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如盖(NPH)》 第01章:桃花洲落雪 南荒鲜少落雪,至少从叶出云记事以来,南荒桃花洲地界是没落过雪的。 混沌初分,据说乃盘古所开,遂有太极两仪四象高悬,之后惶惶而过万万年,伏羲画卦,神农治世,轩辕礼乐……子天丑地间方见人文欣欣,朝室昭昭。昔日开辟天地,于洪荒混战的诸多神祗,战死大半,于万万年间因颇多因素陨落大半,之后也就只剩下十数位远古上神,余下皆是勤恳修行,却难敌古神一招的小仙。 这些神仙自伏羲后便将人界与仙界划分开,如今仙人两别,终年不复相见。 自仙人归太虚,人间分五荒九洲。侍奉月神的大族分治南荒,叶出云出自侍奉月神的叶氏一族,随叶氏全族幽居南荒桃花洲。 去年隆冬南荒冷了几日,但也只是阴云奔走,没几日便散了愁云,没曾想季春已至,本漫过墙头开得招摇纷丽的杏花一夜间被夜雪悉数扫进尘泥中。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叶出云披着绣了青鹤凌云的大氅,站在曲折幽深的回廊下,静静地看着杏树长枝上压得积雪,清丽干净的脸上窥不见情绪。 踏雪而来端着药碗的侍女从雕花拱门下穿过,停在叶出云身侧,叮嘱道:“小姐,你伤势未愈,还是回屋内休息吧?” 叶出云转头端起药碗,指尖触着瓷碗的余温,仰头将药全部喝下,偏头淡淡地问:“景润的情况如何?” “公子未醒,家医说公子伤势过重,且身中奇毒,能吊住一口气已是不易。” 叶出云将碗放回侍女手中,垂眸看着身前的雕花阑干,忽然直接跃下阑干,踩在雪地里往外面走去,侍女微愣随后急忙提着裙摆追过去,急匆匆道:“小姐,老爷和夫人不让你去探望公子……” 叶出云走得很快,侍女刚跑出院门,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叶府景春园内气氛凝滞,几名家医和十数位桃花洲排的上号的大夫汇聚一堂,但所有人脸上皆无轻愉之色,眉目间可见愁云笼罩。 叶出云跨进门内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大夫,便径直往内室走去。 立在内室入口的连楚伸手拦住她,沉声道:“主母交代,你不能见景润。” “你确定要拦我?”叶出云声音很轻,素白的脸上只有一双淡漠的眸子,还有微微抿着的桃粉色唇瓣,她长得一向可人,只是性格却总是教人不敢接近。 连楚对这位嫡小姐的印象其实不深,只是隐约记得她经常跟在叶景润身后,话很少,人很静,像叶景润的侍女一般,总是寸步不离,却又极容易让人忽略。府中的庶支和旁系所出的小姐也都比她更招人眼,他实在想不明白偌大的叶府,怎么会养出一个这么奇怪又透明的嫡女。若不是这次她和叶景润被刺杀,叶景润护着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恐怕所有人都不会将目光投向她半分。 连楚不惧她,垂眸凝视着她冷俏的脸:“回去吧,景润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叶出云收在大氅下的手握成拳,指甲刺入皮下,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亲哥哥受伤,竟然与她没有关系…… “景润现在护不了你,你少惹些事情,免得被罚。”连楚低声与她说道,“再者你伤势未愈,家主和主母若是迁怒于你,你少则是要丢半条命的。” “我就进去看他一眼。”叶出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怒火奔泻。 连楚回头望了一眼内室,问:“你看一眼又能做什么?大夫都治不了他的伤,解不了他的毒,你进去也只是让会让主母怒火烧得更旺。景润是叶氏一族再度得月神垂青的唯一希望,你与他同时被刺杀,结果唯有他受了如此重伤,族中想惩治你的人不在少数。” “笑话!叶氏一族的繁荣竟然寄予这种缥缈无踪之事,他们是在拿景润的一生来换叶氏所谓的长盛。” “啪”的一声,叶出云脸上火辣辣的痛,连楚收回手,看着一脚踏进门口的叶浔,凝眸道:“你把她带回去关起来,没有主母的口令,不准放她出来。” “叶连楚!” 叶浔微微张了张嘴,最后看着身体紧绷的叶出云,一掌劈在她颈后将其打昏后,然后打横抱起半张脸红肿的叶出云跨过了门槛。但他忽然止步,回头看着正堂全部噤声垂眸的大夫,轻轻勾起唇角,轻飘飘地说道:“小姐来过的事情若是让我知道谁透露了,我不介意亲自割了他的舌头。” 正堂的大夫皆立刻垂首道:“我等不会外传,叁公子放心。” 叶浔抱着叶出云离开了景春园,脸上淡淡的笑意转身便散去,只余下沉沉的肃冷之意。 将叶出云送回风岚轩后,叶浔坐在内室的桌边,伸手揭了一盏瓷杯,将侍女刚换的热茶斟入杯内,低头吹着杯内浮沉的秋槿丝,耷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侍女候在床边,回头看了一眼悠然的叶浔,担忧道:“叁公子,小姐她……” “死不了。”叶浔冷笑了一下,端着杯子走到床边,看着叶出云已经肿起来的半张脸,眼底带着几分郁意,“平时倒也是个聪明人,偏偏叶景润半死不活的时候,脑子突然不灵光,竟然跑去景春园找死。” 侍女不敢说话,只能低头任由叶浔叱骂。 不得回应,叶浔说了两句便不想再开口。 “去我院里找相里拿一盒雪蓉膏,给她的脸敷上,顺便让相里将我的被褥收拾过来,我这几夜宿在她外室的小榻上。”叶浔皱着眉,说话时隐隐咬牙。 侍女抬头看着叶浔,迟疑道:“叁公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拦得住她?”叶浔一针见血地反问道。 自然是拦不住的,侍女低头准备跑出去,叶浔忽然叫住她问道:“你叫什么?” 叶出云这人平时没存在感也就罢了,连她的侍女竟然也没有存在感,真是一院子怪胎。 “奴婢名叫知杏。” “去吧,叫相里自己把东西送过来,他要是跑了,你就告诉守门的哑奴放狗把他给我叼回来。”叶浔摆了摆手,知杏有些怕,但没敢再说什么,低头往门外走去。 第02章:十五年寿元 叶出云醒来的时候,屋里暖烘烘的正烧着火炭,外室的窗户开着通风,叶浔显坐在风口有些冷,便将桌子和棋盘团蒲都搬了进来,就坐在内室的铜炉边。 铜炉这东西在南荒是极为少见的,十几年不定能用上一次,按照叶浔的作风,这铜炉应该也就是这两日熔铸好的,就为了应付这突然入寒的天气。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叶浔举着黑色的棋子落子不定,眉都不抬地说道:“你若是想早些去投胎,桌子上放着刀自刎切腹皆可,总是要比你去寻叶景润被主母活活打死要利落痛快。” 叶出云没理他,提着茶壶倒了杯热水,左脸依旧隐隐作痛,但她也只是微微颦蹙了一下眉宇,走到叶浔对面的团蒲上坐下,看着摆开的棋局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如何能救他?”叶出云也没废话,问得直白又直接。 叶浔轻笑了一声,抬眸睇了她一眼:“你脑子没被叶连楚一巴掌打坏吧?我怎么知道如何救叶景润,我要是有这能耐,何至于被叶连楚那混账骑到头上去。” “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不早点滚?” 叶出云放下杯子,伸手摸了一下刺痛的脸颊,指尖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是雪蓉膏的味道。 “真是无情无义,你眼里就只看得到叶景润一个人?”叶浔落了子,将她放下的杯子拿到手中,将杯内的茶一口饮尽,“要不是我把你带回来,你早被人拖到刑房去受鞭刑了。” “我的事你少管。”叶出云冷声道。 叶浔脾气并不太好,嫌弃地横了她一眼,气道:“你以为谁想管你的破事!” “你和叶景润被刺杀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浔将捏在手中的棋子啪地一下砸进棋盒内,目光如炬地盯着叶出云的表情。 叶出云缄默不语,起身走到铜炉边,拿着烧红的铁钳回头指着叶浔,眼底是深海一般的冷寂:“该说的我都说了,再跟我废话,杀了你。” “你有本事去跟连楚横!”叶浔脸色发冷,沉沉地盯着她,“若不是叶景润和我护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叶出云放下铁钳,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就算没有你们护着,我也不会死。连楚那废物,我早晚会杀了他。” 叶浔想把手里的杯子砸在她头上,但看着她倔强的脸,又觉得自己何必跟头倔驴较劲,最后还是咬牙忍了她的恶语,没将手里的瓷杯命中她的脑门。 不过叶浔心底是清楚的,若不是叶出云喜欢叶景润,故意装出一副弱不惊风的样子,这丫头会是个极狠辣的人。府里的人都不太重视她,因为叶景润一人便夺去了他们同辈人所有的光华。 叶景润是叶氏一族的至宝,以后将会被献给月神的男人,若是叶景润能得月神垂青,叶氏一族至少还有千年荣耀可言,就算叶景润没能成为月神的侍从,得到月神指引也会庇佑叶氏五百年。 有叶景润这样的人在,叶出云其实可有可无,而且她自出身起便被族老判定为根骨有限,寿龄甚至只有叁十。两千多年来叶氏一族一直得月神护佑,所有族中人均百余寿元,若是不遇大难夭折,一般可活到一百五六十岁。叁十寿元的叶出云于叶府只是一根芦苇,只是一片秋叶,在人性素来自私淡漠的叶府,突然消失也不会引起谁的哀恸。 大概,除了叶景润吧…… 叶景润与她一母同胞,大她六岁,由青乌道观的玄道亲自算过,至少有两百七十的寿元。可能是叶景润深深愧疚夺了她的寿元,让她有一个早夭的命,所以对她格外维护与珍惜。 而叶出云也独对叶景润一人喜欢,甚至生养她的主母和家主,都入不了她的眼。 反正自他记事起,叶出云从五岁后便再未喊过主母一声母亲。 “这几日你老实在院子里待着,族长已经传书于长乐洲青乌道观的玄道,问他如何能救叶景润。”叶浔将杯子扣在桌面上,伸手推开了内室的小窗透气,站在窗口望着风岚院里的雪景,发现枝头还有几只粉白的杏花与雪相融,他双手负在身后,回眸望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叶出云,“你好好养伤,叶景润的命是从你这儿夺的,你死了他都死不了。” 叶出云对寿元这事看得很淡,数百寿元如何,数十寿元又如何。过得不好,百年寿元也不过是虚晃度日,过得好,短一些又何妨。 她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在活着的时候多陪着叶景润身边,只想最喜欢的人好好活着。 而她能陪他的时间也不多,只剩下十五年光阴。 九洲内青乌道观声名远扬,尤其是这观中的玄道老头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据说玄道老头孤身游历时,曾为北荒一孤儿算过命,说他五宫中紫微星明亮,有帝王治世之相,十几年后少年果然成为混战了四百余年的北荒之主。如今这位北荒之主不过二十有二,威震四海,名慑八方,九洲宾服。 也正是这位玄道老头,算得叶景润有侍奉月神的前途,可成为护佑叶氏千年顺遂的功臣。 叶出云对玄道的话是不信的,但玄道肯定会给出救叶景润的方法,不管再难她都不会放过一丝能救叶景润的希望。 大约又过了两日,长乐洲那边来信,许久不曾有人造访的风岚院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彼时叶浔坐在团蒲上正咬着指头准备悔棋,叶出云拿着锥子时刻准备出手捅他要悔棋的臭手。知杏慌张地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推开,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发出很烈的一道声音。 叶出云将锥子收到棋盘桌下,抬头看着一步跨进内室的主母秦萱,也正是她的生母。 叶浔起身恭敬地立在一旁,拱手一揖,往后方挪了两步,给秦萱腾开位置。 叶出云冷着脸,问道:“不知主母来风岚轩所谓何事?” “玄道已回信。”秦萱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出云,从袖中取出信笺丢在桌上,“你自己看。” 信笺有两张纸,一张纸上的笔迹龙飞凤舞,但只有一首算不上诗的七言;另一张纸上的笔迹工整,像排列的豆子一样,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整页。 第03章:刺杀的内情 玄道写的是七言简书,上书: 灾厄因始血融亲,幼业兄平自有命。 龙树姻缘定五宫,云岚出岫神山明。 叶出云只看了一眼便将这张纸丢在一边,拉着第二页纸张认真地看了一边,许久后,她放下了书信,抬眸看着秦萱,问:“主母信他?” 秦萱端着一副主母的架子,定定地看着叶出云:“你若是想救景润,就按照信上所说的去做。” “主母真的是为了景润,什么都可以舍弃。”叶出云将信笺折起放在棋盘上,淡淡道,“我记得族史中记载过,龙树生长在螭龙山中。而螭龙山千年前便已自行封闭,成为人族禁地。这一千多年来,只有先祖叶辰从螭龙山活着出来。母亲是觉得我有通天能耐,可以从容不迫进穷凶险恶的螭龙山,再求得五宫姻缘,活着出来嫁人给景润冲喜?” 秦萱垂眸认真打量着这个她鲜少正视的女儿,自叶出云满百日时族长算她只有叁十寿元后,她便再未将一分心血倾注在这个女儿身上。 短命之人总是福薄,像叶出云这样尤为短命之人,投入过多心血之后也只会让自己难受。 景润是个心善的孩子,也一直认为自己多出的寿元皆是从叶出云这儿抢来的,所以他自小便照顾着出云,鲜少假借他人之手。出云幼时见景润叫她母亲,偶尔也会怯生生地跟着学,但她从不回应,久而久之,出云便不再开口,就算见了面也只是一声主母。 两人很少这样面对面的说话,今日才发现,叶出云不似她记忆中那般温软听话。 秦萱走神只是短短一瞬,便道:“我会安排族中之人陪同你前往螭龙山,既然玄道让你入螭龙山求姻缘,那就说明你有这气运与福分。景润的命在你手上,你若救景润,叶家记着你的好,你此生若有难叶家不会不管不顾;若你不愿去螭龙山冒险,叶家留你无用,族中长老和族人想拿你给景润陪葬者比比皆是,我和家主也不会护你半分,生死皆看你自己造化。” 叶出云闻言只是嗤笑了一声,冷冷地看着秦萱:“离开之前,让我去见景润一面。” 秦萱转身离开,声音自门口飘来:“明天启程。” 叶浔看着秦萱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直到一行人皆远去,他直接走到叶出云面前,拿起桌上的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冷哼道:“这神棍!明摆着让你去送死!” 叶出云没反驳,坐在团蒲上看着已经乱了的棋盘,问道:“我若从龙树求了姻缘,嫁给别人,景润真的能醒吗?” 叶浔撩起袍子坐在她对面,一掌拍在桌上,骂道:“废话!冲喜这事是个人都知道没用,叶景润伤势重只能养,中了毒只能找药解毒,你嫁人算个屁的法子?” “简直是无稽之谈。” “总是要试一试,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叶出云比叶浔要平静得多,眼底深处是波澜不惊,“我虽不信玄道,但景润现在危在旦夕,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过。” “你去螭龙山就是去送死!”叶浔有些恨铁不成钢,捶了她脑袋一下,被叶出云一掌拍向臂肘劈回来。 叶浔眉头轻蹙,伸手抚着自己的臂肘,看向叶出云的神色有些错愕。他实力不差,寻常人根本伤不到他,但叶出云只是劈了他一掌,他的整只手臂都在发麻,像是被巨石砸了一下。但是他记得叶出云平日也不修炼,怎么会有如此劲道? 这事没想明白,他很快便放了过去,说道:“你倒不如趁此机会离开南荒,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不会让我逃的。”叶出云将棋子一颗颗收起,抬头看着外面的阴云,“他们算尽了机关,只要我偏离螭龙山一步,就会有千万把剑劈向我。” “现在试图离开叶家,是白白送死,去螭龙山拼一拼,兴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再说,我本是短命之人,早几年晚几年死其实没什么区别,若能救景润一命,要了我的命又何妨?” 叶浔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出云,沉吟良久后,缓缓说道:“你当真如此喜欢景润?” “我以为你早就看得清明。”叶出云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内,低低地笑了一下,“我不仅喜欢他,我还想从月神手中把他抢过来。” “可惜……我是个短命鬼。” 叶浔叹了口气,眉间染上叁分愁意:“你们两个是亲兄妹。若叶景润是你堂兄,我肯定帮你把他弄到手。” “叶家有堂兄妹成亲的前例,但无亲兄妹成亲的先例,你不帮我,我也不怪你。” 叶出云淡淡地勾唇,看着眉目秀美,芝兰玉树的叶浔,发现自己这位叁哥其实长得极好,不输叶景润的俊逸,只是叶景润是不染红尘的谪仙,而他却是穿过十丈红尘的荼蘼。 “你不是想知道我与景润那夜为何会被刺杀吗?” 叶浔正襟危坐,端正了姿态道:“为何?” “那日我给景润下了十日欢。” 叶出云说得坦荡,叶浔听得却是额角青筋一跳,隐隐想要转身准备溜号。 十日欢是极品春药,药性烈,有市无价,据说每一味药材都十分珍贵。别说是他,就算是找遍整个叶府,估计都没人真的见过十日欢。但这丫头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搞到如此难得的春药,他这妹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神仙! 叶出云见叶浔一副痴呆样,起身走到床边,抽掉床下的隔板,拿了一只红木雕花的小盒子放在棋盘上:“就是这,我自己做出来的,还有十一颗。” “你给景润下药,怎么会演变成那样?” 叶浔实在想不明白,竟然已经下了药,直接拖进屋里交欢就好,怎么还有那么多破事? 叶出云垂眸淡淡地看着小盒子,脸上浮现一抹自嘲之色:“他不愿从我,药性还没发挥时他便识破了我的手段,所以便打算赶我出去,之后与他吵了几句,却发现院子里又有刺客偷窥。我为了不让此事泄露,想要将偷窥那人就地诛杀。” “那刺客身手极好,与我过了几招,伤了我,景润才出手与他打起来。”叶出云轻轻叹了口气,“景润大概也是护着我,亦是不想我想强上他的事情走漏,所以便下了死手。最后那刺客被他打伤,不择手段地下了毒。谁也没想到那毒与他体内的十日欢药性相冲,竟然变成了剧毒,差点儿当场要了他的命。” “春药变剧毒,我想睡景润的事是掩过去了,但这剧毒却是无解。”叶出云将玄道写的那张纸展开,放在叶浔面前,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玄道所说,景润替我受厄,其实也是对的。” 第04章:脐下小金枪 叶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叶出云见他难得露出这般纠结的神色,将红木盒推到他面前,思虑了一番缓缓说道:“十日欢我留着也无用,你拿去想卖便卖了,应该颇有些市场,卖了钱买一座竹楼养老应该是够的。若是想留着日后睡了合眼的姑娘也可,世间也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这药性,须臾便化作销骨的柔水乖顺地承欢于你身下,只是这东西可助你夺人,却不能助你夺心,还是慎用的好。不过若是遇上看得极不顺眼的人,给他喂上一粒,让他在床上翻滚硬上十日,倒是个极好的报复手段。” 叶浔打开红木盒,嘴角微微一抽,眼睛有些发直,问道:“十日欢你怎么会做?你还会做些什么?” 叶出云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便猜到他又再盘算什么,淡淡道:“我会做的自然多了去,只是为何要与你说?你这张嘴极为不牢靠,连楚勾勾手指头,随便从山里抱只圆毛的小东西回来塞给你,俄顷你便能将我的底儿跟他抖个干净。” 要论这世上谁最了解叶浔,自然非叶连楚莫属。 叶连楚与叶浔一母同胞,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对叶景润温顺,一如叶浔对叶连楚服帖。不过叶连楚向来不喜她,倒是叶浔自幼时被她带到四下无人的山野按在水里差点儿溺死后,便对她颇为上心,狗模狗样地端着一副兄长的姿态,人前护着她,人后总是想方设法地从她这讨便宜。 连楚与叶浔这对兄弟,一个是家规驯养的小古板,一个是放养无羁的风流客,不过却十分了解彼此。 叶浔喜欢圆毛的小东西,什么狗啊猫啊狐狸啊狼之类的,他圈养了不少,只要给他弄只乖巧可爱或威猛霸气的圆毛动物,不出一刻钟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连楚这招用的顺手,而且屡试不爽。叶浔这二货得了圆毛小兽便心花怒放,不知被叶连楚那只狡猾的老狗坑了多少次。每次坑完叶浔都骂,骂完也没见长一分记性。 叶出云想起他这二货的性子便有些头疼,将棋盘上的红木盒拿了回来,道:“这东西给你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还是我自己收着吧。” 叶浔立刻将盒子抢过来,塞进自己的阔袖内,盘膝坐在团蒲上,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收回去?再说这些年叁哥也为你鞍前马后,你可没给过什么甜头。” “给你也是可以的,若是你将我的事跟连楚说了,以后可就要夜夜小心了,说不定哪日我就潜入你房中,趁你熟睡时将你脐下叁寸的小金枪给割了。”叶出云不紧不慢地威胁道。 叶浔脸色微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胯下,瞪着她道:“你碰了景润的金枪,这辈子都休想碰老子的!” “我还没碰过景润的。”叶出云淡淡地笑了一下,忽然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建议,若是你想骑到连楚那狗东西的头上去,不如给他喂颗十日欢,趁机捅了他的菊花,这辈子他也就是你的胯下之物了。” 叶浔面色铁青,咬牙道:“老子可不像你,禽兽不如,连自己亲哥哥都上。” “我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毕竟连楚那小古板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你给破了处,那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叶出云只是想想便觉得十分畅快,那一巴掌早晚要让连楚那个狗东西还回来。 “禽兽啊你!”叶浔打了个哆嗦,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叶出云,慨叹道,“叶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邪物?” 叶出云将咕嘟嘟冒着热气的茶壶提起,将两个杯子里分了茶,添了水,慢条斯理地冷笑了一下:“我也好奇,你说也叶家祖坟冒了什么青烟,竟然能生出我这等天资卓绝的怪物。” 叶浔捧着新沏的秋槿丝,嗅了一下扑面而来的茶香,奇怪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独独由你手泡出的秋槿丝总是浓香满园?我看平日沏茶的水也是一样的,茶叶也都是同一批,怎么其他人泡出来的总是少了几分香,淡了几分味?” “这也只能说明,都是手残。” 叶出云说话一向毒,叶浔捧着杯子,想着这种刚出炉的热茶泼在她脸上,是不是能毁掉她这副傲慢的嘴脸。如果不能毁掉,说不定还会被毒打一顿,然后被切掉后半辈的性福人生。不过也只是想想,他还真不敢试,毕竟上一个欺负叶出云的庶支弟子,早就被分了骨,喂了狼。到现在族人都还以为那弟子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若是能救景润,你还睡他吗?”叶浔有些好奇。 叶出云拿着杯子的手微顿,思考了许久才说道:“看情况吧,能睡自然是要睡的。” “不如你去螭龙山之前,去把他睡了吧。”叶浔忽然有了提议,低声与她说,“到时候就算你横死螭龙山,也算是了却一桩遗愿。” “滚!”叶出云懒得看他,托腮从桌子下抽了一本书,放在桌上随手翻着,“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哎,对了!险些忘记跟你说了。”叶浔放下杯子,回头看了一眼守在外室的知杏,与她说道,“知杏,你去守着院子,别让人靠近!” 知杏提着裙摆嗒嗒地跑到门口,掩上了门扉,叶浔从胸前取出几张纸,递给了叶出云。 “这是上个月寄来的一批求药单子,其中有夜洲长乐王所求的解莲香。” 叶出云伸手接过,思索着夜洲长乐王是谁,但脑子里一时间对不上号,看着“解莲香”几个字,托腮将纸丢在一边:“长乐王是谁?” “许宴陵啊!”叶浔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出云,“夜洲是九洲之一,长乐王许宴陵是夜洲之主。” “夜洲我知道,就是鬼蜮嘛!”叶出云将纸丢到铜炉里,很快纸张便被点燃,屋内飘散袅袅墨香,她耷拉着眼皮道,“他求解莲香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救心爱的女人。”叶浔讲起这事不禁唏嘘,“我也只是听说,许宴陵这人清隽华贵,不倨不傲,长相亦是萧萧肃肃,风姿特秀。如今不过二十有叁,已是集权利地位和天下财富于一身,最难得的是这人还是痴情种,据说喜欢他幼时救了他的一个婢女,自夺权成为鬼蜮之主后,便将婢女养在自己日后会住正妃的殿内,只可惜这婢女早年护他伤了根基,如今一直缠绵病榻,所以他才四处求药,希望能求一颗解莲香。” “不救!”叶出云挥了挥手,眼皮都没抬,“炼制解莲香费时费力,炼药十炉难出一颗上品,我对许宴陵无所求,他也不值得我非着心力。” 题外话:云大后面会真香的!写这种没人性的女主简直太爽了,没下限,没叁观,做事又阴又狠又无情。 第05章:西荒白重卿 南荒冬雪落了几日不见晴空,风岚轩枝头的雪被风吹落,一汀杏花着了半身春寒,减了五分柔媚,平增九分缥缈仙气。花瓣与残雪被风漱漱扫落,飘进了窗户内,落在了地面和长案上,叶浔叹了口气,不再提解莲香的事情,将另一张纸放在叶出云面前。 “西荒白帝寻鬼草一株,以一诺必应相许。”叶浔眼睛发光,将纸使劲地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个你得应,西荒白帝的一诺,多少人求之不得。” “白重卿?”叶出云总算挑了一下眉梢,看着纸上的白重卿的金印,“找鬼草去求北荒的鬼阎罗不就行,鬼草这东西产自北荒阴河河底,将寻药的帖子撒得遍地都是,他是吃饱了撑的吗?” “北荒前几年才和西荒动了兵戈,到现在都还没有和解呢。”叶浔笑嘻嘻道,“白重卿这个人被称为画中仙,看着淡漠不管事,其实最是记仇。他管理西荒多年,又是真正的贵族出身,与北荒那个自血海中杀出来的平民帝王罗已寒不同,两人自交手后就再没平顺相处过。” “现在北荒的人恨不得饮西荒的血,西荒的将恨不得啃北荒的肉。”叶浔摇头慨叹,“西荒和北荒这场仗还有得打!” 叶出云托腮思考了片刻,冷笑:“挂个告示,求鬼草者以身许,可允。” 叶浔忽然惊坐起,撑着桌案道:“你疯了?!不帮白重卿也就算了,你偏弄出个这么折辱人的法子,白重卿要是知道是你干的,非要杀到南荒来剥了你的皮!” “呵,我又不怕他!”叶出云嘴角是轻愉的笑意,慵懒道,“给他鬼草等于和整个北荒作对,一个承诺就想把人打发了,他以为这世上的人投胎时都没带脑子不成?” 叶浔目瞪口呆,又听叶出云惫懒地拖着腮道:“这样折辱他,至少北荒那边也会舒心一些,等着看他笑话,就算到时候白重卿真的肯委身,北荒那边也不会对我这边不死不休。” “可是你哪儿来的鬼草?”叶浔问。 叶出云掀开眼皮,静静地看着叶浔:“这世上没什么药是我拿不到的,别说是鬼草,就是仙人泪我都能弄到,就看他们能出什么价码来换。” 叶出云没细说,叶浔帮她打理外面的生意,帮她出手极品难得的奇药,但是她也从没跟叶浔说过她如何炼制这些药物,甚至手中这些极为珍贵的药草来源。 叶浔虽然对连楚戒心有限,但唯独在帮她打理生意这一块,做得极为隐秘,到如今也没人知道只出珍宝的“岚岫”就是她。不过她一两年也不一定接一单生意,叶浔平时眠花卧柳,在外面鬼混,刚好借此掩护她的身份。 叶浔知道问不出结果,叶出云自幼神秘,府里知道她真面目的估计也就只有自己一个,如今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和叶出云打平手,但幼时险些被她溺毙等事件阴影尚在,他也因叶出云的生意得了不少利和人脉,所以并不打算破坏两人这种关系。 “你让白重卿以身许,日后出来可是准备嫁他?”叶浔问。 叶出云续了杯,轻笑:“不嫁,只娶。” “这世道可从未有男子出嫁的先例。”叶浔总是会被她惊人之言给吓到,“更何况白重卿是西荒的帝王,这人向来冷心冷清,又势高权重,自持贵族身份,怎么可能肯嫁给你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 “只要一个人有所求,就总归会为我所有。”叶出云说得很淡定,抬头看着叶浔,“就连你也不例外,你在连楚压制下不能在府内翻身,所以才借助我的生意在外自立门户。你容我这些阴险勾当,不就是因为你对我有所求……我又不傻,若是我对你没帮助,你会这么护着我?” “如果你没用,老子当然不愿意管你死活!”叶浔坦荡直白,哼唧道,“我们一脉相承,一样的冷血自私。” 叶出云丝毫不意外,又将桌上的书翻了一页:“鬼草这东西少见,一般是用于增补精进功力的主药,可以助益实力强悍的人强行突破瓶颈。白重卿修为极高,如今急求鬼草,说明他已到了瓶颈,难以再精进一步。北荒的罗已寒目前应该实力与他相持,若是他停滞不前,西荒沦为北荒屠戮场是迟早的事,就看他是能先突破,还是先委身求药了。” 叶浔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但又惊心叶出云足不出户,却将人心和局势算得如此准确。越是与这位妹妹接触的久,他便越是内心生惧,很难再生出反抗之意。 “若是我能从螭龙山归来,下一步便会被逼着嫁人冲喜。”叶出云捏着棋盒里的玉子把玩,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总要考虑一下自己的退路,嫁人我是无惧的,只是从叶家这个囚笼里出去,转头进入另一个囚笼,非我风范。” “出了叶家,我的命便只会握在自己手中,绝不会再交给他人。” 叶出云看着陷入沉思的叶浔,伸手挑起他的下颚,定定地看着他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眸:“我可以带着你出嫁,以后你给我当管家也是个极为不错的选项。我总是要将景润给夺过来的,到时候你想飞哪儿飞哪儿,毁了叶家重建一个大族也是可以的。” “你就叁十年寿元,如今已经过半,十五年怎么可能做得到那么多事?”叶浔翻了个白眼,吐槽她心比天高,根本不管眼下囹圄。 “有志者事竟成。” 叶浔起身将其他的纸全部丢进铜炉里烧掉,问道:“现在去景润那里吗?” “去吧。” 叶出云淡淡叹了口气,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大氅披在身上,随着叶浔一起走了出去。 景春园内的人已经散了大半,两人刚到园门口时,连楚刚好从里面出来,深深地看了叶出云一眼,皱眉道:“人在屋里躺着。” 叶浔微微扬了一下下颚,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去吧。” 叶出云步履轻缓地进了屋内,叶浔看着连楚道:“你不该对出云动手的,我救得了你一次,可不能次次都救你,她总会觉察出问题。” “她对景润的心思如此龌龊,不教训她,早晚要犯大错!”连楚冷哼道,但平素威正的眉眼多了一分柔意。 叶浔长眉一敛,伸手探了一下连楚的脉象,眉头微皱,咬牙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屋内,冷声道:“你被她下了药,仙魔散。” 第06章:把解药给我 连楚握紧了拳头,转身准备往屋内走,叶浔伸手拦住他,道:“你进去也没用,她肯定不会给你解药的,反而会催化你的药性,看你形态落魄。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去,把门窗全部锁好,自己备只玉势泡在热汤里待上一日吧。” 连楚脸色铁青,骨节捏得啪啪作响,但眼梢已经能看见几分媚红:“这个混账!” 叶连楚咬着后牙槽,慢慢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尾椎骨慢慢爬上的酥麻,最后只能快步离去。 叶浔深深叹了口气,扶额哀叹。 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要连楚自捅菊花…… 屋内满是药草的清苦之味,叶出云走近内室,看着躺在床上没有人气的叶景润,沉默地凝视着他放在床边的手。她坐在床榻边,拉着他的右手,触手一片冰凉。叶景润呼吸几乎感觉不到,像是随时都能一命呜呼,脸上没半分血色。 他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亵衣,手骨修长,指尖被修剪的圆润干净,紧闭的眼睛藏着万千春色,眉目似远山黛墨,唇薄如纸,挺秀的鼻梁,这张脸总是能让人心中酥软,魂牵梦萦。 若要从这世上寻一种花比他,独有玉兰。 叶景润名满桃花洲,曾有人作诗《玉兰》颂他,但曰: 九天摇落锁千秋,飞雾流烟酥红袖。 绀缕堆云称国色,清腮润玉叶郎愁。 叶出云想这诗形容他其实极为贴切,景润这人端的是堪称国色的谪仙人,只是他一向不喜他人盛赞自己出色的容貌,但眉目流转间便能搏天下女子骨软心倾,他将自己锁在宿命中,不肯踏出这命运赐他的一个囚牢一步,也不让人近他半分。 出云拉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忍不住低声道:“为何一定要信那种莫须有的传言?侍奉月神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吗?” 叶景润没有丝毫反应,出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象,脸上也漫过忧重之色。 若只是需要哪种珍贵的药来解毒,她都能拿得到,但偏偏这种无解之毒,就连她也莫奈何。 “景润,我肯定会救你,去螭龙山也好,嫁给别人也好,我都会去做。” “但你不能弃我。” 叶出云将他的手放进被中,低头轻轻吻住他柔软的唇瓣:“我这一生,只有你。” 楚山院内,叶连楚将人全部都赶了出去,满头大汗地倒在床上,衣衫不整地侧躺在被子上。内室的窗户半掩,从空隙间可见庭院中满树招摇的梨花,遮蔽了天光,整个楚山院都显得昏沉不知昼夜。 连楚倒在床上,掀起眸子便可见素白的梨花,他牙齿咬得很紧,身后却痒得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仙魔散这药性发作的很快,而且极为阴损可恶,仙魔皆守不住贞洁的药,他自然也没有多强的抗性,刚踏进屋内便觉得尾椎骨酥麻得像化了一样,接着臀缝中竟然有了一抹湿意,前面更是硬得直直抵着亵裤,前精溢湿了裤子布料。 揭开了玄色的长袍,腰带被丢在床下,将亵裤拉下,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孽根,来回的滑动却根本没有半分纾解,反而越来越难受。后穴更是像女人一样淫水直流,软的一塌糊涂,但他没有玉势这东西,根本解决不了后面的问题。 “嗯——”他伸手捏着自己的性器,自残似的发泄,还是射不出来。 叶出云跳进窗内,走到他床边,将手里的木盒丢在他床上:“送你的。” “叶出云!滚出去!”连楚眼尾通红,忍不住暴喝。 他上半身衣衫不整,但宽大的长袍遮住了胯下的风光,显得诱惑而妩媚,平时总是颐指气使的小古板,如今这副情深欲重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新鲜。 “我为什么要走?”叶出云坐在他床边,伸手拉开他的袍子,看着他单手掐自己小金枪的五指,伸手拉着他的手腕,挑眉道,“我走了,你的仙魔散怎么解?找个小厮还是侍卫进来,从你这后面进入给你纾解?” “仙魔散你也知道,一旦被男人从后面射进去,以后便只能从这里得到快感了,你前面这只小金枪可就要彻底废了。”叶出云眼底是沉沉的恶意,嘴角是松软的笑,“我给你送玉势,可是在救你。” “滚!”连楚厌恶地看着她,他是真没想到叶出云这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叶出云也不在意,开了木盒的锁,将羊脂白玉做的玉势放在他手中,垂眸看着他欲壑难填的容颜,艳丽得心惊,瑰丽的心惊,也好看得心惊。 叶家主支这一脉倒是有个共同点,均是长得极为好看,这小古板平时板着脸,终日沉闷无趣,穿得也是普普通通,倒是没有景润和叶浔那般讨人喜欢。 “自己插进去,我就不再找你麻烦,不然我会慢慢让你尝遍得罪我的苦果。”叶出云淡淡道。 她说话的时候,定定地望着他有些迷离的双眸,素白的手掌来回在他紧实的腹肌和腹股沟处抚摸。连楚身下一柱擎天,被她撩拨的快要含不住将溢出喉咙的呻吟,伸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倒在床上,翻身压住她的身体。 “叶出云,你想死吗?”连楚狠狠地盯着她。 叶出云枕着自己的左臂,躺在他身下看着他柔软的眉眼,笑道:“二哥想对我做什么呢?” “把解药给我。”连楚红着脸,说话并没有气势。出云看着他粉色的耳坠和泛红的脖颈,将左手从脑后抽出,扶着他的腰侧,顺着他的腰肌滑到他的臀部,将他挂在臀上的亵裤扯掉,轻轻揉捏着他挺翘紧致的臀肉,“二哥的屁股手感倒是极好。” “二哥要不跟我做吧,这么硬邦邦地翘着小金枪一天,以后可连女人的滋味都尝不了了。” 连楚将她右手捏出了深深的淤痕,呼吸已经控制不住,粗重的像破旧的风箱。他顶在她两腿间的性器忍不住在她腿间摩挲,皱眉闭着眼睛试图再次压下上涌的欲念,冷却后再理会眼前这个卑鄙的妖孽。 “这次去说不定我真就死在那儿了,活了十五年,到现在也没试过鱼水之欢,的确是件憾事。”叶出云看着他与景润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底有些迟疑,连楚终究不是叶景润,可是她的确想睡了连楚,看他第二日气急败坏大概也能让她心情好上几分。 一人镇定心念,一人在犹豫不定。 窗外的梨花被风吹起,有一种很欲的花香。 出云回神看着连楚如秋枫似的唇瓣,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住了他。她一个巧力翻身,将连楚压在身下,骑坐在他小腹上,将他身上的衣物暴力地撕掉,全部丢到床下。 连楚倏然睁眼,目光阴沉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事?” “嗯。”出云声音很慵懒,眼底映着他的神容,“睡了二哥,应该是件大逆不道的事。” 题外话:下一章上份小炒肉。女主是个渣,石锤! 第07章:倒霉的连楚 “二哥要是不想自己捅后门,那就和我做,做完了,做得爽,我就把解药给你。”叶出云将另一边的玉势拎起来,垂眸审视着他,“要不二哥就把这只玉势塞进自己的屁股里,玉势上有解药,自己插半个时辰就能解。你自己选。” 连楚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女人,叶出云真是把他得罪死了,他素来端正的脸上神情扭曲:“若是我睡了你,自然是要把你往死里做,让你生死不能。” “如果二哥有能耐,能把我压在床上做到死,也是可以的。”出云将玉势丢在一边,低头含住了他的耳坠,轻轻地舐舔。 连楚已经硬的发疼,强忍着没对她做逾越之事,可惜她总是一而再地踩过他的底线。 大概是情欲太重,已经将他的理智全部吞没。他伸手扯断她的腰带,将大氅和衣裙全部都丢到床下,翻身将她抵在床榻上,挑开她一条腿,试探地戳了两下就直接插了进去。出云惊叫出声,一只手抓着他垂落胸前的长发,一手在他肌理分明的背后抓划,初尝性事便是极致的痛。 她不知道其他男人的小金枪如何,但连楚的这东西实在灼人,大得好像有些离谱。她送来的那只玉势在这人的性器面前实在上不了台面。他进去后便顶着最深处大开大合地做了起来,根本不曾理会她痛苦与否,发泄似的冲撞让两人交合处沾满了粘稠的淡粉色污秽。 他是一只被情欲折磨的凶兽,她是一只被爱情折磨的困兽。 她不愿意哭喊求饶,就像这些年走过的每一步,咬牙隐忍努力将这些痛承下,然后告诉自己她一点都不痛,她可以走好每一步。 连楚力气很大,做得又急又凶,起初还能感觉身下人隐忍的吸气声,与牙齿咬合在一起的咯吱声,但后来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他撑起身体,垂眸看着身下已经闭上眼睛的出云,发现她肩头包扎的绷带已经通红,整张小脸都发白,但一直握着拳头没讨饶。 “你有病吗?叶出云。”连楚红着眼吼她,将她从床上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腿上,靠在怀里,“明知自己有伤还来惹怒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出云靠在他怀里,睁开眼便能看到半掩的窗外一树雪白的梨花,轻笑了一下:“看你生气,我就开心!” “有病!” 连楚将依旧坚挺的性器从她体内抽出,带出了一大片黏腻的液体,他顾不得这些污秽的东西,拉开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瓷瓶,走到床边将瓶子里的黄色药丸取出塞进她嘴里,然后拿着另一个黑色的瓷瓶,打横将她抱起,进了垂着幔帐的后院温泉池内。 他气息其实很乱,强行将穴道封住,才争取了两刻钟的清明。 将出云丢进温泉中,将她洗刷干净,便把人从池水中捞出来,伤口重新上了药,缠好绷带,然后抱着她又回了卧房内。连楚脸色青黑,最终还是拿起了丢在床尾的玉势,凶神恶煞地进了后院温泉内。 待他从后院回来时,一身水汽,眼尾是从未见过的柔软与媚意,只是这番姿态注定无人欣赏,叶出云已经枕在软枕上沉沉睡去。他穿着亵裤,上半身光裸,看着被子上的落红与两人交姌时流出的淫液,眉头深深颦蹙起来。 叶出云是被冻醒的,被子忽然被抽走,她浑身赤裸地侧躺在床上,缓缓睁看眼睛看着将锦被卷成一团丢到角落的连楚,准备坐起时,又被一床新的棉被兜头盖住。 出云将被子卷好,整个人显得慵懒又困顿,重新倒回床上,哑着嗓子问:“药解了?” 连楚翻身上床,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咬牙道:“早晚我要杀了你。” “刚好,我也有这个意向。”叶出云只是用指尖轻轻顶了一下他的手腕,他整只手便突然麻掉,连楚试着握紧拳头,但手根本无法使力,然后身体也渐渐失了气力,他黑着脸道,“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给我暖被窝。”叶出云将他拖进有些凉的被子内,往他发热的身体上靠去,蜷缩成一团,“一点点筋骨酥,睡一觉就没事了。” 连楚:“我现在终于明白景润为什么死都不从你了!” 叶出云眸子倏然冷冽,翻身掐住他的脖子:“信不信毒哑你!” 叶连楚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根本想不明白,明明刚给她洗完澡,她什么都没穿,身上哪里来的筋骨酥。可是他偏偏就被这药又给卸去了力量,甚至连将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挪开都办不到。 叶景润不从她绝对是明智之举,跟这种浑身藏毒的女人睡在一起,日日夜夜都会担心自己死于一场意外。这世上敢放心睡在她身边的男人,以后绝对是神一样的二货。 叶出云松了手,她本就没用力气,身下还在疼,肩膀伤口也在疼。 她是不屑于与这种古板做口舌争的,对付连楚这种蠢材,根本不需要动脑子,一点药就能让他人畜不分,下手杀他实在是浪费力气。 “小古板!”叶出云骂了他一句,然后将头枕在他手臂上,压紧了被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明日辰时叫我起来。” 连楚瞪着她温软安静的睡颜,鼻尖是从窗外吹来的梨花香,随后有些烦躁地闭上了眼。幔帐因为两人来回折腾早已落下,他房间素来简单,看起来极为空旷,时不时会被风吹起的幔帐,隐约露出了床上相依偎的二人。 出云睁开眼睛,听着连楚强有力的心跳声,忽然问道:“你之前没睡过女人?” “闭嘴。”连楚心情极差,不想跟她说话。 出云撇了撇嘴角,轻笑道:“技术真差。” “叶出云,你最好祈祷明天辰时药效还没过去。”连楚额角青筋绷起,一双星眸锁在她身上,估计是想把她穿个洞。 “这简单,一会儿再给你下点药,让你躺个叁天绝不是问题。” 连楚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忽然感觉小腹贴上一只柔软的手:“别乱碰!” “菊花疼吗?”叶出云笑。 连楚黑脸:“……” 他一定要找机会掐死这混账! 第08章:龙凰玉对簪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叶出云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连楚已经不在床上,不过他之前所躺的位置尚有余温。其实她一向浅眠,也习惯了独自宿在一间房子里,安安静静地待着,知杏有时候在外间稍微弄出点声音,她便会立刻惊醒。但不知为何,昨夜竟睡得那般深沉,身体也似乎清爽利落了许多,之前因与刺客缠斗弄出的伤势,好像也不怎么疼了。 卧房的门被人推开,叶浔披着浅金色的大氅,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揶揄道:“可以啊,不是说这辈子只睡叶景润一人吗?怎么昨夜把连楚那个呆瓜给睡了?” 叶出云看着他手里拿的裙裳,翻身侧躺在被子里,用手支起头懒懒地道:“连楚告诉你的?” “哪能,我去你房间了一趟,知杏说你昨夜未归,我又去景春园走了一遭,结果你也不在。你总不会去我那里,我想着你最近也就跟连楚有些过节,兴许是要好好羞辱一下他,所以应该会在他这里待着。” “果不其然,神算如我。” 叶浔将衣服丢在床上,看着她撑着头的光裸手臂,纤细又素白,露出的半个肩头暗示锦被下风光无限。他不似叶景润那般清心寡欲,亦不会如柳下惠般坐怀不乱,看着叶出云那张脸和隐约的娇媚风情,其实也难免有些小心思,不过他不敢打这小丫头的主意。 他可不敢保证前脚撩拨了叶出云,这人后脚不会给他下药,让他自捅菊花。 叶连楚经历的那种人间惨事,他绝不想体会一二。 叶出云看着丢在床上的衣裳,微微挑了一下眉梢,对于他说的话根本没信。如果叶浔真的以为她在羞辱连楚,就不会带着这么整齐的一套衣裳来了,这种鬼话哄哄庶支那几个没脑子的蠢货都显得漏洞百出,更何况她了。 “转过身去。”叶出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着嘴角含笑的叶浔,轻哼道,“狐狸尾巴藏好了!” “那是!”叶浔转过身去,优哉游哉地应道,“你什么时候启程?” “用过早膳后。” 叶出云掀开被子,将压在衣裳下的肚兜穿上,随后穿好了白色的中衣,外面是她平时不太常穿的绸类外裳,服饰是很规矩的交领青色长袍,外面是堆迭风格的同色轻纱。这套衣服穿上好几层也不会给人厚重感,着身亦是非常舒服,只可惜造价非常贵。 她的衣服多是清淡素雅风格,以青、白、淡粉叁色为主,鲜少会穿得极为花枝招展,平时多穿的是比较常见的棉麻类服饰,因为那些衣服穿起来行动更方便,弄脏了破了扔了也不觉得可惜。加上她本就不受宠,每个月拨到的月例其实很少,若不是叶景润拂照,再加上她后来利用叶浔出手药物,这日子可能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 所以这种衣服她都束之高阁,存着两套正式场合穿。她倒是根本没想到,叶浔竟然跟只寻宝鼠似的,将她压在衣柜角落里的衣服给翻了出来。 换好衣裳后,叶出云将轻纱理好,笑道:“我去螭龙山找龙树,你让我穿这身去?” “万一死了,这当做丧服也是极为体面的。”叶浔回头瞟了她一眼,又开始了冷嘲热讽,“你穿素雅的绸衣是真的极为好看,唯有这衣裳方能衬托你这好姿容。我觉得若是你常常在景润面前穿得仙气一点儿,说不定他那个佛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你也不看看,叁千里桃花洲,哪个姑娘像你一般整日棉麻素衣,连一件首饰都不戴的?就算是最穷苦人家的女娥,也会采上一朵应季的花卉插在发间,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清丽可人……” 叶出云拉开门走了出去,看着还有些潮气的石板上落着无数白色的梨花瓣,轻笑道:“叁千里桃花洲,有几个姑娘像我一样,出身便被父母弃了的?景润是个男人,我成日跟在他身后,他自然是教不了我这些。府里的女眷也多不愿与我打交道,梳妆裁衣这种事情都是自己摸索的,你让我跟谁学懒起画峨眉?又跟谁学弄妆梳洗迟?” 叶浔静默不言,觉得自己说得的确是不太妥帖,不过转念一想,这炼药下毒之事亦是无人教她,为何她偏生就用的如此顺溜? 说到底还是她懒,不愿意弄这些。 叶浔跟着跨过门槛,看着伸了个懒腰,正活动肩骨和身体的叶出云,默默地赏了会儿她的背影,走到她身后将那披在身后的青丝把在手中。叶出云身形顿住,回头望他,奇怪道:“做什么?” “帮你梳个发髻,让你当回美娇娥。”叶浔侃她,手指却十分灵巧地在她发间穿过,很快便将她的头发束起,从袖子中取出两只银色的对簪,分别插进了发髻两边。 银色的对簪上镂刻着精细的花纹,簪子顶端下方各有一个银色的圆珠子,看起来端庄又带着几分俏意。簪子看似是银色的,但材质却是龙凰玉。这种玉的质地不是特别硬,常用来装饰剑器的吞柄,或是用来做耳坠、头饰类的东西,看起来闪闪发光,明辉相应,很是好看。 叶出云伸手摸了一下簪子,奇怪道:“这不是你娘送你的龙凰玉对簪吗?” “嗯,送你了。”叶浔不在意地说道,“反正这对簪我也用不上。” 叶出云伸手要拔掉簪子,被叶浔捉住手腕:“戴着,我娘她不敢找你麻烦。” “我可不相信!”叶出云侧身偏着脑袋定定地看着他,不满道,“这对簪的来历我是知道的,你娘出嫁时娘家送的宝贝,后来一只给了你,一只给了连楚,让你们以后找着心意的女子,决定要娶其为妻时相赠。你将两只都给了我算什么?” 叶浔满脸不屑,道:“连楚跟老子打赌输了,最后将这破簪子给了老子。他那个小古板对这东西都不在乎,你在意个什么劲?” “而且我也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女人能配的上老子?”叶浔将簪子插好,把她手拍掉,轻哼道,“若是留在手里,谁知道哪天喝醉了,就顺手送青楼里的姑娘了。这簪子虽然素了些,也不值钱,但留在青楼不如插在你头上有意义。就这样便是,要是我娘找你麻烦,老子肯定护着你。” 叶出云又摸了一下,奇怪道:“你说这簪子样式一般,材质也一般,你娘她们为什么还当做珍宝似的?” 叶浔摇了摇头,满脸不在乎道:“谁知道呢?” “反正玄道那老头给我跟连楚算过,说我们两个这辈子情路坎坷,难以圆满。既然求不到圆满的感情,那及时行乐也是一种选择。” 叶出云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玄道这老头害人不浅!好好一男儿硬生生被他给忽悠了,走上了风流浪子的不归路。 题外话:前面连楚的戏份会多一点,而且开车情节肯定也不会多,先预告一下。 第09章:她杀的叶泽 用过早膳之后,叶出云回了一趟风岚轩,叶浔在门外候着,看着乖巧守门的知杏,问:“她这一走,你打算如何?” 知杏受宠若惊地抬头看着叶浔,寻思着这位风流的叁公子缘何有此一问,温声答道:“知杏会在风岚轩守着,等小姐回来。” 雕花的门从里面被拉开,叶出云淡淡地说道:“你也不必在风岚轩守着,我这一去能不能回还不好说。” 知杏转身望着叶出云,认真道:“风岚轩是小姐的居所,总是要有人看着的。这院子从始至终也就小姐和知杏住过,这是奴婢的家,奴婢不想离开。” 叶出云定定地看着知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一会儿跟连楚说一声,把你调到他的别院去,风岚轩我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若是我能平安归来,应该会与人结亲,到时若是你想跟着,便跟着就是。” 叶浔眉梢一挑,不满道:“我还在这儿杵着呢,你不找老子,偏去找连楚那个小古板,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嗯?” “你也不看看你院子有几个人敢进。”叶出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在你院子伺候的相里,平时都不敢回去,生怕你那一院子的圆毛畜生把他给啃了。知杏一个小姑娘,你让她成天与你的狼貂为伴,你良心难道就不痛?” 叶浔摸着下巴,寻思道:“这有什么好怕的,那些小东西多可爱,养熟了就亲了。” “滚吧你!”叶出云懒得跟他瞎扯,狼啊虎啊之类的野兽,哪里是养得亲的,相里帮他喂了五年,也没见那些野兽对相里嘴下留情半分。 叶出云对知杏叮嘱道:“去了连楚那里,别去触他眉头就是,若是他苛待你,待我回来替你找他算账。若是我回不来……你就自己动手,下了药就立刻逃出去吧。我留给你的东西,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景润那边的情况,替我留意一些,不用刻意过去打探,省得到时夫人拿你出气。” 知杏眼眶微润,有些哽咽道:“知杏晓得,小姐多保重。” “哭什么?”叶出云看她眼泪汪汪的,不禁失笑道,“眼泪赶紧收一收,不值钱。” 叶浔抬头望了一眼遮蔽了小半个院子的杏花树,粉白色的杏花如一团烟霞,这诡异的仲春恶雪没能剥下风岚轩一身粉衣,依旧是这庭院间最惹目的春色。叶出云步下台阶,往老杏树下走了几步,伸手抚着褐色的树干,指尖轻轻划过树上刻的名字,虽然早已有些走样,但却依旧能看得清明。 左边的字迹端庄静雅,自有一派风骨,唯二字:景润。 叶出云垂眸看着那两个字,耳边忽然传来叶浔的声音:“这名字是景润自己刻上去的吧,我还记得那是他十一岁时候刻的,好像是你闹着不想学写字,说要他在树上刻出好书法,你才愿意写。” 叶出云微微颔首,淡笑道:“他那个时候十分温柔,对我也是千依百顺。我本以为他从未学过刻字,应当是无法在树上刻出一副好书法,自以为能逃过一劫。谁知他竟然在我院子里待了一天一夜,就站在树干前把自己的名字一点点凿刻上去。” “论毅力,叶家无人能与他比。”叶浔慨叹道。 将十年过成一日的男人,担得起侍奉月神的重任,也值得被月神青睐。 那时叶景润方十一岁,她也不过才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所以不喜欢随他坐在书桌前,整日整日地练书法。但叶景润在树上刻了名字后,她是第一次意识到,景润这人看似温柔,但骨子里却有一种寻常人都不曾有的固执与坚持。 后来她央着他把自己名字刻上去,但景润未曾允她,只说她学了字,以后便教她在树上刻字,不过这事渐渐就不了了之。后来她十岁时爬到杏树上摘果子,叶景润为了哄她下来,便与她说她下树,他教她刻字。 右侧的字迹略显稚嫩,线条比之左侧两字差了万里,是她的名字:出云。 这么一个占据了她十五年光阴的男人,早已成为她目光之所在,是她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如何能舍?如何能放? “走吧。”叶浔拂去落在臂弯间的几片杏花,抬步朝着院外走去。 前几日落的雪已经开始融化,被风雪掩埋的绿意再次破出,当得一句“人间叁月潋滟春色,胜过碧霄仙阙”的美赞。叶出云也不再流连风岚轩寸草片瓦,带着知杏随叶浔离去。 叶府正厅的牌匾上是最常见的真金字匾,牌匾漆地以黑色为主,只是贴金工艺做得极为考究,寻遍桃花洲估计也难找出第二块有这等工艺的字匾。牌匾上书“万古长青”四字,仅从此迹便可窥见叶家千年雄心。 正厅里的人不少,叶府的家主、主母,以及众族老俱在,就连平时不太瞧得起她的一些庶支小姐也在正厅候着。叶浔掀了门帘,让叶出云先过,随后才跟在她身后入了正厅,手中提着一只黑金木长萧,风流倜傥地立在她身后,低声道:“没想到今日阵仗颇大。” 叶出云没搭理他,看着一直端着姿态的秦萱,偏头望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 眼前之人是她的父亲,不过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却极少,多是在正式的家宴上才能见上一面,端肃威严不苟言笑,从不正眼看她。 她平日也不会主动与这位父亲搭话,所以便没有开口,只是走到连楚面前,说道:“知杏托你照顾,归来后我自会接她回去。” 连楚绷着一张脸,神色依旧有些阴郁,但没驳斥她的要求,因为他看到了她眼底明晃晃的威胁,半晌,连楚点了点头:“知道。” “那我就走了。” 叶出云也没跟其他人告别,在座各位均不值得她一句道别。 所有人都知道,让她去螭龙山,就是逼她去死。每年都有人往螭龙山闯,但这几百年没见着一个活着回来的。所以她走得云淡风轻,但正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压抑。 秦萱偏头看着候在身侧的侍卫,道:“你们跟上。” “是。” 几道黑影很快就消失在叶府门口,连楚神色凝重地望着门外,叶浔转着手里的长萧,唏嘘道:“那些人是你挑的?” 连楚缄默不语,但叶浔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 待家主以及主母和各位族老散去后,正厅渐渐有了窃窃私语声。 叶浔懒得待在这里,朝着门外走去,连楚随后跟上,直到走出了叶府门前的阔道,才缓缓说道:“那些人被换过。” 叶浔纵身一跃上了街道一旁的商铺房顶,连楚追了上去,直到出了城门,叶浔看着前方策马的几道影子,微微眯起眸子道:“又是叶语轻搞得鬼!早晚要扒了那女人的皮!” 连楚负手停在叶浔身边,垂眸道:“她这次去螭龙山本就九死一生,叶语轻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偷换随她前往螭龙山的护卫?” 叶浔冷哼道:“叶语轻那女人一直怀疑是出云杀了叶泽,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所以这两年一直想找机会报仇。” 连楚深深地看了叶浔一眼,许久后说道:“叶泽就是她杀的吧。” “你也怀疑是她?”叶浔有些意外。 第10章:请君入瓮来 连楚神色复杂地看着远方,徐徐说道:“叶泽失踪后,搜寻他下落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虽然我也没有证据,但景润告诉我叶泽的事没必要再往下查了。” “景润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叶泽的下落,但不愿告诉我。” 连楚那双冷冽的眸子中是寂静无声的理智,叶浔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担心自己会泄露叶出云的秘密。不过连楚猜的没错,叶泽的确是叶出云杀的,只是他不知道景润竟早已知道这件事。 连楚立在城墙下,如雪中松柏,骤雨石骨,端的是一派萧肃,他的声音低沉稳重:“能让景润无底线维护的,自然不可能是你,更不可能是那些他从不理会的庶支,所以结果显而易见,就是叶出云。” 叶浔没敢接话,连楚虽然有些古板,但是人却十分聪明,只要他露出些蛛丝马迹,这人就能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 叶出云杀了叶泽无错,但他在中间亦是没少发挥作用。叶泽素来自大猖狂,当年放七步蛇咬了叶出云,因他护着叶出云,叶泽从背后偷袭他,险些没让他命丧当场。 后来,叶出云解了毒,是他将叶泽骗到了郊外。叶泽在郊外被叶出云下了药,按在水中溺了个半死,然后被活剐了七十二刀。之后,叶泽被拖到了百兽崖喂了狼。 待狼群散后,叶出云又将叶泽的尸骨彻底焚烧成灰,撒在了桃江中。 这都还不算,为了替他消除证据,叶出云仿造叶泽的笔迹留了书,制造了离家出走的假象。 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叶出云是怎么控制叶泽院中的小厮的,竟然让他们统一了口径,根本没提他约叶泽出府的事情。 销毁所有证据,消除一切隐患,叶出云做事是真的滴水不漏。 叶泽死后,那些小厮被活活打死,但那些人至死也没提过他的名字。 连楚没再提这件事,他当时听了景润的话,没再继续深究,最后想办法把这案子给结了,叶泽到现在都是叶家的失踪人口,并未列入死亡名簿。 不过他认真想过,景润是真的很在意叶出云,不然也不会为她说话,替她掩下这桩手足相杀的大案。叶家规矩多,但每位公子小姐都是散养的,脾气习惯各不相同,就像他们兄妹四人也是各有手段,秉性为人皆不相同。 他其实也不喜叶泽,叶泽是大长老长孙,跋扈惯了,没人约束,所以越来越过分。 平时叶泽触怒他与叶浔,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不会过多针对。但叶泽最不该的是动了叶出云,她看起来是那种娇软柔弱的小姑娘,但比这叶家所有人都狠,都心思缜密。 叶泽方七步蛇咬伤叶出云的事情,他略有耳闻,当时他也不太了解叶出云,根本没想到后面她会直接杀了叶泽。 这件事放在府中其他人身上,谁都不敢就这么草菅人命,但叶出云敢! 如今叶语轻又掉包了随行的护卫,连楚右眼皮忍不住蹦了两下,额角青筋突突地跳起来,咬牙道:“我得跟上去看看,难保她发现这些人是叶语轻安排的,不会回头杀了叶语轻再入山。” 叶浔摸着下巴深思,点头说道:“你说的倒是极有可能,这的确像她做事的风格。” 那丫头要是发现身边跟着的护卫是为了杀她的,说不定她真能先逼问出幕后主使,然后一个不剩的全杀了,最后佯装进了螭龙山,溜回叶府将叶语轻虐杀了,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装作从未回来过的样子,毫无愧疚地继续寻找龙树。 连楚脸色铁青,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头疼。 如果叶语轻被杀,到时候查凶手的活儿极大可能又要落到他头上,他找不到证据,也抓不聊叶出云,只会被府内的人按上一个做事不利的罪名,然后将他好不容易拢在手里的权力分走。 “该死!” 叶连楚立刻回身从城门卫手中要了匹马,立刻打马追了上去。 叶浔胸前的青丝被柔风卷起,嘴角含着放荡不羁的笑意,唏嘘道:“又中了小丫头的圈套了,真是……有意思!” 通往螭龙山只有一条路,从浮云城东城门离开,一直往东走,必须要途径戎机峡谷。 连楚打马追得急,所以很快便赶上了叶出云的脚程,他刚到戎机峡谷入口便看到了坐在马上,正静静望着他的叶出云。 连楚勒住枣红色的马,浓眉颦蹙:“那些侍卫呢?” “杀了。”叶出云云淡风轻地说道,指了指脚边不大的土坑。 两人相距不远,浓重的血腥味儿被风吹散,连楚脸色微白,定定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猜看。”叶出云赶着马行至他面前,素白的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猜对了……我就放过你。” 连楚目光只是轻轻一扫,便看清了刚刚叶出云指着的土坑,里面全是黑红色的粘稠的血水。 忽然一阵疾风扫过,他回神之际,叶出云已经翻身坐在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早就算准了你会跟上来。”叶出云幽幽道。 连楚握紧了缰绳,脸色铁青:“侍卫是你换的?” “不是。”叶出云拉开他一只手臂,从后面钻进他怀里,反跨坐在他的马鞍上,与他面对面,“那些人是叶语轻的人,来杀我的。我没必要拿着些小事来骗你。” “你坐好!”连楚觉察到她的手不再规矩,开始在自己胸口乱摸,脸色瞬间冷了叁分。 叶出云对这话充耳不闻,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张口咬住他的喉咙:“别想着偷偷伤我,不然我会想方设法阉了你。” 连楚运起内力的手缓缓收回,垂眸躲了她一下:“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回去杀了叶语轻。”叶出云松口,坦荡荡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你别碍我事,我就不找你麻烦。” “我是不会让你杀了她的。”连楚黑着脸道。 “你不就是怕这事落在你头上,到时候你又没证据查到我头上,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声,手里的大权被分走嘛?”叶出云失笑,温软的手贴在他的侧脸轻轻摩挲,“这个简单,你随我去螭龙山,他们自然会找别人查这事儿。” “我不想陪你去送死。”连楚话很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第11章:情缠相思蛊 叶出云微微眯起双眸,隔着他的衣袍,素手按压在他的裆部,来回的揉捏玩弄:“若我偏要呢?” 连楚沉沉地看着她,单手钳住她的皓腕:“自然要拦。” “你应该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叶出云觉得有些没意思,她有时候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连楚这么刻板的,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偏偏他要这么较真。 连楚不置可否:“你善毒,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至少将你重伤还是可以的。” “两败俱伤,这可不是个好选择。”出云低声思考道。 “二哥昨夜是破了我的处子之身吧。”叶出云眼眸一抬,平静地望进他眼底。 连楚脸色不太好,半晌之后咬牙道:“你想说什么?” “二哥何不看看自己的左臂内侧,是否有根一指长的红线。”出云戏谑道。 叶连楚眉心狠狠一跳,惊觉不妙,叶出云已经抓住他的左手,将他的阔袖拉高,露出了他的左手臂。 果不其然,左手臂内侧有一条一指长的红线,长在皮下。 “这是相思蛊。”叶出云收了手,脸上是一片柔和,“我在自己体内炼制的一种蛊虫,只有男女交合,子蛊才会进入别人的身体。” “相思蛊,顾名思义,离开便会相思。只要子母蛊相隔千里,子蛊和母蛊皆会躁动,想要破体而出。”叶出云看着他眼底铺上一层层寒意,完全不为所动,“这本是给景润准备的,昨日一时没想开,把这蛊给忘了,和二哥在床上翻覆了一回。” 连楚脸色已经彻底黑如铅云,不知废了多大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杀意。 “怎么解?”连楚寒声问。 叶出云沉默了片刻,抿唇道:“无解。” “叶出云!”连楚气得胸肺都在疼,神容满是戾气,“解不了,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我也解不了。”叶出云自不怕他威胁,抬眸盯着他,气势如虹道,“我对景润的心思你也知道,你觉得我若是得到他,还会给他机会躲开吗?” “相思蛊就是无解,你若是非要离开,我也不拦着。子蛊开始骚动,准备破体而出时会释放大量的毒素,这毒素顷刻就能让人毙命。子蛊破体而出后,会立刻自燃死去,所以母蛊也会死,你要是想拉我殉葬,这也是可以的。” 连楚看着眼前倔强的脸庞,头疼得厉害,他怎么就招惹上这个麻烦的毒怪了! “只要不相距千里,即可安然无恙?”连楚颦眉问。 叶出云微微颔首:“一年内有交合过一次,即可。” 她本就没打算和连楚扯上关系,昨夜的确是昏了头,被他这张与景润有叁分相似的脸给惑住,这才犯下了蠢事。其实离开叶府的时候她都还没想起来,刚刚出了浮云城,她就感觉到体内母蛊发热,这才想起相思蛊的事。 连楚双手拉住缰绳,冷声道:“坐好。” 叶出云挑眉,问:“去哪儿?” “回去杀叶语轻。” 连楚冷言冷语,但叶出云却突然觉得这人好似也不那么古板。 “我以为你会继续阻拦我杀她。”叶出云抱着他的腰,安心地坐在他怀里,低声说道。 连楚星眸微沉,冷哼道:“给对手添麻烦,我还是很乐意的。” 依照眼下的情况,他随出云去螭龙山亦是必然。 既是如此,让一直跟他争权的人来查叶语轻的案子,踩下这个巨坑,动摇其在府中地位,何乐不为? 只是……相思蛊,的确是个很麻烦的东西。 叶出云这一趟去螭龙山,必定是险恶至极,若是她折在里面,他怕是也活不了。 就算她有命回来,到时候也是要立马准备嫁人,他总不能跟她走。 所以,之后也只能托叶浔打探一下相思蛊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解开这蛊。 回浮云城的时候,叶连楚没选择走官道,这样太过显眼。 两人先是继续往前,过了戎机谷,避开了第二波赶来盯梢的眼线,待到傍晚时分才乔装抄小道回了浮云城外。 浮云城的机关,叶连楚比叶出云清楚。这城池重新设计扩建有他一分功劳,机关暗道的布局他自是了然于胸。 叶出云乐得跟着他走,若是她孤身一人,只能白日从正门混进城内,第二日再出来。 她自信自己的易容之术,只是伪造身份却也是个耗费时间的事儿。 东城门外的护城河水道下藏着一道暗门,两人入夜潜了水,进了暗门,随后很快就进了城内。 叶连楚在叶府不远处有一家酒楼,叶出云跟着他翻了酒楼二楼的窗,进了楼上的一间屋子,随后看着他打开了密室,一声不吭地随着他往里走。 “从这里可以直通我院中。”叶连楚点亮了密道的灯,偏头看着双眸亮晶晶的出云,深深叹了口气,“到了我的院子不能点灯,你想好怎么杀叶语轻了吗?” 叶出云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密道,轻笑道:“杀她也不需要费多大气力。” “进去杀了她,然后封了她院中暗卫和下人的口,然后离开就行了。” 连楚黑着脸道:“你说得容易,怎么封口?若跑了一个,我都要跟你遭殃。” “二哥不是一直好奇,我是怎么下毒杀人的吗?”叶出云随他继续往前走,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夜让你见识一下。” 叶出云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服,站在了楚山院内的百年梨木下,微微偏头看着穿着阔袖长袍的连楚,轻声道:“你这楚山院,最好的风景莫过于这株百年梨木,和你衣裳下的那副好身材。” 连楚没理会她的戏谑,只是催促她尽快完事。 出云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从中取出一个药丸:“你把这个吃下。” 连楚抗拒道:“休想。” “那你就别跟我去叶语轻那儿!”叶出云冷哼道,“我自己去杀人,你在楚山院待着吧!” 叶连楚看她纵身一跃,如猫一般消失在墙头,思虑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待他找到出云时,发现她藏在茂密的木叶间,一动不动。 叶出云看着出现在身边的连楚,示意他噤声,随后将刚才那颗药丸给他。 连楚没接,出云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看着叶语轻的院子。连楚扶着树干,看着院子里星星点点的荧光,意外地瞥了出云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的下巴忽然被叶出云扣住,温软的唇瓣随之覆在他唇上,一颗丹丸趁他失神之际被推入唇中。 “吞下去。”叶出云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声音。 连楚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丹丸吞入腹中。 题外话:追-更:po18ac.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