而厌食情况略微缓和的卢玳,觉得自己又吃不下东西了。 *** 地上一面黑青色的小旗幡被一道金色火焰点燃,旗幡上用处无数狰狞鬼影,这些鬼影挣扎着,却总是无法从旗幡上挣脱,只能发出如同指甲刮过铁板一样的刺耳哭啸之声。忽然砰的一声,正面旗幡烧成灰烬,这些鬼影立刻都“嘎嘎”怪笑着,就要四处逃散。却又有一阵旋风吹来,鬼影不甘的叫着,却最终还是被旋风卷进了一个玉瓶里。 又是放出一点狐火,将面前几具魔修的尸体烧成飞灰,天锋犹豫了片刻,放出一道传音飞剑。原以为是对广岚门,对卢玳心怀怨尤的众人集结起来找麻烦,现在看来,情况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两个魔修一个有魔婴的修为,另一个弱的也是混沌后期,自魔劫之后,这种修为的老魔头都是好好的卷起尾巴躲了起来。这次昶明山大福地之行,就算是那些风评勉强还算可以的魔头,都没有一个敢于露面的。谁知道,这里看门的魔修,就是这样的修为。 天锋高傲,可从和卢玳相处开始,就已经变了很多,如今更是有家室的人了。面对这种明显不对劲的情况,自然谨慎了许多。他不再朝里走,这种事情,还是召集了其他人一起来才好。 他这飞剑刚刚放出去,就有三个方药仙宗衣着的元婴老仙冒了出来,其中两个半句话也不说,看见他就打,另外一人洒出一道甘露,原本此地残留的魔气,随着甘露烟消云散。不过,即便这里魔气消散,天锋也依然能够以他方才收取的魂兵作为证据。 况且,这两个老仙也不是庸手,比方才他杀的那两个魔修可是要棘手许多,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方才并没出现。 那一人洒完了甘露,就变成了天锋以一对三,狐王这下是有些吃紧了,只是要坚持到其他人到来,也不是问题。 天锋后退一步,躲开对方的一枚雷符,正要反击,忽然觉得脚下不对,眼前的景象也乍然一变。 “卢玳?哎?”天锋先是一喜,本来就是来救卢玳的,可是突然之间,一阵晕眩,不是身体不对劲,是魂魄有些怪……怪……的…… “陛下,你可是欠了我很大的情。”卢玳正琢磨着有没有除了吃之外的法子,能够离开这地方,就看见天锋忽然冒出来了。 卢玳神魂强大,欲望几乎没有尽头。在这里呆着,被这些“软泥”吸走些,他根本无所谓。可天锋虽然是堂堂狐王,但是……只论神魂,他们俩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刚过来面对这些软泥,就差点被它们吸得受不住了。 天锋的欲望要是被吸了个干净,也就变成和这些软泥一样的东西了。 卢玳一把把天锋抓起来,扔到自己背上。他难受的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来自天锋的,刚刚被吞噬的欲望随着卢玳这一口,涌了出来。因为卢玳行动够快,这些天锋的欲望软泥们还没来得及消化,当即重新回归到了狐王的身上。 迷迷糊糊的狐王摇晃着脑袋从卢玳背上爬了起来,差点就被卢玳甩出去。赶紧稳住了身形,就看卢玳一口一口的在吃那些软泥。 “卢玳,你吃这些做什么?” 卢玳把嘴里那口咽下去,又“呸!”了一声。他吃什么都是有味道的,包括真正的石头和泥土,只是那些东西的味道很淡——卢玳尝到的有食物本身的味道,还有食物蕴含的能量的味道。但他吃这些软泥,就和普通人吃沙子差不多。其实这些软泥也都是魂魄的碎片,对卢玳也算是大有好处的,可是口感真的太差了。 “不吃出不去。” “我也要吃?” “你吃就没命了。”卢玳深吸一口气,“护好自己。”说罢,他张开大嘴,泥浆翻涌起来,仿若一道喷泉,却是直接喷到卢玳口中的喷泉。 *** “你们这些高门大派,果然都是习惯了血口喷人的。”鲁宙一脸冷笑的看着关问己与顾帆等人,那张颠倒是非的嘴巴里涌出各种冷嘲热讽,“如何?看都看了,这里可有什么狐王?我看是某些人功夫太差,那狐狸精耐不住寂寞,自己跑了去找人解痒了。” “轰!”一声炸响,原来是关问己拍出了一道罡雷符。 “谁说我等没有证据,鲁宙,你这老匹夫已经入魔,却还不自知?”关问己话音刚落,人已经冲了过去,与鲁宙打在一起。 众人一看还等什么,以狐王的高傲,他不会信口开河。至于为何现在没见人影,怕是凶多吉少了。鲁宙一个散仙,偌大的年纪,却口出如此秽言,说他是入了魔障,也差不多了。 于是这是换了个地方,再次开打。 “天锋陛下骤然失了踪影,此处必有古怪,诸位也都要小心。”顾帆是粗中有细,传音道。 众人修与妖修自然应诺,就算是担忧狐王安危的关问己和碧乐丘众妖,也在心中告诫自己戒骄戒躁,不要失了常态。 可打着打着,依旧毫无征兆的,一个接一个的,极为突兀的没了踪影。 “你这是何手段!”瑟皑仙宗的那散仙脱出人群,一脸愤怒的质问,只是如今的情况,他这质问多少有为色厉内荏。 “凡人的话讲‘胜者王侯,败者贼’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就算知道了是何手段又如何?”鲁宙脸色阴沉,他那柳树法器万千枝条款款摆动,却将这散仙的退路全都堵了个严实。 这散仙暗道一声中计了,那狐王发现魔踪,这鲁宙堂堂散仙却耍赖卖蠢污言秽语,怕都是陷阱的一部分。到如今,他么深陷其中,真是难以挣脱了…… *** 卢玳此时已经是额头上青筋暴跳了,天锋之后,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还都是自己人。当然,除了天锋这个好友,卢玳是不会让其他人也呆在自己背上的,却也逼得卢玳不得不吃得越来越快速,越来越多。 卢玳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吃到吐。 他真的想吐啊,可是吐不出来。 小心的看了一眼师父识海中的墨莲,在那七颗宝珠以情为线的作用下,卢玳寻来的无数宝贝现在终于显现出来了威力,墨莲的花瓣已经盛开了二十五片。看着那一片片的可爱花瓣,卢玳顿时又有了干劲。不过,卢玳邪一眼那边重逢的天锋和关问己,舔了舔嘴唇,略感不适…… 现在这个地方情况特殊,往常敏锐的狐王陛下和天锋,竟然都没意识到自己被好友“虎视眈眈”了一把。 ——其实他们俩现在也没做什么让人眼瞎的举动,不过是很正常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而已。 不过,不痛快归不痛快,看着师父康复有望,卢玳倒是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找别人的麻烦。 到了这该是大幽冥轮回洞天遗弃之地的众人,原本还有些心中忧虑的,但是没多久,所有就都把注意集中到卢玳身上去了。这些最底层的魂魄渣滓,要是单独一个两个别说是修士,就是普通人也能将它们一巴掌拍散。 但这里的这种东西太多了,多到天锋刚过来时都中了招,多到他们过来时若是没有卢玳在场,那大概眨眼间就已经没了有了自我,也变成了这里的一块软泥了。可是卢玳竟然在一刻不停的吞噬这种东西。 众人的眼睛先是看着卢玳的嘴巴,然后看着卢玳的肚子——虽然知道他吃这种东西不是用胃来消化的,但打架还是想问一问,卢玳的胃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卢玳就这么一刻不停,拿出当初吞吃世界的尽头来吃这些东西。他不知道吃了多少,突然软泥里生出了些其它东西出来,那是……一朵兰花? 叶如翡翠,花似白壁,柔嫩的花瓣上竟然还垂挂着一点晶莹的露水。 舌头都吃木了的卢玳,下意识就想把这东西啃了改改口味。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5 “卢玳!”天锋和关问己看卢玳的嘴巴过去了,当即拦在了花的前边,明显这时候开花不对劲啊。 看见他们,卢玳甩甩脑袋,理智回笼了一些。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无数兰花盛开在了他们周围,将原来无边无际的软泥塘,变作了无边无际的兰海。每一朵兰花上都滴下了一滴露珠,滴滴露珠集合成了一条清澈的水带,水带蜿蜒,缠绕在卢玳的脖子上,自动送到了他的嘴边。 这下是真的能喝了吧?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水,卢玳伸出舌头先是舔了一下。只觉得冰彻清甜,卢玳就要将这水带全都吞下,突然又是一顿,举起了握着师父的双臂,那水带立即便绕在了师父身上,抖动两下没了踪迹,却是直接进到识海中去了。 此时的就在顷刻间盛开了三十片花瓣,无论是张开的花瓣还是未开的花苞上都缀满了水珠,更显得生机勃勃。 吃了这么半天脏东西,即便是卢玳,肚子都要吃坏了,但是得了这水带,也是足够了。 卢玳的欲望可以说现在是越来越好满足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师父的身上,以至于都没有发现。那些兰花里开始冒出一个个的魂魄来,这些魂魄都是一二岁大小的胖娃娃面貌,笑呵呵的飘到了半空中,又彼此打闹嬉戏着向着一个方向飘去,汇成了一条长长的魂魄之河。但在路过卢玳身边的时候,这些孩子都会举着肉呼呼的小拳头,招着手。 又有一朵七色祥云飘来,不过祥云看起来有些遥远,所以只有极浅的光打在卢玳身上。 这世上万物生克,有着污秽之地的诞生,却是该有净化之物。无奈,这净化之物出世得晚了点,被层层的软泥压在了下面。直到卢玳到来,他吞吃的虽多,但这些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真正的魂魄了,只是碎渣残骸。 让它们继续在此沉积,只是造出更多的同类,自己也不得解脱而已。卢玳吃,灭掉这些渣滓的永世苦悲,是大大的善功。因为吃得多,净魂兰终于得见天日,能够净化治疗那些余下的魂魄,从此污秽之地不会再有,更是大大的善功。 尤其,这善功并非是对一派,一洲,而是对整个原界,不只是五洲九海,还有大小洞天,只要是需要经历轮回的生灵,就都欠了卢玳一份功德。 这些日子被困此处,大体也摸清楚状况的众人,真是各种心情复杂。因为他们这些什么都没干,就在边上飘着旁观的,也能沾上点功德。 “我们是不是该谢谢方药仙宗的那些人?”有人一副如在梦中的表情问。这种大功德,几万年都没有谁碰上的,天上掉灵脉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好运气。 “我想知道,我们在这边的情况,布置这一切的人可能知道吗?”他旁边的修士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 答案是,布置这一切的修士,看得见…… 第129章 一二九鬼修 现在芸怀东洲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修士,都知道卢玳修习了特别的功法,小天劫之后,他反其道而行之的,可从人化为兽形。而且,兽形的威力极其强悍。 但外人大多以为这只是夸大其词,芸怀东洲是以人修为首,妖修如果没过千年天劫,没化人形,那也是不入流的。 人化妖?千古未闻,哗众取宠而已。 但到底是不是哗众取宠?迷仙落魄阵中,主持鬼、人、魔三方修士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将那许多的修士诓骗入了阵中,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迷仙落魄阵,以为靠着阵法,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把广岚门的近半精英,尤其是卢玳都杀灭在此! 而哲勒山大福地里他们已经安排了人手,只要卢玳已死,大福地变为无主,那他们安排的人,就有八成的可能接手。就算事出万一,他没能接手,到时候他们大队人马压到,第二代的大福地主人可就没有第一代那般难缠了,最终大福地也脱不出他们的手掌! 他们想得都挺好的,事情一开始的发展也很顺利,但是……到了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让卢玳他们都死在阵法里的这一环,偏偏出错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鲁宙志得意满的到了人修主阵之处,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满地净魂兰开,但就看那掉进去的人,一个挨着一个的被卢玳捞起来,被吸走的欲、念也随着卢玳一口一口的啃咬被释放出来。 那些人虽然出不来,但也都安然无恙的在一边,看着卢玳开吃。 “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只怕这卢玳并非是纯种的人修,祖上说不定有什么饕餮之类的血统。”这答话的主阵修士,却也是卢玳的熟人,正是川云仙宗五劫散仙赵佗。 此时赵佗面色晦暗,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千年天劫,怕是过不去了。川云仙宗先是因为对掌门关问己突下杀手一事,闹了第一场分裂,有许多人宁愿跟着掌门去碧乐丘小福地寄妖篱下,还有的干脆就离开川云仙宗了。 虽说背宗而出,一般来讲至少也是要毁去一身修为的。但是当时的情况,这些人的离开,确实是因为宗门自己的丑事,带头的就是前掌门,主事的关铃提都没提什么毁去修为,其他人更没有这个脸去提。 等到他们搬离大福地,短短时间内又闹出了第二次分裂。这时候离开的人,则是因为知道川云仙宗大船将倾,去寻更好的前程去了。按理来说,这些人一定是要毁去修为的,但前边已经走了一拨人了,就有人问“你既然放他们走了,为何又要为难我们?” 尤其第二拨的人也太多了,俗语说法不责众,关铃那时候也只能放人。 留下的人,就有许多责备关问己不顾宗门,还有说关铃威势不够的。 围攻关问己那件事事发时,赵佗是被诓骗出去了。事后回来,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关问己,只是那些叛徒自己贪心。也不是关铃威势不够,而是川云仙宗先有内乱,后失了大福地,虽然还有个“仙”字,但根子里已经动摇,留不住人了。 辅佐关铃艰难维持到现在,赵佗知道,川云仙宗就要完了,可他不能让川云仙宗就这么完了。但如今看来,想要害人,却反而是给人送了大礼。赵佗最后的努力化为乌有,但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怨愤,反而觉得觉着松了一口气…… *** 赵佗松了一口气,更多的人却是觉得气越憋越多,快把自己气炸了! 尤其逃离的吕长兴与其余众妖修、人修,又带回了了大量人手,其他摇摆不定的宗门,这时候也有不少人出手了。山谷外每天打得昏天暗地,山谷内守阵的就希望能看到卢玳把自己吃死,其他人化为那软泥一样的残魂。 但结果……他们等到了净魂兰开,七彩祥云现。 “噗!”鲁宙堂堂三劫散仙,一口血就喷了出去。反观赵佗,虽然依旧在此主阵,但他一开始就没存着报复与复仇的念头,只是为了宗门不得已而为之,也早就明白事不可为,反而一直存着看戏的心思,见卢玳如此,其实是在心里给他喝彩的。毕竟,那些残魂在世的时候虽然也多有可恨之处的,但这许多年月下来,只余下可怜了。 “还没完,还没完!”鲁宙捂着胸口坐下来,赵佗为了川云仙宗,他与其他人又何尝不是为了方药仙宗。且,方药仙宗可是比川云仙宗传承的时间更久,他们怎么能允许方药仙宗断送在自己的手里! 是还没完,卢玳那里又变地方了。 不过这次卢玳也有点心理准备了,他想着虽然世界不同,但轮回这个方面,无论哪个世界的麻烦倒都是差不多——浓烈得化不去的感情,残破不堪又执念过深的灵魂,剩下的就是冤魂厉鬼了。 虽然说原界的冤魂厉鬼也多变为了鬼修,但是,本质上他们还是冤魂厉鬼吧。这些鬼修在大幽冥轮回洞天修行,却又算是跳出轮回。卢玳当初刚听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来,果然……奇怪。 此刻他们所在之地,遍地是冰,也只有冰,没有一片雪花,也没有一丝的寒风,到如同是个水晶的国度。这番景色,乃是极美的。但即便是天锋关问己那样的修为,到了这边也打了个机灵,只觉得这地方阴寒彻骨。其余修士更别说什么寒暑不惊了,这里金丹前期的人修与修为偏低的妖修,已经忍不住抱着膀子哆嗦起来了。 幸好这时候,他们头顶有氤氲斑驳,如梦似幻的光辉洒下,正是来自七彩祥云,也即是七彩功德云。这七彩功德云离得他们远远的,貌似是进不了大幽冥轮回洞天,可只是这点光辉,立刻就让人舒服了许多,于是众修士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什么身份,包括关问己和天锋在内都聚集在了一起,把修为最低的挤在中间,那功德光也就更亮了一些,阴寒之气不能说尽去,可至少也在他们可以抵抗的范围之内了。 不过,虽然卢玳那边的光最亮,最多,他们却是不凑过去的。都明白,在这种地方,卢玳是他们离开这里的关键,与其让他为了保护他们这些大累赘缩手缩脚,不如让他自己放开手脚。 而卢玳把原本放在胸口的那两条胳膊朝外举了举,把师父放在最亮的功德光下面照着。 “陛下,关兄,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锋摇了摇头,他狐族对于这鬼修之地,知之不多。倒是关问己略微沉吟之后说:“此地,大概是九幽冰极。”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6 “那是何处?” “乃是原界阴极之所在,我们所见的冰并非是冰,而是沉淀累积的阴气所化。大家小心,千万不要碰上,否则就算神魂也要被冻结的。”本来众修士就是飞在空中的,关问己这么一说,大家挤得更紧了,“但我所知也只有这些,至于这里到底是在大幽冥轮回洞天的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出去,却是不知道。不过……那些鬼修对此地颇有些忌讳。” “忌讳?” “我也是偶然听闻有一个鬼修一时失言讲起此地,但他立刻就被其余鬼修制止了。且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那鬼修了。但也因为他们当时本就是前来做客的,况且九幽冰狱本来也和我们人修无甚关系,我当时就没有如何在意。”关问己现在颇有些懊恼,但就算是那些精通推演之术的修士,也算不到几百年后自己需要什么。 *** 天锋忽然凑过来,手一伸,从卢玳脖子上拽下一缕鬃毛来。 卢玳疼得“嘶”的倒抽一口凉气:“做什么?” “看看会不会冻上。”天锋看都没看卢玳,一松手,他手上的那缕毛,就朝地上落去了。卢玳已经与他们说了自己之前的经历,顿时,狐王和天锋也有一种,天道借他人之手,把卢玳放进来吃东西的感觉,那会不会这些冰也是让他吃的? 天锋原以为不会冻住,可谁知到卢玳鬃毛碰触到冰面的瞬间,就已经上了冻,且因为太冷,弹指间都冻裂成了齑粉,再没有了一点踪迹。 “……” “我滴两滴血试试。”卢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滴了几滴血在地上。 果然这次不同,甚至是不同得有些怪异,卢玳滴在阴冰上的血,就如同滴在石板地面上的水珠,没任何不对,也没任何反应,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卢玳看这情况心下却有底了,这地方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你们飞到我头顶上,只要别挡住这道光就好。”卢玳护着师父的胳膊抬起,另外两条胳膊指着。 “卢玳,你要吃这些?”天锋和关问己大惊,其他修士更是都吓呆了。虽然刚才亲眼见了卢玳吃那些软泥,但两样东西的杀伤力完全不在一条线上,这些阴冰随便弄个冰渣出去,冻死的人那就是要按照十万来计算的。当然,前提是有办法弄到一点冰渣,而不被冻死。 “这里的阴冰,并非自然所化。”卢玳顿了一顿,又问,“你们可知道那些鬼修,修到最高,去到什么地方了?” “据他们自己说,也是飞升到仙界去的。”关问己回答完了,自己突然就觉出不对来了,“不过……散仙都要经过十次天劫才能重新飞升,鬼修就可直通仙界,这确实有些不对劲。” 其实破绽一直在那里摆着,但是鬼修历来都表现得很是神秘,与芸怀东洲的本土修士从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利害关系,所以,谁会花那什么心思去研究一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种族是怎么修行的? 一代两代人都是这样,无数年月下来,到他们这里,更不会对鬼修多感兴趣了。 “我猜,这里大概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了。”卢玳看他们都已经到了自己上方,他自己也落在了地上,阴寒之气顺着他的脚朝上窜,但很快就被卢玳压制了回去。卢玳一口咬在了冰上! 这阴冰原来只有最外是一层薄薄的冰壳,被他一口咬碎,立刻就有一股浓稠的“冰水”流进了卢玳的口中。 “吼——!”卢玳那一口下去,顿时有一声嘶嚎声刺穿了众修士的耳膜。即便这里有不少妖修,听多了各种各样同道的叫声,但也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对关问己和天锋来说,卢玳的琴音都比这好听。 这嘶吼都难以用声音来形容了,那是一片一片的皮肉被从肉身上削下时发出的惨嚎,是面对今生今生的最大渴望却又求而不得的悲鸣,是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哀哭…… 一生中肉体和灵魂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在听到声音的这一刻,他们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什么。 幸福容易让人沉醉,而痛苦同样会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即便有祥光照护,依旧有几个修士立足不稳,险些从天上掉下来,幸好他们彼此紧挨着,这才及时被周边的人护住。 卢玳舔了舔嘴唇,暗道总算有可口的了,被他咬掉一块的冰,正在流出蓝色的液体,但很快这液体渗入了其它冰中,消失不见了。卢玳抬头看了看:“你们再飞高些。” 众修士知道,卢玳咬一口就停下,是怕他们受不住。当即飞得越发向上,无奈飞到二十多丈的高度,就再也飞不上去了。而且真元消耗得极快,幸亏人多,他们分成两拨,一拨驾驭法器滞空,另外一拨就歇着,这才勉强停住。 卢玳看他们没事,坚定的开始执行应该是天道让他来此的任务——开吃!他每一口下去,都会有一声嚎叫,但对卢玳来说,七情血海那种无垢之情虽然可以感染他,但此处这种充满恶念的濒死之音,虽然在程度上还要强过七情血海,却反而让他无感了。 比纯粹的恶念,还有谁能比得过他? *** 卢玳这边总算能甜甜嘴了,昶明山大福地那边的鲁宙等人,已经完全不是惊呆而是吓呆了。就算是纯种的上古魔兽饕餮,也不该是能吃到这种地步吧?这种吞天噬地的家伙,莫不是天道自己具象化了吧? 山谷中的雾气瞬间暴涨,呆住的鲁宙醒过了神来。 “鬼修那边是怎么回事?”鲁宙明白要杀他们是不可能了,现在他要思考的只有如何全身而退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声炸响,谷中汹涌的白雾变成了滔滔黑焰。鲁宙道一声不好,却等不及他动作,在周围地面里伸出无数黑色鬼手,将他紧紧拽住。 鲁宙明白这是鬼修那么做的手段,顿时越发恼怒,发动真元一震,本以为就能将这些鬼手震断,不想鬼手竟然纹丝不动,依旧将他牢牢困住,更有丝丝凉意,从鬼手触摸到他的地方渗了进来,那般的凉意,竟然让鲁宙有冻结之感。 赵佗早已经带着部分川云仙宗的人手,顶着他人的嘲笑与咒骂先行离开了。这是赵佗最后的努力,既然还是不行,那他将回去与关铃以及其他人一起,守护川云仙宗一直到最后一刻……此刻与鲁宙在一处的人修,再没有修为高过他的了,如今面对鬼手更加不堪。 就听见一声惨叫,众人下意识的看去,原来是一个修士的神魂硬生生被这鬼手从肉身中抓了出来。失了神魂的那修士的皮囊还未及软倒在地上,就有个鬼修突然冒出来扑了进去。 换了瓤子的修士睁开眼,动了动手脚。在他边上,这皮囊原主的神魂还被化为道道黑气的鬼手纠缠着,只是动都不能动。被鬼修附身的肉身对着这神魂露出了个阴森森的笑容,瞬间扑了上去,一口将这修士的神魂连着纠缠他的鬼手吞进了自己的口中。 他吞了之后,转身来开鲁宙,又扯出了一个笑容,这次倒是笑得自然些了,显然是和这个身体融合得更好了。 “你……你们和那卢玳有什么关系?!”看见这样的吃相,鲁宙自以为知道了真相——原来那卢玳根本就不是个人修,而是个夺了舍的鬼修。他们的这一番算计,也都在卢玳的掌控之中,自以为是算计了别人,其实是给别人送菜。 “你们这些人、妖、魔,都是自以为是的蠢物。”鬼修似乎是笃定了鲁宙挣脱不了,倒也不着急,“卢玳并非与我们一起的,只是他那身上……呵呵,那样的人物也敢招惹,既然你们自己不爱惜这条命,那何不干脆交给我们呢。” 鬼修是鬼,他们的眼睛比这些修士更能看到一些东西。他们看卢玳,依稀能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巨影,那便是卢玳的神魂了。鬼修们和鲁宙他们合伙,第一目的本来就不是要卢玳的命,当然若真让卢玳死了,他们也是开心的,那样的人物,若是成了鬼修,必然可让他们实力大增! 他俩说话的时间,鲁宙所见的修士十有八九都已经被夺了舍,这众多穿上了新皮囊的鬼修围上了鲁宙。 “散仙虽无法夺舍,却正好做我们的食量,可惜那五劫的跑了。”鬼修笑嘻嘻说着,当先扑上,一口咬了下去…… 第130章 一三零普善净世宝光 魔气冲天而起,这下,不只是应吕长兴之邀而来的修士,就算是无意掺和的,只要察觉了魔气,必定也全力赶来。 当年的魔劫,对于凡人来说,早就已经是前程往事,传说中的故事。但是曾经经历过魔劫的修士,却都是正当时的,魔劫之灾历历在目,不少人都在其中失了好友亲朋,养成了见魔就杀红眼的习惯。 广岚门、瑟皑仙宗、方药仙宗、五羊宗等等宗门之间的争斗,大多数修士不感兴趣,但牵扯上魔修了,必定要来捅一刀! 在外阻拦的修士节节败退,却久不见有人来援,只能转身逃出阵中。只是人修与鬼修那边都已经没有了控阵之人,安排好的退路依旧是不见援手。 “那些鬼修原来是早有阴谋,阵法做了手脚。如今魔气四溢,他们怕是要推你们出去吸引那些修士的注意,也好逃脱,你们还不快走!”一个方药仙宗的元婴老仙恰巧身上有一件极为特殊的替身法宝,这才侥幸脱困而出,但也是元气大伤。但他没自顾自的脱身,却反而跑到了魔修的地盘上。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7 这老仙还是有几分良心的,且他们与魔修一起落入陷阱,还怀着同仇敌忾的心思。外加鬼修手段凶悍,又明显早有布置。这老仙担心自己脱身不出,正好他来与他们一起出逃。 魔修的主事之人瘦瘦小小,面色苍白如纸,手上转着两个玉球,看模样到就仿佛是个病弱的十一二岁少年人,但他一张口,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干涩,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我们为何要走?” “你……”老仙愣住,继而大惊,“原来你们是一起……”他话音未落,周围几个魔头已经团身而上,他们竟然并非是原本的魔婴境界,分明少说也有出窍期的修为!老仙已经元气大伤,周身法宝也随着替身大多损毁,现在大惊之下竟然来不及反抗,就被一群魔头将肉身生生撕碎了。 他的元婴化作一道金光,意图逃出,却不想那领头的魔修一抬手指,就有一道黑丝黏在了他的元婴上,又将他团团缠住拉扯了下来。金色的元婴在魔修的手中瑟瑟发抖,悔不该一时贪心与鬼同谋,与魔同路。现在这情况,他被这些魔头吞噬了都还是好的,就怕他们拿他的元婴炼制什么邪门法宝,其中痛苦自然不用说,但时候只怕万世沉沦,连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了…… 少年魔修取了个玉瓶出来,将这元婴塞进去。 刚塞完,鬼修那边领头的家伙也过来了,只是现在他当然不再是鬼,而是穿着个新皮囊的。他过来的同时,手上还拎着鲁宙,不过,这时候的鲁宙早就没有了之前的不可一世。 散仙是渡劫不成功毁了肉身的修士,表面上看起来和寻常修士无异,本质上的他们却是没有肉身,而是一起元婴修炼的。只是比寻常元婴,多了天劫的淬炼,以及天劫之后的祥云温养。 如今的鲁宙赤身裸体的被一只只鬼手圈住,他神色黯淡,倒是没见有伤痕,可原本他一个七尺男儿的身材,现在看起来,却最多只有五尺六寸左右。 鬼修见少年的视线在鲁宙身上,不由得一笑:“刚刚得了肉身,一时没忍住,还请洛魔尊见谅。” 那少年,也即是洛魔尊将玉球放下,抬手将鲁宙摄了过来。 鲁宙恢复了些神智,在洛魔尊手中略略挣扎,但却丝毫没有挣动,反而惨叫一声,硬生生被洛魔尊如同揉捏一团泥巴一样,捏成了拳头大小,也塞进了一个玉瓶里。 鬼修一脸馋涎,但之前已经将这说好的猎物拔了一层皮,而他们还要与魔修合作,若是这时候再闹出点幺蛾子,怕是不好了。 “贾掌门,我看如今时候恰好,是否该动手了?” “我也是一般的想法,其实出来时已经吩咐小家伙们动手了。”贾掌门媚笑着,他选的这皮囊在当时众修士中修为是最低的,可姿容却是最好的,如今他已经和皮囊融合得越来越好,这原本一脸清高的修士,让他这一笑,那香艳与诱惑的滋味,到让周围的几个老魔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洛魔尊却依旧老神在在的模样:“那我等,如今就只剩下那卢玳可能回来这一个麻烦了。” 贾掌门朝一个身材最雄壮的老魔扔了个飞眼,鬼修虽也可双修,但那哪里有肉身时那般快活,他修行了许多岁月,终于有了肉身,各种原本求而不得的欲望翻涌蒸腾,都要将他烤化了。不过,他还是知道眼前的正事要紧的:“洛魔尊尽可放心,那小家伙虽然邪乎,可是,他却是回不来的。” “那就好。”洛魔尊点点头。 而他话音刚落,外边被修士们各种法宝神几乎压制到他们头顶的默契里,忽然涌出了无数鬼手,不只是离得近的法器,就是有几个打疯了飞得低的修士也被拉住,瞬间就消失在了魔气里。 *** “如何?”贾掌门极为傲然的看着洛魔尊。 “好手段。”明明是夸赞,但洛魔尊依旧一脸冷淡,这就让贾掌门略微有些讪讪的。 “左右现在并无要事,可否让我借一位洛魔尊的属下去乐乐?这身子可还元阳未泄。”他说得诱惑。 “贾掌门能看上谁,想来不会有谁推辞。只是在下还有些私事要办,不能与贾掌门一起玩乐,真是可惜。失陪了。”他嘴上说的可惜,但是表情还是那个表情,语气也还是那个语气,丝毫也瞧不见有可惜的意思。且话刚说完,他人就不见了。 贾掌门脸上的表情略有扭曲,但最终还是选了那最魁梧的老魔,自去寻了地方快活去了。 而这位洛魔尊,他看似原地消失,实则去的地方就是那两枚玉球的其中之一,这里乃是一个小小的洞府。洞府内的玉床上,躺着一个人,却并非魔修,而是个正道修士。 洛魔尊特意放重了脚步,这修士听到先是翻了个身,面朝里,随着洛魔尊越走越近,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当洛魔尊在石床边坐下,甚至能听到他上下牙打架的声音。 面上仿佛没有第二个表情的洛魔尊,看着这样的人反而笑了:“道横……我就这么让你害怕?”他轻轻拍着这修士的肩膀,弯下腰,嘴唇几乎贴上了鹿道横的耳朵,“那你告诉我……当初将我救出来,你现在后悔了吗?” “……”对方并不作答。 洛魔尊的手一把撩开他的法袍,手朝里边一探——那法袍下面竟然什么都没穿。 这动作顿时让对方一声凄厉的惨叫:“父亲——!” “我不是你爹,留没留下血脉我还是清楚的。”少年,但动作却一点都没停顿,“说真话,说真话我今天就放过你。” “我……我……你是我爹……”挣扎中,这人的脸终于转过来了,很是英挺俊朗的一副相貌,只是慢慢虚寒,嘴唇青紫,眼神更是因为过度恐慌而失了精神。 “这话可不让我满意,没办法。你上面这张嘴太过笨拙,只能让你下面这张嘴受罪了。” “不!不——啊!”修士顿时大惊失色,但他成年的身材明明大过少年两号,却丝毫也无法从少年手中挣脱出来。不过须臾,狭小的洞府内便传出了身体碰撞声与痛苦的口申口今声…… “道横……别怕,我说着玩的,不会让你下面的小嘴受罪的,你看,你不是也很舒服吗?” *** 这处山谷喷涌出的魔气只是一个起点,昶明山大福地此刻已经是一片群魔乱舞。无论是有心灭魔的,还是专心寻宝的,现在都只能将精力放在如何保住自己的命上了。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这许多的妖魔鬼怪!”吕长兴现在早已经不在那山谷附近了,甚至他周围的人也有许多是并不认识,而是一路逃逃打打聚集起来的。 “魔和鬼有,我们妖可是没掺和的。”边上一个美艳女子插话,吕长兴倒是也不觉得被反驳丢脸,而是很老实的拱手为礼。 “是在下一时口误,唐突了。” 女妖看看吕长兴,没有得胜的志得意满,倒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正是该金诚合作的时候,小女子方才口快,还请吕前辈不要怪罪。如今到底怎么办,还请前辈给个章程。” 人敬妖一尺,妖敬人一丈。妖修们实际上是非常单纯可爱的一群,这气势汹汹的女妖可不也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吕长兴在广岚门学来的。原本看着吕长兴被女妖抢白的人修,还有的心中激愤,但眼看着没等他们说话,这事就和谐了。再看不止女妖,许多对人修防备着,只是碍于形势不得不一起行动的妖修,身上的戒备也松弛了许多。 顿时就有不少人修神色迷茫,似有所悟。 无奈,现在可不是让他们慢慢悟的时候。原本一块块的黑气,一讲连接成片,如今更是四面八方的蔓延着,一点点的挤压着他们在大福地中的空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修士们逃亡的同时,忍不住询问着同伴——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这大福地,不会是已经入了哪个魔修手中了吧。”有人问。 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这大福地之前数千年未曾开启,到如今刚刚……” “是数千年没有在芸怀东洲开启,其他四洲,谁也不知道是否在我们之前开启过。” “那这预兆又是如何来的?难不成整个芸怀东洲都被他们瞒住了?” “预兆……也是可以作假的啊。”边上又有修士插言。 众人彼此看看,只觉得心口发堵,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魔劫之后,芸怀东洲修真界的又一个大劫难到了眼前。 “这鬼修和魔修明摆着穿一条裤子,到底谁和谁蛇鼠一窝……”一个大块头妖修突然打破了沉默。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8 “蛇怎么了?”边上这位明摆着是个蛇娘子。 “蛇挺好,蛇挺好,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吗。”大块头赶紧缩了脖子。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提它作甚。”人修知道这妖修提起的是当年的灭妖之祸。 “哼!你们人修当然是‘还提它作甚’,我们妖修可是不知冤死了多少同道。” 这一下子,刚刚缓和了的气氛又闹了起来。 “当年之事,确实是我们有些人修私心。不过,如今正是大家携手共度难过的时候,还是不要内讧了。” 人修和妖修彼此看看,有人修带头对着妖修道歉:“我也曾参与灭妖之事,当年没想过什么对错,只是人云亦云。现在想来,只觉得悔不当初。之后,我收了几个徒儿,都是小妖。”说完了又加了两句解释,“是正正经经的徒儿,并非挂羊头卖狗肉。” 都说妖修性“独”,最多有家族,有山头,但也是很松散的,没有入人修那样的宗门。实则妖修也羡慕人修,希望能够如人修那样,有宗门庇护,有师长教导,有师兄弟姐妹相互扶持。无奈收他们的宗门极少,自己也不善于总结修行的经验,又多兽性难改,这才给了人修一种错觉。 从广岚门开始广纳妖修,虽然也就只是这几十年的时间,但也确实带动了不少小宗门或者散修,越来越多的开始收妖修入门了。 之前争吵的妖修叹了一声,他是有亲友死在劫难中的。曾经的魔劫对人修,对芸怀东洲来说是大劫难,但却也是救了他们妖修。如今这魔修和鬼修又起了波澜,证明了他们妖修的清白,却也让妖修们心情越发的复杂。 一句对不起,收几个妖修的门徒,就完了?但不完又如何?杀了他们? 算了,想那么多作甚,还是先把自己的命保下来吧。 *** 卢玳在大幽冥轮回洞天里啃冰啃得刚刚告一段落,他当然可以继续吃,只是上面飞着的修士们都受不了了。 就算是飞到最顶的高度,那一声声的嚎叫,也叫众修士头痛欲裂,就算分成了两组轮流带着旁人滞空,真元依旧消耗得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了。 卢玳是不会让他们上自己的背脊的,他现在体型巨大,手脚之间拉根绳,众修士一个挨一个坐下了。说也奇怪,他们现在坐在卢玳的身体下方,祥光被遮住了大半,却反而比刚才照着光还觉得温暖。 众修士觉得奇怪,就上上下下的看着,在卢玳的身上找原因。这也是他们太闲了,虽然这地方处处险境,但有卢玳这么一个绝非平常的家伙挡着,紧张也就是刚开始的那一会,现在真的是没事做了。 结果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一点原因——卢玳的身上,是暗红色的鳞片,还有黑色的花纹。可是他这鳞片的表面,竟然还有一层淡淡的光。这光真的太淡了,再加上天上照下来的七彩祥光,而这这九幽冰狱本身就有冷寒的反光,以至于就算是以修士的眼力,不仔细去找,都发现不了。 至于卢玳自己,他有时间都在看师父,还真没注意到自己怎么样了。 让众人感觉到温暖的,就是卢玳身上的这浅浅的光芒。 不过,既然发现了,就连卢玳都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光…… 天锋和关问己琢磨了一会,然后天锋笑了,而关问己囧了。 这叫“普善净世宝光”,修士身上都很少有这个,一般是十世以上的善人身上,才会这种光。 话说,人一辈子都是好人的,非常多。两辈子三辈子做好人也很多。但十辈子以上都是好人,那整个芸怀东洲,大概有那么十几个吧。但凡十世以上的好人,身上就会有出现这种普善净世宝光,但那是虚幻之光,除非遇到极端的危险,或者邪魔入侵,否则是不能用肉眼看见的。 可卢玳这都宝光外放了——对,这么浅也是外放,肉眼能看见了。这得是多少辈子的善人,才能这样? 而且……卢玳?善人? 天锋也算是对卢玳知根知底的了,这么一个凶悍的家伙,他不是魔修都已经够神奇的了。竟然还身披普善净世宝光?虽然以卢玳的所作所为,他确实是行了至善之事,但是还是不由得让天锋觉得,这是天道开了个大笑话。 “笑什么?”天锋笑卢玳又不是头一回看见了,但高傲如狐王,笑得五官都扭曲了,这可是头一回看见了,这哪里是诡异二字可以形容的,卢玳都觉得背脊发毛。 关问己也被自家道侣笑得有些发毛,拽了狐王两下,那位陛下总算收敛了一些:“此乃普善净世宝光,不知行善积德了多少辈子的人才有的,卢大善人。” 卢玳也有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他同样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至善之人搭上边。 “再笑把你甩下去。”他恶狠狠的威胁着狐王,所谓善功于他来讲其实更像是一个笑话?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对师父的苏醒有没有用。 第131章 一三一好烫 虽然休息的时候各种谈笑,但众修士并不拖延,感觉差不多了,就自己高高飞上去。 卢玳一开始是平推着吃,但逐渐,他发现,更下层的冰,比上层的要深,味道好像也更重一些。只是这种颜色和味道的变化是一种很缓慢的渐进,极难发现。 这的冰吃起来很麻烦,不能像是之前那两个地方一样,直接朝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吸食。必须要卢玳用牙齿咬破最外边的那一层冰壳,所以进食的速度慢了很多。眼看着一直都毫无进展,卢玳心里也是着急的,现在终于发现了变化。卢玳立刻改变了进食的方向,从他现在所在的这一点开始,一个劲的朝下挖。 这一挖,果然,从最外层的冰的颜色透明如水,到卢玳发觉颜色改变的淡蓝色,冰的颜色越来越深。麻烦的是,每次咬破冰壳释放出的那声嘶嚎的威力,与散逸出的阴冷怨气也同时越来越强。 这表示着天锋和关问己他们这群修士需要休息的时间间隔,同时越来越短。 当卢玳挖掘出的冰已经是近乎于黑的墨蓝色的时候,连修为最高的天锋,也是小半个时辰就哆嗦着受不住了。 可是就算卢玳牺牲一下让他们上自己的背脊也不成了,因为他挖得太深了,四面八方都是阴冰,在卢玳的背上,同时代表着要要跟他一起深入冰层中。天锋试过,结果发现那笔他们在天上飞着更难以忍受。 这怎么办? “我来试试。”天锋一咬牙,化作了一只体型足有现在卢玳兽形一半大的金毛狐狸,“不过我撑的时间怕是也不会太长,你尽快……” “等等,我也有个法子。”卢玳自己用爪子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就着流出的鲜血,他在半空中圈了个圈,“可有好些?”他的血不会结冰,卢玳猜测那该是多少有些作用的。 天锋到血圈中间站了一下,果然好受了许多。不过现在卢玳没在吃,没有叫声,也没有散逸的阴气。等到路痴开始吃起来,他们的情况会比现在难受得多。天锋算了算:“我大概能撑上四十几个时辰。” “狐王陛下,不知此物是否能够用得上。”一个修士掏出了一枚炎阳之气旺盛的金黄色宝珠。都这个时候了,加一把力,也就是给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家增添一分活下去的机会。藏着掖着不是聪明,而是最白痴的行为。说不准就是因着查了自己的那点东西,大家就都命丧于此。 有这修士带头,其余修士也都或多或少拿出了点宝贝,众修士商量好了稍后如何轮流使用,又在血圈中重新排了排位置。这才与卢玳说了一声:“好。” *** 卢玳一头扎进了他挖出来的冰窟窿里,咬破冰壳之后,里边的东西在卢玳口中已经并非是流质,而是如胶冻一样的口感了,且还是越来越“顽强”的胶冻。 终于,再挖出来的冰就是纯正黑色的冰了,这种冰的森寒,就是卢玳也感觉到了凉意。 “你们注意些。”卢玳提醒着上面的修士。 那持宝珠的修士催动起了宝珠,有火光从宝珠里射出来,在包围着众人的狐王金黄色皮毛的外围,又燃起了一圈火。 脸盲狱主修真记_169 卢玳对着黑色的冰,一口啃了下去,他狠咬了四五下,冰壳才终于破碎开来。 “唉……”而随着冰壳的,从其中溢出的并非是嘶喊,而是一声叹息。 “师父?”这声叹息擦过耳边,卢玳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 他只觉得意识蒙昧模糊了很久,但刚刚清醒就发现美食在口,那是一件十分惬意舒服的事情。卢玳嚼了两下,确实是从未品尝过,却又异常美妙的滋味。 “玳儿……我要……撑不住了……” “吼!”卢玳一甩头,赤红着双眼,一口就咬在了面前的黑色阴冰上。 只要师父没有苏醒,他每时每刻就都有焚心锥脑之感,偏偏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阴冰竟然还敢揭他的疮疤?! 卢玳可是小心眼,外加很记仇的。他确实错了,但哪里轮得到这么一个连灵智都没有的东西来提醒他?! 一声声,叹息随着卢玳的撕扯飘散在整个九幽冰极之内,飘在天空的众修士双眼出现迷茫之意,驾驭法器悬空的修士因为走了神,不知不觉就朝下掉了数尺,脱离了血圈的范围。这一脱离,就算狐王还圈在众人外围,阴寒之气依旧侵了进来。但他们却也因祸得福,被这寒气一侵,立刻恢复了神智,赶紧飞回原位。 卢玳一阵猛啃,终于啃到了一层坚冰上,确实是“坚”,第一口下去甚至震得卢玳牙根发木。他砸了砸嘴巴,索性趴在地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就听“咯吱咯吱”一阵响,可那冰上连个牙印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卢玳动动脖子,凶兽的身体上血气涌动,须臾间,卢玳的牙齿变成了血红色,他张开嘴巴,把自己的牙当冰凿,咣的一声砸在了冰面上。依旧是没能砸开的,但是黑色的阴冰冰面上,出现了极其细小的几点红色。 卢玳一下一下的砸着,血红色的小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几乎布满了整个冰面…… *** 天上,众修士忽然脸色大变。卢玳画出来的血圈,竟然也渐渐的被冰冻住。一点一点粉红色的血冰,从血圈上掉落下去。 这时候,把卢玳叫回来? 天峰一咬牙,原本就极为夺目的金色皮毛越发璀璨,直仿佛在这该是永夜的九幽冰极里升起了一轮太阳。其余修士无论人、妖,此时也法宝尽出,炎阳符之类的攻击符篆,现在也朝着他们自己身上招呼了,这时候宁愿烧伤,也强过冻死。 可就是这样,天锋还是首先受不了了,他的金毛从毛发的尖上开始结冰。 “天锋!变回来!”关问己自然不会忽略天锋的变化,顿时就是一惊。 天锋牙齿打着战,虽然在场的也有其他狐妖,或者有毛的妖修,但修为且不说,他们都是些普通灵物,根本不能与昱狐这天生灵种相比。要是现在天锋变过来,就靠他们的手段,大家依旧是冻死,还不如…… 顷刻间,天锋身上的光华不灭反增,他喷出一道近乎于银色的狐火,在自己身体外围围上了一圈。恰巧这个时候,卢玳的血圈已经被冰冻得剥落殆尽,这狐火救了所有修士一命。但众修士却并无喜色,有个小狐妖已经哭了出来。关问己脸色青灰,却没多说多问什么,只在手上掐了个诀含而不发。 天锋支持了半刻钟,狐火毫无征兆的犹如被戳中的泡沫一般,溃散成无。 关问己正在此时,喷出一口金色精血,一直酝酿的法诀放出,正是个将众修士都罩住的护罩。可也不过是几吸的时间,就停卡卡卡一阵脆响,这护罩整个就被冰冻住了,眨眼间又碎成了冰渣。 可就是这护罩争取的一点时间,天锋化成了一只毛色黯淡,萎靡不振的小狐狸,被关问己一把抓住,贴着皮肉,塞进了怀里。 “嗷!”关问己抱住天锋的时候,听见了下方的卢玳发出的一声极其痛苦的惨叫。心道:看来卢玳也是遭遇了不测了,今日就要殒命于此了。这九幽冰极里神魂都要冻结成冰,转世轮回怕是不成了,但是与天锋冻结在一起,却也是死而无憾。 天锋也听见卢玳那叫声了,那么惨,怕是真的不好了。他也意识到了死亡的到来,只是身为狐妖,心思没关问己那么细密。他还用小爪子挠着关问己的胸膛,想着临死的最后一刻,怎么能让关问己护着他,怎么说他也该是护在外边的那一个。 无奈,天锋现在身娇力弱,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乖乖的被抱住。 关问己一口血喷在了天锋背脊上,因为关问己自己的背已经被冻住了。 “今日与君同死,在下幸甚。”关问己在天锋的大耳朵边念叨着。 “什么同死!分明是先死!”天锋继续挣扎。 “好烫!”不知道是谁突然这么叫了一声。 关问己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只是近乎本能的死死抱着天锋。天锋也被抱着,什么都看不见,只以为这叫烫的家伙大概是临死之前产生什么幻觉了,根本没有在意。他还在努力的,手爪并用的,想把自己从关问己的怀里刨出来,可终究是无用…… 天锋突然感觉不到冷了,他想着,自己怕不是已经死了吧?可是不对啊,手(爪子)还能动啊。天锋一抬头,刚才已经闭上眼睛的关问己现在眼睛也睁开了,显然神志清晰,且和天锋一样迷惑。 尤其,关问己方才明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大半个身体都被冻住了。可现实他那被冻得毫无知觉的身体传来剧烈的刺痛,分明是已经解冻了。接着一股温暖暖流从脚底窜入,将那些刺痛都抹消得干干净净,那一刻,关问己甚至舒服得眯起眼来,可下一刻,关问己就不由得闷哼一声了——好烫! 天锋没被冻伤,但他为护住众修士,自爆了妖丹。这一下子,怕是就要重头再来了。他只慢了关问己一步感觉到那股暖流,从尾巴尖流入,瞬间抚平了他浑身的伤痛。此时天锋自爆的妖丹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在他丹田内,只是,原本用不了多久就要散逸一空的。这股暖流却将这些残存的妖丹渐渐归于一处,妖丹竟然也顺顺当当的重新聚合。 虽然重新聚合的妖丹只有蚕豆大小,但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啊。尤其这重聚的妖丹凝实纯粹更胜往昔,又多了一股精纯阳火之气,将天锋的狐火也向上提了一提。 天锋正狂喜中,立刻调动起刚刚失而复得的内丹吸收那股至阳至纯的暖流,还没吸收一缕,天锋顿时有了和惨叫那修士,以及关问己共同的感觉——好烫! *** “到底怎么回事?”修士们接二连三的被烫得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们的下方,原本卢玳挖的那个大洞,现在涌出了一股至阳之气,因为这阳气太过浓烈,以至于像是个喷泉的水柱一样了,他们现在就被顶在这个水柱的最上方。 都不想被烫死,且又恢复了神智体力的众修士赶紧从水柱上下来,挪到边上。 卢玳就飞在他们不远处,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断的哼哼。 众修士一看,顿时接二连三的笑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明白了,卢玳啃着啃着终于啃漏了,然后这喷出的第一道初阳之气,就进他嘴巴里了。这是大造化就不必说了,显然也一定是够烫。这种烫并非纯粹温度上的烫,而是和阴气的冰冷相对的烫。他们碰到的,已经是喷薄而出,被这里的阴冰冷却过后的阳气了,尚且觉得热汤,可想而知卢玳当时那一口得烫成什么样,怪不得他惨叫呢。 他们想的没错,卢玳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熟了,如果不是他足够坚强,怕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还不去舔冰?”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卢玳恍然大悟。赶紧一头扎在边上的阴冰上,把大嘴贴了上去,凉森森的阴冰顿时舒缓了他口中的不适。 卢玳这举动,看得众哄笑的修士顿时想起了刚刚自己差点冻死的情景,顿时都笑不出来了。也就是他这样的怪胎,才能用阴冰治“烫伤”。不笑了,大家也就开始研究继续该怎么办了。 “这九幽冰极怎么会有至阳之气?”有修士问。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一般极阴之地,本来也该有些极阳之物,这地方怕是本来就该有这一眼阳泉。只是不知是何原因,阳泉一直没有现世,直到卢玳来了,这才把它……挖出来。”回答的修士大概原本想说“啃”或者“吃”吧。 就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喷出来的阳气已经越来越低了,最终,卢玳挖出来的大坑,真的就变成了一口雾气翻腾的泉水。可实际上这里的当然不是水,而是阳气。这口阳泉周围,虽说依旧有点冷,但众修士也总算能脚踏实地了。 “有鱼!”有人突然惊叫,果然,这非水的水里,却分明有鱼。 这鱼不过巴掌大,颜色金黄且有深青色的花纹,体形如梭子,背鳍和尾鳍极其宽大且层层叠叠如仕女裙摆,鱼头上还有两枚小小的鹿角。这鱼谁都没见过,但看见就知道必定是好东西。 当即就有要下水的,不过立刻被边上的修士拉住了:“你想被烫死啊?” 一声质问,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原本的急迫。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0 那么,谁能进去摸鱼?人、妖都有志一同的看向了卢玳。发现半天没说话的卢玳,原来正在看着自己扣住的双手发呆。 “卢玳?卢玳?”天锋和关问己打头去问。 “嗯?”卢玳将视线挪到天锋和关问己身上,他此刻的眼神,吓了这二位一跳,太亮了,亮的都能把阴冰点着了。 “那阳泉中有鱼,可否帮我们捉上几条,我们愿以宝物交换。”关问己这么说的时候,面上微微有些发热。这阳泉中的鱼,虽然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鱼,但必定并非凡物。在只有卢玳有能力取的情况下,全归他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他们已经路上已经占了卢玳不少便宜了。他们本不该索要,可是又实在是太过动心了。 “鱼?可以。”卢玳亲了自己拳头一口——原来,墨莲已经开了四十五片花瓣了,他一直护着师父,只有极其稀薄的阴气进入师父识海之中,不但不会伤到师父,反而恰好作为滋养之用。最后的四片花瓣,如四堵墙牢牢把师父围了个结实。卢玳却模模糊糊的知道,这四片花瓣其实可以算作一片,它们是要一起开放的,而师父要完全恢复,也只差上那么一点点了。 卢玳甚至极其开心的想,他来这一趟,是不是就是天道要帮他给师父恢复啊? 他正琢磨这最后的契机是什么的时候,天锋和关问己来让他捉鱼了。 看着阳泉中的鱼,卢玳寻思,这鱼不会就是最后的契机吧? *** 卢玳刚才也被烫得极惨,所以也没有贸然就朝里边跳。他站在阳泉边上,把尾巴甩过水面,试着水温。水面的水温还好,卢玳决定让尾巴再深入一点,突然就有两条鱼摇曳着尾鳍游过来了。 看这意思……卢玳不需要下水捉,这鱼已经自己上勾了? ——不怪这些修士没想到钓鱼,因为一般这种鱼都是钓不上来的,或者至少也是需要一些特别的鱼饵,谁知道眼前这么容易,卢玳的尾巴一划水面,这些鱼就自己上钩了。 众修士刚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找个法子试试?就听卢玳又是“嗷!”一嗓子,他的尾巴尖上咬着一条鱼,撩起一串串的水珠子,从水边一直甩到了岸上。 “烫死我了!”卢玳把自己的尾巴当鞭子,在阴冰上抽,想要把那条鱼抽下来。 那条鱼一落在冰上,就听兹啦一声,鱼接触的地方烫出了个大坑。可无论他怎么甩,按鱼就是不松口。 第132章 一三二红莲子 卢玳蹲在地上看自己的尾巴尖,那鱼嘴巴里也没牙,但他现在尾巴尖的毛都没了,皮肉也翻开了。能明显看见有一圈的焦糊。 其他修士在边上围成一圈,看着在一个小水洼里边游得自在的鱼——水洼里的水,是鱼的温度化开的阴冰,也不知道这阴冰怎么还能化水的,虽然只是浅浅的不到半寸的一层,可已经足够这条小鱼游动了。 卢玳刚才和现在的惨况,让对这条鱼垂涎欲滴的修士们都束手无策了。卢玳那身皮比他们任何一个的护身法宝防护能力都强,可是看他现在这个模样,他们上去八成都是白送了。 宝贝就在眼前,但是却无从下手,这滋味可是难受得厉害。 但看着看着,这鱼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就一动不动的沉在了小水洼底部。再仔细一看,哪里还是鱼,这分明是一块金色的金属。 “九阳金精!”天锋和关问己都是一喜,这可是炼制仙器的材料,传说中别说芸怀东洲,就是整个原界都不会有的东西,却原来就在这大洞天里边存在着。 看着阳泉,那里边还有无数鱼儿游来游去,若一条鱼就是一块同等大小的九阳金精,这可真是……真是让人眼馋啊。 没办法,就算知道这鱼“大概”是什么东西了,可依旧取不出来啊。 相较于别人的郁闷和狂喜同在,尾巴还灼痛无比的卢玳就只剩下郁闷了——这东西是炼器的,对师父没用啊。 刚真想,那阳泉里又有了变动。所有的鱼都聚在了一处,头对里,尾在外,一条挨着一条,组成了个金黄色的圆。第一个圆塞不下更多的鱼,就有了同样由鱼组成的外圈,继而是第二圈、第三圈。 也不知道这阳泉里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鱼,将整个水面都盖住了。与此同时,一根青翠碧绿却又裹着层火焰的植物长茎,从这些鱼的中间快速生长了出来,且眼见着就已经长出了叶片,绽出了花苞。 满泉的鱼仿佛起舞一般,朝着同样一个方向摆动着鳍与尾,于是水面上一片金波荡漾。而这些鱼身上的花纹,仿佛也有了什么些个特别的奥妙。围观的众修士见此情景,不过什么鱼、什么九阳金精,什么即将盛开的未知名的花朵,只是此情此景,就让他们参悟了起来。 天材地宝终究是外物,自身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这点看卢玳就知道了,他哪里用了什么法宝。可偏偏大家的性命,就都寄托在他的牙齿和胃袋上了。 如今看许多同伴入定,未入定的顿时羡慕不已,却没谁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们,反而小心的让开,若是与同伴交流,也只用传音。 阳泉中的花苞已经越来越大,看起来到是和一朵寻常白莲无异,却没有谁会瞧不起这必定不凡的花朵。 卢玳原本想问问关问己与天锋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结果一看关问己站在那,双眼发直。天锋就蹲在他肩膀上,灵动的狐狸眼直愣愣的一眨都不眨的看着前方。他俩当然不是发呆,而是也入定了。 知道不能打扰,卢玳紧盯住白莲不放,而这白莲就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盛开了。 清淡微甜的香味随着第一片花瓣的盛开,就开始在四周弥漫。这味道不想莲花,倒有些像是苹果的香味。 白莲开了花,没有光,没有音,香味也只是普通。就算美,也只是平凡之美,随便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随手拈来的幻象,都比这白莲美丽。 眨眼间,白莲的花瓣开始变得干瘪,莲花中心嫩黄色的莲蓬则越变越大。卢玳忍耐不住,朝着莲花飞去。 明明这阳泉对卢玳来说,和指甲盖一样大小无异,蹦得用劲点,怕是都能从这头落到那头。但这次卢玳这一飞,却就觉出了不同。他抖着翅膀一扇一扇,眼看着那花瓣一片一片落入水中,被离得近的鱼儿们分食,可他的速度就慢得要死如何飞不过去。 眼看着最后一片花般坠落,花茎上就剩下孤零零一个莲蓬,这莲蓬里明眼就能看出结了七粒饱满的莲子。花茎歪了脖子,嫩绿的莲蓬随着枯萎一步步加深,其中的七粒莲子看得越发清晰。这莲子色泽艳红,仿佛并非天成,而是绝佳的红宝石雕琢而成,其中又有丝丝金色流光不时闪过。 卢玳总算是飞到了,看着大小正常的莲蓬,到了近前卢玳才发现竟然有凡人的灶台一般大小。而且,原本卢玳极缓慢的速度,到了这一刻又忽然快了起来,仿佛有谁在边上退着一般,仓促间,卢玳虽然抓住了莲蓬,但湖中的鱼儿也蹦了起来,抓住了莲蓬的另外一头。 莲蓬被撕扯成了两半,一边三颗,最中间的那颗莲子毫无意外的掉入了鱼群人。卢玳抓着莲蓬飞走,湖中有鱼跃起,咬在了莲蓬上,卢玳并不将它们甩下去,而是一起带着到了岸上。 待他双脚踩上了地面,回头看时,无论是花茎还是鱼,竟然都已经消失不见了,阳泉的水面重新恢复了干净和平静,仿佛刚才那鱼那花,都只是卢玳的幻觉而已。 可是半个莲蓬还在他手上,莲蓬下面更是缀着了七条咬紧莲蓬不松口的小鱼。 天锋和关问己醒来后,看见的就是四块九阳金精,还有半个莲蓬……的皮。 “九阳金精一共八块,如今在场的不是我广岚门的就是你碧乐丘的,恰好一家一半。红莲子我都要了,但这莲蓬皮……我死了一块,剩下的都给你。” 关问己顿时红了脸,不是生气,是这好处太大了,他们之前请卢玳抓鱼那就够厚脸皮的了。没想到天锋却道了一声好,抬起狐狸爪子就去接用莲蓬皮包裹的四块金精。关问己怔了一下,明白了,慢了一步也抬手去接。 ——他们和卢玳,碧乐丘和广岚门彼此之间的交情已经极深了,谁欠谁什么的,没意义去计算了。所以,卢玳给,他们也需要,就拿着。有一天卢玳或者广岚门有所需要,碧乐丘抛了身家性命不要,也要去帮。 只是这些话无需说,就跟现在无需推辞一样。 *** 卢玳之前已经把同样用莲蓬皮包裹的四块金精交给了广岚门众修士里修为最高的一个,那莲蓬皮也奇怪,和凡间寻常莲蓬从味道到手感全都一模一样,可是却能隔绝九阳金精的热度,其余的用处没看出来,但想来不凡之处应该颇多。 不过卢玳是没心思去研究了,看天锋收了东西,他立刻说:“我大概也要入定片刻,但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你们到阳泉到那边去。”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1 原本那种天道送他来“旅行”就是让师父快速苏醒的想法,卢玳自己都有些开玩笑的意思在里边,尤其是看到九阳金精这种鱼之后。但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这三枚红莲子里,升阳之气旺盛,墨莲中师父的神魂,其实已经改已经修补妥当,唯独缺少的就是一点唤醒的契机,这红莲子,或许就是契机! “自然。”天锋和关问己并无异议,只是关问己想了想,又将自己得到的那块莲蓬皮撕了六成还多下来:“你既用红莲子,它与红莲子乃是同脉而出,说不准就有需要。” “多谢关兄提醒。”卢玳一想也是,将莲蓬皮一起拿了过来。 待修士们都到了阳泉的另外一边,这边只有卢玳一个,他才张开手掌,掌心中放的正是红莲子。红莲子看起来是没有外皮和内瓤之分的,就是如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宝石的内芯依稀能看到某种流动的液体,每枚红莲子都有苹果大小,说起来也不是小的,但放在卢玳这巨兽的掌心里,那就太小太小了。 这红莲子并不会烫,而是只有温温的热度,可想起来至阳之气,还有那些鱼滚烫的感觉,卢玳就觉得舌头和尾巴还在隐隐作痛,没敢朝自己嘴巴里塞。而是用舌尖小心粘了一枚,蹭到牙齿下面,可他刚腰咬。 就听背后轰隆一声!对面的修士们也是阵阵惊呼,同时一股略微熟悉的浩然之气,喷薄而出。卢玳一扭头,直面的就是一条灿金神龙颀长优美的身姿,这神龙的腰围几乎卡着阳泉湖面大小的…… 神龙昂首向天,而天空中不知何时有了一朵黑云,那黑云轰隆轰隆,朝着龙头上打了七道响雷。神龙仰天长啸,紫色的电弧贯穿了神龙的身躯,不过好像除了让他一身金灿灿的鳞片更加闪亮之外,没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七道雷一过,那云也就散了。 神龙低头看了卢玳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貌似还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嘴一张,吐出了一块闻着极臭的不规则晶体,这其实乃是他的龙涎。接着又是一声啸,他整个身体都从阳泉中拔了出来,于是这才让在场的发现,这头神龙原来并不是完全的金龙,他的尾巴还是鱼尾,更刚刚的那群金色的鱼一模一样的鱼尾。 看见鱼尾,再回想,貌似这龙的身上还有八块该有鳞片的地方确实乌突突的。想起了那八条鱼,人、妖都默了。还有红莲子,本来该是这条龙成龙的契机吧,结果被卢玳横插一杠夺走了一半,于是龙尾巴就没成。 怪不得神龙神色复杂,毕竟没有卢玳,他一辈子都不见天日,但却又是卢玳,让他无法完全蜕变成龙。至于犹豫,这龙为了报恩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至少他没抢夺红莲子,当然,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半吊子状态抢不过。但最后依旧拿出了他唯一能拿出的,这条心化的小龙本性还是不错的。 这龙的龙涎,和之前卢玳遇见的那两条白龙的不同。初闻奇臭难当,但是再闻,就会觉得鼻腔里有一股直让人飘飘然的香气。 但卢玳哪里管什么龙涎、龙鳞、鱼尾巴之类的,他想的是不会那七道雷就是这神龙的天劫吧?那也太欺负老魔了!当初一个小天劫都差点把他劈死,现在…… 算了,还是师父重要。 卢玳扔下脑袋里那些因为神龙的突然出现,而涌出来的复杂情绪。把龙涎也扔给了关问己他们,总算是能静下心来了。对了,那红莲子还在牙齿中间,没来得及尝呢。卢玳牙一咬,小小一枚红莲子,却让卢玳的嘴巴里涌出了一股近乎实质的暖流——可虽多,卢玳却并没有灼烧之感,反而觉得十分的惬意舒适。 他及时反应过来,并不让这股暖流散逸,反而引导着它涌入了师父的识海。 这鼓暖流一进入,就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雾气,且一缕接一缕的涌入了墨莲之下银色的堀冥兽血中,却并非和兽血凝为一体,而仿佛只是来让兽血染色的。雾气进去时还是灰白色的,出来时就变成了银色。这银色的雾气开始缠绕到花苞上,花苞颤抖了一下,将这雾气吸了进去。 这一颤抖顿时让卢玳大喜,可是眼看这一颗红莲子都要吸收殆尽了,花苞就再没动作了,他只好又将第二枚红莲子塞入口中。其实红莲子药性温和,直接放入师父的识海也无妨。但是,长久没有和师父亲热了,卢玳实在是太过思念。所以才如今这般,我咬一口,哺入你口…… *** 昶明山大福地之外,有三两个衣衫狼狈的修士逃了出来。驾驭曝光黯淡的法器,匆匆分几个方向报信去了。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行动被人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能跑不是因为修为够高,也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对方放他们跑——只是大福地内的这点修士,哪里够魔与鬼来分的。 鹿道横哆哆嗦嗦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腰腿疼痛非常,以至于双腿到现在还合不拢,大敞四开又毫无廉耻的显露出一片狼藉。头之前他看到自己如此情景,还会反胃呕吐,到现在……鹿道横连个自嘲的冷笑都扯不出来了。 他拉过被子把自己的丑态盖住,茫然无措的发了一会呆,他的意识才不知道从哪个晦暗的犄角旮旯里爬了出来。 其实鹿道横没感受过什么父爱,洛昶方有很多女人和男人,琼姬只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鹿道横是洛昶方的私生子,但他连使用洛昶方的姓氏都不被允许,只能用个近似的鹿姓。洛昶方对他还好,但与其说是对他好,不如说是给予了一个和他保持着长久关系的情人,以及情人的孩子该有的照顾。 无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把鹿道横和少主这两个称呼放在一起,洛昶方都只是笑笑。对,笑笑,就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但却又维持礼貌的那种笑。那比愤怒或者干脆的反驳,更让人清楚的了解到鹿道横在洛昶方心中的地位。 当他修炼出了偏差,容貌尽毁之后,洛昶方也依旧是那样,没想过为鹿道横出头,只是在来见琼姬的时候,客气的问上了一句,之后又送了些好药而已。 得到不的,总是最想要的。鹿道横也不外如是,他想要一个父亲,想要来自这位父亲的爱护和关注,就算只是在人生的最后得到父亲的爱也可以。 所以,他拼着重伤救走了洛昶方的元神,又在小心遮掩着两人行迹的同时,帮助洛昶方寻到了个濒死少年夺舍。 结果他得到了父亲的爱,但是,这种爱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而从他第一次被强迫着接受这种爱开始,洛昶方就告诉他,他们俩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母亲琼姬不知道和孕育出的野种。 他不想信,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信。 其实就算无血缘又如何?那父子之情…… “啪!”鹿道横给了自己一巴掌,此时此刻,他竟然还记挂着这些。 “打自己作甚?”洛昶方的声音忽然想起。 鹿道横顿时吓得一哆嗦,大脑还没反应,他已经双手抱膝,整个人缩在了床角里:“我!我不是自杀!我没有自杀!没有!”他若是自己一个人,多少还有清醒的时候,现在洛昶方一来,他顿时被吓得混乱了。 洛昶方站在床边,看着鹿道横这般的举动,只觉得一股子闷气憋在胸口里:“下来!” 鹿道横摇头,脑袋都快顶到墙里去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洛昶方声音本来就嘶哑难听,他这一沉下嗓子,声音几乎是模糊得听不太清楚了,可却也更吓人了。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加了一句解释,“我带你去沐浴。” 鹿道横又是一个激灵:“没……衣裳。” 他就这么一件破破烂烂的外衣,洛昶方囚禁他的这个小洞府里,是没有沐浴之地了,又说带他出去。鹿道横神智错乱,可已经成了习惯的廉耻之心却是在的。 洛昶方随手一抄,手中多了一套干净衣服,扔在了床上。 *** 洛昶方带着鹿道横走出了洞府,鹿道横其实身材不矮,但他现在整个人畏畏缩缩的,头低得鼻子都快能贴在自己胸口上,站在少年模样的洛昶方身边竟然反而显得瘦小,他走路又蹒跚,这模样哪里像是个修士,倒像是个悲苦老农。 他这模样,洛昶方越看越觉得烦躁,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道鹿道横五体投地的就摔倒在了地上。这下洛昶方又心疼了,正要服他,突然觉得心口一跳,只觉得有什么大难临头了。抬头看时,只见有大片的黑云,从天边翻滚着过来了,顷刻间就将昶明山大福地的天空盖得满满得。 第133章 一三三天劫 一颗红莲子用尽,卢玳毫不犹豫的吞下了第二颗红莲子,然后是第三颗。 甚至第三颗红莲子带来的阳气已经耗尽,那墨莲最后的四片花瓣依旧固执的闭合着,甚至,卢玳发现属于他自己的本源神魂之力,竟然也开始流向墨莲。如果吸收它力量的换成别的谁或者什么,卢玳会立刻掐断这种联系,然后把对方轰杀成渣渣,但这么做的是师父。 动摇和犹豫几乎刚刚出现在卢玳的脑海中,也就被他自己否定了。甚至于,用自己作为养分治疗师父,反而让卢玳感到极端的开心。他的这种付出很快就有了回报,并非是花开,竟然有那么一丝的意识,也进入了墨莲中。 卢玳看到了师父的神魂,不再是一颗分不出头尾的银球,而是师父化为兽形的模样,只是明显比上一次卢玳见到完整的师父时小了许多,且卢玳心疼的发现,师父神魂的一只角是断掉的。师父睡得很沉,看着他安详的模样,卢玳忽然又不敢打扰他了。直到有个小东西突然蹦跶了出来。 ——伴随了卢玳很久的师父的心魔,如今变成芝麻的前绿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2 芝麻绕着师父飞了一圈,最终停在师父的眉心处,并延伸出一条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黑线。这条黑线在卢玳的意识上抚摸了两下,传导过来的是一种仿佛是依恋的情感。 是人都有负面的情绪,无论凡人还是修士,负面情绪不一定会产生心魔,但心魔必定是以吞噬着些负面情绪而生的,没有负面情绪,就没有心魔。 不能说轮回之后的师父没有负面情绪,但是,就算有,也是一些乐观的负面。卢玳一直用他人的心魔养着芝麻,可是芝麻也顶多绿豆大,因为他毕竟是师父的心魔,只有师父才是他食量的最大来源。但是现在的师父,确又已经养不大他了。又经过了上次卢玳险些吃掉师父,芝麻更是遭受了重创,他本来也该消散的。 卢玳本该是无所谓的,毕竟当初他护住这个小东西,只是为了寻找师父而已。可是现在,他竟然心情也有点酸涩了。 “若你还能回来,或许我能找个法子,给你弄个肉身。”卢玳的意识尽量温柔的对着芝麻传话,免得把他震散了。芝麻出自师父,由卢玳温养,又是卢玳当初寻找师父时,和他最深切的连接。卢玳忽然想,她和师父都不是什么特殊种族,师父的肚子里爬不出他们俩的血脉,但师父很喜欢孩子,若是将芝麻当他俩的孩儿养,貌似也不错。 芝麻传递回来的意识偷着淡淡的喜悦,可实际上,芝麻太小太弱,即使有意识,但还不足以达到一个灵魂的程度。就算给他一个肉身,大概也是无法动弹的。 不过,卢玳觉得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实在不成就弄个小点的肉身呗,芝麻则是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短暂的交流后,芝麻爆成了一团拳头大的黑色烟雾,黑线最后在卢玳的那一丝意识上轻轻蹭了蹭,也收回了黑雾中。黑雾翻腾了片刻,变得面积更大也色也浅到了青灰色,朝下一沉,裹在了师父的脸上,从他的七窍中渗透了进去。 原本师父的表情安逸自在,可随着雾气的消失,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痛苦。卢玳的那丝意识想要靠前一些,至少安抚一下他。可是刚刚有了这个想法,闭着眼睛的师父突然发出“嗷”的一声吼叫,一道闷雷炸在卢玳这丝意识上的同时,花苞里爆发出了极强的抵触之力。 “嘶!”卢玳捂着头,凡人一头撞墙上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就是什么感觉的,但疼的同时,卢玳却坚持不懈的进入师父识海中窥探,幸好他只是进不去花瓣中,进识海旁观却是没问题。 这一进去,卢玳顿时大喜。那四片久久……其实也没那么多久,总之那四片花瓣正在缓缓的张开,与此同时,整朵墨莲每一片花瓣都散发出一种如果有其他人看是诡异,但在卢玳看来却无比美丽的蓝色光华。 这光越来越亮,到后来已经不像是光,反而如同是墨莲上燃烧起了蓝色的火。但蓝火将墨莲整个包围的同时,最后的四片花瓣也终于完全盛开了。一种似梦似幻的乐音在师父的识海中流转,让卢玳这个最爱锵锵咚的家伙,都觉得异常美妙,若不是师父最重要,怕是现在他就要迷醉其中了。 但是师父……师父呢?! 墨莲开到不能再开了,四十七片花瓣层层叠叠美不胜收,花瓣正中拱卫着的嫩莲蓬,却是如羊脂玉一样的白色,且这莲蓬也有趣,只有一个用来结莲子的孔洞。 燃烧在墨莲上的蓝色火焰开始从墨莲上脱离,反而是渐渐在莲蓬上方结成一团蓝色的火球。随着这火焰的脱离,墨莲这盛开了并没有多久的花瓣也开始枯萎,但这些花瓣却不掉落,只是随着枯萎而缩小,小到后来就再无踪迹了。与一片一片缩小消失的花瓣相对的,是越来越大的莲蓬。 卢玳盯着莲蓬中那唯一的一个孔洞,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师父现在跑进莲蓬里去了。 花瓣已经一片不剩了,莲蓬至少大了三倍,就连师父的识海也扩大了至少一倍。那幽蓝的火焰在莲蓬停止变大之后,一头扎进了莲蓬中。而莲蓬就像是被火焰烤干了,快速的缩水,卢玳还开心的以为,缩水完了师父就从莲蓬里跳出来,结果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开心得太早了。 因为那莲蓬缩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蛋!一个白底蓝花得蛋! “……”卢玳看着那颗蛋,师父的识海里,现在除了他就只有那颗蛋了。 在好不容易盼到花开之后,于是他又要开始孵蛋了? 卢玳深深的看着那颗蛋,突然笑了:除了做人的时候师父长了一张大众脸之外,就算做了一颗蛋,师父也是很俊美的。卢玳大着胆子凑过来,原来的墨莲他不敢碰,怕伤着,但是这个蛋……卢玳幸福的眯着眼,伸出舌头,他神魂的躯体巨大无比,就算进到师父识海的是缩小了的,但也足够大道一舌头就把这颗整个蛋裹进嘴巴里了。 卢玳还没开始感觉师父的味道,突然觉得舌头被抓了一下。他大惊,赶紧张开嘴,他爱惜师父,所以不敢用吐的,想要让师父自己从他的嘴巴里顺着舌头自己滚落下来。可是……他感觉得更清晰了,师父现在已经不是蛋,而是师父了。 也是卢玳小心过头了,他忘了刚刚那颗蛋,其实只是形状上是颗蛋而已。识海里神魂形成的东西,怎么能和现实里的蛋一样。那颗蛋进了他的嘴巴,就直接化成师父的模样了。 甩了两下头,师父不出来。没办法吐了两下,师父还是不出来。实际上不但没出来,反而还更朝里了,卢玳感觉自己的一颗牙被抱住了。正当卢玳举着爪子想要把师父拉出来的时候,从他们碰触的地方,卢玳感觉到了从师父身上传来的意念。 “哎呀,哎呀,又尿了。你这小豆豆呀……”还是婴儿的他被师父匆忙抱起来,换着尿布,师父一边说着“小豆豆”还一边在当时确实只是个豆芽的某物上弹了两下。 卢玳只觉得现在的自己下面也被弹了两下般,无论神魂还是肉体,都是又热又硬。 “玳儿,来,我抱着你睡。”下山云游时,其实师父很少住在凡人的城市里,毕竟俗世的气息太重,他们总是宿在野外。而那时候即使有法术,可以让卢玳并不会感受到寒冷和潮湿,师父也总是会将卢玳抱在怀里。 没想过当时自己当时的体型,卢玳想的是,是不是那时候师父就已经对我“芳心”暗许了啊? 再长大,一招一式的细心教导,衣食坐卧的悉心照顾……原本身处长大过程中对卢玳,没觉得这些经历如何的不同,当时很长一段的时间,他把自己当成过客,把师父也当成了过客。到底是什么时候,觉得师父不一样了呢? 卢玳只想了一下,就不想了,做什么追根究底呢。反正他喜欢师父,从里边到外,从说话,到双修,从人……好吧,他确实是个色心蛮重的魔,师父的人形也太普通了些,还是兽形俊美。 卢玳略微走了一下神,反应过来是因为他听到了师父的呼唤。 “玳儿……回来……回来……” 卢玳怔了一下,师父这是……以为这还是当日他吞噬他的时候吗?卢玳只觉得各种心疼,蠕动着舌头一遍遍舔着抱着他牙齿缩成一团的师父,安慰着他。 “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 虽然已经无恙,但师父明显还沉浸在当时,难以自拔。于是卢玳一遍一遍的念叨着,呼唤着。 “对,回来了。师父……师父……斯虎……” 师父终于松开了抱着卢玳牙齿的手,继而从卢玳的嘴巴里滚落了出来。卢玳赶紧将自己的神魂复位,把师父从手中放出来,他自己的身体则缩小到和师父相同的地步,靠在师父的身边,与他颈项交缠,头角挨蹭。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玳儿?”“啪!” “斯虎!”卢玳是如此的怀念这呼唤,如此的怀念这劈在他头顶上的雷。 “这是什么地方?”师父想用手揉揉额头,够了一下没够着,这才意识到他还是兽形。 “应该是大幽冥轮回洞天。”卢玳挨得师父更紧,一点都不想离开。 可是,突然之间,师父和卢玳同时心生警兆,也同时抬头上看。 “师父,你快走,我要渡劫了。”卢玳带着师父的四处寻找宝物,他尽量不占到那些宝物的好处,也尽量压制自己的修为,但修为依旧是在增长中。如今眼看师父重回怀抱,卢玳放松之下竟然一下子就窜到渡劫期了。 “玳儿,我貌似也要渡劫了。”师父被卢玳中上之前,修为还远远不及卢玳,但是一路上被卢玳塞了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宝,如今神魂归位,他不渡劫才怪了。 ——师父这一路被喂出来的渡劫期,若是旁的修士知道,十个里九个要羡慕的红了眼睛。 “……” 一般来说,到了大乘期的修士,就要不断压制自己修为,不但寻找法器帮手了,感觉差不多该突破了,那就找个地方没什么人烟的地方布下阵势,等待渡劫了。而一旦渡劫期开始,那劫云的到来就是弹指之间,无比迅速。 刚刚和师父团聚,卢玳也赶紧放开师父,随便找了个方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师父渡劫必然无恙,但是他渡劫……比升元婴的小天劫还要凶猛的真正的渡劫,卢玳觉得自己要做好舍弃一般肉身的准备了。 师父也朝着和卢玳相反的方向跑,他刚才看了,这里可是还有天锋他们在呢。天劫波及的范围极光,可不能把他们也绕进去。 卢玳狂奔了半柱香,心里想着,若按照正常的走,雷劫早该来了吧。如光似电的身形慢了下来。他抬头,确实看见了乌黑的劫云,那劫云中间还包裹着他的七彩功德云。但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云,响在都高高的悬在极远的天空上。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3 不,与其说极远,倒不如说是这个大幽冥轮回洞天的天空外,仿佛还有一层天外天,且两层天之间有一个罩子。劫云与祥云都在天外天上,于是能看得见这些云,但是云却落不下来,也起不了作用。 “这是什么回事?”卢玳回到阳泉边上,同样发现不对劲的师父这时候也回来了。 但他们俩没见过这状况,关问己和天锋,以及其与修士也都没见过,没听说过这状况。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此同时,另外有一个人也在愤怒的大喊。这位自然是就是洛昶方,原本一切尽在掌握中,但现在…… “看着像是劫云。”贾掌门站在一边,他一脸餍足,那日被他选中的健壮老魔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我自然知道是劫云,但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劫云!”洛昶方可不相信,这劫云是因为他们所作所为而来的,天道没那么闲。他们是魔,这天穹之下既然有魔之道,那他们的存在也同样是顺天道而为。尤其洛昶方这般作为,乃是芸怀东洲魔与鬼的挣扎求存,乃是自然之理。 难道是因为他魔化一个大福地?也不可能啊,大福地有缘者得之,魔修、鬼修得了,转化为魔地,阴地,那也是该当的事情。 洛昶方和贾掌门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是有谁渡劫的劫云,但是这想法在脑海里一过,就被他们自己抹去了。但芸怀东洲总共大乘期的修士也没几个,这次更是没有一个到了昶明山大福地,因为大乘修士距离登天只有一步之遥,都会避免前往一些争斗之地,除非是极端迫切需要的,否则他们宁愿去往其他人少的地方。 于是,这唯一正确的可能就被他们忽略了。 不过,整个大福地里,还是有一个明白人的——恒宇。 作为一个经历过天劫的半步仙人,他能感觉到天上劫云的不同。不过……在感叹“怎么有人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渡劫”的同时,他也在好奇渡劫的人是谁。这可是比他当初渡劫时面对的劫云声势浩大多了,而且……怎么貌似还分成了两半?这位渡劫的,不被劈死才怪了。 恒宇一边想着,一边护住谷离,至于其他修士,既然有谷离在,那为了缓和他俩之间的关系,也就顺便了。 就在众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天上的雷已经落下来了。 那与其说是雷电,不如说是雷柱。无论在大幅地的哪个地方,所有的人、魔、妖,全都能看见两根并派的通天雷柱从云层直落下来。没人看见被雷柱直接击中的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见瞬间腾起的黑色烟雾,离得近的更能闻到一股焦臭味道。 雷柱落下却并非结束,而是开始。两根雷柱在那里立了半刻钟,大福地的地面怕是都要被硬撼出两个坑来了。蓦地!雷柱炸开,四散的电弧仿若孔雀开屏,又如银树开花,颇有惊醒动魄之美。 可没有谁能欣赏,离得稍微近,修为又稍微低一些的——道胎期以下的,顿时就化作了飞灰。修为高些的,也多有炸死的。就算不知道被炸范围之内的惨况,众修士还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即便是原本想看戏的恒宇也不敢停留了,这威力,就连他也觉得头皮发麻。 *** 九幽冰极 卢玳和师父他们,从落雷开始,就看到了发生了什么事。那情景就仿佛天空中的海市蜃楼,但他们都知道那些事发生在何地。 话说,卢玳脖子后边也有点发凉。若是他全盛时期,这雷他还是不惧,但是现在……拿一下就成渣了。卢玳这时候又想起来不久前飞走的那条小龙了,有必要差别这么大吗?不过,现在这情况,难不成是昶明山大福地,给他和师父挡了天劫? 第134章 一三四雷劈正当时 从九幽冰极看到的海市蜃楼景象清晰分明,两根雷柱直接砸下来的地方,地陷了至少丈许,方圆百里内都化为一片焦土,待雷柱炸开,已成焦土的地面又被硬生生削下去了一层。雷电波及范围少说也有三百里。 这一下子,灵脉都要被断绝了,大福地广大,但也吃不住这种祸害吧。 看着这情景,卢玳的嘴角弯了一下,又弯了一下,再弯了一下…… 他凶手的模样本来就凶悍恐怖,如今这张大嘴咧到耳根子下面,露出森白的牙齿,胆小的见了,只怕是会立即吓死。 师父有点迷糊,还是不明白前因后果到底怎么回事。不过,那被炸的地方明显并非是哲勒山大福地,且被炸之前,那魔气翻腾的景象,明显不对。 一扭头,看卢玳那张笑得都扭曲了脸,师父囧了一下:“玳儿,这是发生何事了?” 卢玳立刻凑过去,挨着师傅的肩膀蹭着,师父轻轻点了卢玳一下——周围都是人呢,不能这么撒娇,不过却也没躲。 卢玳不蹭了,可他的肩膀抵着师父的肩膀这是没错的。 “师父,对不起,我竟然……” “都没事了,况且不也是你将我医好的吗?而且我这一身的修为,也多亏了你。”师父柔声安慰着,这也是很神奇的事情,一觉醒来就渡劫期了。 卢玳低头,他的角磕在师父的角上,连续几次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师父这次躲了。不知为何,这种动作比卢玳刚刚蹭他还让他觉得面上发热。 “快说,发生何事了。”师父佯怒道。 “哦……”卢玳伸出舌头,舌尖朝师父那边歪了一下,不过最后没伸过去,而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缩回嘴巴里了,“其实事情也简单……” 卢玳说了说他带着师父寻药,接着回到原界,然后参加昶明山大福地这一连串的事情。这些过程在他口中都极为简单,也就是给了师父一个起因过程和结果而已。但师父自己被灌到渡劫,还有在一边以天锋和关问己为首的众修士,他们那一身狼狈的样子。 尤其是一直注重仪表的狐王陛下,且不说他原形都露,还有那一身金毛又脏又乱,有的地方竟然毛都秃了。关问己也面色不好,神情萎靡,外边的法袍是新欢的,但明显没注意打理,尤其从领口和袖口能看出来里边里衣上的各种痕迹,明显是经历过战斗的摧残。其他修士更不用说了,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些情况,怎么看都和简单安全对不上号。师父只觉得心中热潮翻涌,一时感动莫名,忍不住主动凑过去,在卢玳脸颊上印上一吻。 *** 蹲在关问己肩膀上的金毛狐狸表情略微有些呆滞,不过狐王陛下不用担心自己的表情被传扬出去,因为此刻在场的大多数修士,都是和他一样的表情。 ——海市蜃楼展现出来的景象,极大的打击了其中很多修士修炼的信心。原来天劫是这样的,那还渡个什么劫。不对,那些渡劫成功的修士到底有多强啊,他们可没有一个大福地在头顶上挡着。 “勿忧,这情况乃是特例。”最先回神的是关问己,他还是见过几个渡劫的修士的。虽然也是失败的多,但就算当场被劈死的也不是这样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些回过神来的修士,纷纷低下头,却是连看都不敢看那海市蜃楼了。看来今天目睹这一切的修士无论是人还是妖,日后修行路上就要多个心魔了。关问己叹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他见到方才的情景都有些心神动荡不安。 不过,若是能从这一关扛过去,对未来却又是大有好处的,只能说是祸福相依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肩膀上的毛球朝着他脖子靠了靠。很轻微的举动,但关问己却感觉得清楚。 ——天锋之父,上代狐王,就是渡劫失败而死。人修失败还能转修散仙,多少也是一线生机,但是妖修渡劫却只有成与败,生或死两条路。当时的情景,天锋怕是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清楚楚吧。 关问己正要安慰一番天锋,这一看,却发现原来天锋并没沉湎于悲痛,他正歪头朝卢玳那边看着,而卢玳那边…… 一边是半麒麟,一边是异貌凶兽,如今这两个正在唇舌相抵,相濡以沫。 明明那两个都非人模样,说句不好听的,他俩放在一起还很是丑怪。可关问己却清清楚楚的感觉了其中的柔情蜜意。他忍不住就去看肩头上的天锋,恰好和金毛狐狸碧幽幽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关问己一歪头,在狐狸湿漉漉凉冰冰的鼻头上印了个问。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4 “作甚!”本来就乱七八糟的金毛呼噜炸毛炸得更厉害了。 关问己哈哈一笑:“下次让你亲。” 好吧……自己的愤怒确实不是因为关问己亲了他,而是因为在他亲关问己之前,却被抢了先。又给太理解彼此的道侣,有时候也让人略感心塞。 “再亲一个!”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狐王差点从关问己肩膀上掉下去,关问己也没了刚才的淡定,面上红彤彤的。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被起哄的对象,是卢玳和师父。 卢玳真想一蹄子踢飞那个起哄的,却没想到那家伙仿佛是提醒了其他修士,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就连天锋和关问己也矜持的鼓了鼓掌。 他和师父久别重逢,师父又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双喜临门啊,结果就……就…… 咦?师父没躲开啊。卢玳看师父闭着眼睛,大能看到眼球在眼皮下面动个不停,他的耳朵不断的抖动,蹄子也紧张的一直小幅度的刨地,但是他没躲开,还在努力的配合着卢玳的吻。 卢玳一激动,得寸进尺的张开四条手臂,把师父揽了个结实。天道用那样的雷劫砸他,他也无所谓了,只要天道记着:悦真子/一冬,归卢玳所有就好了。 *** 本来该是绝境杀地的九幽冰极一片粉红色的祥和,本来该是祥和安稳之地的昶明山大福地…… 通天的雷柱仿佛巨人的双腿,每一次轰击就是一次迈步,而他脚步到达之地,就是无尽的毁灭。 恒宇不只是带着人逃跑了,就连还算平静的脸色,现在他也保持不住了。逃亡的路上,别说原本就结伴了的人修和妖修,就是魔修和鬼修也不知不觉和他们碰到了一起,人和妖虽愤恨无比,但看看现在的情况,虽然彼此恶狠狠的瞪着,但暂时还没有谁动手。 “如何?”更让恒宇担心的是谷离的身体状况。 身为一个凡人,他能承受大福地入口的压力,平安进来,已经是远超常人了。可是面对天劫之威,即使只是远离事发之地的,散逸在空中的天劫,即使恒宇已经尽量张开保护住他,但是,单只是天劫带来的压力,就足以让谷离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了。 “无碍的。”谷离摇了摇头,其实他现在头晕目眩,两耳轰鸣。但与修士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多多少少明白,这些是没办法改变的。其实就算换个炼气的修士到这里,虽然那炼气的不一定比他强,但状态都会比他好。 因为这就是有灵根和没两个的差别,前者无论会不会半路夭折,毕竟是有机会逆天而行,脱天而出。后者,凡人就是凡人,面对天威只能恭谨受着,无力改变。 跑跑停停,第五十三与五十四道雷柱下来的时候,众逃生的修士脚底下踩的已经是焦土了,昶明山大福地已经仔仔细细的被雷柱犁了一遍。 虽然在那之后,有好一阵不再有雷柱砸下了,但众修士没一个放心的。因为劫云依旧在天空中翻涌,明显正在孕育着什么,这只是告一段落而已,并非是终结。 “可能离开大福地?”恒宇阴沉着脸,看着鬼魔那一边,虽然不知道大福地之主是谁,但总归在那些家伙里边。 “能走早就走了。”不知道谁哼了一声,天雷净世罚恶,他们这些鬼和魔,比人与妖更耐不住天雷。之前的五十四道雷落地之后,看似在发威之后便告溃散,实则是散逸在了昶明山大福地的空气山水之间。 有的鬼或魔,明明前者过去时并无异样,后者路过突然之间地面下就爆出来一个电来,顿时就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了。 人修和妖修憋屈,本来好好的是来大福地寻宝的,结果这地方先是变成了鬼修魔修的陷阱,接着又被一通炸。 鬼修和魔修更憋屈,虽然说这番前后算计并没花太长时间,但那是因为他们天时地利人和尽占,犹豫徘徊反而会错失大好时运。虽然川云仙宗的散仙带着人中途撤出,让他们的网里失了一条鱼,但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非常顺利的。结果,顺利着顺利着……天雷来了,还是如此威力的天雷,这还没完就把一个大福地炸得半残,简直是闻所未闻! ——迷仙落魄阵早已经关闭,如此也就断绝了卢玳他们利用阵法回到昶明山大福地的可能。这本来是鬼修和魔修的万无一失之策,毕竟卢玳那吃法,他们看着也觉得渗人,结果这让他们错失了知道真相的唯一机会。 *** 恒宇瞧他们一个个狼狈的模样,知道至少自己碰上的这群鬼和魔确实没有逃走的办法,他也懒得再说,过去背上已经动弹不得的谷离走了。其实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不用背的,但是他想背着。 顿时人修和妖修都跟着他动了起来,其实他们的状况比鬼魔那边更糟糕,本来就有斗法受伤的,也一样有一脚踩上去被炸死的炸伤的,只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恒宇的那一队广岚门与碧乐丘混合的人马还算齐整。 其余修士里,也不乏背着扛着受伤亲友的,其中有两位,正是郭幽和蓝琦。且竟然是郭幽这师姐,将蓝琦这师弟背在背上。 郭幽不能说是骄纵任性,但自以为是,又爱想入非非,外加喜欢仗势欺人,却是没错了。蓝琦与郭幽一起入门,曾经受过郭幽不少照顾,因此一直与郭幽走得很急,真如姐弟一般。但最近一些年,他们之前也就渐渐淡下去了。 说郭幽一点不难受那就是假的了,她当年对卢玳示好不成反而成了笑话。等到回到瑟皑仙宗,本来她人缘就不好,这下子更是被其他人所疏远。原本蓝琦害死和她亲近的,但是和当时敏感的郭幽一通大吵,郭幽斥责蓝琦“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逼得蓝琦不走不行了。 不过被疏远也有好处,因为到底是没人理郭幽,还是郭幽自己清心寡欲了,真不太好看出来,也让心软的吕长兴在这次也带着郭幽来了。 郭幽已经记恨上了卢玳,收到门派召集的传讯飞剑,知道是要去和广岚门的回合之后,郭幽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四处寻宝,外带抢夺小宗门低阶修士手中的宝物。直到异变发生,群魔乱舞,百鬼横行。郭幽侥幸逃脱,却又碰上了被她抢过的修士。 若是平常,这些散修就算修为高过郭幽,也是不敢有什么坏心思的,但是现在……浑水杀鱼正是好时机。尤其竟然还有人起了坏心,要夺郭幽的元阴,幸好蓝琦及时赶到,将她救下,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郭幽是被吓坏了,但也吓好了。她从来没有距离死亡,距离被侮辱这么近过。她总算知道了,一品宗门这瑟皑仙宗这金字招牌,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有用,所有的人都买账的。其实这事实早就都摆在她的面前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背着重伤的师弟逃亡,一步生一步死,同样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活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的“现实”中的人有很多,郭幽的运气其实很好。因为所有进入大福地修士的灾劫,反而成为了让她看清真实,看清自己的契机。到发现了恒宇这支队伍,郭幽也是诚恳道谢,老老实实的背着蓝琦跟在后边,再也没有过去那个傲慢自大的郭幽的影子…… 而在她背上的蓝琦,虽然重伤在身移动不便,却清楚的看着郭幽的一言一行。他对这个师姐,先是仰望敬畏,接着是无奈,后来又是失望远离。方才那情景,即便路过的他发现遭难的不是师姐,也会出手相助的。如今不知为何,看着师姐散乱的鬓发,汗湿的鬓角,突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且更是庆幸当初自己及时赶到。 这边一根红线牵姻缘,头顶上的劫云已经又有了变化。 毫无征兆的从云中倾泻下的几乎是雷霆组成的扇面,又仿佛是闪电化成的钢刀,方才的雷柱是砸地一丈,现在的雷刀,就是割地千里。 恒宇这一行人所在的地方正好地势偏高,恰好能将那雷霆落下之后的情景收于眼下。只见焦黑的地面上,分别被两道雷霆,割出了两条深峡,到底有多深不好看,但宽少说有七八丈,如今这峡谷里边还正冒着股股浓烟。 突然,众修士觉得耳中一静,即便大福地已经一片焦土,但还是有些声音的,石块滚动声,风声,烟雾蒸腾声,小雷电不时炸裂的声音,一群修士在一起,更少不了他人说话的声音,可突然之间,这些一下子就都没了,世界安静得可怕。 可是恒宇看着谷离一口鲜血喷出来,面色痛苦七孔流血,这绝对不可能是无声的!小心护住谷离经脉同时为他疗伤,恒宇神思电转之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无声,而是比雷霆闪电迟到了些许的轰鸣,瞬间已经在他们听到声音之前,就震得他们双耳失聪。 即便是修士,甚至即便他这个半步仙人都不例外,谷离更是瞬间重伤! 这到底是哪个混蛋在渡劫!怎么还不出来让天劫挫骨扬灰!可真是……恒宇忽然一怔,想到了什么:这个渡劫的混蛋,不会是卢玳吧?话说他到底跑哪去了。 *** 卢玳此刻已经没继续和师父你侬我侬了,他们俩正专心看着昶明山大福地的情景。 “师父,是我拖累你了,结果害你也经历如此的天劫。”师父也算是历经磨难,并且有大善功的人,可这雷劫竟然和卢玳的一个样,用蹄子想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师父。 “怎能说是拖累?我睡一觉就到了渡劫期,可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斯虎……”卢玳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师父更温柔的人了。 师父摇摇头,只觉得卢玳有时候可真的是个孩子。 好吧,他们其实还是在你侬我侬。 天锋、关问己以及其他众修士在“……”的同时,也在心中想:反正别雷劈的不是你们俩。一想到雷,众修士又不由得心里发冷,只因为此刻昶明山大福地已经被劈得和渔网一样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5 这福地不会硬生生被劈毁了吧?正如此想着,就见大福地的一处,无端端出现了一棵树,有修士依稀记得那里并没有树,而是和其他地方一样被炸得光秃秃黑黝黝,可是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想错了,那树又仿佛一直就在那里了。 第135章 一三五福地变异 那就是这个昶明山大福地核心的先天灵宝,金果树。不过这树看起来依旧是绿色的树叶,黑色的枝干,只是枝叶掩映间,有几点金色的闪光,该就是金果实。若是刚进来昶明山大福地的修士,怕是没几个会觉得这树有什么不同。 就算结的果实是金色,却也没太大的稀奇。这树很可能被修士们看成寻常的什么灵果树吧。 它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即使并不高大,但是在场的每个修士都能看见它,谁都知道它的不凡。 “你弄出来的?”贾掌门问洛昶方。 “正是,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了。”洛昶方点头,他面色不变,神色淡然。倒是让围在周围的鬼、魔放心了不少。可实际上,全部是那么回事。 一开始洛昶方就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躲到大福地的中心禁地中去的,可是那里竟然会拒绝他这个大福地之主的进入。金果树也不是他自己召唤的,按他的想法,只要金果树不灭,就算大福地灵脉断绝,万物枯朽又如何?早晚有重新恢复生机的那一天,可金果树自己冒出来了。 与此同时,洛昶方竟然发现从金果树那里传来深重的……失望? 只有洛昶方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震惊:福地有灵,这点毋庸置疑,否则福地如何择主?但福地难不成是有完整灵智的?这就有些惊悚了。 这也是没办法,古往今来,大福地初代主人是不少,他们每一个也必然对大福地有诸多的研究,但大福地到底怎么样,每一个新的初代主人还是得从头开始。不是没有想与旁人研究的,可就算研究出来了,也不可能公开,而是各大宗门秘密中的秘密。即使宗门内,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像是卢玳这样九品宗门出身,洛昶方这样说是一城之主其实就是个大商人,是接触不到大福地的秘辛的,只能自己从头摸索。 洛昶方不知道在他之前是否有谁发现过这一点,他只知道,若是福地真的有完整的灵智,那岂不是说,大福地也可是可以自主选择脱离自己控制的? 想到此处,洛昶方瞳仁里眸光一闪,但迅速便黯淡了下去,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不妥。 *** 雷劫第二次的酝酿再次结束,这次天空中落下的雷是五个分叉,雷电原本该是迅捷而至的,但这次雷电的伸展却无比的缓慢,让两道雷看起来仿若两只字黑云中伸出的鬼爪。雷声也并非轰隆隆,而是呜轰轰的,仿佛是古怪的笑声。虽然终于不会震得修士们双耳失聪,可也让听到的都一阵阵的心悸恍惚。 终于,那两只鬼爪落在了昶明山大福地已经千疮百孔的地面上,可是竟然无声无息的。 如今大幅地里活下来的,就算不是修为高的,也是够机警的。看这情况没有谁以为这就真的完了。 恒宇早已是仙体,按理说,芸怀东洲这里有能伤他的力量,却不该有能杀了他的。可是此时此刻,他这半步仙人却明显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谷离,恒宇猛地向上飞起,惶惶的人与妖见状立刻跟上。 聚集在其余地方的其余修士,反应比他们稍慢,但也相继腾空而起。 可雷电并不会等待着,给所有修士反应时间。无数电球随着岩浆从地底喷出,岩浆并非寻常所见的赤红,而是刺眼的金色。有飞的低或者没来得及飞起的修士,自认为还是能抵挡岩浆一二,当无法同时闪躲开电球和岩浆时,便躲电球而硬抗岩浆。却不想,这与其说是岩浆,不如说是电浆。 轻轻松松便将这些修士的护体法器的宝光破开,一旦黏在他身上,原本液状的一小团,顷刻间伸展成了如细密渔网的一大片。这些修士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他们自己的肉身连带着法宝一起,就已经变成了一团飞灰。 甚至于有元婴老仙修为的修士,也因此陨落,元婴都没跑出来——显然这情况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不能。 且这电球与电浆并非一波就过,而是无休无止。之前被犁得沟壑纵横的大地,眨眼间就被金色的电浆填满,电浆的表面又盖上了密密麻麻的电球。这情景无论是谁看见,都头皮发炸。 恒宇初时想着躲到金果树那里去,但是一看金果树的状况,赶紧有多远跑多远了。 那金果树并未枯萎,反而吸了电浆之力,但是!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也迅速的变了样子,树皮剥落,树叶自燃,枝条伸展开,仿佛一条条带着电的鞭子,原本一枚枚圆胖可爱的金果子越发胀大,表面同样有电弧流窜,更在果子的下方裂开了一张丑陋的嘴巴。 即使周围没有攻击的目标,金果树依然挥舞着树枝,无数电浆被它抽得飞溅起来。 恒宇跑了,原本该是金果树主人的洛昶方,连着想法都没有,早早的就朝远处去了。因为就在鬼爪天雷落下的瞬间,他和昶明山大福地的联系已经被干脆利落的切断了。 *** 所有陷落在大福地里的修士,都在艰难的寻找着自己的生路。而大福地外边,更是风云变幻。 昶明山大福地,实际上已经落地生根,只是落在了海外岛屿之上。芸怀东洲幅员广阔,越接近内陆灵脉越密集。对于外域之地,大多数修士并没什么了解的兴趣。连其余四洲都少有踏足,至于海外岛屿,都被视作荒芜之地,再怎么落魄的散修也是绝对不去的。 所以芸怀东洲的海外孤岛多被魔修占据,又有魔修和鬼修,以及精通阵法推算的方药仙宗相助,联手布下遮天阵法,掩盖了大福地的契机,所以大福地落地生根偌大的动静,却无修士察觉。 众修士进入大福地的那漩涡入口,实则使他们布置出来的传送阵。本来大福地无主时,正是藏于另一世界中,并不占有土地,这种常识也让他们便于隐藏大福地。 至于芸怀东洲修士们的先天感应,那同样是方药仙宗的手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方药仙宗还没死。以精通卜算闻名于芸怀东洲的宗门,自然会有那么些压箱底的手段。只是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合作者并没能探听出一二。 那些侥幸逃脱的修士,并没想到这些,依旧以为是魔修与鬼修联手,大量人马潜入了大福地。得到他们消息赶来的修士,当然也认错了形势。这要是他们真冲进去了,自然是要死伤惨重,但是这边天劫劫云一开,直接就把人为的大福地出入口毁了个一干二净。 来援的修士一看,入口没了,顿时大乱。埋伏的魔和鬼也知道不妙,但他们撤离的速度慢了一步,结果被抓到了尾巴。 鬼魔那边犹豫了下救还是不救,最终选择了救,却已经略迟了。这一回头,不但没能快刀斩乱麻的把同伙救出来,反而把自己陷得更深。得到消息的修士自然是越打越多,鬼墨的人手大多数还在大福地和海岛上。这时候看情况不对,想要逃跑,更是已经迟了。 鬼魔被杀的多,但也有被捉的,捉到之后情报的泄露更是必然。 于是到场的修士,一边传消息回去,一边大队人马就近找有传送阵的宗门,浩浩荡荡的就朝着海外杀来了。他们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一路上汇聚的人手,几乎能赶得上魔劫的时候。只用了三天时间,就靠近了昶明山大福地所在的海岛,自然也就和大幅地之外的魔修、鬼修打了起来。 其实看着大福地黑云密布,就已经有胆小的魔修和鬼修先一步跑了。但是他们这些年来,策划了不知道多少回,每次都是眼看着胜利在望,却莫名其妙的一败涂地。到如今,他们手握大福地,也没想将芸怀东洲的正道修真彻底打趴下,只是想捞一票大的,且给自己弄个长久聚居之地。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可真是难有几个死心放手。 眼见大福地情况不妙,黑云陡然出现,他们就再也难以进入到其十丈之内。这时候正道修士有倾巢而至,当然除了打也没别的了。 不过就在昶明山大福地里金果树出现变异的同时,大幅地之外,一座座同样喷涌着电浆的火山随着海啸地动,从海水中冒了出来。 大福地内的修士还有准备,大幅地外打斗正酣的就没什么准备了,这结果可想而知了,之前打死打伤的加起来,都没有被电浆吞噬而死的零头。眼看着原本的海水变成了电浆熔流,谁都不打了,修为低的有多远跑多远,只有少数修为高胆子大的留在原地,想要探查究竟。 *** 郭幽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即便对抗魔劫的时候,她也没这么累过,毕竟当时都是宗门整体行动,她修为只是金丹,又是女子,太过危险的地方,是不会让她去的。但这里就不同了,和同门失散,没有谁来帮她,又带着个重伤的蓝琦。 她头一次面对这样的艰难,放下蓝琦她可以轻松至少一半,心里也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放下他,放下他,他是我师弟又怎么样,他救了我又怎么样,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放了他,我们俩都得死。他既然之前救我,显然是希望我活下去的。那我继续活着,该让他很开心才对。 这声音如此诱惑,要做到这件事也很简单,只要手一松,只要表现出自己是不小心的。刚才有个人,不也是不错失了他重伤的师父吗?没有谁责备他,反而还有很多人安慰他。她大可以也那样做的啊。 郭幽的嘴唇都咬破了,让她松手的声音砸着她的耳膜,求生的欲望在心口里翻腾。可是她做的却反而是拽紧了蓝琦抱住她脖子的胳膊,该说她最终还是胆小吧,她不敢杀蓝琦,不敢杀这样救她的人。 却不知道这样反而让蓝琦感动不已,郭幽的艰难和危险他都看在眼里,他同样知道带着他,郭幽能坚持的时间至少要打个对折。 他慢慢算计着,什么时候自己离开郭幽最恰当,需是一次就成功,郭幽都来不及救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6 恒宇已经悬停在半空很久了,因为看见他,聚集过来的修士越来越多。而悬停也不是安全的,因为他他们脚下的电浆在不断的上涨。且越长越快,而驾驭法宝飞行所耗费的真元也越来越多。 恒宇好像是在发呆,但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是被吓傻了。没有修士离开,大家都在等,等这个半步仙人寻找到生机。 恒宇也确实找到了,那是黑云中的一点白,一开始恒宇也以为那只是闪过的电弧之类的,可是现在他发现那并不是,终于究竟是什么,恒宇看了半天也没分辨出来。可是他知道,无论劫云如何的猖獗,那点白始终如一。 要求生路,那大概就是唯一的生路! 恒宇动的时候,所有能看见他的修士都跟着动了,因为至少,恒宇看起来有一个方向。 当他们发现,恒宇是朝云层中冲的时候,很多修士停下了脚步,可也还有跟着他的。郭幽也是跟随恒宇的一员,只是她的速度很慢,远远的落在下面。 随着距离白点越来越近,修士们发现那个点其实不是白色的,只是因为黑云的对比,这个点又太浅,所以被误看成白色的而已。那应该是彩色的,彩色的……祥云? 脚下的电浆猛然掀起了一个浪头,郭幽艰难的躲闪,可突然之间她背后被拍了一掌。涌动出的真元并非是危险,只是将对于背后没有任何防备的郭幽,朝上送了出去! “蓝琦!”蓝琦自己找死,郭幽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开心或放松,而是惊恐和愤怒,她转身,飞扑向蓝琦——她怕死,但是此时此刻,死亡的恐惧已经被他扔在了脑后。 电浆的浪头越升越高,眼看着就要将无力反抗的蓝琦吞噬…… *** 对天劫,虽然失败的比成功的多,但失败的原因多种多样,同样的天劫,有的修士就过去了,有的就没听说过,无论是谁,都必定过不去的天劫。 可现在这上边的声势,大福地都被折腾得面目全非了,这真的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别说是他们,就是仙界真的下来一个仙人,八成也得陨落在这。 所以不看天空的修士们,渐渐都把去看卢玳和师父了——这么快就修到渡劫期,该说是他们得天道眷顾的。可又是这种稳死的天雷,仿佛是天道把他们恨在了骨头里,如果真要找一个词形容,大概是爱之深恨之切?天道果非他们可以猜度的。 当然,胡思乱想只是一时,众修士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自己回不去芸怀东洲,担心在大福地内的亲友安危,另外也替卢玳担心——劫云和祥云都在那边,那么渡劫之后,他们俩要怎么办? 其实就连师父也担心,大概在场的,唯一不担心的就是卢玳了吧。他喜争斗,但是也少有的随遇而安。 不过很快,他们最后的一个担心,已经有了答案。 还是那口阳泉,可是阳泉的中心开始浮现出金色,那金色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金色的漩涡,一个翻腾着电浆的金色漩涡。 “师父来。”卢玳摇摇身体,顿时变得巨大无比,他对师父张开手,师父一笑,跃进了他的手掌中,虽然师父并没有沉睡于卢玳掌心中的记忆,但是此刻他却感觉到异样的熟悉。小心的用手掌包裹住自己,卢玳转头看着其余修士张开了嘴巴,“来吧。” 这漩涡明显是来让卢玳和师父过去的,至于其他修士能不能过去,就不知道了。而且那里电浆满布,这东西沾在身上什么后果在场的都看见了,卢玳四条手臂,两条手臂护住师父,两条手臂要防卫以防万一,那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嘴巴了。 关问己和天锋率先飞入,其余修士看着那血盆大口,妖修,尤其是兽妖,更是本能的两股战战。不过害怕归害怕,都知道卢玳不会真的把他们吞了的,于是一个个接二连三的飞到了卢玳口中,所幸卢玳嘴巴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他们不敢朝他舌头那边站,就怕他不小心舔个牙床,咽个唾沫就把自己咽下去了。 众修士都靠着卢玳的牙齿,一个个手拉着手站着。 这样却弄得卢玳嘴唇硌得难受,不过他忍着没动,合拢了双唇——貌似还听见有胆小的兽妖发出一声尖叫。不理那尖叫的,卢玳一头扎进了漩涡中。 穿越漩涡的过程很快速,卢玳自己这头一个猛子扎下去,那边就冒出了头来,然后,有东西落进了他的鼻孔里? “阿嚏!”刚刚钻出电浆的凶兽仰天打了一个喷嚏,喷出来了两个人,正是先后落进他鼻孔中的蓝琦与郭幽。 第136章 一三六便宜不是好占的 蓝琦背朝着电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郭幽倒是看见了。他们正朝下落入电浆,结果那电浆中探出一颗凶狠丑陋恶心怪异……的凶兽头颅,郭幽当时眼泪都出来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还不如电死呢,至少比被咬死吃掉死得痛快干净。 结果他们俩就那么巧,没落进凶兽的嘴巴里,却落进鼻孔里去了。郭幽把蓝琦砸了个正着,两人刚刚抱作一团,就被一股大力顶着冲出去了。这次郭幽反应过来了,把蓝琦抱个满怀,也顾不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姿势,就带着他赶紧朝上飞去。 郭幽焦急的带着蓝琦逃命,突然觉得身上一轻,扭头一看,不知从哪里来了二十几个修士,虽然也是衣衫破烂,但明显这精气神比他们好了太多。 “多谢诸位前辈。”她也不知道是哪位帮着搭了一把手,也不在乎这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微妙,都一起谢过。 不用问,这些修士都是从卢玳嘴巴里出来的。 恒宇自然也看到了这下面的情景,顿时就是一喜。喜完了之后,他也有点无奈。想他堂堂一个半步仙人,明明都渡劫了,可是就差一个飞升飞不出去。到如今,当初见面时还是个元婴,到现在……元婴都渡劫了,他还没飞出去呢。尤其遇到危险,他竟然还想着让这个刚渡劫的后辈来救。 恒宇觉得他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尊上,貌似又被狠狠戳了一下。但是看看被他护在怀中的谷离,想到卢玳来了,无论如何事情都能结束,谷离都可得救。他那点自尊又变得无足轻重了。 突然,恒宇的动作一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谷离在他眼中竟然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 恒宇有点畏惧,甚至起了就此将谷离灭杀的心思,但是……他又是如此的舍不得。搂进了谷离,也不管如今是什么时候,恒宇面色狰狞的在谷离的下唇上咬了一口,却只留了个印子…… 啃完之后抬头,就见关问己他们正径直的朝天空中那七彩云的方向去,原来还有点犹豫的恒宇立刻跟着。其他修士一见,更是没有一个迟疑的。 *** “玳儿,让我出来。天劫毕竟是我自己的,最后还是要我自己扛的。”师父挠着卢玳的爪子,表示自己要面对天劫。 卢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双手高举过头,把师父放出来了:“师父你小……”小心电浆。这些电浆灼得卢玳都有些发热,结果师父一出现,他周围翻腾的电浆和雷球反而温顺了下来,卢玳这才想起来,师父的能力除了控水,还有掌电。 原来师父已经如此强悍了,卢玳看着师父,曾经看到如此强大和顺眼的存在,他首先浮现起的就是吃的欲望,但是现在,虽然还是想吃,但是次吃已经非彼吃了。无奈,时机不对啊。 他俩的雷劫都是九九天劫,因为两个雷劫合在了一块,那就是九九天劫再成双。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卡在了一百五十九,和一百六十两道雷,也即是他们各自需要承受的,只有最后那一道雷,但即使只剩下了最后,但看这威势也是不好办啊。 师父悬空试探了一会,发现这电浆对他并无伤害,反而还让他觉得舒适自然。虽然纳闷不已,还是跃进了电浆中。 卢玳看师父选择的地方有点远,扑腾了两下想过去,师父立刻一个瞪眼甩过来。好吧,卢玳原地不动,反正他扑腾那两下也是试探。 他俩这各自的最后一道雷,已经有一会没动静了。天穹上,修士们在那露出了个丁点的七彩祥云下挤作一团,修为低的或者重伤的在上,修为高的身体状况还好的在下。魔修和鬼修原本也要凑过去,结果飞在最前面的魔修,刚在祥光下冒了个头,就一声惨叫。身上冒起了青烟。 鬼修稍好一些,但也觉得身上沉重,飞在光下面,就算是飞仔被遮挡后稀疏的祥光下面,也一个劲的朝下落。 这是功德云,这是有主(卢玳)的功德云,这些鬼和魔不久前还一个劲算计着卢玳呢,作为对立方,哪里是那么容易好蹭的。 其实现在沐浴在功德也不能下面,除了和卢玳一起在大幽冥轮回洞天经历过坎坷的,其他修士也是要牵扯上因果的。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等待以后慢慢还吧。 况且,这天雷本来就是卢玳和师父渡劫的雷,其他修士也算是无辜受累的。真要算,还不知道到底谁欠谁更多些。 *** 过了至少有四五个时辰,天空中的雷才终于落下。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7 但没想到的是,这最后的两道天劫之雷,并没劈到师父和卢玳身上,而是如两条交尾的蛇,在空中拧成一股,然后……劈到了那金果树上! 而那金果树,与其说是被天雷劈个正着,不如说是吸收了这天雷,它抽打着电浆的枝条,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越发茂密,它原本就不算小的驱赶也一步步膨胀起来。这金果树原先看着貌似榕树,如今看来倒是貌似一颗枝条积极茂盛的柳树了。 天雷过后,原本劫云就该散开,但是如今,劫云却依旧翻腾。 师父和卢玳对视一眼,冥冥中明白过来了。这世界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大福地替他们顶了天劫,天劫看似是肆虐破坏,实则也是成就了这昶明山大福地。接下来,金果树若是杀了他俩,那天上的的劫云以及卢玳的功德与,说不得也就要归大福地所有了。 卢玳舔舔嘴唇,已经当先朝着金果树攻去。金果树一蓬枝条当头抽下,这些枝条都裹满了电浆,更有一层层电弧来回闪烁。劈头盖脸把卢玳一阵狠抽,卢玳真得承认,这可够疼的。他也不恋战,一口咬断几根就抽身退了出来。这些枝条嘴里还不老实,把他的舌头刮得生疼,但终归是敌不过卢玳好牙口,通通被嚼碎吞下肚去了。 “师父,小心别让他抽到。” 师父点点头,他很意外的不惧电浆,但金果树的枝条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还是别接近的好,他又对卢玳说:“这些电浆,我倒是能控制一二,你且稍退一下,让我看看是否能伤它。” 卢玳点头,略退了退,给师父空出施展空间,却又随时准备着上去帮忙。 师父原地跺了跺蹄子,电浆顿时以他为中心,掀起了龙卷来。师父就站在龙卷中,龙卷那一头渐渐倾斜,直朝金果树卷去。金果树抽搐一样抖动着着自己枝条,电浆龙卷临近,无数枝条伸展向前,竟然将电浆龙卷抽散! 不过,龙卷抽散了前头,后续依旧被师父驾驭着冲去。电浆就在大福地中,源源不绝,可金果树为此地本体,也吸纳了部分电浆,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两边比拼起消耗来了。 突然,师父的龙卷为之一断,他离开原地,向着侧方蹦跳而起。 就在他离开那地方的瞬间,有无数粗壮的树枝……不,看模样有些类似,但却比树枝更加粗壮遒劲,这分明是金果树的树根,最粗的树根分明与师父兽形的腰身一样粗壮。 师父刚刚躲开,树根未及追上师父,卢玳就冲了过来。藤条倒是也不挑拣猎物,不过眨眼间,就将卢玳裹了个正着。一条条一根根,就算卢玳挣断或者咬断了一些的,但有无数树根补充上去,眼看着卢玳就变成了个巨大的树根球。师父转身回援,却险些自己也被缠住,不过是后退躲闪的功夫,那树根球竟然就不见了踪影! 瞬间师父一惊,险些被树根拽住了蹄子,他回神却也同样快,卢玳那样的,就算是被拖走了,除了天道,又有谁能吃得下呢?况且,刚才那情景,与其说是卢玳为他抵挡藤条的进攻,不如说是卢玳故意让树根卷走的吧? 心中一定,师父放开了手脚。他被卢玳为了那许多的宝贝,如今刚刚苏醒,根本不知道这身体的力量变得如何了。这变异了的金果树虽然凶猛霸道,但宝剑锋从磨砺起,师父也正好用它磨剑! *** 妖修在修炼上千般不好万般艰难,但有一点却是让人修羡慕嫉妒的,那便是自妖丹结成,妖修就可掌控一种先天之力。不过这种掌控之力与自身先天血脉有关,控水此刻暂且用不到,师父在掌电上先天压了这原界的许多生灵一头。 如今这金果树虽然也能掌控电浆,但毕竟因为它身为大福地命脉,吸收了天雷之后,这才有了能力,且虽说是掌控电浆,实际上必须有自己的一部分肢体为内核,电浆包裹在外。若是碰到其他掌电的妖修,它自然是强的那一个,可碰上师父,从掌控上来说,就落了下乘了。 尤其,师父对自己的力量,正在运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金色的电浆丝丝缕缕,如绸如缎,一道道缠绕在师父身边,如臂指使,与金果树的根须枝桠缠斗在一处。原本半麒麟的身躯脚踏云雾,如今云雾中多了闪烁的电弧,还有一道道光带缠在他的蹄子上,与金果树僵持了起来。 原本众修士也有想去帮忙的,但是一看这情况,就都老老实实在原地不动了。他们的法宝既保护不了自己,也伤不了金果树,冲过去是送死和添乱,不是帮忙的。 此时的卢玳,按位置来说,正好到了金果树的下方。巨大的树根结成的团子,一次次的蠕动着,到仿佛是这颗金果树的心脏。实则是金果树在一次次的缩紧根系,想要将卢玳勒死吞噬,却一次次的未能达成所愿。 当确定包裹自己的树根球不再移动,卢玳伸出了舌头,他的舌头看似柔软,但毕竟也是卢玳身上的一部分……这曾经温柔的包裹住师父的舌头,圈住了捆住他嘴巴的树根,一个用力,这些树根全都从中间断裂。 更多的树根伸展过来替补原位,但这时候卢玳的嘴巴已经可以动了,他大口大口的吞噬这些树根,根本就是咬上一口囫囵吞下。树根增值的速度极快,但竟然快不过卢玳吞吃的速度。 慢慢的卢玳的上肢也解脱了出来,连刨带啃,因为内里树根急速的缺失,就算金果树努力的补充,但这个大球依旧变得越来越松散,它只好放弃内部,一圈又一圈的增加外围的树根。但与此同时,卢玳的身体在越变越大,因此被扩充出来的空间并没有坍塌,而是用他自己的身体填补上。 终于,卢玳破茧而出,然后他吃了一嘴土…… 但这说明,这里确实是金果树的下放了,卢玳刨着土,无视那已经散乱开,完全包裹不住他身体的树根,意图向上,直接攻击金果树的本体。 蓦地,所有树根开始发光,或者说树根上沾染的电浆开始发光,四周的温度急剧上升,原本的泥土慢慢开始融化,变成了岩浆。岩浆则开始蒸发,更多的电浆流了进来。这些电浆与外边的不同,这应该是金果树所炼化的,被它所掌控的电浆。 因为这灼烧感带来的刺痛,卢玳不得不闭上眼睛。又有树根缠了上来,这次的树根是嫩青色就如同新抽的嫩芽,又只有筷子粗细,看起来柔弱而没有丝毫威胁。卢玳闭着眼睛,却能通过电浆的流动感受到这些树根的存在,在它们缠上来之前,卢玳抢先发动了进攻。 他张口,口中喷吐出一个相对于他的体型来说,极其细小的黑色火苗。火苗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会被熄灭,而且竟然还一分为十,分别朝着树根来袭的方向去了。 金果树隐约觉得不好,电浆中出现了一个一个小漩涡,意图将这些虚弱的黑色火苗搅散,但结果黑色火苗虽然虚弱,却视这些漩涡如无物。就这么一路飘了过去。树根退,火苗继续飘。 青色树根三三两两缠成一根,朝着黑色火苗就抽了上去。这火苗“果然”,一抽就爆!但爆开之后,却并没有消散,而是变成了更小的火苗,密密麻麻的附着在了嫩青色树根上。几乎是附着上去的瞬间,火苗就长大了!长大之后,再次爆开,附着了更多的树根,甚至一路向上…… 这些黑色火苗,乃是卢玳神魂中炼出的无名火,专烧生魂。所以,它点不着岩浆和电浆,因为这些东西并非生灵。而电浆无论如何也拿它没办法。 黑色火苗眨眼将就为卢玳清空了一大片区域,他自己则继续向上挖掘。一路上无论碰到什么,全都进嘴。被他挖到的树根越来越粗壮,附着着电浆的树根也越来越少,而树根的味道也越来越甜美。 卢玳一口下去,树根里流出的甜美汁液,让卢玳舒服的眯起了闭着的眼睛——终于吃到正常的食物了! *** 带着电浆的树枝,被只有它三分之一粗细的电浆带绞柱,两边短暂的僵持之后,同时崩断! 这一幕,正同一时间,发生着千千万万次。 悬在半空中的修士们,从上朝下看,便能看见整个大福地已经分成了两边,虽然都是金色的电浆涌动,但一边看似波涛翻涌,实则翻涌的是金果树的树根,一边看似分平浪静,可只要两外一边的树根稍有过界,便立刻予以反击。 都说修士有翻江倒海之能,但寻常的江,寻常的海,哪里能够和此时下方的电浆之海相比。 人修在震惊之余,多少有点心里发酸,毕竟这斗法的两边都是妖,还有个一上来就被撂倒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妖的。尤其这要是两个人修斗法,他们还能参悟一二,妖修斗法拼的是自身的修为和天赋,他们实在是难以看出个所以然。 妖修自然是一个个心生向往。不过也有凡人被打击过度灰心丧气的。因为妖修比人修海妖拼血脉与机缘,像是下面那位,在龙和麒麟都成为传说的现在,他能这样,必然是有大机缘的,比不了。 “唉……” “为何叹气?”恒宇问着谷离,身为一个无灵根的凡人,他在见到下方那般威能之后,非但没有失落不甘,反而是……责备谁?他自己? “我依你。”看着那下面,恒宇也该是如此吧?可是自己却把他束缚了百多年。这于凡人来讲,都该是几代人的岁月了。他自己的私心,放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该放恒宇离开的,他要的不就是一段情爱吗? 有他百年相助建立帝业,又有无数次全心相护,无论当年的是非对错,无论恒宇这一份心到底有几分真假,他该允他一份情,放他求大道…… *** 师父看似轻松,实则已经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险险避过抽向他的树枝,师父喘一口气的功夫,后蹄突然被一条不起眼的嫩青色树根缠住。但还没等他绞断树根,这条树根突然自己脱落了…… 第137章 一三七飞升 师父眯眼笑了一下,知道这必然是卢玳的手笔。疲劳扔在,可是他陡然间就放松外加放心了不少。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8 不过,其实师父可以不用这么放松的,因为卢玳现在并不像师父想象的那么好受。 就在他吃得正开心的时候,被他啃断的树根突然长出了新芽,就在这地底下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花朵。花香并不浓郁,却温暖安适。卢玳明明早已经闭气,否则现在满鼻孔都是泥土或者岩浆了,体表之外还有一层真元保护,怎可能如此轻易,如此清晰的闻到这种气味。 而且气味入鼻,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如今是在师父的怀抱中,又或者是他俩云雨方歇,兽形的模样靠在一起,皮肤紧贴。那种热烘烘懒洋洋的感觉,比起疾风骤雨激烈挖掘碰撞的时候,又别有一番动人滋味。让人只想着,就这么睡下去,再也不要醒…… 醒? 卢玳甩甩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原本被黑火苗烧得退下去的树根,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摸了上来——这金果树如今也是狠急了卢玳,且不说如今他和师父与卢玳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就是方才,那黑火苗无论如何也无法熄灭,最终只能来了个老树断根,可真是心疼死它了。如今就算暂且放着师父不管,金果树也要将卢玳拿下! 趁着卢呆打哈欠的时候,这些树苗就要朝卢玳嘴巴里钻,既然戳不穿卢玳的皮,勒不断卢玳的骨,那就从内部撕碎他! 但若说师父掌雷控水,卢玳他掌的……该就是吃了吧。 金果树不动还好,这一动,还是朝卢玳的嘴巴里送。其实本来已经意识模糊的卢玳立刻吭哧就是一口。这许多的跟新都是金果树新催生的,卢玳只觉得虽然没刚才的老树根有嚼劲,但可是清脆爽口了不少。迷糊归迷糊,他在吃上可是从来都不含糊的,自然是来者不拒吃得畅快,而且竟然越吃越有精神。 金果树与木不同,木早不知道多少年就已经生出了灵智,金果树原本虽也是天地灵物,却久久灵智未开,等到被炼化为大福地的主脉,产生灵智更不可能了。直到代替卢玳和师父被雷劈,这也才算是应天地造化而生灵。 但它现在的灵智也就相当于一个野兽,连七八岁小孩子的智慧都没有,掌控力量也大多是靠着本能,再加上又被卢玳激怒,甚至拿黑火苗的事情,还多少让它产生了一丝毁灭的恐惧。所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停止自己的填鸭……喂食行为。 等到它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卢玳已经口水滴答,啃咬的行为比最开始还要疯狂了——那花香却是很管用,现在的卢玳其实有七成都是被自己的本能所控制的,不过当初师父重伤的事情还在眼前,卢玳自然是紧紧守住自己那三成的理智。 眼看着卢玳就要从树根处啃食到自己的主干了,一层绿色的光膜冒了出来,这光膜并不与卢玳对着干,放在再碰到他的瞬间直接倒扣了过来,看这情况并非是光膜护住金果树,反而是要把卢玳裹起来。 光膜内开始出现极其细小如同微尘的颗粒,卢玳一开始以为是花粉。当这些颗粒落在他身上,卢玳才知道它们原来是种子。这些种子竟然瞬间就吸光了卢玳的护体真元,同时开始生根发芽,幼嫩的根须扒着鳞片的缝隙,眼皮、嘴角、鼻孔,甚至……咳咳!总之是任何它们的根部可以抓牢深入的地方。 对付这些东西,就算是用黑火苗都没用,因为它们虽然是金果树的一部分,但却并没有魂魄,算不得活物。 卢玳除了把长进眼睛里的小植物拽下来外,并没有管它们其余的。虽然这些东西弄得他难受,但以卢玳自己的硬皮,它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让卢玳觉得麻烦的是那层光膜,这东西极有韧性又柔软滑溜。卢玳咬上去用劲大了,牙齿就滑下来了,“咯嘣”一声,上牙咬了下牙。用法术轰,结果反弹回来,反而弄得卢玳灰头土脸。 卢玳又咬了几口,光膜反而越来越有韧性了。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浓,让这光膜强大的,竟是卢玳自己的力量。而他的力量是怎么跑到光膜上去的,那就得问问现在爬了他满身都是的小苗了。 咧嘴一笑,卢玳非但没有着急,依旧是一动不动的,仿佛已经死心,放弃了所有的反抗。 光膜与卢玳之间的部分,已经被仿佛爬山虎一样的藤蔓占满,只是这藤蔓有着白色的小花。光膜的颜色也变成了墨绿色,渐渐的,透过光膜甚至连藤蔓也看不见了。树根伸了过来,又在光膜外边包了一层,光膜越来越深,几乎变成黑的时候,忽然又有丝丝红色掺杂了进来。渐渐红色越来越多,不过须臾间,已经把黑色的光球染成了红色。 两根尖利的长角顶起了光膜,继而一声跑灭破裂的声响,光膜以及那些奇异的植物,都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踪迹。 ——卢玳是以吃来变强的,他自然对百般防备着别人吃他,更对吞噬来的力量有着极高的控制力。否则别说是来到这里,他在原来的世界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早就死在不知何处了。 这不知名的藤蔓要吞吃了卢玳,却反被卢玳吞吃了。 原本围在卢玳身边的金果树根,忽然每一根的尖端都开始膨胀,卢玳隐约感到不好。利爪挥舞,这些根瘤竟然也极端脆弱,几乎是一碰就炸。即使最小的根瘤,爆炸威力也让挥爪的卢玳爪尖一疼。 而更多的树根,也在前赴后继的结着根瘤。 卢玳一皱眉,继续向上,只摧毁挡了他去路的根瘤,至于其它的,一概放弃不管。 被卢玳放弃不管的根瘤,待长到人头大小,树根一摔,根瘤当即脱离了树根超着卢玳飞去。只要到了距离卢玳三尺之内,立刻炸裂! 炸裂的根瘤,确实让卢玳感觉到了疼痛,也让他响起了小天劫时,险些把他劈死的天雷。这些根瘤应该不是金果树自己的力量,而是它所掌控的天雷力量的浓缩。 卢玳却人就不理这些,只一心向上。这金果树伸展过来的根系,无论是被卢玳拍散了根瘤的,还是根瘤成熟的,这之后那条根系都是立刻枯萎干裂。金果树的根有无数条,但现在它这模样,分明也是拼命了。 在这个世界里,还是有能伤害到卢玳的东西的,比如现在这些被金国说压缩了电浆威力的根瘤。因为根瘤相对于卢玳的体型来说太小了,一次两次并不会对卢玳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如果是十次、百次呢? 鳞片炸掉了,皮肤炸裂了,血肉被炸得焦黑,且四处飞溅。又有细小的种子落了下来,意图直接在卢玳的伤口里扎根,但这些种子刚落进卢玳的血里,就烧了起来,没多久就烧得渣都不剩了。甚至想要刺入卢玳伤口里的金果树的根系,在电浆里它们都安然无恙,可是一旦沾上卢玳的鲜血,就立刻开始兹兹冒烟。 金果树终于放弃了想要再卢玳身上扎根的意图,只是不断的用根瘤轰击他。但卢玳被炸得血花四溅,却偏偏前冲的速度半点也没有慢下来。他猛地一冲!卢玳知道,他已经找到金果树的主体了。 到底是你先用雷将我炸死,还是让我先将你的木心与神魂啃食殆尽,咱俩比比吧?! *** 自打卷住师父小腿的树根无功而返后,金果树的攻击缓了一缓。师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打得起兴,一度占去了近四分之三的地盘。但又被金果树推回来,可是推到了三分二,金果树也没法进一步收回失地了。 双方陷入僵持,师父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一次次的意图攻击到金果树的本体。 电浆四处飞溅,头上的修士们也几次险些被沾到,可有人要躲,立刻就被同门拉了回来。果然,无论危险如何看起来危在旦夕,电浆从始至终都没有溅射进祥光所照的范围内。就算感觉到一点酥麻的余威,也是修士们可以应付的。 比起有祥光可仰仗的正道修士与妖修,魔修和鬼修就没这么好运气了。随着师父和金果树的斗法越发激烈,就算是大福地最边缘的地带,电浆也在翻腾飞溅着。面对这种情景,唯一高兴的就是鹿道横了。 眼看着洛昶方一个走神,他就要朝电浆里跳!他现在只是金丹前期的修为,对着电浆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只要跳进去,他就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了,因为从此,世间就再也没有鹿道横这个人了,他连轮回转世的麻烦都没有了! 但是…… “啪!”“啪!”两声,第一声是他衣衫被人拽住,第二声是一巴掌把他扇得晕头转向,接着他原本还能自由活动的四肢也被禁制住了。整个人脸朝下,被洛昶方架在胳膊下面。 这时候洛昶方也没时间和他说什么,但他俩若是能从这翻凶险中活下来,怕是有鹿道横好受的。 鹿道横原本以为有了解脱之路而活起来的心,重新又变得死寂了。他看着,看着无处求生的魔和鬼,开始以同道最为自己的挡箭牌。修为最低的,自然是最先被推出去的。反抗的不是没有,但谁都知道,最弱的不被推出去,他们就得死。只要自己不是最弱的,那当然就要站在强者那一边,说不定轮到自己的时候,这灾厄就已经平息了呢?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原本他们也已经消耗颇大。有肉身的化作漫天血雾,没肉身的化作一道黑烟。或魔或鬼,一个一个的最弱被推出去。 可无论那个为大家献身了的是谁,却总是轮不到真正最弱的,真正是废物累赘的鹿道横,也没有谁来问洛昶方…… *** 金果树的枝条涌动,同样掀起浪涛,和师父以攻对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金果树用树根掀起的浪涛,竟然在中途就矮了下去,师父掀起的巨浪,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金果树的本体上! 一击功成,师父自己都有些意外。却见金果树颤抖了起来。原本张牙舞爪的无数枝条,都没了生气,蔫蔫的垂着。被师父操控的电浆浪潮一激,即使有无数枝条折断随波逐流,但金果树也依旧一动不动。 师父升得极高,不确定这丝卢玳做了什么,又或者是这果树的阴谋。不过现在还是以稳妥为上,片刻之后,终于有了动静,还是不小的动静,以金果树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电浆之海,如同烧滚一样,沸腾起来。 垂落下去的枝条也蓦然冲天而起,若非师父飞得高,这一下怕是就要被打下来了。 就在师父以为金果树方才是做戏的时候,这棵作为昶明山中心的宝贝,轰然一声炸裂裂开了。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师父都立足不稳的向后翻了几翻,金果树碎裂的出的木头,更是打的师父身上阵阵生疼。 就在金果树刚刚矗立的地方,只留下了半截残缺的树身,还有一身是血的卢玳…… 卢玳此刻的身形本来就巨大,再加上皮开肉绽,伤痕纵横。这要是有个人站在他下方,八成会感觉是下了血雨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79 师父顿时大惊,身体还没稳住就扭头朝卢玳的方向跑,以至于还险些将自己在空中绊倒。匆匆忙忙到了卢玳身边,看他伤势虽重,但是性命无忧,这才略微放下了心来。 “师父,这个好吃。”卢玳拿过一截金果树的树根,递给师父,这是他啃了这么多下来,最为汁多脆甜的一截。 “你想这些做什么?”师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感动了,那上面可还带着他的血呢,也不知道这傻小子在手掌心里抓了多长时间。不过师父还是接过了这树根,看着师父将树根收起,卢玳咧嘴一笑,趴在了金果树的残骸上。这一下又把师父一惊,“玳儿!” “呃?呼呼……”卢玳迷迷糊糊的应着,眼睛都没睁开,还打起了呼噜,竟然睡过去了。他这是消耗得过大,连自主调息都做不到了,只能这样。 师父松了一口气,天上的众修士正寻思着是不是能下来了?电浆却又起了变化,电浆涌起,如逆流的瀑布一般,将师父和卢玳围在了中间。师父却丝毫不惧——这并非是金果树死灰复燃,而是他们这一劫终于过去了…… 师父走过去,挨着卢玳躺下。逆流的电浆在空中合拢,将他俩包裹在其中。天上劫云那阴沉压抑的黑色也渐渐散去,而是变成了看似寻常的乳白,只是散发着寻常白云绝没有的晶莹光辉。 将昶明山大福地整个填充成海的电浆,如退去的大潮,因退到包裹着卢玳与师父的光球上而消失得一干二净,但那光球却也没见丝毫变大。劫云向下落下,仿佛被抽出了一条棉丝般,一头连着劫云,另外一头连在了光球上,且被越抽越多,最终消失得一干二净。 *** 看着头顶上显露出真貌的七彩功德祥云,恒宇赶紧抱着谷离落下地来。其他修士也紧跟而上,没有一个有想去蹭的。 洛昶方也抓着鹿道横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包括贾掌门在内,这大幅地里的其余魔修和鬼修,都不见了踪影。他所在的地方,自然是离得卢玳与人、妖极远的,可虽然眼看着一切尘埃落定,这已经荒芜一片面目全非的大福地,看似头顶上没了阻拦,但洛昶方还是感觉到一种深切的危险,这大福地,还是出不得。 他刚坐下打坐,鹿道横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洛昶方看了看鹿道横,一手把人摄了过来,捏着他下巴,吻上了鹿道横满是鲜血的嘴唇。随即,他将手一甩。鹿道横被扔了出去,那落在地上的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鹿道横的身体已经被破坏了个完全,再不堪用了,洛昶方刚才已经将他神魂和内丹全都吸走,待回去将他炼制成傀儡。如此也好,鹿道横总是想不明白,已经无心修炼,日后寿元耗尽,其实也要走这一步的,毕竟,洛昶方是不会放他去寻所谓自由的。 他抬头,见那比起劫云小得多的七彩功德云也开始移动。 功德云不像刚才的劫云那样把自己拆解了,当它飘到卢玳和师父那个大金球上方的时候,功德云里的光忽然变得璀璨刺目起来。光亮一分,功德云自己就减一分,光再亮一分,功德云自己再减一分。 洛昶方已经早早的封了自己的视觉,背朝卢玳,却犹自感觉双目刺痛,如被针扎。其余人修妖修也只比他稍好,却也一个个掩面转身。 待那刺痛灼烧的感觉过去了,放眼望去就见一片蔚蓝的波涛,转过身,看见的是金闪闪的师父,和……更加金闪闪的卢玳…… *** 这外边原本人、妖和鬼、魔正打得激烈,陡然间那边大福地的所在地就风云变换了。原本那些鬼与魔,还想着大福地是自己的仰仗,再不济,等到大幅地恢复正常,朝里边一缩,也就安然太平了。此时若跑了,日后福地中也就没有了他们立身的位置,这才拼命。但眼看着大福地这状况不对,祥云缭绕,霞光漫天,明显不是鬼修和魔修该有的情况。顿时就没有了战意,大多就顾着想法子逃命了。 可如今他们已经陷入重围,哪里是想逃命就能逃的。且他们刚起了这心思没多久,身后大福地忽然一道刺目的光辉闪过。正道修士和妖修措不及防之下都惨叫出声,只几个修为高的散仙无恙,那魔修与鬼修,竟有许多直接魂飞魄散了。 待强光散去,只见曾经的昶明山大福地已经不翼而飞,先看到的就是金光闪烁的卢玳和师父。不过看一眼,元婴老仙以上的修士就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那是对渡劫之后的修士,微妙的敬畏。 敬畏之余就是羡慕,但很快他们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衣衫褴褛者的身上,他们分明是陷入大福地中的修士,只是……其他的人和妖呢?难不成这些人是仅存的了? 各个宗门多有徒子徒孙陷在里边,此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顿时就炸了。有的继续去找那些萎靡不振的魔修,现成的仇敌摆在这,此时不报仇,难不成还要等他们逃了? *** 这乱子刚要起,就又有些不对劲了。天空的颜色忽然变得很怪异,因为是砖红色的,但天上没有云,更没有风沙之类的。就是突然之间,好像太阳的阳光变成了这种颜色。接着,天空中开了一个洞,就那么一个洞,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可现实修为高的修士沉默了,修为低的不明所以,但看自家长辈,或者别家长辈都是一脸肃穆的模样,顿时也都闭上了嘴巴,原地不动了。即便是那些萎靡,且稍后大概有性命之忧的魔修和鬼修,也同样一脸肃穆的站在那。修为低的有心趁着这个机会跑,刚有动作就被几个大能联手拍死,动手的里边竟然还包括和自己一边的,这可真是死得冤枉。 “恭喜二位前辈得证大道。”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几个元婴老仙一起扬声道,他们不认识卢玳和师父,只以为是哪里的妖修,但就算是妖修,能踏上通天路,一样是前辈。 “恭喜二位前辈得证大道!”更多的修士这样祝贺着,那些修为低的总算明白了长辈们为何会如此,这是要亲眼见证一位此界前辈飞升仙界啊! 话说卢玳这是后正在为自己变得金闪闪而郁闷呢,金闪闪是暴发户啊!黑的红的多美!不过师父金闪闪的一样好看,卢玳想了想还是变成人形吧,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人形竟然还有可取之处,师父自然随他一起变成了人形。他俩刚刚脚踏实地,耳边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声,这才双双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天上的那个洞。 “不过,不是说还得有点时间解决这里的事情吗,怎么这就要把我们送走了?”卢玳下意识的问。 “……”师父心情复杂,但是没说——大概是天道也觉得你太能惹事了吧? “玳儿,没想到你反而是先走的。”剑光一闪,顾帆出现在了卢玳面前。 认不认识,就算渡劫了,脸盲也依旧是脸盲。但是剑认识,卢玳和师父都笑:“师叔祖没事。”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走一段路。” “不能再见大家了,还请师叔祖回去时帮我们道别。”师父说。 “自然。” “哲勒山大福地,待我走后便交给祖师爷了。”卢玳说。师父则递给了顾帆一把东西:“这是我和玳儿锻造仙体中掉落下来的鳞片,该是有些用处。” 顾帆眼睛一亮,好好将鳞片收好。他也是干脆之人,对着师父和卢玳一点头,转身飞到众广岚老仙中去了——说广岚门要变广岚仙门的,过不了多久,那些打赌的修士,就要愿者服输了。 “陛下,说好了给你金果树的果实的,但是果实现在没了,我给你一截木头吧。”还是狐狸的天锋自然好认,卢玳翻手拿出一块木头,木头外表包裹着卢玳的力量,无人能够窥探,实则这木头是中空的,里边藏在了一株幼苗。这却是他和师父共同舍出一点功德渡给了金果树的残躯,没想到真的从那被炸得了无生机的树体上,长出了一根幼苗。 “勉强算你兑现承诺了。”天锋笑着伸爪子接过幼苗,实际上他激动得要死,因为卢玳拿出来时,就已经传音告诉了他这是什么。这就是金果树,不一定金果树能够重新孕育出一个大福地,但只是这棵树,就足够贵重了。 与卢玳有仇的宗门,已经大多灭在了大福地中,其余的已经不堪为敌手,卢玳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了。 师父则走向了恒宇的方向:“恒前辈,可要与我们同行?”仙界是能夹带的,只是要耗费自身的功德和修为,还有传说中进入仙界的先天之气。不过,恒宇这个倒霉的半步仙人,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飞升期,现在他们都要飞升走了,他还是在飞升期…… 说来,当时还是他救了自己一命,所以师父决定对他伸出援手。 谁知道恒宇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就摇了头:“我已有牵挂,到了那边怕也是做个修为再无寸进的小仙。” “你又何必……”谷离在一边叹息。 恒宇对他摇了摇头:“莫要多心,我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心已经落在这了,就算到了仙界,也是寻不回来了。” 谷离面上一红,一咬牙,握住了恒宇的手。 下面的事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师父祝福一笑,转身离开。 恰好这时候,卢玳也朝师父走来——与衣着无关,卢玳突然发现就算师父是人,就算他没有了芝麻,也能清楚的认出师父了,因为看着他,就有一种神魂相连的感觉…… 正要相邀师父离开,卢玳张开的嘴巴忽然闭上,他隐约有种异样的牵引,在这里还有人和他有些牵扯。到了他这个阶段,在原界,他的本能比掐算都要强悍得多。 卢玳手一召,飞来的正是洛昶方。卢玳已经听到了鹿道横的呼声,把人摄来也已经问明白了前后因果,他们毕竟是旧识一场,鹿道横当初也算是对他多有照顾,帮他一把又如何。洛昶方情知不好,可是这个时候哪里逃得掉。卢玳只是点了一点,洛昶方便当即倒地而亡。一人死,却两魂升。鹿道横对着卢玳拱手为礼,毫不眷恋的升天而去,并没看洛昶方一眼。洛昶方恶狠狠的盯了卢玳一眼,也不怕卢玳让他魂飞魄散了,不过一眼过后,就紧追着鹿道横,一同去了。 另外还有一个…… 卢玳在人群中寻了寻,对着一个位置拱了拱手,那里的正是方药仙宗的掌门方恒,卢玳侧身与师父商量了一番。师父听他所说连连点头,卢玳这才抬手对着方恒掷去一物,同时传音道:“将此匣埋于天栾川小福地中,自可延运五千年。”方药仙宗事多,可是方恒人很不错。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0 方恒大喜,将此物收起,遥遥对着卢玳和师父还礼。 *** “师父,我们走。” “好,我们走。” 第138章 番外一狱主(一) 卢玳以为飞升仙界,该是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从这边过去,就从那边出来了。 没想到,这路竟然还挺长,但就这么一路晃晃悠悠的飘着……不过,道侣就在身边,他俩都不会觉得无聊寂寞。 但是让卢玳和师父更没想到的是,这飞升的通路里,竟然还有岔道! 一左一右。 卢玳看了一眼左边的,就与师父说:“那右边的就该是仙界了。” “玳儿可是知道左边那条路通向何处?”因为知道,卢玳才会直说,右边才是仙界。 “那是我前世所生之处。我也是奇怪,飞升竟然还多了这么一条路。” “既如此,我们就不许去仙界了。” “师父,飞升仙界乃是修士一生的追求……你是自己想去,还是为了我才如此选择?” 师父却一笑:“玳儿,你真我为师修炼一生,就是为了飞升?” “那师父,是为什么才踏上修真之的?”卢玳抓抓头,“师父,我突然发现,都到了现在我们俩竟然还有很多事没有说过。师父,我上辈子是个魔,不是原界那种修炼了不同道路的魔,是天生的魔。魔的习惯就是想要什么自己抓来,我……我虽然知道人有谈情说爱这么一回事,但我从来没做过,也没看过,你那个……你多担待。” 听卢玳吭哧半天,断断续续的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师父的表情非常的微妙。 “这哪里和谈情说爱扯上关系,这……”师父窘迫得要命,怎么话题就突然绕偏了的呢,但是看卢玳看过去的眼睛,还有他们也确实是谈情说爱的道侣,好像也没错,“你我……你我如今也算是一体,哪里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自然是……咳!自然是一切都好。” 师父这么一说,卢玳高兴了,他现在还是人呢。但就能笑得嘴角咧到耳根下面去,可惜了他那张俊脸,让他笑成了个妖怪似的,两只眼睛更是幽光闪烁,闪得师父面上如烧。 “我当初原本是父母齐在,姊妹兄弟众多的农家子,生活艰难,但是温馨和美。”师父决定把话题绕回去,“却不想先是遭了旱灾,最小的妹妹没撑多久就去了,爷爷奶奶也没了。爹娘带着我们一群孩子出外逃荒,却不想半路上遇见了山匪,唉……那些匪其实本也是遭了灾的人。我爹当时被砍下了脑袋,娘和姐姐被拖走,大哥当时也跑散了,就此再没见到过。我和弟弟被抓上山,说是要把我们两头嫩羊养肥一些再吃。” 卢玳仔细听着,人杀人,人吃人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况且,按照他那个世界对人的定义来说,卢玳原来也算是人,不过他是魔人。这样一算,他更是吃多了各种各样的人,这种事并不觉得稀奇震撼。可只要想到被抓、被杀、以及可能被吃的是是师父,卢玳顿时就因为双重标准,变得眼冒凶光了。 “正在我险些被杀的时候,我被师父救了。” “师父修仙,也是为了像师祖那样?”话说到现在,卢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一想,果然只有这样才该是那修习了正清诀的师父。他要力量,求的不是长生与超脱,他希望的是,能够像师祖救了他一样,帮助和他同样陷入危难的人。 卢玳抓着师父的手,有些类似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哪个世界没有善人,不过,那些家伙原来在他看来也只是会抗争的鲜活一些的食物而已,只有师父,当他如此诉说着一切的时候,卢玳觉得整颗心都仿佛被浸泡在馨香醉人的美酒里了。 “可惜,你师祖外出寻访祖师爷,却不想遇到了恶兽,虽然回到了广岚门,但也伤了根基,寿元大损,没多久就去了。不过……”师父先是有些沉闷,继而看着卢玳一笑,当年师祖的遗愿,卢玳这傻小子已经帮他达成了,“成仙于我来说并无太大的诱惑,与其去都是仙人的仙界,还不如去你那一方世界看看。” 师父的这一笑,让卢玳的心一阵骚动,而且这样看来,其实师父最想留的反而是原界吧。如果回不去了,那确实卢玳原来的那个世界更符合师父的喜好:“师父,你想到我那边的世界去当神吗?” “神是什么?我……”师父刚想拒绝,但他一向是将许多事都接受的很快,也并非那些转不过弯来的榆木脑袋,“我却不知道,你们那边的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为实。”卢玳一拉师父,朝左边那条道去了。 *** 这个主位面名叫霍依布拉姆,整个位面拥有霍依和布拉姆两位主神,一百三十七位半神,三千五百二十六位神侍。不过这些主神、半神和神侍,都被凡人尊称为神。 橡子镇是霍依布拉姆这个空间里看似平凡的镇子,就如她的名字一样。今天正是橡子镇春日庆典的日子,这个庆典代表的不只是新一年的到来,人们走过严冬开始工作,还代表着繁衍。 庆典的压轴,是橡子镇所有十六岁以上未婚少女的群舞。并非带有淫秽性质的,只是少女们显示自己的青春和美好,向春之女神阿丽亚娜,献上自己亲自采摘的花环。若是有少年人对某位少女心生爱慕,会在群舞结束后,送给少女一支自己制作的箭矢。若少女接受,两人就会围着篝火跳舞,并在月亮升上中天之后,成就好事。 就算是少女的父母,也不能在这天晚上干扰或者打断他们的行为。 这庆典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群舞之外的活动,即使不是橡子镇的人也可以参加,所以有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或者单纯是为了观看庆典,或者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意中人,当然,也少不了心存不良的家伙。 就算当地的阿丽亚娜神殿祭司,每一次都会举着铃铛在人群中宣告,春之女神会庇护所有来到镇子里的少女,但总也少不了心存侥幸的人。 “啊——!”一个干瘦的青年惨叫着跪倒在了地上,青年身边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家伙想要阻拦,但也相继惨叫着倒地,之前被瘦子拉住的少女立刻跑进了人群里。 立刻便有春之神殿祭司跑了过来,挥一挥手,瘦子和他的护卫们这才从虚幻的恐惧中醒了过来。但护卫的身上也已经被汗水湿透,瘦子更是不堪,一身屎尿的臭气,该是失禁了。 但他被护卫拉着兀自在叫嚣,表示自己的父亲是帝国的大人物,一定会回来报复云云。 旁的人都用看傻子和死人的表情看着他,这个小镇可是阿丽亚娜的眷顾之地,这里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即便祭司也都赤着双脚,身着麻衣,头上顶着花环。如果不是他们手中握着神权之杖,看起来和寻常参加庆典的少年男女没什么不同。更无法和那些大城市里衣着光鲜靓丽的祭司们相比。 但实际上,这里所有的生灵都是阿丽亚娜的眷族。更传说,祭司们能够直接与阿丽亚娜沟通,他们看似年轻的容貌,但每个人少说也有两百年的寿命。 至于今天的来客,更有不少本国或者他国的达官显贵,比瘦子和他的父亲身份更高,权力更大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也老老实实的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一个平凡人。年长者希望能够在临走的时候,从神殿里得到一杯春之泉,以治疗身体的病痛并且延长寿命。年轻的希望能够的到这橡子镇本镇少年男女的垂青,在这个晚上和这个镇子里的人交合,也会得到阿丽亚娜的祝福。 *** “这里的神……倒像是原界民间传说中的土地山神。”在广场的角落里,有两个男子谈笑着。 他们来都有着少见的黑发黑眸,其中的一个英俊温柔,另外一个……就是阿丽亚娜亲自出现,大概也要在容貌上对这个男子低下头颅。 可奇怪的是,这样出色的两个男人,在这种最该他们出风头,惹眼的场合,却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靠近他们。当然,这就是师父和卢玳了,一个障眼法,就足以让他们自在逍遥了。 另外,这个世界的魔力,其实就是原界的灵气。只是这里的灵气比哲勒山大福地内的灵气,都要浓厚上百倍不止,以至于就算只是拥有灵根的凡人,也可以粗浅的炼气法门,他们这里叫做冥想,来沟通不同属性的灵气。 不过,他们并没有发展出经络学,通过冥想收纳进体内的灵气极少。他们也没想着用收集越来越的灵气,反而想着靠体内的灵气,调动和吸引更多体外的灵气,引发灵气异变。也正是因为这地方的灵气浓厚到可怕,他们的这种行为才可能成功。 也只有当这里的魔法师和战士,能力强悍到一个地步,他们的身体才会突然异变。 卢玳和师父去看过所谓的法神——当然,法神是这里的一种尊称,他们并不是神,连神仆都还算不上,那个法神……也就是金丹期的修为,他的丹田内也确实出现了一枚金丹。这个金丹,被这里的人称为魔力源泉。 成为法神之后,他如果还想继续向上,那就只能成为某位神的神仆,进入神界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1 第139章 狱主(二) 这世界修炼者的思路,魔法师想的是如何沟通更多的外力,战士想的是如何锤炼自己的皮和肉。 他们的这种行为,原界那边就算只过来一个炼气期的修士,也会忍不住给他们三个字:败!家!子! 而到了法神和斗神的阶段,成为神仆则能继续更上一层楼,是因为神仆可以分享信仰力,也即是这里神魂的养分。这种通过外力养育神魂的法子,更是极端的不可取。因为外力总有一天会消失,或者减少。 于是位面内部的众神之战,以及位面与位面之间众神的战争,也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曾经的卢玳也是好战者中的好战者,不过他对信仰力不感兴趣,他只想吃。不过,这样的卢玳偏偏在这边已经杳无消息千多年了,依旧从刚回来开始,每时每刻都能收到无数的信仰力——第十三狱的狱主,位面的吞噬者,绝对力量的拥有者,他的崇拜者从来都不会少。 “为何不去你所在的魔界?”师父基本看过了这里的各类人是如何生活的,精灵、矮人、龙人、人鱼、兽人、亡灵,等等种族生活的地方,他们基本上都去看了。稀奇古怪的习俗和风情,各种各样的珍惜植物和矿物,也是让师父大开眼界。结果到了现在,唯一没去看的魔族,勾起师父的兴致可就大了。 “我忘了。”卢玳一本正经的回答,不过接下来他就有点得意了,“不过现在的时机也是正好,师父,我带你去看我出生的地方。”他拉住师父,眨眼间,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神,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换句话说,世界还一片和平,谁都不知道第十三狱的狱主,那个吃遍无数位面的可怕大魔王回来了。 *** 魔诞生于魔窟,魔窟不存在于任何一个位面之中,而是在虚无中的一个黑洞般的所在。所有位面和半位面的身与半神无法净化的恶念与欲|望都会在此聚集,每隔五百年,这些恶念会实体化,于是就诞生出了无数的魔。 这些魔必须在一年之内,从魔窟的最底层爬出来,否则魔窟就会重新关闭,爬不出的魔全部会碾压成齑粉。 卢玳和师父到的时候,魔窟的外围有已经等待着很多的恶魔了。不过他们可不是从魔窟里刚爬出来的新生魔族,他么来自各个位面和半位面,以及魔狱。来到这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魔手的。 卢玳和师父依旧用障眼法遮掩着自己,这新奇的地方确实吸引了师父的目光,但很快,他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卢玳身上了。后者从出现开始就眼睛发光,并且不停的舔着嘴唇。 “饿了?”他这举动,师父要是看不明白就怪了。 “嗯,太久没遇见熟悉的食物了。我记得那个家伙,他的肉一股甜香味,可是太瘦了,所以我让他回去养肥。不过我在的时候,几千年他都没肥起来,没想到他的身材已经这么好了。”这位身材好的家伙,整个就是一个巨大的猩红色肉球,只有通过八只挤在肉缝里的眼睛,和一条细细小小的尾巴,才能分清他的前后。 “还有那个,他们那个不是我们魔的原生种,是堕落下来的,每一只都有很多翅膀,翅膀上的肉有嚼劲脆骨有多,吃起来嘎嘣脆。不过我走的时候,他们最多只有六翼,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十二翼的。”这个翅膀多的家伙倒是很俊美,和某个位面师父见到的光明神很像,不过他是黑头发黑眼睛,以及九对黑翅膀,他所在的地方,周围空出了一大片。 “那个家伙也好吃!别看他那么壮,其实皮子下面就是一兜血水,极为甘甜还凉冰冰的血水!一千多年,他养出的血应该更甜美了吧。”那是个牛头人身的魔,浑身冒着寒气。 “师父,还有那个!我吃过和那个类似的,最好吃的是那一层皮,可真是劲道爽滑……” “……”师父的感觉,他不是来到了卢玳的出生地,倒像是来到了凡人的集市上,还是专卖家畜家禽的集市。 卢玳几乎挨着个的念叨过来,念叨完了才发现他师父没说话:“呃……师父,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改吃素了。” 师父一听笑出来了,可不是吃素吗,啃木头都啃了不知道多少了。 “玳儿,其实与你来此,我就已经有了些准备。你到底是怎么样的,看着你在原界的表现,我就已经能猜到了一二。我也不瞒你,若是前世刚遇到你的时候,我怕是就要一剑将你了结了。”以为他是个早慧的孩儿是一回事,很清楚的明白他是个吞天噬地的大魔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他还是意识清晰完整的。 卢玳稍微稍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难受,不过这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师父,如果他不这么想才是怪了。卢玳并不接话,等着师父后边的“但是”。 “但是,我们经历了许多的变故……”师父拍了拍卢玳的脑袋,他自己大概觉得自己神色如常,但是他看着师父的眼神,已经可怜到不行了,“到了你这世界,虽然我和你游历的时间不长,但也看明白了许多事——你想吃,就去吃吧。” “师父,你看明白的就是我想吃就去吃?”卢玳明显闹不明白了。 “对。”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2 卢玳为什么跑到原界去,因为原界的天道需要他。他虽然没有去做什么行善积德之事,但做下的却是造福千万代,无数生灵与修士的大功德。他身上的普善净世宝光,就是明证。 到了这个世界,师父跟着卢玳游历,发现这个世界,比原界要混乱得多。其实就是没有卢玳,这里的神,这里的位面和半位面,也在彼此吞噬。因为他们要变强,就需要更多的信仰力,更多的信徒,更多的人口。 卢玳的目的甚至比他们还更单纯一些,师父觉得卢玳的恶,还不如说是饿,因为饿,所以吃东西。 没有卢玳,也还会有另外一个家伙,不断的吞噬其他的世界。因为卢玳还有睡觉打盹,感觉不好吃不吃,或者极其稀少的吃撑了,懒得吃的时候呢。但这里其他神魔,却是更加贪得无厌的,他们从来都不会停下自己扩张的脚步。 所以,这里其实比原界更需要有一个卢玳。他吃了那些最强的,也最活跃的,无论是在魔这边的,还是在神那边的。他的存在束缚了两边最高阶层的发展——不想死就别长得太肥美!也因为他两边都吃,根本没想发展起自己的教派来,所以就算他是最强的,却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正常主流的发展,造成危害。 尤其,卢玳去了原界一趟,他更明了了什么是分寸,又有师父在一边,会对卢玳叫停。这样一来,他的存在也就更加重要。 卢玳有那么一会还以为自己把师父气坏了,师父实在说反话。 “看什么呢,我说的是真的。”师父笑看着卢玳,“其实我们这一路游历下来,你早就想吃了吧?故意不会到这里来,也是怕你自己忍不住?” “师父……你真理解我。” “去,去吃吧。” “我真去了?” “去!” “嘿嘿~”卢玳舔了舔自己的爪……手指,身体瞬间变大! *** 今天到来的魔即使不是各个地方的一把手,也是身份极高的。都在这枯等也没意思,渐渐开始三五一伙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不过,他们谈论的最多的还是:“哎呀呀,那第十三狱的狱主果然是再也回不来了。”然后,就算是再如何脾气古怪,冷心冷漠的魔,这个时候也会开心的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不过,就算是认为卢玳再也回不来了,也没有一个魔,敢于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或者对他使用上任何一个负面的字眼。毕竟,他们尊敬强者。 就在一切都那么美好的时候,一个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角落里,忽然爆发出来了巨大的力量,还冒出了光。这力量有些神圣和光明的感觉,众魔立刻就以为这是某个不要命的主神跑到这里来了。一开始都没有魔做出什么反应,不是他们吓到了,而是都等着这个神完全出现,他们好玩一玩。 就是这一等,那突然出现的力量越来越强,那光也越来越明亮,另外,在光明下面,还隐藏着另外一种让他们熟悉,又毛骨悚然的力量。顾不上会不会丢脸,有些小心谨慎的魔立刻就要逃走,却发现这里没办法进行空间转移,直接用飞的,却一头撞在了看不见的壁障上。 难不成来的不只是一个神,这里已经布置好了陷阱?但魔窟可是魔界众多位面的最深处,有谁能够不惊动任何一个魔,就在这里布置下陷阱呢? 他们整各种胡思乱想呢,突然奥多布拉斯,也就是那个大肉球,嗷!的一声,发生了一声惨叫:“大大大大大……大人!” 第140章 狱主三 奥多布拉斯在某些方面和卢玳有些类似,他们都是从吃起家。且不说他只能吃血肉,既然先有了卢玳,那奥多布拉斯就只能是个悲剧了。当奥多布拉斯一路从低等魔族终于吃到高等,也终于开始入了卢玳法眼的时候,他就不敢吃的了……其实卢玳在的时候,对他还是挺好的,经常拎了其他魔族来喂他。不过,在战战兢兢吃着赏赐的同时,奥多布拉斯清楚的明白卢玳眼神中所传达出来的意义——吃吧,吃吧,你吃肥了,就轮到我享口福了。 所以,卢玳有效的遏制了他贪吃的毛病。每次在卢玳走后,他也立刻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他很明白,没等他吃到能和卢玳抗衡的那一天,他就已经下了卢玳的肚子了。 身为在场的和卢玳接触最多,感受到他的“照顾”也最多的奥多布拉斯,第一个认出了卢玳! 在认出卢玳的同时,他充满了悔恨,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经不起食物的诱惑。既然已经有几百年都那么坚定的认为卢玳会回来,可是为什么之后的几百年又不坚定了呢?他明明该很了解卢玳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啊。整个世界,所有位面都毁灭的那天,他也不会死的!因为世界毁灭的原因是被他吞噬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3 在继奥多布拉斯之后,又有许多魔认出了卢玳,虽然他的力量属性略微有些变化,但魔们都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并没有认错。认出来之后,他们的反应也是相同的,无论曾经是多么高高在上威风赫赫的魔界大人物,现在都畏缩颤抖的像是遇见了猫的老鼠,他们甚至连动都不敢动,都一脸惊恐的跪倒,并接着跪倒把自己的身体缩得更小——如果他们能做出来跪这个动作的话。 所有的魔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在这一千年里长了这么大,虽然在几分钟前,他们还以此为傲。他们大多都在羡慕嫉妒那位堕落天使,人的体型就是小啊。堕落天使却也在后悔,自己做什么把翅膀露出来?同时脑海中不停的想象着自己的一身翅膀被拔掉的景象。 当然,也有没认出来,或者是新兴魔族,根本就不认识卢玳的。聪明的别的魔做什么,他们也做什么,不过,当然也有不聪明的。 “自大的家伙啊,我来让你知道你的愚蠢即将付出的代价吧!” 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家伙,是个一身红彤彤的肌肉,直立行走的魔,眉心正中央顶着根尖锐的脚,屁股后边托着根粗粗长长的尾巴,另外他的武器是根三个头的叉子,这叉子随着他的挥舞,一阵阵的冒出火焰来。 他放完了大话,就朝卢玳冲了过来! “啪叽!”“咔嚓!”“咕嘟!” 挺大个的身材,但卢玳一巴掌挥过去,他就好像自己变小一下,被卢玳握在了手掌中;手指紧了一下,这魔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在同一时间都被捏碎;卢玳……把他吞下去了,囫囵的,骨头都没吐。 “……” *** 卢玳消失的前几百年,无论魔还是神,或者是那些亡灵,都不认为卢玳死了。毕竟他当时就是掉进了个空间裂缝而已,有点能力的家伙,谁没掉进过空间裂缝? 可是一天、一年、一百年、五千年过去了,卢玳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大家的心思就开始动摇了,开始欢庆了,开始放纵了。 这一千年间,当然也少不了新生的强大者。他们是听着关于第十三狱狱主的传说成长起来的,可是又知道这个狱主已经被击败毁灭了。所以,自认为是胜利者的他们,其实对于卢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其实并没有正确的认识。 那挥舞着火叉跳出去的魔,确实是个笨蛋,但也是在同伴和后台怂恿下才那么做的。他们想让他试探一下卢玳的力量,如果卢玳露出稍微一点弱势,那到时候这些家伙就会群起而上!正面击败第十三狱狱主啊,拿去吓唬那些老家伙们还是很管用的。 结果,他们的试探……其实还是很成功的。至少在场的小辈们,都很明白,自己及时能打败那个火叉,但也绝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连反抗都让他来不及,就已经被直接吃下去了?! 卢玳舔着舌头,是个小家伙啊,肉还嫩着,另外有点辣,味道很不错。不过,也太少了点。他看向了奥多布拉斯,这个家伙能让他品尝一会了。他的目光太赤礻果礻果了,奥多布拉斯也太理解他了。 ——其实卢玳也很好理解,饿了,吃,吃完,又饿了。 虽然也有无数种族想要用智慧战胜卢玳,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在卢玳的肚子里安家了。卢玳当然理解这些家伙面对他时,摆出来的各种各样的理由和意见,但他又为什么要把这些家伙的话当一回事呢?当他看着站在眼前的生灵,只要决定吃或不吃就足够了。有鉴于他的肚子经常填不饱,所以上来来的食物它从来都不会浪费。 这就像是最平凡的人类和吃人的饥饿老虎之间的关系,跑还来不及,还站在老虎面前去跟它分辨“你不该吃我,不能吃我”之类的,根本就是笑话。所以那些自诩为聪明绝顶的家伙,在面对卢玳的事情上,往往做出比愚人还要愚蠢的行为。 痴肥的奥多布拉斯看起来就是个笨蛋,他确实不聪明,但他从卢玳时代,一直活到了现在。 他知道哀求是无效的,自己送到卢玳的嘴巴里去,他大概还能少受点活罪,如果反抗……他可是看见过被卢玳当成零食,放在身边每天舔下一点碎肉,舔了几千年才死的倒霉鬼。态度谦卑温顺一点,说必定还能让卢玳把自己的灵魂送到某个位面转生去。 “尊敬的大人。”因为四肢已经肥到被肉完全遮挡住了,所以奥多布拉斯没有办法跪拜,所以他只能鞠躬,不过就算是鞠躬,一个大肉球鞠躬,还真是看不太出来,“我很荣幸……”奥多布拉斯突然发现,卢玳身边有一个人,至少看起来是个人,那个人就站在卢玳的脚边上,正在打量着周围,“我万分荣幸的迎接您与您伴侣的归来!” 当时有无数种可能性在奥多布拉斯的脑海中闪现,每一种可能放到卢玳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反正已经命在旦夕了,奥多布拉斯随便选了一个。 卢玳看了看奥多布拉斯,嘴咧开了,却不是张开。虽然都露出了他满嘴的白牙,但这是笑吧?这应该是笑吧。 “师父,这是肉球,是我过去的大臣。”卢玳让开了一些,低头看着师父,接着又斜瞟了一眼奥多布拉斯,“我最近的食欲不太好,每天吃一点就够了。” “是,我是肉球,非常高兴见到您,大人!”奥多布拉斯干脆利索的让自己改了名,魔没有父亲,但现在师父在他眼前简直就是如同父亲一样。另外他以后就叫肉球了,谁不叫他肉球他跟谁急。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4 师父对着肉球点点头,同时想着,长得像是肉球的,原来名字就叫肉球,魔族起名字还真直接。他躲在卢玳身后,让卢玳的气势和身形完全遮掩住自己,因为师父在思考要不要自己也去吃一下?结果还没思考个所以然呢,就被点名了。 “十三狱现在谁主事?” “托比诺篡夺了您的国家!陛下!”肉球立刻表现出极端的愤慨。 “谁?” “就是那个牛的身躯和半截人身合在一起,还有四对蝙蝠翅膀的家伙。” “哦……那我想吃一顿牛肉还是可以的。师父,上来。”卢玳示意师父到他的背脊上来。不过对于凡人身躯的师父来说,卢玳的体型对他来说不是坐骑,而像是一座移动岛屿。当然,如果卢玳变成他的真正大小,那就不是岛屿,而是大|陆了。 卢玳、师父还有肉球消失在了魔窟,这时候还没有任何一个新生的魔从魔窟里爬出来,但是在场的魔彼此看看,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有什么事情还会比第十三狱狱主卢代尔归来更重要呢!那贪吃到恐怖的家伙回来了!高等魔尊的悲惨生活重新回来了!大家都开始减肥吧!中低等魔族的幸福生活重新回来了!狱主大人您吃世界吃位面,我们就吃点您嘴巴里漏下来的渣子就好了! 什么?那家伙还是带着伴侣回来的?!一个他就够恐怖的了,再来一个?! 减肥都不用了,直接把肉朝下割吧。其他零件太多的也赶紧剁掉!比如堕天使的翅膀……趁着还能自己剁赶紧剁!卢玳来帮忙那就迟了! *** 第十三狱其实也是一个位面,是一个从很久很久之前,卢玳还没出现的时候,已经归属于魔族的位面,其实这个位面非常富饶,为什么那些神不来争夺,这也是一个问题。不过,卢玳从来都不会思考这种问题,因为这对他并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这让做了心理准备,以为会看到一片穷山恶水的师父大感意外。 第141章 狱主四 卢玳自己对景色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却对师父的反应很有兴趣。虽然师父在他背上,可是他一直分神看着师父不放松呢。 “师父喜欢这里?”卢玳传音问。 “这里景色不错。” 卢玳当然是第一时间刹车!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这里落户吧。” 其实这里是低等魔族活动的范围,高等魔族都有自己的领地,也会改变自己的领地——按照魔的审美。只有低等魔族才会保持自然界的原貌,用以作为自身的保护。但是一般来说高等魔族都讨厌水,对于流动的液体,他们更喜欢水银或者岩浆。而且,这里距离卢玳原来的窝太远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没办法第一时间听到。 师父怎么觉得卢玳有点反应过度?这才刚到第十三狱,总共也没看多少景色……但又一想,师父明白怎么回事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无奈的笑。他们并未飞升仙界,反而来到卢玳的老家,说起来师父是真的无所谓的,反而对卢玳的老家比对仙界还要好奇一些。可是卢玳,别看他有些事上粗枝大叶的,其实心思该细腻的时候也很细腻,该别扭的时候也少不了别扭。 “先别降下去,让我在空中看看,该如何布置这洞府。”既然如此,那师父也干脆的指使起人来。 卢玳自然遵命,喜滋滋的在空中飞来飞去,同时和师父商量他俩的新家要如何布置。 话说,这俩沉浸在“新房设计”中无法自拔,于是就忘了……忘了打前站,或者说是肉假卢威的肉球。 话说自从卢玳消失,第十三狱分成了三个势力,其中最大的势力是托比诺,就是那个半人牛。第二的势力是叫麦娅的女妖。肉球就是最小的第三了,他个体能力还算强大,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在吃,而且谁都不希望自己头上再出现一个像卢玳一样强(chi)悍(huo)的统治者。 最近一段时间,麦娅和托比诺已经联合起来,准备干掉肉球。他跑到魔窟去看新生的魔,其实也是躲出去避风头的,更重要的是想找个可以接纳他的新地方的。魔虽然没有父母,但也是和明白后裔的重要性的,一般是没有魔会在魔窟孕育新生魔族的这段时间干架的,否则自然会有更强悍的魔族出现面,把不老实的干掉。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5 肉球兴致勃勃的朝第十三狱高等魔族的聚居地跑,结果半路上发觉卢玳不见了,他又不敢回去叫人。于是只能在靠近高等魔族聚居地边缘的地方转来转去。 而这个时候,托比诺和麦娅也得到卢玳归来的消息了。这消息是转了个弯,从第十二狱那边传过来的。说是卢玳突然出现在魔窟上空,然后把当时在场的高等魔族生吞活吃了大半!现在他正向着第十三狱自己的老窝赶过来…… 虽然事实上卢玳就吃了一个,但流言这个东西,无论在那个种族的口中传播,也都是会越来越扭曲的——至于卢玳带了个伴侣回来的“流言”,甚至都没什么魔敢传,因为太可怕了。 问题是这一千年来,关于卢玳回来的各种流言绝对不只是一个两个。一开始,大多是因为饱受摧残的魔族已经都是惊弓之鸟了,稍微有点动静都按到卢玳的脑袋上。到后来就是一些魔有心的利用,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故意传出卢玳归来的消息。 想想同样前往了魔窟的肉球,托必拓和麦娅就自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这个流言的真相了。这个时候又听到下面的小魔说,肉球正在一个范围内游荡。他们俩对视一眼,麦娅娇媚的笑了笑:“托比诺大人,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改称您为狱主大人了。”现在肉球的手下要么被杀了,要么已经归顺了他们俩。 托比诺的脸皮跳了一下,不是激动,他是害怕,害怕麦娅说出来的“狱主大人”这个词。他能够认清肉球的计谋,何尝不因为他从心底里根本根本就不希望卢玳回来。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初一群魔,是如何花费着比变强时更大的心思,让自己变弱、变瘦、变小的。这是麦娅不会了解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力量还只是个中下层的小女妖,只能远远的看着卢玳的身影,根本不知道那位狱主的可怕。 “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托比诺像是叹息一样的说着,杀掉肉球,被他当成是曾经卢玳那个时代的真正终结。 *** 肉球还在想,是先去找托比诺和麦娅,以卢玳的回归震慑敌人,还是去找卢玳之间犹豫。结果就感觉到托比诺和麦娅带着大队的魔族来了。 “奥多布拉斯!我要用你的肉做香肠!”既然已经决定了的,托比诺也就丝毫不掩饰了。还隔着有段距离,他的声音就传了过去。 肉球第一时间就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笑:这下好了,自己嫌命长,也不用用脑子了。 别看肉球肥壮得厉害,速度竟然还很快。托比诺反而比他还要慢一点,麦娅不敢自己冲过头。于是肉球跑一阵,还要把速度降下来一阵,免得把这两个家伙甩掉。于是这么跑着跑着,眼看就要到低等魔族区了,追在肉球后边的魔族非但没变少,反而与来越多了。谁都知道肉球要完蛋了,他们来帮忙,不但能讨好新狱主,运气好的话,还能吃到肉球的血肉,那对于他们的力量来说,也是非常有好处的。 “这个胖子倒是聪明了,看来前边有埋伏。” “埋伏又怎么样!”托比诺冷笑,第十三狱的魔是被卢玳压制的最厉害的,同样也是反弹得最厉害的。现在第十三狱但凡能挂得上号的魔都在这里了。肉球如果现在还能找到魔帮他下埋伏,那必定是外边的魔。可是还有哪个地方的高等魔族,有那个和他们第十三狱动手的能力和胆量?! 托比诺无所畏惧,当然,是除了卢玳。反正来多少魔都是给他们送菜,送奴隶的! 同一时间,师父已经在一处旁边就是瀑布倾斜的山崖上建好了个小平台,有石桌、石凳,有白玉栏杆,紫竹亭子,有松柏摇曳,有幽兰暗香…… 师父坐在石凳上,他故意没有给自己防护,清凉的水汽从奔腾的瀑布那里蔓延开来,师父端着灵茶,眯了眯眼睛,惬意的很。人形的卢玳也坐在石凳上,他的手肘支在石桌上,双手撑着脸,同样眯着眼,不过却是盯紧了师父。就算是一张人脸,但既然是师父的脸,看起来都是那般的不同。卢玳舔了舔嘴唇,师父看来是很喜欢这个平台的,可惜虽然是有些狭小,但用人身,他俩还是能够乐上一乐……哎?食物来了? 卢玳挺开心,吃东西当然没有和师父在一起重要,但是,东西自己送上家门口,他就不客气了。看来那个肉球还是有点用的。 “师父,我出去吃饭,很快回来。”卢玳站了起来,有点依依不舍。 师父正在走神,卢玳这一说话倒是让他惊了一下:“玳儿……” “嗯?”卢玳立刻又坐下了。 “没事,你自吃吧。回来有些事我要和你商量商量。”师父笑了一下,他没经历过什么阴谋诡计。 卢玳都恨不得不走了,但是看师父表情,他自己也是貌似还有些什么没想明白,只能先走了。 *** 现在的肉球已经不再减慢速度,而是全速逃命了。因为随着向来分一片肉的魔的增多,速度快的魔族也越来越多。他要是再减速,一旦被缠上,就再也见不着卢玳了——肉球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期待看见卢玳的一天。 刚这么想,他看见前边飞着一个人,一个……人形的卢玳!肉球当时的兴奋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本来已经到了极限的速度,竟然硬生生又快了两分,同时肉球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大人——!!!!!”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6 话说,这个世界奇形怪状的魔,或者其他的生灵,只要力量达到了一定程度,也是同样拥有化为人形的能力。在卢玳还是卢代尔,但他不是狱主的时候,魔族还是很喜欢化成人形的,因为人更小巧灵活,日常消耗的能量也更少。可是,卢玳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他爱自己摸的英俊潇洒霸气威武雄壮硬朗……人的模样他都认不出那是自己。而且他也不喜欢手底下的魔变成人形,普通的高等魔族以为卢玳这样做是保持魔的雄性,真正高端的也就是入了卢玳眼的高等魔族(或者说是进入该吃范围的)却知道,原形的魔更容易让卢玳看出肥瘦……不过就算不想变也不行啊。 总之,现在保持原形才是魔的主流,会人形的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魔族。 托比诺看见肉球呼喊卢玳为大人,稍微提起了一些警惕,但追赶的速度并没有降低。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大人”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是人,越来越亮灿灿,也越来越……卢代尔!这时候他还是跑的飞快的,不是因为他依旧不以为意,而是他已经吓傻了。 第142章 狱主四 托比诺和肉球一样,千年前长期受着卢玳的摧残。他下|半|身是牛,他在魔族贵族里排在中等的时候,还是雄浑健壮的大公牛一头,等到他入了卢玳的眼,为了生存,他硬生生把自己瘦成了一头羊。当时他和肉球的交情还不错,因为他们俩差不多同时进阶的,也差不多是同时开始减肥的。再怎么样他也没有肉球惨,后者硬生生把自己从圆形瘦成了纺锤形。 肉球能认出卢玳,托比诺一样能认出来。托比诺能认出来,跟着他跑出来等着吃肉片子的魔,当然也有九成九能认出来。就算认不出来的,卢玳已经收敛过却依旧强悍的威压,也让这些魔胆战心惊。 噼里啪啦,一些心智弱一些的魔,顿时连悬空都无法保持了,从空中掉了下来。 卢玳舔舔嘴唇,他先是看了一眼在自己爪子跟前的肉球,这家伙一脸谄媚,更要紧的他貌似很想扑到卢玳的蹄子上来蹭蹭——其实肉球的眼睛此刻眯得更紧了,与他浑身的肉缝混杂在了一起,人的话绝对看不出来这家伙的脸在哪里,更别说他的表情了。但卢玳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来,果然不愧为人脸盲(兽脸通)。 要是师父,卢玳自然乐得把蹄子,不,把整个兽凑过去,但肉球……卢玳胳膊一挥,肉球就跟个球一样一弹一弹的弹远了。这时候卢玳再来看托比诺。 那一身的腱子肉啊,连血带皮加骨头一块嚼,一定极端美味。 托比诺颤抖着,卢玳想的是什么,也同样都表现在了脸上。他“哞——”的高喊一声,双臂举向天空,然后……然后什么都没发生,托比诺惊恐的发现,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无论是自身的力量,还是自身的肢体。 “不要自爆啊,自爆了肉就碎掉了。”卢玳一巴掌把托比诺按倒,咬住他的胳膊,轻轻松松的撕扯了下来,而托比诺,他胳膊的断口处却连血都没有流,因为就连血液也在卢玳的控制之下。 卢玳咔嚓咔嚓嚼着那条胳膊,他嚼得很仔细,表情很舒服。 在场的魔们,一声咔嚓抖一下,两声咔嚓抖两下……极端的整齐划一并且富有韵律。 “我很高兴。”卢玳又扯下了一条牛腿,“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都照顾好了自己。”他舔了舔嘴唇,但原来干净的嘴唇反而染上了鲜血和肉沫,“照顾得非常好。”他的眼睛扫了一眼众魔,嘿嘿嘿嘿的笑着。他脸上的欣喜是如此的明显,真是……真是催魔泪下。 “嘤嘤嘤嘤。”确实已经有魔哭了,谁都知道这是谁了,除了那位前……不,一直以来的第十三狱狱主大人,还能有谁。 他们好日子刚过了一千年啊,这是又要开始过去千万年如一日的减肥大业了吗。 卢玳一爪子划开托比诺的肚子,先把他的肠子和胃之类的一把拽出来,然后扔给了肉球。 肉球顿时又欣喜又担心,看来抱上了那位大人的腿就是好啊,卢代尔大人竟然还知道给我分食物。不过,以卢代尔大人的性格,我这要是吃肥了……就算是被那位大人照顾着,怕是也得像托比诺一样吧? 结果就听卢玳说:“去洗干净。” “是!大人!”行了,这也不需要肉球思想斗争了。 *** 卢玳三口两口的就把托比诺一个只差一步就登上狱主之位的魔生啃了,托比诺一声惨叫也没发出来,一滴血也没流出来,但围观了全过程的众魔,之前见过的是重温了一遍“美好回忆”,下定了今天还能活着立刻回去剁肉的决心!减肥?!减个屁肥!先把肉剁下来才有保持身材的可能!没见过的这一下子也无师自通了。同时暗自在肚子里哭泣,我当初怎么就进阶得那么快呢?!我要弱一点、小一点、瘦一点……悔不当初啊!不行,不能再打压我领地里的魔族了,让他们快发展起来。那一个个都又鲜又嫩的,大人看见他们一定就立刻把我这老肉忘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第十三狱的魔族发展比其他地方都快的原因。最高等的这些魔族对于低于他们的魔族并不会持打压的态度。而是觉得大家都发展起来好啊,魔多了,卢玳一口咬下来,说不定就咬不着我了。这也是群体生存的秘诀啊! 托比诺给卢玳开了胃,下一刻,卢玳一爪子就把麦娅抓过来了。 魔族没父没母,其实没有男女的区别,不过他们还是有那种*的,只是无论怎么做也没法通过交|合繁殖而已。女妖是一种统称,这种魔族或者是故意,或者是无意的,身体很类似于女性。麦娅刚才也被吓着了,她原来还觉得卢代尔的恐怖是被夸大了,毕竟魔族被吃是常有的事情。但托比诺这种等级的魔,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嚼了,羽毛掉进水里还能引起涟漪,可托比诺的死却比一片羽毛还要无足轻重。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7 连战斗没有发生,只有一声事后想起来可笑的叫声。 现在轮到麦娅了,但麦娅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说话,她发出哀求,娇腻的,甜美的,惹人怜爱的:“我的大人~~求你~~饶~~~” “咔!喀嚓喀嚓喀嚓!” 对卢玳来说,是雄的还是雌的,其实没有太大差别。他的遐想与交|配对象和伴侣,只有师父一个。 *** 卢玳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卢玳吃饱?那是笑话!吃得差不多了,他就朝着家赶了。 虽然下次再看见这些魔,一个个就又是瘦骨伶仃的,但都吃光了,打牙祭的肉干也没了——卢玳也知道,他们一个个又肥又壮当然记着他要回来特意养的。而是以为他不会来了才养的吧? 卢玳呲牙笑了一下:原来我偶尔失踪一下,还有这种好处。那笑容让小心跟在他边上的肉球打了个哆嗦,身上肥肉一圈圈的抖着。 到家了,卢玳化成了人的模样,身上衣着也是原界那羽冠大袖,衣摆飘飘的模样。肉球一看,立刻也变成了人,他的人模样倒是和本体的模样极端类似,都是圆圆胖胖的,只是比起本体的憨傻,多了些精明的意思,看着就像是个人类富商。 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卢玳瞧了肉球一眼,肉球讨好的笑笑,却看见卢玳眼睛里凶光一闪,立刻把他的笑冻回去了:“自己找地方呆着去。” “是!是!大人!” 和师父过日子,如果周围有亲人卢玳自然欢迎,肉球……跑来遮挡他和师父的视线,让他和师父亲亲爱爱的时候,师父有借口拒绝吗?赶紧滚蛋! 肉球虽然不知道卢玳这样子的原因,但见情况不对,立刻变回了原先的球模样,有多远滚多远了。 碍眼的消失,卢玳的表情立刻变回了温柔,当他飞到了那瀑布上空,发现在这周围的许多地方已经布置出来了。甚至师父还弄好了几个不大的聚灵阵,开始有如白雾的灵气一丝丝的从聚灵阵中冒出来。一如既往的农家草屋也立了起来,虽然只有一间,但旁边明显的空出来了一块地方,明显该有另外一间屋子的地方。 卢玳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里也被师父埋下了聚灵阵,同样有一丝丝的气朝外冒,让他心痒又心暖。 “师父。”卢玳在小草屋外边找到了师父,师父侧躺在地上,身边放着一壶酒。 这么一个酒酿师父,卢玳看见的第一眼第一个动作就是吸口水。师父瞧了他一眼,很正常的瞧,但卢玳愣是看出来媚眼如丝了,于是又吸了吸口水。师父顿时无奈…… “吃饱了?” “没。” “你小时候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大肚汉。” 卢玳很严肃的表示:“师父,我肚子不大。”同时在师父身边盘腿坐下,“师父要和我说什么?” 师父叹一声:“我在想,能不能在这里建立一个宗门?” “师父想建,那就建。” 师父摇头:“哪里那么容易。” “师父若是担心,这里的人学不来原界的东西,那我们可以寻一个新生的位面,从头开始调|教。” 这里的位面有些类似于原界的洞天,但又不同。洞天是依附于原界的,并且也只有一个原界。但是这里并列的主位面却有很多,又有位面以及半位面依附于主位面,但是这些位面和半位面又是可以成长的。至于如何成长……就是吞并其他位面,这就要看这些位面半位面主神的手段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8 至于新生的位面,更是几乎每天都在诞生的。与此同时,位面半位面的衰朽与毁灭也是每天都在发生的。 一个新生的主位面,基本的元素法则是存在着的。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她自身就会产生最古老的元素神,继而这些元素神会孕育出最先的智慧生命。但如果有外来的神祇,一个一个把初始神杀掉,取得水、土、火、空气四颗元素之心,就能将位面或半位面纳入掌控中。 走了这么多地方,关于这些事情,师父也了解了。他知道这是将一个世界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从头塑造出来。 “我并非在想这个。”师父摇摇头。 第143章 狱主六 “原界与此处,于修炼大道上,完全走的是两条路,说殊途同归都有些勉强。”师父摇头,“原界的修士,无论是走哪条路,最忌讳的就是牵扯太多因果,无论是恩还是怨,都是能免则免,能报就快报。但这里的神和魔,却一个个的把因果朝身上揽。” “这倒是。”卢玳点点头,随即有点得意的说,“不过这么说起来,我过去还是最重视因果的魔了。” 师父挑了挑眉,他知道卢玳那意思,就是把所有他“看得上”的都吃光,小到生灵,大到世界,确实是把表面的因果断了。但天道,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法则那里,却必然是记着账呢,要不然卢玳怎么会跑到原界去。换个角度说,卢玳的出现,又何尝不是法则,对于这个世界各种神魔无止境争斗的一种惩罚。 “如果我们在这里建立一个原界的修真体系,会不会对这个世界本身造成不好的影响?”这才是师父一直在犹豫的,毕竟,他是一个绝对的外来入侵者。 “……”卢玳沉吟片刻,“师父,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我会过去,当我带着你回来的时候,又那么的轻而易举?” 两个世界各自都有自己的麻烦,原界那边是太四平八稳了,以至于有些麻烦也层层叠叠的累积了起来,于是卢玳过去了,当了一把清洁工。但给了他一个师父,那卢玳也就无所谓做白工了。这边的世界,则是太混乱了。每个位面半位面都有自己的秩序,可实际上唯一的秩序只有一个——拳头硬的说话。 如果天道或者法则有一定的意识,会不会也不愿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呢?毕竟混乱的结果,是秩序的崩溃,也就是一个世界法则的灭亡。 “你的意思是……我来是这里需要的。建立一个宗门,也是这里的天道乐于看见的?” “可能她也只是试试吧。”卢玳只是头顶,“反正如果不行,她一定会出声反对的。” 师父被这话逗笑了,原本的犹豫和迟疑也瞬间消散:“你说的是,是我想得太多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建立一个世界吧。” *** 第十三狱众魔的痛苦遭遇在短时间内传遍了魔界,确认了某个大魔王已经回来的消息——卢代尔刚吃完了十三狱,就要来找我们啦!!!原本还犹疑不定,或者坚定不信,依旧悠哉悠哉的魔立刻都加入了减肥剁肉的大军!!! 想当年,我为什么要吃这么多,长这么肥呢?所有高等魔族都在这么问着自己,可是事已至此,后悔无效啦。 然后,这消息又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整个世界辐射开去。 一些正打得要死要活的神赶紧停手,因为开打的众神,表示着其中的一方势力必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必须向外扩张的阶段,这往往代表着富饶、和平、生灵数量众多,所以,战火往往能吸引卢玳的到来,然后把两边都吃掉! 众神赶紧回到各自的神域,将泉水变成沙漠,将树荫变成戈壁,或金碧辉煌或庄重典雅的神殿变成了残垣断壁,众神全都穿得破破烂烂的。同时给自己的信徒降下神谕!从今以后提倡简朴节约,不简朴节约的立刻去死!好吧,虽然这种改变有点儿戏,不管沙子和戈壁,卢玳都是照吃不误。真正有用的动作是众神都开始大幅度的分封属神,这代表着神力的分薄。之前的千年,这种事是绝对不会有的,哪个神会嫌弃自己神力弱的?至于现在…… “不打了!不打了!像我们这种弱小的神祇,有个容身的角落就好了!还请xxx、xxx来接受您的神土和信徒吧!” “不不不不!!!这些信徒对您们的虔诚令人感动,我们决定成全他们的信仰之心!” “xxx大人,您的力量让我觉得您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xx位面和xx位面,就交给您吧。” “不不不!!如此渺小的我,还有很多要向您学习,并不足够……” “我在此降下神谕,xxx成为xx和xx位面之主!快滚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189 “神谕!我们的主神大地之神喜得贵子!从今往后我们要怀着恭谨和感恩的心,祭奠群山殿下!平原殿下!飞沙殿下!石块殿下!泥土殿下!……殿下!!” 生活在最底层的各种族们,只是觉得奇怪,反正生活还是生活,他们只是有点郁闷,一下子要记住的神太多了。不过最苦恼的是神殿人员,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神,这得多建多少神殿,增加多少祭祀啊…… 就在整个世界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另外一个消息从第十三狱传了出来。发布这个消息的,是现在最得卢代尔狱主信任的肉球魔王,连这个名字都是卢代尔狱主亲自为他改的! ——卢代尔狱主面向整个世界收位面数个,现设置最满意奖:我一千年不去找你们做客。次满意奖:五百年不去找你们做客。还算满意奖:两百年不去找你们做客。以及参与奖:五十年不去找你们。诚邀各位神魔,以及其他的什么,前来参与。 这要是其他的谁提出来,八成会被所有神魔联合起来揍成渣渣!但这是卢玳…… 话说,得到消息的神魔们,却立刻大喜过望,就算参与奖也好啊,五十年啊,就不需要这么急切的剁自己的肉了。但是,一个新生的位面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可是已经养熟了的位面,自己的不舍得当然可以放下,会不会适得其反把卢代尔激怒了?还有更重要的,谁去送啊? 总觉得但凡是去送礼的也就回不来了。 *** 位面还没到手,卢玳和师父已经开始商量该怎么调、教这个位面。 曾经卢玳和师父在一块板子上塑造出了一个庭院的雏形,现在师父和卢玳找了块平底,也在研究位面的地形地貌。师父盘膝坐着,卢玳没什么形象的趴着:“哎……过来的太快了,要是把石、木、荒龙,最好加上师兄、师姐、师祖……要是他们都能来就好了,师父你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怎么?和我弄这个闷了?” “是闷了,我们这都回来多长时间了,师父你还没和我双修过呢。” “……”师父觉得自己已经尽量越来越大方了,但还是大方不过卢玳。其实卢玳一提,他多少也有点想,他俩也确实从到了这边就没有亲近了,答应卢玳也是应该,可是再想想,卢玳这一折腾就按照年算的,师父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你……最多一天。” 卢玳咂咂嘴:“师父,能攒着吗?我这里先算着一天。” “不能攒,要么就一天,要么就一天也没有。”这要是人,别说一天,就算是修士,若是半天也足够让旁的人羡慕金枪不倒了,但卢玳这个,谁让他不是人呢?师父忽然想,这幸好自己今生也不是人了,否则可真是祸福难料,这么一想,师父觉得身上更不对劲了。 “那就一天吧。”趴着的卢玳立刻蹦起来,朝着师父就扑了过去,师父闪身躲开,一袖子把他抽远:“去屋里!” 卢玳还想着去那个平台上玩呢,但师父表情,就把话咽回肚子里去了,不过心思却还是动着。 “只有一天!”当前走着的师父忽然转头,瞪着他的眼神是少有的凶巴巴的。 卢玳原本还想能折腾得师父神智混沌,到时候就能一天变两天,两天便四天,四天变半天,然后日日天天无穷匮也了。现在看师父这眼神,立刻就老实了。别为了一次的甜头,弄得自己很长时间都吃不到了。因小失大可不值得。 进了屋,卢玳抱着师父光滑修长身体,原本想师父化成兽形的话也收了回去,偶尔变个花样,师父该也是喜欢的…… 这边卢玳和师父柔情蜜意,那边消息放出去的当天,就有神魔送位面来了。谁都怕这事被其他神魔抢了先,能不能拿到奖励还是其次,万一给卢玳递个谗言,反而把这个狱主搬来了,那可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肉球不久前还以为自己只有丧家之犬、寄人篱下、拆吃入腹三种选择,结果现在,他却已经是二魔之下,万魔之上了,就算是那些和他们魔死掐个不停的神,这次也一个个老老实实的送了位面来。看见了他,更是递上各种好礼物,从他们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惶恐和恭顺。肉球在满意的同时又恨的牙痒痒——送那么多吃的做什么!不知道他要减肥啊! 没错,肉球知道,卢玳现在不吃他,又让他办事,并不是因为信任,只是因为他拍对了马屁。可要是他自己自以为是胡吃海塞,养得越来越肥,那总有一天狱主会把他吃了的。可这种情况肉球又不敢泄露出去,因为这表示他的身份和地位是很容易夺取与取代的。 接手了大概十几颗由四大元素之心合成的神力宝石,每颗宝石就代表着对一个位面的掌控,肉球也觉得有些烫手了,抱着这些宝石,肉球去找卢玳了。 第144章 狱主七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0 肉球高高兴兴的来找卢玳,然后……然后他发现自己迷路了。他也感觉出来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他的感知能力出现了偏差,身为肉球魔王,至少他以为自己的力量足以破除这些幻觉,但是他没那么做,而是老老实实的继续在这面迷路。 ——应该说肉球虽然傻,但绝对是富有生存智慧。 肉球在里边绕了一天多,突然眼前的路就变得明朗了,肉球赶紧乐颠颠的顺着路出去了。 “哗啦!”一堆位面宝石,就跟寻常石头一样,落在了卢玳的面前。卢玳看都没看,袖子一挥,把宝石一收,对着肉球点点头就走了。 肉球傻在了原地,点头这是什么意思?做得好做得差?可以走了?还是继续在这等着? 犹豫了片刻,最终肉球决定留下来,留错了最多惹一点卢玳的不快,走错了,那他觉得自己就要悲剧一下了。不过,狱主大人不是一直都喜欢幕天席地的本原状态吗?什么时候他爱上异域风情了,对了,他带回来的那个道侣也是异域风情的。黑头发黑眼镜,而且其实也很独特。或许他也该去找一个那样的伴侣,让陛下知道,他们俩有共同的爱好……等等,这样陛下不会认为自己对他伴侣有什么不恰当的欲|望吧? 肉球瞬间仿佛看见了卢玳咬下来的大嘴,他哆嗦了一下,果断不胡思乱想了,那种高难度的拍马屁行为不适合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命令办事吧。 那边卢玳已经进了小草屋,他还是多磨了师父半天,幸好师父没怎么计较,不过…… “师父,为什么你这么累啊?”有问题,卢玳就提出来了,师父表现得比他们俩折腾了三年五载还要累。 师父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口下面,身上除了汗水,到是看不出什么痕迹。可也只是现在没痕迹,因为师父强大的自愈能力,已经让痕迹消除了。卢玳进来他就把被子朝上拉了一下,一听卢玳问这句话,师父眉毛挑了一下,当没听见——之前三年五载的是双修!有消耗但是也有补充。但这次卢玳知道就一天,所以根本没双修而是……做!房子都让他做塌了,这还是他俩完事之后,重新盖起来的呢。 见师父不理自己,卢玳坐到了床边上,将位面宝石都倒了出来,五光十色的宝石落在了师父的腿上。 就像魔和魔长得不一样,位面宝石虽然都是四元素之心合成的,但也是并不相同的。 “怎么都是这样的?”师父扫一眼,就发现三分之一是黑色的,三分之一是红色的。黑色的是魔的气息,要不也是永夜的黑暗,摸上去冰凉刺骨。那红可不是火焰的颜色,而是流动的红,是鲜血的红。 “大概是我没说清楚吧。”卢玳主动承认错误,“只说了是我要,可没说具体要求,所以,那些神魔想歪了吧。” 师父顿时觉得好笑:“你的名气可是真够大的,不过,总算还是有些正常的。” 师父挑拣出了几块绿色的,位面宝石这种东西,不是所有神魔都财大气粗到想要什么样偏向属性,就能找到什么样的。 通过位面宝石,可以观看到位面中的情况,师父挨个看了看,选中了一个。这位面不大,只有一块陆地,外边围着一圈海洋。位面中已经自然产生了一些有智慧的生灵,不过无论是地上的还是海里的,都还处于蒙昧阶段。 “会不会小了些?” “恰好。”师父摇了摇头,“我也只做过广岚门的长老,一下子摊子铺得太大,我也收拢不住。” “师父,你忘了还有我吗?” “就因为有你,更得从小的时候来。”师父挑眉看了卢玳一眼,他真不认为这事上卢玳能帮到他什么。 “师父,别这么不信任我啊,只要是为了你,我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卢玳表忠心的同时,爪子自然而然的就伸到被子里去了。 师父脸上一红,一把将他爪子打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净身,那地方还湿润一片呢。 “初期这些人都是要做孩子来养的,我只是担心你没那个耐心。” “我和师父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没耐心。”卢玳舔了舔嘴唇,“师父,那我把剩下的宝石收起来了。” “嗯,剩下的就都还回去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1 “还回去做什么?” “你不是要吃了吧?”师父一怔,卢玳吃那些神魔他不管,但这些新生的位面,卢玳如果也要吃,他就得劝一劝了。 “不是,这种新位面滋味很淡,能量也不多,我很少吃。不过,这些是可以融合的,等到我们的孩子们渐渐发展长大,正好把它们拿来……”卢玳想说喂养小位面的,但这些个位面之中大也都已经有生灵存在,所以半道转了口,“拿来做洞天福地那样的地方,让小位面里的孩子们出去历练。” “也是。”师父点点头。 *** 他俩反正也没有其余的事情做,打定了主意就进到了小位面里边,只是卢玳临走的时候看见肉球还在外边傻等,动了动手指,肉球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到了外边了。知道这是卢玳让他走,肉球不敢多留,更不敢问到底谁是最满意奖,赶紧能有多快跑多快的走了。 结果他一回去,神魔都以为卢玳不满意,没送的赶紧送,送了的再找再送,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位面宝石送到肉球面前,不过肉球之后每次去找卢玳,都是绕着绕着就又绕回他最先的地方了,他知道这是卢玳不见他,每次绕出来了都是转身就走。肉球就知道,这是卢玳不让他去了,只是肉球依旧老实的隔一段时间来一趟,就怕卢玳说他怠惰。 实际上,卢玳哪顾得上他呢,他正在想着该怎么从师父那里硬赌注呢。 他俩并不是在一个地方发展,而是各自选择了一个部落,分别发展。 师父用的是从旁引导的法子,他并不出现,也并不给自己一个神的名字,最多变化出一个老人的形态,告诉这些部落的人们,他是他们的祖先。所以这个部落并不祭祀神灵,只是歌颂先祖。他的部落很快学会了农耕,在获得充足的粮食后,一步步的发展壮大。 卢玳就干脆得多,弄了个*咒,放了个傀儡进到野人部落里,作为其中的一员,直接向酋长挑战,取而代之。牛羊马等等开始被圈养,他的部落走向了游牧的路子。 发展了百多年后,两个部落开始又接触,然后自然而然的……打了起来。虽然当时的酋长依旧是卢玳的傀儡,他可以说不打就不打,但师父却认为需要打。于是就打了,都是蒙昧阶段,但是骑着马的却是比两条腿的厉害。不过这场战争之后,并没出现奴隶,两个部落融合了。 出现了专职的士兵和农人的分类,牛马除了吃,也成为了耕作的好帮手。 不过,战场上虽然出现了输赢,卢玳和师父却并没有输赢,卢玳的傀儡成为了第一代国王,但十几年后,实际上是师父部落的文明和礼仪同化了他的部落。 那些自然发展起来的部落,对于这个新生的小国家再也无法构成威胁。 这样一百年过去,两百年过去,五百年过去,一千年过去了…… 卢玳还没露面,真正经历过卢代尔时代的魔神都继续老老实实的,但没经历过的,在卢玳刚回来的时候也没看见过他进餐时“英姿”的魔神也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无很快发现,自己虽然年轻,却比威名传颂了数千甚至上万年的神魔还要强悍——当然,他们不知道这是因为上面的神魔都需要减肥…… 那些被打下去的神魔反死了自然已经没有说的机会,没死的也未尝不是故意离开自己高高在上的宝座,等着看笑话。所以,这让这些年轻的神魔越来越无所顾忌。 终于,卢代尔的威名也被他们当成了可以踩在脚底下的东西,有魔族打上了门来,不过,当然是被以肉球为首的第十三狱的高等魔族干脆利索的打回去了。肉球,其实从现在他的体型看,说他是个肉梭子更符合些,肉球在这一千年里成功让自己的身材从圆滚滚的球形,变成了流线的纺锤形。 第十三狱里的魔族很清楚,狱主和他的伴侣现在大概就在他们获得的那些位面里边肆虐,不,游玩呢。他们白天黑夜念叨得最多的就是狱主别回来,那位连名字还不知道的大人一定要把狱主伺候得乐不思狱!这些闹不清状况的小家伙跑过来,万一把狱主折腾醒了,把这些家伙吃了那是小事,自己也受连累被啃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连续揍死,揍跑了也不知道多少神魔,终于有一天,跑来第十三狱的就成了神魔联军了。 其实,肉球他们也能应付,也就是损失大一点,不过,该说是联军倒霉……吧? 第145章 狱主八 卢玳正和师父玩的起劲,当然,师父是做正事的…… 他们所拥有的位面,除了一些最基础的法则不能改变外,其余的他们就相当于这个世界中的天道。尤其当他们在这世界的文明中掺和了一脚之后,他们能很清楚的看到这世界每一个人的命运。尤其是直接放进去了傀儡的卢玳,一开始傀儡稍微看一个人久了点,卢玳这边就冒出来这个人的今生过往。 身为一个魔,卢玳在发现这种情况后,玩弄这些人命运线的欲|望就越来越重。不过,还没等他付诸实现,另外一件事让他和师父忙碌了起来。人越来越多了,人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他们死亡之后的灵魂,原本是会飘散在位面中,最多一两年,就会化成位面中的能量。但现在,这些飘散的灵魂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散逸了。卢玳和师父一商量,都觉得原界的轮回盘比他们这边的各路冥神好用。轮回盘没有思想,公正而公平。而再如何公平的冥神,终究也还是有人性在,那就终究少不了徇私。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2 卢玳和师父的做了一个轮回盘的简略版,又并和了一个死亡气息稍微浓郁的小位面作为轮回之地。一通忙乱,总算是轮回进入了正规。灵魂拥有了前世今生,卢玳刚因为事情忙碌而压下去的兴趣又浮上来了。师父发现的时候,混乱了命运的人已经不止一两个了,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已经早早去轮回了。他们制作的简略版轮回盘,因为算不清凡人的前后,运转时甚至开始嘎嘎作响。 “胡闹!!”多少年没和卢玳板过脸的师父,这次也是怒了。 卢玳知道师父怒了,这“胡闹”二字师父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卢玳顿时下腹就一紧,没办法乖乖认错吧。 “师父,那我出去一趟,再回来。”师父几乎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位面里的凡人身上,这么多年来,和卢玳亲近都是匆匆而就的,卢玳倒是也理解师父,所以并未强索。但在原界时,即使不和师父亲近,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好让他发|泄。这个位面里的人也有事,但现阶段他们的事,在卢玳看来是在算不了什么,也就是弄乱命盘,看看没了有定数后这些人的发展,才让卢玳有些乐趣了。 师父听他这么一说,方才的怒气顿时散了。反而因为忽略了卢玳觉得愧疚,尤其卢玳竟然没要求双修,只想着自己出去。 抬起胳膊,师父的手摸到了卢玳的脸颊上:“可想要吗?” 卢玳顿时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下面更不只是紧了:“师父不是还要……” “放他们自己发展上几十年,也是应该的。”这么说的时候,师父觉得自己脸烫得要死。 卢玳眼睛一亮,这几十年,自然就是师父答应和他行乐的日子。当场一把抱过师父,就从那位面里出来了。但是兴致勃勃的卢玳刚一出来,就立刻皱紧了眉——外边的大阵里,“东西”还真不少。 “看来这外边也乱的很。”师父叹一声,想想外边已经过了千多年,确实乱子也该再起了,“我真是有点太过执着了,许多事情都忽略……” 卢玳低头,一口吻上了师父的唇,把他后边的话都吮进了自己嘴巴里:“是我自己只想着和师父亲近,懒得出来,和师父有什么关系?不过……师父,那几十年能不能等我回来了再算?”卢玳都想好了二三十年是几十年,九十九年,也是几十年,他这次一定要保证了九十九年,一刻都不能少。 *** 所以……这是卢玳刚荡漾满心的和师父出来,想要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结果这些家伙是当头给他浇了一桶……应该说是辣椒水。 肉球一开始也是没想跑到卢玳的幻境里边来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第十三狱内部出现了叛徒。第十三狱其实并没有一个严谨的统治框架,原来卢玳在的时候,是越高层越强的死得越早,最高等的那些魔族对下面的魔族都迥异于魔的照顾,就为了让更多的新魔上来帮自己分担卢玳的注意力。 等到卢玳失踪,先是托比诺他们三权分立,可当时的构架也很脆弱和简单,也就是下面的听上面的而已。 当肉球掌权,高等魔族都在着急减肥和保持体形,重新恢复了过去无心夺权的日子,另外因为担心卢玳随时会出来,所以肉球也就老老实实的一直在十三狱守着。 但这显然让中等魔族和低等魔族非常不满了,不说最早卢代尔狱主时代,就是三权分立的时候,三个头领也会隔上几十年就带着他们到某一个位面去觅食。虽然输赢不一定,可就算是被揍回来,至少也是大吃了一顿的。可高层魔族们偏偏都满意和支持于肉球的安守现状,过分老实。结果,哪里有不满,也就哪里就有反抗了。 内外夹攻,肉球当然只能带着第十三狱的魔跑到这个幻阵里来。 ——他真的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幻阵,可是当战斗在这里打响的时候,肉球深切意识到自己当初老老实实的在幻阵中迷路,是多么正确的行为。 卢玳和师父布置下的阵法有个很简单的名字叫五方阵,但五方阵是原界有名的既简单又最凶险的阵法之一,原因就在五方阵是可以拆解组合的,每个五方阵又可以套五个五方阵,套的五个五方阵向下还能继续套小阵。套在一起的阵法并非不动的,而是会按照设定好的规律挪移转动。以卢玳和师父的修为,可以于一芥子中纳入万山千海,可想而知他们俩布的这个五方阵有多浩大。怕是虽比诛仙阵差些,可也差得不远了。 不过因为知道肉球可能还会进来,所以卢玳和师父在这五方阵中留下了一线生机,就是若入阵者并不攻击,那阵法也不会主动进攻,入阵者会慢慢的自己绕出去的。 而一群根本不知道阵法为何物的神魔气势汹汹进去…… 幻觉迷相只是阵法中最无害和温柔的,来进攻的神魔在刚踏进五方阵的时候,和肉球当时的感觉一样,都是认为以自己的力量可以冲破这个幻阵。 因为对卢玳的敬畏,肉球之前自己来的时候才一直那么老实。现在,现在他也吩咐自己的魔,先不要动手,要趁着那些魔攻击幻阵的时候再进攻,结果,先进了阵的他们,也只能看见附近的彼此,连追在后边的那些神魔到底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不过因为得到了肉球的吩咐,所以走散的魔也没有盲目的发动进攻。在未来的岁月中,肉球和他的手下魔无数次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一枚白色的火球从进攻者中爆发出来,不知道哪个火属性的神灵沉不住气了。其他的神魔都在看着,他们很清楚这个火球的力量等级,清楚只要火球砸出去,很快幻阵就会出现变化了。 直到那个火球越飞越远,神魔们才发现了不对劲。火球出现的时候飞行速度是非常快的,可是现在它飞起来就像是一枚被风托着的气泡,有神魔看向那位释放出火球的神祇。结果发现那个神祇的脸色很难看。发现同伴在看着自己,这位火神虽然鲁莽但并不是一个死活不认错的家伙,他很干脆的说:“我已经失去对火球的控制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3 “看来这个幻境里边还是有些让我们意外的惊喜。”一个妖艳的魔(男)用染着红指甲的指尖在自己的嘴唇上摩擦着说。 没说话的神魔也有相同的想法,他们的眼中多少露出了贪婪,一般来讲,这种特别的地方都是藏宝处。 可是越来越吵杂的流水声,打断了他们的议论,就在他们眼前,一口泉眼冒了出来,清澈的溪水从泉眼中向外流淌着,泉被流水填满,向外溢出…… 一些掌控着水的神魔自以为到了自己表演的时候,用着绚丽的手势和咒语命令这些水从什么地方来,回什么地方去。结果,他们释放出的力量确实是被眼前的水吸收了,他们的命令却没有传达到。反而突然之间,温柔无害的一眼清泉,转眼化成了滔天巨浪。 不过,在任何一处江河湖海上看到同等大小的浪涛,这些神魔都是不会在意的,甚至,他们都懒得抬一抬手指去击碎这些浪涛,只靠自己的威压,就会让浪涛乖乖的退回去,老老实实作为水的一部分。现在,他们中有的已经意料到了情况不对,但还是有的想要按照过去那样处理。当他们的威压不管用,又有神魔下意识的施展起了自己的力量。 但是,这浪头还是拍打了下来,这一刻神魔们才意识到,这是水,但是却又不是水,但这些水流淌过他们周围时,明明刚刚就站在身边的神或者魔,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接着天空变得黑暗,雷霆在头顶上劈下,大地开裂,洪水暴涨,岩浆逆流,无数魔怪从大地的尽头奔腾而出! 第146章 狱主完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肉球旁边的魔大着胆子问,刚才他们突然能看见其他地方的景象了,无论是自己魔的,还是敌对神魔的。 里边的神魔明明刚才站在什么地方,现在还站在什么地方,最近的两个距离还不到一个拳头。而且每一个的身上都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可是他们放出的力量却连自己脚下的土地都影响不到。没有一个是被己方的力量误伤的,所有神魔都以为自己突然被转移,被隔离,面对着生死存亡的危险,努力和己方联系,却一次次失败。 更让肉球他们胆寒的,是这些神魔的身上正在产生着各种各样的伤痕,可到底是什么伤害到他们的?作为观战者的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头绪。 “我怎么知道!”肉球现在满心的后怕,要是当初他在这个幻阵里变攻击起来,是不是现在他也是这个样子的? “肉球,那里边的都是来找麻烦的?” “那不是废……大人!!!”肉球下意识的去寻找说话的家伙,正想把对方教训一顿,却发现那是一个站在自己脚前的人,原本那里并没有人的,更要命的是,这个人正是卢代尔!肉球吓得立刻向后弹了老远,砸到了一片挨得近的魔族。他也不管自己下面还压着魔族,立刻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减肥了的好处之一,他的胳膊能够在肚皮贴地的时候,碰到地面了。 卢玳无所谓他肉球的一时失礼和惶恐,他的手一挥,无论是找麻烦的神魔,还是肉球一群魔,瞬间已经从阵中脱离。此刻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焦黑的大地,还有一头巨大的金灿灿的卢代尔。这就是卢玳曾经的居所,或者他在第十三狱睡觉吃饭的地方。幕天席地,尽显凶兽本性的地方。 “是我的失误,千年前只露了一个面,就让你们这些美味的食物自己离开了。”卢玳舔了舔嘴唇,“不过,现在你们更肥美了,所以,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们养肥自己的厚意的。” “满口大话的魔族,让你的生命来为你的愚蠢……” 刚刚已经用言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卢玳就不认为他需要听其他家伙的废话了,凶兽扑进了他的食物堆里! 当卢玳的巨口和利爪面向自己,那是再恐怖不过的噩梦,但是当咆哮着冲向敌人,用鲜血和碎肉铺满自己前进的道路……那就是最让魔族敬畏与向往的帝王——虽然魔没有帝王这个称呼,但是谁又能说卢玳低于那些帝王呢? 第十三狱的魔们嗷哇乱叫的冲了上去,虽然要减肥,但是,杀戮的本能让他们在这些鲜血和惨叫的场景下,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不过,他们还是记得不要吃下去太多的,而且也不会没脑子的跑去争夺攻击肥美者,否则,不小心被卢玳一口闷了,他可不会再把他们吐出来。 而曾经自大猖狂的神魔们,面对卢玳,此刻唯一的感觉感想就是: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减肥!!!! 安静了许久的第十三狱喧闹了起来,或者说,这才该是第十三狱原本的模样。卢玳吞下一块不知道属于谁的肥美肝脏,突然仰天放歌,他“嗷嗷呜呜,嚎嗷”的歌声刚刚响起,就使得每个魔都闭上了嘴巴。就算是那些惨叫着的攻击者,也都紧紧的抿住了自己的嘴唇。他们为这歌声所震惊,所陶醉,有过分激动的甚至昏厥过去,嘴巴里涌出激动的白色泡沫。 好吧,卢玳知道他们这不是赞美的陶醉。卢玳其实有那么点心酸的,因为这证明了果然不是地区不同的审美差异,而是……不过还是那句话,既然师父不在,没人敢说,那自己的歌喉就是最美丽的! 因为一展歌喉而心满意足,卢玳看着那些魔们,露出一个白牙齿亮闪闪的笑容:“我唱得好吗?” “好!好!!!太好了!!!”说谎是魔族的天性,更何况面对着红果果的生命威胁! 能听到对他歌声的咱们,他就满意了。话说他还藏了一块昶明山大福地金果树的躯干,是做个鼓还是做个琴,以后用来演奏呢?那念头一闪而过,卢玳瞬间就没了影子,众魔正不知道该为歌神(经病)的离开而欢欣鼓舞,还是为自家狱主的离开而略有些失落。突然卢玳又回来了,他的蹄子轻轻跺了一下地面,一道位面通道打开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4 “不——!”几个神祇惨叫着,他认出来了,那是他所在的主位面。这个时候,他想起来卢玳吞噬位面的传说了,但却已经迟了。 卢玳甚至都没管那些吃剩下大半的神魔,一扭头就冲击了通道。刚刚“沉浸”在卢玳歌声中的第十三狱众魔重新嗷呜乱叫了起来,他们有多久没有攻打过其他位面了?这魔生中最美妙的经历,听着无数生灵的哀嚎惨叫,让血与火成为大地上最主要的颜色,太阳、月亮和星辰也被他们通通撕碎! 虽然每次在这之后都会有不小心吃多了的魔族又被卢玳吃掉,但如果能够在生命中最快慰的时候面对死亡,也未尝不可。 无数的魔跟着卢玳冲了进去,甚至还有原来敌对方的魔族,原本躲得不见踪影的第十三狱的下等魔族和中等魔族,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汇聚成一条恐怖的洪流涌进了通道中。 这时候幸存的神魔其实还有三分之二,有战力的也有一半多,但第十三狱的魔族无论高低没有一个再给他们一点注意力。他们没有被束缚住,也没有被封存力量,他们可以离开,可以抄这些第十三狱魔族的后路。 但除了那些也加入了卢玳队伍的,其他神魔都只是沉默的带上受伤的伙伴离开,甚至那几个被攻击了主位面的神,也没能鼓起战斗的勇气。他们灰溜溜的离开了,甚至没有回去该被自己守护的位面和信徒。 一路的破坏、撕碎、吞噬…… 这是卢玳曾经那么熟悉的日常,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吃干抹净,而是给他途径的位面都留下了有朝一日重新生长起来的可能。 原本惦记着和师父那九十九年的卢玳,这次却一口气在外边跑了快三百多年。曾经忘了第十三狱狱主威名的这下都记起来了,没见过卢玳威名的,也都见识到了。 当重新回到第十三狱的时候,卢玳的块头又大了一块,不过他回家的时候,变成了人。 *** 一荷一叶一蜻蜓,一炉一烟一身影。 卢玳就看着师父的背影有点发呆,就算是人,这景在他眼里也美到让他想流口水。 “回来了?”打坐的师父睁开了眼,卢玳嗖一声就闪到了师父背后,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两只手臂搂着师父的腰。 “嗯!回来了。”三百多年前,他原本唱完了歌就要回去的,可是看见师父之后,心思突然变了,说了一句“师父,我去敲打敲打他们”就没影了。不是他贪吃,是他想着,回来之后,他一直是处于防守的位置,对方打上门来,他才打出去。虽然这次一下子拍死的数量多,但如果依旧不追求,那下次可能就不需要一千年了,五六百年后就有神魔找上门来。 第十三狱的家伙们,也到了该得给点甜头的时候了。 所以他离开,不能算一劳永逸,至少也能有两三千年的平静。 当时他并没有和师父多说,因为卢玳想着师父能够理解。三百多年间,也经常有礼物给师父送回来。可现在回来了,看着师父竟然没有计入位面去调|教那些人,反而一直在外边等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卢玳出奇的心虚。 “师父……那几十年还算吗?” 师父抬手,摸了摸卢玳的脸颊:“当然……我要是说不算了呢?” 卢玳那心被拉长了的“当然……”两个字高高的吊了起来,结果后边接了一句问,他吊起来的心就啪叽一声摔下来了。听着师父的语气,卢玳琢么他八成有开玩笑的意思在里边,但万一是当真呢? “那就……那就不算了呗。”他在外边吃了三百多年,一身的邪火倒是也撒出去了不少。 师父拍了拍卢玳搂在他腰上的手,卢玳只觉得摔扁了的心上,又出现了一点一点的裂痕。 卢玳一松开手,师父就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慢慢化成了半麒麟的模样。心口上的裂痕瞬间不再扩散了,不过卢玳又怕自己相差了。就看见半麒麟笔直垂在身后的尾巴,轻轻的,慢慢的摇了两摇。那就像是个刷子,也在卢玳的心口上轻轻的刷了两刷。这还不算,麒麟的龙头扭过来,师父瞧着他一笑:“还不过来?” “嗷——!”卢玳得令! ***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5 又过了五千多年,期间卢玳又有花了一百多年一次跑到各位面去做“美食旅游”。余下的时间,他都是和师父一起度过的,那个曾经的小位面已经越来越发展壮大了。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能够破开位面壁障的修士,不过,他还算不上飞升,修为只是在化神而已。这位破开壁障的修士并没出现在第十三狱,卢玳和师父也不准备去找他。 实际上,不只是他,这个位面,他们也准备放手了。之后到底如何,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师父!和我去游历一番吧。” “正有此意。” 两人话刚说完,头顶上一声霹雳,一个人掉了出来。 ——“大师兄?”“岑儿?” 第147章 大师兄一 “师叔祖,你早已近飞升之境,为何……”卢玳与师父飞升后两千多年,广岚仙门的第一代老仙们,确实次第飞升成仙而去。可是修为最高的剑仙顾帆,却依旧故我。但实则已经成为了顾帆亲传弟子的荆岑却知道,顾帆早就能破大道,只是他一直苦苦压制自己的修为而已。 顾帆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因为我还有没看破的东西,更是还有留恋的人。”顾帆话说完,恰好徒黎经过,顾帆立刻放下荆岑,朝着掌门跑去了,“师兄!” 徒黎如今已经卸任掌门多年,现任掌门,乃是荆岑的徒弟,名照郁的。看着谈笑的徒黎与顾帆,荆岑都这个时候了,才终于明白过味来。其实想想,这些事还是有迹可循的。 在当初的老仙中,祖师爷徒黎虽然是声望最高的,但却并非修为最高的。本来众老仙也多是资质一般的,徒黎算是一般里边的一般的,回来的早些年,他一直以宗门为重,修为就有很长一段时间停滞不前。在卢玳飞后,相继有三位老仙飞升之后,当初就是顾帆这位大长老提议让徒黎卸任,专心修行。 当时两人还险些打了起来,倒并非是祖师爷贪恋权位,或者顾帆长老意欲夺权。而是祖师爷当时也是自己知道自家事,没有了修炼的心思,只想好好保着宗门朝前走,也就不让小辈们花心思在外务上了,顾帆这么一提,却坏了他的打算。顾帆却是一早就看出来徒黎的心思了,他在大天魔修罗洞天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把小城里的事情一力承担了。 这样闹腾,以至于亲近的宗门担心的跑来询问,有歹心的宗门跑来意图挖墙脚,徒黎才终于服软,卸下了掌门之职,之后就是跟着其余的老仙四处历练游历。最多的,就是和顾帆结伴而行了。 荆岑叹一声,蛛丝马迹如此之多,但是他却分毫都没察觉。随便在路边找了棵树坐下,树枝子垂下来,枝头上挂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红桃儿。荆岑笑了一下,道声:“多谢,师侄了。”手放在树枝下,红桃儿自己落进了他的掌中。就是当年卢玳的允准,又有木精木灵之气滋养草木,广岚仙门、哲勒山大福地境内,只要是大树基本上都成了精怪。 不过这些精怪并不贪心,并无一个需索灵气无度的,他们鲜少有化为人形的时候,也都老老实实的在原地呆着并不动弹。虽吸收灵气,却也隔三差五会以自身凝练的木精木元反哺,又有木的分|身在此,帮助梳理引导。那走兽飞禽成了精的,虽然野性比植物的精怪多了些,但感恩之心相同,他们虽无木精木元回馈,但也有各自的法子,对大福地小心呵护,各展手段尽力回馈。虽然大福地年岁只有几千年,但以小见微,已能看出大福地寿运福泽之绵长。 啃着红桃儿,荆岑突然想通了——祖师爷和师叔祖成了道侣自然是好事,他知道得晚,也该只有欣喜快慰之心的,却反而心生抑郁。他这不是觉得那二位长辈不合适,他只是,羡慕了。 都这把年纪了,才觉得自己也该找个伴儿,将桃核找了个空旷地埋下的荆岑,陡然就脸红了。 *** 荆岑其实也算是出身于俗世的大户人家,还是长子嫡孙,无奈母亲早逝。继母一贯纵着他,怀着的分明就是把他养废了的心思。不过,只能说是荆岑天生的根子上就太正了,且还是个早慧之人,长到七岁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歪,反而博了个神童的名号。反倒是小他一岁的弟弟,被继母管束得严了,养成了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子,不为父亲和家里长辈所喜。 大概是继母发现荆岑养不废了,一急之下,干脆下了毒。她这毒也并非立时毙命,或让人生病的毒,而是迷人心智的。于是,随着荆岑中毒日渐加深,他家里先是有传言大少爷小小年纪与鬼狐厮混,又说他被鬼附身,到后来已经变成大少爷已经死了,院里住着的是个精怪了。 各路法师也来了不知多少,那有些能耐的自然看出来这家里没鬼,有鬼的是人心。有的不想惹麻烦,一句能力低微就走了,有的照实说了,反而被讥为骗吃骗喝的。反而是几个真骗子,被奉为上宾,摆出偌大的阵势,降妖捉鬼,那自然是什么也捉不到的。却不是大师们能力不足,而是那妖怪已经控了大少爷的心,打疼了妖,疯病才会重。 眼看着就这么折腾了一年多,荆岑九岁了,也就快没命了,师父来了。却不是从正门进的,而是大半夜施个法放出瞌睡虫,弄睡了一院子的人,才进了荆岑的屋,治好了他的病。那时候师父还没到金丹的,只是个刚刚到了筑基大圆满的年轻人。 “可要做我徒弟?” “只要可复我清白,徒儿愿侍奉师父!”荆岑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叩下去。其实他不是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疯魔的,而且他疯了时候发生了什么,清醒的时候都记得。但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大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到后来发现了不对劲,却已经是日日夜夜都被布绳子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嘴巴也堵得只能哼哼。吃饭的时候,几个粗壮妇人捏着嘴朝下灌。最近爹娘爷奶是越发的少见了,偶尔见到,他也是被捆扎结实的,哪里能够解释。若是寻常稚子,怕是假疯也要变真疯了。他到现在还能利索说话,已经算是天赋超常,毅力惊人了。 “岑儿,我既真心要收你为徒,那许多事也就不瞒你。你可知,你父早已知道,大母下毒之事。”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6 “!”荆岑原本就瘦得已经是皮包骨头了,只有两只眼睛还算有神,听师父这样一说,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仿佛就要从眼眶里边掉出来,幸好师父之前给他吃了补气的药物,否则大惊之下,荆岑怕不是就要过去了,嘴唇颤抖了半天,荆岑大喊一声,“你骗我!”虽然师父救了他,但是朝夕相处的父亲与刚刚认识的师父,孰轻孰重还是一目了然的。 如今给师父贴了一个骗子的标签,荆岑就要朝外跑。 “唉……我带你去见他。”师父也不多言,一把将荆岑夹在胳膊下面,几个纵跃已经到了荆父宿着的小院——乃是个小妾的院落,并非正院。师父是捂着荆岑的眼睛带他进去的,就怕这孩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结果发现荆父和小妾穿的倒还都严实,这才将荆岑放下。 荆岑一落地就扑到了荆父身上,一边摇晃着他,一边“爹!爹!”的叫着。 师父收走了放在荆父身上的瞌睡虫,荆父这才慢慢醒来。结果荆父一睁眼,就吓得:“嗷!”的大叫一声。 实在也怪不得他,荆岑的模样太吓人了一些,这屋子里黑咕隆咚,只半开的窗户照进来极朦胧的一点星光,这干瘦干瘦的孩子,伸着两只瘦成了鸡爪子的手,正抓着他的肩膀。荆岑是要摇醒他,但荆父觉得那是要掐死他。但见自己一把就将这“小鬼”推了个仰倒,荆父的心思安定下来了。 “你这孽畜!怎还敢随便出来!” “爹,孩儿是冤枉的,孩儿被大娘下了药……”荆岑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抹着眼泪,“求爹给孩儿做主。” 荆父看着他,神色间终于出现了一抹不忍,他叹了一声:“你也是个好孩子,只是我荆家福薄,留不住你。” “爹?”荆岑有点不明所以,但刚才那骗子师父说,他爹早已经知道了的话,突然就在他脑袋里想起来了,莫不是……师父不是骗子?跪在地上的小身体,开始哆嗦了起来。 “祖坟里我会将你与你娘葬在一处,待你十八了,也会为你做个阴魂。不过到了阴间你也不要徘徊不去,轮回转世才是正理。”荆父果然是将荆岑当做已死了。 “爹,你……知道是大娘害我?” “我已将你大娘训斥一番,可她毕竟是二弟三弟的母亲,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岂不坏了你弟弟们的将来。” 其实说白了,荆父就是个典型的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成功人士。进士及第刚将妻子爹娘接来京城,妻子生了孩子就去了,不过半年,就娶了某尚书家的庶女做继室,与岳家的关系是一年比一年亲厚。荆岑原本因为是长子嫡孙,爷爷奶奶还算护着,不过两个老人如今觉得儿子的身份越发尊贵了,荆岑的亲娘不过是寻常的农家妇,身份和如今的正室是没法比了,对荆岑的疼爱也就渐渐疏远了。 甚至前些年荆父出钱修祖坟,把他娘的坟也给迁到了边边上,反而他自己和如今继室合葬的墓已经早早留好了地方了。 “爹,我的一条命难道还不如……” “你是已死之人,就该安分守己,若是要出来坏活人的生计,别怪我请仙长前来了!” 爹怕是早已经该知道那些请来的谁是骗子,谁是有本事的,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把他儿子当个畜生一样折腾。 荆岑眼泪流了下来,给他爹磕了三个头:“爹,从此之后,我们父子再无干系。” 荆父皱了皱眉:“你虽不孝,我却不能不慈,会为你多多烧些值钱的。” 第148章 大师兄二 “徒儿。”师父此刻撤了障眼法,站了出来。 荆父当即吓了一跳,指着师父喝问:“你!你是何人。” “无量天尊。”师父打了个稽首,“在下九品宗门广岚山悦真子,与贵府大公子有缘,今夜特来收徒。” 瑞国,也就是许多年后卢玳和师父初次下山所去的那滔城所在之国,在芸怀东洲广大土地上,不过是个弹丸小国,并无可依靠的修真门派。就连国师都是三天两头的换,因为前一个国师往往赚足了好处,就水往高处走去了。如今听了师父的介绍,荆父顿时激动异常。却并非激动自己的长子扔在人世,而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 他心中也一闪而过此人是否是个骗子,但就刚才师父隐而不见这一手,就足够他将人引荐上去了。若他真是个九品宗门出来的,届时与上层连上,那他荆家的地位又有谁能撼动。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7 “师父。”荆岑用脏袖子擦了擦眼睛,砰砰砰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之后,他眼神明显有点发蒙,显然是磕重了,他自己身体又不好,磕晕了。 “尊师重道,吾儿还算知道规矩。”荆父这时候也下了床,粗粗披上衣裳,摆出一副道貌盎然的家主模样。 这时候师父也还年轻着,况且就算他日后年长,也从来没对这种一心钻营的人圆滑过。他唯一担心的只是荆岑,不过他瞧了瞧小孩,是半个眼神也没再给他爹,血脉相连虽是割舍不断,但骨肉之情早已经被这一年多快两年的苦楚消磨个干净了。原本师父是能就这么静默无声的带着荆岑走的,他走出来,也就是为了给荆岑一个说法的. “好孩子,过来。”师父对着荆岑招了招手。 “快去,快去。”荆父比荆岑还要着急,见小孩起身有些不利索,抬手就要去抓他,可他手背上突然一疼,“哎哟!”荆父把手收回来一看,手面已经肿起老高,他疼得打哆嗦,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荆岑踉踉跄跄的到了师父身边,他这个年岁,如今长得又瘦又小,腿站不直,背竟然已经有些驼了,人不知道是虚还是冷一阵阵打着哆嗦,这么一看,竟仿佛只到了师父的腰带。师父胳膊一伸,就把荆岑搂在自己怀里了。荆岑闻着师父身上说不清道不明,但好闻清淡的香气,一个没忍住,抓着师父的衣裳,小脑袋也埋在了师父的身上。 他一生没见过母亲,继母虽然原本对他极为慈和回护,但小孩子心里还是念着生母多些。父亲也总训斥他作为嫡长子,该勤学苦读,才不至于丢了荆家的脸面,从来都是不见温情。如今又出了这事,如今一腔孺慕之思,倒是都放在了师父的身上。 “岑儿温良和善,但做师父的,见你生了委屈,却不能不与你撑腰。”师父在荆岑小肩膀上拍了两拍,“自是要给徒弟寻个公道的。” 捂着手的荆父面色顿时一沉:“这位大师,你欲收小儿为徒,还未曾问在下是否答应。且大师既是离了俗世的仙人,那我荆府内的家事,业余你这个方外之人无关!” “哼!”师父对着荆父一阵冷哼,“哼!你行善三世方才有今生福报,只是你今生先有嫌贫爱富,毒杀发妻,后又放纵继室,谋害亲子。且为官不正,多有贪赃枉法,谋害人命之事。已经把你这辈子的福报消耗殆尽,不出三年,荆家必败!” “你!!你……”荆父被气得七窍生烟,险些当场吐出血来,师父懒得听他聒噪,手指一弹,瞌睡从进了他鼻子里。荆父摇晃两下,转身扑倒在床上,睡死过去了。 “走,我们去寻你那继母的晦气。”这次师父不是夹着荆岑,而是把他抱在了怀里。他抱的姿势不舒服,但是荆岑老老实实的也不动弹,只是细细的在师父耳边问了一句:“师父……我娘……”其实就算不问,看他爹的反应 “我只是查探的时候,听到了你府中仆役私下谈论此事,并不知真假,方才也只是诈上你父亲一诈。但见他的模样,该并非是假了。”这个年岁的,虽还是孩子,但穷人家的都有群了老婆顶门立户的了。荆岑也是经历颇多,有些心思的。所以师父并不瞒他,报仇的事也直接问他,“你那继母,要如何惩处?” 荆岑一张嘴,师父看得出来那杀字就要吐出来了,可被他自己生生咽回去了。 “师父,我要让她害我之事大白!”不是荆岑心善迂腐,反是他铁了心要报复。要了继母的命又如何?早年间因为她待荆岑亲厚,已经得了名声。之后荆岑小小年纪有了聪慧的神童名声,更坐实了她的贤良。之后荆岑“得了疯病”,她四处求治。虽说这狗急跳墙的一手做的并不漂亮,看出来的人又何止荆父一个。但面上大家都还抬着,没一个愿意为了个小孩子,坏了和荆家以及这继母娘家的交往。 若是这个时候她死了,那也还是带着好名声去的,埋进祖坟里,占的位置也是又大又好的。 荆岑年纪小,却已经明白了这权贵里边的弯弯绕。他不在意那坟头的地方,想来母亲也是宁愿被葬在清静地,也不愿和这狼心狗肺的父亲做比邻的。荆岑却不愿看到她死得痛快,死后又享尽哀荣和香火。 只要坏了她的名声,谋害原配留下的嫡子,就算只是传言,即便能保她一条命下来,荆父也必然要休妻了,自然和岳家反目。他爹自己的后院不宁,继室不仁,又没了岳家的支持,那仕途也完了。至于他的两个弟弟……他这做哥哥的也只能说一声对不住了。兄弟之情太淡,杀母之仇,疯毒之辱太重! “好。”师父答应得干脆无比。 *** 师父抱着荆岑坐到了荆家最高的一处楼阁上,当着他的面扔出了一个小纸人。没多久,荆岑就见一片安静的庭院里,他那继母独自一人出了院子。 “师父,她去哪?” “去官府里自首。” “她就这么去了?” “其实她本人还在睡着的,操控她身体的不过是个小傀儡罢了。待后日午时,那小傀儡便会自动燃尽了。” 荆岑点点头,原本就听闻神仙无所不能,如今亲眼所见,更觉得敬畏。又见师父拿出了个小瓷瓶,打了两个手势,瓷瓶里散发出一股甜甜的仿佛荔枝的香气,不多时,就见各处飞来许多小虫,一头扎进瓶子里,这就是师父放出去的瞌睡虫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8 看着荆岑探头探脑的,师父把那瓷瓶递给了他。荆岑脸一红,不敢接,师父又递,他才小心心的拿到手里,手举得远远的,朝瓷瓶里看。却并没见到有什么小虫子,只看见一层金粒子在瓶子底。荆岑看过之后,把瓶子恭恭敬敬还给师父,并不见一丝贪婪。 师父在心里对这个徒弟的满意又多了几分,只觉得他虽然遭逢巨变,但心性依旧醇和。 “这个就是神仙手段吗?师父可能让江河逆流,山岳倾倒?” “你师父我如今可算不上仙人,只是个小修士罢了。”师父一笑,洗洗把修士们的事情说来。 荆岑听着懵懂,却也努力认真,务求把师父说的每字每句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二人正谈着,下面的荆府开始热闹起来。那些守夜打更的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自然一派慌乱。妇人所在的正院不多时就有许多丫鬟仆妇乱糟糟的跑到荆父所在的偏院,这是发现夫人没了。师父取走了荆父的瞌睡虫,只是毕竟夜深,他兀自睡着。直到被外边的一团乱吵了起来。 这一起来,他先想起来方才的那个“梦”,又听下人说妇人无端端的没了,顿时大惊:“快!快去看看那逆子还在否!” 虽然仆人疑惑,但也有人得令匆匆去了,回来果然说:“老爷,大少爷不见了!” 顿时就有吓人忍不住尖叫出声,他们不知是夫人搞鬼,到知道大少爷疯病之后,一些缺德事都是夫人交代的。顿时就想着莫不是大少爷真变了妖怪,跑来报仇了? 这头正乱着,那边就有差役跑来拍门了。 也是师父歪打正着,瑞的国都名元庆,元庆府尹和荆父算是政敌,荆岑继母大半夜的跑去自首,虽然这事有点古怪,可是这送上门来的把柄,他如何会再送出去?当时就派人来,也不管荆父各种大喊“无礼!放肆!”还是带走了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以及荆岑那小院里的两位“大仙”。 荆父赶紧通知了岳家,赶到元庆府衙,却根本进不去。只能匆忙进宫去,先让瑞王给自己个公道。这事自然是闹大了,瑞王干脆将夫人宣上殿来,当庭奏对。这时候夫人还被傀儡控制中,自然是竹筒倒豆子,把那后宅的真相都说了个清楚明白,连荆父查知情况不对,将她斥责一番,却又告诫她“下手干净些”的事都说了。 荆父这升官发财死老婆的事,本来就一直为人所诟病。只是当初荆岑生母死得太干脆,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众人只能臆测,但现在看他自己儿子都如此不在意,呵呵……这事情就有意思了。 荆父在朝堂上言夫人被邪魔所乘,他那长子现在恰好也没了踪影,夫人的言谈不可信。他这么一说,那就把国师请来看看吧。 现在这国师是个筑基中期的散修,最近也琢么这要走了,毕竟在凡间做国师,那烂七八糟的事实在是太多,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修炼。来之前他也知道了个大概,一听又是这狗屁倒灶的事,踏进大殿的时候,脸就拉得老长。等到一看那位夫人,国师探查一番,约莫察觉出了是傀儡咒,顿时就是一怔——竟然是同道? 偏巧这个时候,荆父还在说:“我作业做梦,梦中就有个自称自己乃是仙人的妖人前来,我那不孝小儿被他所迷,与那妖人合伙,欲图谋我荆家家财……” 荆父在那边还在想着法子辩驳,他倒是聪明,没说师父自称九品宗门。不过他想着,师父的修为应该不高,否则也不会看上他那上不了台面的大儿子。却没想到师父当时的修为放在修真界是不高,但是放在瑞国……至少比国师高了。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大圆满的正道修士,他图谋荆家那点家财? 国师笃定了,这荆父是得罪了高人,被人家寻上门来。莫说他就将离开瑞国,就算还在这呆着,也不会给荆父面子。直接一甩袖子道:“这妇人身上并无不妥,所言句句属实。” 瑞王顿时震怒! 原本荆父也就是私德不好,他宠着继室,祸害长子,那是他的家务事。旁人听着哀叹几声长子可怜,继室无德,为父不慈,瑞王也会斥责,疏远他,但至少荆父还能做个富家翁,因为这些事都是他荆家自己的家务事。他二子三子日后名声不好,但好好读书习武,荆家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可是荆父在朝堂上一阵胡扯,那就是欺君了,还把国师拉过来,就是他连国师,连仙人都敢骗了,罪名也就更大了! 当天中午,师父正给荆岑吃着他从厨房里偷来的糕饼,下面就来了士卒兵将,将门叫开,就行抄家之事了。 “师父,可否……救我两个弟弟?” 师父叹了一声:“救了他们,你就要与我修行了,从此尘缘断尽。” “谨遵师命。” 于是,师父干脆的把三个孩子都带走了。只是半路上绕了个远路,将他两个弟弟过去的记忆磨消,放在了一户虽积善却无子的人家门口。荆岑看着弟弟被那一对夫妇欣喜的抱进房里,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小,就此跟着师父离开了。 *** 脸盲狱主修真记_199 不过,荆岑并没能就这么和师父回到山上。当时的掌门悾蓓子一见他,就说他身体不好,需要好生温养,但是广岚山门没有给凡人幼童调理身体的药物,恰好山下某赵姓富户的幼子刚刚也收入了门墙,不如让他在赵家将养着。这一下子就把荆岑支使到山下去了,赵家也算仁善,对于这个横|插|来的少年,非但没有刁难,反而用心照顾——当然,也可能是师父三天两头下山的关系。 荆岑在山下住到了十四岁,悾蓓子才终于点头,荆岑也才终于正式拜入门墙,可到底是把修真最好的岁月差过去了。 当时没能想到,可是到如今回首往事,荆岑就忍不住怀疑悾蓓子的用心了,不过,逝者已矣,往事如烟。就算当时悾蓓子真的心存不良,又还能怎么样呢?把她的转世找出来报仇雪恨? 对了,刚刚不是在想道侣的事情吗?怎么忽然又回忆起往事来了?荆岑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站了起来。 “荆长老,掌门让我将这请柬帖给您。”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从地面下面钻出来了个白胖娃娃。 荆岑接过请柬,看了看封皮:“六阳斗法?”再翻开里边,一二品宗门的金字都历历在目,“这是什么?” 荆岑已经有段日子没离开过哲勒山大福地了,现在他就是带带徒弟,闭闭关,胡随乱想一下而已。 “百年前,明和仙宗的一个长老在游历的时候,得了一件后天至宝,名六阳伞。但得了是得了,却不能用。”小娃娃从土里把自己拔出来,似模似样的把两条小短腿盘起来坐下,摆出一副仔细给荆岑分说的架势,“反正那明和仙宗的说自己不得用,这六阳伞需有大毅力大智慧方才能得。” “这是拿六阳伞钓鱼?” “荆长老和掌门师父说了一样的话。”小娃娃拍着巴掌笑,“不过,六阳伞听说确实是个好东西,六阳伞所到之处,会开出金木水火土五道阳脉,又有一道和合五阳为一的主阳脉。福泽一方世界,堪比一处小福地。若原本已经有了洞天福地,这六阳伞更是为洞天福地增灵增寿的好东西。” 这么一说,倒是让荆岑也有些意动了:“倒确实是个好东西。” “这六阳斗法,就是那明和仙宗提议,三品以上宗门都拿出一件后天至宝,让元婴期以下的小辈斗法,前十名可自行挑选一件。希望以此为始,每五百年一次,可成永例。” “这鱼饵下得可真好。”荆岑摇摇头,“还真是不能不参加。掌门的意思,是让我来带队?” “是。” “好,这差事,我接下了。”正好他也是情清静的时间太长了,都想到道侣那事情上去了,是该活动互动筋骨了。 *** 半年后,荆岑带着三十四个小辈,乘着一座浮岛,想着各家商定的斗法之地而去。那地方说来也是熟地,正是当初正派修真打破魔道,师弟卢玳和师父飞升之处。在海外荒岛斗法不伤人命,也算是对当时之事有个纪念。 只是,当初他们彼此错过,如今……黑聚流小师弟带着墨随四处迅游,师弟赵承麻和师妹语鸠都已经阳寿耗尽,入了轮回,他俩自知自身资质,去时并无怨尤,唯一的遗憾,就是临别也没能再见师父和师弟一面了吧…… 第149章 大师兄三 去的时候,荆岑还有点期待。其实一直在宗门里躲清静的荆岑,也已经有些躲得烦了,正想出来透透气,找点事儿干。他想着这六阳斗法该有点变故吧,比如冒出来魔修啊,比如明和仙宗内部权力斗争折腾出来些变故啊,比如看广岚仙门不顺眼的宗门又闹出点幺蛾子啊,总之就是这些事吧。 ——大师兄早就被卢玳影响得有点歪掉了,这些本该是惊天动地,影响到一宗一派生死存亡的大事,都被当成随随便便好玩的小事了。 不过当成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整个六阳斗法从头到尾,都在极其和谐友爱繁荣发展的氛围中进行的。等到斗法圆满结束了,下面参与的小辈们叽叽喳喳,与自己新认识的好友互赠礼品,互道珍重。上面端坐的各家长老、各位掌门、各大护法,总之就是各宗门来的管事的,却都坐在那发了一会呆。 没错,他们不是心有成竹,心思沉稳,心净无尘才面无表情的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的,他们是真的都呆住了。 呆完之后,大家彼此看看,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0 看来不止一个以为这六阳斗法会有事发生,都在这提着心做着准备呢,结果没事,反而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了。 不过没事就是好事啊,反应过来的众人站了起来,彼此互道珍重,就此别过,相约下一个五百年再见。 这次六阳斗法,广岚仙门算是不输也没赢,他们拿出来的是已经修复的三山九川图,这原本是卢玳得到的后天至宝,不过他一直没什么用,就交给了宗门,后来徒黎用数条灵根将其修复。不过广岚仙门一直用不上它,只能放在仓库里落灰。这次广岚仙门有一个弟子进了前十,原本荆岑还嘱咐他,别把三山九川图拿回来,拿那个方药仙宗的聚元鼎,结果鼎让方药仙宗的先自己拿回去了,他那傻徒孙就又把自己宗门的东西拿回来了。 话说,貌似每个宗门都是拿出去的是啥,拿回来的还是啥啊……所以大家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跑到海外荒岛打一架,轰死吓跑一群海怪,看看海景,然后就各回各家了? “红儿,你带着人回宗门,为师出去逛逛。”回去的路上,荆岑忽然生出了回家乡看一看的心思,他从来都是无心掐算的,心知以他如今的修为,心思牵动必非无因,但他想来是并不掐算的。只吩咐一声,身影一闪,人已不在浮岛上了。 他那徒弟红儿,乃是一只刚刚化形的雄狐,耳朵尾巴还不能时时收起来。看师父一没了影子,狐妖摇摇尾巴,看着师弟师妹还有师侄师侄女们:“大家说,我们就这么回去?” “……” “转向!转向!听说东边出了个葫芦岛,乃是魔修聚集之地,我等正好去看看热闹!” 好吧,广岚仙门,真真的是没一个喜欢安静的。 *** 修真至今,时间早已沧海桑田,曾经的九品宗门广岚山门都已经不见了,更何况那瑞国。 虽说是朝着家乡去的,实则荆岑先去了一趟曾经广岚山门的旧址。那地方虽说曾经被魔道占据,但广岚仙门曾经来剿灭过一趟,只是当时的徒黎掌门并未再次弄个分派什么的。只是叹息一声,九点挨着大家离开了。现在,那里竟然又有了个小宗门。这也是应当的,毕竟那里有当年祖师爷点出的灵窍,即便是到如今,灵窍虽有衰退,但总归是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 荆岑隐去身形,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修士们,就如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过,他现在的生活更好,虽有一分怀念,却也只是怀念而已。 驻足了一天,荆岑朝着原瑞国的国度元庆而去,此地如今归属的乃是个名祁的国家,元庆现在名长庆,虽然依旧还算是个繁华,可已经不再是一国之都了。荆家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至于当年的继母与父亲,他们俩如今到底轮回的是男是女,还是禽兽草木,也早就已经无处可寻了。 化成一个布衫芒鞋身背木剑的老者,荆岑加入了入城的队伍。他前边是个担着菜的老者,后边是两个等着入城的中年婆子。他虽尽量收敛,可毕竟已经多年不曾入世,那身气势只让前边的卖菜人芒刺在背,三不五时的偷偷回头看他。荆岑只好退后两步,那卖菜人才总算好过了些。但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妇人却半点无所觉,又或者是她们太过集中注意在闲聊上了。 什么东加长西家短,北家的寡妇可能偷汉子,南家的老太太虐待媳妇。这凡人的琐事,荆岑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并不觉着这些就是无稽之谈,毕竟这些都是攸关凡人一生的大事。 “赵姐……你知道那事吗?”一个婆子压低了声音问另外一个,就荆岑听到的,这两个老婆子都已经压低了声音做这样神秘的开场白几次了。 “那事?李大妹子说的,难不成是孙家的事?”赵姐眼珠一转,也压低了声音。这两个婆子也算是心有灵犀了,每一个提个开头,另外一个必然能跟上。 “正是孙家!说是孙家的小小姐因为长得太漂亮,被仙宫里下了帖子,引得仙人都来求娶了!” “我在怎么听说……是妖怪呢?” 于是两个婆子就到底是妖怪,还是仙人,各种讨论。不过,孙家小小姐是个绝色佳人这是一定的。却不知道惊动了个剑仙,荆岑皱着眉,他这一路走来,虽然也随手斩妖除魔了几个,但是长庆这周围没有妖魔啊。修真宗门也只有在广岚山门旧址上建立起来的那个小宗门,其余的,哪里有什么仙家府邸。 “不管是妖怪还是仙人,总归是太漂亮了,脸给自己招祸!三天之后,就要被娶走咯。”两个婆子挤眉弄眼,荆岑已经决定了到孙府一探。 *** 长庆孙家,也算是本地一大世家,族中出过两任首辅、十八个尚书、四十七个知府、三任皇后、六个贵妃等等等等。不过,这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什么事都经不住岁月的磋磨。那些煊赫都是老黄历了,到了现在,孙家也就在长庆还能扑腾一下。可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旁的且不说,孙家的人口可是真的不少了。 只是如今主事的孙老爷就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一大家子热闹得要命。那说是被妖怪下帖的小小姐,就是五房的小女儿,说是他刚生下来就有凤鸣不觉,寒冬腊月却百花盛开,乃是仙人转世。 这话也就是凡人相信,真是哪位转世的老仙,谁会在凡间蹉跎,早就有她的故友亲人前来,将人接走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1 总之荆岑越打听越觉得不对劲,关于孙府小小姐的流言不少,但关于那些仙人或者妖怪的具体描述却没有几个。流言的具体内容都集中在那位小小姐怎么美上边了。 这时候荆岑就大概有个底了,只是以防万一,他还是看了看孙府内的情况。这一看,差点把他气个倒仰! “你们推出去的既然是七妹妹!怎地让我哥哥受辱!”一个小院里正闹腾着,几个健壮婆子驾着个明显不对劲的昏睡青年,院子门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正在另外两个婆子的挟持下努力挣扎,又喊又叫。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还不快把她的嘴捂上!”几个男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铁青着脸,训斥仆妇。一个仆妇赶紧去捂姑娘的嘴,却哎哟一声惨叫,原来是被咬了手指头。 “孙武良!!!你是个孙无良!!!!你要卖就卖你自己的女儿去!!!凭什么作践我哥哥!!!” 孙武良正是孙家长子的名号,他听着小姑娘叫骂,立刻面色一冷,目无尊长。一个大男人,又是长辈,竟然毫不顾忌身份,过去“啪啪!”对着姑娘的脸就是两巴掌,把一个少女打得头晕目眩:“目无尊长!拖去柴房好生看着!”那两个婆子赶紧拿了块布将顾念的嘴塞了。将人拖走了。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女,都低着头,有的面露不忍却也是连口大气都不敢说的。 孙武良又走到那昏沉男子的身旁,把他的下巴捏了起来。只见这男子大概二十上下,早已没有了少年人的雌雄莫辨,剑眉直鼻,目似点漆唇薄如削,确实是个美男子,但哪里像是一般人想来雌伏人下的面首倌儿。这男子原来也不是没有意识,他蓦地睁开眼,“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啐了出来。 可毕竟底气不足,唾沫出口没多久就朝下落,却歪打正着掉在了孙武良的手上。 孙武良大怒,抬手就要打,后边有人喊:“大哥!……别让他带了伤。” “哼!”孙武良一甩男子的下巴,“把他里里外外弄干净了!送去陛下房里!” 大户人家乌七八糟的事情,总是有的,这孙府看来是尤其的乱。到底怎么回事,荆岑却是已经有些底了。只是那男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金气,荆岑开眼一看,他竟然是单金灵根的,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用点药物调理一下,也是无碍的。他收了一群徒弟,却没有一个是剑修的,正好用这个顶上——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个收徒癖。 *** 被打的小姑娘在柴房里醒来,被捆绑得结实,脸上疼,又担心兄长,却连喊两声都做不到,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可是突然她看到了一道光闪过,阴暗狭小味道难闻的柴房里,就无端端的多出了个高大的男子——恢复了本来样貌荆岑。单论五官,荆岑的相貌说不上俊美,只是周正。但就是这份正,加上他数千年修炼,自有寻常人难以比拟的气度,非单纯的丑俊可以形容的。 “姑娘可是孙家五娘?”对着这个看呆了的小姑娘,荆岑很友好的笑了笑。 小姑娘一惊,继而赶紧跪倒在地:“还请仙人救救我哥哥!”继而不等荆岑多问,竹筒倒豆子的把孙家的那点事都说了出来。 姑娘名孙茗英,是孙家女儿里行伍的,那男子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长孙沐清。他俩都是孙家三房的子女,只是他们父亲原本就是孙老爷最不得宠身份最低的小妾生的,且又早逝。一对兄妹在孙家原本就是被遗忘的人物,孙沐清都二十出头了,还是没人来给说亲。 话说孙沐清其实也是极有才华的,就这么被人忽视不待见着,在十八岁上还中了举人。只是前往会试的时候,突生重病——其实他这病也生的蹊跷,只是孙茗英现在就不多言了。 再说那孙家小小姐孙铭凤,说白了,就是孙家几十年不能重回祁国中心,不想着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发奋,反而起了歪门邪道的心思。 从孙铭凤出生那一年,就各种给这位姑娘造势,目的只有一个——送她进宫。 半个月前,不知道孙武良从哪得到的消息,说是当今祁国的皇帝,一路微服南下,恰好要经过长庆。于是他们就把那仙人娶亲的消息放出去了,果然,皇帝好奇,来到了孙府。原本他们打算的好好的,孙铭凤自然会被皇帝迎走,孙家顺利成功的搭起登天之梯。可他们想的挺好的,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当时全府出迎,孙家长辈没羞没臊的把未出阁的姑娘也都叫出来了。孙铭凤更是盛装打扮站在最前,可谁知道当朝皇帝的眼睛在孙铭凤身上扫了一下就算了,对这个美娇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艳或者是兴趣。反而是无意中看到孙沐清的时候,眼珠子就定住不动了。 再后边的事情就“简单”了,祁国男人也是能进宫为妃为嫔的,却是要饮下绝育的药,下面还要套上特殊的承恩环。稍微要点脸面,或者心疼孩子的人家,只要能拒绝,必定是不会让自家好好的儿郎去受这份罪的。 可孙武良眼看着皇帝对女儿根本没兴趣,还在他们府里呆着,不过是等着看妖怪/神仙迎娶的热闹,反而对孙沐清多有问询,神情也是各种热切。孙家的几房凑在一起一商量,干脆就决定把孙沐清送进去给皇帝侍寝,这也才有了荆岑之前见着的那一番景象。 荆岑点点头,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孙家的女儿如此名声,并非天生而是人为。不过,那孙沐清身上的金气,他一开始以为是单金灵根资质出众,即便未经修炼,也吸引了金系灵气在旁,如今有人间帝王牵扯其中,荆岑不由得多想。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2 “将你兄长的八字给我。” 孙茗英觉得有点怪异,皱眉看了一眼荆岑,但还是把八字说了个清楚明白。结果就见这位年轻仙人摆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仙人,可有什么不对?” 其实挺对的,就是她兄长乃是皇后的命格。还是龙凤和睦,兴邦安国的那种皇后,唯一就是命里无子。这也是应该的,俩男的,哪里生得出来儿子? 孙沐清如果是个宰相命格,荆岑要带走他也是不会犹豫的,麻烦就麻烦在他是个皇后。带走他,一国国运,皇室命数彻底就乱了。荆岑叹一声,暗道自己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冲动。他看了看孙茗英,发现他竟然也是单金灵根,一双兄妹都是如此,可惜他们父母双亡了。 *** “吾乃二品宗门广岚仙门长老,荆岑。今日见你资质心喜,你可愿随我离世修行?” Σ(°△°|||)︴ 对于孙茗英来讲,此时此刻她觉得天上掉下了一个金灿灿的大馅饼,不,大聚宝盆,当时就把她砸晕了。随即她不由得想,二品宗门?那是真正的神仙啊啊啊啊!这家伙不是个江湖骗子吧? “那……仙长可否将我兄长一起带走?” “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想将你兄妹一起带走的。但是……你兄长是皇后的命格,他在凡间自有一番作为。带他离开,有害无益。”孙沐清确实修真资质也高,但他离了皇后的那条路,不只是舍弃了人间的富贵荣华,还抛弃了皇后的职责。这些日后都会变成加在他身上的孽债的。 “哼!”刚才还跪在原地的孙茗英立时就站起来了,推了一把荆岑,就算事出突然,当然这一推,荆岑也是纹丝不动的,“你这骗子!二品宗门?!二你个大头鬼!”孙茗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以为这人是几个伯伯拍来,胡说八道让她老实下来的。 祁国虽也有男皇后,但那还得追溯到开国的时候。而今上虽然比他哥还小三岁,但如今后宫里已经妃子成群,有了二子三女了。就算真让他哥当了皇后,那也是受罪去的!不做也罢! “你做什么?!放开我!你个登徒子!你……”荆岑学着他师父当初夹着他那样,把孙茗英夹在自己胳膊下面了。他虽然动了结道侣之心,但其实对男女之事很是懵懂,如今夹着个妹子,也没觉得什么。但孙茗英一个妙龄少女,被一个男人这么夹着,又委屈又害怕,尤其吓人的是,命名那些仆役就在他们身边来回的走着,但是竟然一个也没看见他们一般。 第150章 大师兄四 直到荆岑把她放在他们家最高的观涛阁的房顶子上,孙茗英才反应过来。 这……就算是那些仆人装的看不见他们,但这举重若轻,如闲庭踏步一般的带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到了这么高的地方,即便她是闺阁女子,也知道这事并非是寻常人能办得到的。不过孙茗英还是不信这是个二品仙宗的真仙人,只以为是她伯伯们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散修。 “这……这位仙长……我听说你们修仙人也是要积攒功德的。小女子无辜,我家兄长无辜,你若是和我家那些伯伯们狼狈为奸……不对不对!不是狼狈为奸,仙长必是被我那些所蒙骗,若是仙长能……” 荆岑女徒弟也挺多的,但是从来没这一个话这么多的,至少没一个在他面前话这么多的。他拿了个巴掌大的小镜子,放在孙茗英眼睛前边,小姑娘立刻吓得闭紧了眼睛。 “睁眼,看着。” “不看!” 荆岑心说,这小姑娘也戒备心太重了吧。 “不想见你哥哥了?” “……想……” “那就睁眼。” 孙茗英眼泪都下来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怕不是个好人,是个妖魔,这镜子八成就是要收了她的魂魄的。但是对方拿哥哥的性命相要挟,她又不敢不听。只能战战兢兢的先是将左眼睁开一道细缝:“哥哥!”果然,她哥哥正明晃晃的在镜子里呢!顿时孙茗英两只眼睛瞪了老大,“你!你怎么把我哥……哎?” 细看一下,孙茗英才发现,这不是她哥被装进去了,只是映出了她哥的景象。现在孙沐清坐在一乘软轿里边,虽然是没被捆绑着,但情况明显不对,就仿佛是重病发着高热一样,脸色潮红,看得出来他动一动手脚也是极为艰难。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3 孙茗英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她年已经十六,无父无母兄妹相依,府里的下人看不起他们,说什么都不忌讳着。孙家的四房五房老爷更是荤素不急的,戏子优伶一个接一个的朝府里接。孙茗英是知道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的,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孙茗英一抹眼泪又去看荆岑:“您给我看我哥,您是好人。我刚才那般失礼,您别见怪。我哥哥……我哥哥他有才学为人又宽厚谨慎,日后必定能有一番作为,无论我那几个伯伯应承了您什么,日后我和我哥都能十倍百倍偿还,还请您救救我哥哥。对了!我祁国陛下也在此处,您如此的能耐,必能得陛下看重,何苦给我那几个伯伯做事?” 荆岑拍了拍孙茗英的脑袋:“我答应你,若你哥有个不对,立刻就动手。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也并非诓骗于你,你兄长确实是皇后的命格。” 孙茗英看着荆岑,见他双目沉静,到如今原本丝毫不信的事情,不由得信了一二分,倒也不再哭闹,而是静静的捧着镜子观看。 如今,孙沐清的那乘小轿已经被抬到了一处院子门口。孙茗英看得分明,这院子乃是宿星院,也是孙府里招待皇帝宿着的院子,院子旁边就是孙茗凤的梧桐阁。就算是皇帝,把外男和女眷的住处挨得这么近,孙家是什么心思,也是昭然若揭的……无耻了。 *** 话说孙家人抓了孙沐清,本来是要把他调|教一番,到了夜里在送到皇帝床上的。至于找谁调|教?老四老五那边自然是不缺人手的。可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把他抬去暗房,那边皇帝就说要见孙沐清了。孙家兄弟几个互相看看,这青天白日的,皇帝这就等不及了? 没办法,只能把人大概其洗漱一番,抹上香膏,喂了老四老五最喜用的药物,就把人塞进轿子里了。荆岑原来是想着女孩娇弱,看这情况也更危险,才先救的孙茗英,所以倒是正好错开了尴尬事。如今知道了孙沐清皇后命格,对他和皇帝之间的事情,荆岑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了。 宿星院的守备自然是皇家羽林负责的,轿子还要抄里边抬,就被羽林郎抬手止住了。孙武良亲自压轿,他也知道把侄子药翻了送到皇帝床上,就算日后孙家显赫了,这也是要被当做笑柄的——真难为他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知道要脸。羽林郎要掀帘子检查,他立刻凑过去,一边讨好的笑着,一边讲备好的锦囊塞进郎官的手里。 “大胆!”羽林郎都是功勋将士之后,能被皇帝带出来的,忠心自然是一定的,更是个顶个的见过大世面的。孙武良这一手,不是孝敬他们,那是打他们的脸。带队的郎官一把将银子扔在了孙武良的脸上,更是加上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闪身就把轿帘拉开了。看了轿子里的情景,终羽林的脸更黑了,他们家皇帝名声是有点不太好,但这也太过了吧?更何况,孙家原本也是大族,这可实在是…… 放下帘子,郎官没让轿子进,而是让人进去通知陛下了。 不一会儿,皇帝阴沉着脸快步走出来了,他掀帘子的时候,羽林郎都背转开了身子。一看里边的人面色通红,双目迷离,皇帝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过去一把拽住孙武良的衣襟:“解药呢!” “并……并无解药。”孙武良暗道难不成是他们都理解错了?见皇帝面色尽赤,赶紧加一句,“若解药性,只要在冷水里泡上半刻便好。” “这时节?泡冷水?”皇帝一把扔开他衣襟,走回了轿子,突然想起来,指着孙武良道,“把他……给我仍冷水里泡着!”也没说多长时间。 “诺!”两个羽林汉子立刻上前,拽住孙武良。 “陛下饶命!陛下饶……”羽林郎一把歇了他牙关,正好在这院子边上,有一人多高防火用的大缸,两个羽林就把孙武良大头朝下的扔进去了。 那边皇帝已经亲自抱了孙沐清进屋,他把人放床上又出来,看一眼孙沐清又出来。最后坐在了床边上:“沐兄,如今我只是迫不得已解你的药性,请勿见怪。” 看到这,镜子里的景象忽然就没了。孙茗英眼巴巴的瞅着荆岑,荆岑老脸一红:“非礼勿视。” 孙茗英也立刻俏脸飞霞,低下头,不说话了。 于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剑修老仙,一个凡人府邸里不受宠的十五岁小丫头,傻子一样坐在某处楼阁的屋顶上,一个看着云,一个玩着自己的衣角,发了半天的呆。 那边孙府里的人已经被惊动了,知道孙武良被放进了水缸里,孙沐清被皇帝接近了屋。最终却只有孙武良的老婆儿子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救人,但看着一个个黑面神样的羽林,最后也只敢跪在大缸边上哭哭啼啼,到好似围着棺木哭灵的。 *** 那边皇帝到是守着最后的分寸,只用手给孙沐清发散。 那孙沐清星眸波光闪烁,俊脸既为药性所困飞起|春|色霞光,又因为意志坚定现出三分隐忍羞耻,如今又是青天白日,虽是门窗紧闭,床帐低垂,但依旧能辨得清五分面目。直看得皇帝也神思不属起来。 其实皇帝上了手之后,方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太医呢。他虽然不想假他人之手,辱没了孙沐清。但是叫太医来,开上一副药灌下去,想也是能化解几分药性的。可是想起来了,看孙沐清的模样,皇帝就不想放手了。可是他另外一只手朝自己裤袋上刚一放,就有犹豫了。最后一咬牙,这辈子头一回委屈了自己。 祁国的现任皇帝姓宋,单名一个璟,祁国背靠八品宗门常平宗到如今八百多年,虽然也有昏君,有动乱,但大体上还是平平静静的。先帝,宋璟他爹,在位二十五年,才得了宋璟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没想到先帝刚高兴了半年,突发疾病,崩了。 宋璟还不足周岁,就被他娘抱着登基了。他娘是继后,也才刚二十出头。当时谁都以为这母子俩坐不稳龙庭,没想到太后这位深闺妇人,在垂帘听政之后表现出了让所有男人都瞠目结舌的强大政治手腕。随着宋璟年岁渐长,安慰了十几年的朝堂,以为又会出现一次母子争位的情况,谁知道宋璟十五岁的时候,太后干干脆脆的撤帘还政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4 去年有大臣看太后确实是什么事都不管了,意图欺皇帝年幼,结果…… 太后是靠政治手腕,保持了朝政的平衡,朝堂上各个势力的稳定。可皇帝对于出头的椽子,采取的是最直接干脆的手段——杀! 太后摄政的十五年,皇帝也不是一直在玩的,他培养出了一群和他一起长大,对他忠心耿耿的少年羽林。这些少年,又多是武勋大臣家的后代,抓紧了他们的后代,兵权也就紧了。 朝臣们有私底下称呼宋璟为昏君的,但是八星的日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越过越好了,尤其这位皇帝已经有了子嗣,未来大概还会有更多的子嗣,历代祁国皇帝最让人担心的少子问题,也不是问题了。 第151章 大师兄五 几次三番,孙沐清药性得到纾解,虽然手脚还是麻木无力,但意识基本上是清楚了。 宋璟猜着也差不多了,孙家虽然做了这缺德的勾当,但他们是把人送进来伺候他的,又不是真的窑|子里逼良为女昌,若非孙沐清不愿意,否则药都不会下的。 ——想到孙沐清并非是心甘情愿的,宋璟突然想:朕英明神木英俊潇洒英武霸气,多少男男女女哭着喊着爬上龙床,怎么你就不愿意呢? 宋璟这天之骄子,也是极为任性的一个人了,他先是为了孙沐清委屈了自己,一想孙沐清竟然不是自愿的,顿时委屈就变成生气了。不过这位皇帝本性还算不是“太”坏,这一生气倒是并没把孙沐清在床上正法了,只是就当自己没察觉孙沐清意识恢复了,依旧对他动手动脚。等着看孙沐清什么反应。 宋璟想得好,他想孙沐清要是羞涩,他就继续逗他;孙沐清要是愤怒挣扎,他还继续逗他;孙沐清要是哭,他依旧继续逗他! 结果,孙沐清眼神完全清明之后,他没羞没恼更美哭,他眉头略微有些皱,那双星眸就盯着宋璟,那表情……不像是看着把自己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男人,倒像是做兄长的,盯着调皮捣蛋的弟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璟被他盯得脖颈发凉,原本得趣的手,动作也越来越慢:“你……你盯着我作甚!” “草民在等陛下完事。”孙沐清的嗓音嘶嘶哑哑的,听在宋璟耳朵里,就仿佛有小手轻轻挠着,又痒又发飘。可是偏偏配上他说的话,就如同当头淋下来的一盆冷水。 宋璟恼了,当场就把裤带解了,把孙沐清两条无力的长腿一分,“你一条死鱼似的,哪里能让朕得趣,还不把腿张开些,屁股抬高些!” “陛下赎罪,草民动弹不得,陛下可来垫上枕头,或用绳子系上也可。” “你以为朕不会叫人?!” “?”孙沐清一脸疑惑的看着宋璟,那意思就是:陛下您叫啊,怎么不叫啊。 “你……混账!”皇帝炸毛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这么受气过。一把甩开孙沐清的腿,宋璟起身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解了的裤子忘记提上了。黑着脸随随便便系好了裤子,却又拉过被子给孙沐清盖上,宋璟这才脚步极沉又极快的朝外走。到了门口,手都碰到门上了,宋璟突然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呼唤。 “王小弟?” 然后……然后他就乖乖回去了。 “说,你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朕也不用了,直接就是我了。 “能看清楚的时候就认出来的,您和十五的时候也没什么不一样。”孙沐清瞅了宋璟一眼笑了,“还是那张娃娃脸。” “……”真是皇帝什么地方最疼,孙沐清就朝着那戳。皇帝脸嫩,还曾经异想天开不吃饭,饿着自己,想把脸饿瘦了。结果,饿了两顿,只饿来了太后一顿嘲笑——母子俩感情很好,皇太后从不端着架子斥责皇帝,“大胆,你犯了欺君之罪,竟然还这么跟我说话!”宋璟一撩袍子坐回了床边,说的内容是斥责,可实际上,听语气就知道,宋璟竟然没气。 孙沐清淡淡笑了笑:“陛下,你要给臣一个什么封号?” “封号?美得你,你也就是个从侍。” “谢陛下恩典。”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5 “别以为朕是骗你的,真的就是从侍!”男从侍和无品级的太监、宫女类似。按理说是要比他们高一些的,可实际上,宫女太监还有贴身伺候皇帝的大太监、大宫女。但从侍就没普通或者大从侍之分,所有的从侍只住在皇宫里一处极其偏僻的偏殿里,无奉召不得出门,绝育的汤药和承恩环却依旧少不了,那和在冷宫里孤苦终老没什么不同。宋璟看孙沐清表情平静,并不是不信,而是信了他的,反而更加不快,“你怎么就想着进宫,不想着给朕当官呢?” “陛下……臣已经被伯父喂了药了。” 宋璟脸色顿时大变:“太医!宣太医!” 他虽然是微服出来的,但该带的人都带着,一路该知道的官员也都知道,只是不设仪仗,表面上也没怎么扰民而已。 太医匆忙赶到,问清了缘由,诊了诊脉:“陛下,臣还需知道孙公子所食药物的药方。” “把那个扔进水缸里的拖出来!” 太医对孙武良问询的过程不提,片刻后,太医回来,对皇帝说了五个字:“陛下,臣无能。” 后|庭嬉戏之事,也算是历史悠久了。妻且不提,妾,还有楼子里卖的倌儿,唱戏献舞的优伶,这些都是在内宅里居住的,再怎么形貌如女郎,骨子里毕竟也是男人,让自己的男妾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可是大大的丑事。这各种坏掉男人根基的药物,也就越来越多,尤其是大宅院里,更尤其是孙家这样,男女都爱,后院里人多得都快住不开的。 孙家的几位给侄子吃的,是最好的药。一副下去,孙沐清的下面不但表面上还能用,而且他的后边也更加敏|感,只是子孙种子就半颗也没有了。 宋璟的脸更阴沉了,他还没有男妃,所以对于男妃喝的是什么药,什么效果,也只是听说过。孙沐清被他抱进屋里来之后,他看他下面精神十足,就因为孙家只用了媚|药。更没想到孙家那四个,竟然真的对自己亲外甥下这种毒手。 “他现在手脚不能动弹,这个你可能治?” “臣已命人前去熬药了。” “下去吧。太医不成,我们回去,还有国师能问呢。” “陛下,我如今都在您房里了,您认为我还能出仕吗?”对于皇帝的表现,孙沐清是有些感动的,毕竟这事对他来说是攸关一生的大事,但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来说,却只是小事吧? “谁敢说出……”宋璟话没说完,自己咽进去了。随他一起来的人自然是不敢的,但是孙家的敢啊。至于为了孙沐清杀了孙家全家?宋璟自然是愿意动那个手,但是孙沐清的名声还要吗。宋璟看了看孙沐清,从男人脸上发现了一丝疲倦,他抬手,想帮他把那缕湿透贴在他额头上的头发拨开,可是刚抬手,就脸红的又把手缩回来了。 刚才事急,他竟然也忘了净手了,他手上还都是……咳咳! “王小弟,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宋璟正要离开去洗手,突然就听孙沐清悠悠的说,他立刻把自己的脏手忘了,直直瞧着孙沐清,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你想和我在一起,自愿的?不因为你的名声,也不是为了旁人?” 这下脸红的换成孙沐清了,但他却并没躲闪,而是抬手抓住了宋璟的手:“原说好了,两年前就在京中相会,你可怨我?” “我若说怨,你要怎样?” 孙沐清看了看他:“我的腿……约莫有点知觉了,你……你来吧。” “……”宋璟深吸一口气,“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这样,朕可就放不开手了,只剩下把你带进宫里去一条路了。你后半辈子,是悲是喜是轻松自在还是困苦忧愁,就都在朕一念之间了。而且朕的宫里已经有两个妃子了,你进去大概还要受他们欺负,朕虽然会护着你,但后宫之事,若是你自己立不住,朕也是没办法的。而且你想没想过,朕只有十七岁,这辈子还有许多的个十七年,我若是有朝一日不再对你不再有爱慕之心,宫中的男妃可是比不得从的女妃凄惨多了。” 宋璟并不说好话,不说我一辈子宠你爱你,不让你受委屈,他反而先把最坏的打算放在了孙沐清跟前。 “我原来也想过,你大概是京中哪家权贵的子弟,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皇上。”孙沐清叹了一声…… *** 他俩相遇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太后已经和宋璟说好了,这一年之后,就要他正式即位了,之后就没这么自由了。一听这话,皇帝立刻表示,他要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就带着几个人出外边撒疯去了,这一疯就疯到了长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6 孙沐清这边呢,是要参加乡试。他乡试的地点,就是在长庆城里边。按说到时候从家到会场不就完了吗?可是其余四房看这位侄子已经久不顺眼了,谁让其他几房的同辈都不争气呢。按理说,这最争气的本该是几房努力一起供养起来的,偏偏孙家的人脑袋都只顾着盯着眼前的那口食,对这位侄子非但没有谁帮一把的,还能拽后腿就使劲了全力的拽。 乡试前还有几个月,就以到了外边读书更清净为由,把他一下子给支使到外边的一处庄子上去了。那庄子原本就是最小最贫的庄头又得了上面的命令,安排的地方既偏僻又破烂。就在这么个破地方,孙沐清遇见了带手下打猎,结果在山里迷路迷了两天的王景王小公子。俩人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王景一边埋怨着难吃,一边和手下人吃光了孙沐清半个月的口粮。 所以,孙沐清一开始是挺看不上宋璟的,觉得他和自己那些堂兄堂弟一样,都是家里宠得没了天的纨绔子弟。 第152章 大师兄六 孙沐清对宋璟的看不上眼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宋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他可是皇帝,就算微服出来也是鲜衣怒马的锦袍少年郎,从来没接触过“看不起”这种东西。 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之后,宋璟先是气,之后……却又有些好奇。 宋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倒是没一拍桌子“大胆!”然后让侍卫把孙沐清胖揍一顿,而是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横眉立目的,就因为我把你的饭都吃了?我又不是没给你银子。” 这一问到显得孙沐清小家子气了,不过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孙沐清很干脆的说:“这房子是我的,你吃的饭喝的水也是的我的。我好心让你们进来休息,结果你们反客为主,需知,取而不问是为偷。” “你!”有羽林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就要去揍孙沐清,被宋璟制止。 “呃……”他这么说还真没错,原本宋璟都是在都城附近带着人纵马游玩的,就算微服,但都城的大户人家,有几个不知道宋璟是谁的?所以,宋璟累了饿了,随便找个世家闯进去,自说自话,自己寻吃食,那些人无论男丁女眷都是乐呵呵的守在一旁,只敢恭维,不敢多话的。这原本都是习惯了,到了孙沐清家里他又累又饿,就按照最习惯的方式来。貌似还埋怨了这人家里连点肉酱都没有…… “这位公子,是我与下人唐突了。”看孙沐清的衣着打扮,宋璟直接把这人放在了有点学问,很是清高穷书生的位置上。一边真的是觉得自己有错,另外一边也是起了玩心——戏文里那些皇帝前辈们,不都是这样寻得了谋臣猛将的吗。别管是不是,反正现在也没事干,先把他当那么一个人。 宋璟这一道歉,却并没让孙沐清放下对他的偏见。孙沐清也看得出来,他和他的护卫那强盗行径都是做熟了手的,这么好态度的给他道歉,必有所图! 总之两边互道了姓名,一边说自己叫王景,是带着家人出来游玩的京城子弟。一边说自己叫穆青,是寄住在亲戚门下,准备参加乡试的书生。 孙沐清跟宋璟道:您道完错了,我也接受您的认错了,您就快走吧。 宋璟跟孙沐清到:我不走,我不走,我怎么能走呢。您虽然接受了我的认错,但我于心不安,总觉得还是要再替您做点什么,以弥补我的过错。 总之宋璟就厚着脸皮住在了宋璟的小破屋里,之后两天,宋璟的侍卫来的越来越多。孙沐清的脸也越来越黑,宋璟邀他出去玩,孙沐清也不拒绝,只是每每孙沐清玩得开心,却把宋璟各种挖苦得食不下咽。没过两天,把宋璟也给逼急了,俩人各种针锋相对。又过了两天,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倒是处出了友情来了。 孙沐清父母双亡,从小虽说是住在自己家里,可比寄人篱下还要凄惶。除了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其他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没一个可信任,仆人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什么至交好友更是毛都不见一根。摸清楚了宋璟虽为人傲气,却是清高之傲,而非那乌七八糟的自以为是,也就起了结交的心思。 宋璟则是天潢贵胄,看似衔着金汤匙长大,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也是看多了人世间的诡谲。不过,他生而为君,不需要那般小心翼翼,一步一思量,只要掌着大势,便立于不败之地。和孙沐清相处的第二天,他就已经知道了孙沐清的真正身份,至于孙家那乱七八糟的破烂事,宋璟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宋璟对孙沐清更多了好奇,只因为他在那种地方长大,不但未曾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且性格也是清正明朗,不见阴暗狭隘,虽然嘴皮子利了些,但误会解开,他也曾与宋璟直言道歉,可说是心胸宽广。宋璟一开始的玩闹之心,变成了真心结交。毕竟,他就要掌权,朝堂上他看不顺眼的东西,都能用车载斗量了,孙沐清日后便是他朝堂上的臂膀。 但原本是一个想要结交朋友,一个想着他是未来的臣属,可真交往上了,有些事就不同了。一晃一月过去,两个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也渐渐意识到了他们结交出来的并非友情。 无奈,宋璟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了。两人只能依依惜别,说好了他日京中再见。没想到孙沐清乡试得中,却不知道被叔伯下了什么药物,一病不起,与会试失之交臂。再见面,就是两年后的今日了。 *** 宋璟摸了摸孙沐清的手:“我喜欢你,两年前喜欢,今日更喜欢,不过除了喜爱,还有尊敬,那是因爱生的敬。我刚才戏弄你归戏弄你,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来。但我若现在要了你,我自己这头心里就过不去,我就算是要了你,也不该是在这么一个外边守着你那些别有所图亲戚的破地方。” “……”孙沐清看着宋璟,皱了皱眉,“我……原本想和你一夜,死了心就带着妹妹走的。” “你!你刚才都是诓我的?” “你丁点大的年纪,毛都不知道长没长齐呢。现在你后宫里就有妃嫔,还有子嗣了。我就算要找个男子共度余生,也不会找你这样花心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7 “什么叫毛都没长齐呢!朕让你看看朕长没长……咳!反正总有让你见识的一天。朕就知道不对劲!什么时候你竟然这么温柔老实了,欺君之罪你知不知道?”宋璟抓着孙沐清的胳膊肩膀,把他拽起来摇晃,“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努力的生孩子,还不就是等着你进……” 宋璟暗道一声完了,他一时激动说漏嘴了。 “别想。” “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人给你套那劳什子的承恩环,原本药也只让你喝假药的,但没想到……” “我不进宫。” “你刚才不是都答应我了吗?!” “我答应你什么了?我就说我一直在等王小弟,陛下贵姓?” “你……” “陛下……”外边有内侍小声唤着。 “什么事!” “药熬好了。” “什么劳什子的药!”其实宋璟想起来那是解孙沐清肌肉无力的药,他眼珠一转,“吩咐人准备摆驾回宫!” “是。”内侍看来也是久经考验的,宋璟这么一说,半点犹豫也没有,就应声退下去了。宋璟这边立刻拿床单把孙沐清一卷,办他整个人扛出去了。 “你做什么!” “带朕的贵妃回京!” “你……我……你混账!我妹妹!”孙沐清是身心都无力。 “自有人将你妹妹带上!”羽林和内侍都快把脑袋低进胸口了,只当没听见这二位的各种“甜言蜜语”。 *** “那是怎么回事?”宿星院闹了起来,孙茗英这边自然看得见,她一边指着那里,一边斜眼看荆岑。荆岑也是无奈,他刚才其实一直在听着宋璟和孙沐清的对话,他俩的嗯嗯啊啊那块也无意中都听了。现在看来,这两人虽有波折,但是情谊还算真实,他原本想说一声就带着孙茗英离开,但掐指一算,这一对还有一场劫难,而且看孙茗英也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兄长,想来即便把人带走,也是尘缘未断。 “走,去寻你兄长吧。” “哎?啊?……”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被荆岑夹在胳膊下面,孙茗英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吓了一跳,其余时候,倒是都淡定了,反正别人又都看不见。荆岑直接夹着孙茗英,就这么到了宿星院门口。宋璟的人,都已经在外边列队了,看架势是在等着什么。孙茗英以为是在等皇帝出来,实际上是在等宋璟的马车。宋璟并非是真的一路扛着孙沐清,而是要把他装在马车上拉走。 “哥!哥哥!哥哥!”看了一圈没自己哥哥,想到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情景,孙茗英面上飞霞,还在院门外边就叫了起来。顿时吓了众羽林一跳——刚才那里有人吗?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个小姑娘? 其实孙家的人现在多是等在外边的,不为给孙武良求情,而是想着皇帝既然受用了孙沐清,那怎么得拉拔他们孙家一下吧?就算不拉拔,那么……孙沐清那样的都能得了帝宠,其他人是不是也能?总之身边多带着清秀俊俏的少年。至于原本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孙铭凤?皇帝一走,那仙人娶亲的时候一过,她就要成为笑柄了,大概只能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了。 孙茗英这么一叫,众人眼睛都是一亮,赶紧戳一戳自己的儿子、外甥、侄子,叫哥哥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要将孙茗英带进去的侍卫脸色一黑,皇帝之前已经命孙家将孙茗英带来了,只是这叫的人一多,侍卫也不知道这女孩到底确是其人,还是滥竽充数了。 正在这时,偏偏刚才说是去带人的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俏丽少女:“禀大人,孙沐清之妹孙茗英带到。”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8 这说话的正是四房的孙武庆,此刻孙武庆的表情那是相当的得意。柴房里找不见了孙茗英,他非但没着急,反而认准了这是个好机会。孙茗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孙沐清必定以为他们将他妹子握在手中,他把自己的女儿献上,到时候不怕孙沐清不照顾她。一个男宠宠爱有几时?等他女儿有了龙种,那可就…… “四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五妹什么时候改了名字!” 第153章 大师兄七 “哪里来的小毛丫头,跑到这里大放厥词!”孙家几个就要上来抓孙茗英,一边动手,一边对出来的内侍嬉皮笑脸,“家教不严,家教不严。您看这是我们孙府烧火的丫头,想一飞冲天想疯了,还请您念在她年纪幼小,不要见怪。” 别说,孙茗英现在满脸黑灰,衣裳也破破烂烂的,虽然算不上披头散发,但两个抓髻也是一个高一个低,其中一边抓髻的丝绦都不见了踪影。说她是个烧火丫头,可信度还真挺大的。 孙茗英一瞥眼,竟然发现荆岑也在点头,顿时一阵无语。 “咱家眼睛还年轻,眼睛没瞎。”大太监看了一眼领着人回来的小公公,又看了看烧火丫头孙茗英,转头对着孙茗英一拱手,“这位小姐,令兄还等着您呢,请您快些个。” “谢过这位叔叔。”孙茗英对着大太监行个礼,大太监怔了一下,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称呼他呢,心里不由得对这小丫头倒是有了些好感。行动上却赶紧错身让开了孙茗英的礼,口中连道不敢。临走的时候,孙茗英不忘给孙家众人一个“好自为之”的冷笑,至于那个带人来的小太监,更是赶紧把银子扔在了孙武庆的脚面上,也学着大太监对着孙家冷笑一声。不过他有些太匆忙,这冷笑看起来倒像是眼皮抽筋。 孙茗英一路朝里走,虽然心急哥哥,但还是不时的给上荆岑一眼,结果就见这神神经经的大仙,请定神闲的跟在她身边,好大一个人,可偏偏来去的人,谁都是一副那里没人的表情。突然之间,孙茗英有些“了然”了。 “哥哥!”孙茗英不是在房里看见的孙沐清,是在了一辆马车里。他扑上去才发现孙沐清浑身软软的,顿时小姑娘眼泪就下来了,“哥哥……”他看了看孙沐清,然后又去看旁边的皇帝,她此刻还没反应过来这位是皇帝的,只是直觉的知道,这人八成就是让他哥不舒服的罪魁祸首。小姑娘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刀子扎得宋璟下意识摸了摸脸——疼。 宋璟在边上,兄妹俩也有许多事不方便说的。孙沐清只是略微安抚了孙茗英一番,就让她下车去了,自然已经有人给孙茗英另备了一辆马车。 “小疯丫头,一点也不像你。”孙茗英一走,宋璟立刻嘟囔了一句。 孙沐清冷哼一声,宋璟立刻闭嘴。闭嘴了又觉得自己皇帝太没威仪,可是一看孙沐清闭着眼睛貌似是已经入睡了,且他紧皱着眉头,明显身体十分不适。虽然有一肚子话,可是也都咽回去了。 *** 孙茗英上了车,荆岑自然也跟着上了车。 孙茗英看着荆岑,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这位……仙人,不知您有何冤情,可愿说给我听听?” “冤情?”荆岑一头雾水。 “对,对,您有什么冤情,尽情说吧。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伸冤的!好让您……好让您早日安息……” “……”荆岑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你……你以为我是鬼?” 孙茗英一脸“你不用骗我了,你不是鬼还是什么”的表情:“我知道您这样的人物,可能暂时接受不了自己已经……不过还是早登极乐的好,有什么这辈子没达成的心愿,下辈子一定能达成的。” 荆岑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像今天一样,过得精彩绝伦了,先是被当成骗子,然后被当成要害人性命的,都到现在了,竟然被当成鬼了。 “你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到底怎么想的。” “这……难道您没发现,其他人都看不见您吗?” “就因为这个?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三流修士都能用得出来的。”看孙茗英一脸的将信将疑,荆岑干脆手指一点,孙茗英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人就从马车里飞出去了。这时候马车正在走出孙家,她飞出马车差点就撞在后一辆车的马脸上,吓得她紧闭着眼,嗷的尖叫了一嗓子。可她感觉得到自己还在飞,她还听见了哥哥和陌生人的说话声。 “沐请,你就和我过一辈子吧。” “陛下,您知道脸皮二字怎么写吗?” 脸盲狱主修真记_209 “自然知道,我的脸贴着你的皮,你我恩爱一辈子。” “……”这皇帝是有多厚的脸皮啊,或者说,这皇帝是有多不要脸皮啊。这么一想,孙茗英不怕了,睁开眼睛,果然见自己飞在皇帝那辆车的车顶上,那车里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车两边的护卫却一个发现她的都没有。孙茗英一时好玩:“啊!”的叫了一嗓子,还是没人看她,顿时小姑娘自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陛下和等尊贵,多少男男女女等着上您的龙床,何必找我这不情不愿的?” “那男男女女虽多,可不是没有你吗。沐请……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其实当年和你道别时,我还没有这么喜欢。可是隔了两年,再见,就有种想把你捆在身边,一辈子不分开的想法。” “草民的感觉却和陛下正好相反,王小弟已失,草民……” “我不信你丝毫不动心!你说吧!到底怎么样你才愿意留在我身边?!” 皇帝都觉得这皇帝明显是咬着自己的牙说的话,孙茗英听着都觉得自己耳根子疼,不是声音大,是那股子狠劲,让人害怕。 “那陛下可愿雌伏?”可是她哥的声音还是那么干脆利索。 而皇帝的那股子狠劲也跟做梦一样消失不见了:“能……能换一个吗?” *** 再下面就不是小姑娘能听的了,荆岑赶紧把孙茗英拽回来了,不过,这皇帝皇后真没想到还有这样子的。该说祁国真是国运昌隆吗? 孙茗英进了车也是脸红如血,用手拍拍脸颊,窝在车最里边半天没动,等动的时候对荆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能让我再飞一次吗?” 这是孙茗英第一次,如此情真意切的叫着师父,荆岑自然不会拒绝徒弟,他拿了个玉碗出来。 “啊——!!!!”嗖的一声,孙茗英坐在个碧绿的碗里,开心的尖叫着从云彩中间飞了过去。这个碗是荆岑在供给真元,但却是孙茗英自己操控的。荆岑看她飞来飞去,把好大一片万马奔腾的白云穿成了筛子,感觉……这小姑娘还真适合做剑修,折腾了一天了,还精力这么充沛,而且各种高难度动作都无师自通,要是此刻她不是坐着个碗,而是踩着把剑,大概是要把天都切成饺子馅了。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车队停下来宿营了,荆岑才把脑袋已经吹成爆炸头的孙茗英弄下来。 “师父!你真的是神仙!” 荆岑叹气,早知道还费那么多口舌作甚,直接带她飞两圈就好了。不过,荆岑还是头一回,因为被别人感慨是神仙,而有些小得意。他挑了挑眉毛,拿了枚一指粗细的玉牌递给孙茗英:“原本该给几枚丹药,洗精伐髓,只是如今毕竟不方便,你先戴着这枚玉佩吧。” “谢谢师父!”孙茗英方才小狮子一样各种张牙舞爪,那是因为她认为荆岑不怀好意,但是现在确认了荆岑的身份,真心要拜师学艺了,礼貌上却做的丝毫不差,恭恭敬敬的对着荆岑行礼。双手将玉佩接了过来,这玉佩触|手的瞬间极凉,仿佛她接住的是一块冰,而且这凉气顺着她指尖转眼就游走到了全身,孙茗英吓了一跳,可是下一刻,凉气走过的地方都热了起来,“嗝!”孙茗英舒服的打了一个嗝,顿时脸红如血,没等她说什么,就又是“嗝!”的一声。 看着小姑娘羞得眼睛都红了,荆岑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你这只是排出浊气而已。这玉效果温和,若是用丹药,你现在怕是就要如厕到起不来了。” 荆岑是长辈,几千年的寿数了,七八十岁在他眼里和光屁股的奶娃娃没什么不同,更何况孙茗英本来年岁就不大的,他说话就更百无禁忌了。 可想而知,自尊心很强的孙茗英小姑娘当场眼泪就下来了,刚刚在她眼里光辉了些的荆岑,瞬间又变得猥琐又下流了!那玉她一把塞回给了荆岑,继而用最快的速度窝在角落里不动了。 荆岑愣了一会,陡然想明白了,也尴尬了起来。他这辈子总被别人说谨慎持重,没想到也有口无遮拦的时候。他以为是玩笑,可是对一个还没接触过修真,和他也还并不亲近的少女来说,确实那话有些过分了。 “茗英,为师说错了话……还请不要见怪。”荆岑诚恳的认错,脸色因为内疚和羞愧而发红。 孙茗英其实主要是羞,看着荆岑弓着身子给她行礼,又想这人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仙人,总算是慢慢转过身来:“不怪师父,是……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这玉……” 孙茗英低头,她知道那玉必定是好东西,刚才的那股热气虽然没那么明显了,可还是让她极其的舒服,但拿着玉就要当着人的面打嗝。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0 “为师有些事要办,出去一趟。”荆岑这次明白的很快,放下玉,人瞬间就没了。 孙茗英犹犹豫豫的把玉拿了过来:“嗝!嗝!嗝——”摸摸脸,这打嗝声都大得像蛤蟆了,幸好人走了。 第154章 大师兄八 荆岑说离开是他总算发现了要顾及小姑娘的面子,另外,也是他真有事情。 “师弟!!!”这世上还能被他叫做师弟的,当然就只剩下黑聚流和墨随这两个了,不过他们俩从来都是在一块的。荆岑方才突然感到了与黑聚流极端类似的真元波动,赶到之后,还真是。不过,之前与黑聚流斗法之人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了一片狼藉面目全非的地面。 黑聚流早已化形,身着一身绣着银色蛇纹的黑袍,黑发长目,鼻挺唇薄,有着一张确实美则美矣,可同时又让人一看就心中发寒的俊脸。在他身边面容温厚的中年男子,第一眼看上去,会以为这中年男子是黑聚流的仆人,但只要再多看一眼,就会发现,黑聚流对男子的诸多回护与呵护,不用问,这人正是墨随。 荆岑看这场景,不问都知道,要么是墨随的特殊身体状况被发现了,要么是有人对黑聚流这妖兽生了抽筋扒皮的心,总归都是某些人动了觊觎之心罢了。那些人本身就是不坏怀疑,而恰巧,黑聚流的心情最近几百年又一直不好,非常不好,因为……墨随的阳寿快尽了。 虽然天赋异禀,但墨随终究是不能修真的。天赋带来的悠长寿命,也总是会有耗尽的那一天。而且与寻常凡人,可以各种药物增寿不同,墨随的情况是真真正正的老天注定,时间一到就得走。无论黑聚流,荆岑,宗门里的长辈,甚至方药仙宗、碧乐丘小福地的狐王,方方面面的不知多少人在帮他们想法子,结果法子是有,而且到如今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黑聚流尽快修炼飞升,然后带着墨随一块走,到了仙界不受这一界的天道所控了,可能才是墨随唯一的生路。 结果黑聚流就从疯狂的给墨随找延寿的法子,变成了疯狂给自己找提升道行的法子。 其实他提升道行最好的法子就是和墨随双修,但是看看墨随现在的状况……他的阳寿还没耗尽,可是身体已经开始衰老了,谁都没说,可是谁都知道,他已经开始步向死亡了。这种情况下,黑聚流怎么可能安稳修炼?可是他没法好好修炼,那飞升的时日就渺渺无期。他没法飞升,墨随就得死。这几乎就成为了一个怪圈了。 “大师兄。”距离上次和荆岑见面,也已经有几十年了,所以黑聚流和墨随见到他,还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下次有哪位师叔飞升,再试试让他带着墨随去吧。” 黑聚流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这法子其他师叔祖也不是没提过,但是结果……大师兄也该知道的。” 荆岑叹一声,他刚才说的“再试试”,那是因为这法子已经有人试过了。那还是他们前边飞升的一个师叔祖,都已经渡完了劫,就差飞升了。可是在跟墨随与黑聚流说了这法子之后,他的飞升之日等了两年就是迟迟不来。这可是和当年恒宇那个倒霉的半步仙人不同,师叔祖已经了解了全部因果了,又过了一年,这原因没人说,但是众人心里也都有底了。 黑聚流偷偷带着墨随离开了,结果还没等这边发现他们跑了,那位师叔祖已经看见仙门开了! 当时有人匆匆去找到了黑聚流和墨随,可是他俩并没回去。修真为的就是这一天,他们若是此刻赶去,又出了什么变故,可不就耽误了师叔祖? 荆岑也叹一声,虽然几千年过去了,但他有时候还真是怀念四师弟,要是那个总是折腾得天翻地覆的家伙还在,八成这些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大师兄,听说师姐和赵师兄的转世都找到了?可曾接引他们回到山上?”墨随轻声问,师兄弟好不容易在外遇见,不能总是沉浸在不快里。 “承麻是木土的双灵根,已经拜入门下了。不过,他们前世的身份,我是不愿告诉他了。语鸠今生生为凡人,乃是个武勋世家,想来也该会有一番功绩。” 黑聚流和墨随一听,并没因为语鸠是凡人而表现出遗憾,只是同时为两人欣喜。 “师姐原本就是英姿勃发,如今为一武将……大师兄,能否将师姐的转世之地告知我俩,也好去一睹师姐的英姿。” “现在他还是个稚儿,你二人去了见不着他的英姿,倒是能见着尿床之姿。”荆岑笑了笑,不过还是将语鸠的转世地点告知了二人,说完后,突然正色道,“百年后,你俩回宗门一趟。” “宗门可有大事?” “那时候我差不多该渡劫了。” “大师兄,刚刚不是……”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1 “一个人不行,不代表另外一个人也不行,我以为这一点你已经从你卢玳师兄身上看的清楚明白了。” 一提卢玳,黑聚流和墨随都忍不住笑了,卢玳绝对是个传奇人物,如今正在无限接近于一品宗门的广岚仙门,可以说底子就是他打起来的。至于为什么广岚仙门还不到一品宗门,因为一品、二品和三品的差距,就是在飞升仙人的数量上。可是眼看着第一代那一批老仙前前后后的就都到了飞升的时候了,荆岑那一代,甚至下面一代的也早就都成长起来了。 原本广岚门要成为广岚仙门的时候,芸怀东洲还有无数修士觉得广岚门不过是痴心妄想。毕竟,有仙人飞升和没仙人飞升是两个概念。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谁觉得广岚仙门要成为又一个一品宗门是笑话了。 都说要成仙看的是资质,可实际上资质决定的只是修炼的速度,真正能不能成仙,看的却是修炼路上的仙缘,自身的心境,福缘,功德,等等等等,这些可不是单纯的资质能够带来的。可是卢玳给广岚仙门带来了哲勒山大福地,又带来了银色功德云,以及五彩功德云。虽然他本人占了大头,但宗门里的人们多少也有占到的,应该说,跟着卢玳一块的那几代人,除非真的是资质太差了,否则都能走到飞升那一步。 ——语鸠和赵承麻是恰好错过了功德云,一番努力,也不过是止步于出窍期。 黑聚流和赵承麻看着荆岑,知道他们若是不答应,这位大师兄怕是真的到时候会不飞升,只好点头应下。 荆岑满意的笑笑,原本他要走的,想想却还是问一下:“方才是谁不长眼,竟然来招惹你们?”毕竟是在祁国境内,他也有心回护那小皇帝一二,所以还是问一句的好。 “是什么八品宗门常平宗的,颇没有眼色的一群人。都与他们表露了身份了,却还是纠缠不休。”黑聚流这些年并无意和人争执,仗势欺人把人吓跑就够了,真动上手,树敌倒是不怕,就是浪费时间。 “与我们有仇的宗门?” “不。”黑聚流一脸的轻视,“只是自视太高,以为能够拿下我,又不被宗门察觉的。” “……”荆岑顿时无语了,这是有多傻,才会这么以为啊。虽然他们广岚仙门算是高品宗门里的后起之秀,底气确实不足,但是对门下的保护也不可能如此疏懒。更何况,黑聚流是啥修为啊?他的龙形已经是四爪了,三根爪子上的第五爪已经长全了,只有一只后爪还是四根半,一旦长齐就要化为金龙了。 别看他还在这一界,他的力量大概也就是当初还没飞升走时的卢玳能相匹敌。这是个在天道之内,却又逆天的存在。 又与二人叙叙家常,荆岑告别离开了。可是等飞远了,他自己先叹了一声。 ——黑聚流必定是将龙珠交给墨随了,否则墨随现在不该只是中年人的模样,而该是垂垂老矣的白发老翁。如今也只有黑聚流自己的龙珠,能够延缓墨随的衰老,挽救他的死亡了。可是这样一来,黑聚流自己的修炼速度就慢了,本来他那半根爪就死活也长不出来,这下更是遥遥无期。 至于放墨随去顺应天道循环,去死,去轮回……不是谁都像卢玳那样,有法子再把心爱之人给找回来的。轮回之后,就如赵承麻,如语鸠,灵魂确实还是那一个,本质也确确实实还是那一个,但若说他们前世今生还是曾经的那个人,从没变过?却也不尽然了…… *** 荆岑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孙茗英已经好多了,她虽然不打嗝了,可是还总觉得有股气朝外涌,幸好现在这股气已经弱了很多,直接顺着呼吸就能排出体外了,只是多少还有些别扭。不过她一个人呆的这一会,对荆岑刚才口不择言的愤怒也渐渐消散了。毕竟荆岑帮了她很多,以后若是没什么差错的话,就是她师父了,反过来看,这位师父的脾气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瞧见荆岑出去再回来,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孙茗英忍不住问:“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原来以为他只是避出去,现在看来是真的有事? “遇见了一位故人。”荆岑摇摇头,并未多言。 第155章 大师兄九 第一天晚上,他们因为错过了宿头,直接就在一处山神庙里扎的营。这庙并非废弃,而是一直受着香火的,庙宇小归小但是很干净,绿脸红髯的山神身上贴着金箔,香案上燃烧着儿臂粗的香烛,供桌上的三牲祭礼齐全,还有个住在山神庙后边草庐里的瘸腿中年汉子,该是看守照顾此地的。 那汉子瞧见他们来了,直说可以让他们留宿,只要不打扰到了山神老爷即可。 这时候孙沐清总算也能动了,虽说之前见过了,但还是第一时间找了自己妹子,各种安慰。 “茗英,怎么了?” “没,没事。大哥,我还是回车上去吃吧。” “去吧。”孙沐清点点头,毕竟那位皇帝随行的只有孙茗英一个女子,就连内侍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那种,虽然妹妹一向爽利大方,但让她独身一人面对如此多的男子,会觉得难受,那是很正常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2 孙茗英捧着碗回到了车上,就见盘膝闭目的荆岑,这模样,倒是比外边的那泥塑更像是神仙,对了,他就是神仙。小姑娘提前回到车上原本是有些事要问的,可她突然发现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便宜师父呢。孙沐清眨眨眼,必须得承认,这人实在是有些不同的,她说不清楚的气质,是她哥哥比不了的,甚至连那位皇帝也是比不了的。不过,要是单纯的说相貌的话……还不如我哥俊的。 小姑娘顿时有点小得意,毕竟师父现在还是“外人”,自家哥哥才是相依为命的自己人。 这得意的一走神,再回神,孙茗英却发现荆岑已经睁开了眼睛,黑眸子正直视着她,顿时吓了一跳。这一吓,手里的碗松了手,她反应过来匆忙将碗抓住,第一个想法是:哎?我反应还真快。但很快就她就意识到,不是自己反应快,是那个碗根本就是停在了半空。她试探的松开一只手,再松开另外一只手,果然,那碗就悬空停在那。 “师父?你帮我的?” “嗯……”荆岑点点头,“这么急急忙忙的作甚。” 孙茗英碰了碰那个碗,心里感慨一下:果然是神仙,听荆岑如此说,突然她想起来了回来吃饭的原因,赶紧为自己辩白:“师父,那个看庙的人……我看着他总觉得奇怪。”说完她突然又是一怔,把荆岑给她的那块玉拿了出来,“不,不是我看着他觉得奇怪,是玉的反应奇怪。” 是玉进入到她身体内的那股凉气,让她意识到对方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是山神。” “啊!”这山神庙也是在长庆境内,且还是很有名的,因为这里的山神在寻人寻物,求人平安上很有点灵验,“难道是妖怪?” “正是妖怪。”荆岑等着孙茗英继续朝下说,广岚仙门的妖怪门徒可是不少的,孙茗英资质不错,但若是对妖怪有什么歧视甚至敌视,拿着土地也只能放手了。 结果孙茗英竟然说了这么一句:“他胆子可真大,心也真好。” “哦?” “我们长庆虽然不算是大城,可是每隔三五年也总有常平宗的仙长们来。我小时候都看见过他们带着杀掉的妖怪……这妖怪在这里助人,若是被发现了,哪里有命在。” “那常平宗,没在你们长庆选拔人才吗?” “选拔人才?师父说的是收人入门吧,那是要八岁才能参加的,哥哥八岁的时候,爹娘恰好去了,没人帮着打点,见都见不到那些仙长,更不用说什么入门了。” “你们这里的选才,竟然不是全部都可以的?” 孙茗英摇摇头:“像我们长庆,寻常人听都没听说过常平宗,每次他们上面来人选,最多也只有一两人被选上。师父,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自然不该是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竟然还有宗门总朝人少的选呢。”荆岑摇了摇头,给孙茗英讲各个修真宗门到底是如何选拔人才的,“基本上现在的宗门选拔都是五年一轮,各个宗门出人手,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选拔人才,但凡有灵根的就会被选走。” “灵根?我也有?” “对,你乃是金系的单灵根,资质出众,该说是千万人里只有一个。” “师父,你真是二品宗门的?” “正是。” “是在二品宗门打杂的吗?” “我原先是打杂的,现在不是了。”荆岑想了想如此答,因为广岚仙门最符合打杂这一称呼的,就是掌门了,“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招人这种小事,不可能二品仙宗的大人物出来做啊。” “这倒是我疏忽了,三品以上宗门,确实是少有自己招人的。你以为□□品的宗门难道都有自己的地盘吗?”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3 “哦……小宗门出人手招人,可是最好的人才要给顶头上司上供?” “正是这么说。”荆岑叹了一声,突然回想起过去了,当初墨随的特浑天道体被发现,那五羊宗的人来抢,其实也算是“惯例”了,不过他们当时抢人不是为了收徒,而是为着那龌龊心思。但当时宗门弱小,如果卢玳和师叔祖他们不是相继赶到,又哪里能有今日的广岚仙门。 “师父?” “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不过,我广岚仙门略有不同,我们不会和小宗门抢徒弟,要收徒,只能自己去找。所以,广岚仙门的门徒数量,到现在也不算多。” 荆岑这个不算多,指的是和那些绵延不知多少年月的一二品宗门比,可是孙茗英对于修士、对于修真宗门根本还没有一个完善的理解,这么一听,反而以为自己这个师门大概属于那种话本小说里的,名头极大,可其实就小猫两三只的小宗门。 “师父……那你……”所以,一想起自己有所求,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 “你……能帮我给我哥哥治病吗?” “自然是要治,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多谢师父!”孙茗英结结实实叩了个头,“我日后一定好好孝敬师父,以报今日师父的恩……” “你是我徒弟,说这些作甚?”荆岑拍了小丫头的脑袋一下,不过他有点奇怪,到现在为止,他已经送出去了不少东西了,哪一样的价值都比治疗孙沐清所花费的更多吧?小姑娘只有这一次如此反应,果然是兄妹情深啊。 其实荆岑哪里知道,孙茗英只有这次反应激烈,原因还是出在她不懂行上。 障眼法虽然神奇,但孙茗英事后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也在话本上看过类似的。至于飞天,她哪里能知道法宝的高低不同,尤其她还是见过几次飞天的仙人的,只将这些当成了寻常。只有一直孙沐清,是她亲耳听到,明白医治艰难的,皇帝都束手无策。对一个凡人小姑娘来说,皇帝在她的心目中,还是要比刚认识没几天的仙人师父更高大上的。 不过,其实荆岑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毕竟……来日方长。 *** 皇帝距离祁国的都城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忽然加快了速度——都城里来了信,常平宗的仙长们到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还有两年吗?” “陛下,臣也不知。”来送信的并非内侍,而是个羽林,“只是太后让臣尽快将信交到您的手上。” 宋璟将那封信又看了两遍,脸阴沉了下来:“大胆!竟敢诓骗于朕!” 那羽林顿时被吓得五体投地,可嘴里也不忘继续为自己辩解:“陛下!臣就算有老虎的胆子,也不敢拿太后的信诓骗您啊!” “那你……可见到太后了?” “陛下,臣不得进内宫,这信是娘娘身边的赵内侍送来的。” 皇帝的脸更阴沉了,他扭头看着下车的孙沐清:“沐清,我们要加快赶路了,只是你身体还未康复,暂时跟在后边缓行如何?” 确实是太后的字迹,但是这信也太简单了,简单到宋璟知道,这要么根本就不是他母后写的,要么是母后被要挟甚至控制无奈之下写的。京里边出事了,而且还是和常平宗有关。面上虽然平静已久,可实际上宋璟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世人都道帝王尊贵,但是他们这些帝王却知道,自己终归是蝼蚁,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反掌之间就能让一个王朝倾覆。 不过他不能跑,也跑不了,历代祁国帝王身上都有常平宗下的法印,说是保他们平安顺遂的,但实际上……就跟在狗脖子上套个圈没什么不同。如今若是常平宗用计诓骗他回去,说明他们至少还要一点脸面,那也还有那么一线希望,让他的孩子继续继承皇位。 他如今只希望,他与孙沐清的联系并不深,日后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4 “陛下!”虽然一路上打打闹闹,争执不休,但这个时候觉得不对的孙沐清,却怎么放心让宋璟离开?可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 “陛下,您可有想过,让祁国换一个背靠的宗门?” “锵啷——!!”周围的羽林一片拔刀之声,他们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皇帝两步之外的陌生男人,闹不清他是哪里来的。 “无量天尊!在下二品宗门广岚仙宗长老荆岑。” “广岚仙宗?!”宋璟刚刚暗沉下来的眼睛,突然亮了。 第156章 大师兄十 孙茗英不知道二品宗门广岚仙门,但是宋璟知道啊。他不止知道广岚仙门,他还知道哲勒山大福地,知道只属于广岚仙门的大卢皇朝,还有大卢皇朝最让各国侧目的特色——人、妖同场科举! 祁国也不算是小国了,虽然祁国距离大卢很远,但卢国这么一个特别的国家,哪个国家会忽略掉他们呢?即使会对下层的民众隐瞒,但是高层人士,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的。 宋璟和其他很多国家的君主一样,在面对他们背靠的宗门时,会对卢国表示各种瞧不起,各种蔑视和鄙夷。因为妖总是要被描述成恶毒的,吃人饮血,吸人精气的,怎么能和人同殿为臣呢? 至少宋璟是对这种评价不以为然的。卢国几千年的国运,到了现在依旧昌盛繁荣,这岂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知道,那些人不过是要个借口,若妖并非丑恶,那那些宗门又有什么借口降妖灭妖,将妖怪的内丹、筋骨、皮肉全都变为自己的丹药、法器、法衣呢? 不过这并非是卢国让大多数国家的君主都羡慕嫉妒不已的主因,他们羡慕的是卢国君主的随意和自由。羡慕的是广岚仙门这个二品宗门直接庇护这卢国,至少传言中,二品宗门并不像那些小宗门那样贪婪。特别是在生命也遭受到威胁的时候,这种羡慕嫉妒也就更深了。 所以,对于荆岑的出现,宋璟的第一反应就是喜悦,即使不提国运什么的,他的命有机会保住了,能不喜吗?可接着,他反而怀疑了——荆岑出现的实际也太凑巧了,二品宗门广岚仙门,还是长老?怎么看着不太像呢?宋璟可从来都不相信天上能掉馅饼的。 不怪宋璟和孙茗英反应差不多,即使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小姑娘,但现阶段,他们俩毕竟都是凡人。 而荆岑的衣着打扮,在他们看来,又太朴素了些。尤其宋璟,他见的仙人也是很多了,二品宗门常平宗的仙人每次到来不都是一个个衣服上闪着光,身子后边飘着彩带,头顶上还有一看就厉害的法器符篆绕来转去的? 可是荆岑呢?灰扑扑的长衫,看起来应该是木质的发冠,背上有一柄看起来无甚稀奇的长剑……没了。 要是他举着铃铛拿着个布帆摇晃两下,就会让人以为是走方郎中的人,还是个不甚靠谱的年轻郎中。 就算他刚才突然出现,可是那种出现也和他的身份相比也太平常了一下,二品宗门的长老,怎么说也该有祥云绕身,彩光普照,骑着龙踩着凤,一出来还有仙音仙乐那样的吧? 荆岑看着宋璟的眼神从信息变成了怀疑,甚至都要变敌视了,无奈的同时还觉得略微有些好笑。不过,对这位皇帝他并没有对自己徒弟孙茗英那样的耐心,他觉得现在还是尽快带着孙茗英回宗门的好,因为他确实这一百年左右就要渡劫了。而孙茗英就是他心中一动的原因,将人带走也就了结了。 大袖轻甩,一道云雾从他袖中冒了出来,出了孙茗英,众人都是一惊,立刻全都护在了宋璟身边。那云雾到了一人多高的地方,就不再升高,而是渐渐凝结成云,云中又有亭台楼阁仙禽灵兽冒出。这并非云岛,只是一架云车而已。却已经看呆了众人,那常平宗八品的宗门,也就是有几条能飞的飞舟而已,却已经每每出现就引来无数对于“神仙手笔”的惊叹了,更何况是这看着就如仙家庭院的云车。 突然眼前一闪,众人脚下一软,眼前景色也跟着一变,这竟然……已经到了云车上了? “师父……”孙茗英好像第一次见着荆岑一样,惊骇的看看周围的景色,又看荆岑,同时心里感慨:果然是二品的神仙门派啊,打杂的师父原来都这么威风啊。 “随便玩去吧。”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荆岑笑着说,“这里很安全,四处去玩吧。” “嗯!”孙茗英的眼睛更大了,而且还有些感动与羞涩。虽然有兄长庇护,但孙家那藏污纳垢的地方,孙沐清怎么可能让妹妹随处跑动?这辈子好像还从来没有谁像是荆岑这样,跟她说“这里很安全”的。虽然嘴上答应了,孙茗英并没第一时间跑开,而是一反常态的怯怯的看了荆岑好几眼。 荆岑拍了拍她的头:“去吧。” “那师父……我去了!”一咬牙,对这地方真的是太过好奇了,孙茗英又得了荆岑一次首肯,这才跑开。 她离着孙沐清和宋璟他们的距离有些远,本来孙茗英是想要先去找兄长的,可是半路上竟然看见了传说中的凤凰——其实只是小青鸟,一种与凤凰外形极为类似的妖兽而已,女孩爱美,更何况是这种艳丽的祥鸟,又想着兄长在此处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孙茗英就蹲在地上看凤凰不动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5 相比起孙茗英的惬意,孙沐清和宋璟,以及宋璟带来的众人,是既吓得够呛,又对周围充满了好奇。最终只是围成一圈,原地不动,连句话都不敢说,甚至有起意想要方便的也只能忍着。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见一道黄光在他们头顶炸开,明明是白昼,可这光芒却依旧刺眼夺目,几乎能与金乌争辉。待这光芒散去,众人发现,方才光芒炸开的地方,多了四个金色的篆字:广岚仙门! 宋璟到此时,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命是保住了,甚至说不定,能借此让祁国更上一层楼? “小子谢过仙人!”看不见人,但宋璟就在当场恭恭敬敬的行礼,且自称“小子”。 “我欲收茗英为徒,自然是要对他的家人回护一二。”荆岑是打定了主意,用最干脆利落的手段把事情解决了,而这世上,又有什么手段干脆得过以势压人呢? 茗英为徒?家人? 宋璟立刻看向了孙沐清,恰巧孙沐清也看着他,只是……此时孙沐清的眼神怎么那么怪呢?以至于宋璟背脊就是一凉,菊花也一紧…… *** 三天的路程,云舟却不过涌了半个时辰,其实只用上片刻也就够了,只是荆岑看孙茗英和小青鸟玩得开心,特意把时间拖后了一些。 其实还没到祁国都城的时候,就有修士踏着法宝飞上天来,可是一旦接近到十丈之内,立刻就被震飞出去。不过那亮灿灿的广岚仙门的大字可是谁都看得见的,几次三番,飞上来的修士就只敢在十丈外候着了。 而眼睁睁的看着云舟逼近,原本以为广岚仙门只是路过的常平宗,顿时再也没有了侥幸的心里,一边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家的宗门发讯,以便这边的主事长老匆匆忙忙迎了出来。这长老乃是个金丹,还是个阳寿将近的金丹,已经是鸡皮鹤发了。 不过他被长长的胡须遮挡了一半,又被层层叠叠的皱纹占领了另外一半的脸上,此刻表情却丰富到让人挪不开视线。他一会喜,一会悲,一会傲,一会怯,一会意气风发,又一会就噤若寒蝉了。 “晚辈常平宗赵洞,见过前辈。”他正好悬在了皇宫的上方,遥遥对着云舟躬身行礼。他不知道广岚仙门来此是敌是友,若是敌,那常平宗覆灭就在顷刻之间,可若是有……那可是一条通天之路!因为在两种想法之间徘徊,所以赵洞的表情这才不断的变化。 荆岑总算是明白了宋璟和孙茗英不信他,赵洞三缕长髯,雪白通顺,头戴玉冠熠熠生辉,身穿的纯白法衣也同样是发着光的,还有两条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飘带,飘飘摇摇的,脚底下踩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莲,他背后还有一头金色巨鹰的虚像,威猛霸气。不独他如此,在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修士,基本上也是如此的打扮。 他们这一身,放在修士眼里就是笑话。 一身的光啊亮啊,飘着的带子啊,都是些无用的法诀的作用,一般只有爱美的女修会在自己身上折腾。那巨鹰虚像到是件法器,可也是虚有其表。 他们的主事人都是如此,常平宗如何,荆岑也就明白了,这是耽于俗世的享乐和繁华,反而误了修行的。既然如此,荆岑要以势压人就更没有忌讳了。 皇宫的正门前边,现在也是已经跪了一地的人了。突然间,跪在地上的人被无形的手推开,空出了一片地来,就在他们的惊呼还没落下的时候,空地上又多了一支人马。 赵洞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多出来的人,一眼就看见了宋璟,顿时赵洞的脸皮就变成了灰色。 “广岚仙门有意照护祁国,赵小友可有异议啊?” 荆岑问得客气,可实际上他是无比霸道而又欺负人的。 赵洞身后的门人顿时有激愤的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赵洞立刻拦住:“前辈有意,那自然祁国之福,只是……广岚仙门据此遥远,怕是不太方……啊!” 赵洞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觉的站立不稳,仿佛被一只大手一巴掌拍了出去!他运功抵抗,却半丝用处都没有,眼前一黑,已然是重重落在地上。一抬头,他常平宗的门徒,也是接二连三如下雨一般落在了他四周。等众人都稳下来,才发现不只是当时出场的,就算是没路头的常平宗门人,甚至还有些该是在都城里做客的散修,此刻都在这里了。 那广岚仙门的来者,是把祁国都城的修士清空了? 第157章 大师兄十一 “师父!那广岚仙门欺人太甚!”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6 “啪!”赵洞一个大巴掌扇在了自己最宠爱徒弟的脸上,“胡话!这怕是我们冒犯了前辈!该有此劫难!” 那徒弟捂着脸,他也知道和二品宗门作对是找死,尤其还是在人家面都没露,就把他们都扔到了个十万八千里外的荒郊野外之后。可他那么说,不就是为了拍师父的马屁,让师父过过嘴瘾吗?好吧,他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若是往常赵洞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祁国都城里,竟然还住着这么多散修,那必然是大发雷霆闹上门去,把人赶走不算,至少也要将人扒下一层皮来。就是那些散修,也该是战战兢兢的,即便他们有的人修为不低,可是都跑到俗世隐居了,用大脚趾想都知道,这些人也必定都是些没靠山,甚至有仇家的倒霉蛋。是不敢得罪一个八品宗门的,但是现在,这些散修各自拍拍衣衫站起来,看了看赵洞与常平宗众人,冷哼一声,头昂得高高的,有人放出法器就要离开。 “别走!”看见师兄/弟拍马屁不成被打,刚才还暗叹自己拍马屁慢了一步的修士,这时候立刻驾驭法器拦在了这些散修周围。 “做什么?!都下来!”可还是赵洞,原来最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现在却瞪了徒弟们一眼。那些散修有的径自走了,有的临走还扔回来一个挑衅得意的眼神,常平宗的众人一肚子气氛,可是赵洞仿佛没看见,“管这些虾米作甚!快回宗门!” 祁国距离广岚仙门不是一般的远,一个广岚仙门的长老跑到祁国来,还说以后要给祁国撑腰,这真的只是完全的巧合,还是别有内情?事情是就此完结,又或者这不过是个开始?丢了祁国虽然对常平宗略有打击,可还不算伤筋动骨。可如果广岚仙门只是将此事当做一个由头,一把火烧上常平宗,甚至烧到常平宗背后,庇护他们的高品宗门,那可就麻烦了。 尤其,之前他们传书回了宗门,若是现在又有人赶到祁国都城,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赵洞完全是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 仙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啊…… 与此同时,眼看着常平宗一行仙长没了踪影的祁国众人,心里都发出了几乎相同的感慨。 即使不说赵洞,就是常平宗门下最普通最低级的弟子,在他们祁国的都城也是横着走的。不止达官显贵,就是皇室,不,皇帝本人,管他是明君昏君,能不能坐稳龙椅,靠的不是皇帝才智,官员的支持,或者民心的向背,靠的是常平宗的仙人点不点头! 就因为他们是仙人?不对,但也对。说不对,因为不是因为这个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的简单称呼。说对,因为仙人能呼风唤雨,让大灾之年变丰饶之年。因为仙人能治病延寿,快死的人他们吹一口气就能重新活蹦乱跳。寻常百姓要风调雨顺,富贵之家要福寿绵长。 尤其仙人一样能降下天灾,能瞬息之间取人性命。当面对这么一群人的时候,又有谁还能对他们说不,还能对旁人说,我们敬着他们不对呢? 可是刚刚的事实告诉他们,他们以为的仙人,在面对另外的仙人时,不过是如尘土一般,挥之即去而已。 耗费了十几年,终于说动了常平宗,能够将宋璟拉下马的某些人,这个时候已经吓得面色惨变。他们总算明白了某个词到底是怎么来的——天外有天! “谢过长老。”宋璟一撩袍子,直接跪在地上了,对着云舟行三拜九叩大礼。 其余官员皇亲百姓,自然立刻随着宋景行礼。大多数人这个时候还是高兴的,走了一个弱的,来了个更厉害的,算是国之幸事。少数忧虑的,除了别有用心的,就是怕这二品宗门,不但本事更厉害,搜刮的能力也更强。不过,不管他们什么心情,荆岑是不理会的,反正,他已经从打杂(掌门)的位置上下来了,这些事不归他管。 ——广岚仙门现任掌门,荆岑的首徒,赵明英的师兄,表示拜师不慎…… 荆岑想了想,其实广岚仙门对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一直很满意,少有这么堂而皇之以势压人占别人便宜的时候。所以,这无论是和哲勒山大福地,还是和卢国都相距甚远的祁国,日后到底要怎么办,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想来想去,倒是有一样东西,很适合现在拿出来使用。 宋璟行完礼,就听见有人发出惊呼,也觉得头顶上的光亮有异,他抬头,看见的就是一团青蒙蒙的,看起来让人觉得身心舒畅的光从云舟上落下。宋璟以为这是赐给他的,极为欣喜的抬手就要去接,结果这团绿光虽然确实是朝着皇帝陛下来的,却是突然加速,瞬间消失在了陛下依旧跪倒的膝盖间。这绿光它遁进地里去了。 还没等众人的惊呼落地,宋璟就觉得膝盖下有异,有什么东西在朝上顶,他匆忙离开原地。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脚跟,一根细细的树苗撑开了铺在皇宫前的青石板,越长越大,越长越壮。眨眼的功夫,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此树也是一道门户。”突然的声音吓了皇帝一跳,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荆岑已经站在了的面前。 “仙长。” “不必行礼。”荆岑抬手抓住皇帝,“我广岚仙门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你也无需担心常平宗日后再来惹事,宗门里要不了多少时日,会派人过来。”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7 “谢过仙长。”虽然也有一点担心前门拒狼后门引虎,但至少跟着广岚仙门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他那宗门里再有人来,也只能到时候再小心应付了。 与皇帝说完话,荆岑就觉得祁国没他的事情了。他转头看着孙沐清:“茗英便由我带走了,你无需担心。”他如此说着,手上多了个果子,“你命运多舛,但日后必然福寿连绵,此果与你,作为强身健体之用吧。” 孙沐清眼睛一亮,口答:“谢过仙长。”眼睛忍不住朝宋璟那里瞟了一眼,荆岑明显是意有所指,这果子怕就是解他身上拿药性的。 荆岑又递了个玉瓶过去:“此瓶中有两粒丹药,可助你益寿延年。你的喜事茗英是无法眼见了,我便替她给你们送上一份礼。” 孙沐清这次接的就有些犹豫了,看这位仙长的意思,难不成这所谓的喜事,指的是他和宋璟的? “仙长……在下……” 荆岑笑了笑,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你乃皇后命格。”凡人命格早定,虽说也有人定胜天的时候,但实在是太少。更何况孙沐清和宋璟这样的情况……荆岑说了一句,顺势推上一把,也让两个人少点变故。而荆岑如此做的初衷,不是为了顺应天命,只是为了孙茗英的兄长,日后走的路少些波折。 孙沐清眉头先是一皱,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宋璟,神色先是有些愤恨,但很快就冷静下来。那神色,反而让一直注意着他与荆岑的宋璟不由得一凛。 荆岑看了看宋璟,再看了看荆岑。不由得在心中笑叹一声:果然是天定的姻缘。不过到底是龙凤呈祥,还是凤翻龙俯,那就得看个人了,天道还没这么闲,把这事都定下来。尤其孙沐清毕竟是茗英的兄长,算是荆岑的自己人,他们广岚仙门的宗旨之一,可不就是护短吗。 “你乃是茗英的兄长。”荆岑拍了拍孙沐清的肩膀,“日后若有委屈,自可来寻宗门。” 荆岑这话是故意说的,果然,说完之后皇帝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这点恶作剧,算是荆岑临走前给他们俩的大礼吧。 *** 荆岑回到云舟上,找到孙茗英的时候,小姑娘正抱着头小狗样的灵兽流眼泪。 荆岑看了看她:“你若与我修行,怕是回到祁国之时,你的亲人已经化为灰土。” 小姑娘哭泣只是因为现在的离别,但荆岑这话立刻吓得她眼泪都止住了:“师父,难道我日后连回家看看也不成吗?”常平宗那些被接走的修仙子弟,虽然也是不常回家的,但三五年省亲一趟还是有的。 “从广岚仙门到此,何止万里。即便立了树门,也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安然来去,你要到何事才能修成化神呢?” “化神……化神有多厉害?” “道修分炼气、筑基、金丹、道胎、化神、元婴、出窍、大乘、渡劫、飞升。你若与我修剑,则要过炼气、筑基、剑丹、剑胎、剑婴,渡劫、飞升。你若修剑道,则至少也要剑丹后期才能过树门。” 孙茗英听得两眼冒金星,完全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为师乃是剑婴大圆满,即将渡劫。方才那老者,乃是道修金丹的修为。”荆岑尽力给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修真的小女孩解释。他很希望收下这个徒弟,但他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会紧抓修真不放。 “师父……你能说个大概的年限吗?” “且不说化神,单说金丹,资质高的虽也有几十年就可达到,你有个师叔,二十岁的时候就是金丹了,更是天赋超群之人。但一般一百二三十年洁丹,才是正常。” 孙茗英顿时傻眼了。 第158章 大师兄十二 听到二十岁结丹的,孙茗英顿时开心无比,,心生向往,可再一听普通是一百二三十年,小姑娘脑海里回荡的就只剩下俩字了——完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8 她下意识又看了看荆岑,荆岑自然知道她想什么,只能狠心对她点点头:“到金丹要一百年,后边的道胎和化神,没有最困难,只有更困难,能五百年能到化神的,当今世上也寥寥无几。” “师父……你是什么时候到化神的?” “我乃剑修,并无化神。” “剑修,更容易修炼吗?”孙茗英眼前一亮,剑修的阶段比法修要少啊。 “剑修更难修炼,你若修剑,为师甚至都不知道你能否顺利结剑丹。只因为剑修比法修更需要天赋。”这话荆岑说的也是半真半假,但把事情朝严重里说,把她吓住了,也好过让她浮夸自得。 “我若是和师父走了,真的就是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修真虽说总也是少不了与世间百态的牵扯,但你与俗世的联系却是最好断掉。” “那……那能将哥哥也带去修真吗?” 荆岑皱了一下眉,并不说孙沐清也有修真的资质,只说:“一人修真,便惦记着全家修真,你说的乃是修真最忌讳之事。”他又叹一声,“看来,你我师徒的缘分终究是太浅。此前种种,你就当做一场梦……” “不不!师父!我要修真!我要跟你走修真!”荆岑给了孙茗英一瞬间的喜悦,可是紧跟而来的就是惶恐。那瞬间是因为她可以和自小患难与共的兄长团员,可是团员之后呢?兄长是皇后的命格——再不信现在也信了,而且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姻缘。就算没找到,孙茗英也到了该出嫁的年岁了。 原先的情况,她不去给人做小,那就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现在,或许是能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吧? 但在她真正见到了什么叫仙人神通,什么是飞天遁地之后,让她嫁人?就算嫁给了如话本中那般的豪侠国士,但那又如何呢?终归是在后宅中汲汲营营,生儿育女一辈子。 离开兄长就此再不相见,孙茗英不安悲伤,可想想自己的未来,无限的惶恐铺天盖地把她淹没。 “你可想好了?” “师父,徒儿想好了!” “可要与你兄长道个别?” “……”孙茗英张了张嘴,她先是觉得有点怕,怕这要是去道别,就心一软留下了,但是又想,若因为胆怯就此错过兄长最后一面,那就是要遗憾终生了,“麻烦师父了。” 荆岑摇摇头,示意并不麻烦,虚朝着孙茗英一点,她已经不在云舟上了。荆岑对于孙茗英的选择是有些满意的,她并非是那些七八岁,甚至五六岁稚龄就上山修行的男女,对修真畏惧,对家人依恋,方位本色。况且,修真离家,断绝亲缘,也并非是要让人断绝亲情,也是对修士自己的一种保护。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凡人的一种美好的向往而已。否则恒宇又怎么会…… 虽也有修真世家,但那种世家一样分三六九等,出生就没灵根的孩子,即便是家主之子也要远远送走,一切朝着修真看,比起宗门之间的师兄弟,骨肉学琴之间的感情反而更加淡薄。 修士留在俗世不走,如孙茗英这样的,她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兄长渐渐衰老,不如死亡吗?八成会变成她和孙沐清一起修真,但孙沐清和宋璟的关系,注定了孙沐清不可能超脱物外,而是要被俗事纠缠。 至于延寿的药物,比如荆岑拿给孙沐清的,他原本也只有四粒而已。这还是警察呢一生颇多仙缘奇遇,才能有的。毕竟凡人吃的和修士吃的东西不一样。而且这些东西对于修士来说完全是鸡肋,有了天材地宝自然都炼制对自己修为有益的,荆岑这四粒药物,还是他炼制其它药物后得到的添头。 *** 宋璟正在踌躇到底该怎么与孙沐清说话,而孙沐清一直看着云舟,皱着眉,心里正乱着,根本没注意宋璟。他乱到并非是因为自己的什么皇后命根乱,而是为了孙茗英。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路上,孙沐清只觉得前途一片茫然,因为担心多说话让孙茗英看出自己的忐忑,孙沐清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妹妹多说两句。 看方才那位仙长的意思,他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那被他收作徒弟的英儿,还会回来吗? “沐……” 脸盲狱主修真记_219 “哥哥!”皇帝刚吐出半个字,孙茗英就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英儿!”孙沐清一把抱住妹妹,“你……要去修仙了?” “哥哥……”孙茗英本来就哭了有一会,现在的两只眼睛更是已经成了桃子,她看着孙沐清,用袖子抹抹眼睛,虽然是让眼睛更红了,好歹泪水是止住了,“哥哥,妹妹是来与你道别的。” 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孙沐清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他想说妹子别走,哥哥还给你准备了许多嫁妆呢。又一想,他们兄妹俩糊糊涂涂的就到了京城来,别说是嫁妆,连换洗的衣裳都是在半路上买的成衣。尤其……修仙是好事啊。 “英儿……”思索了半天,孙沐清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句话,“听师父的话,好好做仙女。” 孙茗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时泪珠子也再次开始了朝下淌:“哥哥,就此一别,我们……再见无期了。只能说一句,哥哥还请保重。师父,带我走吧。” 小姑娘倒是也果决,知道依依惜别下去,她今日就走不了了。一咬牙,说完之后,转身就朝着云舟下面跑。只跑了两步,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而那云舟,也倏忽之间,没了踪影。若不是孙沐清手里拿着一枚灵果一个玉瓶,皇宫大门口,原本平平坦坦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十一二人方才能合包的大树,在祁国作威作福的常平宗,除了那些侍候他们的普通人,其余几乎所有人都没了踪影,大概大概都要以为刚刚是一场梦了。 *** 孙茗英坐在角落里,呜呜嘤嘤哭个不停。荆岑见她虽然哀伤,但神色坚定,并无怨尤,只是悲在离别之苦,也就并不劝慰。果然,孙茗英哭得累了,以至于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就顶着两只水泡眼跑来找他了:“师父!我饿了!” 荆岑笑着递了一个玉瓶过去:“为师身上几乎没有你能吃的东西,先用这个吧。” “吃药?”孙茗英打开药瓶嗅了嗅,淡淡的草木香气到是挺好闻。 “辟谷丹,你吃上一粒就可半月不食。” 孙茗英当即塞了一粒进嘴里:“这个倒是挺好吃的。” “可我见你却皱着脸。” “师父啊,修真就只能吃这个吗?”孙茗英其实对穿衣打扮并不十分在意,干净整洁就好,但同时,她还有这无比真实的吃货属性来着。 “还能吃灵果,喝灵茶。”荆岑觉得好玩,有心逗逗她。 “除了这些呢?” “这还觉得少?灵果灵茶何止千万种。” 孙茗英的脸皱得更厉害了,“灵果,就是修士吃的水果,灵茶就死修士喝的茶,在如何变化也只是水果和茶吧。修士就没有什么正正经经的吃食吗?” “有啊。” “什么?” “辟谷丹。” “……” “不逗你了,修士也有吃食,还有专门的厨修,以厨入道。只是大多数修士都不好这口腹之欲,但你若喜欢,也可以作为爱好。” 孙茗英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挑眉看着荆岑,心里碎碎念着:原来以为师父很正经古板,原来也是假正经。 “你我回归宗门还有些时日,正好,我们就在云舟上为你启蒙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0 “是!师父!”虽然刚刚才碎碎念,但荆岑说了正题,孙茗英立刻打起精神。 “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背书吗?” “准备这个。”荆岑的手指,点了孙茗英的眉心一下,小姑娘一怔,两只眼睛瞬间放空,仿若发起呆来。实则是荆岑将修真最基础知识已经送入了孙茗英的脑海中。荆岑有把握,送入的知识伤不到孙茗英,不过她要融会贯通,也要等上一段时日了。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半个月,不过孙茗英到底是将所有的知识消化掉了才醒,还是将辟谷丹完全消化掉了才(饿)醒的,这也是个问题。 “师妹醒了?”孙茗英虽然醒了,实际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一个极其美丽温柔的女声。 声音都如此美,这师姐的相貌又该是如何的美?小姑娘并没有比美之心,只有好奇和向往,赶紧睁开眼,要看师姐。可是她睁开眼,却不见任何人影。 难不成说完一句话,人就走了?孙茗英顿时有些气馁。 “师妹觉得身体如何?” “哎?师……”孙茗英想说:师姐你人在哪?可是话根本说不出口,她的喉咙又敢又涩。 “师妹可能张嘴?我给你滴几滴果露。” “啊——!”孙茗英张嘴了,而且张得很大,因为一只雪白的蛤蟆突然漂浮到了她面前! 其实该说是脸的上方,没碰着她,而且那也不是蛤蟆,那是一只雪白的三足蟾,也是孙茗英的师姐,对,就是那个声音好听到耳朵都酥了的师姐。 第159章 大师兄十三 孙茗英这位师姐的名字就叫玉蟾,且她原本也并非活物,乃是一枚天然形似玉蟾的灵玉所化。真论起年岁来,比荆岑都大。 玉蟾也算是天地灵物,刚出世就被修士各种追杀捕捉,像她这种存在,若是被抓到了,好的是将她从本体到魂魄都一起炼化为一件法器,坏的就是抹去她好不容易产生的灵识,而将灵玉弄去炼器。直到一千多年前,玉蟾听闻了卢国人、妖同场,卢国背后的广岚仙门不论种族出身,一概接纳。 难为她逃亡如此漫长,却依旧心思纯善,虽然不信,可依旧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将自己伪装成了寻常蟾妖,参加了科举。在卢国当了几十年的县令,保得一方风调雨顺。妖怪们最喜欢被外放,护一方百姓和顺泰平,最不喜欢的就是留在卢国都城,每日面对无数文案工作。后来遇见有来找事的魔修,她与几个同在附近为官的妖修即便联起手来,却依旧战不过对方,玉蟾还露了真身,险些被那魔修抓去。 幸好广岚仙门的修士及时赶到,将魔修赶跑,带队的就是当时刚刚卸下掌门之位的荆岑。 玉蟾早已对广岚仙门有了好感,荆岑见她果然也没有任何觊觎之意,与对待其他妖怪并无不同。玉蟾当时就下了拜入广岚仙门的决心,只是依旧对自己养护的一方水土留恋不舍,她将县令当足了百年,这才辞去官职,在同年前往广岚仙门求拜入门。本来能入门玉蟾就满足了,谁知道又恰好遇到了对她还有印象的荆岑,被收入了门下。 这才有今天把孙茗英吓了半死的这件事——就算颜色可喜,但毕竟是蟾,又几乎有孙茗英的脑袋大,真不怪小姑娘尖叫出声。 玉蟾赶紧飞远了,暗道师父这新招来的小师妹胆子可真小:“师妹莫怕,我是你师姐,并无恶意。” 孙茗英眼睛里的白□□嘴巴一鼓一鼓的,却并不是呱呱的,果然还是那女声,孙茗英的最后一点侥幸顿时就飞了。她是又怕,又羞,偏偏嗓子在那一喊之后更疼了,连道个歉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声音都是“赫赫”的。 半个时辰之后,凄惨无比的孙茗英在喝了果露之后,总算是能起床了。不过,因为太过紧张,所以那果露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孙茗英都没尝出来。 她一出门,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就是一间不大的茅草屋子,向四周看去,这里有十几间类似的屋子,只是大小朝向略有不同。 “师父门下的弟子都住在这里,除了几位师兄师姐在外历练未归其他人都在,稍侯师父大概会为你介绍。” 孙茗英点头应是,突然旁边的草地里探出了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嘿嘿嘿,小师妹真好玩,被师姐吓得叫声好大啊。”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1 顿时刚刚平复下来的孙茗英一张脸又涨的紫红紫红的。 “你这捣蛋精!”玉蟾训斥的同时,嘴巴一张,吐出了个冰球来。 少年知道不好,就要缩地逃跑,可是速度还是慢了一点。身子都进去了,脑袋还在外边的时候被冰球打了个正着。顿时,离着少年还有些距离的孙茗英都觉得身上一阵冰冷,那少年已经被结结实实的冻在冰里了,被冻住的还有他调皮狡猾的笑容,那张漂亮小脸上只有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还在咕噜噜的转着,不过刚才那笑容看着让人觉得可气,现在看着就是滑稽可笑了。 玉蟾蹦跶过去,伸出前爪一点。 “哎哟!”少年痛叫一声,原地消失,在十几步远的地方捂着头冒了出来,“师姐你拔我的叶子!” “给小师妹的见面礼。”玉蟾当没听见,转身将一片叶子飘到了孙茗英的手边,“这是你七师兄乌地拔,师兄里最小的一个,他是个八千岁的龙血乌头精,毒得厉害。” 原来孙茗英还以为这是个人参娃娃,枸杞少年之类的,结果一听是乌头,接叶子的手就是一抖。 “别担心,他身上有三片叶子是没毒的,这就是其中一片,随身带着清心正气,待你何时结丹了,拿去和药正好用。” “谢过师姐,谢过七师兄。” 乌地拔摸着头的手放下来,果然头皮缺了一块,让好好的美少年变成了瘌痢头:“算了,反正是给师妹的,而且我也总算是有师妹,被人叫师兄了!师妹!有人欺负你一定来找我!我让他们浑身起癞,头顶长疮脚下流脓!” “师弟,你该先让自己多长些疮疤,你现在的模样太丑了。” 乌地拔“呵呵呵……”的,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转身溜了。 同一时间,“噗!咳咳咳!”不是偷听,只是知道孙明英醒了,所以关注一下的荆岑,听到了徒弟们的对话,刚喝进去的半口灵茶,直接就从鼻孔里喷出去了。 玉蟾在俗世间历练多年,自然知道人的审美是怎么样的。她那句话,实际上是开玩笑居多。但是,想到曾经有那么一个家伙,并非开玩笑而是很正经的分不清人脸,审美怪异,真是和玉蟾有异曲同工之妙。 “玉蟾倒是更像师弟的徒弟……”抹净了脸,荆岑感叹一声。 *** 荆岑话音刚落,玉蟾就带着孙茗英来了。 孙茗英虽然还未入修真,但是基本的东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方才是玉蟾世界和乌地拔师兄太惹眼,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到见了荆岑的面,之前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中,想到在云舟上的时候,还把师尊当成打杂的,小姑娘的脸顿时红了。 “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玉蟾,你自己去玩吧。” “是,师父!”在外边还用飘的,到了荆岑的屋里,玉蟾就脚踏实地的蹦跶了。以至于孙茗英在激动羞愧之余,眼睛一直没法从玉蟾身上挪开。她看着自家师姐蹦跶着进来,用那个动听的声音和师父说话,又蹦跶蹦跶着离开,真是难以适应。 “师父,我其他的师兄师姐,都是怎么样的?” “你有七个师兄,五个师姐。他们六个妖修,六个人修。现在和你说,你大概也是记不住,过些日子你外出历练的师兄师姐都回来了,在一起给你介绍。” “师父,那除了玉蟾师姐和乌地拔师兄外,其他妖修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什么种族?”孙茗英真不是歧视妖怪,她就是吓着了,所想要个心理准备。 “你三师兄狐究是狐族,五师兄林松是松树。三师姐杜晓是杜鹃鸟,四师姐荆佰是蜈蚣。不过,除了你三师兄和七师兄,其他妖修的师兄师姐并不喜欢化为人形。”荆岑掰着手指头给孙茗英算,“你师兄们算一个排行,师姐们再算一个排行,不过你是最小的,倒是不用记他们的排行。” 孙茗英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发青了。狐狸精的师兄听起来很好玩,树精的师兄应该也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吧。杜鹃鸟的师姐是不是声音一样很好听,蜈蚣……原来只有狐狸精的师兄喜欢化人形,那其他师兄师姐……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2 孙茗英暗道:幸好现在问了师父,否则到时候见着了师兄师姐更要失礼了。 “你师兄师姐们跑不了,和他们认识的事情先不急,来,摸摸这个。”荆岑对着孙茗英一伸手,他手心里放着块圆圆的灰色鹅卵石。 孙茗英心里还乱着,但师父说,她也就伸了手,这一伸她眼睛发直,倒了下去——那石头就是参杂经!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在小屋里的床上醒过来,旁边飘着……不,是一头有孙茗英两个粗细的蜈蚣,抬着上半身朝下看着她。脸白白的和蜈蚣对视了半天,孙茗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哆哆嗦嗦的:“四……四师姐?” 蜈蚣那可怕的钳子一样的嘴,咔哒咔哒开合了几下,喷出一口黑雾。 一声惊叫被孙茗英勉强着吞咽了下去,之间那些黑雾已经变成了两排字:小师妹可饿了? 咕嘟,孙茗英咽了一口口水:“我……我不饿,一点也不。”实际上她现在有一种吃撑了的感觉,胃口满满的,想吐。 *** “师父,你太坏了吧。”荆岑的首徒,现任广岚仙门的掌门,照郁,本来荆岑并没让他特意来见小师妹的,可是照郁还是一听到消息就来了。结果就发现,师妹师弟都在,可师父偏偏就让四师妹荆佰去照顾该醒来的孙茗英。 “孽徒。”荆岑看了他大徒弟一眼,“为师这也是为了让茗英尽快适应。” “师父你小心真把小师妹吓坏了,干脆不修真跑回家了。” “别把你小师妹想得这么柔弱。”荆岑很沉稳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哥哥!我想回家!同一时间,孙茗英确实在心里这么哭泣着。不过,行动上她却很坚强的跟着师姐去见师父了。上一次走起来很安静平和,除了乌地拔之外,再没遇到谁的路上,这次却各种妖怪往来频繁! 蜈蚣、螳螂、蝗虫、马蜂,这些是孙茗英认识的放大版,还有她认不出来的。人的脑袋蜈蚣的身体,十六条腿形似蜘蛛却又有蝎子的尾巴,四片薄翼蛇的身躯马的脑袋等等等等。 怎么丑怪怎么来,孙茗英有那么一会都觉得自己是做恶梦进了什么魔怪的巢穴,而不是现实中在广岚“仙”门了! 第160章 大师兄十五 其实此刻荆岑也在想:不会吓过头吧?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的徒弟荆佰是广岚仙门有名的美虫,身为女蜈蚣,却是男女通杀的那一种。而且去她刚刚结束了一场历时花费了一百多年的游历,回到广岚仙门。其他宗门中的虫虫表示,师姐\师妹\师姑\师祖貌似更加美丽动人了。尤其荆佰最近也放出了要找一个同修道侣的消息,这么多虫虫抓紧一切机会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孙茗英坚持下来了!她没有逃跑,甚至没有被吓哭,一路安静老实的来到了荆岑的面前。这次荆岑并没有在室内等着她们,他在自己的小屋外边,与一只站起来有成|人大小的狐狸在一棵老松下下棋。六名男女正在他身旁围观,已经认识的玉蟾和乌地拔也在人群里,一只杜鹃在枝头上跳来跳去。 在意识到那棵遮阴的大树也是自己师兄的同时,孙茗英有了些怨气。明明有“人”在这里,师父却非找一个最吓人的师姐去接她,让她被吓了一路! “茗英来了?”荆岑放下棋子,对孙茗英招招手。 “师父。”孙茗英倒是没不理他,不过语气不大好就是了。 “这是你大师兄,也是现任掌门照郁,”她的反应自然被荆岑看在眼里,其他众人也知道,只是都做不知,“二师兄明韶,三师兄狐究,四师兄李坦文,五师兄林松,六师兄孔闻,七师兄乌地拔。你大师姐姬露,二师姐玉蟾,三师姐杜晓,四师姐荆佰,五师姐许小鹿。” 这一连串的师兄世界,把孙茗英的注意力成功转移走了。她从头拜到尾,师兄师姐们也都给她一份见面礼,玉蟾自然是给了,就连被玉蟾揪走过一片叶子乌地拔也又给了她一份玉瓶,弄得她极不好意思。 其中师兄师姐又自我介绍,原来大师兄和二师兄是道侣,三师兄和五师兄是道侣,大师姐和六师兄是道侣。其他师兄师姐都是单身。孙茗英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暗想自家好男风的师兄还真多,师父不会也是好男风吧?日后知道了师父也有个师父还是有个不足千年就飞升的,还有个与其说天赋异禀不如说是天选奇葩的师弟,孙茗英顿时有种“明白了”的,这个错误的印象一直保持了很久很久…… 后来孙茗英真正融入修真界,才意识到并不是男风的问题。芸怀东洲是高品宗门的天下,宗门里的修士们是没有传宗接代的必要的,无论男女他们选择道侣,注重的要么是对方对自己的修行有没有帮助,要么是自身的情感归属。在并无意找一个特殊道体的情况下,从年幼就开始修炼,一起走过困难岁月,生死与共的同门,成为道侣几乎也就是必然了。 不过,人修的师兄师姐们,总算让孙茗英真实感受到了什么叫仙人风范,什么叫仙女之姿。尤其他们一个个笑颜温声,更是让孙茗英心情复杂得想流泪。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3 ——虽然师父也很仙人,无奈第一印象太糟糕。 *** 人修师兄师姐很养眼,其实妖修的师兄师姐也很好啊。狐狸精的三师兄,看她总朝着他尾巴瞥,还让她摸了两下,蓬蓬松松又滑又软的触感,让她没忍住轻轻抓了一下,幸好师兄没生气。玉蟾确实很温柔,相处久了孙茗英已经有些将她当做大姐姐了。荆佰师姐一到了这里,就躲在了其他师兄师姐身后,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吓着孙茗英了,倒是让孙茗英愧疚不已。 等到闹哄哄的师兄师姐们都走了,孙茗英的脸已经从惊吓过度的青白白,变成兴奋开心的红扑扑了。她虽然有个哥哥,但是和其他的堂兄弟堂姐妹都不亲,又被孙家其他人孤立,这还是她记忆里,头一次这么多人在一起,这么热闹。 这时候孙茗英再看荆岑,特意让荆佰师姐去接自己的师父,貌似也没那么可恶了。 “学到了什么?”荆岑忽然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师姐师兄们……”孙茗英以为是刚才的那些事,绞尽脑汁的想着应答。 荆岑却笑着拿出了一块石头,在他眼前一晃。 “嘶!”孙茗英只觉得一阵晕眩,果然脑袋里多了个东西,“正……正拓剑意!”孙茗英晃了晃脑袋,“师父,那是什么?我……我好想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那乃是最适合你的功法,看来你果然适合做剑修。”荆岑点点头,也有些欣慰,总算飞升前能够留下一个剑修弟子了,“只是这功法对现在的你来说还过分艰深了些,如今你不需管这功法,只要好好的将底子打硬。” “是。”孙茗英点点头,也明白此时的自己对于修真来说就是个稚童,现阶段该学的是如何走路,而不是快速奔跑。 自此,孙茗英正式开始在了广岚仙门的修炼,荆岑虽然即将渡劫,但他反而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教导孙茗英上。 十三年后,孙茗英成功进入了筑基期。刚刚出关的孙茗英,一路跑着要去找自己师父。此时的孙茗英,早已经不是当年初入广岚仙门的黄毛丫头,而是位英姿飒爽的秀美女仙了。在一路上其他宗门弟子的指点下,不多时,她就找到了在一处悬崖边站着吹风加出神的荆岑。 荆岑的神色迷茫,他并没用真元护身,宽大的法衣被风吹起,袍袖衣摆猎猎飞扬,荆岑却依旧站得笔直,笔直得如同他的人,他的剑…… ——如果她第一次见到的荆岑是眼前这模样的,那当初就绝对不会出现那许多的误会了。 师父大概又在想那位未曾谋面的师祖和师叔了:“师父。”孙茗英走过去行礼,她不怕自己打扰到荆岑,别看师父一副出神的模样,但孙茗英知道,荆岑应该早已知道自己来了。 “你祖师爷和祖师叔不久前渡劫了。” 竟然想错了?孙茗英一怔,随即就是深深的失落,徒黎和顾帆两位长辈她也见过多次,印象里那两人也是磊落温和的长辈,没想到她一闭关不过几个月,就错过了他们渡劫? “二位长辈已经飞升了?” “还未曾,不过你大概是再见不到他们了。” 孙茗英知道,他俩本就是道侣,这是结伴了结最后的因果去了。 “师父,那我是连道个别都不行了?” “想见他们是不成了,但是飞剑道别并无问题。”荆岑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等到我上去的时候,能否见到之前飞升的诸位长辈,还有你师祖师叔。” 那就是没想错,师父还是在想着师祖师叔。另外,就像是做凡人的时候,把修士们想得太高太远一样。刚刚筑基期的菜鸟少女,也把那些飞升的真仙人,看得离自己很远很远。可是祖师爷和叔祖爷都要飞升了,师父这意思貌似也是不久了?孙茗英觉得心情有些异样的难受,她不愿和师父分离,不过此时她只以为这是师徒情。 “师父,您也要飞升了?” “嗯,大概还有几十年吧。”荆岑答得顺口。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4 “!”孙茗英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几十年!原来这相当于一世轮回,生老病死的时间。现在对修士来说其实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修为高了一次闭关都要以百年来计算。可能过上一段时间,她再一次出关,师父也就和祖师爷他们一样,再也见不到了? “茗英!”荆岑吓了一跳,刚刚筑基期的孙茗英竟然因为心旌震荡,有修为境界回落的可能。他一掌拍在孙茗英后心上,硬生生将她的境界稳定住了。 孙茗英从恍惚与畏惧中恢复过来,发现自己刚刚是被师父救回来的,更加愧疚得难以自容。 “傻孩子,就像我的师父飞升了,可是等我飞升的时候还能见到他一样。等到我飞升了,你飞升之后,也一样能见到我啊。” 显然是自己的话把孙茗英打击成这样的,他的其他徒弟对这件事的反应都是淡然或者欣喜的,虽然他们多少也为离别难过,但都没有像孙茗英这样。并不是他们薄情,只是作为一个修行了千百年的人或妖,很多事,尤其是与离别有关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看开了。 “师父你说得真好听,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懵懂了,飞升哪里像你说的那么容易。”话一出口,孙茗英又顿时懊恼不已,“师父,我不是说你飞升不好,我……师父成仙,我也是心中欣喜不已的,我就是……就是这事太突然了,吓了我一跳。” “我知道。”荆岑拍了拍孙茗英的肩头,第一下拍中了,第二下孙茗英躲闪了一下,荆岑叹一声,“过些日子,就是宗门中众人前往大天魔修罗洞天的日子,你可要一起去散散心?” “这些年我修炼得也确实有些枯燥,自然要去散心。”孙茗英扬起笑容,不过她自己都觉得假。 又匆匆说了些闲话,孙茗英自去找七师兄乌地拔了,别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乌地拔各种不靠谱,可实际上他是很有能力的,比如这次广岚仙门的弟子前往大天魔修罗洞天,就是他带队的。 第161章 大师兄十五 “你也要去?”孙茗英找到乌地拔把事情一说,这位七师兄的脸立刻就扭曲了。 “七师兄,为何一听我也要去,你就一脸被晒干的表情。” “小师妹,你知道两边的时间不一样吧。在这边感觉我们只是过去了五年,可实际上我们在那边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你受得了一下子过去五十年吗?” “我又不是头一年到仙门的时候了,大天魔修罗洞天怎么样,我自然是知道的。”孙茗英白了她七师兄一眼。 广岚仙门让其他仙门最羡慕嫉妒恨的,不是几乎每天都冒出来一个飞升的老仙,也不是最近一些年灵气越发浓郁各种灵物频出的哲勒山大福地,更不是四处来投的妖修与人修,而是与广岚仙门建立了长久往来的两个洞天。一个是大天魔修罗洞天,一个是小青木阴巽洞天。 小青木阴巽洞天自不必说,木属的洞天里,与炼丹相关的各种天材地宝无数。 至于大天魔修罗洞天,原本这地方虽然是大洞天,但对修士来说就是个鸡肋,因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后来听说是能出来了,可是也少有修士过去的,因为那大洞天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各方势力彼此攻伐,在大天魔修罗洞天毫无根基的原界修士,一旦过去,就会被卷入杀戮中,最终身死道消——这就是当初祖师爷徒黎第二次前往大天魔修罗洞天之后带回来的消息,也是有许多修士不信的。不信的那些,反正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过广岚仙门却与大天魔修罗洞天中的一处势力,结为了联盟。听说也是当初那位卢玳师叔留下的因果,只是具体的到底怎么回事,孙茗英还没打听明白。 “就算五十年的时间你经受得住,没问题。但是,师妹你还没杀过生吧。到了那边,可是要以杀戮证道的。” “不然,师兄以为为何师父让我前往大天魔修罗洞天?我修的既然是剑道,终归是离不开杀戮的。”其实这也是孙茗英刚刚才想明白的,如今的芸怀东洲,风平浪静,虽有魔修,但也都是伏低做小,并不敢闹出大动静的。广岚仙门更是如日中天,他们不找别人麻烦人家就要烧高香了,更不会有跑来找死的。 孙茗英要历练,在芸怀东洲太难找到了。更何况她修为还太低,要找适合她的地方也就更加困难。师父这才将她一棍子支到大天魔修罗洞天去的吧。那地方杀戮不修,尤其各个等级的都有,广岚仙门又是组团去的,更有盟友在那边照护着,不怕孙茗英遇见大危险,更不怕她找不到对手。 听闻孙茗英要前往大天魔修罗洞天,还在宗门里的师兄师姐都赶来送了许多东西与她,法宝没几件,毕竟她修为太烂,好法宝没用。最多的是符篆与药物,还有衣物。 可是一直到他们要出发,孙茗英还没再见到荆岑一面。 “师妹,怎么不走?”乌地拔守在最后启动修罗牌,可是却见小师妹一直朝着远处发呆,就是不走。 “不等师父吗?” “你不知道吗?就是你来找我的那天,师父就闭关了。大概我们都从大天魔修罗洞天回来了,师父还出不了关呢。”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5 孙茗英咬了咬嘴唇,这消息,她竟然不知道。再不多说什么了,孙茗英将真元注入修罗牌中,没了踪影。 广岚仙门在大天魔修罗洞天的盟友,其统治者,乃是一位名卡利的罗刹,她统治着的,同样是无数的女罗刹。 ——这里的男修名修罗,女修名罗刹。 作为修为最低的人,孙茗英是被所有同门和盟友保护着的。而孙茗英很快就没有时间为自己莫名的抑郁而苦恼了,而是如一块风干的海绵一般,疯狂的吸收着她能够学习到的一切。在这充满战斗和杀戮的世界,就算不用自己动手,看着旁人的争斗,孙茗英妹妹都能够学到很多…… *** 荆岑实际上,只闭关了三个月,就从洞府中走了出来。 “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得到消息的照郁与明韶先后赶到,紧张甚至是惊恐的看着荆岑,与此同时另有更多的广岚仙门门人从四处赶来,都以为荆岑如此反常,是即将渡劫了。 “不是渡劫。”荆岑对着他们摇摇头,“只是我自己沉不下心。” “?”照郁明韶对视一眼,放心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与担忧,荆岑修行到现在,还有什么事情竟然让闭关的他“沉不下心”,以至于这么早就出关了? “不用担心,与我的修行并不相关。”荆岑安慰众人,只是这话他自己都不太信,到了现在这地步,还有什么是和修行无关的呢?脑海中又什么一掠而过,“你们小师妹已经前往大天魔修罗洞天了?” “是,已经去了三个多月了。” “我闭关有些太早了,都没有与她道个别。”这话冲口而出,说完之后,荆岑愣了,听的人也愣了。 “师父,小师妹前往大天魔修罗洞天就是你的意思,当时就已经道别过了吧?” “勉强……算是吧。”荆岑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对其他徒弟都没有这么牵肠挂肚过,甚至这么一想来,他定不下心来闭关,正是因为一直忧心着孙茗英在大天魔修罗洞天的安危,“我……去大天魔修罗洞天一趟。”就仿佛有看不见的一根弦牵扯着他,荆岑还是这么说了。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场的众修士彼此看看,各自散去。 “师兄,你看师父是不是……” “看来不是我胡思乱想,我俩都是一样的心思。”照郁一笑,“师父独自一人这么多年,有个伴也好。” “可师父还有几十年就要飞升了。”明韶叹了一声,照郁看他笑了笑却一字都未说,明韶不由得奇怪,“怎么?” “只是觉得,时间的机缘,真的是千奇百怪。” “这与师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明韶莫名其妙。 照郁依旧只是笑,却不发一语。他只是想着,若有情,一人飞升,管什么业债,必然要带着另外一人一起去的。 *** 荆岑自有一面修罗铜牌,与照郁他们说完不到半刻钟,他就已经站在大天魔修罗洞天了。 此时的大天魔修罗洞天,与卢玳来时更是不同,那时候这里虽然到处都在杀伐争斗,但还是有一些秩序的,阿修罗们彼此之间极少发生私斗,而除了那些被划定的区域之外,普通的本地人(男人)还能够安居乐业的,可现在…… 荆岑出现的这个地方,放眼望去是半根草木都没有的残垣断壁,已经炸酥了的黑色泥土里支棱着一根根不知道是人是畜的白骨。荆岑眼中,道道映出扭曲面目的黑红气息缠绕在这些废墟中,更有一声声分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疯狂的嘶哑啸叫在从未知之处传出。 即便是大天魔修罗洞天,以杀戮为寻常,将死亡作为应当,如此杀戮,想要不产生怨尤那是不可能的。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6 叹一声,荆岑屈指一弹,一枚指尖大小的银色小球被他弹了出去,这小球看似渺小,实则乃是荆岑的一分剑意。小球被弹飞到距离荆岑丈远,于无声中炸裂,一道道喜如发丝的剑光,炸满了周围。这些剑光如同无数银色游鱼,成群结队的向着四周的黑红之气扑去。剑光所过之处,黑红之气当即溃散,偶有些剥离了这些怨气血气控制的魂魄恢复了意识,对着荆岑深施一礼,步入这洞天的轮回中去了。 看着这些魂魄,荆岑虽然觉得他们可怜,却并无愤怒,只因为如今这样,也是这些男人自找的。大天魔修罗洞天中,漫长岁月中无数女性被当做家畜一般圈养,她们的复仇,再怎么样也不为过。 荆岑在来到大天魔修罗洞天的当天下午,找到来此将近一年(这里的时间)的广岚仙门众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突然间不敢下去了。是“不敢”!修行到如今,竟然荆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畏惧着什么,甚至他竟然没能战胜这种恐惧,只是隐去了身形,停在空中朝下窥探。 这座城叫多诺罗城,除了特别划出来给原价修士居住的地方之外,这座城里几乎都是女性。说“几乎”,因为这里还是有男人的,在圣殿里。除了给女性配种,他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所以不够强壮的,太过丑陋的男性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就和男修罗城市中,圣殿中的女人一样。 广岚仙门也曾经劝过女罗莎们的首领——被尊为破坏女神的卡利,卡利并没有拒绝他们,而是让一座城市男女平等,作为实验。可是,在外边有着不平等的情况下,让一个地方平等,其实这本身就是个不平等。 女罗刹们曾经被当成家畜的怨恨未消,和男修罗的争斗从无停止。男修罗们不接受女性的反抗,或者憎恶曾经女性对自己的侮辱,要么杀戮致死,要么向着男修罗主导的地区逃亡。 第162章 大师兄十六 大天魔修罗洞天的情况,除非一方完全压倒另外一方,而作为统治地位的一方再以雷霆手段,做出改革,否则根本的情况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不说修罗和罗刹了,单说荆岑看到的孙茗英现在的情况。 孙茗英正与同门在踢毽子,那毽子底下的坠子就有拳头大小火红的宝光闪瞎人眼,毽子上的各色华丽羽毛更是璀璨到简直能够用花团锦簇来形容,而且这些羽毛貌似都是那些师侄师侄女无偿奉献的(他们自己的毛)。 踢毽子的时候也是要用上真元的,孙茗英最多踢上十几下就累得不行了。只能在一边呐喊助威,乌地拔恰好在她身边,递了个小袋子给她。 “师兄,我不要。” “不是法宝,是零食。” “灵石也不要。” “不是石头的那个灵石,是吃的,食物。” “哦。”孙茗英脸有点红,“多谢师兄。” 袋子是个储物袋,空间只有几斗大小,可是袋子上篆刻的法阵,却让它比大多数的玉匣更便于保鲜保质,使其中的物品灵气不会外泄。不过,孙茗英的眼光现在还看不出这点。她只看到这不大的小空间里装了满满的手指大小的松子,拿出一枚手上微用力,松子就裂开,松仁吃到口中馨香浓郁。 “真好吃。”吃到好东西,孙茗英下意识幸福的眯起眼。 “当然好吃,五师兄给的!”乌地拔很得意的点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原来是五师兄……五师兄?”她五师兄可是棵松树啊,“这不会是五师兄自己结的松子吧?” “当然是五师兄结出来的,哲勒山大福地,碧乐丘小福地,所有的松树结的松子都没有五师兄结的好吃。五师兄还不能动的时候,三师兄就非要拉着师父跑去收徒,原因就是三师兄最爱吃五师兄结的松子!”乌地拔继续为小师妹解密着师门中八卦。 “……”松子还是那么好吃,但孙茗英突然觉得这好吃的松子多出了一种怪味道,让她不知道是该继续快乐的吃下去,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吐出来——并非恶心,而是……这可是五师兄身体的一部分啊!吃着它们,孙茗英有一种把自己兄长身上的肉片下来吃的感觉。 “师妹,你身上可还带着我的叶子?”乌地拔突然变了话题。 “掌门师兄帮我炼制了。”孙茗英赶紧从自己随身的储物环中拿出了一支步摇,步摇通体青碧,叶子形状的坠子清新可爱。这叶子,实际上就是乌地拔的那片叶子。因为太过珍贵,孙茗英的修为也还太低,用这种宝物她自己觉得太过暴殄天物,所以一直小心珍藏。看着这叶子,之前都没什么异样,可是联想到如今的松子,就不对劲了,“还请七师兄收回吧。” “我让你拿出来又不是索要的。”乌地拔给了自家师妹一个白眼,“师妹要是这么想我,我可要生气了。其实当初师姐拔叶子的时候,我也猜到是给你的,否则不会老老实实的站着不动。”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7 孙茗英没想到乌地拔会这么说,想想之后乌地拔又给了她一份礼,孙茗英顿时觉得脸上发热:“七师兄……” “小师妹,先听我说完。我说这些话并非是让你感谢我,而是要告诉你,我们这些植物成妖的,和兽妖,和你们这些人,都是不同的。我的叶子,我不愿意给,强摘下来的不是带毒,就是无用的。五师兄的松果,不是他愿意的,松树都不会结果。还有你看那毽子,所有的材料也都是他们自愿拿出来的,和松子,叶子并没什么不同。这样做并不会对自身修为有太大的损耗,又对同门有益,我们很乐于这样做。但如果这样反而让你觉得恶心……” “师兄!我并不是觉得恶心,我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我是人,长不了叶子,更结不了果子,没什么能回馈你们的。” “那这事就得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看起来总是不靠谱的乌地拔微微一笑,此时的表情竟让他看起来很是值得信任,“我们妖修安稳修行的地方,除了碧乐丘小福地,就是广岚仙门了。但碧乐丘还是狐妖为最,兽妖为主。我们这些植物妖精,还是在广岚仙门最自在逍遥。但我们怎能白受宗门庇护,自然都想尽量回馈。” 孙茗英点头,师门长辈的事迹她是听说过的。广岚仙门的崛起历史,是修真界中的神话:“不分妖修人修,宗门长辈的回护授业之恩,自然是该好好回报的,但是……长辈的功绩得来的福泽,延续到我身上……总觉得受之有愧。” “那是没你以后多收些妖修弟子不就好了。” “师兄说的也对。”乌地拔已经将她心结解开,看着松子的那股难受劲渐渐消去,再推辞,反而就是虚伪了。孙茗英捏开一个松子吃进嘴里,故意玩笑的扫视着乌地拔全身上下,“七师兄,五师兄有松子,那你有结子吗?” “我当然有!”乌地拔很得意的掏出一个玉瓶,这瓶子寒气四溢,孙茗英竟然立刻就打了个喷嚏,乌地拔赶紧把瓶子又收了回去,“只是我的种子毒性太大,你现在的修为,大概刚闻到味就要中毒了。”他想了想伸出左手来,一根手指化成了木质,一根软软的枝条从他的食指指尖长了出来,枝条的顶端长出一个花苞,花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开出了一朵形似牡丹的粉色花朵来。 “师兄!你会开花啊!” 乌地拔用另外一只手摸摸鼻子,觉得这话怪怪的:“不会开花,我怎么结的种子。” “那种子……岂不就是你的孩子了?” 盛开的花朵和若有似无却勾人至极的花香,已经让其余弟子都忍不住凑了过来。只不过乌地拔和孙茗英的辈分高,所以没人过来打断他们谈话而已,听却是大家都能听见的。孙茗英这么一问,顿时响起笑声一片,乌地拔的脸瞬间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那迎风送香的花朵,也嗖的一声就缩得不见了踪影。 “哼!”刚刚成熟稳重的乌地拔果然就只是一个错觉,现在被小师妹说得丢脸的乌地拔,冷哼一声,顶着一张熟透了的脸转身跑了。 *** 从头看到尾的荆岑顿时笑出了声,尤其是乌地拔跑了后,孙茗英看着松子脸皱成了个包子。 虽然这次没说出来,但是荆岑还是知道她为什么纠结:松子岂不就是林松的孩子?这么一想刚刚还在笑的荆岑突然也纠结了——自然是身为师父的他得到的松子最多,不止松子,还有松蜡、松油、松香…… 这么一算,好像他从植修徒子徒孙那里得来的果子、种子、皮、根、叶、蜜不知道有多少。兽修的徒子徒孙也一样总会将很多东西送与宗门,比如他们的牙,褪下来的皮,掉下来的毛,唾液、毒液等等等等。 广岚仙门是不是有些太苛待这些妖修弟子了? 荆岑思考得很认真,虽然从掌门的位子上退下来了,但是打杂的时间长了,也就成了习惯了。 其实荆岑是被孙茗英无意中误导了,妖修的这些付出,都是在并不伤害到他们自身的基础上的,另外,最早出现贡献出自身物品的这件事还是从黑聚流那开始。他把自己的蛇蜕都贡献给宗门了,最早还没和卢玳重遇,广岚门四处流浪生活的时候,黑聚流的蛇蜕和蛇毒对宗门的帮助非常的大,能让他们换取维持修行的最基本的物资。 等遇到了卢玳,又天上掉馅饼的遇到了一群老仙。黑聚流依旧习惯无偿的贡献,但他送出去了蛇蜕,很快就得到了一件以他的蛇蜕为基础炼制的战衣,战衣和法衣不同,法衣就是衣服,主要作用是遮体,就算附加一些术法也不会是太高明的。可是战衣顾名思义,就是穿着它战斗的,一件好的战衣,其价值等同于一件高品的法宝,听说还曾经有过至宝等级的战衣,只是那也只是传说中出现的了。 后来,广岚门变成了广岚仙门,门里的妖修也越来越多。妖修们一方面是要对宗门表示感谢,一方面他们拿出了物品又往往能得到回报,比如法宝、药物,结果妖修也就越来越多的朝广岚仙门的内库里塞东西了。 现在宗门里比那些以驭兽为修炼手段的宗门,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要多,因为人修再怎么研究,又怎么能比妖修自己更清楚自己身上的零件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其实人修的弟子一样经常性的把自己的历练所得送进内库,而且从数量和珍贵程度上来说,比妖修更要多,更要贵重。只是,毕竟人修的是从外得来的,妖修的是自己身上的东西。 荆岑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回去和照郁商量商量,是否要制止一下这种情况? 正寻思着,下面又有了变化。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8 “师叔祖师叔祖。”有个穿着黄裙子的女弟子拿出来了个草编的大篮子,“我能拿这些跟你换几个林叔祖的松子吗?” 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灵气顿时散逸了出来,之间里边有白玉壳的大榛子、透明的瓜子、只有黄豆大小的黑色莲子、外皮是豆绿色的花生,显然都不是凡品。 “瓜子是我自己结的,其它都是我找别人换来的。” 孙茗英:“……” 荆岑:“……” 第163章 大师兄十七 一上一下两个人修,几乎同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顿时都有一种咸吃萝卜淡操心之感。 虽然种子确实是植物的孩子,但显然双方对待自己“孩子”的观念是不同的。 本来就是吃货的孙茗英,决定敞开心扉大吃大喝!原来还想着和徒弟们商量商量的荆岑,觉得还是算了吧,他已经打杂够久了,好不容易不打杂了,也就不多事了。 孙茗英在下面叽叽喳喳的和一群年轻弟子们从踢毽子,变成了茶话会,各种干果美食摆满了地上的席子,孙茗英也只是在一个小牛妖拿出一叠酱牛肉的时候“……”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淡定了。 荆岑也做了下来,拿出徒弟孝敬他的松子和灵茶,喝喝茶吃吃松子,偷听一下弟子们的各种八卦,也是乐在其中的。 “荆道友,你在这里也真是轻松。” “卡利陛下,好久不见,可要与我一同喝茶?”荆岑对大多数人遮掩了气机,但是并没有对这里的主人遮掩,因为卡利是他们的盟友,也是这里的主人。 出现在荆岑面前的卡利是一副投影,她坐在荆岑的对面,身上不着寸缕,只有有华丽的黄金饰品点缀着她身体的隐秘处。现在的卡利已经再不是那个对未来迷茫,甚至看起来有些软弱的女孩了。不只是她的身体充满了成熟的美艳,她的眼睛也坚定而骄傲,她是第一位罗刹,是所有罗刹的拯救者,是整个大天魔修罗洞天的毁灭女神。 要知道,就算是那些阿修罗们也没有任何一个被尊称为毁灭。那些阿修罗们憎恨她,畏惧她,却又尊敬她。 “你们的茶很好,但并非我的喜好。”指尖一动,卡利抓出了一个金酒壶,她从酒壶里倾倒出鲜红的液体,随着酒香一起飘散而出的是血腥的味道,“要尝尝血酒吗?” “血酒也并非我的喜好。” 荆岑的推辞很干脆,并没有表现出厌恶或者反感,卡利也并不恼怒:“你们的仙界,去了的依旧没有回来的可能吗?” “并无。” “可我总觉得他是特别的,会有回来的一天的。”卡利摇晃着自己的金酒杯,“我一直想和他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强大。”她的脸颊不知道是喝酒还是其他,微微出现了一点红晕。 荆岑无言,他那位师弟因为那张脸,确实有些桃花,不过在了解到师弟的性格之后,那些桃花十朵里有八躲自己就谢了。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对师弟恋恋不舍的,更是只剩下了卡利一个。甚至荆岑觉得,如果当时师弟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和卡利相处的时间更长一点,八成卡利更会对他难以放手。因为师弟真的太符合这个大天魔修罗洞天的审美了。 “你是他师兄,你也很强,你有没有兴趣和我生个孩子?”卡利突然盯着荆岑,她的眼睛很美,现在其中氤氲了水汽,看向荆岑时满溢着湿漉漉的诱惑。 “陛下错爱,在下……” “行了,我知道,我也并非你的喜好。”卡利满饮了自己杯中的酒,金酒壶自己飞过来再为她斟满,“真没劲,我喜欢的不喜欢我,我不喜欢的却想尽一切办法……就算不能和我睡觉,也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她摇晃着就被,猩红的酒液泛出诱人的光泽,血腥和酒香变得越发浓郁。不过卡利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对美酒的满足,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不耐烦浮现出来。 最终她转动手腕,酒从杯中倾倒了下去,荆岑稍微动了动小指,酒转了个弯没落在广岚仙门弟子们的脑袋上,而是落进了一边的湖水里。 卡利也没在意,金酒壶正迫不及待的朝她的酒杯里续着酒,这让她的不耐甚至变成了愤怒。她一把抓起金酒壶,修长优美的手指,却轻而易举的将金酒壶捏得扭曲变形,男人的痛苦口申口今从酒壶传出的同时,红色的酒液从壶口溢出,流淌过卡利的手指和手腕。看着自己手上如血的酒,或是如酒的血,听着口申口今的声音,卡利终于露出了笑容——明艳雍容,光彩照人,就如她的身份,只有女神才能露出的笑容。 脸盲狱主修真记_229 在这笑容之下,就算那口申口今都变得轻微了,可是下一刻,卡利随手就把酒壶扔了出去,扔进了那个被荆岑引入酒血的湖里。 做完这一切,卡利伸了个懒腰,因为这动作以至于被黄金饰物遮挡的隐秘都露了出来,但卡利并没有丝毫在意。她惬意的伸完了懒腰:“在这玩的开心,荆道友。” *** 广岚仙门的众弟子还在说笑游戏,并不知道头顶上有两个大人物刚刚交谈过。 荆岑看了看那湖水,略皱眉,落了下来。湖水流动,自动将扭曲的金酒壶推到了湖边,即使已经浸泡在了水中,金酒壶依旧在流着血酒。荆岑的手指隔着虚空一点,酒壶响起叮咚一声,一个阿修罗的魂魄浮现了出来。 这阿修罗原本也该是个英俊的男子,可现在他就仿佛是被一双大手拧断了全身骨头,支离破碎伤痕累累,只有一张脸还算完整,只是左眼的眼球坠在眼眶里,脖子也扭动了几十度,脸颊横贴着自己的肩膀。 “你为何不走?”荆岑不太清楚金酒壶到底是用如何的秘术制造的,但他足可以釜底抽薪,直接切断酒壶和男子魂魄的联系,放他自由。 “我还想……再见她一面,再滋润一次她的唇……”男子看着荆岑,眼睛充满渴望和哀求。 荆岑是好心,不愿见他一个魂魄被束缚不得轮回,只能慢慢呗磋磨成灰。结果,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要是这人还有别的未了之事,他倒是愿意帮他,可是竟然是这种事:“卡利早已对你无意,何必依旧如此痴狂?” “我知道。”阿修罗笑了一笑,“但谁让我爱她呢?谢谢您的帮助,但是我并不想离开这个湖,或许……哪一天我的女神会用这湖,或者与湖水相连的溪水解渴。”他笑了一下,下巴歪斜。 他这么说玩,就重新缩回了酒壶中,荆岑发现,被他断掉的那一线联系,竟然已经重新连接上了。酒壶滚动了两下,重新淹没在了湖水中——他一定还在不停的流淌着血酒,可是那血酒不是因为疼痛的哭泣,而是为了让湖水充满它爱意的滋味。 荆岑叹了一声,这大概就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了,另外还要加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怎么茶水有酒味?”荆岑出神,也就是眨眼三两下的时间而已,可是变故就偏偏在这转瞬的时间里发生了。他听见的说话声音,分明是孙茗英的。 “真的有酒味。”接着说话的就是葵花妖,“而且好甜。” 金酒壶的阿修罗男魂,并没有怨气或者煞气,那个男魂让荆岑感觉到的只有一种深沉的依恋与不舍,他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器灵了。所以荆岑并没有用强迫的手段,让金酒壶离开湖中。但听到其他人喝下的水有酒味,他也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以他们的修为,如果沏茶的水里有恶质的东西,也不会发现不了。 可是,这世上不是只有恶,才是坏的。 “不甜啊,好苦。不过……这苦酒真好喝……”另外一个女弟子突然把茶壶夺了过来,咕嘟咕嘟全灌了下去,灌完了,她打了个酒嗝,就开始呜呜嘤嘤的哭,“狐师兄,什么时候你能多看我一眼?” 这个女弟子的反应仿佛打开了某个怪异的闸门,所有在场的广岚仙门弟子都开始不对劲了起来。他们有哭的,有笑的,有大骂的,有发呆的,有突然跑到其余弟子身边表白的,还有突然和相熟的同门厮打起来的。而且所有的人和妖仿佛都没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各顾各的做自己的事。 荆岑这时候顾不得因为心里的那点不得劲而隐藏行迹了,他赶忙发出传讯飞剑,同时打出一枚清心静气的符篆。符篆在众弟子中炸开,众人的神色有着刹那的迷惑,但是很快就重新开始哭闹厮打,竟然完全没起到作用! 见符篆不成,荆岑干脆将众弟子全部禁制住!待乌地拔和其余弟子弟子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荆岑站在中央,四周倒了一地酣睡的同门。且每个人都面色红润,额有细汗,打着轻酣,怎么看怎么像是喝醉了酒。 “师父?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 “这……师父你在那边闭关还没几个月吧?” 原本乌地拔还是挺机灵的,可是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木呆呆了呢?荆岑瞟了乌地拔一样:“啰嗦什么?没看你同门躺了一地吗?” “哦!对了,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而且,师父我也不是不担心同门,可是你不是在这了吗?你在一定没事的!” 其余同门顿时向乌地拔投去敬仰的视线:真没想到原来乌师兄/师叔/师叔祖如此精通拍马屁神功。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0 第164章 大师兄十八 “你拍马屁也没用,这事我也棘手。” 荆岑是个剑修,他攻击力没的说,但是在其他方面,剑修就比不上法修了。 而且众人的状况比较奇怪,不像是沾染了什么污秽迷了心智,也不是中了术法,失去控制。他们的表现,依旧还是自己的本心,只是略微被放大了一些的本心,到真是和就后发泄没什么不同,只是他们发泄出来的情感都是关于爱情的。 这样荆岑也就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因为他对爱情这个东西,也并不了解。 荆岑张开手,一个没用过的茶杯从边上溪水里舀了一杯水,费劲了荆岑的掌心。荆岑嗅了嗅,果然水中有一丝淡淡的酒香,不过已经并非是血酒的味道,而是带着一股竹叶般的幽香,清爽纯然。 “师父!”乌地拔吓了一跳,因为荆岑喝了一口。 “无碍的,只是沾了沾唇而已。”确实只是沾湿了唇,水尝起来的味道,就和闻起来一样,凡人的酒有名竹叶青的,荆岑觉得大概就和自己喝的这个差不多。且那点点的水溶于口中的同时,荆岑心中也有什么膨胀了开来,只是他喝的毕竟少,有心智坚定,所以,还没分辨清楚那些感情到底是什么,他就已经重新恢复了理智。 “这么臭的东西,师父你也真喝得下去。”乌地拔整张脸都皱着。 “臭?” “对,师父,我都忍半天了。”乌地拔用手捂住鼻子,“这么一和你说,我怎么觉得越来越臭,不行……师父,我得走了,呕!” 乌地拔不是做戏,他的真的受不住了,一手捂鼻子,一手捂着嘴,瞬间就没影了。他是植物妖怪,嗅觉其实没有妖修和人修敏感,能把他臭成这样,那味道已经可怕到一定程度了。 荆岑似有所悟,又挨个问了正在来回搬人的弟子们。有闻着香,有闻着辣,有闻着甜,有的说不出来,只能以好闻或难闻来形容。这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滋味了,不过情|爱也确实是如此,就算是相爱的两个人对对方的感情也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像乌地拔那样竟然觉得臭的,真是唯一的一个,这位徒弟八成就要一辈子单身了,或者听闻有植物名大王花,乃臭花? 把因为担心弟子的性感走向而略微走偏了的想法拉回来,荆岑再次回到了湖边。 “方才那位壶灵还请帮忙。”荆岑让水流送去了自己的声音。 金酒壶很快浮出了水面,阿修罗的幽魂努力挪动着自己扭曲的四肢向荆岑行礼:“不知道我如何能帮助客人?” 壶灵的力量很弱小,荆岑很确定他感知的范围还不到金酒壶外围的一尺,他流出的血酒,应该是自己都无法控制。只是他的感情太过深刻,这感情束缚了他,让他无法去轮回,也是这感情让金酒壶流出的血酒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荆岑将发生什么说给了壶灵,壶灵顿时一脸的惊讶与愧疚:“真是抱歉,我没想到竟然会给大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但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让他们清醒过来。另外,不知道能不能请这位客人帮忙,把我带离这座湖,以免又让无辜者……” “那要带你去哪?到我身边吗?”卡利忽然出现了,这里是她的城市,广岚仙门众人是她最重要的客人,刚才发生的事情动静不算小,卡利不知道才怪了。卡利高昂着头,赤着脚站在湖边的草地上,阳光照在她身上的金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的语气轻蔑而充满了厌恶,“荆道友,你真是纯良,被他欺骗利用了都没有发现。” 金酒壶从岸边飞了起来,飞到了卡利的手中:“不过你确实有了一点有趣的用处,我允许你回到我的身边。”酒壶在她手中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一点点恢复成了未损毁时的模样。 “我的女神,”同样恢复的还有壶灵的模样,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欣喜愉快,反而一脸忧郁,“能回到你的身边让我欣喜愉悦,但是,想到你要如何使用我这意外带来的能力,却又让我痛苦无比。很抱歉,我不能服侍您了……” 轻微的就如同一个气泡被扎破时发出的声音,壶灵的灵魂就那样破碎了。他明明为了留在卡利身边,选择了不去轮回。但是当愿望达成,他又选择了自我毁灭。随着他灵魂的破灭,金酒壶也立刻开始了沙化,不,是灰化。 卡利手中的浅灰色沙尘,分明就是骨灰,而之前那仿佛取之不尽的血酒,早已经没了踪影。 “呼……”卡利吹了一下手中的骨灰,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无聊的男人,他认为我会拿他干什么?毁灭这个洞天吗?他们的眼睛只能看到女人的脸面和躯体,当女人强于他们,就好像这个世界要垮塌了一样。当然,荆道友您不算男人。” 荆岑:“……”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1 “我指的是,不算在那些男人里。”看来笑了笑,伸展了一下手臂,“让人扫兴的事情太多了,我决定提早发动战争,救出更多的姐妹。荆道友,随时欢迎您和您的子民加入我的血肉欢宴。” *** 孙茗英想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头疼的要死。她看着房顶,发了半天的呆,才总算把仿佛飞走了的魂收回来。僵硬又难过的一点一点的从床上爬起来。 ——我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跟哪位同门打起来,并且被暴揍了一顿?不会吧……我什么时候这么遭人恨啦? “小师妹?”乌地拔在外边敲门。 孙茗英脸一红,修真就这点不好,除非是用法术隔绝的静室,否则有门跟没门一样,有墙和没墙也一样,房里的人发生什么事,房外的人八成都知道。尤其是他们这些修为还低的,为防修炼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他们的房间都是最普通的,没有任何法术遮蔽的那种。广岚仙门里的同门当然不会做出龌龊之事,可是每当有男性来访,还是让人羞涩窘迫不已。 “师兄!就来!” “别急,就是师父担心你们的状况,所以你们醒来,就去见见他。” “哎?师父怎么来了?”孙茗英赶紧开门,但她探头看的时候,外边早就没了乌地拔的影子。 孙茗英心说怎么可能不着急?分块的回屋去打理自己,头上就是个最简单的什么花样都没的发髻,别一根乌木簪,身上也是最简单的浅灰法衣,就算她身材窈窕,但在宽袍大袖的遮掩下,从背后看,是男是女都难以分清。 急急忙忙出了门,孙茗英才意识到她七师兄确实!确实!不会说话!你告诉我了师父要见我,但你也得告诉我师父在什么地方见我吧?!而且原本住在她左右的同门,现在竟然都不见了,这想找个人问问都不成了。 “茗英,来。”正在孙茗英一边腹诽乌地拔,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只纸鹤在她未发现的时候飞到了她的眼前。那纸鹤张口,声音分明是师父的。 还是师父靠谱啊!孙茗英顿时感动不已的跟着纸鹤跑了。 “师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孙茗英其实挺高兴的,她离开的时候没见着荆岑最后一面,听其他人讲,他们在这边五十年,回到宗门的时候,还是见不着师父的,因为他这一闭关,再出来大概就是渡劫的时候了。 “想来就来了。” “……”孙茗英觉得荆岑的语气有些怪,可具体怪到哪个方面她又说不出来。 “你身体可有不适?” “就是头疼,骨头有些发僵发酸,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师父,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能回忆起来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大家坐在一块聊天,话题好像是卢国的现任皇帝和他的宰相不得不说的故事——现任卢国宰相是位马妖,他已经做了四百多年的宰相了,并且有意继续做下去,他是位完全把修炼扔在一边,专心在俗世凡尘上的,不同于一般的妖怪。 “不是昨天。”荆岑无奈叹了一声,孙茗英一怔不对啊,她睡着之前是下午,现在是上午了,怎么可能还没过一天?“你睡了半个月。” “啊?!”“咕噜噜……” 与惊讶声同时响起的,是孙茗英肚子的咕噜声,而且后者比前者都还要大。孙茗英这才意识到身体最不适的地方不适她的头,是他的肚子!在此之前大概是睡的时间太长,她的肠胃已经麻木,竟然都没感觉。 这就是为什么她的邻居都没了人,因为她们有的结伴出去游历,有的去旁观阿修罗和罗刹的战争去了。现在这广岚仙门居住的宅院里,只剩下荆岑、乌地拔和孙茗英三个了。 “出去吃东西?”荆岑看着孙茗英问。 孙茗英脸一红:“师父,我有辟谷丹。”虽然她确实想出去吃,大天魔修罗洞天有些食物还是很美味的,可是面对师父的时候,孙茗英觉得还是尽量保护一下脸皮,不要显露自己的吃货本质了。 第165章 大师兄二十 看着孙茗英以很秀气的姿态吃着辟谷丹,小手指都翘起来的那种。孙茗英其实挺豪爽直率的,她突然的秀气不是装腔作势,是感到了拘束。荆岑觉得心情怪怪的,其实刚才他提议与孙茗英出去吃饭的时候心已经怪过一次了,不过当时是加快了两下,现在竟然是有些失落?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2 难不成真是到了情劫?不,也不能说是劫。 荆岑回忆着这辈子见到过的各式各样的情|爱,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他那位师弟和师父了,意识到水麒麟是师父的时候,他已经被师弟攻陷了,其实荆岑一直挺奇怪师父那个八风不动,在情上缺一根筋的师父,到底是怎么和师弟走到一块的,还那么甜甜蜜蜜的。荆岑捂了捂自己的腮帮子,现在想起来他俩相处的种种,还有种甜倒牙之感,就是不知自己可否借鉴一二? 辟谷丹填饱了肚子,孙茗英想着她又忘了该和丹房同门们商量商量,研究其它滋味的辟谷丹,比如桃子啊、雪梨啊、山楂啊之类的。 坏了,我走神不会被师父发现吧?孙茗英小心的用眼角的余光窥看着荆岑——这实际上让她看起来有点像是斜着眼睛翻白眼。结果发现荆岑也走神了,而且还一个劲的捂着自己的脸。 “?”师父难道也在想辟谷丹的口味问题?这念头刚起就被孙茗英自己压下去了,师父才不会想这么小的事情,会让师父深思的应该是很高大上的事吧? 大概是孙茗英崇拜的视线太明显了,荆岑总算回过了神来。师弟和师父,貌似有事都是直接说的。那对孙茗英也直接说?这念头刚起,荆岑忽然才意识到一件事——他快渡劫了! 他在芸怀东洲停留的时间,最多不过百年,他要因为自己心动,就去动摇这个女孩子的心吗?荆岑也不是没想过,若双方动心就带着人一起走,但共同飞升这种事情,却并非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关于飞升,比较少的是渡劫之后紧跟着就飞升,如他师弟和师父那样的并非特例,其实也有许多先人是那样飞升的。可是他们俩本就是道侣,还一起渡劫一起飞升这件事,那就是让人羡慕嫉妒得多了。 最少最少的,实际上就听过一例的,就是恒宇那样的,都渡劫了,还在芸怀东洲待了几百年,才总算飞升。 最多的情况是渡劫之后,一两年内,适应了身体,了解了因果,飞升。 不过在这个最多的情况里,每个人的选择也是不同的。大多修士都是只穿着一身法衣,连半件法宝和储物宝物都不带,就这么独自一个的飞升,因为这样的飞升更畅通快速,一路上的损耗也最少。还有的会带上一件最紧要和喜爱的法宝。极少极少的,有修士会带着旁人一起飞升。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凡人美好的愿望。其实得道仙人飞升之后,依旧要在仙界走上另外一条修炼之路。带着分明没到时候的人或物飞升,消耗掉的不只是当时的升天之力,还有最根本天地所给予的眷顾。虽说后者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担又确实存在着的,尤其对修士还是无比重要的。 要知道,到时候没了原界的天道束缚,还有仙界的天道在那边接手呢。 把还没到时候,或者本不该飞升的人带过去,即便自己对被分走的福缘不在意,但是对被带过去的人是好,还是坏呢? 为了自己一时心动,就要改变这个女孩的一生? “茗英,我将你送去与同门在一起吧?” “是,多谢师父。”孙茗英道谢的同时是有些奇怪的,总觉得师父给她的感觉突然之间就不一样了。 数千岁的老光棍第一次动心,却又只能硬生生的将心思压抑回去,荆岑觉得心真塞…… *** 荆岑带着孙茗英御剑而飞,他们离着战场还很远,但已经有灼热血腥味的气流从那边飘荡过来了。荆岑并没将这些气流隔绝在外,接触这些是好事,因为当你见识过最糟糕的事情了,之后面对次糟糕的情况,也就能淡定以对了。 这并不是孙茗英来到大天魔修罗洞天之后第一次面对拼杀,但离得远远的,她已经看见了一片冲天的红雾,那是蒸腾而起的血气。大概也只有这种场面可以被称之为战争,而之前她所见的只是人数多一些的斗法而已。那种潮热的血腥气,灼人的杀戮感,让孙茗英不由得有些畏惧。 “啊!”当一个阿修罗和一个罗刹不知道为什么脱离了大战圈,在空中纠缠互殴着,朝着他们飞过来的时候,孙茗英吓了一跳,飞剑上的空间不算小,可也不大,她本能的就一把拽住了荆岑法衣的大带。 荆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是指飞过来的阿修罗和罗刹,是指孙茗英拽住他的大带,他的法衣也很普通,普通到和广岚仙门寻常弟子穿的法衣也没什么不同,甚至他这件法衣穿的年头还有“点”长。于是他的大带,竟然在孙茗英一拽之下就断了! 也就是说,孙茗英刚叫了一声,手上一抓,接着就是一松。 师父的大带被她抓下来了,还好荆岑在她抓的时候虽然没反应过来,但她抓断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孙茗英只觉得前一刻手上还有东西呢:“师……师父……”话还没说完,再看荆岑,已经又是衣带齐整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孙茗英的错觉。而且荆岑连头都没回,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3 直到孙茗英注意到,师父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才意识到,荆岑不是没感觉,刚才发生的也不是她的幻觉,师父只是害羞了。 其实对于把她师父的大带揪下来的这件事,孙茗英更害羞啊。 幸好,这趟路并不长了。 “师祖!师叔祖!祖师爷!”下面叫成一片,广岚仙门的众人并没投入到战斗中,他们只是在距离战场还算近的地方布下了个法阵观战。 见荆岑来了,广岚仙门的众弟子一片热闹声。站在飞剑上看自己蹦跶得欢脱的同门,孙茗英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赶紧忍住,否则要是被同门发现了,就算她辈分高,也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无需管我,我只是来帮你们掠阵的。”飞剑落地,荆岑笑着摆摆手,“你们各自去吧。” “是。”众人行礼,孙茗英也被葵花妖等等十几个弟子拉倒了边上去。 “茗英,你没事吧?”虽然孙茗英辈分高,但是她年纪太小,修为也不高,她自己本身也没有以身份压人的意思,更觉得被叫成师叔、师叔祖什么的太可怕,所以只要是和她有交情的同门,就都直呼她的名字。 “没事。”这时候孙茗英还有点感动,没想到大家这么关心她。 “那就好。” “茗英,被祖师爷用飞剑带回来,你有什么感想?”边上一个妹子眼睛亮晶晶的问着。 “啊?感想?飞剑挺快,挺稳的?” “谁让你说飞剑了?”提问的妹子眼神从期待变嫌弃。 “她呀,让你说的是祖师爷。” “当然问的是祖师爷!”妹子被点破了心事,不但没生气,反而重新星星眼了起来。修真界比俗世男女要平等得多,更何况广岚仙门里妖修众多,女妖比凡人的妹子更大胆,也让广岚仙门里女性的风起更坦然开放。 “师父……师父挺好的。”想了半天,孙茗英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一片叹气声,不只是问的那姑娘,其他妹子也都想翻白眼了:“其他的呢?祖师爷和你说什么了?” “就只是问了问我睡了一个月有没有什么严重的不适。我说没有,然后师父就带我来这了。” 她话说完,人散了一半。 孙茗英暗道一声:原来都是见色起意的!不过,她也才意识到,她家师父,好像是挺受欢迎的一个人啊。因为在广岚仙门的时候,她是和师兄师姐们住在一起的,修为又太低,十几年都放在了修炼上,这次外出还是头一次和这么多的同门相处。所以并不知道自家师父的行情。 想想也是,孙茗英看着盘膝坐下的荆岑。师父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修士对年龄并不在意,反正看容貌师父是年轻又英俊。修为又高,身份还好,最重要的是,师父的性格也那么好。 有意寻求道侣的男女修士看上师父,那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师叔祖就要飞升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离开之前,把那点元阳留下。”就连葵花妖都在边上感叹。 “元元元元……阳?”孙茗英顿时臊了个大红脸,“小葵你说什么呢?” “说实话啊,师叔祖的元阳很补的。”葵花妖的语气,就和说“鸡汤很补”一样。 “小葵,这要怎么看到外边啊?我怎么看得一片都是雾啊?”孙茗英赶紧转移话题。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4 与此同时,其实……看起来不理外事,安然入定中的荆岑,实际上是从头听到尾的,一个字都没漏。 第166章 大师兄二十 荆岑也没想到,会听到弟子们在私下里这样谈论他。 他过去也不是没想过弟子们会怎么谈论他,但以他的联想,以为话题也只会是严厉与否,是不是外出的时间太多,过去对宗门的贡献之类高大上的问题上,结果没想到女孩子们竟然是这么接地气啊…… 即便是荆岑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只是他意志坚定,所以表面上丝毫也看不出来。不过,荆岑有点生气:我想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带着宗门求生路上,哪里会有这种闲心!看来最近真的是让他们太清闲了! 广岚仙门众弟子中,有些感知灵敏的突然都背后一冷,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顿时都以为是有六臂阿修罗到附近了,可是一看荆岑,顿时都放了心。六臂阿修罗?就算是八臂甚至十臂的又如何?他们有前代掌门在此坐镇!谁都不怕! 殊不知,那危险就来自于前代掌门。荆岑正在挖空心思的想着,要怎么让自家这群没怎么经历过风雨的嫩豆子出去见识见识,也好以后真见了彩虹不会腿软。 葵妖带着孙茗英正在法阵里转呢,她们是走几步就停下来,走几步就又停下来。 “小葵,怎么了?”葵妖一脸的为难,显然并不是迷路。 “茗英,你修为太低了,我不知道带你去哪里好了。” “……”孙茗英顿时觉得心口被戳了一剑!别看葵妖是张比孙茗英还年轻的少女娃娃脸,可她是妖啊,至少千年道行历经小天劫才能化为人形,所以她的比孙茗英的修为高,这是斑点都不错的。 其实之前他们旁观或参加的时候,其他人就有类似的烦恼了,只不过当时乌地拔在。还是得说,别看在广岚仙门的时候,乌地拔总是挺不靠谱的,实际上遇到事情,他还是很厉害的。至少这些来历练的广岚仙门弟子,他都能保护得好好的。 “七师兄都能护我们周全,没道理师父不行吧?” “我当然不是说祖师爷不行,只是……我觉得让你感受一下外边的杀气,都会把你压成饼。” “我也是从外边进来的,虽然来的时候,确实是杀气腾腾没错,但还不至于恐怖到那个地步吧。” “到这里来吧,我们一点一点试试。”葵妖见孙茗英不信,也没法。拉着她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站定。 话说这法阵也比较奇特,技能充分的保护他们,又能将战场大部分地区的情况传递过来,甚至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把他们放到战场的各处去。 葵妖打了几个手诀,孙茗英周围的景象瞬间为之一变! 孙茗英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之前几次都不是这样的。结果第一眼就觉得周围突然黑下来了,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巨脚,当头就踩下来了。 悚然一惊的孙茗英翻身躲开,这一翻出了阴影的范围但跪在地上她,发现自己竟然两腿发软,起不来了。她意识还是清晰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对劲了,周围阿修罗和罗刹拼杀的嘶吼和咆哮,还震得她双耳轰鸣,但是她的眼前现实一片黄,就如同隔着一块黄纱看世界一般,继而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呕!”头部的晕眩和胸口的憋闷,让孙茗英根本无法控制的呕吐了起来。 可她只吃了辟谷丹,此时呕也只是呕出了些清水而已。 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没有了,身体无法控制的歪栽向一边,孙茗英运尽了真元,也只是免于让自己倒进呕吐出来的清水中而已。 正常来说,这时候葵妖不是早就该出手帮助了吗? 葵妖在让孙茗英感受到战场中情况的时候,确实已经做好了稍有不对立刻就撤掉阵法情景的打算,可是,就在她把孙茗英放出去的同时,荆岑那边也动起来了——他将在阵法里呆着,嘻嘻闹闹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广岚仙门弟子,全扔出去了! 当然,扔的时候,每个人的身边都带着一柄荆岑的剑意凝聚而成的小剑,危急时候救他们一命绝无问题,如果真的谁太“幸运”,遇到了十臂以上的阿修罗,那小剑也能将警讯传递过来,让荆岑及时赶到救命。只不过,剑太小,而弟子要面对又是杀戮场,所以是否能意识到了身边有一把保命的小剑那就难说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5 葵妖不用问,也是被传出去的。孙茗英还是没被传出去依旧在阵法之内,只不过荆岑也没想到,葵妖当时已经开启法阵了。等他发现不对头的时候,孙茗英已经倒在地上了。 一道温暖的真元自后心导入了体内,孙茗英的第一反应不是说话,是出汗,大量的出汗——她刚才那么难受竟然一滴汗水都没流。 等到汗湿了衣襟了,孙茗英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了。 “师父……”简单无比的两个字,孙茗英却说得很慢,余音拉得很长,因为她此刻累得厉害,比最早炼气期的时候锤炼筋骨还累还难受。说完了这两个字,她的舌头都没法动了,原本一堆问题想问的,但是第三个字都没挤出来,孙茗英就已经昏睡了过去。 *** 睁开眼,孙茗英惊讶的发现,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兄长。 莫说现在她在大天魔修罗洞天,就算是还在广岚仙门,也不可能见到孙沐清啊。 “大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什么到这来了?”孙沐清奇怪的回头,戳了一下孙茗英的小脑袋,“怎么?一场午睡睡迷糊了?” “啊?”孙茗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看周围。 虽然十几年已经过去,但是曾经的记忆还是无比的清晰,这里分明是孙家的常静院,是她和哥哥的家。听说原本爹娘还在的时候,他们并非是住在这里的。可是爹娘去了每两年,就被“请”过来了,原来的院子给了五叔的几个妾室住。说是两个孩子住了大院子不方便,也不安全。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孙茗英看了看自己,手短脚短的,分明是七八岁时的模样,大哥看起来也而是年少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快起来,吃饭了。” “我和大哥怎么都变小了?” “这……”孙沐清一脸的无奈,“你我原本不就是这个年纪?哪里需要变?” “不对!你不是我兄长!”即使和记忆中的人并无一丝一毫的不同,但孙茗英相信自己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之梦。那么,必然眼前的一切是假了。 “英儿,你说什么梦话呢?” 孙茗英看了孙沐清一眼,她修炼了十几年了,这时候才更明白自己当年的无知。别看她现在修为境界窜得很快,但那都是被师兄师姐的丹药灵果催出来的,可师兄师姐已经都说不行了,她自己也感觉不对劲了。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自己根基太不稳,继续催,就算能一口气结剑丹,那她这辈子也就止步于剑丹了,甚至可能连中期,就是个剑丹初期。 刚刚来到广岚仙门的时候,多少还有一点侥幸心理的她,明白自己和兄长真的是永别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孙沐清一面,就算是在梦里,但是如此真实,也真是让她有几分欣喜。 “大哥,再见。”笑了笑,孙茗英就在踏上盘膝起来。 “茗英,你怎么这么傻,难——不成是——魇着了……”孙沐清抬手要去推孙茗英,可是随着一点点接近孙茗英,他的手也开始一点点破碎,其实不止是他,整个房屋也都在破碎,化为点点星沙…… *** “师父?” “不能睡,累也要睁着眼睛。把这个吃下去。”荆岑将一粒丹药放在孙茗英唇边,看着孙茗英将丹药吞下去,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何看到我,一脸的失落?” “有吗?”孙茗英有点心虚。 荆岑眯了眯眼,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必要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6 “刚才做恶梦了?” “没,算是个美梦。”孙茗英奇怪,“师父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你被煞气所侵,还引动了心魔。” “啊?”这下孙茗英是真吓着了,“心魔?”这种修士谈之变色的东西,她竟然就遇到了? “对,你要病上十天半个月了。不过也是好事,病愈之后,他的修为该是能接近筑基大圆满了,原本有些虚浮的根基,也已经被夯实了。” “真的?!嘶!”孙茗英一喜,就要坐起来,结果只是牵动肌肉,就让她难受得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不是疼痛的难受,是又酸又胀又麻,就像是别蚂蚁啃着一样,如果她还是十几年前的小姑娘,八成都已经惨叫起来了。可现在就算没叫,也是龇牙咧嘴的。 “所以说,你要病上十天半个月了。而且不能说,你那煞气已经被我完全祛除了,但是你被引动的心魔到底是否平喜下去,我也说不好。”他一生中经历的入魔之事其实不少,但是关于心魔,还是知之甚少。他唯一确定的这世上不畏惧心魔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飞升了的卢玳师弟! 第167章 大师兄二十一 “师父,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遇到了心魔吗?” “你是被压的。” “啊?谁把你放到战场中心去了,若非我及时发现,你就要被压得筋脉尽碎了。” 荆岑这话可并非危言耸听,孙茗英到了金丹都不至于这么无力,可她偏偏就还是个筑基。 “都说了是让你来散心的,你到处跑做什么?” “哎?师父,这不是……不是你把我带过来的吗?既然把我带来了,难道不是让我参与到战斗中的吗?” “看看就完了。”荆岑的神色间略微带上了一些嫌弃,“你能胜了谁?” “这个……我在后边补刀的能力还是有的。” 荆岑还要再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变。打得正凶的阿修罗与罗刹,忽然就如退潮之水般,呼啦啦的分两边退了开去。荆岑的手在身前一挥,做了个抓的手势。就听噗通噗通一阵响,广岚仙门的众弟子落了满地。 大多数都跌了个四抓朝天,但也有极少数人仿佛早有准备,立得稳稳的。相同的是,众人的情况看起来可都没有他们消失时那么光鲜了,有的人脸上还惊魂未定。 葵花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孙茗英,她被送出去的时候就担着心,现在一见第一反应就是她发生了什么不测。但发现孙敏英还在对她眨眼,那点忧虑也就放了下来。 看着这些弟子,倒在地上的就干脆不起来了,一个劲的喘息缓气,站着的则是在行礼过后,一脸战战兢兢的退在一边。怎么就没一个想到赶紧调息静气,同时好好从方才的搏斗中吸取有用给养的?真是好久不带队了,现在的弟子果然都是娇气了。 “还不都赶紧打坐调息!躺着喘气、站着发呆有何用!”荆岑脸一沉,他也是逆境中带着一群老弱残兵跋涉出来的掌门,怎么可能只有一副宽大温和的面孔,想当初他也是冷面严肃,被上上下下看着打冷战的。 这些辈分低的小弟子都被荆岑吓了一跳,赶紧都原地打坐。同时众弟子也都有些面上发热,不过倒都是真心的羞愧,此时终于是明白自己不对在何处——真的是有些懈怠了,尤其都被荆岑扔出去一次了,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算了,都睁眼!这个时候来不及让你们调息了!各归其位!” 好吧,广岚仙门的弟子们表示,被长老抓来扔去的都习惯了,所以被发现自己突然掉在了法阵的各个阵眼上也没一个会感到惊骇了。 法阵所在地,原本是一团雾气,雾气的流转好软变快,可有时眨眼间,仿佛有一阵大风吹过,雾……也就散了,法阵的所在地,变得空无一物……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7 与此同时,天空中显现出了巨大的阿修罗与罗刹幻象,说它们是幻象,因为那些身形都如同海市蜃楼,看起来虚无缥缈,又闪烁破碎,但它们又并非是停在原地不同的,而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闪现,变换着动作,并向着对方接近,直到两边的幻象碰触在了一起…… “——!” 即使是在法阵和荆岑的双重保护下,孙茗英还是被震得眼前一花,耳朵轰鸣不止。荆岑看了她一眼,却并没帮助倒霉的只有筑基期的小修士一把,危险都已经被隔绝了,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还是别修仙了。反过来,经历这些压力对于孙茗英的修炼也有好处。 相比起孙茗英,只是被法阵保护,同时还要支撑法阵的修士们,就悲剧得多了。有耳朵灵敏的妖修,呲牙咧嘴了半天,还不住的甩着脑袋,分明是耳鸣。 这只是开始,天空中的幻象越来越清楚,动作也不再是闪动着跳跃的片段,也越来越连贯。 雷电、洪水、岩浆、暴风,看似天灾实为*的大威能从天而降,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周围的大地破坏成了一片焦土。 “出去!”三个修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已经被送到了保护他们安全的法阵之外,眼看着天空中就有火焰组成的刀刃旋转着如暴雨一般倾泻向四面八方,当然,也包括他们所在的位置。 赶紧,三个被最先推出来的倒霉蛋,各展神通,各运法器,保命为先。 话会看着自己同门被扔出去的众人,都赶紧把趁手的法器拿出来,放着符篆的储物袋塞在了袖口边,同时努力回想战斗和保命的法诀。同时每个人和妖都在心里流泪,原本觉得荆长老又英俊又可靠又温柔,境界修为又高,有他保护着应该是很美好很轻松的事情,结果……希望有多高,现实就有多么的残酷,他们突然都无比想念起乌地拔来了!虽然那家伙看着不靠谱,也确实经常会做出一些不靠谱的事情,但是!至少不会把他们一个个扔出去啊啊啊…… 好吧,又有三个被扔出去了。 孙茗英又敬又畏的看了荆岑一眼,荆岑感受了她的视线对她一笑:“你修为太低,轮不到的。” 孙茗英立刻呼出一口长气,没被分派去守阵眼的众门人,包括葵妖在内,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她。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孙茗英把脸转向一边,不去看那些丝毫也没有同门爱的。 回来的三个不是能用简单的衣衫褴褛形容的,分明是各个带伤了,最惨的一个半身是血。 这下众修士玩闹的心思是彻底的没有了,立刻就有迎上来搀扶自己的同门,递药的递药,帮忙疗伤的帮忙疗伤。有人一脸担忧的看一眼荆岑,发现他面露微笑,知道自己没做错,顿时更放得开手脚了。 第三批的人刚扔出去,荆岑忽然眉头一皱,把扔出去的又拽回来了——外边的情况不对! *** 天空中的阿修罗与罗刹已经纠缠成了一团,他们展现的威能将大地摧毁得焦黑一片,紧接着泼洒下的血雨,又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条红色的溪流。 原界凡人所幻想中的地狱景象,也就是这样了。 而天空中那些碰撞胶着在一起的力量,让荆岑感到了不对劲,或者直说,危险。 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此时的修为就是天下无敌了,更不愿众门人在他的自以为是中出现什么损伤。 但即便是让众弟子都回到了法阵中,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依旧没有平息下来。他从袖中掏出一轴画卷,此乃三山九川图,话说不是到了现在,他都没想起来,自己竟然忘把图还回去了。不过也不怪他,照郁那个堂堂掌门都没把这该想起来的事情想起来。 “都勿反抗。”荆岑抖开画卷,头一次看见其中山川河流的众人,顿时都有一种被吸入画中之感,众人都下意识的要反抗,但是又想起荆岑的嘱托,立刻放弃了挣扎。不过也有没放弃的,荆岑只好再收一遍。这图画就是这一点不好,不管掌控画卷的人修为多高,所有收入其中的活物,依旧必须完全的配合与自愿。 收齐了人,荆岑也不多言,找准了会驻地的方向,遇见而飞。他的速度说是快逾闪电都不为过,可就在他这道闪电出现的同时,就在那众多高等阿修罗与罗刹缠斗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这小点只有针尖大小,按理说并不该有太大的威力。但按理说并不一定就在道理上的…… 不管那些在中心的阿修罗与罗刹是如何的,荆岑反正是在瞬间就感到了一股外力——简直就像是有人抓着他的脚抱着他的腰下了死力气把他朝后拉一样。 荆岑不是头一回来大天魔修罗洞天了,作为一个剑修,这里几乎是最适合他的修炼之地了。只是随着境界的增长,近几百年没来了而已。他在这里遇到的大战小战更是无数,比今天这样阵仗还大的,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实际上最近大天魔修罗洞天已经进入了一种相持的平衡,大战反而是少了,总是,在此之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荆岑抽出一条锁链,看也不看就朝后扔了过去。锁链在飞速移动中由一条化作了千万条,仿若一张巨网,罩向了碗口大的黑点。此时黑点周围的阿修罗和罗刹只要能动的也再也顾不上搏杀,而是用尽了所有手段逃离。看到了荆岑的锁网,他们也分辨扔出各种物品,意图稍微减小一点拉力。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8 真的只要稍微减小一点,他们就能脱困而出。但所有这一切,却都只是无用功。包括荆岑的锁网在内,距离黑点数丈之遥时,就开始分崩离析,毫无反抗能力的,如同随风的柳絮一般,被吸入了黑点中!那些阿修罗和罗刹也只是多支撑了片刻而已,同样被拉成成了偏偏碎屑,并被黑点吞噬。 有那么一会荆岑是想要见三山九川图扔出去的,但是感受一下这拉力,把画轴扔出去的结果,就是画手先被绞碎,他能做的也只是用尽全力护住画轴了! 荆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撕扯破碎,可是却又依然存在,画轴也被他好好的保护着,这种怪异的感知让他恍惚而无措…… “大师兄?” “哎?” 第168章 大师兄二十二 只用惊呆两个字,不足以表示荆岑此刻的感受。 看到师父和师弟了→我到仙界了?→不对啊,我还没渡劫呢,更不用说飞升了→总之到底是怎么回事_(:3ゝ∠)_ “大师兄,你飞升怎么也跑到这边来了?” “不对,我还没渡劫呢。”荆岑摇了摇头,在茫然中忽然发现了卢玳这话的一丝不对劲,“这不是仙界。” “这是我老家。”卢玳很得意的回答,因为他的肩膀绷紧了一下,荆岑的视线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胳膊朝下看,自然看见了他和师父紧握的双手。再看师父,师父竟然也看回来,还对他很温和的一笑。 他还以为会看到师父窘迫,没想到这情景反而是让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 “师弟的老家?” 荆岑还在寻思到底这个老家是什么地方的时候的时候,卢玳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瞬间塞得他头晕目眩,荆岑只模模糊糊的听见卢玳说,“师兄,你来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那这些事就摆脱你了吧。” 然后,卢玳在他肩膀上一推,荆岑就觉得自己被他推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不停的朝下掉啊~掉啊~掉…… 等他终于摸清了一团乱的东西醒过来的时候,“师弟!师父!”蹦跶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转轮上,这就是卢玳和师父给他们那个位面制作的轮回盘。同样轮回盘还有掌控位面内所有物体气运的作用,而卢玳和师父早已经没了踪影。 荆岑放出传讯飞剑要把他们叫回来——荆岑倒是对这个位面挺感兴趣的,问题是他哪里有时间在这里帮着师父和师父处理烂摊子啊,他得回去渡劫加飞升,还得把帮着黑聚流和墨随呢。尤其,他已经打杂了几千年了,刚休息没多久,他真不想到这边继续打杂啊。 可是,传讯飞剑在他手里闪了一下剑光,根本没飞出去,剑光就灭掉在他手心里老老实实呆着了。 这说明卢玳和师父把自己的位置遮掩住了,一阵风吹过,荆岑顿时觉得凉飕飕的——原来师父和师弟走这么快就是为了防他不愿意啊,师弟这么做他还可以理解,但是师父……师父和师弟一起学坏了! 荆岑是真的着急回去,但他又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叹一生气,袖子一撸,干活吧…… 对了,他倒是还有一些帮手。 *** 孙茗英等广岚仙门的弟子,在三山九川图里挺愉快的。因为被放入灵脉,三山九川图里的山岳河流已经重新恢复了鲜活。只是因为这幅图并没有真正的被谁拿走使用,只是当初选了它当奖品,为了拿出来的时候不至于太难看,所以被荆岑随手扔了些碧草绿树,鲤鱼河虾进来。等到扔了他们这些大活人/妖,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觉得无聊,又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不敢修炼,可是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傻坐着,反而更增心焦,大家干脆就都把心思花在了让自己住得更舒服上。 可是,这也只是刚开始而已。 荆岑不知,在他感知来就只是一瞬之间,实则在三山九川图里,已经过了近四年。 再如何心大,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众人也就再也没有了布置的心思。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最糟糕的想法,那就是荆岑重伤甚至死亡,没办法把他们放出来了。这图例的灵气虽旺,但若是没有外界补充,这么多的修士在其中,即便不修行,至多数百年,灵脉就要枯竭殆尽,到时候他们也就要活生生的耗死在这里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39 几乎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他们眼前的景色忽然一变! 原本已经看腻了,因为不得脱困,甚至已经看出厌恶来的景色,变成了一片夜空,脚底下踩着的也从平地变成了一个分成多种色彩的转盘。 这些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 “师父!” “师祖!” “祖师爷!” 稍微柔弱一点的,看见荆岑都哭出来了,既为荆岑平安无事,也为他们自己。毕竟他们是被收进图里,如果荆岑真有个好歹,那这辈子可能都出不来了。 荆岑还有些怔忪,不明白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怎么都吓成这样了,问过之后才明白。原本奉行严师的荆岑,也不由得心软了下来,一个一个好生规劝,外带把现在的情况讲给他们听。 他说完之后,众人倒是不悲了,但一个一个都呆了。 “师父,这里和大天魔修罗洞天不同吗?”孙茗英是最不明白的,也是头一个问的。 “此乃包含着芸怀东洲的五洲九海。”荆岑抬手,悬空画出了一个大气泡,“此乃大天魔修罗洞天。”他又画了个小气泡,在大气泡和小气泡之间,画了一条相连的线,接着用一个更大的泡把这大小气泡都包围了起来,“我们所在的五洲九海,和大天魔修罗洞天都在原界之内,且都以五洲九海为根基。但是这里,却和原界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荆岑在最大的气泡旁边,又画了个同等大小的气泡,在气泡中点了一点,表示这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这里不是仙界?” “应该不是。”荆岑点头,有卢玳和师父亲口承认,他们能把他扔下打杂,但是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祖师爷……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荆岑叹了一声,满心的愧疚:“我也不知道。”他总觉得跨界夸到这里来,应该是和他有关,若他当时没有在大天魔修罗洞天,没有和这些弟子们在一块,是不是就不会连累他们跑到这里来了? 还有乌地拔,那小子懒,留在了驻地没出来,结果他这师尊和一群后辈都丢了……那顽皮的小子其实是很心软,他要是收到了消息,不知道会如何自责。 众人顿时都静下来了,刚才哭了的,现在又流眼泪了,刚才没哭的,现在是真想哭了。 他们不就是出门历练一趟吗,怎么就这么倒霉,回不了家了。 荆岑沉下脸,声音也压得低低的:“都打起精神。你们也都连你不小了,生死危难在此之前也不知遇到多少了,但不是都闯过来了。如今又并非面临身死道消,如今不知道如何回去,难道我们就找不出来吗?” 众弟子顿时都面露愧疚,不过这也因为他们在三山九川图中苦等四年,早已经耗光了耐心,待听荆岑说,这里高于原界,原本以为飞升的另外两位广岚仙门前辈,也无法离开的。荆岑更说自己毫无办法,顿时还不就打蔫了。 荆岑也算是当头棒喝,此处灵气丰沛,又无性命之忧,那就一边修炼一边找回去的路吧,数千年呢。 “师父,那你飞升……” “别说飞升了,我在这边还会不会渡劫都不知道。”荆岑看着孙茗英,刚刚的严厉顿时都消失不见,要说谁在这边最危险,那就只有孙茗英了。不过这些忧虑自然没被荆岑放在脸上,“这也是恰好,现在这种状况,我怎么放心扔下你们独自离开?” *** 荆岑话音刚落,轮回盘忽然震动了起来,且有电弧在轮回盘表面来回穿梭。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0 瞬间能飞的全都飞了起来,得到了这位面控制权的荆岑,也是疑惑,这种情况卢玳给他的情报里也没有。但懵懂中却又有一点明悟!通过转生盘朝位面中看,荆岑看见了正在遭雷劈的倒霉蛋。 “咦?此地也有人渡劫了?” 确实是渡劫,不过只是元婴期的小天劫而已,但渡劫之后,元婴期的他,就能够“飞升”了。相对于这个位面的飞升,因为元婴期已经足够挣脱独立位面的束缚了。如果他在其他位面,那这种情况换句话说,就是成神了。 他是第一个在这个位面渡劫,并可以脱离位面掌控的,他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情况懵懂无知,而且他只有孤身一人。 如果这个人就这样脱离了这个位面而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会迷失在茫茫然的亿兆位面中,没有谁是与他相同的。创造这一切的卢玳已经耗尽了耐心,师父跟着去安抚那头野兽去了。没有谁能够帮助他照顾他,他可能会创出一条路了,但更可能的是面临死亡。尤其,他的力量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不需要任何的信仰力。 其他的神,会好奇,但紧跟着会感到恐怖,因为他的存在,动摇了这个世界众神力量的根本。尤其对越强悍的神祇冲击越大。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都会不择手段的神祇们,面对生存危机的时候,会做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毁灭这个另类的存在,毁灭产生这个另类存在的位面。 “师父,师弟,你们可真是给我找的这事可是真够麻烦的。”荆岑叹一声,眼看着那即将扛过小天劫,他最多也就休息数年,身体便可完全恢复,并被他察觉到可以脱离位面。那么,怎么办?把他捞过来各种分说?荆岑在心里对自己摇摇头。 “渡劫……飞升……渡劫……仙界……”荆岑有了点想法,他不自觉的摸着手里的画轴,“三山九川图……” 四年的时间看似短暂,但是弟子们为了打发无聊,可真的是将里边布置得很好~很好~ 第169章 大师兄二十四 余畅正在个坑里打坐,数日前,他还是众人拜服的前辈高人,是除了一些传说中的谁都不知道是否存在过的人物外,修为最高的修士,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可是,莫名其妙遭雷劈,将他的洞府都炸散了,门徒炸了个作鸟兽散。 到如今,他虽然扛过了雷劈,金丹彻底碎裂,道胎化为一个端坐丹田中的婴孩,余畅自己是觉得那雷劈是好事,让他彻底脱胎换骨。可是……叹一声,余畅看着围聚过来的众多修士心中无奈。 “余畅!天道昭昭!你过去做了什么我等虽不知晓,但你遭了天罚!必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挥舞着一柄铲形法器的修士,名窦裕波,曾经乃是余畅第一个好友之一。也是雷霆褪去,第一个跳出来声讨余畅的。与窦裕波同样,曾经是他的好友,如今却大声吆喝着要他死的人,在一片乌泱泱的人头里,还能找到很多很多。 余畅其实知道吹捧自己的人多,暗地里诅咒抹黑自己的人也多,谁让不招人妒是庸才,而他却恰恰是人世间最不平庸的一个呢。 可是他真没想到,原来自己做人这么的失败,稍有差错,就会被群起而攻。 “那雷你们说是天道打的就是天道打的?!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清楚,也可能是有谁用什么法器偷袭余哥!”一个女子突然从人群里跳出来,站在了众多修士的对立面,站在了余畅盘坐的那个坑前边。此女名刘雯,是余畅一百多年前认的义妹。 余畅久违的竟然有些小感动,总算是知道自己还不是真的没人要了。 “小九!还不快回来了!”有个大胡子的红脸汉子跑出来拉刘雯,这位正是刘雯的父亲,刘奎。 “余哥!唔……”刘雯的修为并不高,被父亲几下就制住拉近了人群里。刘奎更是对身边人道歉不止:“在下家教不严……” “刘兄八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娇宠了些。余仙子天真烂漫,被余孽蒙蔽,何错之有。我等还要祝贺仙子与窦掌门即将结为道侣,到时候少不了去蹭一杯喜酒。” “自然欢迎大家都来喝酒!”刘奎貌似豪爽的大笑,刘雯说不出话,已经是泪流满面。 余畅眉头挑起来了。窦裕波他是有道侣的,是一对被称为流萤双姝的姐妹,双方已经结缘三百多年了。窦裕波在此之前也表现得今生足以,对待刘雯虽然不错,可余畅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把刘雯当妹妹。 余畅在肚子里冷笑。这些人都以为他被雷击之后,重伤在身,修为大跌吧。却不知他修为不退反进,进到完全让众人看不出深浅来!也幸好有了这么一出变革,这脏的臭的都出来了,让他看清了人世。 “余畅,这个时候你竟然还会笑?你是以为还有人会来救你吧?我就让你看看你那些狗的下场!”这次说话的名姜酣,他原先就看不顺眼余畅,现在这情况,却是他过去“慧眼辨忠奸”了。 ***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1 人群一阵骚动,一群男男女女被相继被押解上前,扔在了坑外围。 余畅的心情现在竟然又欢喜了几分,他之前的想法也晦暗过了头,还以为弟子门人最重要的是他的道侣,真的是被雷劈走之后就一个也不回来了,以为自己的眼光太差。如今看这一地的伤者,分明是他们被截住,想回也回不来了。尤其是看到自家道侣的模样,余畅只觉得又愧疚又心酸,他做什么要在这里装弱?若是早早显露实情,哪里会让他伤成如今这副模样? “余畅!我就先拿你这些小狗祭剑!”这一脸跋扈凶悍的家伙,仿佛余畅与他有杀父夺妻之仇,余畅根本都不认识。他祭出飞剑,朝着地上一位动也不能动的余畅弟子劈了下去。 余畅屈指一弹,一道通天光柱陡然倾泻而下罩住余畅,他周身一丈之内,所有的修士全都被击飞了出去! 话说弹指是余畅做的,但是这光柱……怎么回事? 那光柱可是不分敌我的,所有人都弹飞出去了。余畅意图走出去,但这薄弱浅淡的光柱,却让他不得脱出分毫。 “余畅!都这时候了!你还负隅顽抗!你……”眼看大事可成,却又出了幺蛾子,窦裕波站出来咆哮,可是话没说完,就蔫了。原本的志得意满变成了一种惶恐畏惧,但不是对着余畅,而是对着天上。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口,云雾掩映中,能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在这男女的背后,极为遥远的地方,依稀还能看到一座宫阙。 女修对着手中一道黄符诵念:“今有修士余畅,历九百二十三年苦修,经天劫洗炼天人之躯,今日功德圆满,接引上天!”话音刚落,黄符如万千羽毛一般散开,又聚拢在余畅身上,余畅立刻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上飘起。 “假……假的!假的!”这么咆哮的毕窦裕波,也不是姜酣,而是个老者。作为一个修士,却能看得出来衰老,他是阳寿将尽了。 在此之前,谁都以为修炼是有尽头的,传说中人物的修为,正是传说。可余畅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修为在人界原来还有天劫这一说,天劫完了还有去天界?传说难不成不只是传说?!那些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尽头就开始原地踏步,认为余畅并非修为高,只是功法特别威力更强的修士,此时是最难以接受的。 其实谁都知道这不是假的,其余的且不说,那种威压,就是前所未见的。若并非是天人,怎么可能一两人之力,镇压住他们全部。 天空中的两位天人也根本不搭理他们,余畅正在越飞越高。 余畅一开始也是大喜过望,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更高层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他能接触到这个世界上更高层的存在,他的修炼之路还远远没有到尽头,可是飞着飞着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我飞了,左霆怎么办?雯儿怎么办?我的弟子门人怎么办? “前辈!可否稍等片刻?我现在不能前往天界?!”这些人已经是彻底和他撕破脸了,等他一走,那些人更是要斩草除根,尤其此刻还加深了嫉妒,他们更没有活路了。 “余畅,你可携一人升天。至于其他人,今日是非功过自有定数,日后也自有报偿。” 其实现在除了一些脑子不清醒的,基本上都打了退堂鼓了。余畅日后走是走了,但他是去了上界、天界,他们是看不见人家了,但真说余畅报复不了吗?尤其,他们如今也是看到了,原来还有一种未来。日后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是不是也有可能受天劫,继而被接引上天。那时候余畅可就是他们的前辈了,这先来后到的,到时候要是给自己下个绊子,那更倒霉。 “余前辈放心走好!家中一切无需担心!”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立刻刚才还气势汹汹,恨不能把余畅分尸的众人,此时立刻转了一百八十度,都跟着应和起来! “你放心走吧!”刚刚禁制了女儿的刘奎也一脸豪爽的哈哈大笑,手上还推着自己的女儿,刘雯已经被松开了禁制,但是蔫蔫的坐在一边不发一语——刘奎方才传音与她,求求余畅带着她一起飞升。 还有行动比说话快的,已经去搀扶余畅的门人弟子给他们疗伤了。 “我要带左霆。”被余畅指着的是一个极不起眼的男子,甚至身上穿的都不是法衣,而是件破烂的短□□衣,但这位就是余畅的道侣。在只能选一个人带走的情况下,被余畅毫不犹豫选中的人。 左霆也是伤得最重的,此时两个驾着他正在疗伤的人都被震开,一道细小些的光柱,将做题吸了过来。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想要捉住光柱,但看起来轻而易举的事情,每次却只是让他们抓了个空。 再被牵引到余畅身边的过程中,透过左霆破碎衣衫可见的几个血窟窿快速的愈合,左霆的面色也越变越好,当被余畅抱在怀里,他恰好睁开了眼睛:“主人!” 余畅的反应时把人抱得更紧,他多少年没听过左霆叫他小主人了?曾经觉得两人之间近千年的相守,情感已淡,甚至不久前还以为他真的是在落雷之后危难之时离开了自己。那时候自己是有多傻,多自以为是,才会有这种想法? 刘雯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疼痛,但很快她就笑了出来,心中祝福这二人一路走好。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2 余畅和左霆终于站在了云上,左霆还有些奇怪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他并没有发问,浴场要如何就如何,不需要原因和理由。 “诸位,还望有朝一日,再能相见!”余畅最后对着地下的一片修士一拱手,倏忽间响起一声爆鸣,余畅、左霆,两位接引天人,还有天空中烟云飘渺的洞口,全都消失不见了。 人界的修士们,自然要经历一番翻天覆地。 第170章 大师兄二十四 话说,三山九川图的山川河流被荆岑直接取了出来,在轮回盘的上方,各取一角放置,命名为天方、地角、远崖。九条河川,三条山脉各有两条,又在中间汇聚成一片湖泊,名无间,将轮回盘完整遮住,余下三条化为漫天云雾。卢玳临走时把其余位面宝石的支配权也交给了荆岑,荆岑取了其中的几枚,作为这些片江河湖泊的能量源头。 三山之上的房屋建筑就不用说,余畅飞升时,人界的修士们看到的,其实是最小一座山上的。接引余畅和左霆的两人根本就没在那山上停留,直接带着他俩朝最远的一座山飞。 那山上,余畅并没见什么亭台楼阁,只见一片等闲农家般的茅屋草舍。 这些草舍的中央,有一位正在打着棋谱的修士。 “见过长老。”接引的二位对那年轻人行礼,年轻人点点头,他二人径自跑开了。 话说明明周围除了房舍外,空旷得很,也没见他们进屋,可是那两人就是一晃眼就不见了。而这位长老,余畅从他身上并没感觉到压迫感,或者说,余畅的眼睛虽然明明白白的看见了他,却又分明觉得自己的面前根本没人。对眼前人,余畅丝毫小窥之心都不敢有,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后辈末学余畅,见过前辈。” “余小友不必多礼,在下广岚仙门长老荆岑,之前一番搞怪,还请小友不要见怪。” 当年卢玳飞升后刚一百年,创派祖师徒黎就将掌门的位置重新给了荆岑,自己修炼去了。 荆岑历经过广岚仙门最弱时,广岚仙门搬入哲勒山大福地后,他也就闲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还忙于到处跑去找他师弟——虽然总是找不到。之后再广岚仙门的上升期接手,各种大场面,他见的多了,自己主持得更多。 想弄出点什么糊弄余畅是太轻而易举不过了,但是,荆岑并没那么做。因为虽然师父师兄就那么甩手跑了,但是荆岑看得出来,他们俩要培养的是一批能够在这个世界独立生存,进而发展壮大的修士。 “敢问荆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荆岑和其他修士的存在,说明渡劫飞升并非是他修行的尽头,还有更高更远的方向。可在兴奋的同时,无数疑问也冒了出来。 荆岑搞怪,是为了给那些还在人界修炼的修士们一个奔头,让他们不要胡思乱想太多。但对已经到了地方的修士,有些事他就不准备遮掩了。 他将这个位面创立的初衷告诉给他,也让他看了一看其余位面的情况。只是轮回盘,还有卢玳与师父的情况,荆岑说得很模糊只表示那是另外的前辈。 待他讲完,余畅和左霆都傻了眼。 他们并没想过自己生存的大地和天空是如何存在的,但现在听到竟然是另外一些修士在举手投足之间创造的。余畅顿时冷汗直流,他曾经以为自己如何的强大,站在众生之巅,结果……打击真是一次比一次大。 “二位道友暂且歇息吧。”不等他二人回答,荆岑讲述完之后,只是一笑,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另外一座山上,一群广岚仙门的弟子正围着一口磨盘大的泉水,泉水里倒映出的正是荆岑与余畅对话的全过程。随着荆岑的消失,水面也恢复成了原本清澈透亮的模样。 孙茗英从水边站起来,一扭头就看见了荆岑:“师父,你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荆岑笑眯眯的看着孙茗英:“话说,茗英啊……” “嗯?” “这些杂事由我和你的后辈们负责就好,至于你……我觉得这里的人界还是很适合你这个境界的修士去修炼的。” “哎?我?”孙茗英一愣,突然觉得眼前一晕,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已经到了一处无比陌生的地方了——这是被扔下来修炼了,“师父!你真是……”荆岑做的也没错,确实她的修为最低,修炼才该是她的第一要务。不过,师父也不至于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把她扔下来吧?孙茗英随便找了个方向,无奈又气愤的出发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3 干脆利落的把孙茗英送走了,其他还等着孙茗英问出个所以然的,一见荆岑的视线扫过来,赶紧都跑了。 荆岑在肚子里也叹了一声,确实是孙茗英该专心在修炼上,另外,荆岑也不想她看到太多的黑暗面。 卢玳和师父虽然也放置了许多功法到这个人界,但是随着这个位面的发展,他们|插|手的地方也越来越少。那些被他们散落的功法在岁月的流转间,也大多变得支离破碎了。所以,能在并无前人之道,功法八成也不对劲的情况下,成为修到元婴的人,余畅绝对不会是一个傻子。不只是他,荆岑在轮回盘上看了看,在未来的数百年间还有二三人可以顺利达到这个阶段,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之后元婴期的修士,频率大概会到三四百年一个,但也是陆陆续续不会断绝。 这样的人,别管人品如何,都是意志坚定,且非常有主见的。 所以荆岑选择了在大方向上并不欺骗他们,如果广岚仙门整个都过来了,骗一骗还有可能。现在就只有荆岑带着几十个人修和妖修,他们修为是都不错,可终究还是人少力薄,骗不了什么,反而更惹疑窦。 但就算说明白了,他们信不信还是两说。但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的,他们能稳得住愿意留下的,荆岑自然会和他们一起,让他们日久见人心。但如果稳不住,偏要离开的,那就只能用强硬手段了。就算有个卢玳大魔王当后台,可这个修真位面的存在,暂时的,还不能让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位面的神祇知道。毕竟卢玳只是吃一部分,但修真的存在是从根本上动摇他们。 等到这些修士的发展越来越壮大了,就算他们不想走,荆岑都会主动把他们朝外赶,让他们去争夺地盘去。 *** 荆岑一消失,余畅一把就把左霆抱进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脖子里,剧烈的坐着深呼吸。 “主人且先放开,让我净了身再说。你……”左霆躲他,他身上又是血又是汗,还有泥沙尘土,自己都觉得自己臭烘烘的,却被余畅这么闻…… 余畅反而越抱越紧,勒得左霆动弹不得。左霆干脆也不挣扎了,只是极为小心的传音:“主人,你今后作何打算?” 左霆被打得重伤昏迷,余畅飞升接近尾声的时候他才醒过来,在他感觉事情的前后跳跃实在太大,荆岑讲的也太过匪夷所思,总觉得一切都让人觉得难以信任。 余畅笑了笑,未曾传音而是直接在明面上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了。”荆岑说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别有所图,但要是离开此地面对的就是一片茫茫然的未知。在余畅想来他还不如留下,在这里能够接触更高层的功法,也能一点点的累积对外界的了解,至于是否会有阴谋诡计,是否会被利用,那就是走着看的事情了,“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开始叫我主……” 话未说完,余畅自己皱着眉顿住了。 余畅是人界的一个修真世家出身,左霆是他十八岁时得到的亲卫,年长了他七岁。余畅年幼时就资质出众,曾经也是个纨绔子弟。可是一夜之间,家族被毁,余畅和左霆一路逃脱追杀,误入了一处秘境,得到了一个完整的传承。 恰好当时余畅经脉受损,传承功法中又有一套双修之法,不仅能提升修为还可配合药物温补修复受损的经脉。当时的情况,两人一出秘境就是死路,忠心耿耿的左霆会做出什么选择也就可想而知了。 两个人的缘分也从那个时候一路走下来了,其实两人相伴逃亡的时候,余畅已经对他有了几分情,毕竟家破人亡彼此才是唯一。到秘境中结合,喜爱之心也更多了几分。一直到相伴复仇,创下一番基业,他们就已经是老夫老夫了。那时候左霆早已不叫他主人了,而是叫他“糯糯”……这是他的小民,除了过世的父母和奶娘,也只有那么一阵的左霆叫过他。 可是当一切安定下来,当余畅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长辈、朋友、弟子、仆役……左霆被围绕在余畅身边的人隔得远远的。左霆也曾经试着跟上去过的,但是,当他一次又一次的被挤开,可是余畅却视若无睹的时候,他也就渐渐的放弃了。 什么时候他开始叫余畅主人的?总归今天他在余畅怀里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只不过是余畅意识到的第一次罢了。 那么为什么会疏远左霆,自己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看不起他了,觉得自己发达了,左霆的出身配不上自己了?毕竟他说得好听是侍卫,其实不就是个家仆吗。可是又不是,没有看不起。貌似就只是……淡了?别说是热情,就是感情都平淡的如同死水了。甚至他总在自己边上转来转去,还有点烦? 因为还有尊敬和感恩,所以一直没断绝两个人的道侣关系,可余畅也已经有很久很久没碰过他了。 突然间,什么飞升,什么此处修士的怪异,全都被余畅扔到脑后去了。若没有今日之事,是不是左霆随便死在了个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我是不是个混蛋?” 第171章 大师兄二十五 “嗯,你真是挺混蛋的。”重又聚拢在水池边的众修士们,看着那想用的两个人,同时点头。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4 “还不都去修炼!”额角冒出青筋,把众弟子全都赶走了。 轮回盘的所在地原来是没有日月交替的,但是,荆岑既然把“天界”摆在这里,当然就不会错过这样的设定。这里会随着人界本身的转变,发生日月星辰的变化。 一夜过去,第二日的清晨,荆岑重新到了昨天的那个地方开始打棋谱。 余畅和左霆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过,他俩是分别从两间茅舍里出来的。 余畅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心情极糟”,左霆却很淡然平静。 荆岑对他俩的隐|私并无兴趣:“余小友作何选择?” 余畅之前人生里的道路,可以说完全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如果是几年前,寄人篱下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选择的。修为低如何,两眼一抹黑又如何?他经历过一穷二白重伤在身前有围堵后有追兵,可不是一样站在众人之巅了吗? 不过,一场天雷,数天之间的经历,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个男人能够拥有的富贵荣华,权势地位,他都有了。就算再来一遍,只要他足够强,那也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可是那些东西已经让他觉得无聊了,粗茶淡饭布衣草屋又如何,只要有……左霆。 他要,左霆就会给,因为这个男人永远都是最顺从他的。原本余畅很欣喜,但昨天,左霆拒绝称呼他为糯糯,第一次反抗他的命令,依旧叫他主人。问急了,逼急了,左霆跪下了:“主人,下仆愚钝,下仆……实在受不了再有第二次。” 左霆能继续忠诚于他,信任于他,却受不了再有第二次,第二次的什么呢? ——曾经他们也有亲密无间的时候,曾经余畅也有待他如爱人的时候,可是后来一切就都如浮云一般远去了。 说连飞升余畅也谁都没带,只带了左霆?那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理智的信任呢?毕竟谁都知道,左霆对余畅的忠诚。若没有这忠诚,余畅也不会一直犹豫着没有断绝两人的道侣关系。 余畅的雄心壮志忽然没了,他只想守着自己的道侣,一点点把他的心重新暖回来,一点点挽回曾经的犯下的错误。 “日后还请前辈多多照顾。”他弯下腰,很认真的行礼。没有丝毫的不甘愿,也没有任何的烦躁。 *** 此后五百年间,包括余畅在内,人间共有四人渡了小天劫。 余畅与另外两人都带了自己道侣升天,且都选择了安安稳稳留在这个天界修炼。唯有一个带了弟子上天的,意图闯界而走,从此就再也没有了音信。余畅等人也并不好奇对方是生是死。尤其,最早来到此的余畅与左霆已经自荆岑那里得到了新的功法,无论是修炼还是自己的感情之事都忙得厉害,更不会去管那些自己找死的人。 再过了三百年,孙茗英看着天上降下来的光柱,真有种想哭的冲动。 ——当年荆岑把她扔下来后就再约没管过了啊!!!!早些年的时候,她修为低,心境不稳,甚至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这个地方的土著,曾经芸怀东洲的那些过往,直到一两百年后,心境才逐渐稳定下来。可是看着那接引的人,多少年都没哭过的孙茗英,还是流下了泪来。 等到他们身后通道一关,孙茗英就忍不住了:“师父,当年你说我让我修炼,结果八百多年不闻不问,你……”她分明早就不是那个小姑娘了,否则哪里能从众多修士中间闯出一条路来,但是那股委屈和难受劲就是忍不住。 “我若不如此,你怎可能八百年结婴。”荆岑神色淡然,“既然回来了,休息些时日再行修炼吧。”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广岚仙门众修士休息的山上,不等孙茗英说话,荆岑一转身径自走了。 他走得如此云淡风轻,孙茗英只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越发难受,方才泪珠子还是一滴一滴的落,此时已经是一行一行的流了。 “茗英,莫哭。”其实其余与孙茗英相熟的弟子早就等着了,只是原本荆岑走的时候,他们是要上来庆祝的,现在看孙茗英哭成了这样,顿时都有些无措了,还是葵妖先走上来,将孙茗英拉到了一边,“我知道你想念我的瓜子,来都给你留着呢。” 一个储物袋塞进了孙茗英的手里,葵妖还特意将袋子打开,果然里边满满的,都是透明的水晶瓜子。其实成了妖之后,植物精灵都是很开花结果的,毕竟那也是一种消耗。葵妖积攒了这么多,以孙茗英所知,他离开的这些年,葵妖就算不是年年开花,那也是差不多了。 “小葵,你何必……”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5 “这里的灵气比起哲勒山大福地也不差了,反正我每年吸收的灵气也就那么多,富余出来的语气不知不觉散逸掉了,不如结点瓜子。”小葵笑得天真烂漫,看着她现在的模样谁都会以为她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谁能知道她是个几千岁的妖怪呢。看着孙茗英已经平和下来,小葵凑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子,“三百多年前,你遇到了一条蛇妖对不对?” “三百多年前……我是遇到一条蛇妖。”那时她去寻一株灵草,结果遇到了一条双头巨蟒,险死还生,“小葵你怎么知道?” “一百多年前,你误入一处禁地。” “也没错。”禁地的事是她别人陷害,那里传说是一处上古法阵,其中凶险,现在孙茗英想起来都会背后发冷。小葵问起这两件事,孙茗英不由得眼睛一亮,因为回想起来,她和双头巨蟒对战的时候,那蟒有一瞬间迟钝了一下,才让孙茗英将其击杀,可是事后她怎么找也都没找到第二个人在场的证据。而在她以为自己要困死禁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团白光,引着她寻到了出口,“小葵,难不成是你看到帮我的?” “我确实也经常看着你,但是我还做不到距离那么远就第一时间去帮你。”小葵凑过去,“你猜猜,帮你的会是谁?提示一下,那个人今天第一时间跑去接你了。” 孙茗英愣了,这话里话未指的是谁再清楚不过了,可是,是真的吗?应该是,毕竟小葵没有必要欺骗她。 “那师父他……怎么不说呢?” “你觉得,师父是那种做了什么事,都昭告天下说出去的人吗?” 孙茗英摇摇头,她也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傻了。八百多年的埋怨顿时就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了,其实她要的也不多,只要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放弃,就已经足够了。 怨气尽去,孙茗英一夕之间恢复了开朗和欢快。回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开始挨个的送着礼物——她可是真的准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其中大多数和修炼并没关系,甚至只是些凡人的物品,糖果、点心、玩具、书画、机巧的物件……其中的许多多是让修士们也赞不绝口的。她和大家打成一团,看起来仿佛她原本就在那,并没有离开八百年一般。 *** “师父……师父!师父!”孙茗英连喊了数声,荆岑才总算停下脚步。孙茗英追上来,面对着荆岑,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归来时的表现伤了师父的心,最近师父总是躲着她。 “茗英,何事?”荆岑尽量木着脸问她。他哪里是被伤了心,他只是……害羞了。原本孙茗英在人界的时候,他能每天的看着,当然只是担忧孙茗英的安危而已,荆岑并不会加龌龊心思在里边。可是,他已经看了她八百年,当她回来了,荆岑已经养成了习惯的眼睛还是下意识的追逐她,这让他怎么继续还能和孙茗英同处在一个空间内? “我只是……”孙茗英是来道谢和道歉的,可是看着荆岑,她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一种从未有怪的怪异感觉,甚至让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最终,她只能默默的拿出准备给荆岑的礼物,递过去,就是控制不住手有些发抖。 孙茗英低着头,不知道荆岑在那瞬间曾经露出极为愉悦的笑容:“多谢……徒儿。” 其实荆岑的心还是曾经动摇过的,孙茗英千年左右结了元婴,修炼速度其实应该算是快的。但是她的修真路途,按少了说,也才刚刚过去三分之一,后边的境界提升才是真正难熬的。他们到这里这么多年还没能找到回去原界的方法,却并不表示回不去了。而一旦回去,荆岑就要渡劫。所以,他依旧没有追求孙茗英的资格。 他们还是……师徒吧。 孙茗英不知道荆岑心中的苦闷,只是觉得这声徒儿在她听来也有些怪异。魔铁被拿走,孙茗英方才抬头,可也只看到了荆岑离开时的一个背影…… 第172章 大师兄二十六 “总觉得,师父在躲我。” “……” “小葵,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有点痒。”葵妖挠了挠下巴,但偷偷一看,孙茗英斜眼看着她,葵妖把手放下来了,“我找的这借口确实不太可信……” “你知道就好。”孙茗英点点头。 “那我就说实话,你都回来两百多年了,你才发现祖师爷在躲你吗?”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6 孙茗英叹了一声:“我当然是早就发现了,只是……过去觉得师父躲就躲呗,必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那今天怎么出声了?” 这一问,竟然瞬间就把孙茗英问炸了:“因为我忍不住了!这都两百多年了!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师父他都不愿和我当面说清楚,反而这样躲躲藏藏的!” “因为祖师爷喜欢你呀,情|爱的那种喜欢?”葵妖托着下巴,轻轻松松的说出了一句石破惊天的话。 “咔!咔咔!”这是孙茗英当场石化开裂的声音,回过味来,孙茗英整个人都炸了,脸脖子和耳朵都通红通红的,“小葵!!!这种玩笑怎么能随便开!” “怎么能说开玩笑呢?”小葵歪着脑袋看孙茗英,“你想想祖师爷对你有多不同,就能知道为什么了吧?” “师父对我,只是师徒之情,有什么不……”孙茗英陡然住口——她是师父最小的徒弟,她之前,师父如何对待徒弟的,她并不知道,“小葵,师父对我,与对其他师兄师姐,有很多不同?” “最简单的一件事,你下到人界修炼的时候,其实祖师爷可以让我们轮流看护着你的,但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我知道祖师爷帮了你两次,因为恰好,那两次我也在看你,所以才看见了。其他时候,他帮了,我却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你觉得,祖师爷对你的真的只是师徒吗?” 孙茗英有些茫然,她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却又感到欣喜:“若是如此……师父又为何要躲我?” “因为你们修为差太多了。祖师爷不想拖累你吧。” “拖累我?这有什么可拖……飞升?” “是。” “小葵,你不是妖吗?为什么比人还了解人?” “因为你们人都是身在局中,如何能看得清自己呢?” “……” “茗英,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次轮到葵妖问孙茗英同样的问题了。 “因为我今天才有一种,你果然是‘几千年的老妖怪’的真实感。” “不说‘老’我们还是朋友。” “怪我,应该只是几千年的妖怪。” “嗯,这样就对了。” 一阵插科打诨,好像之前的什么情|爱之类的事情,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话题。可是当葵妖有事离开,只剩下孙茗英一个,孙茗英刚刚还活泼的笑脸顿时沉寂了下来。她和师父,到底该怎么办? *** 此刻,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正跪在荆岑的面前,一脸的渴望与贪婪:“久大人,那颗石头可否让我碰触一下?” “不可以。”荆岑一脸的高贵冷漠,熟悉他的人一定会觉得此刻的他无比的陌生。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化成人形的肉球魔王陛下,他那个久大人称呼的确实是荆岑,因为荆岑名字的发音他找不准,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肉球的贪婪立刻没了,变成了委屈和难受:“久大人,看在我勤勤恳恳为您服务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让我轻轻的,只摸一下。”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7 “你若再做纠缠,那我……” “别!别!打扰久大人这么久,我也该走了!久大人下次再见!”肉球连滚带爬的跑了。 卢玳千多年没有回来,但是……卢玳的传说隔三差五的就从世界的某个犄角旮旯里传来。虽然直接吞噬数个位面的事情没有了,但是把一个神系少则十几个多则数百个的神祇一锅炖的情况,可是时有发生。肉球贪心,但还是活命比较重要。 至于他求的东西,乃是参杂经。这也是个怪事,当初卢玳飞升的时候,参杂经自动根据他离开时的选择重新择取了主人。可是荆岑身上的参杂经竟然跟着他一块过来了。就是变得迟钝了些,不太好用。至于肉球为什么知道参杂经那块石头?那就是师父传回来的一个想法了——这世界既然有了修仙的,那也应该有修魔的。 荆岑当时看过后别急发凉,可是沉下心来细思,师父说的确实也没错,有正就该有反。恰好当时万魔窟开启没多久,荆岑便让肉球寻了几个小魔来,让他们摸了参杂经,然后就扔回去了。 到不是荆岑歧视魔修,修真的是开始的时候艰难,越到后期越为强悍,所以对于修真的幼苗要小心保护。修魔的虽然前期也弱,但是进境极快,而且魔修本来就要在杀戮和混乱中获得力量,只要告诉高等魔族三百年之内不能吞吃他们,就算是保护了。 肉球回来,因为他看到了那几个小魔的力量。那本质上是魔,可是却又和魔并不太相同的力量,让他垂涎欲滴。他来寻找荆岑,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同样获得力量。也是一种试探和确认,虽然没得到参杂经的功法,还被威胁了,但他走的时候其实是挺满意的。因为看情况,其他魔也没办法从这个途径获得功法。 肉球决定回去多亲近一下那几个小家伙,三百年很快就能过去,只要卢玳限定的保护期限一过,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获得功法后,可能强过卢玳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掠过,但他很快就一个哆嗦,给了自己两巴掌。卢玳必然也是拥有这些功法的,他要是真的得意过头,自以为是的向着卢玳挑衅,那只有到他肚子里练功一个结局了。 不过可以把这个消息偷偷传出去啊……尤其是对那些肉球看不顺眼的家伙。肉球舔了舔嘴唇,嘿嘿嘿的笑了。此刻,他的眼前浮现的,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出现在卢玳的面前,然后被生撕活吞的美妙场景! “哈哈哈!哈哈哈!”肉球笑得太开心,回到了第十三狱也笑得开心。结果被其他魔族以为他弄到了功法,于是他再怎么说没弄到都没魔相信了。其他魔族不敢去找那些小家伙,也不敢去卢玳的位面,于是就都来折腾肉球了。所以说,笑得太猖狂,不是好事…… *** “祖师爷,师叔祖要见您。” “她要见不能自己来吗?”荆岑很平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师叔祖说,她来了您就不见了。” “胡说!”荆岑看着那位广岚仙门的弟子,对方也看着他,并且对于激怒了荆岑半点畏惧也没有,这位弟子的面上反而有那么点看好戏的意思。 “那……祖师爷,就算现在叫师叔祖过来,您也依旧在这?” 荆岑肚子里骂着:师门不幸!淡淡的道:“叫她来吧。” “是!” ——孙茗英和葵妖都不是大嘴巴,他们并没有将荆岑可能对孙茗英动心的消息外传。不过,荆岑躲着孙茗英,躲得太明显了,旁的弟子就算是瞎得,也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了。不过,只以为是这师徒俩闹了什么别扭。所以,都愿意帮他俩解决矛盾。不过之前的弟子牵线搭桥的都太隐蔽,今天这位如此干脆直接,反而一击即中。 一道传令飞剑出去,不过瞬息间,孙茗英就已经御剑赶到了。 其他在旁的弟子,不用说,立刻都退开了。 “师父。” “茗英。” “……” “……” 往常遇见事都很干脆果敢的两个人,现在却是有志一同的都哑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8 这种沉默让荆岑心里一紧,他明白,孙茗英是看出来了。 “茗英,我知你要来与我说什么。之前是为师的不是,自此之后,我再也不会……” “师父,我愿意!” “你……” “别说我小,都一千多岁了,怎么说也不小了。”一提年龄,孙茗英面上露出几分别扭,她可是个一千岁的女人了,有时候自己想想也是挺可怕的。 “茗英,你该知道,我即将飞升……” 孙茗英却笑了:“师父,你若是飞升,会找其他人做道侣吗?” “不会。”荆岑摇头,他这么长的岁月以来,就只有孙茗英一人让他动心,即便飞升仙界,大概也很难在遇到第二个。 “我也看不上其他人啊。那师父,若是我也飞升了,到时候你还是回来寻我吧?”孙茗英笑得更得意了,脸上明目张胆的写着: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荆岑被她问得一怔,因为孙茗英说得并无错处。就算此时放弃了孙茗英,但有朝一日她若飞升,他还是回来找她得。若她无缘飞升,中途夭折……这念头在荆岑心中一闪而过,也让他心口仿若刀割剑刺。若是当真那般,那如今的不作为,与情缘擦身而过,反而会让他抱憾终生。 荆岑紧皱着的眉心渐渐松开,他甚至有些自嘲,他修王者之剑,就该堂堂正正一往无前,但什么时候竟然这般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 第173章 大师兄完 孙茗英见荆岑陷入沉思,也不再多言。 荆岑呆立片刻,突然笑了一声,然后……然后他拿出一大堆材料,开始炼器。炼器! 孙茗英的眼角略微抽搐,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师父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虽然有心问一句,但孙茗英发现荆岑的这些材料应该是炼制飞剑的。身为一个剑修,对飞剑的喜爱是刻在骨子里的。甚至喜爱到孙茗英能暂时忘记了他们俩刚刚在谈什么,而盘膝坐在荆岑的旁边,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炼制飞剑上。 各种矿物和宝石在荆岑掌心的婴火中融化,所有杂质都化为乌有,这流动着的液体渐渐从岩浆一般的赤红色变成了水银一般的银白色,液体的体积也越来越小。孙茗英心里计算着荆岑放进去材料的比例,寻思着自己炼剑时是否可以借鉴。这么一计算让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但又想荆岑的修为,顿时觉得自己只是少见多怪了。 慢慢的,荆岑炼制宝剑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也即是刻画法阵阶段,婴火已经只剩下黄豆大小。 一直沉默不语的荆岑突然对他一笑道:“来。” “啊?”孙茗英张着嘴,一脸疑惑——事后每当他回想这段往事,都要为呆傻遮住自己的脸。 一道神念绕着她转了一圈,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若是对其他的修士来说,形同挑衅。但对此时的孙茗英来说,是让她红了脸,闭了嘴。没道理拒绝,她也分出一道神念,就是哆哆嗦嗦的,并非畏惧而是羞涩。之前被她遗忘的那个问题,如今是否就是回答。 荆岑的神念绕上去,温和小心的与她的神念想贴,孙茗英颤抖一下,面颊更红了。 两道神念交缠,荆岑引导着孙茗英,一起钻进了剑水中。一滩剑水化作了了两道小剑的雏形,而以荆岑为主篆刻出的阵法,或成双成对,或互为辅助…… 当最后一点阵法画好,孙茗英累得都快昏过去的时候,那两把小剑齐齐发出一声龙吟,宝光灿亮飞出了荆岑的掌心,一柄飞剑绕着荆岑旋转飞舞,另外一柄悬停在了孙茗英的面前。而荆岑,不知道何时已经握住了孙茗英的手,说出了她今生最为感动的一句话:“献君宝剑霜,万里双蛟龙。可否?” 孙茗英一把就把飞剑抓在了怀里,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新晋元婴和一个只差渡劫的修士相比,那点修为真的是不够看啊!!!! 脸盲狱主修真记_249 *** 百年之后 “师父,那新来的已经被安置好了,没出什么变故。”如今早已不需要荆岑亲自去安置刚刚被接引上来的人,且不说广岚仙门的众多弟子,就算是头一个来此的余畅也已经能独当一面。荆岑对于他们自己管理自己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干脆这次连接引的都是之前飞升上来的本地土著,“师父,怎么你眉头皱得这么紧,担忧什么?” “我在担忧,你怎么还是叫我师父?” “只有这事?” “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孙茗英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你那表情,凝重得把旁人都吓死了。我叫你师父,因为我觉得这个最顺口啊。而且我这么叫你的时候,觉得心口发甜。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甜蜜蜜的情话,让荆岑的眉头舒展了起来,甚至面上还有些发热。他主动拉住了孙茗英的手,孙茗英也温柔的凑了过去,两个人越贴越近,突然…… 荆岑抬手,手放下的时候,掌心中已经多了一枚如樱桃的果子。 “什么人!”孙茗英一惊,顿时没了方才的温柔甜蜜,一身的剑气森然凛冽。 “师父,师弟。” “哎?”摆出战斗姿势的孙茗英瞬间僵住了。 距离他们不过两尺之遥,方才还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这手的手指修长有力,这只手就仿佛掀起窗帘那么轻松随意的掀开了空间,露出了空间后的两个人。 无论是广岚仙门的传说,又或者是从荆岑那里听到的过往,其中的卢玳都是个极为俊美的人。孙茗英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不过第一眼看见人还是愣了一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见到了养出卢玳又养出了荆岑的传奇中的传奇的师祖,孙茗英倒是觉得师祖看着比这位师叔顺眼得多,因为……他和荆岑很相似。 不过看来看去,还是自家师父最好。 “嘿嘿。”无比得意的孙茗英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及忘了什么。 荆岑、卢玳、师父:“……” 有洞没有?让我一头扎进去吧! “师兄,你找的这个呆丫头挺好玩的。” 这话也太伤人了吧?但是回想自己刚才做的什么,又觉的卢玳说自己是呆丫头挺有理有据。孙茗英真是内伤到想吐血啊。 “玳儿。”师父戳了戳卢玳,卢玳咧咧嘴,不说话了,师父拿出了一枚乌突突的丹药,递向了孙茗英,“你俩行大礼的时候,我与你师弟正在进阶,没能赶回来,这就算是补上的贺礼了。” 这丹药看起来平凡至极,但就算这是凡人的大力丸,只是这份祝福,孙茗英都会欢天喜地的接下。更何况,她知道这两人的贺礼绝对不会是凡品,她看不出异样,只是她自己的眼光而已。 “谢过师祖,师叔。”恭恭敬敬的伸出双手。 “有点重,小心些。”师父刻意叮嘱,孙茗英乖巧的道一声“是”但就算她有了准备,这一接,顿时就摇晃了一下——这龙眼大的小东西哪里是“有点重”啊,那是十分之重! 孙茗英的修为虽然在来到这里的广岚山众人中算是低的。但作为一个结了剑婴的剑修,其实她是非常强悍的,绝对不能说是弱。凭一己之力移山倒海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情,让这样修为的她用了八成的修为才拖住这小小的丹药,可想而知这东西是如何沉重了。 荆岑看出她的艰难,抬手拿取,也因这丹药的沉重弄得手腕一沉:“师父,这是何物?”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0 “此乃气运,你二人一人一半将之炼化,等到你们回去,带着她飞升应该无碍。” “多谢师父、师弟!”荆岑与孙茗英顿时大喜,孙茗英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过并非为着自己能飞升仙界,而是为他俩可以不必分离。 “别说谢了。”师父摆手,“当初你刚过来,我们就把这摊子事扔到了你身……”卢玳突然一把从身后搂住了师父的腰,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师父拍拍卢玳额头,“别胡思乱想。” “没胡思乱想,我就是吃大师兄的醋而已。” “这还不死胡思乱想?” “咳咳!”看这二位相处,孙茗英都觉得自己和荆岑太冷淡了些,荆岑咳嗽一声,给了孙茗英一个“不要学坏”的眼神,问了起来,“师父,可是有了将我们送回去的法子?” “嗯,进阶之后就行了。”卢玳的一条胳膊恋恋不舍从师父身上离开,在空中画了个圈,透过这圈子,荆岑与孙茗英分明看见了哲勒山大福地!看见了广岚仙门! 荆岑想知道卢玳和师父到底进阶到什么地步了,他们当初飞升,虽然飞的地方不对,但也该是仙。如今仙之上竟然是还有更高的境界。不过想了想荆岑就放弃了,若有机缘那他自然也愿意更上一层楼,若无……他今生也心满意足,何必贪心。 *** 但是既然要回去了,事情也得解决圆满了。如今这个荆岑灵机一动创出来的天界,交给本地人就好了。而且卢玳和师父也不会是完全放手的,在必要的时候会帮助他们导正和施加援手,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可是让荆岑没想到的人,广岚仙门的众人里,竟然有并不想回去的,其中之一正是葵妖,因为她和三百年前飞升上来的一位修士看对了眼。 “茗英,祝你仙路无忧。可惜,我没有多少瓜子,连临别的礼物也没法送给你。”葵妖笑得洒脱。 “小葵,祝你幸福圆满。”虽然中间几百年她俩没在一起,但是葵妖和孙茗英也是千年的交情,永别在即,孙茗英忍不住落下了泪。 不只是孙茗英,广岚仙门众人在此地患难与共,情谊非常,如今看着留下的人和妖,都是心痛异常。但是此地的人不能带走,一方面是他们一走本来这地方的力量就会大幅度削弱,另外一方面,卢玳和师父表示他只能把原本属于原界的人送回去,但却不能把这里的人送回去,甚至他自己和师父也只能看看广岚仙门,却回不去。 无论如何爱上,离别也终归是逃避不来的。随着卢玳打开了界门,众人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近千年的地方,走向了他们的家乡。 走在最后的荆岑看着孙茗英的身形消失,才看向师父和卢玳:“师父,师弟,保重。”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当初卢玳和师父飞升他就没来得及和他们道别,可是一直到现在,他说出口的也只有保重二字而已。确实,只要大家安好,何必太多言辞呢?拱了拱手,荆岑转身步入了界门。 在他的身体完全进入原界的瞬间,雷霆之声就已经隆隆而来了! 卢玳这个门开得极好,就在广岚仙门的上方。他们刚有人冒头就有宗门弟子迎上去,发现是自己人,正在闹哄哄的,就看这边要渡天劫了。 天劫是大杀器,不管渡劫的修士成功与否,他周围的土地都会被炸得一片狼藉。但就和修士本身若成功就会被修复一样,被炸毁的土地,在天劫之后,不论成败,都会得到一次重生。若成功,修士没能吸收的劫后福缘也会散逸进周边的土地中。所以,若是有宗门的人,渡天劫都会选择在自己宗门的土地范围内。 荆岑也不例外,甚至广岚仙门之前已经飞了那么多,已经有了个固定的劫谷——因为渡劫的太多,那山谷中甚至已经留存下了天劫之威,广岚仙门的炼器堂有一部分就设在里边。 携带着天劫而至的时候,山谷里的人已经都撤走了。不过地上倒是扔了许多貌似是破铜烂铁的东西,这些其实是剑胚和半成品的法宝,比起一点点吸收山谷中的天劫余威,当然是直接被天劫砸一下更好。虽然被砸之后,这些东西一百个里边九十九个都要直接报废,但剩下那一个也足够赚了。 这些都是广岚仙门一点点学习来的,荆岑笑着在山谷的中心站稳,第一道天雷落下,他仰天发出一声啸叫,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不躲不闪,反而直接朝着天雷迎头而上! 在他的面前,一道道天雷被击碎,被击垮!消散在了山谷之中…… *** “黑聚流和墨随失踪了?” 虽然当初约定百年,结果差不多一千年才回来,荆岑就担心墨随怕是已经身陨,可没想到渡劫之后,一问详情。当他在大天魔修罗洞天里发生意外的之后没多久,黑聚流和墨随也已经确定了失踪,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1 “是。而且前去寻找的徒黎和顾帆两位祖师爷也不见了踪影。” 荆岑先是站起来,但接着看一样天空,只能无奈苦笑了:“我即将飞升,他们也只能靠你了。地拔为何躲在外边不进来?” 照郁道一声:“是。”赶紧对着后边摆手。 片刻后,乌地拔才低着头一步拖着一步的走进来。当初所有广岚仙门的弟子都跟着荆岑失踪了,他没觉得自己不在场就是与事情无关,反而无比的愧疚。原本跳脱性子的乌地拔,近千年来因为悔恨和痛苦,变得沉闷阴暗,修为也是原地踏步。 荆岑一把过去搂住乌地拔,道了一声:“傻孩子。” “师父!”乌地拔先是一僵,继而也保住了荆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们此次失踪乃是一场大机缘,师父万分悔恨当初没有叫上你。” 乌地拔脸红:“师父,我……” 荆岑将一块玉简交给了乌地拔:“原本想要与你们细说的,但是我时间已到,只能留下玉简了。你先看,然后再给你师兄师姐们。另外,我广岚仙门日后飞升,注意看路,我们怕是有两条升天路。不过,这也是我猜测而已。” 荆岑话音刚落,房顶子轰隆一身就炸开了,透过大洞朝上看,正好能看见一条通道。 “我先走了,你们可都要努力。”荆岑对着孙茗英伸出手,二人相携直入了通路中…… *** “师兄,你不是刚走吗?” “我又回来了,难道师弟不欢迎?” “……” 第174章 蛇妖一 “啪啪!啪!啪啪!啪!”这很有韵律的声音,是一条巨蛇在石壁上敲着自己的尾巴。 黑十七是一条已经有两百七十多年道行的蛇妖,此刻的他,看起来是在发呆,实际上,他是碰到了对所有兽修来说都极为困难的劫难——问己劫。好吧,他也确实在发呆,不过是一张很危险的呆。 我是一条蛇?我为什么要修炼?我要追求什么? 人修修炼为的长生、为的是挣脱轮回的束缚、为的是强大、是俯瞰众生、为了心上人能够看着自己,或者生来就在宗门中,修炼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无论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总之从人到仙,只要有灵根在身的,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拒绝。 可是妖修就不同了,能说是妖修的首先就得是开启了灵识,认清了本我的。要走到这一步,就要过问己劫,妖修本身必须意识到,在即不再凭借着本能生存,而是理智的生活。如果过不了这一关,没有产生灵识,那再如何强大也最多是个妖兽,甚至就此意识磨灭,重归沉寂变成死物。 黑十七本身虽然有些蛟龙的血脉,但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带之前的,别说是他,就是他的父母看起来也都只是毒性猛烈一些的普通蛇类而已。只是黑十七刚出生不久,就无意中吞食了一枚灵果,熬过最初的身体暴长裂体之痛,黑十七已经是一条手腕粗细的成蛇了。刚要开始接触接触世界,他又遭遇了一场洪水,但洪水并未让他丧命,反而将他带到了如今的洞府,正好家门口也有一棵灵果树。 其实这棵灵果树已经近乎于平凡了,结出的果实灵气极为稀薄,以至于修为低的修士察觉不了,修为高的修士发现了这果树的存在,也懒的采摘,移植。 蛇是一种很懒的动物,吃饱了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动弹。黑十七也是如此,发现了别人不要而恰好适合他的灵果树,发现了果树边的洞,他就开始了吃果子、回洞睡觉、吃果子,回洞睡觉的悠闲生活。 一年年的蜕皮,一年年的长大。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2 而今天这个月圆之夜,他爬出来吃饱了,看着月亮,突然之间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于是那三个问题就掠过了他的脑海,而在此之前,他那个蛇类的大脑还从来没做过思考这么高深的事情。 所以,问题出现,黑聚流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停的敲着尾巴,敲到月亮落下,太阳出来,月亮又出来。 如果继续这么想,想到精疲力竭,想到头晕脑胀,狂躁愤怒。那么成,从此不再只靠本能生存,灵识开启,败,就要变成本欲远超平常的妖“兽”,再如何强悍也只是兽。 但这个时候,有个人,或者说,有个孩子打扰了黑十七。 “咔!”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黑十七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凡人的孩子。 实际上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前两天还下了一场雪。但是灵果树四季都在结果,而黑十七因为两百多年都是以灵果为食,所以也不同于一般的蛇类需要冬眠,只是冬天出来吃东西的频率更低一些而已。 这个孩子他认识,上一次他吃东西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当然,当时还有扑在他身上的一头狼。狼看见黑十七就吓得夹着尾巴跑了,黑十七出来吃了灵果就回去睡觉了。至于这个人的幼崽,在山上呆了两天才走,不过他并没弄乱黑十七的家,所以黑十七也没驱赶他。现在他又来做什么? 孩子放下了一个包裹,包裹里边滚出来的是两只烤熟了的山鼠和一些干瘪的小果子。 跑到我这里来吃饭吗?黑十七歪着头看着小孩,觉得怪怪的。突然间刚刚的那三个问题又出现了。虽然他见的人非常少,但是一些本能的东西告诉他,提问和回答这些事情,是人最拿手的。那么,我也会给自己提问了,是因为……要变成人了吗?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变成人?等等,我是谁?我是……我? 小孩放下东西,正想着是不是要离开。忽然眼前发生的情景让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天上的月亮仿佛变成了一泓泉水,而月光就是从这泓泉水中倾泻下的流水,这流水就都落在了巨蛇的头顶。 只能用怪物来形容的巨蛇,昂起了头,一派的舒服和惬意…… 本来要走的小孩忍不住想要停下来多看上两眼,黑乎乎的巨蛇竟然很是漂亮。 数个时辰后,月华淡去。黑十七眨了眨眼睛,金色的竖瞳比数个时辰之前多了些灵动。他看着这个孩子,虽然他过了问己劫过的莫名其妙,但也知道多亏了这个小家伙。他的尾巴尖在地上弹动,两枚石子击落了两颗灵果,果子恰好滚在了小孩的脚边。 小孩吓了一跳,退后两步。黑十七看看灵果又看看他,嘶嘶的吐着蛇信,那意思是:吃吧,我的谢礼。 那狰狞面目若是普通人,胆子小点的八成就要吓死几个了。可小孩竟然看明白了:“我是来道谢的,怎么还能收你的东西。对不住,现在才来。”但他又觉得自己来或者不来这条漂亮大蛇大概也都不会在意,所以他道歉反而是太高看自己了。而且他准备的那些谢礼也实在是太难看,虽然这些是他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了,“我……我以后一定还会再来的!” 又羞又窘的小孩大喊一声,转身跑了。 黑十七歪头看着他,虽然过了问己劫,他开了灵识,但依旧难以理解人的想法。不过黑十七倒是知道,一个指甲盖大的幼崽在深山老林里来去会有多危险。话说他上一次竟然安安全全的离开了,这一次也安安全全的进来了,真是神奇。但他说还回来,而黑十七还没报恩呢。对着小孩的背影弹了弹舌头,他的一丝气息已经存在了小孩的身上,进出密林也就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招惹他了。 *** 数年之后,小孩……还是小孩。 “大蛇,我拿来了好吃的!”小孩打定了主意,带各种他认为是好吃的食物带来给黑十七。黑十七也不是全都不吃,不过一方面从他那张蛇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另外一方面,小孩能弄到的东西也实在称不上是美食。 小孩名叫牛倌儿,这名字还是最近两年因为他给村子里放牛才有的,原先他的名字在没人要的、丧门星、小杂种的等等之间转变。因为传说他是他娘偷汉子生下来的,被发现之后,亲娘当场就被沉塘了。不知道是不是亲爹的爹也不想白养他,当时是有人要把他送到城里的慈救院去的,不过村长带着人去了又带着人回来了。 慈救院虽说是官府建立的救助孤寡的地方,但既然都是孤寡了,日常关注他们的又有几人呢?村长只看了看外围,心就寒了。他虽然能下令把牛倌儿的娘沉塘,因为那是那女人咎由自取,牛倌儿这孩子才一岁大点,送到那地方,与送他进鬼门关无异。总之是村长发了点善心,把孩子带回来了。 不过他也没要收养牛倌儿,毕竟他自己也有一大家子,牛倌儿的出身又实在太糟糕。 从此牛倌儿就吃百家饭长大,他也命硬,一岁多就磕磕绊绊饥一顿饱一顿,睡在草垛上屋檐下,竟然磕磕绊绊的长大了。其实他今年已经十四了,可看着又瘦又小,也就比*岁的孩子大点而已。 这天牛倌儿又爬到了山上,他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刚说上一句话,人就一头栽倒了下去。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3 再怎么命硬,身体也实在是软。黑十七凑过来看他,就见这个小孩牙关紧咬口吐白沫,身体哆嗦的就像是大风里的叶子。黑十七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从小孩的味道和他体外的气感上知道,小孩是病了。 早让你吃果子,你不吃,人真是麻烦。黑十七在心里念叨着,不过倒是很高兴,能够趁着现在报恩了。树上飘下来一枚灵果,自动的在牛倌儿的唇边压缩自己,一滴灵果的汁液落下,滴进了牛倌儿的嘴巴里。牛倌儿的颤抖立刻停了下来,因为紧咬牙关而狰狞的面部,也变得松弛了很多,黑十七正要继续朝他嘴里滴果汁,就见两行鼻血从牛倌儿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这小孩的身体差成什么样了!一滴果汁而已,就虚不受补了!!! 黑十七赶紧把剩下的果子吞了,原本以为能干脆的结束报恩,看来是不行了。 不过这小孩面色发红,眼看着就要从病死变成被灵果的果汁烧死,这要怎么办?! ***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牛倌儿对自己怎么倒下去的完全没印象,他的意识渐渐清醒,感觉到的只有说不出来的舒服。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舒服,他伸手一摸,摸到了滑溜溜的……滑溜溜的啥?牛倌儿睁眼,依旧得说,要是别人看见眼前的景象得吓个半死!因为,他的身体正被一条巨蛇绞缠着。 “大蛇。”但也不知道是牛倌儿真的对眼前的巨蛇很熟悉了,还是这一人一蛇真的有缘,小孩不但没怕,反而伸手摸了摸滑溜溜的蛇鳞,一脸的惬意和舒服。 第175章 蛇妖二 山村小路边,几个十三四的少女挤在一起说说笑笑,若是有谁看着她们,不难发现几个少女时不时的朝着一个方向瞟。 四个男人正在那个方向上的田里插秧。 “小枣!二丫你们看什么呢!”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突然奔过来吆喝着。 姑娘们脸上都一红,不理这少年齐齐的转身跑了。 她们离开,少年脸色难看的一把将手里抓着的东西扔了出去。 过了一会,几个高矮胖瘦齐全的少年人也跑来了,一个胖子一脸兴奋问:“蛋哥,怎么样?”问完了胖子突然抽动了两下鼻子,扭头一看,一盒香粉被扔在了路边的水沟里。胖子一扭头,蛋哥立刻瞪他一眼,胖子缩了缩脖子,退到其他人身后去了。 乡下人家,少年娶妻少女出嫁比城里人早得多。方才那群姑娘里叫小枣的,就是这位蛋哥家里爹娘中意,他自己也中意的对象。只是那少女家里殷实,父母也爱惜女儿,并不愿她早嫁,想多留上几年。 蛋哥相中了小枣,愿意等。他爷爷是村长,他上面还有几个年长的堂哥、亲哥已经娶妻生子,家里并不着急让他开枝散叶,也没在同辈里找到更好的姑娘,也就随了他的心意。蛋哥用尽了他能用的手段献殷勤。那盒香粉还是他托了在城里做工的哥哥买来的,花了半钱银子,不过现在都送给了土地婆婆。 聒噪的小伙伴都闭嘴了,蛋哥瞪着被怒火烧红的眼珠子朝田里边看。插秧的男人们已经走到了田埂边,喝着茶坐下来休息。 其实,这一片的田,还是蛋哥,也就是村长他们家的。插秧的四个男人,一个是他爷爷,一个他爹还有一个他大伯。方才那些少女们看的当然不会是这些爷爷叔伯辈的,他们看的是唯一一个和蛋哥没血缘关系的少年人——牛倌儿。 农家的男孩,小时候野放,七|八岁开始给家里干活,砍柴担水割猪草,十几岁就跟着大人下地了。所以,农家的少年人干农活锤炼出来的力气不小,但都是又黑又瘦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又过早的在他们的脸上刻上生存的压力,所以要说哪个农家的少年英俊,那可真是极少极少的。 偏偏牛倌儿就是这些极少数中的一个,还是让人最意想不到的一个。 蛋哥他们这些比牛倌儿小的孩子都不愿意与他一起玩耍,要玩也是合起火来欺负他。一方面是因为他那不好听的名声,另外是他明明年长,看起来却比他们还要瘦小。 可是突然之间,牛倌儿就越长越壮,越长越高了。而且他虽然也黑,但却黑得顺眼,还有那身条,大家穿的都是粗布衣衫,牛倌儿的衣衫还更破烂些,可是他和旁人站在一块,就算旁人穿着新衣裳,也不知道为啥,硬生生的被他比了下去。还有那长开了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乡下人说不出什么好词形容,总之就是看着舒心顺眼! 他变的还不只是长相,竟然连力气也越来越大。去年有野猪下山,正好让蛋哥的大伯碰上了,若非牛倌儿及时出现,别说野猪祸害的粮食,怕是他大伯也被野猪弄死了。当时蛋哥和爱是挺感激牛倌儿的,可是…… 爷爷奶奶大婶大娘大叔大伯,还有小姑娘看着牛倌儿都顺眼了,他那不好听的出身也渐渐被人们遗忘。可随着牛倌儿成了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了少女们注视的对象,少年们看着他可就不顺眼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4 尤其是蛋哥知道,自家爷爷要让牛倌儿入祠堂,分给他田地,蛋哥就不更不高兴了。因为这代表着自己还要靠爹妈生活的时候,牛倌儿就已经顶门立户了。更糟糕的是,小枣最近对他越来越冷淡了,却总找机会看着牛倌儿,折让蛋哥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 牛倌儿哪里知道少年的复杂心思,他根本都没注意过那些外人,他就要拥有自己的土地了,虽然只是靠山的几亩荒地。村长原本想把更好的地分给他,不过牛倌儿为了方便进山,才特意要了那几亩地。他不靠种田,主要靠着采药和打猎吃饭。 这天,牛倌儿整理好包裹,又上山了。不过进山没多久,他就发现有人跟在了他后边。 这山里的动物看见他都跑,况且动物也闹腾不出那么大的声响。 “人呢?”蛋哥瞪着胖子和另外几个伙伴问。 “蛋哥,我们一直和你在一块啊。你都把人看丢了,瞪我们也没用啊。” “蛋哥,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里的虫子太多了。”一个少年啪啪的打着蚊虫。他们虽然也朝山里跑,掏鸟窝捡山货什么的,但是从来没进过这么深。别说碰见虎狼了,就是被个毒虫不小心蛰上一口,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蛋哥不死心,又吩咐伙伴四散找找。但其他少年现在也没什么追人的心思了,而是一个比一个归心似箭。蛋哥心里恨,但他毕竟只是个村长的孙子,只是脑子灵活,打架凶悍才成了这一代少年的领头人,并没什么能真正让其他少年听命的依仗。人心散了,他也只能一点头带着人朝回走。 他们刚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就落下来一个身影,正是牛倌儿。 看着那些少年消失的身影,牛倌儿紧了紧肩膀上的小包袱,继续朝山里走。 这天的天气很好,所以牛倌儿到了黑十七洞府的时候,那条大黑蛇正摊平在外边晒太阳。牛倌儿来了,也没能让他动弹一下。牛倌儿看着这一条蛇一笑,熟门熟路的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道具。 如今牛倌儿已经知道自己的吃食如不了大蛇的眼,不过他是聪明孩子,带东西没用,却很快就让她发现了可以帮的上忙的事情。 ——数年前黑十七背脊的那一面上长了很多苔藓,鳞片的边角处也有很多的污垢。牛倌儿想到的法子,就是帮助大蛇擦洗鳞片。 其实清洁这种事情,黑十七是可以用法术做到的。只是他懒,况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脱一层皮,到时候附着在旧皮上的寄生物与污垢自然也就被褪去,没必要清洁什么的。 头一次的时候,小孩非得给他擦,反正也没事,他擦也就让他擦了。 但是渐渐的,牛倌儿每来一次黑十七都会喂些灵果给他,小孩以时隔一日就面目全非的速度成长着,他的力量也在变大。给黑十七擦洗的用品也从一开始的破布一块,变成了毛刷、粗石、粗布、软布等等各种物品齐全。 原本什么感觉都没有的黑十七,渐渐的开始有感觉了,就类似于被搓澡的那种感觉,虽然偶尔痒得厉害也会在石壁上蹭蹭,但哪里有被伺候的舒服,黑十七已经渐渐喜爱上这种享受了。今天他在这晒太阳,也是早感应到牛倌儿来了。 果然,牛倌儿一来,就干脆的开始帮他搓洗起来。因为太够舒服,以至于黑十七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咕噜噜的声音。 黑十七的腰身现在已经有一个半的牛倌儿那么“苗条”了,把他从头到尾擦洗一遍,就算牛倌儿身体越来越好了,也累得浑身是汗。但是看着那张蛇脸上满足惬意的表情(??),牛倌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牛倌儿坐在地上休息,鳞片被擦得黑亮黑亮的黑十七,却没继续躺直晒太阳,他动了起来,围到牛倌儿的身边,一圈一圈的缠着他。牛倌的身影很快就被黑十七的身体遮挡得不见踪影了,但少年并没不惊悚害怕,反而向后一仰,靠在了黑十七的身躯上。少年的身体热热的还有一层薄汗,黑十七喜欢热量,他扭过头,鲜红的蛇信擦过少年的额头……他也喜欢少年的汗水,或者说,染上少年味道的,黑十七都喜欢。 不过,喜欢是什么? 黑十七的尾巴尖在地上抽打了两下,这个词他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又是什么意义呢? “呵呵!”少年被黑十七无意识摆动的蛇信弄得有些痒,他笑着躲闪。 黑十七金黄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喜欢是能让我非常非常高兴的事情吧?他的大头凑得更近,蛇信干脆绕到了少年的脖子上,那里汗水更多,属于少年的味道更重,“砰咚!砰咚!”还有脉搏的韵律…… “别,太痒了。”牛倌儿继续笑,不是作假,是真的丝毫也没有感觉到恐惧。甚至他拉扯反抗的手都不是那么用力,就怕伤到触感柔软的蛇信。当蛇信突然从他的脖子上收回去,牛倌儿反而一脸奇怪的看向黑十七。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5 “咳!咳咳!”黑十七在少年的注视下,咳嗽了起来,因为他的喉咙不舒服。也正因此他才把蛇信收回来,毕竟拿东西能够抽碎巨石,万一咳嗽一用力,累断了凡人的脖子怎么办? “大蛇,你病了?”牛倌儿立刻站了起来,担心的看着黑十七。 “咳咳咳!”黑十七咳嗽得更厉害了,他圈在少年外围的身体渐渐松开,难受的在地上翻滚着。难不成灵果什么时候也生出来了骨头,卡住了他的喉咙不成,否则怎么会如此难受? 第176章 蛇妖三 牛倌儿上山的日子越来越频繁了,左右现在农忙的时候已经过去,没人请他当短工,他自己也没有需要侍弄的田地,进山里无论是打猎还是捡山货、寻草药,也都是和生计相关的正经事。尤其他年纪大了,却到现在还没娶上妻子。旁人看见,多是暗地里夸奖几句,年轻人有上进心。 只有蛋哥不这么觉得,他看不顺眼牛倌儿,觉得他一举一动都不干好事,可是有苦于没有证据,只有一次次跟踪他的笨法子。一开始他是带着一群伙伴一起跟踪牛倌儿的,可是到后来其他人都不愿意跟着他折腾了。 毕竟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大,蛋哥该娶妻了,他们也是。一天天的跟着蛋哥混,若是在村里,下河摸鱼上树打鸟怎么说是给家里增了道菜,偶尔蛋哥也带着一群小伙伴干些搅粪肥、通水渠的正事。可是现在天天带着他们朝山上跑,也不找山货,就是追在牛倌儿屁股后头,朝深山里跑。 蛋哥魔怔了,他们可没有。什么事都干不了,被家里长辈骂不务正业,若是被亲家知道了,婚事说不准就要完蛋。更要紧的是,一次次走得越来越深,就算是山里长大的娃儿也胆寒了。 这天蛋哥还要跟着牛倌儿朝山里走,其他少年有的根本就没来,有的一听立刻找着诸如“我娘让我喂猪!”“我得让我放鸭子!”之类的借口跑了。 最后除了蛋哥之外,就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胖子,他家的田只比村长家略少,可他家比村长家人口少多了,所以算下来倒是胖子家比村长家还要富余,否则也养不出来胖子这么富态的体型。尤其胖子还是家里的独苗,更是被各种宠着,所以胖子忧虑的事情少,他本人也确实是心宽体胖,也就是一个劲的跟着蛋哥胡混。 另外一个身材略有些矮,但是人长得敦实,一副憨厚老实的相貌看起来像是比胖子和蛋哥都年长,是叫满斗的。其实这个满斗……是牛倌儿的弟弟。牛倌儿的娘被沉塘,他爹赵石戴了绿帽子虽然名声不好,但还是有人愿意嫁他,他娶了个寡妇李氏做续弦,没几年就有了满斗。 其实村里的人其实还算厚道,牛倌儿娘当年的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老一辈的早已不提,新一辈都不知道有这么件事。不过,赵石却怎么可能跟别人一样忘记这件事。在外边只要看见人聚在一起说话,他就觉得是在说他的闲话。听见有人笑,就觉得是在笑话他。新娶的老婆无论多贤惠少言,他也觉得这女人是要偷汉子的。尤其李氏原本是寡妇,赵石觉得原来黄花闺女的老婆都要偷汉,寡妇更不会守德。 满斗小时候被他爹打骂得厉害,在外边也被欺负。不过,孩子们还记得赵石那档子事,牛倌儿被欺负得更狠。而且他也能一起去欺负牛倌儿,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去。尤其他对那些事还懵懂着不明白,日子倒还不算太难过。而赵石也好了那么一阵,可是,当满斗就快把小时候的事都忘记时,赵石在几年前突然就故态复萌,设置于他的情况是越发的严重了。 那个几年前,就是牛倌儿越过越好的几年前…… 其实满斗挺理解他爹的,牛倌儿为什么不死呢,明明几年前已经要死了,可是突然就好了。不但好了,反而越发的惹人嫌了,在村里到处走来走去。还要入宗祠!置办田地!盖房建屋!娶妻生子!明明他就是个下作的烂货! “滚!都滚!你们俩也滚!”看着人眨眼间就没了个干净,蛋哥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对着仅剩下的两个同伴吵嚷起来。 胖子是个憨厚人,认了蛋哥做哥,就觉得要一直听他的,被这么一吼略有点恼,犹豫着就要走,却被满斗一把拉住了。 整个村子里,要说谁最恨牛倌儿,绝对不是蛋哥。蛋哥其实就是十几岁中二期少年人的嫉妒心,他甚至都没想到究极小伙伴打牛倌儿一通,而是埋着头的想找点牛倌儿的糗事坏事。也不是满斗和牛倌儿的爹赵石,那人就是个窝囊废窝里横,在家里打老婆孩子,出家门蔫屁都不敢放一个。他觉得牛倌儿是他丑事的最大证据,但就怕别人又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所以走一条路远远看见牛倌儿都立刻躲开去,要是路绕不开,跳沟爬墙他也都干得出来的。 所以最恨牛倌儿的,是满斗。 他觉得牛倌儿要是死了,这村子里没这么个时时让他爹记起当年那事的人了,他家就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 他拉住胖子,耐着心的说:“蛋哥,你别急啊,我们俩和你是真兄弟,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们不会走的。” “对,我们不走。”胖子在一边应和。 蛋哥脸色略微好看了些,踢飞了一块脚边的石头,坐在路边上了。 “蛋哥,其实吧。我觉得你想的没错。”满斗拉着胖子也过去蹲在蛋哥身边。 “行了,别安慰我了。”蛋哥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抬起胳膊,一边一个按在了满斗和胖子的肩膀上,“好兄弟!我记住你们了!行了!咱们也回去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6 “蛋哥!我不是说客气话。我是说真的。”满斗拉住就要站起来的蛋哥,“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蛋哥也好奇,重新坐回了地上看着自己这个兄弟:“行,你说。” “蛋哥,你还记得几年前牛倌儿是啥样吗?” “几年前……到底是几年前啊?” “就是他又瘦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年前,他那时候给村子放牛,你记得他啥样吗?”四五年前,他们仨都是九岁十岁了,早就记得事了。 “啥样?”蛋哥皱着眉想,“不就是你说的又瘦又小吗?” “那时候蛋哥还说别惹他了,没劲,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毕竟他放的是村子里的牛。我娘也说别欺负他了,他风一吹就摇晃,别不小心给他弄死了。”胖子倒是加了两句。 “对!就是那时候!”满斗一拍大腿,“那时候他瘦的跟个猴子一样,可是突然之间就变样了。当时村子里还闹腾过,是不是他偷了哪家的粮食。” 这事还真有,那年略微有些旱,收成不是太好。老一辈的人担心会有大旱,各家都看紧了自己的粮食。牛倌儿本来就是吃百家饭的,其他人家都没有饭,他也就没得吃了。尤其各家都怕遭灾,林子外围的野菜都被精明的妇人摘干净了。所以那年他才会朝山里走,就是为了找口吃的。谁知道进山就迷了路,不过也是他运气好,竟然没遇到大野兽。在山林里黄油了三天,那天夜里他看见了两盏灯——黑十七的眼睛——以为有人来了,就冲着灯跑过去了…… 继续回来说这几个少年,满斗这么一说,另外两人也都想起来了。 “但是都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况且当初也没查出来哪家丢了粮食,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蛋哥一头雾水,胖子就是听。 “蛋哥,你想,他当初就是要饿死的人了。可是一转眼,却长起来了。不但长起来了,还长的和城里的少爷似的,可能吗?” “那他……真的是偷了粮食?可是哪家丢了粮,为什么不说呢?” 满斗暗骂一声:脑壳里的还是脑子吗!果真是蛋! 可是骂归骂,满斗还是耐着性子跟蛋哥说:“蛋哥,让他吃饱了的,大概不是村子里的。” “不是村子里的?外村的?谁这么傻啊。” 蛋哥钻了牛角尖,胖子倒是想明白了,浑身的肥肉一哆嗦,指着远处的大山,颤巍巍的问:“满……满斗……当年也是牛倌儿进了山,谁都以为他死了,结果他还回来了……那让他吃饱了的,不会是山里的什么东西吧?” “果然得追着他!”蛋哥也眼睛一亮,又要站起来去追人影都没了的牛倌儿,可再次被拉住了。 “蛋哥,山里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虽然这么说,可蛋哥冲动归冲动,还是不傻的。虽然他们这村子没遇到过鬼神妖怪,可是那些东西他们也是听说过的,那是神仙才能对付的东西,他们这些人贸贸然冲出去,只是送命的,“那我们怎么办?去告诉我爹,我爷爷?不过……他们大概是不会信。” “我们无凭无据的这么去说,他们确实不会信,但要是有凭有据呢?”满斗略有些得意的看着胖子和蛋哥。 “有凭有据?什么有凭有据?” *** 突然之间,村长家二房的小儿子赵丹、赵石的儿子赵满斗、赵聚家唯一的一个男孙赵葵,原本出去玩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家之后忽然生了急病。浑身发热,身上起了一块块的红斑,还一个劲的喊着什么有鬼,有妖怪在追的胡话。 请来的郎中说是他们吃错了东西,可是灌了药下去,人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这时候,就有人怀疑,是不是这三个孩子碰到什么不对的东西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7 第177章 蛇妖四 牛倌儿并没察觉到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村长已经和他说好了,这段时间就会带他去拜访族老们商量入宗祠的事情,让他准备好。可是村长的一直没来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大蛇病得很重。 从那天咳嗽了一声开始,大蛇的咳嗽就越来越严重,并且整条蛇变得有气无力的,盘在山洞的角落里。虽然之前牛倌儿上山的时候,也经常看见他盘在山洞的角落里,但他就是感觉得出来现在大蛇的不适。唯有他帮主大蛇擦洗身体,尤其是擦洗蛇尾的时候,大蛇看起来略微好受一些。所以,牛倌儿更频繁的上山,甚至一连几天就待在山里,除了吃饭睡觉,有时间就为大蛇擦洗身体。 其实,牛倌儿脑海中经常闪过就此留在山中的想法。但是……他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大蛇身边呢? “嘶……”黑十七用蛇信蹭着牛倌儿的额头,他虽然不知道喉咙痛苦的究竟,却隐约意识到这痛苦并非坏事。另外,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凡人了,虽然这凡人很弱小,但是被他碰触的时候很舒服。尤其自己的蛇尾,被他抚摸的时候,黑十七甚至会错认为自己也变成了热血的物种,从身体里边暖了起来。 可是,这凡人虽然在他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却总忘不了离开。 牛倌儿两臂酸软,终于累得睡着了,黑十七将他围在身体中,给他施了个安神的法术,让他不会被自己咳嗽的声音吵醒。 *** 牛倌儿从山上下来,远远的就看见他家周围有人。 一开始牛倌儿还以为是他这次在山上的时间太长的,村里人怕他出了事,找来了。可是当他离着村人越来越近,牛倌儿就知道事情绝对不是他想的那样。 围着他家的村人都是青壮年,而且不是几个人,而是几乎全村的汉子都在这了。这些年牛倌儿在村子里确实渐渐有了点人缘,但也不可能劳动这么多人出来找他。尤其,几个猎户都是背弓挎刀,其他人有兵刃的带着兵刃,没兵刃的也举着棍棒锄头,那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的凶煞怨气。 已经有人看见牛倌儿了,牛倌儿知道不对有心要跑,可是他看见人群里带头的村长了。 别的人他可以不管,但是村长对他有大恩,没有他,牛倌儿现在骨头都化成灰了。 不过有恩归有恩,他并非是愚人,村子里行家法比王法还要凶狠,看得出来这些人来者不善,他是有着防备的。他力气大,速度也快,若想要从这些村民中脱身,并不是问题。 ——其实幸好牛倌儿现在回来,村人已经开始商量着在他的饮水里下药,或者是要去城里上报给天官了。真要那样,对方以有心算无心,牛倌儿就要吃大亏了。 村长走到距离牛倌儿大概有四五尺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牛倌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上山做什么去了。” 牛倌儿原本每次进山回来还会带些猎物,或者野菜野果作为掩护,但是这段时间他实在是疏忽了,现在两手空空。听村长问起,牛倌儿犹豫了一下,其实他是法子把这事情蒙混过去的。但是……为什么要蒙混过去,为什么还要继续住在村子里呢? 他从小到大尝够了人情冷暖,就算面对村长,牛倌儿也是感念他的恩,却并没什么情。或者说,这辈子让他唯一感受到温情的,只有那条大蛇了。前些日子还总有婶子大妈来探问,她们怀着什么心思,牛倌儿当然清楚。这些人是好心,但是,牛倌儿半分娶妻的欲|望都没有。尤其,有了妻子山上大蛇的秘密也终有被发现的一天。 所以,此时的牛倌儿甚至开始觉得有些高兴了。他回去跟大蛇说,自己被村子赶出来了,无家可归,没有生路。不如认大蛇为主人,一辈子服侍他。 无心给自己辩白,牛倌儿想的就只是给村长一个交代,至于今天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牛倌儿并没什么在意的。 “我上山找救命的恩人去了。” “你这杀千刀的,你还我儿子/侄子命来!”村长还没答话,四个青壮就要朝牛倌儿冲来,只是被他们旁边的人拦住。这四人中最胖的一个见挣脱不开,甚至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牛倌儿眉头一皱,他原以为是村里人发现了大蛇的秘密之类的,但怎么还出了人命了?都是一个村子的,这几个人牛倌儿自然也认识,看这意思是胖子出事了? 虽然牛倌儿有心要走,但别的事无所谓,这害了人命的黑锅,他可不想背。 “我自去寻我的恩人,这次上山一去就走了八天,与赵葵又有什么关系?”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8 “小畜生死到临头还要狡辩!”赵葵的爹,赵金立刻不嚎了,站起来状如疯癫双眼通红朝着牛倌儿扑来。原本架着他的人一时间竟然没架住他,就让他这么扑了过去。 可牛倌儿早就不是当初任凭打骂还手不能的娃娃了,虽然他也没学过功夫,但是眼力与反应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比的。看着赵金,牛倌儿一侧身,胳膊一推,脚底下一绊,赵金扑通一声就摔了个狗啃泥。这一下摔得可不轻,赵金只觉得头晕脑胀眼前发黑。 其他人一急,就要冲上来救人,牛倌儿抬起双手呵了一声:“别动!”脚踩在了赵金的肩膀上。 众人一看,就怕牛倌儿脚歪一歪踩在赵金的脖子上,那可就要了他的命了。于是刚刚冲上来的了都退了回去。 牛倌儿看他们退开,反而把脚从赵金身上挪下来,推让开几步。立刻赵金的两个兄弟上来,把还晕乎乎的他驾了下去。这时候,热血上头的众人才想起来,当初就是牛倌儿一个人料理了两头大野猪。那野猪皮厚牙尖,寻常四五个猎人上山碰到都不敢惹的,他当时就靠着一块田埂上的人头大小的石头,硬生生把两头野猪都砸死了。 这把子力气,以及这股子凶悍劲,可不是寻常人可比的。尤其她身上还有些古怪,说不准就是和妖精鬼怪有来往。他们这一帮子人,就算用强的把他留下了的,也必定会有人见红,甚至丢命。在场青壮年都是有家小的,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把命扔在这,自己的家小怎么办? 此时的众人,气势顿时一泄。 其实这也是他们不知道,当时的两头野猪感觉到牛倌儿身上的味道就已经吓的腿软了。等到牛倌儿冲上去,几乎是动都不动,任凭牛倌儿把它们砸死的。至于当时同在场的蛋哥大伯,已经吓的晕过去了,并没看件事情发生的经过。 “你说事情和你没关系,你怎么知道出事的是赵葵?”气势一弱,没人想用硬拼的,那就讲理呗。 “不是几位叔叔伯伯说的让我还赵葵的命吗。”牛倌儿一摊手,“我本来就和赵葵没什么来往,上山之前也没看见过他,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家的狗蛋,赵金家的小葵子,还有赵石家的满斗,到过你家里后回家,立刻就得了怪病!小葵子撑不住昨天夜里去了,你家里有什么古怪!?” “我家里能有什么古怪?四面墙一个顶,一张床一口锅,诸位叔叔伯伯该是已经看到过了吧?”牛倌儿苦笑着摊手,他家里连个存粮的米缸都没有,真真的是饿死耗子的家徒四壁,“而且,我和几位弟弟也不熟,我人都不在了,他们来我家做什么?” 众人彼此看看,他们刚来的时候还心惊胆战外加谨慎小心着,就怕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可是……这里还确实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一眼这边看到那边,怎么藏? 按理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当初牛倌儿他娘就是让人给捉了双,如今若说牛倌儿害了三个少年生病,那证据呢?可孩子们又确实是从他家离开就出了事。至于为什么那三个人来他家……牛倌儿不知道,但是在场的,有人知道,甚至知道的比他都清楚。 蛋哥误会小枣要和牛倌儿结亲,一直都找牛倌儿不痛快,这事很多人都清楚。但不能说是乐见其成,也没觉得事太大的事,没人制止。至于满斗……那还用想吗?赵石怎么对待老婆孩子,也就他自己以为自己掩盖得好,其实村里谁不知道?可是那是人家的家务事,旁人管不了。满斗和牛倌儿自然也不对付。胖子是跟着蛋哥的,蛋哥去哪,胖子就去哪。 可结果最无辜的胖子,却丢了命。赵聚四个儿子,但只有二儿子赵金有了胖子一个男孩,家里叔伯都宠着他,宝贝一样护着。其实不管牛倌儿是不是凶手,赵聚家和村长家以及赵石家,这嫌隙是生定了。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站出来,一锄头把牛倌儿放在外边的破水缸给砸了。这水缸缺了个口,只能装七成的水,所以才一直扔在这没人要。 砸水缸的正是赵石,水缸就算只能装满七成,但这一锄头下去,倾泻出来的水也瞬间湿透了整个小院。赵石看着地面,指着一个明显软下去的地方道:“这下面埋着东西,挖!” 第178章 蛇妖五 就算别人没动手,赵石自己也已经动手了。 地底下埋的东西不深,几锄头就挖出来了,那是一只死鸡,一只死的很惨的死鸡。鸡脖子看得出来被剁了好几刀,可是没有一刀剁断的,鸡肚子被剖开,可是又被歪歪斜斜的缝上,针脚太粗大还露出了一截蛇尾。另外鸡身上的毛也是一块一块的,有的地方明显看出来是连带着鸡皮一块撕下去的。 赵石拎着这只死状凄惨的鸡,看着牛倌儿:“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对!你有什么……”附和赵石的却只有一两个村民,而且这两人刚喊了一嗓子,就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对,再一看,其他人都闭着嘴,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尤其赵葵他爹还有他几个叔伯,原本那看着生死仇敌的眼神,从牛倌儿身上,挪到了赵石身上。 ——虽然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民,但真得说,别把人当傻子! 原来众人是都怀疑牛倌儿,因为真的三个少年病得太邪乎,而村子里最古怪的就是牛倌儿。可是赵石这一折腾,反而最古怪的就变成他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59 这鸡看着是挺吓人的,但臭味并不大。虽然现在天气已经不算热了,但是这鸡要是埋在这里七八天,那挖出来早就是臭肉了。还有……要真的是这鸡就是害了三个少年的魇咒,这么邪乎的东西,挖出来之后,谁敢直接上手?除非脑子太糊涂的,否则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明白不会有危险的那个人才敢上手。另外牛倌儿可是从朝山里跑的,这么邪乎的鸡,他做什么埋自己家里,不扔山里去。埋还埋这么浅,让人轻而易举扒出来了。 这些问题别人看出来了,牛倌儿也看出来了。 “我都走了八天了,这鸡怎么可能是我埋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走了八天了,说不准你偷偷回来埋的呢。” “赵葵他们是我刚走的时候害的病,那就是说这鸡和他们生病没关系?” “这鸡就是你八天前埋的!只是这上面有妖法,烂得慢。” “这是只家鸡,我从哪里弄来?” “你偷……你到城里买的!” “长这么大,哪条道通道城里我都不知道,我去哪里买?” “你说不知道,你就不知道了?” 牛倌儿叹一声,不说了。曾经很小很小的时候牛倌儿对他还有些期待,去赵石家门口等过他,也不知道最初赵石没认出来他,还是故意,一开始还是和颜悦色的,等到他走进了,赵石突然脸色一变,一脚就把他踢飞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对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他父亲的人,没有任何期待了。 而赵石和牛倌儿说的越多,其他人的表情就越怪。 “村长,还请给我儿子一个公道。”赵金也不发疯了,不过发疯的时候,他看起来让人同情,现在,他看起来却是瘆人。 其实,村长一开始就不信牛倌儿要害人,他最苦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苦尽甘来了,何必没事找事呢?尤其那三个孩子也和牛倌儿没有任何的深仇大怨,说句不好听的,牛倌儿就算害,也是先把赵石弄死了。可是村里出了人命,线索就在牛倌儿这里,村长带着人来,是想让牛倌儿自己说个明白。同时,村长可怜牛倌儿归可怜,他也无意为了牛倌儿和全村人对抗。 结果现在这情况,很明显赵石有鬼,那赵石有鬼,也就是他儿子赵满斗有问题,赵满斗有问题,他孙子赵丹那就是也有问题了。 郎中一开始也说他们吃坏了东西的,山村里长大的,也都知道有些东西吃了上吐下泻,还有吃了身上起疹子的。 再想想赵丹和赵满斗与牛倌儿的矛盾,村长现在基本上就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能有多深的心机,想陷害人,把自己也给折腾进去了。 ——胖子看着挺壮的一个男孩,可实际上这孩子身体并不是太好,他那胖都是虚胖。家里还特意找算命的娶了个仿佛女孩的名叫葵。他跟着赵满斗与赵丹乱吃东西装病,闹得上吐下泻。至于怎么蒙混的郎中,要不是没吃药,或者是吃了药又吃了错东西。俗话讲好汉子扛不住三泡稀,更何况这么折腾了快八天,那两个孩子身体壮勉强扛住了,赵葵的身体却扛不住,就这么去了。 这事情,一半算是赵葵自己自作自受,还有一半,那就是赵丹和赵满斗挑唆了。毕竟赵葵是个没主见的,他又和牛倌儿无冤无仇,何至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该是为了帮那两个人。至于牛倌儿那就是完全的不知情,跟这些糟心事没牵扯的。 如果这里边也没有村长的事,他现在就会让牛倌儿走了,可偏偏村长家也牵扯在里边了。 赵石家势单力薄可以无视,赵葵可是赵金家的独苗,他爹赵金一代有四个男人,他爷爷赵聚还有两个弟弟,如今当然也都开枝散叶了,在村子里是仅次于村长家,赵聚还是村长的堂兄。村长看了看赵金那边的人,赵金本人还是那么瘆。发现村长看自己,赵金扯了一下嘴角,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威胁。 这事要是公正处理,其实就是赔钱,毕竟,这事三个人都有错。可赵金家里死了独苗,牵涉其中的还有村长的孙子,那除非是把赵丹交出去给赵葵昶明,赵金家才不会有怨言。但就算是没怨言,两家的仇也是结定了。另外,村长就算不止赵丹一个孙子,也不舍得让他去赔命啊。 另外,村长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原本想着这两年让儿子接替自己的位子,出了这件事,原本他打算好的事情就麻烦了。 *** 村长是好人,但他也是个普通人。在事情严重影响到自己利益的时候,他的那颗心,不得不越来越偏。他抬头,看似是敲着牛倌儿,实际上视线是歪的。 “牛倌儿,证据摆在这,你还是乖乖与我们走,我会向族老陈情,念在你年纪小上,从轻发落,留你一条命。”心里发虚,村长的语气也发虚。可想想自己的一大家子,这事就得硬着头皮上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0 “牛倌儿,你老老实实的和我们走吧。”这是赵丹的大伯,他的脸现在黑红黑红的。毕竟当初牛倌儿救了他一条命,可是他就要接替村长的位子了,这个时候不能出岔子,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岔子。 其他村名这时候也举起来了放下的兵刃和农具,他们有些人想明白了,有些人还有点迷糊,另外还有极少数的糊涂蛋。不过村长下命令,旁人都那么做了,他们也就这么做了。 至于为什么那些明白的人,也没一个站出来给牛倌儿说公道话? 那也很容易,有人死了,就得有人背这个黑锅。如果是赵丹和赵满斗背,那村子就要乱了。在场的不是亲戚,也是几代人的乡邻了,都不想看着自己人闹起来。那最适合背黑锅的自然就只有牛倌儿了。大家都想着,弄死了牛倌儿这无关紧要的人,村子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赵三爷!你行!” 最不愿意看见事情这样发展的,反而是的赵金一家。 他要的不是随便找个人背黑锅!他要的是一个说法!要的是罪魁祸首给儿子偿命! 可赵金也没选择在这里和村长闹起来,他知道闹不过,除了他一家外,其余人已经钉死了牛倌儿就是主谋的真相。冷哼一声,在这里闹起来是没有公道的,现在赵金倒是清醒了,干脆带着自己的兄弟和几个堂兄走了。至于牛倌儿会不会因为他这仅有的同盟离开而丧命,赵金管不了。 看着事情如此发展,牛倌儿只觉得心塞。自己要走是一回事,可是当意识到从小长大的村子里,真的连最后一丝牵挂也被人硬生生砍断了,难受还是有的。围上来的村人被牛倌儿无视:“三爷爷,多谢你当年的活命之恩。”不管村长听没听见,牛倌儿一转身,朝树林里跑过去了。 村民们大多没没什么兴致追,村长和村长大儿子也就是作势吆喝两声。赵石眼看着牛倌儿越跑越远,着急对着其中一个猎户使了个眼色,那猎户皱了皱眉,可还是一狠心把背上的弓摘了下来…… 牛倌儿还是不够狠心,觉得跑的够远了,也没听见其他人追过来的声响,就想着最看一眼自己的家乡,这一眼之后,大概这辈子他都再也看不到这里了。谁知道就是这一停,还没等牛倌儿转身呢,就听见嗖的一声破空声,牛倌儿腿上一个不稳,一股剧痛从小腿上传来。牛倌儿低头一看,他小腿上|插|了根箭,箭的尾羽还在摇晃着。 “快!快抓!”赵石吆喝着,可他自己却不上前来。他再用眼神示意那猎户,对方却只当看不见了。 中了一箭的牛倌儿,最终还是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乡,不过这次是真的半点依恋都没有了。他忍着痛,咬牙跑进了树林的阴影里。 第179章 蛇妖六 牛倌儿一逃,反正村长是松了口气:“牛倌儿逃进了山里,过两日我们再组织人手搜山。” 现在牛倌儿带着伤,不搜山,反而要过两日。都知道这是村长给牛倌儿一条活路,心里明白的村人放下心来,心里糊涂的也不愿进山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仅有几个嚷嚷的,看别人都不说话,也闭了嘴。众人就此散了。 “你怎么不按照我们说好的办?”赵石看着左右无人,拽住了刚才射箭的猎户。 那猎户一摆手,把赵石推了个趔趄:“说好的是我帮你拦他,可没说好我要他一条命。你给的那点银子,连头猪仔都买不了,更何况是一条人命。”话说完,猎户就转身走了。 赵石又气又急,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想着牛倌儿瘸着一只脚逃了,最好碰到野狼猛虎,就此死在山上。 赵石回了家,一进门,他媳妇李氏吓得蹦了起来,嗫嚅的唤着:“当家的……” 李氏的容貌刚嫁进来的时候其实还不错,不过体态娇小,身子骨也不大硬朗,干不得重活,为人又懦弱,十几年磋磨下来,早已经没有了早年的好颜色,看起来倒是比赵石还苍老许多。否则也不会被原先的婆家几乎是卖给了赵石,她之前的嫁妆也半点没能从婆家那里得回来。 “傻站着干嘛!给我做饭去!”赵石对膀大腰圆的猎户没奈何,对李氏却是半点不含糊,随手抄起来立在墙边的门栓,一把朝着李氏扔了过去。 李氏只是抱着脑袋,微微侧身,有着门栓砸在她背上。这时候赵石已经进了屋,李氏捡起门栓放回了墙边上,默默无言的去做饭了。她早年间还会叫,还会躲,但那样赵石打得更凶悍,到如今,她已经不躲不叫了。 赵石进了里屋,一进门就看见赵满斗跪在地上。他上去就是一脚,接着把人拽起来啪啪两个嘴巴。 其实赵石倒是头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只能说他这样的人,遇见事就喜欢朝坏里想。赵满斗满身疹子上吐下泻,正常的孩儿爹娘那自然是急得团团转,延医问药。赵石却一直都怀疑赵满斗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养他只为了有个养老送终摔盆打幡的,所以,一看赵满斗这样他想的是:这小子不是诓我,装病为了不干活,让我白养他吧? 后来赵丹和赵葵也病了,免费的郎中就被带到他家来了。赵石当时挺高兴的,他这种人,就是自己不好,也看不得别人好。自己(认为的)没有亲生儿子,那别人的亲生儿子最好都死光。再一想起赵满斗生病因为他不给自己干活,跟着别人出去疯,又觉得他是活该。随着事情被引到牛倌儿身上,赵石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好啊,那小杂种是要报复啊,是要没人给我送终啊。他是不是以为我没了儿子,我的房产田地就都归他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1 不过暴怒之后,他又觉得不对了。早先的那种赵满斗装病骗他的想法又回来了:两个小杂种都不是东西,别是赵满斗让我去和牛倌儿斗,他自己在家里享福吧? 如果是别人,就算生了疑心,但孩子还病着,无论是什么事也得等孩子病好了再说。赵石不是,他越想各种可能越多,当时李氏又因为赵满斗生病哭哭啼啼的,弄得赵石越发心烦,他就把赵满斗从床上拽下来了,一边质问一边臭揍。 赵满斗本身心虚,他生着病身体也虚,更加觉得赵石本来就没轻没重的臭揍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赵满斗能脸不红气不喘的,把赵葵和赵丹忽悠得跟着他一块陷害牛倌儿,可是他怕赵石。被揍得嗷嗷叫的赵满斗,没扛一会,就全招了。赵石当然是没放过他,还是一顿打。不过他气的不是赵满斗陷害牛倌儿,而是气赵满斗骗他。 不过,赵石也没把真相说出去。牛倌儿是他一辈子的污点,他不但长大了,竟然真的要在这村子扎下根来了。赵石恨不得他赶紧被赶出村子去。可让他父子俩没想到的是胖子赵葵死了。 赵石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坏了。如果三个少年只是大病一场。那牛倌儿名声坏了,就算村长想保他也不可能,牛倌儿是别想在村子里立足了。可是现在死了人,还是死了赵葵,那就得要人偿命了。可三个少年的这场陷害真的不怎么高明,稍微朝深里边寻思一下,就能意识到不对劲。只是坏人名声,模棱两可没问题,那些碎嘴的人才不管什么真凭实据呢。但这要人偿命的朝深里边挖掘,就禁不住推敲了。 但是万幸,村长的孙子也夹缠在里边了。赵石把家里的一只鸡折腾死了,又大半夜的在自家稻田里抓了条水蛇缝在鸡肚子里,埋在了牛倌儿家里。为防万一,又一咬牙,拿出五两银子,请村里的一个猎户帮忙。没想道这么折腾了一通,又出钱又出力,最后还是让牛倌儿跑了。 赵石现在心里各种不快,打了赵满斗两个巴掌他坐在炕上,又一脚把人踹到了边上:“滚!少在这碍老子的眼!” 可赵满斗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赵石更不高兴了,过去就要继续打。赵满斗哆哆嗦嗦抬起胳膊:“爹……我肚子疼……爹……你别打我……” “你还给老子装病!”赵满斗的哀求非但没让赵石心软,反而让他火气更大了。一脚一脚的踢在赵满斗的身上,踢得赵满斗缩在了墙边上,一开始赵满斗还哀哀的求饶,到后来就一点生息都没有了。 “当家的!当家的!你饶了满斗吧!饶了他吧!”李氏听到了声音冲进来,抱住赵石的大腿。 赵石这时候打累了,火气也发出去了,也就干脆停了下来:“饭呢?” “已经烧好了,我这就的给你端上来!”李氏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端着饭进来,给赵石摆在炕桌上。看赵石上炕吃饭了,她才小心的凑过去想把赵满斗扶出去。 她这一看赵满斗,顿时呆住了…… 赵满斗从鼻孔里流出两道粉红色有泡沫的血痕,亮色铁青,胸口已经不再起伏——他死了。 赵满斗虽然比另外两人止泻的时候都早,可是赵石这些天看他极不顺眼,有机会就打他。赵满斗因为装病,连跑出去避祸都不成。他方才向赵石求饶说肚子疼,因为他内出血,肋骨也出问题了。却又遭了赵石一顿毒打,赵石干脆利索的踢断了他的肋骨,肋骨又插|进了他的肺里,在赵石踢打他的时候,赵满斗就已经去了。 “儿子!满斗!满斗——!”这时候赵满斗身上还是热的,李氏反应过来明白不对,可还是不敢相信,一下一下的拍着赵满斗的脸颊,大叫着。 “嚎个什么嗓!”吃饭的赵石被李氏叫得烦躁,啪得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这要是平常,李氏非得吓得晕过去。可是这次,情况不同了。 “你还我儿子命来!!!”李氏懦弱,但她毕竟是个母亲,虽然过去护不住儿子,但并不表示她对赵满斗的爱就少了。而现在,赵满斗活活被赵石打死,也掐断了李氏生命中唯一的一点希望。李氏发了疯一样,不,她已经发疯了,她扑上炕,一把抓住赵石的大腿,狠咬了上去。 赵石其实根本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在家里跋扈惯了,被李氏这么一咬,腿上一蹬,双臂一推,“嗷”的惨叫了一声——对,是赵石叫的。李氏满嘴是血的被推飞出去,脑袋恰好碰在了一边柜子的柜角,吭都没吭一声是倒了下去。 赵石按着自己的腿,但血还是从他指缝里渗出来,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下了炕,一只手捂着腿,一只手抓了自己的鞋:“看我不抽烂你这|贱|人的嘴!”走了两步,他忽然明白过味来了,刚才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没去看李氏,转而去看赵满斗。 此刻的赵满斗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除了他脸上的青紫还有流出来的鼻血,其实他的表情还是挺安详的。但是,赵石看着他,就觉得这便宜儿子一脸的狰狞,恐怖丑陋如同恶鬼。他再去看李氏,“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李氏现在满头的血,原来是她的额头被柜子角磕破了。 李氏也死了? 赵石连去摸一摸李氏的鼻息,看看她是否死了的勇气都没有。顿时吓得连退数步,他第一反应是想收拾东西逃命。可是赵石一辈子都活在村子里,也就逢年过节去赶集而已。离开?他要怎么活? *** 村长家这边各房的男丁正聚在一起,研究着事情到底怎么办。就听外边走了音的惨叫:“村长!村长救命啊!” “怎么回事?”村长正一肚子闷气,面色不善的出来了。就看见赵石一瘸一拐,衣衫褴褛的被人驾着过来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2 “村长,那牛倌儿……他下了山。杀了我的老婆儿子,你可要给我做主啊!”看见村长,赵石立刻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好不伤心。 “牛倌儿下山,杀了你老婆儿子?”村长顿时惊呆了。 可没想到这边话音刚落,又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嚎叫:“赵石!你还我儿子命来——!!!”李氏披头散发,血流满脸,举着一把菜刀就杀过来了。 第180章 蛇妖七 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黑十七和牛倌儿正在回洞的半路上。 话说,他俩怎么会到了一起,而懒得几百年不挪窝的蛇,怎么会爬出来了呢?因为黑十七闻到牛倌儿的血腥味了。往常也不是没闻到过,毕竟牛倌儿一个凡人在山里走来走去,划破割伤是难免的。有时候,黑十七还喜欢舔舔牛倌儿的那些小伤口,但是这次,血腥味太重了。黑十七只是短暂犹豫了片刻,就立刻滚下山来了。 那些村人幸好没有追赶牛倌儿,否则追不了十几步,他们就会亲眼目睹一条巨蛇。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也就不好说了。 牛倌儿腿上的箭已经拔出来了,他自己拔的。不过,有鉴于没啥经验,箭出来了,也带出了他腿上的一块肉,紧跟着血就朝外喷。当时牛倌儿就有些头晕,黑十七要是个人,牛倌儿八成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幸好他是蛇妖,而且他们还有灵果。不过对于疗伤这件事,黑十七一样没有经验。 一枚灵果喂进去,黑十七害怕不够,给牛倌儿喂了一滴他的蛇血。黑十七可是从小吃灵果长这么大的,虽然那灵果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但经年累月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所谓的量变引发质变,黑十七自己的血肉可是比灵果大补多了。 结果牛倌儿瞬间就好了,甚至还补过头了,头晕脑胀全身发热和喝醉酒一样。现在只能让黑十七背着朝山上去。黑十七把牛倌儿着了风,或者自己小小心把他甩下去,所以爬动的速度并不快。一开始牛倌儿是坐在黑十七脑袋稍微靠后的位置上,可渐渐的他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难受,只贴着凉冰冰蛇鳞的地方舒服些,所以身体就越压越低,到后来就整个人趴在黑十七身上了。 黑十七则觉得自己扛了个小火苗,极舒服熨帖,一股股热流从他相贴的地方传过来,这段日子一直难受的喉咙都……好吧,依旧难受。可是难受的滋味变了。原来是痒,挠心挠肺的痒。现在是热,就像他吞了烧红的铁水一样。可是,这么烫着,他竟然还觉得舒服。就因为牛倌儿那边渡过来的热气。 黑十七爬的速度越来越慢,慢慢的已经不能说是爬,只能说是蠕动了。好好一条蛇,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条大蚯蚓了。甚至蚯蚓也没持续了多久,黑十七干脆闭上眼睛,停在原地不动了。蛇脸狰狞,但诡异的是,他脸上的线条分明的写着“惬意”。 牛倌儿抱紧了黑十七,一开始理智还在,强忍着不出声,可是到后来脑子都被烧糊了。牛倌儿就不但是抱着黑十七,还在他凉冰冰的身体上一个劲的蹭着。 黑十七虽然不沾血腥,吃灵果长大,不似一般蛇类,但依旧改不了蛇的本性——淫。只是他的“淫”略微温和了些,可是说到底脱离不了壮|阳的功效。他给了牛倌儿一滴蛇血,如果是修士,最多只觉得身体发热。牛倌儿是凡人,还是个童身,不过一滴血……后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牛倌儿只觉得蹭来蹭去根本不足够,可他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口申口今的声音越来越大,黑十七也躺不住了,尾巴抬起来把牛倌儿倒卷下去,身体圈着他,蛇信在他脸上蹭来蹭去,仔细打量着,看他到底有什么不适。没想到牛倌儿一把拽住了黑十七的蛇信,张嘴就咬上去了! 蛇信是黑十七最敏感也最软弱的地方,算是他的弱点。不过,这也不是牛倌儿的牙口能应付的,这一咬给黑十七的感觉就是略微有那么点痒,而人的舌头原来这么湿这么热…… 那湿热的触感,弄得黑十七也觉得怪了起来。他动了动,没被牛倌儿拽住的另外一头蛇信绕一绕,蹭着牛倌儿的唇角。牛倌儿迷迷糊糊的,又因为嘴里咬的东西怎么使劲都咬不下来有点着急。别黑十七戳着唇角,忍不住就张了嘴,这就给了黑十七可乘之机,蛇信遛进了他口中。蛇信又冰又凉,牛倌儿因为热皱起来的眉头立刻舒展了许多,下意识的把黑十七的蛇信朝嘴巴里吸,还努力的用舌头去舔。 黑十七整条蛇因为牛倌儿的一舔,颤抖了一下,这感觉这滋味既新鲜又让他沉迷,黑十七主动了起来,用分叉的蛇信与牛倌儿的舌头纠缠着。巨大的蛇头也凑到了黑十七的脸庞,将他因为嘴巴无法合拢而流出来的唾液,都蹭到自己的嘴巴里。把牛倌儿被黑十七整个缠绕在中间,巨蛇的身体一圈一圈,把他遮得不见了踪影…… ——很多年后,黑十七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捡了多大的便宜,牛倌儿的口水,那是琼浆玉液都比不了的好东西啊。所以,亲爱哒,给我多吃点口水吧,身体好。(づ ̄3 ̄)づ *** 牛倌儿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他刚刚那么热,竟然一滴汗没出,现在热度退去,身体上依旧很清爽。而他两只手正紧紧拉扯着巨蛇的蛇信。 顿时牛倌儿就被吓了一跳,不过不是恐惧的那种,是尴尬、惊讶外带一点心疼。他赶紧松开了手,可是又凑过去,仔细打量黑十七的蛇信,看看有没有什么伤着的:“这……我……” 自然黑十七是没事的,他的蛇信很灵活的在黑十七的脸颊上舔了一遍,尤其在他的嘴唇上停顿了片刻:“嘶嘶……没事……” “!” “大蛇,你会说话?” “嘶嘶嘶。”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3 “难不成有别人在?”牛倌儿站了起来,不过他的视线被“蛇墙”堵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我……嘶嘶嘶……我……是我……说话……嘶……” “真的是你!你会说话了!” 黑十七其实对说话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本能中明白,会说人言是好事,他喉咙的不适,就是为了说人言在蜕变。可到底怎么好,他还懵懂着。另外,他还有身为蛇的骄傲,他能和万兽万禽对话,多一门人言不多,少一门也不少。可是看着牛倌儿高兴,他的那点不以为然也就淡去了,转而跟着一块高兴了起来。 “大蛇,我……我能和你一块住吗?”大蛇能说话了,牛倌儿高兴他俩可以交流之余,也有些忐忑。原来他还能厚着脸皮住下,左右大蛇不能说话,而且性格温顺,不会赶他。但是现在,如果大蛇说“不”,那他也只能进山做个野人了。 “住嘶嘶一块?” “就是我住在你的洞里。”原来他就几乎是让大蛇供养的,能做的也就是给大蛇擦洗擦洗而已。若是日后不但吃大蛇的,还住大蛇的,牛倌儿想想脸上都发烧。 “嘶嘶不回去嘶嘶嘶?” “嗯,不回?”因为不好意思,牛倌儿声音越来越小,不过黑十七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好。”黑十七高兴,美滋滋的想着,日后是不是经藏能和黑十七玩舔舔? 牛倌儿却突然跪下了:“自今日起,我牛倌儿认大蛇为主,永生追随,若有背叛天打雷劈。”其实就算认主,牛倌儿都觉得大蛇吃亏了,毕竟他认不认都只能做那点事。可是若以客人的身份住进大蛇的洞里,牛倌儿真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只能说他是求个心安。 黑十七歪了歪头,牛倌儿认主,他没什么不乐意的。而且,日后这就是他的小仆人了,是不是更得听他的话了。黑十七的蛇信堂而皇之擦过牛倌儿的唇,在牛倌儿牙齿上戳了戳,牛倌儿下意识的张开了嘴。没羞没撒的蛇妖就把蛇信钻了进去,在牛倌儿的嘴里晃了一圈,看牛倌儿果然一点反抗都没有,懵懵懂懂的张着嘴巴,一脸的无辜和莫名其妙。黑十七更觉得心情微妙,同时觉得不太够。可怎么样就够了,他却又不知道。 蛇信又转了两圈,还揪了揪牛倌儿的舌头,黑十七才还算满足的退了出来。 牛倌儿摸着自己的唇,却丝毫也没有被轻薄的自觉。只是刚才黑十七没轻没重,戳得他牙有点疼,另外,这有点腥,但是滑溜溜冷冰冰的味道,他怎么觉得有些嘴熟?错觉吧。 黑十七恋恋不舍的将盘卷的身体松开:“上嘶嘶来,回洞嘶嘶嘶府。嘶嘶嘶两条腿嘶太慢。” 牛倌儿本来想拒绝的,哪里有仆人骑在主人身上的,但是一听黑十七说自己太慢,他虽然不好意思,可还是老老实实的爬到黑十七身上去了。脑袋上顶着牛倌儿,黑十七你扭了一下,总觉得他不该在自己上边,但到底该在哪里,黑十七想了想又没想出来。这时候牛倌儿说话了:“大……主人,你的名字是什么?” 黑十七的蛇信摆了摆,名字啊。 “黑十七。” “有什么典故吗?” “三月十七嘶,大概是嘶嘶嘶我出生的日子。”说大概,因为黑十七在思考的事后,下意识就想起来了这个日子。妖修有些东西,就是自然传承下来的,灵识未开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是本能,灵识开了,就是知识。可是不是所有的知识都像饿了要吃东西这么干脆的,而是也有许多难以理解的。 “黑主人。”牛倌儿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但觉得怪怪的,黑主人,难不成还有个白主人?“主人。”还是干脆这样叫吧。 第181章 蛇妖八 黑十七带着牛倌儿回了自己的洞里,虽然这些年来,牛倌儿已经数不清到了黑十七的山洞多少次,但是唯独这次,看着那黑黝黝的山洞,牛倌而心情怪异。 从黑十七的背上下来,牛倌儿自己琢磨了半天,才想到了很久之前,村子里过年时请来的说书先生那里听到的词儿——近乡情怯。当时那个人讲的是什么已经忘记了,可就是这四个字,让人记忆犹新。 他这辈子从懵懂的时候开始,就盼着有个家。但是他有娘生没爹养。有好心的村人也只在大雨大雪之类的天气里,让他有一个容身之处,天气稍微好了,别人不赶,他都要走的。别人一时的怜悯,如果他太贪心,那就连这一时都没有了。至于村子边沿的那间屋子,其实就算到离开村子那一刻位置,他都只是暂住在那里而已。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他官面上的户籍还挂在赵石家里,是赵石的儿子。可是赵石家他当然住不了,也没有任何母亲或者父亲那边的亲戚人他,村子边沿几十年前有一片瓜地,那破屋原本是看瓜人住的,本来当时建房子的时候也没怎么尽心。之后再没人种瓜,房子也就空置了下来。牛倌儿刚住进去的时候,那都不能说是房子,只是三堵半的墙。是他一点点的把房子建起来的,不过也只是破草房而已。就这样,还有人闹上去说牛倌儿占了他家的房。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4 牛倌儿花了一两银子,才把事情平息下去。 其实从房子这件事已经能看出来牛倌儿在村子里的处境,那讹诈他的一家人,本来就是村子里的破落户。男人无赖女人泼辣,一家子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破房子本来也没有房契地契,勉强只能算是村里的公产,怎么就成了他们家的宅子。摆明了是欺负老实人,村长和一些老人的做法,说得好听是让牛倌儿息事宁人,破财免灾,其实就是帮亲不帮理。 “怎么了?”黑十七都缩进洞里去了,半天不见牛倌儿进来,又把脑袋伸出来。 “没……就是想到,回家了……” “嗯?当然是嘶嘶嘶回家。”黑十七把脑袋一歪,蛇信又凑到了牛倌儿脸颊边。他是条懒蛇,从来都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可是他现在实在是喜欢这个凡人的味道。不过却不是吃的那种,就这么舔舔,黑十七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牛倌儿虽然老成但依旧脱不了少年心性,没把黑十七的舔舔朝歪处想,只以为这条大蛇在逗他。哈哈笑着闪躲。一人一蛇就这么笑笑闹(卿卿我我?)的,进了洞里。牛倌儿也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深山野岭,什么都缺,牛倌儿多食灵果,也不能长期生活在山洞里。不过有黑十七在,牛倌儿又是不怕吃苦的,没多久,山洞外边就立起了一间小木屋,至于一些实在缺少的如盐、布之类的用品,黑十七就带着牛倌儿,绕一个大圈把他送到并不靠近村子的官道去。 牛倌儿和黑十七这对主仆(小两口?)的生活渐入正轨,山下青柳村的村民们生活除了少数没心没肺的,大多数人都过的一天比一天糟心。 *** 话说,那日赵石的媳妇李氏拿着菜刀追出来,虽然那股子疯劲让人胆寒,但她毕竟是个小妇人。被几个汉子拿住,刀也被夺了下来,最终她自己是没能把赵石怎么样。可是赵石之前的谎言也不攻自破。赵石还要为自己辩解,可是村长却心思一动,吩咐自己家里的人,没等他动弹就把人拿下了。 在村长家里过了一夜,第二天赵石就老老实实的全都招了,不但认下了杀子之事,连赵葵的死,他都认下了。说是原本想害牛倌儿,可是没想到牛倌儿连日未归,却让赵葵他们收到了牵连。所以他才第一个发现了那只死鸡,因为鸡确实是他埋的。 别说,这些话还真是非常可信。最想不痛快的确实是赵石,赵石之前的举动也确实最惹人怀疑。甚至赵葵的父亲以及叔伯爷爷,刚听见的时候也有那么一刹那的信以为真。 其实,如果在牛倌儿的破房那,赵石挖出鸡来,村长就提出质疑,可能赵葵的家人就真的彻彻底底的相信一切都是赵石做的了,现在他们只是将信将疑。 而等到赵石被族老和村长判为火刑,要将他活活烧死的时候,原本老老实实认错的赵石忽然反抗了起来:“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是赵老三他们把我埋在地里!!!我不按照他们告诉我的说,他们就要活活闷……唔!”边上有人朝赵石嘴巴里塞了个布团,一塞直塞进嗓子眼里,噎得赵石直翻白眼。 地上挖个坑,把人埋进去,埋到胸口,人就会感到强烈的窒息感和憋闷感,把人挖出来缓缓,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这是村子里审问人的土方法之一,村长自然是知道,而且极为精通。赵石本来就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辈,埋了没有半刻中,就什么都招了。说是屈打成招也没错,不过他也并非那么清白无辜,只是村长编造出来的供词有真有假罢了。 且之前村长与他说好,会留他一条性命,只是将他赶出村子去。但眼看着没法出村子,反而要被烧死了,赵石这才不老实了起来。 赵石这一喊,与事情有关的人脸上都不太好看,无关的人一脸探究的想要看热闹。可是赵石已经被带进祠堂关了起来,他们要看热闹,也只能等明天炭烧活人了。 “你这蠢材!原本我有意在事后将你偷偷放走,你这一喊……不过反正你也是个该死之人。”原本心软到留下牛倌儿性命的村长,现在面带冷笑的谈人生死,甚至于将本该担心自己生死的赵石吓得瑟瑟发抖,都忘了言语——虽然他也确实言语不了。 村长回去就带着几个儿子去拜访了赵聚家,赵聚和四个儿子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并没有分家,赵葵就是五家人一起的宝贝疙瘩。赵葵刚去,明显的能看出来几家大人面上的哀戚,以及看见村长一家后的那股子愤恨。 赵聚让村长进了门,可是还没一盏茶的功夫,村长一家就出来了,脸色明显的难看。赵聚虽然没说什么狠话,可也没说好话,总之是不冷不热的。赵聚要么不说话,要么就一个劲的冷哼白眼。更别提连口白水也没有,招待他们坐的凳子要么缺腿,要么油腻肮脏了。 村长一家是灰溜溜的出来的,这次是真的半点两家重归于好的心思都没有了。而第二日,就在村子里的晒谷场上,一根木桩竖了起来,赵石被绑在木桩上,村人堆柴的时候,赵石就已经吓得屎尿齐流。摆柴的村人咒骂,周围看热闹的村人笑骂,懵懂的小孩子也跟着大人拍手笑闹,多数被妇人们抱回了家去,可也有极少数野放的孩子躲在稻草垛或者杂物堆后边,偷偷的朝着这边张望。 看着堆得越来越高的柴薪,赵石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同时他心里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竟然要被烧死了? 这是梦吧?是噩梦吧?一会他就能醒过来吧?醒过来他婆娘正在给他做饭,崽子还在外边到处跑吧? 看着村长举着火把朝他走过来,赵石竟然笑起来了:这梦可真太假了,他怎么会做这种梦?醒过来之后一定要找柚子叶洗澡,去去晦气,一定!为什么做梦……还这么疼!!!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陷入了近乎疯癫的恐惧中,这个人就是赵丹。 他比赵石更觉得整件事简直就是噩梦,一开始三个人商量得好好的,不就是装病吓唬一下家里大人,牛倌儿就算不被赶出村去那名声也臭了,小枣就绝对不会嫁给他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5 其实赵丹根本就是少年人色令智昏,牛倌儿孤身一人,就算入宗祠分得了田地,也只有草屋一间,薄田几亩。他再怎么上进,小枣那姑娘再怎么暗地里喜欢,但这嫁娶之事哪里是由少年人自己做主的。小枣的爹娘怎么可能舍弃与村长家结亲的机会,把女儿送去受苦。稍微有点脑子的,也就该知道,他完全没那个必要和牛倌儿争风吃醋,以至于被人利用。 胖子赵葵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赵丹整个就愣了,他还以为是赵葵开的玩笑。但来送消息的又不是三四岁的娃娃,而是赵葵的伯父。这样的大人,绝对不可能拿自己独苗的生死开玩笑。 结果事情就一直失去控制下去了,到现在,若算上即将被烧死的赵石,那就是三条人命的。而且……当初一起商量事情的三个人,现在可只剩下他一个了。 躲在家里的赵丹,既是因为家里人的吩咐,怕他出去被赵聚家的抓到,也是他自己担惊受怕。赵丹的总觉得,世上的事情没那么凑巧的,胖子和满斗死了,他就是下一个了…… 第182章 蛇妖九 赵石被烧死了,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惋惜可怜的情况下,以一个罪人的身份被烧死了。 这种堆柴而燃,其实很类似于烤肉,一直到火焰完全熄灭,依旧能看出来一个模糊的人形,不是骨灰而是焦炭。即便是这一大块焦炭,也没能保持完整。李氏举着柴刀,不顾热烫,一刀一刀的把赵石,劈砍成了一地破碎的零碎。 现在李氏住着赵石的房子,种着赵石的地,原本已经有些人对这房子和地动了心思,比如和赵石早就断了来往的他的兄弟。可是李氏的这种做派,让众人都把自己的那点念想吞到了肚子里——这个寡妇不是好欺负的。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还是别去招惹女疯子了。他们一家三口都不是好东西,死了大的,死了小的,这女人也已经疯了。 而赵石剩下的那一地的碎碳和碎肉,也被几个胆子大的汉子收拾收拾,用破草席裹上扔到了距离村子有段距离的水洼里。那水洼在十几年前,也正是牛倌儿母亲被沉塘的地方。 赵石的事情完了,可是等村长一家回到了家里,发现赵丹口吐白沫,浑身痉挛。 赵丹装病的前车之鉴未远,他这状况自然也先被怀疑到装上。一开始都没人理他,还是他娘心疼儿子,悄悄给他喂了点红糖水。当天夜里,赵丹就烧起来了,摸着都烫手的温度,不可能是装病了。赶紧大半夜的请来郎中,郎中一看,其实说病也不太对,他是撞邪了,或者说被吓过了,吓得失了魂。 又请来族中的老人给赵丹招魂,赵丹的情况是好了些。可是依旧昏迷不醒,并且开始说胡话。 “救命……别带我走……我不想死……” 赵丹的家人这个时候急了,这是不是赵满斗和赵葵死了之后不甘心,也要把赵丹带走? 几经商量后,还是赵丹的大伯出了个主意——把人送到城里去。 村长一家也算是人气颇旺,有那么一户不算太远的亲戚是住在城里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老子是走街串巷卖阵线糖果小杂货的,儿子是在一家酒楼里做跑堂的。其实说起来生活还不如村长这乡下人,不过人家怎么说都是城里的,住的绿瓦红墙,得高看一眼。所以两边的亲戚一直没断,都在走,如今这就用上了。 怎么说城里离得天官近,赵葵和赵满斗又都是孩子不认得远路。而且赵聚家的看情况,也一点都没有放过赵丹的意思,赵丹就算病好了,日后出门都得小心被套麻袋。那把他远远的松开,也就更适合了。 想到了就办,村长套了牛车连夜就要把赵丹送进城里。可是刚出了院门,就被赵聚一家的男丁堵住了。 “村长,您这是……家里有谁得了重病?都是乡里乡亲的,要帮手说一声。”赵聚老爷子带着自己的儿子们亲自出马,赵聚和去了赵满斗一看就是爷孙两个,都是圆胖脸,第一眼看着就让人觉得老实憨厚。不过现在赵聚皮笑肉不笑,小眼睛寒光闪烁,怎么样也看不出来憨厚,直让人觉得背后发冷。 “这就不劳老哥哥惦记了,我们家自己就能应付了。”村长也笑呵呵的揣着手走出来。 赵聚的眼睛越过了村长的肩头,看着他背后。院门大敞四开着,赵聚首先看见的就是牛车后边拉着的板车,棉被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但那人是谁,赵聚用不问都知道。接着他看了看其他院子里的,看那些村长的儿子、孙子。村长最大的孙子前年娶了老婆,最小孙子,不过一岁多点的光景,正站在牛车后边啃着自己的手指头。 赵聚的眼神更冷了,小娃娃的娘注意到了,赶紧把儿子抱开。 “行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我们让让吧。”赵聚竟然让开了,甚至转身走了,随他来的众人都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愣神了半天才跟了上去。 赵金不明所以,急吼吼的拽着赵聚的胳膊,“您这怎么走了呢?” “他们要把狗蛋送走,就送吧。”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6 “爹?!” 赵聚竟然笑了一下,还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看其余的三个儿子虽然没过来说话,但也是一脸的不赞同:“赵老三让我们家断子绝孙,我们要是只要狗蛋的命,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赵家的四个儿子,刚才是急,现在就是吓了。 他们毕竟是平凡百姓,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原本每天只想着怎么种地,怎么收更多的粮食。和村长家对着干,也是怀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很淳朴的想法。可是听自家老子的意思,这是真的动了杀心啊。 其实赵聚的四个儿子,也还都能生,但是这么多年就是没有第二个男孩降生,到处求神问佛,卜卦求签也都说他家没有子孙命。眼看着赵葵年纪大了,四家人都想着给他早些娶妻,等生了孩子,一家过继一个。其实几家也都有女儿,可以招赘继承家业,但是招赘毕竟不如儿子光鲜。而老人百年之后,赘婿反悔,女人把持不住家业,最终一家子改换了门厅的事情也不少。总归是招赘不让人放心,所以众人也就是都死了心,守着一根独苗,都将赵葵当做自家的儿子对待。 “对!”赵金被吓了一跳之后,忽然面色发狠,一咬牙,“他们断了我们家的根!那也得让他们一家子断子绝孙!” 有赵金打头,其他三个兄弟也狠下了心来。他们一辈子操持不就是为了子孙吗,现在断子绝孙了,仇家还是村长。说不定日后自家的祖产也要被村长收了去,那还不如拼了个鱼死网破。 ——所以说事情如果不能在最初的时候快速解决,往往被人想得越来越歪。 赵丹被平平安安送到了城里,在亲戚家住下了。他刚到地方就睁开眼,发现到了陌生的地方,大嚷大叫起来了,不过当时他爹娘都在,一阵安抚,把人安抚下来了。赵丹也确实安心了,都到城里了,天师在的地方,妖魔鬼怪也就都过不来了吧?他大睡了两天,第三天起来吃了两大碗面,整个人就安然无恙了。 之后,这家表亲也在同一家酒馆里给他找了个小二的营生。赵丹嘴皮子活络,而且经过一次事之后稳重了许多,做小二做得很是不错。原本他大概就能在城里落下脚来,如果事情真的已经完全结束的话…… *** 半个月后,得知赵丹在城里过的不错,还收到了赵丹托人带回来的糕点,村长一家都很是高兴。村长把糕点分了下去,几家原本对赵丹颇有微词的大人,也顺心了许多,回家后把孩子们叫来吃糕点。 “小猪仔和三丫呢?”小猪仔是村长老三的儿子,也是他最小孙子,三丫是小猪仔五岁的姐姐,日常就是这姐弟俩在一块。三丫也不会把小猪仔朝远的地方带,往常也就是在自家院子附近玩。老三转了一圈没找着俩孩子,回来问老婆孙氏。 “就在外边啊,我刚才还看见他俩玩蚂蚱呢。”孙氏出来指着刚才她看见两个孩子的地方,那是她家院子外边的四五步远的一棵大槐树,树底下什么都没有,天色晚了,一阵风吹过,大槐树上的叶子打着旋的落了下来。 夫妻俩突然打了个哆嗦:“当家的,我怎么忽然就觉得心慌乱乱的?”孙氏拽着自家男人的胳膊,原本她在厨房里跟着妯娌忙做饭,忙了一额头的汗,现在汗没了个干干净净,她原本热得发红的脸,也惨白惨白的。 “慌个毛!我去找两个不知道跑哪里去的小兔崽子。”老三一把甩开自家婆娘,出去找孩子了,而他心里,其实也同样慌乱乱的。 没多久,找孩子的人就从老三一个变成了村长一家,等到天渐渐黑了,整个青柳村的人都加入了找孩子的队伍。 当所有人都不得不举起火把的时候,终于有人喊出了让村长一家期待已久的三个字:“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呢?在哪呢?”老三和孙氏赶紧迎上去,跑过来的这人是他七堂兄,等到近了,火把一照,就发现这人是自己跑回来的,而且脸上也一点喜色都没有,“七哥!你可不能骗我啊!!!” “唉……在你们家水田那呢,跟我过来吧。” “水田……” 水田里种的自然是稻子,收割的时候,是要把田里的水排净方便收获的。现在水稻早就收割过了,水田都是干的。一大群人跟着七堂兄到了村长家的某处水田里。 村长一家远远就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地里,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小猪仔!!!三丫!!!!” 两个孩子已经冷透了,甚至身体都开始僵硬了,不止如此,他们的身上还都是*的,就如同是淹死的一般。可水田的地,分明都已经干透了。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7 第183章 蛇妖十 孙氏倒在孩子身上就开始大哭,几个妯娌也跟着掉眼泪,村长家老三红了眼睛,发了疯的大喊:“谁!谁害了我儿子!!!” 其余村长家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的面色难看,白天时还好好的两个孩子,现在竟然就都去了。 “这别是水鬼来讨债吧?”人群里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声,因为现在只有村长家女人们的哭声,和老三的咆哮声,其余村人倒是没人说话,所以这声嘟囔,异常的响亮。谁都听见,可是到底是谁说的,还真不好说。不过,无论是谁说的,这话一想还真挺可信的。 赵石不是刚被烧死扔进水里没几天吗?而且两个孩子的死状也邪乎。 “老弟啊,这两个孩子年纪小,还不能入祖坟,还是尽快给他们入土为安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有和村长同辈的老人过来劝着。 他这么一说,孩子娘的哭声更大了。小猪仔才刚一岁多,不算完全立住的年纪,连个正经名字还没有,不能入祖坟。三丫更是个女孩,以后要随夫。没法入祖坟,那就没法受供奉。尤其他们俩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算是不孝,甚至都不能大办,这是让他们变成孤魂野鬼的架势啊。 可再怎么哭,事情也无法挽回。其余帮忙的村民陆陆续续的都走了,且回去之后把自家的娃儿都招呼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不能落单,不能朝水边凑,尤其不能朝臭水潭去。 ——臭水潭就是扔了赵石残骸的那个水塘,水潭里的鱼也被村人叫做臭鱼,可其实那里的水不臭,还很清澈,水中有荷花岸边有芦苇,外乡人来看了,大概还觉得那是一景。水里边更是多大鱼,草鱼鲤鱼鲢鱼黑鱼什么样的都有,也是没一个臭的。但是青柳村的人除非遇到特大的灾荒年景,否则没人去那地方抓鱼摸虾吃。 因为但凡是死于家法的人,要么直接沉塘就沉在里边,要么死后尸首也都被扔在那里去了。还听说有狠心又家穷的爹娘,生多了孩子养不活,就扔到里边去的。听说早些年,一到了夜里,水里就传出孩子的哭声。而且臭水潭周围只有草没有树,但是夏日最热的时候,那地方也凉风习习,比大河边上都凉快。青柳村的人没人去那地方避暑,有贪玩的自家孩子也都会立刻被大人赶走。 可是这事只是个刚开始而已,又过了两个月,村长家丢了第三个孩子。这次众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村子东边的人早晨起来打水。 村东头有一口水井,里边的水甘甜可口,最先打水的妇人发现水桶掉进了井里,她也没在意,摇晃着轮轴要把水桶拉起来,可是转了两圈,轮轴就转不动了。 “她婶子,怎么了?”其她打水的妇人原本还在三三两两的说笑,看这妇人龇牙咧嘴就是转不动轮轴不由得围了上来。其实这情况看着还不明白吗?其中一个妇人甚至扒着井沿朝下看。那打水的妇人刚要说话,扒井沿的妇人已经一声惊天的惨叫:“我的娘哎!”人也吓得跌坐在地上了,“有!!有有有!!有死人!!!!” 这一声喊,其他人也下意识的探头去看,可之前死命抓着轮轴的妇人却已经吓得松了手。于是有人看着有人没看着,但那噗通一声水响,绝对不是一个水桶能发出来的。众妇人大惊,吵吵嚷嚷的回去把自家男人都叫出来了,井里的尸首也被弄了上来。村长家的人一看,虽然那尸首已经泡发泡胀了,可分明是个孩子,再加上衣服,以及身上的胎记,果然是自家的孩儿。 那祖祖辈辈用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甜水井,过了两天就被填上了,没人有异议。因为发现了那小童尸首后的第二天,就有打水的人说看见井里有个小孩在玩水。 不出一个月,村长家里已经死了三个人,还都是孩子。有人同情,有人说闲话,都是说村长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所以家里最干净的孩子先死,有好心的劝劝村长找人来做个法事。 不过村长却有自己的想法,这一天,村长坐在炕上抽着旱烟,把自己的自己儿子和年纪的孙子都叫了来。 “赵聚家的?”老三和老、二都死了儿子,如今一听,立刻瞪圆了双眼,不等他爹再说,就要冲出去拼命。 “犯什么混呢!都回来!”村长积威甚重,烟袋在炕桌上一敲,怒喝一声,两个儿子虽然气得脸红脖子粗,但还是乖乖的把探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这事情也就是我想的,拿出来和你们商量,也不一定就是了。况且就算是了,无凭无据的,你们这么打上门去,谁认?” “那……那三个孩子难不成就白死了吗?” 村长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赵葵在他们家看来,也算是白死了吧?” 老、二忍不住去看自己三弟,眼睛里多少有了些怨愤。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死得那么惨,如果当初赵丹肯去承担,那就算死也只死他一个,怎么还会牵连旁人。老三觉得二哥不讲道理,这是又不是他想这样的,可是也多少有些心虚,回瞪了一下,却又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都这个时候了,一家人更应该抱紧了团,没必要再去想谁对谁错。”村长看到了两个儿子的互动,叹了一声,可就算是他,要说一点也不后悔?那是自己骗自己,“嘴都严些,这些事自己知道就成,回去也别和你们婆娘说,妇道人家藏不住心事。只让她们把孩子看紧些,你们也是,看好了自己弟妹。” 几个儿子孙子赶忙应下了,继而退了出去。 可是没出十天,就又出事了。出事的是老大家的大儿子,就是个刚娶了媳妇每两年的。这次的事情也和水没关系了,他是被活活打死的,打得整个后脑壳都飞了,白花花的脑浆子混着血糊了一地。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8 村长一看见就立刻晕过去了,这是嫡孙子又是长孙子,不是村长最喜欢的孙子,却是他最重视的一个。 这时候之前再怎么笃信鬼神的村民,也忍不住朝赵聚家那群人看了。这不像是鬼神做出来的事,倒像是泄私愤啊。而村长一晕,自然是再没有人劝住他几个儿子了。 “赵聚家的!我要和你拼命!!!”赵家老大一声吼,随手抓过锄头就砍了过去,他亲弟弟们,年长的孙子们,还有堂兄弟们也跟着拼。另外一边赵聚一家以及和赵聚走得近的村民,当然也不会站着挨打。 这也是村子民风彪悍,械|斗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过去是为了村子的利益跟外人斗,现在是窝里斗。而且两边最主力的人都是有死仇的,村长家是满肚子怨恨,赵聚家是蓄势已久,一开打就朝死里打,比跟外人械|斗还很。有他们做代表,原本想留手的人,发现留手就是要自己的命,有想劝架的更是被卷进去一通胖揍,一场群架下来,三死十几人伤。 死的三个有村长家的三儿子,村长的一个堂侄,还有一个,竟然是赵聚赵老爷子。事情闹大了,这下子官府也掺和了进来,他们隶属于滔城,下来管事的是城里的一个判官。 判官一开始以为是两村械|斗,那样事情也简单,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就消停了。可来了才知道是一个村子的,还是同宗,其中一边的人还是村长。再朝下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人命一条接着一条…… 正在判官为难的时候,村长带着自己的一个孙女拜访了他。村长这孙女算是村子里的一朵花,比赵丹念念不忘的小枣要漂亮的多,今年十五岁,连个婆家还没定下,在农家姑娘里算是少有的了。村长是自己走的,他孙女成了那判官的第三房妾室。第二天判官就有了决断,赵聚一家的四个儿子各打五十大板,户籍迁出了青柳村,村长家的男丁们各打二十大板,惩银二两。 赵家的老四原本伤的就重,五十大板打完,人还没抬回去就咽气了。当天晚上,赵聚家的宅子就烧了起来,等灭了火众人进去后,发现那屋里只有一具尸首,还没走的仵作验尸,证实这尸首地赵家老四的。 旁观的其余村民都不说话,但是村长一家脸色可是堪比锅底。判官知道,这事没完,可他是不想再蹚这趟浑水了,反正又没有新死的人——赵家老四?那是伤重不治,他自己命不好。原本答应了村长吃席,他也顾不上了,当天下午就带着新得的小妾回城了。 谁也不知道赵聚家剩下的人去哪了,不过从那之后,青柳村里就经常出邪乎事,有人淹死,有人失踪,不分男女老幼。失踪了的人就算找回来,也必定已经惨死。而且不只是村长家的人,其余人家也同样出事。 村长的村长是当不了了,可是灾难依旧没有停。家里的事情,赵丹当然知道,可是他连逢年过节也不敢回去,他怕面对亲人的指责,更怕自己也成了死人。已经远离了他的噩梦又重新开始折磨他,他没办法睡觉,人变得越来越阴沉,小二的工作自然也没法做了。渐渐变成了城里地痞无赖中的一员。这天,他蹲在墙角晒太阳,顺便也趁着阳气重的时候谜一会儿的时候,他在赶集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第184章 蛇妖十一 如今已经事隔经年,牛倌儿失踪的时候就已经十七八了,现在也有二十出头了,已经完全是个成年人了,面貌和气质上多少有了些变化。他一身猎户打扮,黑衫短打,黑巾裹头,可衣着虽然普通,他的大带和靴子都是鹿皮的,身后背着的筐看得也是沉甸甸的,背后背着弓箭,腰上挂着柴刀,精神头极好,他在集市里走,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在偷偷的看着他。 原本懒洋洋瘫着的赵丹,一咕噜爬了起来,紧紧的盯着牛倌儿不放。对他来说,一切灾难和悲剧的起源不是他自己的嫉妒与贪婪,而是牛倌儿!是牛倌儿勾引他的未婚妻,虽然那姑娘早已经嫁为他人妇,孩子都生了,甚至赵丹自己也已经回忆不起来那个女孩清楚的模样。 他在此之前其实并没有想着牛倌儿到底如何,因为潜意识早以为这人已经死在深山老林里了。可是现在看见了,发现他竟然过得很好,红光满面的。多少年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怨愤,立刻带着恶臭涌了上来,把他本来也没剩下多少的理智淹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下。 *** 牛倌儿正在一个卖刷子的摊位前面翻看刷子,翻了一会,都被他放下了。因为他勤于给黑十七打理,所以黑十七一直都是干净又光亮的。不过黑十七最近表示,他买来的刷子都太软了,不解痒。可是挑来拣去,集市上的大店小摊都逛过来了,最硬的刷子也还不如自家的呢。要不然干脆自己做? 刷子都是猪鬃的,不过一般也都是家猪的猪鬃,牛倌儿寻思着野猪的总比家猪的硬吧?实在不行豪猪的? 下了决定,牛倌儿就不继续在集市上逛了,朝着城外走。开始人多的时候,他还没感觉,但随着走出了集市的区域,周围的人流开始渐渐变少。牛倌儿渐渐有一种被窥探和跟随的感觉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因为常年在山上生活,周围只有黑十七一个,所以他的感觉比常人更敏锐一些。之前下山买东西的时候,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不过事后就算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不放,也是并无恶意的。 可是这次,一直到他出了城,身后边还缀着三个人,让他知道这不再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几位朋友,不知道跟着在下有何事?”牛倌儿最担心的是黑十七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引来那传说中的仙人除妖卫道。可是看着身后这三个人,衣襟外泄,脏臭马虎的模样,实在是和仙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想找兄弟借点钱花花。”当中的一个无赖对着牛倌儿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 见这情景,一些同样走在官道上的百姓立刻远远的绕了开。 地痞劫道勒索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牛倌儿奇怪他们怎么会找上自己这硬骨头,难不成是自己之前买东西的时候太过大方,被他们以为是头肥羊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些,不要惹来更多注意。 不过不惹来注意是一回事,他自然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的破财免灾。 脸盲狱主修真记_269 “想借钱?来试试你们的爪子够不够硬吧。”他惯常是跟狗熊摔跤,与豹子练手的,和人?除了很小的时候,他还真没怎么上过手。 牛倌儿把背筐的绳子紧了紧,朝着三个地痞向前踏了一步! 那三个地痞……除了最左边的一个,其余两个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 地痞无赖也是分等级的,他们就是最没用的,没有任何靠山愿意收留的一群。生活来源大部分靠的都是要饭,少部分靠的是小偷小摸和欺负一些更弱小的人。牛倌儿这样的,一看就是身强力壮,而且他是猎户,这种人手底下见过血的,要上还有兵刃,动起手来可是比他们凶悍。 但是看同伴后退,最左边那个地痞却嗷的叫了一嗓子,朝着牛倌儿就扑了过去。另两人看同伴如此勇猛,竟然也生出了一点血性,可是还没等他们上前。那同伴又是嗷一嗓子,被牛倌儿一脚踢飞了回去。见此情景,这两人的血性立刻缩回了卵蛋里,一人拽上一条疼得动弹不得的同伴的胳膊,用最快的速度跑走了。 其实他们最快的速度也没多快,可是牛倌儿也懒得追了,虽然他很奇怪,他和那地痞素不相识,那人怎么会一直用那么怨恨的眼神盯着他看?难不成是认错人了? ——牛倌儿的变化是成熟,赵丹的变化是颓风。过去认识牛倌儿的要认出他来并不难,但是过去认识赵丹的,大概就是他的家人也很难把这个歪扎着发髻的肮脏地痞和那个志气高扬的少年孩子王联系在一起吧? 但这事只是在牛倌儿脑海里一闪而过,确定了身边已经没有了,他就快了速度,甚至随着路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他干脆奔跑了起来。 *** “嘶嘶嘶!”黑十七说话现在已经很利索了,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样表达自己的兴奋。至于现在为什么兴奋,当然是因为牛倌儿回来了,黑十七的蛇信伸过来,牛倌儿的脸略红,但还是张开嘴让黑十七的蛇信进来,任由他翻搅一番,直到心满了才退出去。 牛倌儿怎么说也是二十好几的男人了,即使他离群索居,还是不知道男女欢|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午夜梦回该有的冲动都有了。和黑十七舌头搅和着舌头,他早就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对了。可是又一想他是人,自家主人是蛇,不能拿人的感觉去想蛇。所以虽然觉得怪,觉得越来越窘迫,却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有酒!”舔完了牛倌儿,黑十七的舌头开始朝他背后的筐里伸。 这条蛇对于一切口腹之欲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自打两年前,牛倌儿在准备年货的时候一时好奇,买了一小坛酒回来,黑十七自那之后就沉迷于杯中物不可自拔了。并且这个懒得不出洞的家伙,在发现山里的猴子竟然会酿酒后,他把周围大小各种猴子的窝都逛了一圈过来。自那之后山里的猴子立刻开始了一场大搬迁……现在黑十七的势力范围内,是一只猴子都看不见了。 不过黑十七虽然是折腾了猴子,却还是有理智的,从来没动过去凡人那里找酒喝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等着牛倌儿一次次的下山给他买酒。 “不是酒。”牛倌儿赶紧去抓住他的蛇信,“是酒曲。” “??”黑十七收回了舌头,歪着脑袋,“酒曲不是酒?” “酒曲是酿酒的,一次次的下山找酒也不是办法,我想在山上给主人酿。” “这个好!以后就不愁酒喝了!嘶嘶嘶!” “也不知道成不成,更不知道就算成了能酿出来多少。”和黑十七相反,牛倌儿对杯中物并没有丝毫的喜爱,他喜欢的是茶。不过黑十七喜欢,那牛倌儿就努力去做。 “来来来,快回家。”黑十七赶紧低下脑袋,让牛倌儿爬上来,“一次不成也没事,可以慢慢试,总能酿出来的。”早试一天,就能更早喝上一天的酒。而且,牛倌儿酿出来的酒啊。脑袋上顶着已经爬上来的牛倌儿,黑十七庞大的身体蜿蜒爬行着,他的尾巴尖还不停的拍打着地面。 此时黑十七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牛倌儿整个人都浸在酒里的画面,而那酒根本影子都没有,黑是去却仿佛已经尝到了那酒的味道——只要有牛倌儿身上味道的一成美妙,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这边黑十七和牛倌儿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畅享,那边被同伴救回城里的赵丹气得肺都快炸了。 可是打又打不过,找更多的人来吧,他又没那个能耐。他心里翻腾得越来越汹涌的浪涛又不可能让他就此死心。思来想去,他忽然看见了远处天官府的高高耸立的望星台,脑子里头有了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疯狂的想法…… 天官府的望星台是整个滔城里最高的建筑,几乎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它。天官府也是滔城占地最大的府邸,甚至在天官府的外围还有一圈没有任何建筑物的空白地带。天官,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神仙。 而在滔城的四面,分别都有一座白色的建筑,这些白色的建筑叫除妖监。寻常百姓若是遇到了妖魔鬼怪之事,可以到这里来寻求帮助,除妖监里自会派人铲妖除魔。实际上,除妖监里工作的都是凡人,不过来找他们帮忙的事情也大多是空穴来风,至少几十年了,滔城的除妖监里还没遇到过一件真事。 脸盲狱主修真记_270 赵丹就到这里来告状了,说他遇见了个妖怪。而那个妖怪,不用问就是牛倌儿。 来之前赵丹特意洗了个澡,把头发挽好,衣裳也尽量的打理整齐,让自己看起来至少不像是个地痞了。 第185章 蛇妖十二 除妖监今日当值的是个姓谷的老仙令——除妖监的官员都被称为仙令,可都是普通人,并没有一个是修士。赵丹来之前,谷仙令正喝着茶,看着话本,自顾自的享受着悠闲和惬意。 一看见赵丹点头哈腰的跟在眼高于顶的仆役后边走进来,谷仙令就忍不住一皱眉,暗道一声又是个穷泥腿子。赵丹倒是乖觉,看见上座的老人,离得远远的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其实芸怀东洲百姓见到皇帝,若非是重要正式的场合,也并不需要跪拜。虽然是仙凡有别,可一般正道修士对寻常人也不会如此苛刻,赵丹的行为可以说是谄媚之至。 地面是杂料的玉石地面,又冷又硬,赵丹膝盖撞得生疼,可他脸上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依旧笑呵呵的。甚至双膝跪地还不够,竟然又双手按地,五体投地的对着谷仙令行了个大礼。 谷仙令见此情景,心情略微好了一些,觉得这人还算懂些道理。慢条斯理的放下话本,押了一口茶,才开口问道:“下跪何人,所为何事,说吧。” 赵丹肩膀一动,可是又俯下去了,就那么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额头挨着地面,把自己的“冤屈”从头到尾说了出来。他越说越觉得难过,到后来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谷仙令却是人老成精的,从他曾祖那一辈就是仙令,滔城的仙官不知道换了多少,他们家一代一代的却还是在这里安稳坐着,这些事他是打小听到他的。赵丹说了没几句,他就明白了。要是真有妖邪那也不是那个猎户小哥,而是这人自己。不过……谷仙令降魔抓妖可不是问的谁对谁错。 “你的事我大概是知道了,不过,这也只是你一人之言,空口无凭啊……” “有凭!有凭!”赵丹这次赶紧抬起了头,“不过……那凭不好挪动,所以放在了家中。” 原本赵丹说有凭时,谷仙令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慈爱的,可“不过”俩字一出来,那慈爱立刻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要的“凭”当然不是证据,而是真金和白银! “而且……小人家中有个祖上传下来的金尺子,家父言道,此种精巧之物,不是我等小敏可以消受得起的,正该给它寻一个德高望重的主人。” “极是……极是……”这下谷仙令顿时又再次慈爱起来了。 *** 酒曲是牛倌儿从一户酿酒的人家那里,用上好的鹿茸换来的,又用一张熊皮换了简单的酿制过程。那家人不过是寻常的路边小店,酿制的黄酒淡而无味转卖给来往的农人和城中的苦力,一文钱一大碗。按照凡俗的标准,他自然是大亏而特亏的,然而对他们来说,这却绝对是最合算的买卖,当然,合算的前提是,能够把酒酿出来。 “苦的……”这是第二次酿了,结果酿造出来的酒液又涩又苦,还有一股霉味。就算那酿酒人家用的是糙米,他用的是水果,但也不至于一点酒味都没多少。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黑十七轻轻的蹭着牛倌儿的背脊。他这样的庞然大物,感觉压都能把牛倌儿压死,可动作起来温柔又小心,挨蹭着牛倌儿就仿佛一片叶子拂过牛倌儿的身体,半点也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嗯。”其实牛倌儿已经有些怀疑自己被骗了,只是不愿将这些不好的事情说给黑十七听。他想着自己要是人字就好了,那就可去书店里看看,说不准就能寻到酿酒的方子。 黑十七的尾巴摇了两下,蛇信又凑了过来。 牛倌儿闪躲了一下:“别,我现在嘴里都是那股子味……唔!” 说话的间隙就被黑十七的蛇信戳进了嘴巴里,牛倌儿因为在躲着他,所以重心后仰,又被黑十七弄得一惊,眼看着就要跌倒。不过他的背脊稳稳的靠在了黑十七绕过来的身躯上。没办法,牛倌儿只能张开双唇,任由黑十七又品又尝。 黑十七最近是越来越尝不够,蛇信翻搅牛倌儿唇舌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这一次,等到黑十七心满意足抽舌退走的时候,牛倌儿整个人都软了,口中的津|液被黑十七抢夺的一滴不剩,原本嘴巴里那酿造失败的涩酒味道,也变成了属于黑十七的淡淡的甜腥味。这味道有些像是血,可却又有着一种异样的果香。 其实,对于牛倌儿来说,黑十七的味道也是比酒更让他醉的。 “怎么了?”看着牛倌儿整个软在了自己身上,而且浑身滚烫,心跳也快得厉害。刚刚品过大餐的黑十七,心情顿时就没有那么欢愉了,“病了吗?” 他低下头,用蛇信舔着黑十七的额头。是有些热,还有汗。黑十七一时没忍住,又舔了两下,把他的汗水舔了个干净。 脸盲狱主修真记_271 “没……”牛倌儿知道自己没病,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又热又难受,难道真的是冰了? 黑十七的蛇信在他口中的时候,他明明觉得是热的,可是现在一下又一下的扫过他的额头,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是冷,更不会让他不快,而是一种怪怪的,让他觉得舒服可是隐约间还有些害怕的感觉。 “牛倌儿你到洞里去,别回草屋,我离开一会。”突然,黑十七的头昂了起来,金色的竖瞳瞬间变得细如直线。 “嗯。”牛倌儿极老实的答应着,可其实他有点走神,随着舔舐着自己的蛇信离开,让牛倌儿既觉得劫后余生,又觉得依依不舍。 *** 黑十七庞大的身躯,在密林里穿行却是寂静无声的。他有用来呼吸的鼻腔,可用来作为嗅觉器官的却不是鼻子而是蛇信。实际上蛇信还不只是他的半个鼻子,也是他的半个眼睛,几百年前黑十七的视觉也很差,他通过舌头探查到的温度来丰满这个世界。 随着修为的增长,他的视力越来越好,可是舌头的功能也丝毫没有退化。他能够用舌头探查到比眼睛所看,耳朵所听的更远的世界。 这是他强大的一部分,但有时候也是让他郁闷的一点。因为他没法像其他动物或者人那样,把蛇信一直放在自己的嘴巴里,不让它出来,谁见过不吐舌头的蛇?而一旦蛇信离开了嘴巴,数之不尽的滋味也涌了进来,其中的很多滋味就算作为一条蛇,也不愿意第二次回忆起来。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物种那样,舔到才能尝到呢? 所以黑十七才越来越爱停留在牛倌儿的身边,让他的味道驱散所有其他糟糕的滋味,可惜牛倌儿的嘴巴太小了,而且牛倌儿自己也得吃东西说话呼吸,否则黑十七真想把蛇信一直塞在他的嘴巴里,一百年、一千年。 就算牛倌儿离开他的身边,黑十七也一直在注意着他,渐渐的他能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牛倌儿的身上,无论他去往何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黑十七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那些或者恶心或者怪异的味道所苦了,他尝到的都是牛倌儿的味道……当然他也知道牛倌儿经历了什么,知道有人欺负他。黑十七没去找他们,因为他也是有私心的妖。他有点担心,如果自己把那些欺负牛倌儿的人都宰了,牛倌儿是不是就要回到凡人中间去了?所以,他自私的让那些人活着,只是稍微堵塞了流向那个小山村的水源,不会让他们的作物完全枯死,可是他们也再也别想有什么好收成。 黑十七放了那些人不管,可当他们其中的一些频繁的朝山里跑时,他就不能继续不管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后悔了,想要把牛倌儿要回去,还是下了杀心,总归都不是他想看见的。既然如此,他们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 这是谷仙令第三次进山了,第一次打了一条老虎,第二次杀了一只巨鹰,往常这样就都能应付过去了,可是这次那赵丹与其他村人死活说并非这些,他也挺烦。但是,谷仙令看见了那里一把金尺,那哪里是什么尺子,那是一方镇纸,且并非普通的镇纸,很可能是法器,甚至是仙家所用的法宝! 谷仙令是凡人,可也是家学渊,有几分眼力,另外身上也带着几件凡人可用的法器。他先是看出来了这并非黄金,至于为什么村长传了几代人却没人出来?寻常农人一辈子的银两都见不到几次,更何况是黄金。祖上说是金,传到手里的时候,村长也偷偷咬过,而且有点甜味,便也认为是金了。谷仙令不用接到手里,只是一看,就知道这东西的色泽并非黄金,他自身带着的法器竟然还对它有所感应。这可是比真的黄金,还要诱人。 不过这些人仗着这件法器,几次三番让他卖命……谷仙令原本不想新法器染血,给自己留个好兆头。但他如今也已经忍耐到头了,这次回去,他们若是还不讲金镇纸给他,那他可就要不客气了! 第186章 蛇妖十三 谷仙令带进山他的四个护卫,他的三个徒弟,当然还有赵丹。 现在村长已经是另外一位跟赵丹爹同辈的长辈了,可是在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和来意后,赵丹爹丝毫也没有犹豫的就取出了金尺。并且说好,只要除妖,就让谷仙令带走。这不是赵丹爹大方,是他们现在真的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村子的水源日渐稀少,可明明这几年都风调雨顺的,周围的村子也没见发生类似的情况。更恐怖的是那看不见的凶手,其实谁也不知道到底行凶的是牛倌儿,还是被赶出村去的那几家,又或者根本不是人,是妖怪是水鬼。后来有人提议把臭水潭添了,惊恐中的众人病急乱投医的也去做了,结果刚填了一半,臭水潭里就开始飞出来米粒大小的黑虫子。一开始没人在意,但是虫子越来越多,这虫子是食肉的,个头不大,但是被它们叮咬的蚊虫和家畜立刻就是一个小血坑。 这还不算,之后人畜的身上就会长起大片大片的水泡。这些水泡又痒又疼,可是至少稍微用力的一挠,整块皮就都会掉下去。当时这瘟疫一出,自然是没人去填臭水潭了。青柳村的人害怕,却又不敢去城里请大夫,因为他们这怎么看怎么是瘟疫。听说之前发生类似的情况,那都是全村人活活被烧死的。 但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多月,天气转冷,这病也就无端端的好了。整个村子除了几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之外,竟然没死去一个人。但是村里出了极少数爱惜脸面的女人当时忍住了外,其余男女老少都要顶着一张仿佛被烧伤之后愈合的疤脸。 而且青柳村自那之后,也再没有人生育过。原本青柳村是个大村子,山清水秀土地肥沃,可是现在,周围四里八乡的再没有愿意娶这里姑娘的,更少有愿意自家女儿嫁过来的。 当然也有人想要离开青柳村,可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赖以生存的田宅都在这里,滔城也不是什么大城,没人会买田地。迁户籍也是个大问题,他们都是平头百姓,顶天了在城里有几个做小买卖的亲戚,都不是有那个能耐的人。 身为农民,无故弃地而走,那是要吃官司的,且日后会被打成贱籍。有些人实在惊恐害怕,为了一条活路跑了,可就算青柳村的其他人不去告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路引,也只能以乞讨卫生。所以跑出去的,也还有跑回来的,至少在村里临死之前有一口饭吃,有片瓦遮身。 脸盲狱主修真记_272 赵丹爹从来没想过可以求助于天官,也是因为当初那位判官的事。虽说当初那事情的结局,是对他家好的。可是他的孙女,没两个月就因为判官玩腻了,把人卖进了青楼。本来一提妾就不是嫁娶而是买卖,既然是买卖,那转卖转增就都是稀松平常了。死了几个孙子孙女的赵丹爹脊梁骨都没弯,可这事之后,他的背就弯了。 可如今谷仙令来了,至少看起来比那个判官能干点事。如果他真能除掉妖精,除掉让青柳村,让他赵家恢复到曾经的声望,那别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金尺,就是再要他几个孙女卖进青楼,他也愿意!和赵丹爹有相同想法的人在青柳村里有不少。 其实赵丹刚回到村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这里太萧条了,和他曾经记忆里的青柳村完全不一样。曾经村里的老人们都是精神矍铄的,一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隆隆的。男人女人都是脸上带着笑,女人干脆利索男人精气十足。孩子们更是一群一群的到处吵嚷,到处叫闹。可是现在,村子里的老人面色灰白,说句难听的看起来就像是会走路的死人。顶门立户的壮年男女也一个个苦着脸,眼睛里要么是愤恨,要么是麻木。至于孩子,则完全没看到过…… 还是赵丹和谷仙令的到来,给这个村子的人们带来了一丝希望。所以,这次村子出了十二个壮丁。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臭水潭有问题,但是谷仙令却说水潭里只是有些小虫,并无鬼怪,鬼在山上。谷仙令这么说印证了赵丹说的牛倌儿是妖怪的说法,自然是被赵丹大家推崇,却不知道谷仙令是看出来了。那臭水潭里怨气四溢,根本不是他这点道行能处理得了的。且臭水潭四周天然的风水形成了压制,让那里边的东西出不了。虽然看最近那周围的风水被破坏了一部分,但是二三百年之内,还是没有大事了。 到时候谷仙令自己都死了,哪里还管背后洪水滔天,更何况这里的人又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反而是林子里,他没看出什么不对劲。而且之前他也略微打听了些,虽然得到的消息八成是被夸张的,但猜测青柳村这些事,最多最多了一成是鬼怪闹的,其余都是*。甚至,那鬼怪也该算是*。并并没有恶意害人的药物。 *** 所以,进林子的一行是二十一个人。这次他们走得远,已经进山一天了,第二天眼看着也要到晌午了,一群人停下了歇息。 林地茂密,车马根本进不去来,谷仙令也只能用两只脚走,他虽然身体一直保养得不错,可现在也累得一脸虚汗了。护卫给他放下了马扎,打来清水,点上篝火挂上随身带的汤锅。他的徒弟围过来,为他捏肩捶背,另有个徒弟更是不知道路上什么时候摘了一些指甲盖大小的野果子,虽然不起眼但却个个甜美,且一个一个的喂给谷仙令。 谷仙令因为疲累而难看的脸色略微恢复了些,一张嘴,不止吞下了野果,还把自家徒弟捏着野果的手指头尖也含了进去。谷仙令的三个徒弟最大的二十三四,最小的十七八,都是容貌俊美的男子。 他的护卫自然是面色不变,看见了和没看见一样。青柳村的村人如今有求于人,当然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有些人家还在心里哀叹,自家的孩儿长得太过普通平淡,入不了仙人的眼,毕竟,这可是和赵丹爹那把女儿给人家送去做妾不是一回事。若是被仙人看上也收去做个弟子,那可是享不尽的富贵,自家自然也不用在这地方呆着了。 可谷仙令的心情刚变好,就听青柳村村人那边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去问问。”谷仙令一皱眉,不过心里倒是挺高兴的,要是那边村人也闹腾着不干了,正好就能回去了。 问话的活当然不会是他的弟子去干,而是护卫。护卫来去倒是也快,不过把赵丹也带过来了。 赵丹最近在青柳村上窜下跳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摆出一副荣归故里的模样的。谷仙令也懒得理他,反正就是这些日子了。现在跟在护卫身边走回来的赵丹,现在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像是高兴,又像是惊恐,忽红忽白的竟然显出了几分狰狞来。 “启禀仙令大人,在前边探路的人,忽然少了两个。怕是碰见了妖怪,现在不好了。”赵丹高兴,因为终于出事了,这说明他的想法没错,将他们青柳村败坏到如此地步的,就是山里的妖怪。他惊恐,因为前边探路的人其实离着大队人马也没多远,甚至他们原地歇息的时候,他还听见有任何那探路的两兄弟对话,告他们该回来休息了,对方也答应了。可是之后就突然之间,再也没有声息了。 谷仙令却很淡然,他半点妖气也没感觉到:“可都找过了吗?说不准是看见了兔子之类?” “是!是!仙令大人说的极是,我自会让他们再去找找。”虽然嘴巴是这么说,可村人又不是傻子,且他们更不希望同伴出事,怎么会没这么想过,那必然是找过了,没找到。可是这话自然不能再说。 *** 此时的黑十七刚好从一处深泉中冒出来,他的蛇信抽风一样到处甩,甚至还像鞭子一样被他甩开了朝着四周的抽打。可惜地面岩石无辜,被他抽得沟沟壑壑,乃至于粉身碎骨。抽了半天,黑十七才停止了他这一阵的发泄。谁让他一时好奇,想要试试其他人和牛倌儿的味道到底有多大区别呢? 明明离着老远就知道味道不对了,可他就是不死心想要近距离的尝一下,结果,他蛇信根本没碰到对方,就只是距离稍微近了一点,他把感知稍微放得开了一点,就把自己恶心得半死。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领地范围内最清澈冷冽的山泉里,洗舌头,又折腾了半天,才觉得好受些。其实他更想回去让牛倌儿用嘴巴帮他洗洗蛇信,可又一想自己用带着这么恶心味道的蛇信探进牛倌儿的唇舌里…… 黑十七竟然没有会变得好受的期待,反而觉得更恶心了。绝对不能让他养着的人沾上一星半点的这种味道! 黑十七习惯性的啪啪啪的拍着尾巴,寻思着他真的得把这些人都快点解决了。否则和他们呆的时间越长,他身上沾染上的他们的味道就越多,他可不想以后都不敢亲近牛倌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