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的金苹果》 Chapter1夜莺·夜晚 在十月份还只穿着条礼服裙出席晚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在宴会上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拽低裙角,躲过石油大亨家的小儿子伸来的手,真挚地说:“嘿,听着,我现在必须得回家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您明天可能就得去医院看我了。” 或许是我冻红的鼻尖使他相信了我的话,他狐疑地看了我几眼,还是放我离开了。 于是现在我总算从晚宴脱身,刚走出荷林公馆大门,路灯下那个影子便吸引住了我。 时下绅士们流行穿黑色大衣,但那人身形挺拔,与那些肥肠满肚的男人完全相反,把黑色大衣穿出了不同的感觉。 那人正从卖报小童手里接过一份《华尔街日报》,几枚硬币从他修长的手掌心落下,掉落在小童手心。 “谢谢您,先生!”小童开心地将钱塞进口袋,然后跑开了。 男人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淡淡地将视线移过来,落在我的脸上,似乎在询问我的来意。 我走过去,状似好奇地搭讪道:“今天从英国来的邮轮在公海倾翻了,你知道这事么?不知道上面装着的是否是从中国运来的茶叶。” “今天是1929年10月14日,不是1773年12月16日,女士。”他说。 他平淡的语气和没有变化的表情让我分不清这到底是嘲讽还是冷幽默。 我有点尴尬,第一次向陌生男人搭讪,得到的反馈简直冷淡得令人发指。这不禁让我有一点沮丧。 不过此刻我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棕金色的短发整齐地梳背过脑后,在昏黄的路灯下,有种褪色般的光圈洒在他淡金色的发顶,像个天使。那双湛蓝的眼睛却冷冷的,一点也不亲切,只像狂风骤雨即将到来前的大西洋。 老天,他可真是我见过最性感的男人。 “今天在历史上或许不会是什么重大的日子,但我相信它可以是我们第一次渡过一个美好夜晚的日子,不是吗?”我挑逗地看向他湛蓝的眼睛。 他可真高,我得费力地仰着脖子才能直视他。 他没答话,慢慢展开手里的报纸,飞快地扫了几眼,便卷了起来,夹在了大衣口袋里。他将手放在了衣兜里,垂着眼睛看着我,那双漂亮得仿佛是透明玻璃弹珠的眼睛里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情绪,流动着莫名的光,我下意识移开视线。 就像是再与他对视下去,就要掉进某种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过于严肃的表情使我突然失去了撩拨的兴趣。这样的男人一般都不好惹,越是轻佻的男人,勾搭也就勾搭了。越不动声色的反而越难缠。 我耸了耸肩,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冷静的声音。他叫住我:“你家里有玫瑰香氛吗?” “当然,”我下意识回答道。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我狐疑地看向他。 他湛蓝的眼睛依旧沉静,微弯了一下嘴角,“带我去。” 于是,这就是现在我忐忑地站在屋子里望着那个男人的原因。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领带,注意到我的视线,挑眉看着我的眼睛。 噢,我的腿几乎要软得站不住了,就这一眼。我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试探性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躲开,仍是专注于解领带,白皙手指落在深绀色的领带上,有些格外的诱人。我咽了口口水,伸出手放在领结处,帮他解开了领带。 他不着急做爱,把领带整齐迭好放在一旁的木桌上。然后搂住了我的腰,就这样站在客厅的正中间,低头吻住我轻轻撕咬吮吸,有点细嚼慢咽的意味。 我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交缠在他的脑后。 咔。皮带扣被他解开,他在沙发坐下,把我按在他腿间。 “use_your_tongue,girl.”他垂着眼角,轻轻说。 会读华尔街日报的精英不会说“blowjob”这样粗鄙的词语,连在这种时刻用词都是彬彬有礼的。我走神了一瞬。 “专心点。”他眯起眼睛。 “对不起。”我诚恳的说。“您太大了,我实在……有些困难。” 他笑了,淡淡的。他看出了我的走神,却不知为何没有拆穿我。 他的那家伙与他的外貌完全不是同一风格。狰狞有余,足有七英寸长。我有些发怵。 在床上,他的风格却是意外的凶悍。结束后我的大腿根满是他手指掐出的红痕,双腿被掰开得太过,酸痛得几乎合不上,只得躺在床上,从抬起的眼皮缝隙间打量他。 从我的浴室里出来,他裹着浴巾擦拭着头发,我闻到了一股玫瑰花的香味。他使用了我的玫瑰香氛。 想起来我家之前他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不由得想,或许他对玫瑰的味道有什么执念。 他背对我扣着衬衣扣子,然后收紧皮带。注意到我的目光,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举步走到客厅,从沙发上的大衣口袋中翻出一支皮夹,抽出几张绿钞压在我的餐桌。 虽然这的确是我将他带回家的目的,但此刻他的这一动作却让我有些难堪。 我闭眼翻身背对客厅,不想再看他。 “谢谢您的招待。”他礼貌地说。然后我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他走了。 我翻了个身看向客厅,他买的那份华尔街日报被随意扔在沙发上,忘了带走。 幸亏他跟我回来的时候,没被这栋楼的其他邻居看见,否则让房东太太知道我带男人回来,恐怕就不愿意继续租房给我了。 我在这座公寓已经住了一年,与房东madison太太的见面屈指可数。 但连住在我对面的elaine都知道,madison太太脾气差得可怕。 她是个纯洁的老修女,elaine每晚和男友约会完回来,都生怕被她看见他们在楼下接吻。 elaine是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同学,她是个友善的白人女孩,留着夸张的爆炸发型,笑容明朗健康,她自称是从得州逃婚到纽约的,考上了大学后就决定再也不回家了。我不是很能理解她,不管怎么说,有家人总比没有好。 咚咚两声,公寓的门被敲响了,我懒洋洋地从床上起身开门。 打开门elaine从门外扑了进来,一口气喝干了我放在桌面上的橘子汽水,对我抱怨道:“可恶的morgan,今天我上课迟到被他抓到,他居然罚我打扫整间教室!” 我同情地看着她,“他对学生总是这么严格。你照做了吗?” elaine狡黠一笑:“当然没有,daisy,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明天你替我去向morgan请假吧,就说我突发高烧,卧床不起,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我瞠目结舌,“这样不好吧……他会信吗?” 她摆了摆手,“管他会不会相信呢,总之我要这么做了,谁想在假期独自打扫教室呢,我要和alan去看马戏!” elaine嘱托完,不由分说地走了,我只好答应下来替她请假。 morgan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面,皱着眉头将眼镜推到鼻梁最上方,仔细辨认着报纸上的文字。 就在这个时候,我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他抬起头,叫我进来。 “daisy,你有什么事吗?”morgan对我的到来感到意外,现在是一天时间的中午,今天并没有他的课程,以往学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这个时间一般是他用来会客的。 我看到在他的手边,写字台的角落里放着两个茶杯,看样子morgan刚与什么人见过面,并且那个人在不久前离开。 “希望没有打扰到您,elaine托我请假,她生病了……”我吞吞吐吐地说。 morgan攥了攥自己花白的胡子,叹气说:“这个elaine,总是这样!好吧,那就取消对她的惩罚。daisy,打扫教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打扫教室的活计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虽然与morgan一向交好,我们亦师亦友,但这件事却没有推辞的余地,明天教室要被用来开一个金融方面的讲座,来的人是业内的大佬,教室是一定要打扫的。 我只好垂头丧气去学校仓库领了几把扫帚,回到阶梯教室里去,花了半个小时将偌大的教室打扫干净。 最后一粒灰尘也被清扫干净后,我长舒了一口气,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座椅处往前望,讲台明亮整洁,黑板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任何一个完美主义者都挑不出毛病。 明天来开讲座的人会是谁呢?我将扫帚归还回仓库,走回公寓。 开新文啦,这次风格与以往都不同,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欢。 喜欢的话一定记得点收藏哦。 Chapter2金苹果·玫瑰香氛 父亲的那辆福特汽车驶进理查公馆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敲过十八下。 楼梯随着男人的步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坚固干枯的红杉木地板,不时发出类似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仿佛随时都会垮塌,然而那其实只是一种错觉,这些地板已经用了十几年,仍没有坏掉的迹象。 陈旧、腐朽,是这座公馆给人的所有印象。纵使外面有层层雕梁画栋包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衰败了许多。始建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理查公馆最初是那批最富有的殖民者所有,后来几经辗转,落到了frederick家族手里。 在frederick上中学以前,他们全家都居住在郊区的庄园中,这座城市中心的公馆只是用作偶尔的歇脚地,承办过几次宴会。后来,父亲带他离开了庄园,搬进了公馆居住。再后来,frederick也离开了这座公馆,有了自己的房子。 父亲正把黑色皮包交给女佣,同时将大衣从身上脱下。他注意到青年从楼梯下来,于是朝他招手。 frederick朝父亲轻轻点头,朝他走去,两人一同在客厅的皮质沙发坐下。 父子两人在客厅聊起金融政策与股市。 聊完这些,两人竟无话可谈。 frederick从不主动发起话题,他低头静静地啜饮瓷杯里的红茶。 “你的母亲希望你下周到她那儿去,你该找时间去看看她。”父亲突然说。 好的,父亲。他说。 他在父亲面前向来如此顺从,父亲满意地点头。 父亲知道他对女人的厌恶甚至波及到了他的母亲,却对他没有丝毫愧疚。 男人早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 他没有期盼太多。在对父爱的摄取上,他是一个风险厌恶者。 夜幕降临时,frederick独自驱车离开理查公馆。 此刻的纽约街头,只有零星几个无家可归的黑人在路边蜷缩着,偶尔向路过的行人伸出手,乞讨一些救济品。路过的人们步履匆匆,谁都不会在大街上顿足停留。 圣诞节要到了,只有像他这样没有家庭的人还会在街头游荡。 路过商店时,他想起家里的玫瑰香氛没有了,顺路去买了几盒,随手搁在副驾驶座。 点燃了一支烟,他出神地看着副驾驶上的东西,任由尼古丁的味道在车里蔓延。 他又想起了那个黄皮肤的女人,那个淫荡的婊子。 frederick父母的婚姻是纽约上流社会两个家族的利益联合。 政客名流家的儿子该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东西。 冷漠、自私。他长成了父亲的样子。 父母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母亲作为总统手下的红人整日忙的不可开交,作为最高法院大法官的父亲也差不多。 幼时他曾有玩伴,但随着搬家也都失去联系。 十岁,父母离婚,frederick跟随父亲生活,没多久,父亲再娶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黄皮肤的亚裔女人,骨架纤细,声音也细,父亲很喜欢在夜晚与她做爱,frederick知道,因为他偷窥了很多次。 女人的呻吟声像是哭泣,在父亲身下咿咿呀呀,少年站在门外,黑色狭长门缝中,他与女人的目光交汇。 父亲从没有发现过,但那个女人发现他的偷窥后,反而更肆无忌惮,甚至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朝他抛媚眼。 十三岁的一天,他第一次在睡梦中遗精。 梦里,他变成了父亲,将女人压在身下,绸缎似的黑发扫在他的颈间,与他金黄色的短发交汇。在那女人要吻上来的时候,他惊醒了。 漆黑的夜空中,冰冷的月光洒下。 他感觉到睡裤濡湿,不知所措。 这个梦是玫瑰味的。 男孩跌跌撞撞去了浴室,病态般的把浴缸倒满玫瑰香氛。那是他的继母身上的味道。 收回思绪,他灭了烟,驾车去往市中心的公寓。 证券交易所的工作繁忙,他不常回理查公馆,他也不想与父亲同住,于是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公寓,偶尔落脚。 路过荷林公馆时,他想起好友曾邀请他来参加今日在这里举行的舞会。 汽车在荷林公馆外停下。青年低头瞥了眼手表,指针停留在20点。 车窗外有一道纤细的身影。 黑色头发,黄色皮肤。 她穿着酒红色的抹胸礼服长裙,拎着裙角走出公馆大门时,她的鼻尖被冻得微红。她拒绝了追出来的年轻男人伸出的手臂,歪歪扭扭往公园大道上走。 忽然她的脚步停下了,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眼睛发亮望过来。 难道她注意到了他的窥视?他僵立在原地,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朝经过的卖报小童招手。 本以为她会毫无知觉地路过他的身边,却没想到她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拙劣的搭讪令人发笑。 原本的兴趣转变成了抵触,那种控制不住的对女人的厌恶又从心底泛起。 她被他的冷漠刺痛,黑色宝石般的眼珠黯淡下来,整个人被沮丧笼罩,似乎下一刻就要转身离去。 不,不要走,至少别立刻离开我。 细微的像针扎一样的痛苦,在胸腔升起,如同母亲提着行李箱离开家的那天。 男孩站在阳台的边缘,望着母亲手中的行李箱被另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接过,然后两人一起坐进一辆宾利。他们的笑容灿烂极了,脸庞被夕阳照得发红,连发丝都在微风中飘扬。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尖锐。 他望着那辆宾利远去,走下楼却听到父亲在和另一个女人打电话:“亲爱的,她已经走了,明天我就把你接来……” 心脏的抽痛让他几乎要晕过去,他握紧手心,拼尽全力叫住她:“你家里有玫瑰香氛吗?” 她诧异回头,“当然。”黑色的眼睛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带我去。” 带我走吧,至少今天,我不想再被抛弃一次。 Chapter3夜莺·名利场 1929年的冬天,倾泻的股市就像从陆地到马里亚纳海沟,要将无数蓝领工人辛劳一生的回报变为虚无,而华尔街大亨们的宴会依旧衣香鬓影,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的老师带我来了这里。 我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支红酒,目光却忍不住打量我身边的男人。 他今天没有再穿第一次见面那天厚重的黑色大衣,只穿了合身的西装套装,眉眼间少了拒人千里的冷漠,用柔和了几分的语气与纽交所的同事们闲聊。 他的手臂在我的腰身收紧,手掌内侧摩挲了两下,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市长叫我过去,你先去车里等我。” 我挺起胸膛,用不算饱满的胸脯蹭他的手臂,“教授,您可一定要早点回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放松了些,开始在宴会场上寻找些吃的。不远处挽着金融大鳄手臂的流莺神情有些紧张,怕我过去攀谈,抢了她的sugar_daddy。 瞎紧张,我根本没打算与她抢生意!我的“生意”都是通过熟人介绍,跟过几个大佬,这些人对女伴颇为阔绰。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甚至连带路边的男人回家,也就发生过那一次。我哪会知道一夜风流的第二天,就会看到讲台上站着昨晚的枕边人呢! 正这样想的同时,我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坦然接受贵妇们蔑视的目光。 她们当然看不惯我们这些“夜鸟”。但我并不觉得自己低贱,我从不招惹有妻子的男士,我需要钱,他们有钱,这就够了。 我通常会通过四处搜集来的人脉混入高档宴会,物色一些可以当作长期饭票的有钱人,稍微加以暗示,他们就会贴上来,主动要求为我提供资金,帮助我“完成学业”,其余的就是我的零花钱。 算算时间该到了,我放下酒杯,隐入夜色,走出会场。 院子中停着数十辆豪华跑车,我找到来时坐的那辆,坐进去打理了一番妆容。 安静听从金主的所有要求,是一个sweet_girl应该做到的。尽管现在他并没有提过我们的关系,但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我真的很喜欢他的英俊面孔,他看上去最多三十岁,与我曾经跟过的那几个男人相比,绝对算是年轻有为。与这样的男人拥有一段罗曼史,想想就很有吸引力。 不久,车门被拉开。 烟草的味道从背后包裹住我的身体,有力的手臂在我的身侧收紧,耳后是他炙热的呼吸。 “先生……?”他好久没说话,我忍不住出声。 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安。还好,他立即回应了。 “frederick,”他的嗓音低哑,“我的名字。” 我说:“我叫daisy_sue.” “sue……”他琢磨着我的姓氏,“你是华裔?” “我父母来自中国。”已经好久没有提起他们,我的心神有些不宁。 “……” 他沉默了一会儿,放开我,发动车子,沿着纽约第五大道向前开。 我不知道现在是要去哪里,但我估计是他家。我偷偷拉开手提包,确定里面装有玫瑰香水,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玫瑰香味,但他刚才从背后深嗅我的举动,无疑证实了这一点。 我猜测他一定很有钱。毕竟只凭哥大的薪水,就可以在纽约养活一个中产家庭。 在教室里看到他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嘿,难道我走错教室了?”elaine兴奋地拍打我的后背,她指着走进来的西装男人尖叫,“我们哥大什么时候有这样英俊的教授了?明明上一节课还是morgan那个可恶的白胡子老头!” 我心不在焉地掏出古典经济学的课本,抬头看向讲台时却陷入震惊。 讲台上站着的男人,我吃过他的性器。 morgan告诉我今天他的课用讲座代替,让我务必把教室打扫干净,没想到主讲人居然是他! 我心里闪过几个猜测,一边祈祷他不要发现自己,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仔细一看,他比那天多戴了一副银框眼镜,发型与那天也略有不同,看上去更性感了。我只顾看他,连他讲了什么内容都没听进去。 课后,我拜托elaine把我的书包带走,追上那个背影,偷偷尾随他出了教室。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心理很矛盾,既害怕我们的关系被学校发现,又不想昨天的一切没发生过。 或许是因为我的脚步声太响,在路过草坪时,那个背影突然停下,他显然发现了我,提着公文包走近。我屏住呼吸,完全忘了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他高耸的眉尖拧着,脸上的神情冷漠,打量了我两眼,便松开眉尖,“是你。” 我该庆幸自己为了图方便穿了裙子来学校,这样在他让我跟他上车,并带我来了华尔街大亨们的宴会时,不至于出丑。 我猜,他让我上车是因为恰好需要一个女伴,而我的姿色尚可。 在他把车停下,并把手放在我的腰间时,我便知道自己想的是对的。 “你放心,这种场合我出席过几次。”我被他揽着走进金色的大厅,趁他还没被别人搭话,悄悄在他耳边说。 他低头瞥了我一眼,“嗯”了一声。 那晚,我随他回了家,这之后他又带我参加了几次宴会,再带我回家,每次都会给我不菲的报酬。 后来我才从morgan那里得知,他是morgan的好友,那天也是应morgan的请求替他上了一节课,据说后面还要继续代课。morgan是经济学界有名的学者,即将踏上出国访学的旅程,只能拜托frederick代课了。 我完美扮演了一只初入名利场的金丝雀,在frederick带我和几位名媛贵妇打招呼时面不改色,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我曾经的老主顾。 在他离开后,老主顾还走过来和我碰了杯,打趣我:“没想到你离开我是攀上了frederick,看来他的yellow_fever还没痊愈啊。” 黄热病?不,不是它的原意,这个词是指…… 我好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凉水。 yellow_fever,指专门对亚裔女孩感兴趣的白人男性。 所以他带我参加宴会并不是我有多么特殊,只是因为我是亚裔? 还好,我还没完全为他着迷。我看着朝我走来的英俊男人,望着他湛蓝的眼眸,还有微翘的嘴角,身体绷紧。 Chapter4夜莺·融合(h) “怎么了?”他低头,用手背碰我的额头,“身体不舒服吗?”frederick脑海里快速回忆起纽约最近流行起来的流感,似乎身边有不少人都中了招。 “噢,我没事,”我赶紧扬起嘴角,抱紧他的手臂,“我只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他没带我回市中心的公寓,第一次带我去了位于布鲁克林的住宅。 夜色下我没有将整座住宅的外观看得太清楚,但到了室内,即使我没见过多少好东西,也能看出一切布置很有格调,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家具再次让我认识到他的家境深不可测。 虽然早意识到他不只是一个教授那么简单,这次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我与他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大。 这样的人与我本就不是一个阶级,我也不该胡思乱想什么,享受当下吧!我心情又放松了。 他已经脱去大衣和西装,解着领带,背对我走向长沙发。 仆人们收拾完衣服,悄无声息地隐没。 我舒张手臂,自觉坐到男人腿上,手臂缠上他脖颈,头埋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深吸一口气,他身上的味道让我沉迷。 他的手放在我腰侧慢慢摩挲,力道收紧,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玩着我的头发,我们都没有没有说话,静静的沉默在周围流淌。 这几次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依偎,他喜欢我显露出无害的样子,喜欢掌控的感觉。 显然,衣物下越来越强烈的灼热证明了这一点。 我暗笑,装作不在意的挪动身躯,小腿有意无意地擦过那里。如果不是他这里的反应强烈,我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安分点。”臀部被他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像是惩罚,但那只手并没有撤走。 我故意仰头,眨眨眼睛,“你这里好硬,硌着我了。” 他并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湛蓝的眼睛沉静如海,里面正酝酿着风暴。我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了性欲,索性咬上他的喉结,又舔又咬,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我咬红了一片。 他默许了我的动作,双腿不动声色调整了姿势,好让我的阴部能摩擦到他的性器。温热的手掌在我的皮肤上抚摸,若有似无。 我的衣服早就脱了,只剩了件真丝睡裙,这样的姿势让我下身赤裸。 身体里的欲念早被他调动出来,我的下体湿了,隔着他的西裤,难耐地来回蹭着那个硬物。 “嘶——” 他喉结被我咬痛,皱起眉,惩罚似的掐我的腰肢,我晕乎乎的去找他的嘴唇,急切的与他唇舌交缠。 “eric……给我……”我叫了他的nickname,吐露着甜腻的声音。 我急得要哭了,他却不紧不慢,终于拨开我的衣料,手指伸进来扩张,并安抚性的揉弄我的阴蒂。 我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他怀里,跟随他手指的节奏喘息。 他无疑是一个完美的情人,技巧纯熟,尺寸合适,这段时间我简直要乐不思蜀了。 这么完美的人,能被我拥有多久呢?或者说,他还有多久会厌恶我?我不禁悲春伤秋起来,连身下的欢愉都减轻了不少。 想起宴会上老主顾的话,心里更加沉闷。要不,尽早脱身?我思索的出神,被身上的男人不满的咬了下肩膀。 “等着我伺候,嗯?”他拍了拍我的屁股,起身去露台。 “听morgan说你还有个弟弟,是吗?” 我清醒了大半,直起身子听他说话。显然,他调查过我。想想也是,我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应该是透明的吧。他见过太多我这样的人,即便命运悲惨,但也不少见罢了。 “他跟着我姑母生活,在洛杉矶上学,以后打算把他接到我身边。”我如实说。脑海里有个猜测,我试探:“您要帮我?” 他神色莫测,瞥我一眼,“帮你,你拿什么来换?”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犹豫:“您什么都不缺……” 他没说话,重新在沙发坐下,我老老实实过去在他怀里坐好,任他咬上我的下唇。 他的气息湿热,打在我脸颊,暧昧极了。声音也低低的,含着笑:“再陪我半年,我帮你解决。” 成交! 我相信他的能力,也贪恋他的身体给我带来的欢愉,简直是一举两得,我心里窃喜,顿时更加放松了,被他随便揉了两下便湿的不像样子。 他轻笑,拨开两片阴唇,握着性器摩擦我的。 “进来,进来。”我哀求。 他终于顶着入口进来,饱胀的感觉从下身扩散开来,我的双腿发颤,更加支撑不住的往他身上倒。 他进出的凶猛,一如第一次那样,他几乎每次都要把我干死在床上一样,狠狠的进来,又抽出去,红润的龟头在我的阴埠进出。 “eric,慢点……”我欲哭无泪,被他的动作带的身体乱颤,抑制不住的快感蔓延,很快我腿就软了,只能无力的扑在他怀里,两腿盘在他腰两侧,任他动作。 近在咫尺的是他的侧脸,金色的发丝与我的黑色融为一体,我的意识模糊了。 Chapter5金苹果·原罪 半年,是frederick给自己定下的放纵期限。 frederick从小就不是一个会轻易沉迷于某样东西的人。 他可以从任何事中轻易抽身。 17岁,他第一次做爱,对象是他的继母。 在父亲出差的一个夜晚,继母来到了他的房间。 他顺水推舟地与她发生性关系。显然年轻的身体更能满足这个年轻女人的情欲。而父亲已经老了。 在将阴茎插入女人身体的时候,他终于不再对性感到好奇,而是有了真实体验。青春期的躁动被安抚。与此同时,他对于母亲的眷恋也意外的减轻了不少,那个渴望母爱的孩子消失了。他看到那个站在阳台上望着母亲的男孩说:再见。 在与继母做爱的时候,他更多的想到父亲。 父亲与母亲也是这样做爱的吗?他就是这样被创造出来的吗?只是为了释放情欲,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意愿创造生命吗?如果没有爱也可以创造生命,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孩子是爱的结晶?这就是你们所宣扬的父爱和母爱吗?爱、谋杀、骗子、谎言、凶手、罪……这就是原罪,这是你们的原罪。神会怎么看?如果神真的存在,神爱世人…… 对于性爱的兴趣消失得比他想象的快。 事实上,做了几次之后他就对继母产生了厌恶,并发现这种厌恶在朝其他女人蔓延。 那个女人唯一留给他的习惯是玫瑰香氛。在之后的几年里,他再没见过那个女人,但时不时想起她。这种感觉与喜爱无关,更像是提醒他愚蠢的童年,以及那可笑的对爱的渴求。 父亲与日本女人的婚姻很快结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他与继母的私情,而他没有丝毫不舍。在进入全美前十的高中读书后,他发觉自己的内心越发冷漠。身边的狂蜂浪蝶太多,同学的女友已经换了一打,他却再没燃起13岁时那样的渴望。 他也交往过几个女友,共同点是她们都喷玫瑰味的香水,或者,亚裔。 与那些在美国女人面前羞怯自卑,从而幻想东亚女人娇小玲珑、顺从听话的男人不同,他只是会在厌恶所有女人的同时,觉得亚裔女人稍微顺眼那么一点。 在交友方面,倒是与常人没什么不同,他完美地伪装成一个品性优良、谈吐得体、风度翩翩的绅士,他的口才不错,在从哥大金融系毕业后去了华尔街工作。父亲从名下划了一笔财产给他,暂时没有放权给他的意思,他也无意试探。母亲也不甘示弱,分了比父亲更多的财产给他,像是一场比赛。 但他们两个没有人关心他的内心世界。 也许是因为盎格鲁-撒克逊的血液里,生来流淌着卑劣的因子。他迫切需要什么东西填满空洞的心,尼古丁、阿片类药物、靶场射击,所有能麻痹人的事物,他都尝试过。 joyce是一个美丽的菲律宾女孩,作为一个香烟店的售货员,在他第一次到柜台结账的时候,她就爱上了他。 毫无疑问,她自愿跟了他。 他带她去全美旅行,在风暴骤起的邮轮上品尝葡萄酒,在南方炎热的阳光下冲浪,在长岛的日落里纵情歌舞。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爱,这个女孩真的以为他爱上了她。 所以,当她用一个微小的举动激怒了他时,她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 “我只是在打扫书房,eric,我并不是有意要打开那个柜子……”joyce跪在地上哀求,爬到他的膝前,企图获得他的原谅。 冰冷的枪管被绒布擦拭,子弹一颗一颗压入弹夹。他还在耐心地问她:“我再问一次,你打开那只箱子了吗?” 女孩的眼睛充满恐惧,说不出话来。 他失去了耐心,亲手对着她的胸脯开了枪。 拥有丰厚脂肪的胸脯弹了两下,迸出的血花像是一朵真正的花,在绵纶布料上绽放。 被他的手下拖走时,女孩的嘴唇还在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仿佛诅咒:“你……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情……” 地板被拖出一道深红色的尾迹,好像画出了一个血红的叉号。 爱情,他从不靠这东西活着。 华裔女孩的黑发被夜风吹拂到他脸上。棕榈树的叶子在窗外闪动,拉出一道道鬼影憧憧的印记。 电视上播放着百老汇的歌剧,信号时断时续,屏幕上不断出现雪花。他只好去换了屋顶天线的位置。 “真没意思,还是听收音机吧。”她不是一个耐心的人,拨弄着收音机的旋钮,睡裙下赤裸的腿胡乱地摆动。 晚间的节目并不多,她只好听了一个小时的睡前故事,中间还插播了几条迪士尼连环画的广告。 “听到格雷特逃出糖果屋,我就去睡觉。” 她完全忘记了明天还有经济学考试,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不会给你打高分。他说。 她哀嚎一声,关了收音机,跑去书房复习课程。 等他也走进书房时,她正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 “你不要过来勾引我,我会忍不住的……”她看到他就脸红,摇着头把他推开。 他把她抱起来,圈在怀里,轻笑着说:我可以帮你复习。 “真的?”她眼睛亮起来,把书递给他。 嗯,经济学的重点就那么多。你需要重点掌握这几个模型。 她却在他怀里乱动,显然没有心思复习了。 Chapter6夜莺·在旷野上(h) “frederick先生,我可以问一下考试的范围吗?” 我攥着他的衬衣领口,撒娇道。 他的气息很近,刚沐浴过的发丝没有用发胶固定在头顶,而是垂落下来,扫在我在后颈,痒痒的。 “抱歉,试卷并不是由我出题。”他看起来也很遗憾。但是我知道,即使他知道试题,也不会告诉我。 他在这些事上,意外地坚持原则。 坚硬的胸膛抵在我的背后,脊线铬在他的纽扣上,很不舒服。但更加坚硬的,是我大腿下面逐渐有了实感的肉柱。 它蛰伏在西裤下,并不像它的主人那样谨慎礼貌,一点点陷入了我的双腿之间,蠢蠢欲动。 我忍不住摩擦双腿,把它夹在腿缝里搓动。 他的讲述声戛然而止,做了一个危险的动作:把我的屁股抬了起来。 然后我听到西裤拉链被拉下的声音。 “如果你想边复习功课边做,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确定受得住?” 他拨开我的内裤系带,就着这个姿势插进来。之后就不动了,继续拿起笔,在课本上圈画:“在设计模型时,需要注意这两个变量的区别……” 他妈的,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一边性交一边平静讲课的? 我被一点点滑进体内的性器弄得淫水直流。课本上的曲线和图表已经离我远去,飞到上帝身边了。 “专心些。”他深顶了一下,惩罚我的走神。 湛蓝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影子,我看到自己脸颊潮红,双腿被弯成接受性交的姿势,瘫软在他的怀里。 我实在是无心学习了。 “是你勾引我……”我埋怨地勾住他的脖子,他俊美如神使的脸孔带上了笑意。 他放下书,托起我的臀部。性器深深顶入,严丝合缝地交合。 海浪侵袭。 波涛从天边涌来了。月色也脱离了云朵的遮蔽。花丛下的阴影西移,蟋蟀的叫声和蝉鸣不停息。 玫瑰啊玫瑰。你躺在荒原上。 我寻找旷野的夜莺。 难道只有我沉迷于此? 他的领带被我拽皱了,从书桌的这一端飞到了书房门口。 榉木地板上堆满了我们的衣服。教授的衬衣实在质量太好了,被我扯了许多次,都没有撕烂。 还是他见我闷闷不乐的模样,才低笑一声,自己脱下去的。他站在我的面前,养尊处优的那双手放在自己脖颈边,慢慢往下,在我的视线中,把衬衣的扣子一粒一粒解开。 衬衣纽扣是金子做的,上面铸着frederick家族的徽章。小小的金色纽扣上是细致繁复的花纹,猫头鹰的纹饰与家族名称勾连,冰冷的线条铬在我手心。 湖水般的眼底浮起笑意,他见我喜欢,扯下一颗送给我。 我的臀部被他托起来,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好固定自己不向下落,两只手在他背后交叉,那枚纽扣被我握在手心。 纹章是好看的,但我喜欢它,是因为它是金子做的。金子!不需打磨就闪闪发光的矿物,自然界中价值最高的单质,多么让人陶醉。 致命的快感让我晕眩,粗硬的阴茎在我体内上下剐蹭,他的喘息性感极了,在我耳边低喃的声音带着电流。 “喜欢吗,daisy,huhmm?” “yes,iloveit.”我阴道的那两条肌肉夹紧了他,他深呼吸了一下,更加用力地往里顶。 习习的凉风吹在我们身上,我看到窗外的丛林里闪烁着光芒,我催促eric抱着我走到窗边。 下身虽然还没分开,但不耽误我欣赏窗外的夜景。 我向来是这样有情趣的人。 “看哪,是星星!”我光裸的脚丫晃动了几下,大腿摩擦他的腰,催促他欣赏落在棕榈树稍上的星辉。 他却对星光没什么兴趣,也无视了美丽的虫鸣和树影,好似躲避什么可怕的事物般,没有去看窗外的夜色,而是低头含住我的乳尖撕咬。 “huuuhmmm...” 天,他的舌尖在舔我!我被他舔得浑身酸麻,大片的蜜液再也无法被阴道口两片肉瓣包住了,滴滴答答涌出来。 液体立刻浇灌在我们俩的交合处,把他浓密的阴毛都打湿了。 他的动作更快了,把我死死按在怀里,用越来越快的速度进出。 我的腿被迫分的更开了,盘在他腰上的动作也维持不住,被他放在窗台上,用窗台做支撑,才勉强能让这场性爱继续。 激烈的性交中,我被这灭顶的快感笼罩,说不出话。只有在最后达到高潮时,才终于有力气出声。“eric,iloveyousomuch...” 我敏感地感觉到在我这句话脱口之后,frederick的身体凝滞了一下,随后,他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深嗅我的头发。 Chapter7金苹果·Love love?他从来不相信这东西的存在。 唇齿张开,舌尖与上颚相抵,然后朝反方向弹去,声音不断拉长,就像人生的轨迹。最后上牙齿与下唇紧紧相贴,发出一个拖泥带水的音节。 这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单词。由四个字母组成,虽然在柯林词典上能够查到,但毫无疑问,人们之间不存在这玩意。 不过他的忘年交morgan并不这么认为,而且他总是试图扭转他对于love的印象。 认识morgan是在华尔街的宴会上。 资本家和军火商是这宴会的主角。frederick作为一个投资新秀,并未收到多少瞩目。但他注意到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在人群中的声望似乎很高。他们被与会的哥大校友介绍了彼此,当时的他们只是互相介绍了姓名。 这之后又过了几个月。有一天他在院子里自斟自饮时,听到隔壁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 这里是一片宫殿式的豪华住宅,frederick在这里也有一所自己的房产,它是一幢庞然大物,由白宫式的大厦和一座珍珠白的阁楼组成。上面间或爬出一枝青藤,与远处棕榈树的绿叶交相呼应。当然,草坪和游泳池也一个不少。 禁酒令越发严苛,靠着倒卖酒和其他违禁品,他很快拥有一大笔钱,其中一部分用来购置这座房产。 父母给他的与那些钱相比,是九牛一毛。但他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住在一起。没有工作的时候,就一个人驱车来到长岛,在院子里看海上的落日。 “嘿,帮我把球扔过来!” 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 他扭头,看到用一道篱笆相隔的隔壁院子,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朝他挥手。 篱笆的这一边,一只橄榄球落在他的草地上。 frederick走过去,捡起橄榄球,递给他。 “你的妻子呢?”男孩望了望他身后空荡荡的院子,好奇地问。 “我没有结婚。” 男孩吃惊地说,“你没有结婚!那你也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很奇怪吗?” 他漫不经心地仰头,灌下一大口白兰地。 男孩被酒味吸引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手里的高脚杯。 “carl!” 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男孩扭头,朝房子里走出的白胡子老头挥了挥手。“嗨!看,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白胡子老头眯眼打量了他一会儿,嘟囔道:“是你,我记得你,我们见过面。” frederick站正了身子,向老头礼貌地问好。 morgan邀请他到家里坐坐,他想起证交所的同事曾说,哥大商学院的教授们最近在研究的计量模型或许对预测股票的走势有帮助,于是答应了。 这家的成员意外的多,morgan和儿子,儿子的妻子,以及孙子孙女都住在一幢大房子里,另外,还有三条狗和几个菲佣。 客厅里一刻不安静,不间断地有人(狗)来来往往。 frederick从未到拜访过如此热闹的家庭,这与他从小被教育的一套礼仪完全不同。但他从不会表现出拘谨,与morgan侃侃而谈,从股票金融聊到欧洲战局,从养狗心得聊到育儿经验。 老头摸了摸男孩的头,carl是他的孙子,morgan对他的喜爱溢于言表。carl挣脱他的手,跑去花园继续和妹妹玩球去了。 “您很爱您的孙子。”frederick说。 morgan请他喝茶,其余的家庭成员也各有各的事要做,客厅静了下来。老头喝了口茶,对他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明白什么是爱。” 他没有急于否认。“您为什么这么说?” “爱是一种力量,年轻人,我看的出来,你没有那种力量,”morgan放下杯子,“支撑你活着的不是爱,是另一种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之,它并不能一直存在于你的生命中。爱不同,它是永恒的。” 他没想到一个老头居然能说出如此感性浪漫的话。 “年轻人,我想你应该多与人建立联系,你早晚会明白爱的。” 临走前,morgan拜托他去哥大代替他上几节课,“你也是哥大毕业的,理论学的不错。替我去上几节课吧,给我的学生讲讲股市。” Chapter8夜莺·橘子汽水 战争疑云笼罩在西方世界的上空。隐藏在经济危机之下的,是人们之间互相的猜疑和纷争。 我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到政客们相互攻讦的文章,时常产生这一切与我无关的感觉。但回头看了看自己银行账户中可怜的余额,以及股市忽高忽低的走势,又会产生身如浮萍的虚幻感。 “欧洲各国对美的关税增高……” “听说巴黎的学生又在上街游行了。上个月他们的工人才回归车间,不是吗?” 与我的主顾度假时,我听到一旁遮阳伞下的人说着。 “可恶的德国佬。” 战争的创伤还未愈合,欧洲的局势却不容乐观,德国人在秘密推行一些种族歧视的政策,这事已经传开,但大家熟视无睹。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黄种人,我有些庆幸自己的父母没有选择偷渡去欧洲,而是来了新大陆。但或许这不是他们的选择,父母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他们具体是怎么来到美国的,我也不确定。也许他们只是被绑架到一只船上,然后飘扬过海,在这里落了脚。 一只手从背后握住我的手腕,温热的手掌触及我的皮肤。我回头去,朝frederick微笑。“你找到橘子汽水了?” 他摇了摇头,将一瓶可口可乐递给我。“只有这个。” 我接过铝罐,冰凉的触感让我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在夏天喝到可乐,一年前的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时的我,还在为了填饱肚子奔波。 大学里的同学都以为我是东方古国的贵族后裔,家里坐拥巨额财富。我努力维持这一印象,这让我在面临中东男同学的邀约时,最终能够脱身。连自视甚高的印度女孩,也把我纳入圈子。 虽然我并不想加入他们的圈子。我只想在交际场所获得几个顾客,讨好他们来获得一些钱。 哧的一声,铝罐的拉环被他拉开。他把手里的铝罐递给我,然后拿走了我手里那罐。我眨了眨眼睛,注意到他正在看我的指甲。 那是我新做的美甲,贴满了水晶和钻石。 他显然对这种亮晶晶的装饰不感兴趣,皱着眉头移开了视线。 我贴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你别觉得它没用,下次你要我帮你时,它可就派上用场了。”我伸出指甲在他的手腕内侧轻轻挠了几下。尖锐的指甲刮过他的皮肤,适中的力道不会让人痛,反而引人遐想。让人联想到如果这样坚硬的指甲在更加细嫩的皮肤上剐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想象力显然也非常丰富,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湛蓝的眼睛里也好像掀起了风暴。他扣住我的腰,灼热手掌贴在我的手背,慢条斯理地摩挲。 我们一起倒在长椅上。他的吻落在我的颈边,气息少有地乱了。他的气有些粗,低沉声音咒了一声,一根坚硬灼热的物体顶在我的大腿外侧。 这里可是公共场合!我没想真的和他在这里乱来,只好用回吻来安抚他,下身悄悄往外移,想要躲避那个物体。 他狠狠咬着我的唇瓣,似乎察觉到我的后退,长臂一伸,把我的腰捞了回来。好吧,这下贴的更紧了。 还好有遮阳伞。我看到远处的几朵阳伞下,有人朝这边望来。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其他人的目光,假装他们都不存在。 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松开了我,我们一起躺在沙滩椅上晒阳光浴。 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 “daisy?真的是你?” 听到我的名字,我从几分睡意中惊醒。我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穿着豹纹比基尼,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红棕色卷发扎高,垂在脑后。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一声嗡鸣。怎么会是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如果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她,我一定不会跟frederick来这里度假。 她还在看着我,先是毫不客气的扫视我的全身,然后打量起了frederick。我必须得做出反应,让她早些离开。 我找回自己的灵魂,发出一声:“kylar,你好。”糟糕,我的声音怎么会如此干瘪! kylar丝毫没注意我的懊恼,她正用冒犯的眼神打量frederick。 “daisy,他是谁?”她问。 “哦,他是我的朋友。” 我扯了扯嘴角, “好吧,你离开我家这么久,我妈妈有些想念你。下周你来看我妈妈吧,带上你这位朋友。”她撇了撇嘴,临走前,还朝frederick抛了个媚眼。 Chapter9夜莺·议员夫人 自从在海边遇到kylar之后,我持续魂不守舍,课堂上频频走神,连morgan教授都看了出来。 上个月,morgan教授结束了出国考察,带着几大箱亚洲各国的文献资料回到纽约,frederick不再替他授课。失去年轻英俊的老师,学生们叫苦不迭。 “哼哼,他只替我教学两个月,就把你带坏了,上课一点也不专心。”morgan抖了抖胡须,佯装生气说道。 morgan教授把我视作得意门生,frederick又是他的朋友,我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把论文初稿交给他,我正要离开办公室。 “sue,还是想提醒你,别和frederick走的太近。”morgan叫住了我。 我吃惊地转身,师生间的暧昧关系,这件事在美国校园里非常敏感。想到我们的关系可能被发现,我心虚地小声说:“您怎么这么说?他……他不是您的朋友吗?” morgan神情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带有谴责,而是严肃地说:“他是个危险的人。小女孩,你要保护好自己。” 显然,他是知道的。 我惴惴不安地走向校园的后门。 frederick并不是哥大的正式教授。他有名誉教授头衔,只是被morgan请来替他授课的讲师。如果被举报,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我就不一定了,也许会被退学。 离毕业还有一个学期。我打定主意谨慎行事,不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黑色奔驰停在校园后门的街角。我上车,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他看出我有些闷闷不乐,湛蓝眼珠里平静如海。 “怎么了?”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空闲的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左手,一下一下揉着我的指尖。 指尖圆钝的指甲被他握在手心里,我抬眼看了一下他,他正种注意着车窗外的交通,避免撞到行人。 “我……”我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了嘴。“没什么,刚才交了一篇论文,我怕morgan不通过。” 他的眉头松开,一边开车一边指导我修改论文:“你选取的变量不对,会出现随机扰动。换其他指标做变量也许会好一些。”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心神早已飞出窗外。 kylar的那个邀请我没来得及拒绝,她便走开了,第二天frederick带我离开小岛,之后便没再见到kylar,也没见到她的其他家人,不知道是她自己来度假还是我足够幸运,没碰上。 说实话,我一点不想再见kylar和她的妈妈,尤其不想带frederick去见他们。 但kylar的话言犹在耳,其实那天晚上在小岛酒店的餐厅,侍者趁frederick不注意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他是你学校的老师,对吧?你的同学应该不知道你们一起度假。这句话的下方则是地址和日期。 她怎么会知道frederick,难道他们认识?想想kylar和frederick的家庭应该都属于纽约上流社会的一员,或许曾经他们见过面。但显然,他是不记得她的。 犹豫着是否按kylar所说带他去赴约,成了困扰我如此之久的问题。 终于,在奔驰车停在长岛的喷泉时,我对frederick提出了邀请。 “eric,或许你愿意陪我去看望一位议员夫人?” 他偏头看向我,背梳到额头的金丝发丝有一缕垂在嘴角,他靠在方向盘上,嘴角扬起。“议员夫人?让我来猜一猜,她是那位kylar女士的母亲,对吗?” 我毫不意外他猜到,怕他不答应,恳求道:“她也是我曾经的养母。” 他挑眉,最终答应了我。 我松了口气,作为一个金主,他对我这个情人可真是有求必应。我没功夫想那么多,只祈祷这件事到此为止,kylar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赴约的那一天,是一个周末。天气不错,frederick特地开了一辆敞篷车,我的黑色发丝毫不意外被卷到了天空中,全乱了。 下车时,我埋怨地瞟了一眼他,他坏笑着握紧我的腰。 这时,我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几辆昂贵的跑车也在沿着山路朝这座别墅驶来。 别墅的门卫打开镀银的大门,放我们和其他几位客人进了庄园。 怎么这么多客人造访? “今天是夫人的生日。”门卫注意到我的疑惑,对我解释说。 他这一开口,我便意识到他应该来这里工作没多久。在这里经验丰富的佣人应该都认识我才对。 Chapter10夜莺·在花园中 好多年没回来了,我连养母的生日都已经忘记了。 我瞥了眼手包。还好来之前带了点小礼物,不至于失礼。 frederick搂着我的腰进了庄园。 议员家实在有钱,这座庄园建在半山腰,占地有数十英亩。 上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好几年前,这里又栽种了好些我不认识的欧洲名贵树种,一路上我赞不绝口。议员这家人虽然人坏,但审美情趣的确无可指摘。 frederick见我很是稀奇,低头在我耳边说:“你喜欢园艺?我家也在这座山,种了许多花卉,想去看看吗?” 第一次听说他家里还有庄园,看来他家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钱。我摇了摇头,“远远欣赏这些花就够了。” 花朵再绚丽繁茂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观赏的植物,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搂紧了我的腰。 kylar早已得知我们到来的消息,见我真的把frederick带来,她满脸高兴,却在看到frederick与我交握的手时,脸色变得阴沉。 议员夫人把我们迎接过去,让kylar坐在她的一边,热情地问起我的现状。 我受宠若惊地回答了一番,托frederick的福,议员夫人恐怕早就忘了我是谁,如果不是有他陪同,kylar根本不会邀请我来参加生日宴会。 “你离开家里后,我一直很担心你,”议员夫人握住我的手,眼泪流淌在沟壑纵横的脸颊上,白色的脸上,红色的嘴唇动个不停。 我忍住笑意,严肃地回答夫人的问话。 “夫人不用担心,我目前在哥大读书,生活得很好。” “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你走不出当年的阴影……噢。”议员夫人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猛地停住,捂住嘴唇,无辜地望着我。 我冷笑。 坐在一旁的kylar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见frederick安静垂眸坐着,听到议员夫人这句话也并没有好奇的神色,她蠢蠢欲动地想要替自己的母亲说话。 如果frederick是一般的男人,他此时会因为好奇多问一句夫人:“什么阴影?” kylar和夫人就会顺手推舟地说出:daisy小时候遭受过性暴力。如果他再追问,她们便会一五一十地当着我的面讲清楚我童年发生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我是如何被名义上的哥哥强暴的。 我没有看向右边,沉默地等待着frederick问出那句话。 夫人和kylar也期待地朝frederick看去。 房间里从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得能听到庄园外跑车的轰鸣声。 然后我听到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frederick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我茫然抬起头,被他紧握着手看向他。 他眸色冷静,湛蓝眼瞳里只有我的倒影,根本无视了沙发上的一对母女,刚才的嗤笑声也轻轻飘落空气中。 他眼睛弯了弯,朝我说:“走吗?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我猜你想出去吹吹风。” 我点头。 他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离开了房间,都没有回头去看那对母女。 直到走到门口,我心里还有一丝窃喜,议员夫人应该没有想到,我带来的男人根本没有跟着她的思路走,kylar提前准备好的腹稿也毫无用处。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们准备说什么?”我忍不住问。 身边的人没有停下脚步,镇定自若带着我向外走。听到我的声音,他勾了勾唇角,贴在我耳边低声说:“她们太聒噪,我没兴趣听。” 如果不是在人群中,他估计会更加贴近我。 我心情高涨,心旷神怡,这是自从被议员夫人收养后,我第一次在她们母女面前大获全胜。 kylar叫我带他来的目的或许是为了认识frederick,但我此刻已经不在乎了。frederick带着我穿过访客的人流,谁都没提刚才那两人。显然,他根本对kylar毫无兴趣。 原本打算离开庄园,走到门口时,frederick被一个相识的同事叫住,去参与小团体的会晤。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随便吃了些宴会上的水果和蛋糕。 “daisy小姐,有位先生找您。”一名燕尾服侍者上前说道。 应该是frederick,我想,跟着他走出去。 侍者却带我走向走廊深处的一个房间。 我渐渐感觉不对,停住脚步。 “你到底是谁?”我颤抖着声音问。 侍者转过身,帽檐抬起,露出了那张脸。 苍白的皮肤,呆滞的眼神,眼窝深陷,眼底发青。他死死盯住我的脸,多年未见,他的目光还是一如当年恶心,仿佛一条狡猾的水蛇。 是他。我名义上的哥哥。 虽然多年未见,但我还记得他的名字,hubert。 我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但身后伸出一只大手牢牢制住我的脖子,掐住我的腰,把我往房间里拖。 他的力气太大了,我被他勒得几乎要窒息,手腕用力拼命扣住门框,终究还是被他拖了进去,指甲在木头门框上留下几道深痕。 Chapter11金苹果·钻石 morgan对于哥伦比亚学派的理论颇有建树,虽然我也是哥大毕业,但进入证交所工作后,我对一些理论产生了怀疑。 石油大亨和军火商牢牢掌控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将工业品输送到旧大陆。与此同时,美元的价格持续走高,财富太多了,即使有关税,还是有太多的游资寻求安定,进入美国市场。所有人都察觉到欧洲的情况不妙,美国成了他们的安全屋。 于是,大家看到手里的股票价值越来越高,一夜之间,一个一无所有的青年就会成为百万富翁。 一名英国的退役海军士兵来拜访我,送给我一枚在非洲得到的钻石。 “我的妻子喜欢钻石,南非很多这玩意,我想您的女友应该也喜欢。” 他是父亲的旧友,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住址,找到我这里来。或许是被父亲派来监视我。 钻石在台灯的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我将它放在眼前,目光穿过透明的晶体看到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余光瞥向墙边站着的军人,他不安而恳求地望向我。因为生活窘迫,他连件保暖的大衣都买不起,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牛仔裤。“我可以留下你,”我将钻石从台灯下移开,丢进丝绒首饰盒,“我父亲那边,别再联系。” kevin感激地朝我道谢。 最终,我给了他一份工作,替我处理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早年的私酒交易终究上不得台面,沃尔斯特法案(volsteadact)随时都有撤销的可能,我需要降低风险。 他做的很好,我的收获颇丰,不仅是纽约州,其他州的一些产业也写上了我的名字。 与我个人经济上的成功相对的,是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它从年初开始展露,并渐渐弥漫开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它,但或许是得益于与morgan的学术探讨,我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危险。 七月,母亲送来一封信。她如今已经是政坛赫赫有名的女政治家,成为新总统手下一名悍将。 她叫我加入总统的幕僚团队,离开纽交所。 “我在花式撒谎方面并无多少才能。”我拒绝了她。 但我的确将她的提醒放在心上,让kevin渐渐从股票市场上撤了出来,将钱投向一些稳健的固定资产。 我在考虑什么时候从纽交所辞职时,morgan发来电报,告诉我他已经登上去西班牙的轮船,即将开启全球访学,并且已经向校方提交申请,由我来代课。 完全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吗?我对老头的擅自主张无可奈何。 想起父亲的公馆里还有些我读大学时的笔记,可以当做讲课的教案,我驱车前往公馆。父亲不在,我独自上了二楼,在曾经住过的房间,从书柜里找到了笔记。 纸箱里是一些笔记本和订起的纸张,蓝色墨水字迹写满的一迭手稿下面,我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是一条鸡心项链,银质,造型设计陈旧。 打开鸡心,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亚裔夫妇和他们五六岁大的女儿笑容洋溢,一家人黑发黑眼,女儿乖巧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 我望着相片上女孩的脸,脑海里童年的记忆遥远而模糊。 好像是童年的玩伴,我若有所思地合上鸡心,这东西是怎么到我手里的?已经想不起来了。我耸耸肩,把项链扔回纸箱底部。 柜门合上,纸箱再次沉寂于黑暗。 我没想到,那天晚上在街头会再遇到一个黑发的女孩。事实上,在半年之约脱口而出后,我有一丝后悔。 后悔不该给自己一个放纵的机会。或许我已经被她俘获,难以逃脱。 以往的自制力在她身上全面崩溃。 我对她感到沉迷。 海滩上,我们相拥,女孩用缀了碎钻的指尖轻刮我的手腕,黑色的眼珠里写满狡黠,像只对主人撒娇的猫。 上帝怎么会造出女人?她是男人的肋骨,她是欲望的化身。伊甸园里,诱惑亚当犯罪的不是那条蛇,是她。 简直要命。 她没感觉到我的沉迷。 我一直在掩饰这方面做得很好。如果我喜欢某样东西,父亲会将它摧毁。 母亲是这样,继母也是这样,最终都会离我而去。 我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朝我投来奇怪的一瞥,“握的太紧啦,有点痛。”她轻声抱怨。 我松开手。你呢?你是这样吗,daisy? 她没感觉到我探究的眼神,枕着我的手臂睡着了。 不,我不能这样。 望着她睡着的脸,我恢复冷静。差一点,我就要掉入她的陷阱。 我想不明白,所以离开海岛后,我去拜访了morgan,他听完我的话后笑了,“孩子,你还不是完全没救。”他不肯多说,只摆摆手让我回家,“下次带daisy一起来吧。真让人意外,我的好学生竟然被你骗走了!” Chapter12金苹果·项链 没等我带她来拜访morgan,她倒是先对我发出了邀约。 这些日子她魂不守舍,明显是从海岛上遇见那名白人女子开始的。 kevin带来的调查报告早已躺在别墅的办公桌上。牛皮纸文件袋用棉线封装好,已经待在那里有几个月,我从未打开。 我一直在抑制自己对于她的好奇心。 我深知了解的越多,越容易坠入她的陷阱。但一些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那些我们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没有阻碍我对她的沉迷,反而让我越坠越深。 例如她的身世。明明是名牌大学生,为什么会成为交际花。她的谈吐不凡,明显受过良好的教育。 每当提到她的家人,那张可爱的小脸上总会出现黯然的神色。 我知道她还有个弟弟,托morgan的福,自从知道我和daisy的关系,他总是在我耳旁念叨她身世如何可怜,生怕我对她不好。 再怎样说,我不会像对待joyce那样对待她。 她是不同的。 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如今到了必须要得到解答的地步。她最近常皱眉,露出困扰的神色,即使在我的车上也不例外,自顾怔然望着窗外的行人。 我必须要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才能帮助她。这一切的答案就在牛皮纸文件袋之中。 我下定决心打开了文件袋。 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的照片,五六岁的样子,稚嫩地微笑着,身上穿着连衣裙,背后是一个花园,有些熟悉。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了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待她不同。 深夜,我驱车数十公里去了父亲的公馆。 公馆里漆黑一片,佣人都睡下了。我没有吵醒他们,用钥匙自己开门进了公馆。 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来到二楼,站在我曾住过的房间门前。 我推门进去,书柜的门被我拉开,纸箱还在那里。翻开一摞手稿,鸡心项链静静躺在箱底。 项链打开,亚裔夫妇和他们女儿的照片再次映入眼帘。 我细细端详着照片,闷声笑。 我怎么会忘记的?明明她和小时候长得差不多。 我带着项链回了别墅,继续看那份调查报告。 她的父母的确不是一般人。她父亲曾是留美学生,母亲也会说英文。 这对夫妇因为政局变迁登上来美国的船,落脚于西海岸,辗转来到纽约。在这里,他们结识了一些上流社会家庭,包括议员一家。 起初,一家三口还能维持奢靡生活,她的弟弟也出生了。 但没有几年,从中国带来的钱财用光,表面风光不能维持,一家人生活水平骤降。 母亲带着女儿去了议员家里做帮佣。议员夫人见她聪明伶俐,在她父母相继去世后,收留她为养女。她的弟弟被远在洛杉矶的姑母收留。 在议员家待到十八岁,她离开了议员家,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kevin调查不到。 我合上报告。银质项链在手心铬得发疼。 上中学前,我和父母住在山上的庄园,和议员一家是邻居。两家之间,只有一行篱笆阻隔开。 回忆的涟漪一旦泛起,便一圈圈荡开。 花园仅有一道篱笆相隔。 背靠树干看书的男孩被哭声分散了注意。男孩转头,看到篱笆那边的花园里有一个女孩。 女孩停止哭泣,也发现了这边的他。 “你在看我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你在看什么书?” “明天一起玩吧。” “……我的姐姐不喜欢我。” “这是我爸爸妈妈唯一的照片了……请你帮我保管它,我怕它被姐姐偷走……谢谢你!” 父母离婚后,父亲带我离开这座承载他伤心事的庄园,搬去市区的公馆。 那条项链也是在那时随我去了公馆,在纸箱里尘封了许多年。 童年的记忆更迭太快,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起过那个黑眼睛的女孩。她的模样停留在记忆深处,本来已经渐渐模糊,可一旦想到她现在的样子,童年的记忆就清晰可见了。 Chapter13夜莺·吻(h) 门在我眼前被甩上。这是一间空荡的卧室,离宴会的舞厅很远,即便传出些声响,也没人能听到。 男人的喘息声在整个房间回荡,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拖到床上。 该死。多年不见,他还是这么疯! “hubert,冷静,”我试图劝说他放弃。 “你也不想让家族蒙尘,对吧?你现在的行为是犯罪,外面有记者和政客,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抹黑议员的机会。” hubert的动作没有因为我的劝说而停下。 我全身的血液往头顶狂涌。他的手已经开始撕扯我的衣领,礼服的布料那样柔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撕开。 难道我又要遭遇一次他的暴力?必须要阻止他!我看到hubert身后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台灯。 我没来得及动手,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用力很大,木门来回撞击墙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eric!”我叫出来人的名字,眼底已经湿润。 我知道得救了。 frederick脸色发冷,几乎要结成冰,他大步走到我们面前。 hubert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将要面临一场决斗。 但他不会想到,他连决斗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眼睁睁看着frederick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黑色的东西。 他的手指灵活地将某个部件往上推了一下。那个金属小玩意在他手心发出清脆的一声。 原本还在疑惑那是什么东西,现在我们三人都知道,这是一把上了膛的枪。 他抬手将那东西顶在hubert的额头。 hubert慢慢将手举了起来,我飞快从他身下爬起来,躲到frederick身后。 “先生,这是一个误会。”hubert神色僵硬地说,“她是我的妹妹,我只是有些想念她。” 我悄声在frederick耳边说:“别信他,我早就和这家人没关系了。” “滚!”他对hubert冷冷说。 hubert被那把枪逼退,狼狈跑出房间。房间里只余下我们二人。 我意识到,morgan说的没错,frederick是个危险的人。 他怎么会随身带枪? 他转过身,看向我的目光复杂。他紧握我的手,大步向外走,我跌跌撞撞随他出了庄园。 回家的路上,敞篷车轰鸣了一路,他从未驾驶得这么快,急切带我回到长岛。而我的思绪神游太空,晃了一路。 我好像一直都不是很了解他。当然,他也并不了解我。 在落地窗前,他急切地吻住我的唇瓣。 “你不想问问我吗?” 我推开他,认真地说。 “难道你对我的过去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湛蓝的眼底沉静依旧,我读不懂里面的情绪,只觉得深沉如海。 他说,“你说那个男人?我不在意。” 我泄了气,被他圈在怀里,抱住了腰肢。 他细密的吻落在我的脖颈,潮湿的热气从耳朵蔓延到领口下方。 “等等,我还没洗澡……” 我想起刚才的遭遇,浑身不舒服。 他固执地按住我的手,咬我的耳朵,“别走,我想吻你。” 他今晚格外执拗,情绪脆弱易碎,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这样的状态,让人心头一动。 我感觉有些好笑,“喂,你这是干什么?明明是我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你怎么比我更……”我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因为我看到他眼里有些郁色。 “如果你愿意说,我会倾听。”他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自持,“我不会逼你,我们的约定也照旧。” 他说的是那个半年之约,如今离最终的期限还有一个月左右。 作为如此慷慨的金主的贴心糖宝,我当然要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我心头松了一下,将刚才的敏感情绪忘却脑后,重新思索该如何开口。 我要怎么开口呢? 思来想去,直到我们分别洗完澡,躺到席梦思软床上,我才想出该如何开头。 我试探地望向黑暗中的人影,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 “eric……你睡着了吗?” 他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月色洒在他肩头。 “没有。”他声音有些沙哑。 我放下心来,开始讲述,挑挑拣拣将自己被议员夫人收养的经历说了一遍。说着说着,我发现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我的睡衣。 “呃……” 隐秘的花唇被他掰开,伸进去揉弄,我发出一声轻颤。 “你继续说,我在听。” 他低声说,手里的动作却没停,灵活的手指钻进我的花瓣,插进去扩展。 我颤抖着声音说:“议员夫人很喜欢我,让我住在庄园里……呃!” 他的手指在阴道内探索,触碰到了我的敏感点,我的身体猛然一抖。 “然后呢?”一片炙热的软组织贴到我的耳后,低沉的嗓音缠绵悱恻。 经过扩展,甬道已经充分润滑。 灼热的物体顶在了入口,随着紧到无法呼吸的拥抱,慢慢滑入我的身体。 Chapter14夜莺·童年(h) 那东西全根顶了进来,一点缝隙也没有留。 我喘息着说:“然后,然后我就在夫人家住了几年……他们对我,还算好吧……呃!” 他已经开始小幅的抽动,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停下讲述,只是随着他的动作喘气。 他却开口催促我继续说:“他们对你好?看起来不像那回事。” 我于是继续开口,“好吧,其实kylar并不喜欢我,她觉得我抢走了她的妈妈,”如果不是在床上,我想耸肩。 kylar的恶意不是我能规避的。在一开始的两年,我也试图与她打好关系,但她始终不喜欢我。议员夫人一开始还会让kylar多照顾我一些,后来也渐渐不耐烦了。 我没把事情全告诉frederick,只是挑了几件kylar做过的不过分的事说了一下。 “小时候我的朋友不多。kylar在学校散布我的谣言,没有人敢和我玩。” 我想起小时候自己常在受了欺负后跑到花园去,躲在角落里哭泣。 童年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就是在那座花园认识的,但这种事就不必给frederick说了。 我们的姿势已经完全变成传统体位,他俯身在我上方,把我的腿推高,性器从上至下贯穿。 随着重力的作用,那里的感觉越来越深,使我全身颤抖。 “总的来说,我很感激夫人收留了我,那些年,如果不是夫人收留我,我说不定已经饿死了。”我颤抖着声音总结道。 至于离开的原因,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 “正如刚才你看到的那样,那个男人是我曾经名义上的哥哥,他叫hubert。”我说道。 不知何时起,hubert的目光充满了欲念。他不会在kylar欺负我的时候出手帮助,但是会在私下向我示好,表示怜悯。 我讨厌这样虚伪的做派。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他强暴了我。” 我平静地阐述道。 frederick骤然一顿,他没说什么,只是用更重的力量抱紧我。 当时的我并没有让强奸犯好过。趁hubert睡着,我用重物砸了他的脑袋。听说之后hubert诊断出了神经方面的后遗症,被送去波士顿的精神病院治疗。无所谓,那时我已经离开那个家。 发生这种事,那个家已经容不下我,这是个大丑闻。 议员夫人把我送去了一个寄养家庭,没给我多少生活费用,好在我已经被哥大录取,入学后,也就脱离了他们一家。 成为交际花的原因,显而易见,我需要钱,除了姿色之外,一无所有。 frederick没有说话,我躺在他的怀里,猜测他此时在想什么。 坚硬的性器还在我体内蛰伏,他就放在里面,没有动,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我忍不住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句话,急切想要把自己的一切故事都告诉他,这种心态并不健康。 说实话,我们今晚聊的已经超过了我们目前关系的范畴。没有金主想听情人说这些无聊的事。 我闭上眼睛,蜷缩在他怀里。 “你痛苦吗?”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男声。 他的手掌发烫,箍在我的后背。他的语气中带着迷惑:“经历了这些事,你难道不痛苦?” 从他望向我的目光中,我读出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你恨他们吗?” 我点头。 “不想报复他们?” 我迟疑了好久,才摇头。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报复他们。活下来,已经耗尽全力。 他的蓝色眼珠像名贵的琉璃珠,凝视着我。 我说,“如果你指的是hubert,我恨过。但是后来我知道,恨没有用。” 只有恨无法活下去。我已经走过了艰难的岁月,但至今想起,还是会身体发冷。 交际花的命运总是凄惨的,我努力不让自己步她们的后尘。 曾经有一个着名的妓女,游走在王公贵族之间,得到许多名人的赞许,但她犯了一个错误,爱上了一个男人,于是逃脱不了为情所困,死于非命的结局。尽管有风流人士为她写书,但她已经逝去,再也听不到后人的叹息。 对于一个交际花来说,最危险的就是对客人动情。 我看了眼躺在身边的frederick,心里一再警告自己,记住那个时间,到了时间,就干脆利落的离开。 我知道自己最近有些贪恋他给我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美好,让人觉得好像被人在意,被人惦记,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人在你身后支持着你,永远不会抛弃你。 但其实,这是一种错觉。 我是相信爱情存在的,但我不相信爱情会出现在我身上。 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曾经有多少红颜知己呢?他会在路上跟我回家,曾经又有多少次这样的经历呢? 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一个男人。 所以,六月之期一到,我立即提出了分开的请求。 Chapter15夜莺·理性主义 “六个月结束了,先生,你答应过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头轻松了许多。 我们正站在别墅的入口。阁楼的钟声在耳畔适时响起,夕阳也投出美丽的剪影。 他穿着白衬衫和规整的西装马甲,西裤脚严谨束进靴子里,仿佛即将去参加什么晚宴。 他的嘴角拉平,没有一丝笑意,望着我的目光沉沉,在夕阳下,他的视线又好像是透过我回忆着其他什么场景。 我们刚刚经历一段缠绵的性事,从白宫式的大厦里走出,按往常,他把我送到门口,便会由kevin开车送我回住处。 他几乎不去我的住处,除了第一次那晚,他只去过一次。那次还是因为下雨,而我家在附近。 在听到我说的话之后,他沉思了一小会儿,抬头对我扯了扯嘴角,说道:“好,今天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于是我坐上他的劳斯莱斯,从岛上渐渐驶离。 到了我租住的小公寓,我提着手包下车,临走前,我将包里的玫瑰香水拿出来放在汽车中控台上。 “这个原本是给议员夫人带的礼物,没送出去,我想你也许会喜欢。” 我拎着裙角下车,走了两步,终是忍不住转头。 他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看着我的背影,似乎是没预料到我突然回头,他挑眉。 我扬起脸,对他甜蜜地笑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下学期他不再代morgan授课,我也要忙于毕业前夕的种种事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我想给他留下一个美丽的最后印象。毕竟我很难再找到比他更棒的金主。 无论是容貌,性格,还是别的什么方面。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伤感。 停止你的想法!你和他只是交易。别以为你们能有什么未来,你这种人不会有未来的。 他却突然开口了,手插在衬衫下摆遮蔽的西裤口袋里,一缕金发垂下来,湛蓝眼底闪烁柔光,“我很喜欢这段时光,daisy。” 天! 直到从一楼狂奔到三楼,关上公寓的门,我的脸颊还在发烫,心脏咚咚的在跳。 他说喜欢。 我知道宾语是“这段日子”,而不是daisy。可是怎么办,他说喜欢。 难以抑制的开心。 为了转移这份不该有的欣喜,以及再也见不到他的空虚感,我全身心投入了论文写作中。 说是要找工作,但morgan建议我攻读硕士。 我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攻读硕士能力,所以听从morgan的建议,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在哥大的图书馆渡过。看看是否能提交一篇让morgan满意的论文,作为攻读硕士的敲门砖。 我看了许多书。不仅有文史哲,还有数学和物理学的一些经典着作。得益于frederick家的巨量藏书,我如今在许多领域开了窍。几何学是我最近喜欢的类目,我阅读毕达哥拉斯的那句名言,感受哲人的理性光辉。 轴心时代的先贤思想璀璨如银河,阅读那些书时,时间过得很快,我感到长久以来的许多迷惘和惆怅被超脱凡俗的哲思超越。 情感和理性是人性的两个分岔。情感驱使人类改造世界,转瞬湮灭,但理性长存。 我甚至连圣经都翻出来读了。 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个男人。 他绝对是给我吃了什么毒药。 我和中东男生一起吃午餐时,盯着远处一张餐桌的背影出神,心不在焉地附和着阿拉伯人的话。 那个背影真的好像frederick。我发呆。 “daisy,你在听吗?”阿拉伯人停下滔滔不绝,不满地对我说道。他已经连续约了我一周,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我。 我正想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自己不想谈恋爱,余光里注意到那个背影动了。 我赶紧低头,怕自己的目光冒犯到别人。 “喂,daisy,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听。不好意思,我必须要告诉你,你这样看起来就不太行的男人,我看不上。” 我实在不耐烦了,语出不逊。 噢,上帝一定是在戏弄我,那个背影转身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朝我们这边走来。 黑色大衣,白色衬衫,漆皮鞋,棕金色背梳到发顶的发丝。或许是几个月没见,明明和frederick一个样,我刚才居然没意识到那真的是他。 可是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茫然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和阴沉的神色,他身上肃杀冰冷的气息隔老远都能感觉到了。 他的身边还有位年轻美丽的白人女士,戴着黑色面纱和宽檐帽,身着复古蕾丝长裙,看上去是位贵族淑女。 “frederick先生,”阿拉伯人朝他打招呼,“您也在这家店用餐,真是巧。” 这里是哥大附近的人气酒吧,不少学生和教职工都会来,遇到frederick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僵硬笑着朝frederick点头,心里祈祷他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frederick朝阿拉伯人点了点头,没有如我所想离去,反倒问:“你们接下来还有安排吗?如果没有,我想请sue随我回一趟学校,替我处理一些教学文件。” 阿拉伯人不明所以地摇头。他的那位女伴也看向他,神情不解。 我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frederick朝那位女士低语了两句,女士耸耸肩,独自出门离去。 走出酒吧,我的手立即被人牵住。 黑色劳斯莱斯就停在酒吧不远处,我被他塞进车,身体重重摔在车座上,弹了两下。 下颌被他握住,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铺天盖地。他没用很大力道,松开了我,只是贴的很近,说:“你就这么急切想要寻求下一个?” Chapter16夜莺·血花 “与你无关。” 我把头撇向一边,控制着自己别去看他。 即便再想念他,我也清楚自己和他已经结束。 嘴唇被他惩罚性地咬了一下。 “别让我看到你在学校里勾引其他人。”他气息很乱,在我耳边压抑地说道。 他放开了我,脸色不快地启动汽车。 劳斯莱斯停在校门口,他却没说话。我自己推开了门,下车前扭头看了他一眼。 驾驶座上的男人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他,转身快步走进我的小公寓。 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我没空去想这些事情。没再答应和谁出去,我把自己关在公寓的房间,开始沉浸于论文的写作。 前期的积累已经足够多,我顺利的完成了论文。这次一经提交,morgan就大加赞叹。 “绝对是划时代的作品!你的计量方法很新颖,怎么想到的?简直是天才!” 我想了想,说:“或许是从毕达哥拉斯那里?” 教授还在赞叹,我将打字稿交上去审阅,自己举着伞走出办公室。 数是万物的本原。理性是人性的根本。 经济学现象也要用数理手段建模分析,本该如此。 因此打破以往纸上谈兵的分析,去除冗杂的文本讨论,回归数字。这就是我那篇论文的要义。 我撑开伞,慢吞吞地走在校园里。 校橄榄球队学生和我擦肩而过。啦啦队员青春洋溢,他们三五成群,从我身边经过。 真好。 雨滴顺着我的伞面落下,差点弄湿我的手稿。我把装手稿的袋子抱在怀里,站在屋檐下躲雨。就这一会儿功夫,不肯停下思考的大脑又开始神游天外了。 我想,那些学生都是全美上层社会家庭的孩子,外面的社会动荡一点也影响不到他们,真好。 身边已经有很多人在讨论经济危机,我的财政状况还好,一直以来我都有意识地将手上的财富转化为保值的等价物,如黄金。经济危机暂时对我的影响不大,但它影响了许多人。 听说哈佛的毕业生都不得不去开电梯。失业者太多了,没有公司敢雇佣新员工。 身边一同避雨的几个人在讨论新总统的政策,我心不在焉听了一会儿,雨停了。 走出校门时,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我只好举着伞走回去。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黑了,我穿过昏暗的街道,沿着小巷走。 街角的流浪汉比之前增加了一倍,我胆战心惊地经过他们身边,把青少年调戏的那声“小妞”甩在耳后。 最近社区太乱了,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走过的街道。最近时常有种感觉,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人影。 那人是善意的,从未出现在我面前,但我能感觉到。 他只是远远看着我,什么都没做。 所以有时我会以为那是错觉。 但今天,我感觉到的与之前不同。那是另一种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我头皮发麻,不敢再回头,加快脚步穿梭在街巷。 社区近来的种种传闻袭上心头。 跟踪狂?杀人犯?流浪汉?听说最近这附近的社区连续发生了几起针对年轻女性的恶性案件,凶手还没抓到。 我有些后悔选择摸黑回家,应该选择在学校附近找个地方过一夜,总好过提心吊胆。 快到我租住的公寓了,我不由加快脚步。 昏黄的路灯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我心中一喜,认为脱离了危险,松了口气。 走进公寓楼时,我毫无防备,攀登三楼阶梯,在手袋里翻找钥匙准备开门。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十分陌生。 粗重的呼吸声虽然很远,却好像在我耳边。我浑身僵硬,看到一个黑影从楼道下方出现。 黑影很快走到我眼前,看到我惊恐的样子,发出兴奋的笑声。 那人身形高大,灰白脸色上是神经质的狞笑。 “怎么,没想到是我?你那个奸夫抛弃了你,你早该知道有这一天,婊子!” hubert怪笑着朝我伸手过来。 我瞳孔放大,浑身发凉。他竟然还没放弃找我的麻烦! 怎么办,除非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否则我永远会被他纠缠!明明是受害人,我却提心吊胆。明明是加害者,他却理直气壮。 我绝望地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准备拼死一搏。 但没等他扑过来,我听到一声闷闷的声音从hubert身后传出,像是什么高速飞行的物体从后面钻进了肉体之中。 血花在他的胸膛绽放,他的表情定格在了那个狞笑,缓缓在我面前倒下。 露出了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站在矮两级的台阶上,黑色大衣几乎要隐没在夜色里,袖口露出一截白色衬衫,指骨分明的手正将枪口从我的方向移开。那双手经络清晰,指甲盖太过用力而泛了白。 勃朗宁在他修长的手掌里像是玩具,他正从枪管上取下消音器,然后拉开大衣的衣襟,将它收回内袋,仿佛只是用小刀随意砍了树枝一般,云淡风轻。 Chapter17夜莺·怯懦(h) 他是个危险的男人。 我脑海里闪过morgan的这句话。 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他一定杀过更多的人,我究竟和一个怎样的人同床共枕过?杀手?黑手党? 即使想过一劳永逸地解决hubert,我也决没有想过杀死他。 hubert背后的家族树大根深,绝对不会放过我。 想明白这点,我脸色顿时发白。 frederick跨过尸体,来到我面前,他盯着我发白的脸色,安慰我:“别担心,我来处理。” 我很快看到那个跟在他身边的英国司机出现,带了几个显然也是亡命之徒的人,将尸体搬走,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只花了几分钟。 公寓楼只剩我和他,洁净的地面让我几乎以为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这里不安全,”他低声,“跟我走。” leavewithme. 我无法拒绝。 如今我全部的命运都掌握在他手里。 同时,我心底深处也有一丝另外的隐秘情绪。 跟他走吧,你不是也一直想见他吗?难道你不想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不想和他拥抱接吻? 我的脚情不自禁,带着我一步步朝他走去,将手放在了他向上张开的手心。 他看向我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笑意,手掌握紧我的,将我紧紧牵住。 他开车,带我回了长岛。 一切的一切和我离开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我看到地毯还摆了几只迪士尼的玩偶,那是我之前留在这里的。 我捏着玩偶的耳朵,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坐在离我有一点距离的沙发上,我老老实实低着头,一点没有当初主动搭讪的勇气。 爱让人怯懦。 “frederick先生,”我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想继续和我交易吗?” 还是说,你只是好心? 好心到为了帮助女学生而杀人。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天来,我察觉到的那个善意的跟踪者,大概是他。看到他出现时,我就意识到这一点。 承认吧,你也在想我。 我抬头看向他,忐忑不安。 他眼底的湛蓝越发浓重,原本漠然的眼珠此刻望着我时,充满了让人心惊的占有欲。 他开口,声音低哑,“我不想交易。” 我的心脏猛烈跳动。 “你知道吗?”他声音里有些迷惘,“我用了五个月,想要忘记你。” “我告诉自己,既然答应了只有六个月,就放手,让你去过自己的生活。” 他说,“但我做不到。daisy,别抛弃我。” 有些紧张,我的呼吸乱了,几乎要喘不上气。 或许有一种可能,他也正在经受着与我一样的煎熬。 仅仅是这样想,我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 我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 大衣搁在一旁的沙发垫上,白色衬衫散发着薰衣香料和淡淡的烟草气味。我将脸颊贴在衬衣布料上,透过布料,能感受到男人的肌体蓬勃有力,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天知道我多想念他的怀抱。 “抛弃?这个词可真严重。”我嘀咕,对他表达不满,“难道不是你的要求吗?要求我只在你身边待六个月,我当然要遵从。” 分开的这几个月,我早就意识到了他对我的重要性,只是我始终不敢直面。 他在我扑来的第一时间就回抱住我,衬衫下的肌肉发力,将我拥进怀里。 “daisy……”他着迷地叫着我的名字,被欲念掌控的嗓音低哑,简直是这世界上最性感的声音,“你明知道的,我不舍得放你走。” 他的手臂在我身后收紧,急切而克制地吻着我的脸颊和脖颈,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最终还是被你抓住了。”他在我耳边叹息。 我被他弄得心痒痒,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去嗅他周身的气味,我一向喜欢他身上的气味,离开他后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用哪款香水。 也许那不是香水,而是荷尔蒙的互相作用,让我闻到并不真实存在的气息。 整个人被他完全包围。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他抱我去了卧室,在那间书房的隔壁,我的睡裙还挂在他的衣柜里,待在他的衬衣旁边。 灼热的性器很快顶进来,在空腔里缓缓抽动。 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力,许久没有结合的我们和谐融洽。 春季的风温暖湿润,我看到窗帘被风吹起来,在空中漂浮,春天的气息在卧室内流动,吹拂过我们的脸、手,和头发。 他的下巴在我的上方,收的有些紧。他的唇抿着,乍看上去严肃得像是站在讲台上,但我知道,他其实很愉悦。 直到一声闷哼,他在我耳边吐出一口热气,坚硬胸膛压在我身上,这个男人才走下神坛,流露出一丝饕足的神情。 意识昏沉的时候,手心被他塞进来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链条样的东西滑到我手腕。我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手心里那个东西时,睡意顿时消失。 银质项链躺在我手心。 熟悉的样式让我想起童年的回忆。尘封多年的记忆并不能一下子显露全貌,但我还是抑制不住心情,打开项链确认。 看到那张照片时,我呆住了。 泛黄的照片保存完好,年轻夫妇的面容清晰可见,还包括他们牵着的那个小女孩。 我知道,他们牵着的女孩是我,小时候的我。 这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手腕颤抖,把照片拿出来,翻到背面。 照片的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个方块字,像一串散落在沙滩的珍珠: 盈君五岁留影。一九一〇年五月,苏启年携妻于纽约。 Chapter18夜莺·缘分 这张照片我已经许多年没见到了。 我呆了一会儿,猛然抬头,看向靠在床头的男人。 他披着件法兰绒睡袍,额间金丝有些濡湿,看上去几乎像是深棕色了。他正用camel打火机点燃一支luckystrike香烟。 黄铜小筒的盖子被他灵巧的手指推下去,嚓的一声,蓝色火苗一下子点燃烟丝。隔着一层烟雾,他英俊的五官若隐若现。 我没用多久就想起了那个金发男孩。 如果说之前只觉得他的模样有些熟悉,那么现在就是完全对照上了。 “那个男孩是你?”我坐起身,难掩惊讶。 刚被那对夫妇收养时,我住进kylar对面的房间,常被她欺负。许多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都不知道被她弄到哪里去了。 那时候,我在花园认识了一个男孩。他比我大几岁,常常能看到他自己在花园的草坪上读书。 他对我有些冷漠,但我不知为何非常信任他,还把这条项链交给他保管。但没过多久,那个男孩搬家了,我的项链再没找回来。 我以为我已经永远失去了它。 将照片捂在心口,失而复得的喜悦差点将我冲昏。 他见我非常喜悦,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物归原主。” 我乐陶陶回忆着过去,“怪不得你之前说你家在议员家旁边,我们两个竟然这么有缘分!” “缘分?”他对这个东方语境的词汇有些困惑。 我解释说:“缘分就是指像我们两个这样,你瞧,这是没经过预谋的奇妙经历,却把我们凑在一起相爱。” 他低低地笑,搂我在怀里,“嗯,的确。” 身体虽然困倦,但我的大脑还很活跃,我努力把睡意赶跑,问出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那你后来,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明明记得,小时候见到的那个金发男孩虽然有些高傲,却并不是真的冷漠。而如今的他,任谁都能看出,这个笑容常挂的男人非常危险,他的眼里没有光泽,像一个黑洞,把所有的光都吸进去。 连morgan都要我离他远点。我心惊肉跳,他难道家族破产,跑去当了亡命之徒?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紧绷的肌肉随即放松下来。 他的手指捋着我的黑色长发,发音流畅而清晰:“daisy,你是否还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 他的发音是那种古老贵族的腔调,应当说他的家学深厚,是位温文尔雅的绅士才对。 可他并不真的像个绅士,对于大多数人,他骨子里带了些居高临下。 “如果你忘记,我想再问一次,请你慷慨地解答:支撑你活着的是什么,是爱?是亲情?是责任?” 我能看出,他是真的不懂。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从未提起过家人。我想他的家庭或许有些不幸。 我没经多少思考,很快回答:“不管支撑你的是什么,支撑我活着的,是恨。” “我对这个世界太憎恨了,所以我要努力活下去,让这个世界知道即使我面对了那么多的打击,依然能活着。”我对他说。 “你呢?”我不禁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我,视线越过我,沉沉地看向了我们背后的柜子。 时隔半年重新随着他出现在宴会上,我感到有些压力。 不远处觥筹交错的绅士们注意到我挽着的男人,叫他过去喝酒。 这往往是一个社交的场所。 男仆忙着铺开红丝绒地毯,准备服侍来访的女士们在前厅脱下斗篷。另有一个男仆搬来镀金椅子。 这次我穿的是一件偏向保守的长裙,脖颈上戴着失而复得的项链。 “你离开了纽交所,是个明智的选择,那些交易员现在正愁眉苦脸呢!” 一个戴着圆顶礼帽的男人大笑着说。 frederick镇定自若,“愚者等待机会,智者创造机会。” “哈哈,你的母亲可不是这么说,你猜她派来的人对我说什么?”男人的脸色不好,冷哼一声:“说什么要我为国家做出贡献,笑话,我合法经商,该纳的税一分不少,谁都没理由判我的罪!” 男人的话听上去可不客气,我望向frederick。 他定定看了眼男人,轻笑,“您若不接受这一刀,或许明日您的老员工游行,要的就不是您的钱,而是您的命了。” 那个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 为挽救岌岌可危的经济,政府正在筹谋拆分垄断公司,从石油公司开刀。说话的男人正是石油公司的实际掌控人。 Chapter19夜莺·风流债 在过去的一个半世纪里,从欧洲远渡而来的清教徒们使用各式手段,取得了令人瞠目的财富,直到战后,军工复合体控制了北美洲大陆的命脉。 抢劫换了个文雅的说法,叫“市场竞争”,到社会领域,就成了“适者生存”。 宴会正要进入高潮,我们渐渐远离人群。他牵着我的手,带我滑入舞池。 红色的帘幕垂坠,乐手吹奏萨克斯,华尔兹的舞步我不太熟悉,差点踩了frederick的脚。 “小心一些,”他垂头在我耳边,轻声告诉我该如何跳好舞步。 “跟着我来跳。” 两具身体贴近。他的身形将我几乎完全包住,燕尾服包裹的修长身材坚硬,我的长裙是柔软的真丝,与他的身体贴在一起,立刻便感觉到他的灼热。 他的舞步优雅规范,耳边是他一言一语地耐心指引,我却额头出汗,不由自主出神,精神完全无法集中在学习舞步上。 两具躯体随着舞步的摇晃一张一合,时而分散时而贴近。每当舞曲吹奏到分散,离开的瞬间我感到一阵凉风从我们中间吹过,我被一道力量抛出,只余交握的指尖相接。真丝裙摆飘扬出优美的弧度,在我们中间划了一道弧线。每当这时,我会分外想念他的拥抱。 而当舞曲回落,萨克斯手奏出激情的音符,他会收紧手臂,有力的手掌发力,指尖被握进他掌心,我的身体霎时被他拉了回去,撞在他紧实的胸膛上。我抬头正好望进他湛蓝如湖水的眼睛,心神荡漾。 youaresobeautiful. 华尔兹的乐曲没有掩过这一声,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 我抱紧了他的手臂,在他肩头贴近他耳朵,说:“you,too.” 旋转中,我的裙摆扬起又落下。那是恋人舞曲的起伏,那是绝妙乐章的分节,那是纸醉金迷中的意外插曲,那是繁华之下的不和谐音。 我从未像此时这样快乐。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萨克斯手脸色涨红,奋力按照乐谱吹奏出最后一枚音符,舞曲结束,我和frederick在舞厅中央拥抱。 周围的人群为我们的舞鼓掌,潮水般的人群向我们微笑,传达着善意。 “跳得真棒!” “谢谢,谢谢大家!” 恰在此时,我越过frederick的肩膀,看到人群外站着一个人。 那是位白人女士,披着天鹅绒坎肩,面色阴沉盯着我,我被她怨恨的目光瞪得心底发寒。议员夫人也来了这里!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阴沉的神情。从前在面对我时,她多少会有些虚伪的笑意。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处理干净了现场,可是难保声音不会被邻居听到。在那之后,我搬离了公寓,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其他的同学也都不知道我差点被人袭击。我想议员和夫人一定在到处寻找他们的儿子。 我暗自心惊,惴惴不安。frederick握紧了我的双手,他的脸上仍挂着一丝笑意。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是啊,他那么神通广大,我怕什么呢?只要咬定hubert没有来找过我就好了。 这时我看到人群渐渐被分开,他们望向身后。从这条人群分开的路上走出一位女士。 她身穿一袭丝绸长裙,脸上罩着黑色网纱,发间的玫瑰娇艳欲滴,行动举止优雅得体,俨然是一位贵族淑女。 人群中的大多数显然是认识她的。终于淑女迈着轻柔曼步走向我们,我才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凝聚我们的方向。 我的动作迟缓下来,这位淑女终于走到了我们面前,笑着说:“我没想到,你竟也会和女士跳舞!” 她的目光柔情似水,望向frederick,我这才意识到他们是认识的。 我又打量了两眼,发现她的模样有些眼熟,可不就是那天和frederick一起出现在酒吧的女子! 这准是他的风流债!我咬紧嘴唇,恨恨瞪了他一眼。 他镇定自若地朝女子点头,“elizabeth小姐。” 美丽的elizabeth小姐朝他微笑着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我,眼神中含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开口,友善地对我说,“你跳的真美,动作那样轻柔,不少人都看呆了。” “谢谢。”我稍微有些拘谨。 “你在哥大读书?我似乎见过你。” “是的,不过我已经毕业了。” “我也是哥大的毕业生,真怀念那个可爱的校园。”她用怀念的口吻说道。“那时候我和eric是同学……” frederick打断了我们的对话,“elizabeth,我们要走了。” “噢,再见。”美丽的淑女微笑着说,“下周二peter的命名日宴会,别忘了参加。妈妈让我邀请伯母,请你帮忙转达。” 他说,“如果她有空,我会给她发电报。”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向我,“走吧。” 我点头,朝elizabeth送去一个礼貌的目光作为告别,正要和frederick一起走出这金色的大厅时,从门厅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一个侍者慌张地跑进来,目光从在场的男士中间滑过,看到正要往外走的我们,忽然站住了。 “frederick先生!”他高声叫住我身边的男人,“请等一等,外面有几个警官想见你。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可以……” 侍者的话没有说完,被闯进来的几个警察打断。 为首的警察穿着卡其色夹克,五大三粗的模样,带着同僚闯进来,不善地围住frederick,冷冷说道:“frederick先生,你涉嫌杀人,被逮捕了!请立刻跟我们走。” 我惊呆了,脑海中电闪雷鸣,下意识看向人群之外的某个方向。 那位披着天鹅绒坎肩的夫人已经换了一个地点,站在人群之外的角落,朝我露出怨憎的目光。 Chapter20金苹果·皮箱 童年玩伴的模样在我记忆里并不深刻。 小时的我沉迷于修道和书籍,对外物并不关心。父母常骂我是怪胎,我对父母和他人的责骂漫不经心。 我深感我与上帝的距离要比我与其他人的距离更近。然而,我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母亲也曾像其他女人那样,试图通过糖果礼物来让我听话。 “eric,来妈妈这里吃糖,”她笑着招手,身后的男人讪讪看向我。 那个男人是她的奸夫。 他常来我家拜访。他是美国一个久负盛名的百货公司的老板,生意人总要与政客打交道,总有人来家里游说,他是其中之一。 母亲和他关系亲密,父亲到底知道多少? 我仰头看着母亲的脸。 她的笑容迷人,金发打着卷儿垂在肩头,健康迷人的红润脸庞。她穿着职业套装,改良的男式西装意外地适合她,现今的职业女性都这么打扮,我的母亲无疑是总统名下众多顾问中最为耀眼夺目的一个。 多么美丽的一位贵妇人! 仅仅是几次碰面,她就与丈夫之外的男人坠入了爱河。她带这位关系匪浅的男士回家,遇到了她的儿子,为了缓解尴尬,她拿出了糖果。 “我不要吃糖,我要看书。” 我摇了摇头,抱着镀金的圣经走开了。 我的脚步飞快,独自奔向花园。 曾经她的笑容是我在这个世界最珍视的东西。母亲都曾经是孩子的全部,孩子无条件地信任着母亲,直到某些命中注定事情的发生,让一切不同。 我被关在箱子里,眼前漆黑一片,空气随着我的呼吸,越加稀薄。 隐约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真的没事吗?我刚才好像听到了eric的声音。” 是的,母亲,我在这里,我在箱子里,快救我出去。 “亲爱的,你听错了,我看到他往花园那边去了。” 男人的声音,他在撒谎,是他将我塞进了这个箱子里。我奋力捶着箱子的壁,沉闷的声音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好吧,那我们快一点,别让他们发现。” 母亲的声音愚蠢又甜蜜。 渐渐有男女的呜咽声响起。我绝望地停下捶箱子的手,肺部的空气即将消耗殆尽,我快要昏迷了…… 那天,棕色皮箱被遗忘在角落没人注意。直到母亲和奸夫离开,女仆打扫花园时,才发现了箱子中的我。 据父亲说,那时皮箱敞开了一条缝,而里面的我整张脸已经灰青,再晚几分钟,我就会死去。 父亲,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母亲没有来看我。父亲在最后一天来了。 “eric,我对你很失望。” 父亲摇着头对我说。他站在病床前,看着病床上的我。我脸上扣着氧气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morgan的建议我不是没有听。 在向daisy提出那个问题后,她反问了我,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答案,是厌恶。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厌恶着我身边的所有人。 胃部在抽搐。恶心,太恶心了…… 华美的别墅,长岛的海岸,第五大道,父亲,母亲,继母……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的,disgusting。 厌恶并不支撑我活下去,而是让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的理由。我如今仍活在世上,只不过因为我是个懦夫,没有纵身一跃的勇气罢了。 然而,嘴唇张开,又合上,我觉得这个答案并不准确,至少在遇到她之后,这种对所有一切都厌恶的情绪,减轻了一些。 她并不让我厌恶。 我仍未理解他们所说的爱。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将全部一切奉献给另一个人,这个人与他毫不相关,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利益关系。 仅仅是因为爱,就可以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晚风吹过我们的手,她在我身边静静睡着了。 我披上衬衣,将下摆束进皮带,回头看了她一眼,确定没将她吵醒,才走出房间。经过客厅时,将沙发上散落的大衣一同披上。 照常带上陪伴我多年的勃朗宁,冰冷的硬铁插进西装内袋,将散发热量的躯体冷却,我走出院子。 劳斯莱斯已经停在院落外,kevin矗立在车边,弯腰为我拉开车门。 我希望汽车发动的声音没将她吵醒。汽车缓缓滑行,驶出长岛,一路向西,开向海边。 大西洋的洋流在这个季节的流向是自北向南,是个好时节。 一路上,汽车后备箱的东西不时随着颠簸上下晃动,不时撞到汽车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和kevin都没在意。 kevin最终将车停在了无人港口,此时天色还没亮,只有天边泛着一抹白。 海面微澜,黑蓝的海面拍着细小的浪花。日出后,这里的浪会变大,卷走海湾积蓄的海水,裹挟脏污,飘向大洋。 “是个风水宝地。” 我望向远处的天际线,一根桅杆出现在天尽头,露出一个小黑点。叹息,多美的风景。 身后,kevin正兢兢业业履行职责,将黑色袋子从后备箱里搬出。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否喜欢我为他选的葬身之地。当然,即便他不喜欢,也没机会反对了。 kevin将黑色袋子拖到岸边,毫不费力推了下去。 袋子入水毫无声息,里面放了重物,很快消失不见。 开车回到长岛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日出。 我走入别墅,将沾了晨露的大衣脱下,走进卧室,厚重窗帘遮蔽了光线,没有扰人深眠。 床上的被子还是原来的形状,她还保持着我走时的姿势香眠,一缕黑发横在脸颊边。 我俯身把那缕头发拨到一边,动作虽然已经极轻,不想还是吵醒了她。她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嘀咕了几声,伸手抱紧我的脖子,钻进我怀里。 “你身上好凉呀,去干嘛啦。” “去抽了根烟,”我将她的被子裹紧,说道:“睡吧,天还没亮。” 她继续安然睡着了。 Chapter21夜莺·求婚 frederick以杀人犯的名义被逮捕到了警察署。 当时在场的人们都不敢相信,认为一定是警察抓错了人。但在警察的坚持之下,还是有人露出了怀疑的目光。就连那位与他相熟的elizabeth小姐,也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eric,需要我替你联系律师吗?” 在frederick被警察带进警车的时候,elizabeth担忧地从他背后问。 他扬手晃了晃,大概意思是让她回去。 elizabeth看他毫不打算接受自己的好意,讪讪离开了。 而我跟着他一起坐上警车,到了铜墙铁壁般的警察署,我们直接被分开关进两个房间里。 一个态度不算友善的青年警察负责询问我,随意问了我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诸如我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住等等。 我装作风平浪静地回答完所有的问题。 “请问你和frederick先生是什么关系?”警察目光如炬。 “我们……是恋人。” “最后一个问题,上周五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紧张起来。 上周五,那正是hubert死亡的时间! 看来他们的确是为了hubert而来,警察到底已经查到了多少?frederick会为了此事被关进监牢里吗?我呆呆地出神,连年轻警察叫我都没有听见。 我反应过来,镇定下来,编造道:“那天我在图书馆读了一天的论文,非常困,回到家就休息了。” 警察狐疑地说:“真的吗?有谁曾看到你的踪迹?” “emmmm,也许morgan教授能为我作证……” 我的话还没说完,正绞尽脑汁编造口供,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进来一个人叫走了面前的警察,没多久年轻警察回来,满面笑容说:“sue女士,您可以离开了。” 我稀里糊涂被放了出来,frederick却还在另一件审讯室里,于是我坐在外面的等候区静静等待。 我想我一定要沉住气,无论frederick那边怎么说,我一定要把罪责揽过来。 这时,从警察署外面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职业套装的贵妇,一边走一边抽泣,她的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别担心,frederick会没事的……” 是frederick的家人?我精神振奋起来,他们一定会帮他的。 我正欲朝他们走去,看到贵妇人的身后站着elizabeth,脚步顿时停下了。 elizabeth是frederick母亲认定的儿媳,她已经瞥见不远处踟蹰的华裔女孩,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扶着贵妇的手,将她领到审讯室外。 “您已经向警察署打过招呼,他很快会被放出来的。”她对那位贵妇安慰地说道。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frederick从中走出,视线落在了远处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站了起来。 “daisy,过来。”他朝我挥手。 我在elizabeth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 frederick握住我的手,牵着我的手走到贵妇人面前,沉声说:“母亲,我和你说过的,她就是daisy,我会和她结婚。”他瞥了一眼elizabeth,“其他的人,我不认可。” 他带着我走了,直到坐上劳斯莱斯,kevin将我们送回长岛,我还在发愣。 “你要和我结婚?”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从客厅的一个抽屉中拿出一只丝绒首饰盒,在我的面前打开,将其中的钻石戒圈套在我的手指上。 “是的,daisy,我想和你结婚,你愿意吗?”他柔声问。 “我……我愿意。”我有些哽咽地回答。 他拥抱着我,我们在沙发上互相抱着,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我们终于放开彼此。 我揉着发红的眼睛,“可是,你的父母答应吗?还有警察那边……他们会再把你抓走吗?”我紧张地攥紧他的衬衫领口,担忧极了。 他握紧我的手,“警察不会再抓我,事情已经摆平了。父母那边,我会努力。”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种族和阶级的鸿沟难以跨越,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努力,至少今天在他的母亲面前,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Chapter22金苹果·在艳阳下 kevin将我的消息透露给了父亲。 警察闯进宴会的金色大厅时,我意识到了一切。 kevin还是没有切断和父亲的联系,也许正是在父亲的逼迫下,他将我杀了hubert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成为了我在父亲手里的一个把柄。在父亲想要我按照他的意图行事时,这就成了一个威胁。他希望我与他们选定的上流社会人士结婚,这个人选大概率是elizabeth。这时候,daisy就成了阻碍,所以他没有替我隐瞒罪责,希望借此让daisy离开我。 被带进警察署时,我清楚认识到了父亲的意思。警察对我的态度和蔼极了,简直不像对待嫌犯,而是对待上级。 “上周五那天晚上你在哪里?”警察问道。 “我杀了hubert,”我淡淡地说,“尸体扔进了大海,kevin和我一起抛尸。” 警察们面面相觑,问讯的老警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几人出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放我走了。 我感到无趣。 父亲的意图很明确。 按照他的意思,和daisy分开,与他们选定的人结婚。否则就会像今天这样,我的生活会被打乱。同时,只需他出手,我即使杀了人也会被放走,他用这种方式彰显他的能力。 我走出审讯室时看到了等待的母亲和elizabeth,索性把daisy叫过来,当面表达了我的决心。 “我不可能与elizabeth结婚,我不爱她。” 在理查公馆中,我站在父亲面前,当面重申我的意志。 “我已经向daisy求婚了,无论你与母亲是否答应,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心。”我告诉他。 父亲站在窗前,鹰隼般的目光凝聚在我的脸上。 这时我忽然发现他已经变得苍老了,与我记忆中那个高大强壮的父亲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你已经不再弱小了,孩子。”他忽然叹息,“你在西部也有产业,对吗?” 我不意外他知道我都干了什么,kevin会告诉他。 “带着那个女孩,去西海岸吧。你杀了议员的儿子,议员不会放过你。” 在你强大到让他们畏惧之前,不要回来。 在父亲的目光中,我读出这句话。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对我和daisy来说,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得到父亲的松口,我忽然放松了,多年来心头压着的石块被卸下。之前的二十多年好像只是一瞬间,那些漫长的时间被压缩成了一天,今天是第二天。在第二天,我获得了上帝的启示。从今之后,是自由和爱的日子。 daisy一口答应了我去西海岸的提议。“我的亲人在洛杉矶,我早就想去那里了!”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亮,扑在我的怀里,抱着我的腰,向我讲述她对西部的向往。 我抚摸着她光滑如黑色绸缎的头发,下定决心带她走。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并不费力。daisy在纽约的好友只有elaine一个,她向她认真道别,收获了elaine的祝福。 我们又一起去见了morgan,他仍为daisy愤愤不平,认为是我骗了daisy。但最后,他还是为daisy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她到洛杉矶的大学读硕士。 一切都准备好后,我和她决定过几天就启程。 临走前,我带着daisy回了半山腰的庄园去见父亲和母亲。 庄园静静悄悄,一如年少时父亲带我离开时那样。曾经我们都住在这里,后来一个一个离去。 现在,我们都回到了这座庄园。 父亲说服了母亲,现在他们两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处等待我们到来。 母亲一开始还是有些挑剔的,但在见到daisy之后,却对我们表达了祝福。 母亲凝视着daisy的脸,骤然流泪,“对不起,eric……”她哽咽着说,“祝你们幸福。” 我不明白母亲忽然的悲伤,注意到父亲脸上也有类似的神情,心底越发疑惑。 daisy的欢呼转移走了我的注意力。 “你们家的花园好大呀!” 黑发女孩走进花园里,站在树下,她惊呼:“这里我来过!”她手指向那棵树,回头对我扬起明朗的笑容:“我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 我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望着那棵树,思绪也泛起回忆的波纹。 记忆里总是暮色苍茫的庭院中,此刻升起了点点金光,仿佛大地女神降临人间,唤醒了沉疴的土地。 我望向天边,原来天边正映照着一轮朝阳。庭院中央的那棵法国香樟树正在微风中摇晃着它的树叶。 “没错,是在这里。”我低声说。 就在此时,我想起来了,我想到的并不是初遇,而是那次命运的转折。 原来如此。我豁然开朗,父亲母亲之所以露出那样的神情,原来是因为这样。 daisy还一无所知,她跑去花园里嗅花香,就像一个落入凡间的花仙子。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在心中默默重复:谢谢你,我的女孩。 我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等到她玩累了,我牵着她的手离开花园。 艳阳下,劳斯莱斯的发动机轰鸣,沿着山野小道驶离,越来越快,将花园、庄园抛在后面。淡蓝色的天空下,我们迎着灿烂的阳光,经过了满山葱郁的树林,经过了大海的波浪,越来越远。 (正文到这里结束,后面还有一章尾声,交待一下他们童年的事。) Chapter23尾声 夕阳的光晕渐渐褪去,夜幕即将笼罩。 花园的角落,棕色皮箱里不时传出沉闷的撞击声。 咚,咚咚。 有人被关在箱子里,奋力敲击着箱子的壁。 黑发女孩隔着篱笆,望向那只箱子。 她有些害怕,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房子,没有人注意到她在这里。 她鼓起勇气,跨过篱笆,走进了隔壁的花园。 走到那只皮箱旁。 箱子里已经没有动静,她有些着急。 “对不起,我该早点过来的……” 她歉疚地说。 女孩没有放弃,仔细研究箱子的锁扣,发现是金属的搭扣,不需要钥匙就能打开。 她的手指轻轻将搭扣推开。箱子的盖子可以打开了,可是皮箱沉重,几岁的女孩无法抬起。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皮箱抬起一条缝。 “你还好吗?” 她用力抬着皮箱的盖子,整张脸都憋红了,朝里面看去。 对上一双沉默的眼睛。 金色的发丝被汗液黏在了脸上,那双湛蓝的眼睛此刻灰蒙蒙的。 里面的人还活着,女孩很惊喜。她着急地说:“你快出来呀,我快要举不动了!” 只要里面的人用力抬起皮箱的盖,就可以出来。 可是里面的男孩却一动不动,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女孩焦急万分,“你快出来,再不出来就要窒息了!” 男孩开口,声音嘶哑:“你走吧,我不想出去了。”说完,他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女孩呆住了,她放下皮箱的盖,扭头冲进这家的房子。 房子里有一男一女。 “你们快去救人,他要死了!”女孩尖叫道。 贵妇慌慌张张走过来,“你说的是eric吗,他在哪里?”贵妇抹着眼角的泪,显然正为儿子的走失伤心。 “他在箱子里,你们快去救他!” 女孩拉着贵妇人的手,用蛮力把人拉到花园。 女仆慌忙把箱子打开,还好,男孩还有一口气。 等到男孩被救出来,人们想起那个女孩,却已经找不到她了。 不久后,这一家搬走了,女孩的生活依旧继续,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在花园读书的男孩。 希望他一切都好!女孩想。 · 一个晴朗的日子,长岛。 daisy指挥着工人搬进搬出,念叨着要带去洛杉矶的行李。 “一定不能忘记带那件红色礼服,那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意义非凡!”她急匆匆去卧室找出那条裙子放进行李箱,又为带哪些书苦恼起来。 她推着金发男子进书房,催促道:“快帮我挑几本书,一定要选必带的。” 男人从书架上抽了几本放进她手中,垂眼笑着说:“经济学经典书籍,带上吧。” daisy跳起来亲了他一口,抱着几本书跑出书房。 frederick摸了摸脸颊,脸上的笑意许久没有褪去。 不一会儿,女孩回来了,她满脸纠结的神色,蹙着眉问他:“eric,那只箱子你还要吗?” 他起初没有反应过来,怔了几秒,随即明白,她说的是那只箱子。 书房里除了整面的书架,还有一个巨大的柜子。很奇怪,那个柜子就放在书架旁,从来不打开。 daisy对巨大的柜子好奇了很久,直到搬家这天,终于有机会将其打开。 里面既没有宝物,也没有尸体。 里面放着一只棕色的皮箱,皮箱的盖是敞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啊,怎么会有人在柜子里放空箱子啊。 她迷惑不解,决定去问frederick,到底是不是重要的东西,是否需要带去洛杉矶。 frederick和她一起站在柜子前,握着她的手,沉默望着那只箱子。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他说,“不用带走,就放在这里吧。” “好,那就放在这里。” daisy,我们走吧,他说。 工人替他们将行李装上车,男人开车,女人坐在副驾,一同远去。 直到很远,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eric,你说morgan为我联系的是一位什么样的导师呢?我有点担心,能否与导师和睦相处。” “别怕,我会帮你。” “啊啊,那太好了!说起来,不知道弟弟还认不认得我,也不知道姑妈还好吗……” “他们很好,kevin找到了他们,我想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