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难为》 老攻难为_1 书名:老攻难为 作者:哀家十三姨 文案: 都说小叔子的那啥启蒙对象是嫂子,但是定王殿下的那啥启蒙对象是太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一个和太子纠缠在一起的春梦吓得他险些下半辈子不举。 最后亲也亲了,搂也搂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热泪盈眶终于以为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当上皇帝的太子殿下把他坑了,坑的他都不愿意给新皇帝当老攻了。。 接着便上演了一系列《痴情太子坑老攻究竟为哪般》《坑你是为了更好的爱你》《你走我不送你,你回来我去接你》此类狗血爱情故事。。 对不起,这是一个苦大仇深故事情节现实与回忆杀相结合的故事,既然已经扑了,那就放开手狠狠扑一街吧!!! 最后,你们真的以为这是一个故事同文案文风一致的故事吗?认真你们就输了!哈哈哈 此文猪脚无血缘关系 1v1,强攻强受 已经完结开始修文,一定要把这文修的亮闪闪的!番外不定期更新!么么哒! 小学生刚上车,老司机们点击收藏此文带带可爱的作者君呗! 么么哒!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雪翊长安 ┃ 配角:莫白,周彦,长瑾,长熙,李青嶂乌达 ┃ 其它:做一本架空历史文里的严肃历史书 ☆、第一章 四月,江南多雨。 天雾蒙蒙一片,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太阳已经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将近三天。道路两旁的柳树都被雨水泡烂了根。 临安躲在破庙里,闻了闻身上衣服浸了水却干不了散发出的霉味皱了皱眉。 这雨下了有三天,破庙大门上残存的漆都被雨水冲掉了,破庙的屋顶早就开始漏雨,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临安担心这雨再这样下下去,这破庙被雨淹塌了他真的会无处容身。 搬了稻草放进破庙神像盘着的腿上,临安挑挑眉毛对神像说: “泥菩萨,咱俩都是苦命的人,你这个地方位置高不会被水淹,今儿晚上我就和你挤挤,你也千万不要小气。”说完一翻身跳进神像怀里,拉了稻草到身上,闭上眼开始休息。 雪,铺天盖地的雪。原野空旷,四周空无一物,满世界的白色。 远远的,他看见有一个黑色的点在慢慢靠近。 由最初的模糊不清到后来的渐渐清晰。 那个黑色的点是一个人。 穿着黑色的大氅,带着狐皮围领。 渐渐走近,那人的脸也看的一清二楚,雍容的神态,白皙冷漠的脸。 是雪翊! 大口的呼吸着,临安似乎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大雪冰碴子尽数扎进他的喉咙里,让他喘不上气。 一口气憋在胸腔,心口撕裂的疼,猛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黑漆漆的一片,脑海里残留的白色景象让他的脑袋有些发晕。 慢慢坐起身来,睁大双眼呆呆的注视着前方。 许久,他手抚上额头轻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正要下地出去走走,耳朵一动听见有一队人在向破庙靠近。 来人有十多个,脚步声轻浅,临安皱了眉,怕是高手。 他快速躺下取了稻草将自己通身盖上,闭上双眼装作睡得深沉。 没过一会,风声雨声夹杂着脚步声撞开了破庙的烂木门。 前面是十个穿短打的精壮汉子,仔细打量会发现他们的身上都绑有武器。十个人一进破庙便将破庙里里外外探了个干净,领头的看到神像上一副乞丐模样装作熟睡的临安,并没有将临安叫醒轰走,只是稍作迟疑便命人站在临安身边守夜,既不想为难临安也有监视临安的意思。 十个穿短打的汉子身后缓缓跟着一个年轻的青年,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棉白长袍,头上戴着文士巾,身边还跟着一个给他打着伞的小书童。 十个汉子一见青年男子进来,纷纷弯腰抱拳行礼: “主上!” 青年男子面色冷淡,坐在众人已经打扫安排好的干净地方对领头的人说: “你们也休息吧。” 声音清冷,传在临安耳中却如同炸雷! 临安强忍着睁开双眼的冲动,稻草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迸露。 是雪翊!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来这里做什么? 雪翊虽说让众人休息,但领头的大汉依旧安排了值夜的人手,在雪翊身前点了堆火,然后众人在雪翊四周分散开来休息。 雪翊眼神沉着,坐在众人用破庙的木头稻草搭起的一块干净的休息处,捧了小书童递给他的烧开的热水,视线在破庙里打量,看到神像身上的临安时也仅仅是稍作停留便挪开了视线。 临安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鼓动如雷,心中恨意让他酸了眼眶,先是晚上做梦梦到雪翊,紧接着本该身在帝都的新皇却出现在了这烟雨蒙蒙的江南小城。 临安紧张的甚至感觉到易了容的脸火辣辣的疼,他以为他此生再不会和雪翊见面,不曾想,依旧天意弄人。 雪翊身边的小书童只有十二岁,小小的年纪却和他的主人一样,板了脸少年老成。 小小的孩子坐在雪翊下首,看着雪翊捧着茶杯却神色恍惚,仰起脸来向雪翊询问: “主上,你既然已经在紫云关收了十八爷的尸身那咱们直接回京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下江南?” 临安听到小书童的话愣了神,雪翊亲自带人去紫云关收敛他的尸身? 他是在紫云关的乞丐窝里找了一个身体年龄与他相当的尸体划烂了脸在破庙放火烧了,尸体身上有他身上仅剩的他母亲留给他的一串鲜卑玉制成的长命锁。 因为那长命锁是他流放后最看重的贴身物品,且世上仅有一串,只有把那长命锁留下,所有在意他的人才会真的相信,临安,也就是从前的十八皇子长安已经死了。 临安猜到雪翊会派人检查尸身真死假死,他却没有料到雪翊会亲自来收敛他的尸身。 临安心里冷笑,找到他的尸身做什么?鞭尸还是要碎尸?真是死了也不放过他。 静了静心,继续听那对主仆的对话。 雪翊看了眼他看着长大的小书童,敛了眼眸,沉声道: 老攻难为_2 “没什么,只是从前带兵尽走些天寒日短的地方,一直惦念着想看看文人口中“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到底是怎么的个美法。 雪翊很少说这么些个话,本来小书童对于雪翊回答他问题是不抱希望的。 小书童惊讶的看着自打来到江南便有些地方不一样的雪翊下意识的问: “主上,您带过兵?” 雪翊望着他眼前的那堆燃的噼啪做响的柴,清冷的眸底看不出情绪: “嗯,很久以前带过。” 那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临安还是长安的时候。 那年他十八岁,父皇派他带兵清剿云南张义叛军余孽,结果因为他对云南地况不熟中了叛军埋伏,生死之际长安带兵出现解了他的围,还为了救他替他挡了当胸一箭。 那一箭要了长安半条命,也要了他一颗心。 雪翊面上不显神色,心中却是痛苦,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白失了血色。 年少时,他和长安感情极好。 他还记的有一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东宫东暖阁的花窗照到雪翊的书案上,雪翊在完成太傅留下的功课,长安踏着阳光跑了进来靠在雪翊身上粘着雪翊要雪翊给他讲讲江南是什么样子的。 雪翊放下手中的笔,一只手揽了长安的腰,捏着长安的鼻子,弯了眉眼,嘴角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十八弟怎么想知道江南?” 长安撇撇嘴双手环胸酷的不像话: “师傅和母后每天都说鲜卑的草原多么美丽辽阔,天山多么圣洁,圣湖多么神圣,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了。父皇又说江南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地,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所以想听太子哥给我讲讲,对比一下。” 再后来,长安跟着神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去的都是边夷蛮族的荒芜之地,江南是什么样子也一直没有亲眼见过。长安再和雪翊说起江南也只说: “从前带兵尽走些天寒日短的地方,一直惦念着想看看文人口中“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倒底是怎么的个美法。”临安已经忘记了他说过这话,只是雪翊还记着。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南梦,梦里繁花似锦烟雨蒙蒙。 临安也是。 一出紫云关就是鲜卑境内,临安踌躇许久终是没有迈出去脚步,他害怕看见鲜卑草原上母亲所说的羊群马群,害怕看见供奉着祖宗神灵的天山,甚至害怕漫天飞雪,他尽力的逃离北方,逃离有雪的地方,逃离,他一想到就心痛的地方。 他失去太多东西,母亲临终也没有侍奉身前,最后还丢失了自己,他还有什么脸再回去? 只能在离故乡一步之遥的地方仓皇而逃,如一条丧家犬。 临安一滴眼泪顺眼角滑过,幸好破庙太黑也没有人留意到他,抬起袖子用破烂的衣袖抹去泪水,坐起身来扔开身上的稻草“啪”的跳到佛像下面。 临安一动像是拱卫月亮的群星般护卫着雪翊的十几个汉子纷纷站起身来抽出藏在身上的武器,如临大敌的看着临安。 坐在众人中央的雪翊没有动静,只是静静看着他眼前燃着的篝火,双目中再放不下其他。 临安视线放在众人中央的雪翊身上,雪翊一身棉白的袍子,头上带着文士巾,雍容高雅的神态、清俊的面容,怎么看都是干净的读书人。 临安板着脸看着雪翊,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极为迷茫,这些年不管两人的身份地位怎么变他都坚信他在雪翊心中的地位,坚信两个人的感情不会变化一分,坚信他可以一直站在雪翊身边。 直到两年前父皇驾崩的那个雨夜。脸上露出一丝嘲讽,雪翊看着衣冠楚楚其实本质里早已经腐烂成一堆黑水。 纵然十几个汉子千提万防临安还是轻易的来到雪翊的身边,雪翊这时才将视线放在眼前这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年轻人身上,深沉的眸色中丝毫看不出轻蔑和轻视来。 准确的说,继位后雪翊的眼神中从来没有任何情绪。 论武力雪翊远远不是临安的对手,临安想,他现在抬手掐断雪翊的脖子,眼前这十几个汉子也来不及阻止。 临安慢慢靠近雪翊,就像梦里那般,雪翊的面容在临安的眼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他从前抚过的眉眼,吻过的唇。 他甚至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倒影在雪翊的眼中清晰的呈现。 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掐断雪翊的脖子,杀意涌现,却在视线扫到雪翊右臂时散尽了,他知道,雪翊的右臂近乎残废,书写虽然不困难,却是无法拉弓射箭,那条手臂,是为他废的。 小书童护在雪翊身前,怒声质问临安: “大胆,你想做什么?” 临安从雪翊身边走过,雪翊用的熏香的味道很冷,冷的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临安心中杀意一闪而过悲哀又涌上心头,他既然都已经决心不再当临安了可他心头还是恨的发疯: “什么做什么,你们一群大爷占了我乞丐的窝,吵的我睡不着觉,现在我把地方留给你们我走还不行。”用沙哑的嗓音说完后,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 他再不想和雪翊见面,就是死了也不想再和雪翊有任何瓜葛。 雪翊听到临安的声音后若有所思,小书童嘀咕: “真是个怪人。” 破庙外的天空黑重如墨,雨一直在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星期修改回忆杀 ☆、第二章 雪翊没对小书童说谎,国人都知道长安战功赫赫,却不知道他从前也带过兵,从小是魏帝的太子纵然没有军功在身也可以压制朝中的武将,只是他在开疆扩土上的成就远不如长安和已故的神将军。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亲自带了五万人马兵临紫云关,一面压制关外蠢蠢欲动的鲜卑,一面一步一步的,将已经被放逐出京贬斥的如同普通百姓的长安身边只剩下的一个神将军莫白逼死,只是没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他是抱着多么偏执阴暗的心思亲自斩断长安的一扇扇羽翼,将那个从前灿烂如艳阳的人控制在手掌之中舍不得稍稍放松半分。 雪翊是中宫皇后的儿子,也是魏帝的长子,一生下来便是魏国的太子。 长安是嫁进魏国的鲜卑公主所生,排行十八,是魏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得宠的儿子,得宠到抓周礼时长安想要魏帝冠帽上的东珠魏帝都肯摘。 长安十二岁时跟随枢密副使李正征战得胜回朝一时风头大盛,京都无人不知皇十八子长安一杆长qiang将张义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雪翊至今都记得长安在云南生死不明之际,他从小长大的伴读李青嶂终于跪在他面前归还了东宫太子洗马的官服,朝他一拜散发赤脚离开。 走之前李青嶂对他说: “臣祝您今后英明神武江山永固。” 他为了他的亲兄弟惩处了从小同他长大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李青嶂说他无情,好像也并未说错,有情无情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后来他去了中宫皇后处请安。 让所有宫人退下后雪翊跪在皇后面前像人世间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歪着脑袋轻声对皇后说: “母后,你听到十八弟凯旋回来的号角声了么?” 皇后抬眼,凤眼狭长露出一丝笑意,眼尾上装点的胭脂红艳丽如花,朱唇微起,威严自生: “雪翊,母后问你,你十八弟是嫡是长?” 雪翊有些吃惊皇后的问题,随即领会了皇后的意思。 他乖乖回答: 老攻难为_3 “都不是。” 皇后抬手抚起面前丰神俊逸已经有十六岁跪在她面前的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既然都不是那我儿还在忧虑什么?” 雪翊歪了身子靠在皇后怀里,闷声说: “我武功不如十八弟,今后这胳膊都再拿不起刀枪,儿子是觉得如今这个太子的位置实在坐的有些无用。” 皇后搂紧雪翊,手指轻轻抚摸着雪翊的脸: “还记得母后和你说过的话么?战争是手段,杀人是方法,为君之道是会用手段掌握方法,而不是他自己沦为方法的一种,你明白吗?” 雪翊咬着唇点点头,皇后将雪翊的身子搬正,让雪翊面对面的看着她自己。 皇后收起嘴角的笑容,眼中的锐利直逼进雪翊心底,一本正经的对雪翊说: “最重要的是,你作为魏帝的儿子,你要坚信,你的父皇并不昏聩!”皇后这话说的极重惊的雪翊心头一震,慌忙跪在地上: “儿臣不敢!” 他不害怕长安会抢走他的一切,他信长安护长安,就像是寻常百姓家任何一个兄长对幼弟的关爱,可……可……唉。 从中宫出来后魏帝身边的奉侍太监常米头过来传口谕要雪翊去外朝安宁殿商讨明天犒赏大军回朝的事宜。 他坐在车辇上由中宫向外朝前进,太子仪仗所到之处宫人或回避或趴身跪迎。从前他觉得习以为常的事在今天变得分外刺眼。 他此刻得到的敬畏全是由权势所带来,现在眼前臣服他的人臣服的并不是雪翊这个人而是“太子”这个身份,太子谁都可以做,没有谁在意的是雪翊,一定要非雪翊不可。 他已经做了十六年的太子。 随着车辇移动,他的视线里滑过一幕幕场景,宫殿林立富丽浩大,红墙金瓦下人影绰绰。 他又想起七夕月老祠的月桂树下,有一个少年抱紧他吻了他的唇,说他爱他,不因为他是太子,不因为他是他兄长。 君臣的差别,兄弟的身份,性别的阻碍,有违天道人伦的感情。 纵然是在日光下,他依旧觉得彻骨的冷。 安宁殿里魏帝挺直着身子坐在书案后仔细的看着奏报,尽管朝中有三省分理政务,可送上皇帝案头等待决策的朝奏仍有不少,摞起来足到魏帝半胸。 有常米头将雪翊引进安宁殿后便带着殿里所有的内侍退下,临走关上了大殿门,门外冲进殿中的阳光被拦腰截断隔在门外。 魏帝见雪翊进来才放下手中的朱笔,坐在书案后安静的看着雪翊,雪翊恭敬的跪下向魏帝行礼,却迟迟得不到魏帝让他起身的指示。 不敢抬头打量魏帝神色,只得低着头一直跪在地上,鬓角渐渐生出几分潮意。 “是不是觉得父皇对你太过苛责?” 许久雪翊听到魏帝走到他身前的脚步声,魏帝的声音打雪翊头顶传来,他眼底视线所及是魏帝明黄的衣摆。 雪翊往下伏了伏身子: “儿臣不敢。”是不敢不是没有。 此时的雪翊还是有些年轻不论是心思还是手段都说不上太过成熟。 魏帝看着雪翊有些倔强的样子笑出声来: “你十八弟是朕将来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 雪翊猛的抬头对上魏帝沉稳的脸表达出他的不解。 魏帝接着说: “将来你继位那天便可拿十八立威。” 雪翊拿不准魏帝话里的意思也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魏帝对他的试探不敢冒然接话。 “今后十八必定军功显赫扫平诸异,你继位时既为了解决后患也为镇军中诸将便要杀十八立威!”魏帝接下来的话冷静淡漠几乎冻住了雪翊的心,而魏帝深沉无波的眼睛让雪翊头一次生出对魏帝的恐惧。 雪翊脸上的面无表情有些变得难看,喉头滚动才有些艰难的说出: “父皇,十八是您的儿子,也是儿臣的弟弟!” 魏帝眼神严厉: “汉朝七国之乱的教训你忘了么?我朝建国始便有不分封蕃王闲置宗亲的祖训,因近年来外族犯我领土时常骚扰边关才会有十八领兵抗敌,他今后功高盖主你继位后他若心生不满纠结武将谋反这岂不是又是一祸?今日将此事告知你便是不想我们父子离心造成不必要的祸事。” 雪翊想到从前总是倚在他怀里叫他太子哥哥的孩子魏帝的话再也进不了耳朵半分。 许久,他问魏帝: “为什么非要是十八弟?” 背对着他正要回到案间的魏帝身型一怔,然后一字一句道: “因为他母是鲜卑公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一瞬间雪翊想笑出声,宫中诸人都以为莲妃受尽魏帝宠爱,却不知道莲妃连同鲜卑全族被魏帝利用的连渣都不剩。 有一年莲妃大病险些命丧,魏帝急红了眼赶走所有人抱着莲妃一坐就是一天,后来莲妃虽然活了下来却整个人形销骨立容貌毁了大半,可魏帝依旧对莲妃如同往常没有半分情减,他以为魏帝是真的爱。 如今,他才恍然,这就是帝王之爱,而这条他父亲走过的路也终将是他的归宿。 一个头缓缓磕在地上,雪翊从前总觉得他没有选择,此刻他才明白,他现在才是真正的没有选择。 今后也不会有! 这是他父亲的悲哀也是他自己的悲哀。 从大殿出来的一瞬间他回头看了眼他父亲书案前的身影,纵然环境怎么腐朽昏黄,他的父亲依旧高高在上由如一尊不动明王,不动则无伤。 或许,或许明王心中也有悲痛,只是没有人知晓罢了。 只是雪翊不知道在他走后魏帝松开强撑着才能抓紧的朱笔,再没雪翊面前的冷漠坚定,视线甚至不敢再看向之前东宫有人秘密递上的关于雪翊和长安七夕那晚在月老祠的奏报,瘫在龙椅上喃喃自语老泪纵横: “虎毒还尚且不食亲子!不食亲子啊!” 回到东宫后常米头派人捧来了蟒纹银甲牵来了逐云马说是魏帝给长安的奖励,要明天太子在犒赏大军时一并赠了长安。 雪翊笑着命人收了东西。 第二天宣武门见到长安后轻轻戳着长安的脸颊笑着说: “一晃眼,十八弟都这么大了。” 天空湛蓝,阳光温暖,号角声鼓声齐鸣,眼光尽处旌旗招展,十几万浴血归来的将士气势雄壮。 明明人很多,可他还是觉得满心的寂寞。 ☆、第三章 杭州城外二十里的官道旁蒿草丛生,临近傍晚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客商逐渐减少。 老攻难为_4 临安拎了酒葫芦摇摇晃晃的在官道上溜达,西边儿的火烧云显映在临安的脸上,让他蜡黄的面色染上了些红晕。 两年前魏帝驾崩,雪翊命魏帝身边的常公公宣旨命他进宫,他无疑有他一心担心雪翊悲痛难过只身进宫奔丧却被禁军摄制,当晚与他定王府有关的人或贬或杀,许多经历许多朝代不倒的世家被清除打压,他也被褫夺封号流放。 那一晚帝都大雨,他府中的百灵躁动不安。 流放后一路坎坷颠沛,过得生不如死,纵然是小衙役也可对他任意践踏,骄傲和尊严都随着曾经的“定王长安”死在了那晚下着大雨的皇宫里。 从此他叫临安,临长安只有一步,永远迈不过去的一步。 到达小城的时候他已经身染重病许久,一次昏迷后看管他的衙役以为他已经回天乏力,随意将他扔在街上回京复了命。 后来他被酒楼老板所救收留又遇到了放弃所有身家荣耀和雪翊递了辞呈孜然一身离开京都的神将军莫白,也是他从小的师傅。 他问师傅: “你怎么来了这里?” 师傅擦拭剑的手没有停顿,目光坚韧: “伯乐已死,现在的帝都已经没有我需要坚守的信仰,我来这里还你母亲一个愿望。” “长安,一世长安” 名震宇内的神将军离开帝都来到一个边关小城做了教书的先生,雪翊怎会不知。神将军与以前的徒弟重逢,雪翊怎会不知。师傅要他回鲜卑草原,雪翊又怎会不知。 他母是鲜卑公主,他师是神将军,回到鲜卑后联合鲜卑王室他们两人带兵攻入关中谁人能挡? 所以赶在他们出发前派来五万大军围城,既能困死他们,又能震慑关外的鲜卑。 他只是不明白,当年为什么只是流放他而不杀了他,师傅又为什么可以孜然一身安全的离开帝都。 他更不明白,雪翊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从前他们是相互信任的兄弟,是相依相偎的爱人,雪翊明明知道他不会和他争夺任何东西,纵然是性命他也是肯给雪翊的,为什么如今雪翊竟逼他至此? 直到小城被围后,收留他的酒楼老板神态恭敬的交给他一封信后举家回京,他以为他早已经死透的心还是剧烈的疼痛起来。 “长安,一世难安。” 这笔迹只有那远在帝都身居皇位的雪翊才有。 雪翊不让他死,他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他而死,他要他心生希望然后再告诉他那希望是他所给予,让他彻底绝望,这种折磨比死还痛苦。 雪翊要他知道,由雪翊亲手围起的城池他从来没有跳出。 朝廷五万大军切断小城商道,准进不准出,城中居民如困铁桶,一旦有人尝试出城便会被守在城外的军士击杀,毫不留情。 手无寸铁的百姓怎么与训练有素的五万兵马抗衡? 物价飞涨,商铺关门,百姓闭门不出,从前热闹的街道寂静无声,如同一座死城。 所有城中的百姓都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发生这样困城的祸事,也不明白从前为保护他们在战场浴血奋战的将士怎么会转过头来将手中刀刃迎向普通的百姓。 天寒地冻物资却一日少过一日,直到最后的全部没有。 从前新年将近的喜气被城中百姓的恐慌绝望杀,戮冲刷的所剩无几。 暴动!被镇,压。突围!被击,杀。命贱如草芥。 最后城中百姓相互砍,伐,相互吞噬,所有人都红了眼,形如厉鬼,成群结队的游荡,杀,戮,进食。 城中弥漫的绝望凝固,让人无法呼吸。 只有街道巷间挂着的大红灯笼在大雪的映应下变得鲜艳惊人,那颜色,像极了血。 这些日子里,师傅从前惯穿的月牙白直裾再没有从前那鲜亮的颜色。 有很多时候师傅都是负手伫立在城门楼上,视线在朝廷驻扎在城外五万大军的营帐间徘徊。 目光里是可以看得见的沧桑和悲哀。 他知道,他是难过,一个国家最坚固的防御居然为了当权者的私欲忘记了自身使命,放弃了守护已久的责任。 他站在师傅身边也是如同行尸走肉。 大雪纷纷不歇,堆积在他的肩头,越堆越厚,他知道那压在肩头的雪的分量有多重,如同那一年他站在东宫雪翊的青宫外,看着青宫红纱旖旎,雪翊的太子妃被阿姆们安置进入青宫。 那时候压在他肩头的雪几乎压断他的脊梁。 城中百姓死伤殆尽,只剩他和他的师傅神将军莫白,他木着眼神看着从前热闹的边城变成一个空茫茫的死城,他收到了城外射进城内的信。 “罪臣长安之母大行皇帝太妃莲染殁。”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雪地中缓缓倒下的师傅挑着唇笑的肆意,白色的衣被鲜血染遍,胸前的伤口淌出滚烫的血。师傅从小同他母亲长大,是他母亲嫁给魏帝后主动投效魏帝的鲜卑人。 大雪不歇,风声不止,没有人知道这个国家的军魂在这样一场与大多数人无关的皇权争斗中为了坚守的愿望静静死去。旁边跪着他的徒弟,一守一夜,冻得几近将死。 当天晚上朝廷的军马悄无声息的离开小城,城门再无戒严。 只剩一座没有人的城,他这个没有心的人。 后来,他没有去鲜卑反而留在了紫云关,二十多年的枷锁在紫云关让他用“长安”的离世彻底的砸断,从此天地远大,有关“长安”这个人也会时间的流逝彻底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临安从记忆中回过神,慢慢站定,望着远处天际红色的夕阳他拿起酒壶缓缓的喝了一口酒。 最后一口酒水流进临安口中,刺喉的辣味让临安的脸有些涨红,微眯着眼睛晃晃酒壶随手扔在路边,正要抬步向前走,却感觉左脚仿佛被人抓住一般让人迈不开步子。 低头看去还真是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临安的左脚脚踝。 白皙纤细的手背上还有红色的血迹,五指紧紧抓着临安的脚踝。 突然出现的手让临安一惊,他这是见鬼了? 说着那手手腕子胳膊看去,官道旁的蒿草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临安挑挑眉毛扯开那人抓着自己的手向那人影走去。 将半人高的蒿草扒开,草丛里一个穿着白色深衣,身上全是血迹的年轻男子被临安看的清晰。 那男子躺在地上,面色苍白一双深沉的眼睛映出临安的身影,微微启合双唇: “救我!” 那双淡定无波的眼睛像极了雪翊。 临安皱了眉,他讨厌这类人!讨厌这样的眼睛! 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受了伤的男人,衣服的材质不俗、样貌也出挑、在受了伤后眼神依旧宁静,不像是普通人。 在临安观察男子的时候男子也在观察着临安,一个面黄肌瘦邋里邋遢浑身酒气的男人。 临安嫌蹲在地上太过麻烦,索性躺在了那男子身边: “之前官道上来往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挑了我?”临安扭过头看着那男子的神情。 那男子任由临安打量: “有找的,只是全被吓跑了。” 临安啧啧,也是,临近夜晚荒郊野岭一个满身血迹的男子谁敢救? 老攻难为_5 “若是我也不管你呢?”临安侧过来身子,单手撑头悠闲的继续问那男子。他早已经留意过那男子的伤,伤在腿上却没有大碍,只是身上的血迹看着吓人,看来下手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男子听到临安的话,艰难的扭过头看着临安,眼神沉着坚定: “你若不管我,我一个人受了伤躺在着荒郊野岭定活不过今晚,那我便是因你而死!”这种坚硬不柔和的话让临安皱了眉,他冷哼一身从地上爬起来,这男子是从哪里看出他心地善良的? 他身上背着的血债不是一清半点儿,见死不救对他而言虽然会有愧疚却也不是无法承受。 站起来抬了脚就要离开,听见背后那男子继续道: “家中老父病重,家人传话说老父撑着一口气就是想见我最后一面,不成想路上遇到歹徒竟险些让我命丧与此。我死生是小不能完成老父临终遗愿让老父安心逝去却实在是我的不孝!”这话说的悲痛万分声泪俱下,听的临安心有不忍。 临安本来就气那男子有求于人却言语生硬,做势要离开也只是吓吓他,到如今却也拿那男子没了办法。 脸上无奈缓缓转身走到那男子身前,避着那男子的伤口将那男子横抱起来用轻功在路上快速腾越。 临安没有看到在他转身时那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路上临安问: “你叫什么?” “飞羽,白飞羽。”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临安抱着白飞羽回到了杭州城。 因为白飞羽路上遇了歹徒身无分文,客栈的住宿钱都是临安自己掏的腰包。 临安和白飞羽两个人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个样貌俊雅却浑身血迹,客栈的掌柜的下了好半天的决心才给临安他们安排了住处。 上楼之前临安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扔给小二: “去成衣店置办两身合适的衣服一会送进来,另外吩咐人快点给我们烧两桶洗澡水。哦,对了,再叫个郎中过来给我兄弟瞧瞧腿。” 说完抱起白飞羽由其他人领着回了房间。 临安怀里的白飞羽思绪已经来回转了好几圈,临安使唤人使唤的得心应手,安排事情有条有序,对陌生人花钱也大方的很,这样的做事风格实在和临安现在这幅穷酸样子有些不符,不论是掏客栈的房费还是要小二给两个人置办行头,这些花销虽然不大可放在普通人身上怕是没几个人会愿意因为一个半路救下的陌生人掏腰包。 白飞羽心思百转千回,他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仅仅是他刚开始看到那样心地善良还有几分深藏不露,薄唇微微勾起,只觉得接下来两个人的相处会变得有趣不少。 临安将白飞羽抱至客房的床上时路过了床边的梳妆镜,白飞羽在镜子中看到他自己的容貌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四章 酒楼二楼临街的窗户边坐着两个人,一个面黄肌瘦身着宝蓝色直裾,头上只包了布巾, 一个身穿白色直裰外面罩了间墨绿色的长半臂,头上戴着镶着翡翠的冠子,样貌俊雅举止风流。 两人坐在窗边,桌子摆有几样小菜和一壶黄酒。 三天前临安将受伤的白飞羽送回杭州白家祖宅,白家老爷病重宅中全由白家二爷白程海和白飞羽的继母邱灵素做主,二人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做派。 见到白飞羽回来脸上也是笑意满满,甚至热情的招待了临安感谢临安对白飞羽的救命之恩。 白飞羽笑着承了他们的情对于在外面遇害之事提也不提,一面安心在父亲面前尽孝一面留了临安再住些日子。 临安知道白飞羽心中另有打算再加上白飞羽盛情相邀也就坦然的住在白府。 今天白飞羽同临安亲自出来买些白老爷平日爱吃的点心,因为白飞羽身上还有伤不便久站两人便寻了家酒楼包了雅厢休息。 临安举着酒杯视线自对面街上人来人往的布店扫了一眼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笑着对对面的白飞羽说: “其实从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足以看出朝廷的政策变动。” 白飞羽放下手中竹筷,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轻压压嘴角笑着问: “哦?何以见得?” 临安下巴向楼下生意很好的布店扬了扬: “我朝用的是租庸调的赋税制度,租,粟米之征,庸,力役之征,调,各地土产,可我朝历来只收些布帛丝麻。每户人家所织丝麻和布帛不仅要供全家使用还要上交一部分给国家,可现在店铺老板却反其道而行之低价将布这种不是很宽裕的东西尽数卖了,所以我猜测是之前朝中有大臣提议的两税法有些苗头了,而被这家布店的老板听到了什么。” 白飞羽听到最后反倒被临安激起了几分好奇: “那依临安的意思是现在的收税方法于百姓有益还是你所说的两税法有益?” 临安眸中滑过一丝复杂,他摇摇头: “各有利弊罢了。租庸调制给百姓以土地,在授田期间令百姓负担相应税额,而我朝税额为四十税一相比汉朝三十税一要宽厚很多,百姓负担不算沉重生活也不会太苦。遇到免税年更是可以吃上几顿好饭。 而实行两税势必会停止授田允许土地私买。而夏秋两季收税,从前租庸调分开收取力役、粟米、布帛,可因为现在却是统一收成银钱,实施时间长后朝中便会忘记从前由繁入简的目的增加新的赋税,这也给了底下官员剥削百姓的机会,从前百姓有的最低土地保障也会被富人夺去,时日久了不过是贫者更贫,富者更富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白飞羽面色愈来愈凝重,他用手指轻击桌面,陷入了沉思。 临安见白飞羽不说话,他也不肯再多言,兀自倒了酒一个人浅酌,安静的看了窗外。 众生芸芸。从前的理想抱负还有满腔的热血现在全都化作一声叹息渐渐隐在酒里。 仰首,倾酒入喉。 许久,白飞羽才又说到: “如此说来竟是两税制对百姓更为不利。”说完,又定了定便又继续说: “可均田走到现在存在的弊端也不小,土地兼并无可避免,百姓为了生计将土地卖与富人,真正能享受到朝廷低税的人家少之又少,百姓更是卖身为奴。 我朝登记人口的户籍三年一换,登记壮丁服力役的“帐”一年一换,而且各地每年根据户籍账册造册三份,户部一份,县府一份,州中一份,登记造册繁琐,时日久了也容易松懈, 数十年未曾翻阅的案卷比比皆是,授出的田也有许多未曾收回。这些还都是些可以说出的问题。” 说到这里白飞羽眉头越皱越深虽然眼波依旧沉静却也泛上冷意: “土地兼并不解决百姓就得不到真正的均田,可我朝的权贵,商人,世勋,世族又实在是难以撼动的群体,西汉王莽不正是因为土地改革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却最后落得身家不保。” 白飞羽想到朝中大臣大多出自名门,每个人的背后都牵扯着一方力量,那些力量哪一个不是聚敛了大量财富拥有着无数土地,哪个又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桌子下把玩着玉核桃的手指紧绷,手背上青筋迸露。 临安看向窗外的视线转到白飞羽身上,虽然脸上笑着心底确有些惊异,他是皇子出身从小站的高看的远,跟在魏帝和雪翊身边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可白飞羽是商人家出来的孩子,有这等见识也是难得。 “收回盐铁茶的贩卖权给国家,民间土地转卖需要缴纳的税额大力增加减少土地私买私卖,我朝商人贩卖商品,或者是富户家产田地达到一定数额后,每年朝廷收取的税额也要大幅增长,要让税收大于土地所带给他们的利益,要让拥有过多的土地成为他们的负担!只有这样,在朝廷出面购买富户巨商手中的田地,而且凡是卖给朝廷田地的人家可以得到朝廷追封祖先散官或者免去一部分税额,他们才会动心。” 白飞羽是聪明人,临安这番话让他看到了另外的可能性,当土地带来的收益小于朝廷所定税收时,土地便成为了负担,当朝廷提出将土地卖给朝廷不仅能免除税额还可以得到朝廷的封赏那些用过过多土地的家族一定会好好考虑。尤其对商人而言,国家里对于商人的看法始终带着歧义,能卖些地就让他们的先人得到朝廷的追奉对于他们改善社会地位有很大帮助,连同其他阶层相比对于先人得到朝廷追封的散官也会有些兴趣。 临安继续对白飞羽说: “朝廷买回来的地可以统一在户部造册登记由所在地府县管理,可以差人专门监督管理各府县,三年一小查,五年一大查,一旦查出某地土地有失便由当地府县负责。为了警世造成土地有失的官员枭首示众,家族三代流放崖州。”话说到后来竟是血腥味儿十足,临安从小跟着神将军外出征战,他从小明白,让军队忠诚勇敢所向披靡的方法就是重罚重赏!说到后来临安眼中冷光四溢,双手握紧成拳。 临安的话让屋内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百姓民生生计本就是大事,更何况想要让一部分人受益就必须损失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如果不能很好的解决这两种人之间的矛盾,哪一方都有可能带来流血。 朝廷官府的作用就是在两者之间调和矛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微一个不慎首先毁灭的便会是朝廷。 临安的话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将白飞羽之前蒙在眼前的白布砍断眼前豁然开朗,可能在改革过程中还会出现新的问题,但他相信,这些问题一定会得到解决。 这样想着白飞羽的心头确实复杂万分,临安居然有如此大才,他说不清他的的情绪是嫉妒还是怅然。 白飞羽意识到目前的气氛太过沉重,缓和了脸色轻咳: “看临安也有安邦立国之志,学识见识也不俗怎么不上京请大中正选你入朝为官。” 老攻难为_6 这话问的临安脸色突变,敛了眉目兀自不语,他不是雪翊做不到永远都喜怒不形于色。 耳边似有雨声响起,脑海中雪翊冷漠的面容一闪而过,从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开始,他所有的理想和抱负都成了狗屁,不,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最多的内容是主角两个人对于朝政要务的讨论,有政治制度有税收。其中提到的租庸调和均田是唐制,两税法从唐末开始一直沿用到明清。本章内容都取自中国历史,长安的对于政务的见解也都是十三姨自己的想法。对于这方面没兴趣的小盆友可以直接跳到下一章不影响整体剧情的么么哒!(? ??_??)? ☆、第五章 从酒楼回来后白飞羽陪着白老爷子在屋里说话,长安躺在屋外的游廊横杆上晒太阳。 长安现在用的面皮是个面黄肌瘦二十五六的男人模样,丝毫称不上俊郎,与他从前的面貌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差。长安却可以顶着这么一张脸每天招摇过市。 阳光晒进廊间,长安缓缓闭上眼,脑中浮现出的是他六岁时的记忆。 这时候的临安还是长安,是魏帝只有六岁的皇十八子,也是雪翊十七个弟弟中让雪翊一听到名字就忍不住皱眉的弟弟。 西宫乐嫔的院子里植着好大一林梅树,每到梅子成熟的季节他都会偷偷跑过去骑在墙头上摘梅子,乐嫔知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一天他将太傅锁在他寝宫讲堂旁边的西暖阁里,坏笑着领了他的侍读周彦和几个小太监贼嘻嘻的往乐嫔处跑。一边跑还一边冲周彦他们安排: “周彦,你不会爬树一会你就在墙外接梅子,石头和剪刀你俩一会给我稳住了,罗汉都叠不好,再把爷我摔了我割你俩小鸡鸡。” 石头和剪刀两个人笑嘻嘻的接话: “那东西小的们早没了!” 因为一边儿跑一边扭头和石头剪刀他们逗笑,拐弯儿的时候一时没留意有人走出咣的一声撞在来人的身上。 鼻子里传来的酸疼直击大脑,长安发了怒,捂着鼻子疼的呲牙咧嘴: “瞎了你们的狗眼!谁挡了爷的道!” 母妃是四妃之一,他自己又深得魏帝宠爱,年纪轻轻却是被众人宠的嚣张跋扈,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一时间四周安静,石头和剪刀扶住长安怒视着来人,周彦站到前面就要向来人问罪。 被长安撞上的是雪翊仪仗前面负责清道的内侍,雪翊的太子仪仗就在后面。 雪翊听到长安气急怒骂的声音,皱了眉,挥挥手示意众人放下辇驾,虽还是十岁的孩子身上的威严却是不比魏帝少半分。 雪翊身边有机灵的内侍已经跑去长安身边说了是太子的仪仗到了。 长安听到是雪翊这个平日同他并不算亲厚的太子在后面,毕竟是他宫中乱跑失了礼数在前,还冲撞的是太子的仪仗,若是被太子一状告到父皇那里,他准挨骂。眼睛一转立马用石头递上的帕子捂了鼻子板着脸抽抽搭搭的往雪翊那里跑。 一边跑一边哭着说: “太子哥!”长安已经决定用装可怜外加胡搅蛮缠解决目前的困境。 然后在阳光下,一个身着锦衣粉雕玉琢的六岁小男孩儿头一次冲进了身着明黄蟒袍坐在辇驾上高高在上的十岁孩子怀里。 周围的内侍保姆妈妈被长安这么一冲惊得乱作一团。 雪翊接着冲到他怀里的孩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打小贵为太子,其他弟弟妹妹见到他从来是恭恭敬敬,而他也谨记着母亲提点他的话: “太子,国之储君,你为君,他人为臣。” 但这个从小让他不是很喜欢的弟弟却这么突然的冲进他的怀里喊他太子哥。 雪翊心中嘲讽,哥哥?是太子是储君的哥哥还怎么是哥哥。 但雪翊神色不动,出人意料的扶长安站好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温柔的给长安擦着脸上的泪水。 长安本来就有着让雪翊见他哭的这么可怜好不追究他冲撞了雪翊的错,可等雪翊真的不计较还给他擦眼泪的时候长安却蒙了。 不仅长安被雪翊的温柔惊到,就连雪翊在手指碰到长安粉嫩可爱的面颊时心头浮上一丝怅然。 原来照顾弟弟是这样的感觉。 长安在回过神以后心中却是狂喜: 哈哈……回去绝对可以和十六十七他们炫耀了,他们怕的要死要死的太子居然温柔的给我擦眼泪了! 长安还小脸上的神情做不到全都隐藏下来,一边心里嘚瑟想笑,一边又必须装哭,整张脸拧做一团像个包子。 雪翊戳戳长安的脸正要说什么眼睛却瞥见魏帝身边的常米头带着几个小太监急吼吼的冲他们跑过来。 扶长安站好,拉着长安的手站起身来看着常米头。 常米头向雪翊行过礼后眼睛就盯着矮雪翊一个头的长安,苦着一张脸: “我说小祖宗诶!您怎么把太傅锁起来了?太傅都把状告到皇上哪里了,您快很咱家走吧!皇上拿着戒尺等着您呢!” 长安一听嘴里嘟囔: “这才跑出来一会就漏了,是谁给他开门的?”说着伸头向不远处的石头剪刀两个人恶狠狠的交代: “你们两个一会回去给爷查,是谁给那酸儒开门的?看爷回去不打烂他屁股!” 石头和剪刀应了正要动身听见雪翊喝道: “胡闹!”两人立马吓得退到周彦身边,周彦看着两人苦着一张脸,此番十八皇子要是被魏帝责罚,受苦的又是他这个侍读。 雪翊转过头来看着长安,皱起眉: “长安,为什么把太傅锁起来?” 长安见雪翊皱了眉心中有些畏惧但还是朗声回答: “太子哥,那师傅讲课太没道理,他说我们高祖当皇帝是上天的安排,要我们敬畏上天施仁政。瞎说,明明是前朝皇帝昏庸致使民不聊生,天下是我们高祖一寸土一寸土争的,关老天什么事!”长安的话说的硬气,眼睛闪着光里面全是坚定,雪翊微怔,柔和了脸缓缓笑出声来。 雪翊对常米头说: “常公公,你先回去向父皇回命,说孤带着十八弟马上就到。” 常公公行了礼临走还冲站在雪翊旁边贼笑的长安无奈道: “你啊!” 常米头走后雪翊拉了长安的手坐在辇驾上: “咱们一边走一边儿说为什么你的太傅会那样教你。” 雪翊和长安坐稳后八个内侍抬起辇驾缓缓起身,周彦犹豫了下向雪翊行礼: “太子殿下,十八皇子与您同乘一辇这与礼不合。”周彦作为侍读的作用有一条就是若皇子言行有失当做提醒。 长安听后站起身来冲雪翊笑道: “既然这样那太子哥我站着可以吧?” 雪翊摸摸长安头顶含笑点头。 周彦站在下面看着太子和十八皇子,心想晚上回到家要把今天的事说给父亲听听。毕竟周家一族的安危全系在长安身上。 短短的一段路程长安走的异常开心,雪翊会从怀中掏出他在上课时饿了用来充饥的小糖糕给长安,长安在这时才知道原来太子是个在其他兄弟口中不一样的人,太子的性格很温柔。 尽管后来长安恨雪翊入骨可当他回忆起六岁那天和雪翊在一起的时光里,仍旧会红了眼眶,心中刺疼。 正德殿的匾额四四方方挂在门屏上,门匾边缘刻着的金龙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 正德殿外的长安脸上丝毫不见害怕,雪翊惊讶: “十八你不怕父皇罚你?” 老攻难为_7 十八得意: “父皇每次唬我而已,就是真打也不疼。” 雪翊听着弯了嘴角,他是魏帝长子又从小是太子,魏帝对他虽然严厉却也有寻常百姓家父亲对儿子的亲昵随意,从前便知道魏帝对待长安亲近,是疼到心底的。 雪翊不禁多看了长安两眼,这个被众人宠的嚣张跋扈的十八弟到底哪里招人喜爱了。 因为刚下朝议,魏帝还在正德殿里和大臣议事,魏帝听到常米头的禀告挥了手让大臣们去偏殿的议事堂等着,他自己遣走了所有内侍手拿戒尺青着脸站在正德殿门口等着长安。 “这混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退出的大臣们陆陆续续向门口的雪翊行礼,雪翊笑着回礼。 长安跟在雪翊后面磨磨蹭蹭的进入大殿,雪翊正要行礼就听见殿门被很大声的快速合上,吓的身后的长安一个激灵,雪翊拉着长安的手不动声色,见身前不远处的魏帝真的手中拿着戒尺不禁觉得好笑。 魏帝的声音由远到近: “混小子,连太傅都敢锁,反了天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魏帝手里拿了戒尺快速走过来追着长安就要打。 长安那里是容易吃亏的主一闪身躲到雪翊身后。 雪翊看清眼前形势,见魏帝气势汹汹的过来,怕长安真的被魏帝打了可又不能忤逆魏帝,只好一挺身站到魏帝面前道: “父皇,十八弟还小!”魏帝看着雪翊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长安从雪翊身后探出脑袋还故意拱魏帝的火: “太子哥,没事,你让父皇打,反正又不疼!” 魏帝和雪翊都被气乐了: “不疼你躲在雪翊身后做什么?” 雪翊也是有些无奈: “十八弟,既然你这么有志气,那你把抓孤腰口的手松松。” 长安嘿嘿一笑,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就喜欢太子哥护着我的样子。” 雪翊听着心头一软,转过身揉揉长安的脑袋,然后对魏帝恳求: “父皇,算了吧,他这个年纪正是人嫌狗烦的时候,淘也正常。” 魏帝冷哼一声: “御花园的亭子里掏鸟,和小太监们打赌把池子里的鲤鱼烤来吃,指使侍卫逮蛐蛐,每年去乐嫔那里偷梅子,现在又敢把太傅锁屋里!”魏帝越说越气,抄起戒尺又要揍长安: “你说说,谁家的孩子有他皮!” 长安一下躲开跑出去老远: “父皇,儿子想学骑马射箭,想学武艺!太傅说的那些个什么经义乱七八糟的儿子不喜欢!” 雪翊也一本正经的向魏帝点头: “儿子像十八弟那么小的时候也不喜欢!” 长安冲魏帝眨眼睛: “父皇你听你听!” 魏帝瞪雪翊: “太子为国之储君,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礼师傅,讲习经传,博古通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重务朕才可皆令启闻。仅是读书之苦你们便不能忍受将来还有什么出息!”说着戒尺抽上雪翊和长安的屁股。 雪翊不敢躲结结实实的受了,长安见雪翊没躲他也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挨了一下。 雪翊恭敬说:“父皇教训的是。” 长安挨完后一本正经的仰头对魏帝说: “母妃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儿子不是不愿意读书儿子只是更喜欢骑射。我北魏的男儿怎能整日只会舞文弄墨不敢在战场上拼杀!” 魏帝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苦恼,但长安太淘不能给了好脸色只得继续虎了脸: “武功虽能得天下却不能长治天下,想要让天下安定百姓生活富足还需要文经来治世,更可况想要带兵打仗兵法也都在书里,你不学习怎么可以?” 长安心里知道再气魏帝就真的没有好果子吃了,听话的向魏帝一行礼乖乖的说: “儿子受教了。” 魏帝看着眼前正歪着脑袋看着他眨眼睛的小儿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雪翊眯了眼睛,他威严伟岸的父皇竟也有对家中幼子手段全无的时候。 东宫分内中外三朝,外朝东宫仿正朝十六卫建制设有十率府,十率府负责太子仪卫、门禁、徼巡、斥候等事。 东宫中朝中轴线上为太子青宫,青宫东侧为詹事府,统领太子宫三寺十率总管东宫官吏和政事。 东宫内朝也与正朝没有多大区别,住着太子的女眷,只是雪翊还未及冠并未成婚,所以东宫内朝很是空旷。 东宫崇文馆。 过些时候便是朝中大中正重新考核未当官的学子学识为几何的日子,二十个皇亲贵胄家选出的崇文馆馆生正聚在一起和太子少傅讨论经义。 东宫的太子洗马李青嶂手里捧着书卷靠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顺手端起来身边放的茶饮了一口,余光瞥见了有内侍打起门帘,一个身穿淡黄色蟒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跪下来行礼。 那二十个馆生讨论的热火朝天没有意识到雪翊进来,雪翊也不愿意打扰他们摆了摆手招呼着李青嶂出来说话。 李青嶂已经清醒了大半,用袖子擦擦眼角因为犯困泌出的泪水,大踏步的跟着雪翊出了崇文馆。 李青嶂是任太子太傅的户部尚书李修长子。 户部尚书这个官职位置不高,但李修另一个身份却是北魏当代经学大儒,门生遍布天下,掌握天下清流方向。因李修对经生民事颇有见解被魏帝给了户部尚书的官职闲养着,户部诸事却是由户部侍郎朱子文管着。 因李青嶂父亲的缘故再加上李青嶂却也聪毅年仅十六已经是东宫的太子洗马,从前是雪翊的侍读,现在是雪翊的心腹。 两个东宫的郎将官带着二十个府兵退守在离雪翊李青嶂两丈外的地方警惕的看守着周围。 崇文馆外场地空旷,人员走动一眼便能看清。 雪翊在前面慢慢走着,李青峰在后面缓缓的跟着。许久,李青峰轻轻叫了声雪翊: “郎官,听说你今天送十八皇子去正德殿了。” 雪翊站住回过身来看着李青峰似笑非笑: “这宫里的消息传开真快。” 李青峰两步并做一步走到雪翊身边笑着说: “这宫里向来没有多少秘密。” 雪翊有些怅然: “以前一直知道父皇疼十八,今日真的见了孤的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李青峰了然,仅一般的程度雪翊不会在意: “当年我娘生下三弟顾不上我的时候我也苦恼,不过”李青峰话锋一转,面色也开始变得严肃声音也压低几分: 老攻难为_8 “皇上宠爱幼子于郎官来说绝非是好事。”这大逆不道的话不该由李青峰这般自小受君子之道长大的人的嘴里说出。只是他生性散漫功名利禄看的极淡,对雪翊却是极为在意。 雪翊仰首看着天幕寂寥的夜空,只有半轮残月高高挂在空中,他思量片刻终是说道: “不着急,看看再说。” 李青峰叹口气,俊郎的面容上染了忧虑: “郎君还是太过仁慈,我朝以上凡早立太子且皇帝宠爱幼子的,有多少太子得了善终。” 雪翊心中明白,太子终究是个危险的位置,一但太子年长皇帝身体健康,太子是皇帝的威胁者,皇帝也是太子成为皇帝最大的障碍,届时两人之间的矛盾便会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的雪翊还只是十岁。 今日正是初十,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朝见魏帝的大朝会,寅时魏帝往了正德门上朝,宫中妃嫔们往了皇后处请安。 皇后坤阳宫偏殿里四妃坐在皇后下首,其他品阶较低的也都根据品阶高低排着站在五人座下。另有侍候的宫女婆子静立在一旁。 坤阳宫是皇后住处,屋子器物摆置都是宫中最高的规格,仅仅是一个偏殿就已经是金碧辉煌,皇后是当年魏帝潜坻的正妻,也曾跟着魏帝外出征战过,她周身的威严让那些品阶低的妃嫔看了一眼就将头垂的低低的,不敢再抬头。 因为还是初春天气并不算暖和,偏殿依旧点着碳火,四妃脱去身上的薄皮斗篷露出身上穿着的薄衫子。 容妃捧起宫女捧上的茶水,笑着对皇后说: “娘娘这儿到底什么都和我们的不一样,这茶水都比我们的香,瞧瞧这还没开盖儿呢香味儿都已经溢出来了。” 另一旁的淑妃张嘴了: “哪儿是茶香,是娘娘水用的好,这水是冬日里天山的雪落在初开的雪莲上接下化成的。闻闻还有雪莲的香味儿呢。” 容妃细长的眉眼看了眼淑妃说着: “这么难得的水可是哪儿来的啊。” 皇后笑着看着容妃和淑妃一唱一和,莲妃和杨妃不动声色。这宫里女人们就这么点乐趣,若是不挤兑人了那才叫无趣。 前些日子十八皇子将太傅锁暖阁里的事闹得众人皆知,不知怎么的太子帮十八皇子解围的事也传的有鼻子有眼,皇后没当回事儿莲妃却亲自送了几坛这天山染了雪莲的雪水,说是感谢皇后对她平日的护佑。 容妃和淑妃见莲妃不支声,说的更是明目张胆: “莲妃姐姐真是好命,生了那么一个招皇上疼爱的儿子,这若是长晖将太傅锁了暖阁里只怕皇上都要将长晖腿都打断了。” 淑妃接口“是啊,到时还得求太子解围才是。”皇后和太子她们不敢得罪,只能挤兑莲妃。 莲妃是鲜卑的公主,年少时就是鲜卑草原上没人敢招惹的一朵带刺的美人花,嫁给魏帝后脾气才收敛了不少。容妃淑妃进宫晚只看见莲妃得宠却不了解莲妃的脾性,皇后担心再过一会儿莲妃恼了不好看,便接过来话对莲妃笑眯眯的说: “莲染,前些日子皇上还叮嘱本宫,说你身子不好总是呆在宫里不出来,叫本宫多留心着点你时常叫你到本宫这里来走动走动。” 莲妃知道皇后的用意,她最近身子乏的慌也懒得和别人置气只是皇后的情不好不承,也笑着回话: “长安那淘小子最近粘着太子已经给太子添了不少麻烦了,妾身这里也粘着娘娘怕是要招娘娘讨厌莲染了。” 莲妃是鲜卑人,皮肤很是白皙,面容轮廓深邃,一头金发挽的精致,笑起来连皇后都觉得赏心悦目。 容妃听到皇后说皇上在皇后那里都不忘惦记莲妃,气的直绞手中的帕子。冷哼一声正要说些什么被淑妃用眼神按下。 莲妃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一边看着容妃明明生气却还要拼命掩饰的表情,一边对一直坐在身边不怎么说话的杨妃说: “长熙身上的小豆好些了么?可怜的孩子。”天花是大豆,水痘是小豆。 杨妃抬抬眼神见众人都看向她挤出一个笑容: “痘都出来了,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发烧。” 莲妃面上也染了忧虑伸手抚上杨妃的手背安慰: “你也不要太过于忧心,我眼见着你的下巴都尖了不少,你若是累病了长熙也定会心里难过。” 杨妃明白莲妃的好意,只是一想到长熙的病她的心里也难受的厉害,她红了眼眶: “莲姐姐,长熙和我说他疼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替他疼”。 莲妃拍拍杨妃的手背: “小男孩儿多经历些苦楚会长大的快些,长安以前也出过痘你看现在不也健健康康每天皮的让我头疼。”杨妃想到长安那淘气的样子心中的忧虑也是慢慢化淡了几分。 魏帝是有十八个皇子其实大多夭折,现在只剩下六个皇子。 太子雪翊皇后所生,四皇子长生生母早亡现在养在皇后身边,六皇子长晖容妃所生,十六皇子长熙杨妃所生,十七皇子长瑾淑妃所生,十八皇子长安莲妃所生。 每位皇子都有单独的太傅教导学习,但每天都有一节大课需要诸位皇子聚在一起学习。 太子是储君,一切学习都在东宫单独进行,而太子的老师也都是当代经学大儒。 长安带着周彦一迈进课堂就被十七长瑾拉到一旁: “十八弟,你之前把你太傅锁暖阁了?” 长安得意: “那是,哐的我就给他落了锁,气的那老酸儒连话都说不出。” 长瑾拍了手: “做的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两个人相差一岁,身高所差无几凑在一起说小话的样子很是可爱,当然前提是没有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之前。 长安嘿嘿一笑,环顾课堂一周后皱起眉毛: “十六哥还没来?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长瑾看了看长熙的座位,长熙的侍读坐在一旁正安静的等着太傅过来。 “听我母妃说十六哥痘是出来了只是还时不时会发烧。”长瑾脸上也露出些担忧来。小痘虽然没有天花来的厉害,可也实在算的上难缠。 长安低头想了想对长瑾说: “十六哥不能出门,每天捂在屋里一定身上难受心里也不痛快,我已经出过痘了,等下课了我挑些物件儿去找十六哥说说话去。”长安说的严肃,长瑾听的也认真。 “下课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长瑾拉上长安的手。 长熙长瑾长安三人虽不是一母所生可也年岁相近,宫里皇子本来就不算多,平日里也就是他们三个总厮混在一起,所以感情也比同其他皇子近些。 长安白了长瑾一眼,呶呶嘴: “千万别,你没出过痘,要是染上了淑妃娘娘得去拆了我母妃的步莲宫。你的心意我替你带过去,至于你的人就消消停停去你母妃那里吃糕点吧!”长安丁点儿大的孩子教训起哥哥来也是有板有眼。 长瑾本想反驳长安,但一想到淑妃犹豫了下没有吱声,他母妃待他如命,真要是有点儿什么事了也只会让他母妃怨恨长安,倒不如真像长安说的,让长安替他表达下对长熙的关心,等到长熙身体好了再请长熙吃饭。 太傅李修和雪翊相携而进,进来时正听到长安对长瑾说的话,李修太傅暗自称赞,十八皇子小小年纪说话能把利弊三言两语道清楚,重要的是敢说也敢做,虽然有些顽劣却也不是什么大的缺点。 雪翊眼神平静,视线投在不远处的长安身上,长安今天穿了朱子深衣,本来就是不大的孩子,现在更是显得短胳膊短腿看上去分外乖巧。 讲堂里众人见到李修太傅和雪翊进门纷纷回到各自的座位向雪翊和李修太傅行礼,长安看到门口的雪翊眼睛一亮立马唤出声来: “太子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下星期修改回忆杀 ☆、第六章 老攻难为_9 雪翊微笑着向长安点头。长安的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热烈。 雪翊视线扫视一周除去长熙出痘不在其他皇子和侍读都到了。 雪翊对身边的李修恭敬道: “老师请。” 李修正值不惑之年,面白儒雅姿态轩昂,下颌美髯不见花白之色,一身紫红官袍穿的精神抖擞。 李修向雪翊点点头走到圣人画像下的讲师席上坐下。 学堂上无贵贱只有老师和学生,雪翊虽是太子之尊也只能坐到李修下首。 其他皇子侍读见雪翊和李修落了座也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长瑾向长安挤挤眼睛: “十八弟,怎么今日来的是太子太傅?” 长安白了长瑾一眼: “我怎么知道,莫不是那姓魏的太傅怕了我们?”说着打开几案上的书卷。 李修止住大家翻开书卷的动作笑眯眯的抚着胡须说: “诸位且慢,老夫今日只说故事不讲经书。” 座下众人都有些惊讶地盯着李修。 只有长生和长安两个人神情与旁人不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皱了眉毛,两个人都等着李修接下来的话。 长生养在皇后膝下和雪翊最为熟惗,雪翊的太傅什么性情他也清楚,他知道李修与其他大儒不同,性情灵怪难测喜欢不按常理出牌。 至于长安,只是单纯的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李修虽只是户部尚书,官职比起三省长官不算太高,可到底是一部主官,就算再怎么闲养大朝会却是不能不去的。至于雪翊,更是一国太子,初一的大朝会需要侍立帝侧参政议政的。这两个人现在居然凑到一起过来给他们这些小皇子讲故事,要是说没有其他用意,打死他他也不信。 反倒是长瑾,一听不讲课本立马笑容满面,双手放在膝上等待李修给他们讲故事。 几个弟弟们的神情反应一点不落的收进雪翊脑中,从刚才几个人的动作反应中雪翊已经知道了他们几人的性情。 长生不用说,养在皇后身边自小熟悉,稳重小心,总是谋定而动。 长晖在听到李修的话后偷偷用眼角扫了雪翊一眼,又打量了身边诸人。学足了容妃的小聪明却没有容妃身上的胆气。 长瑾是个小孩子心性。 到是长安,对兄弟情真,胆识谨慎都不缺,着实让雪翊心中觉得亲近。 李修扬起胳膊,将堆在盘起来的膝盖上的大袖子整理好,看似不经意的问起诸人: “不知在诸位心中,谁人可当的起英雄二字?” 长安身后的周彦略一思索,隐隐有喜色浮上面容。 长安看着雪翊一直微笑的面容也不着急张嘴。 雪翊今日正式的束了发戴了远游冠,穿红衫衣,白裙、玄色蟒纹短袄,皮带金带钩,假带,双佩玉,姿态端正,气质雍容。 雪翊相貌得了皇后七分,皮肤白皙骨架纤细,同样是一双丹凤眼,皇后是气势逼人,雪翊却是柔和温润,一双眼,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笑着。 长安皱了眉,他总觉得他与雪翊之间有很大的差距,似乎是关于身份,又似乎是关于年龄,亦或是关于生疏。那段距离不能轻易的靠两人每日的相处便可以拉近。 课堂上有些皇子们的侍读尝试着回答一些史书中史官们高度赞扬的一些先人,李修都给与了肯定。 周彦站起身来向李修作揖道: “我朝首富周粥在朝中暂时无钱粮赈灾时倾全家之力捐赠粮食银钱,事后不以商人身份为耻,拒绝朝廷为其更换市籍。” 李修点头: “这人不以世俗名望所累,不以身份贵贱所牵,当称的上英雄二字。诸位尽可畅所欲言。” 雪翊听后心中了然,周粥是周彦的祖父,周粥帮朝廷渡过难关后先帝感其忠义准许周家以商籍送子弟入朝为官。周粥便送了大儿子周义入朝在礼部做了个管理文书的小官。周义这些年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只是去年却出人意料的选了长子送进宫给十八做了侍读。 站在长安身后的周义不足为虑,可是周义身后的全国首富周粥却是一个各方都要拉拢的对象。 雪翊的眸色渐深,先是送儿子进宫,现在又借助当世大儒的嘴肯定周氏一族功绩,周家这是想要站到长安身后? 长安母亲是鲜卑的公主,论起势力的确不如他母后般在世族间盘根错节,又有异国血统不足以服民心,在世族眼中,长安会是个好傀儡。 现在诸位皇子年纪都还小纵然周义安排周彦入宫没有什么站队的想法,可今后皇子们渐长,周家的没有想法也会有想法。 他原不想有这么多深沉的心思,可是思绪偏偏不受控制迅速的拢出一条线来,让他快速的做出判断。 雪翊心中有些烦躁,望向众人的视线却没有发生变化,依旧平和,他看着已经站起身来要回答李修的长安,他这个十八弟的将来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清。 周彦坐下后长安站起身来朗声道: “我当朝神将军莫白定异族稳边疆,当称的上英雄二字!我北魏男儿当如此。”言语清朗神情桀骜。 李修眼底融了些微光:此子与当今皇上最像。 李修抚掌赞叹: “莫白将军功绩且不说,单是军民鱼水相融来说,自古莫白将军做的最好。部队所到之处为百姓修房铺路上阵为兵下阵助民,深受百姓爱戴。此等将品老夫也是极为钦佩。” 长安听的开心,莫白将军是他母妃在鲜卑的朋友,他母妃嫁给魏帝后莫白也跟着出了鲜卑草原来到了大魏入朝为官。所以说他和莫白还是比较亲近。 “不过……”李修话锋一转笑眯眯的看着长安继续说,“有一位英雄却是莫白将军怎么也比不上的。” 众人一听都有些惊讶,就连雪翊也都转过头去看着他的老师。 长安不服: “没有这样的人,不然我怎么没有听过。” 李修捧起茶仔细饮着卖起了关子。 长瑾有些着急,在他们这群不出宫门的小皇子心中除去他们的父皇,神将军莫白就是他们心中的大英雄,宫墙里的故事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人人都知道的。还有谁能比神将军更称的上英雄。 雪翊也有些好奇,从他生长至今能比得上神将军莫白的他还真不知道有谁?难不成是他父皇? 雪翊微微躬身: “求老师赐教。” 李修斜睨一眼座下众人,知道胃口吊的差不多了才缓缓放下茶杯不慌不忙的说: “先帝朝时有一书生学识渊博心怀天下却因家境贫寒屡屡得不到朝廷大中正赏识,每每评级都只得下下……” 雪翊皱眉,中正取士的弊端就在这里,官员来源紧紧控制在世族手中,庶族子弟没有出头之路。 近些年,朝中大中正选拔官员的权利在世族的推动下扩展到甚至可以调动任免官员,这朝廷到底是他家的还是各大豪门家的。 雪翊一直有心推动国内公平取士,可惜他年龄尚轻羽翼未丰,而魏帝为朝局稳定也仅仅只是稍作改革将朝中世族庶族官员比例稳定在八比二。 “二十六岁那年他气极之下折了毛笔入了行伍。朝廷对滇地用兵,滇地茂草密林多瘴气,朝廷损兵折将久攻不下,败绩显露带兵将领弃逃,扔下三千余残兵败将不顾,书生那时作为参军校尉毅然扛起责任带着三千伤兵从滇地回朝,不料途中遭遇蛮人阻击。书生为保三千人平安,只身一人往了蛮人阵营谈判。” “既然还有三千男儿便应该同蛮人拼死血战杀出一条生路!这书生太没有骨气!”长安冷哼一声,在座下出声,眼中是忍不住的鄙夷。 老攻难为_10 李修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反驳反而继续道: “书生以一人之力换回三千人平安,他却被蛮人打断双腿留在滇地。送三千将士出滇地的时候他咬破手指写了血书《国策十二条》请求兵将代为转交先帝。《国策十二条》条条直指国家弊病,先帝看后大为赞叹。” 《国策十二条》?雪翊想了想,觉得有些熟悉。先帝朝中承了《国策十二条》的是谁? “先帝本打算派官员往滇地交涉想要接回书生,不料龙体有恙不久驾崩,国丧在即,接回书生的事便一拖再拖直到皇上登基后国事稳定下来。等那书生再踏上故土时距离他当年出征已经有十三载,他四十一岁便已经面容苍老头发斑白。回到家后妻子再嫁儿子从军在外,他为国辛劳半生却妻离子散晚景凄凉。” 座下众人听的悲切,长瑾问李修: “他既然于国有功回来后父皇应该会对他进行封赏啊。” 长安也在一旁点头,显然这也是他的问题。 雪翊坐的端正,手指在掌心敲击,努力回想着《国策十二条》是哪位大臣上承,视线在讲堂里来回扫视,李修面前的小几上放着的一本《诸子散注》是魏太傅所著,霎时心中仿佛拨开云雾豁然开朗。 雪翊醒悟过来后有些愣然,一双眼睛望着李修有些不解,李修了解雪翊,抬起茶杯装作饮茶,宽大的袍袖遮住下面众人看向他的面容,李修冲雪翊递去一个眼神笑的别有深意。 雪翊仿佛被李修的笑容噎了一下,绷紧了一张脸扭开头不去看李修。 放下茶杯的李修又是一本正经略带沉重的说: “皇上怜他老年孤苦赐了他黄金百两,封官太子太傅,他却自言他学问浅薄不足以教授太子愿意身处江湖之远为朝廷培养人才,推谢了皇上的旨意,一个人带了家中老仆在城外的小镇上开了间学堂教书育人。” “那后来呢?皇上同意了么?”长瑾孩子心性见李修停了下来赶紧问道。 一旁本来闷声不语的长安顺嘴接过: “先生不是说那书生带着老仆去城外教书了么。” 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小,整个讲堂听的清楚,雪翊嘴角一勾笑出声来。 长安看到雪翊笑他纵然他脸皮再厚也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后来皇上对这书生说:你教不了朕的太子,那便教朕其他的儿子吧。所以现在那书生便成为了诸位殿下的太傅,魏太傅。” 李修话音刚落座下众人的脸上神色各异,长安更是像吃了一颗老鼠屎一样,整张脸涨得通红。 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胡说,魏老头他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哪里是那故事中的书生?更何况那书生哪里能与神将军相提并论。” 雪翊皱了眉: “长安休得无礼!”长安见雪翊生了气一双眼睛眼泪汪汪不再说话瘪着嘴委屈起来。 雪翊失笑做错事的反倒一副委屈的样子,这世上还有没有道理了。心中叹了口气还是柔和了语气: “莫在太傅面前失了礼数,安心听太傅说。” 长安得了台阶,默默坐下不语。 长瑾奇道:“这你就鸣金收兵了?之前还和我我们哥儿几个吹嘘说你不惧太子。” 长安瞥了眼幸灾乐祸的长瑾。最后视线落在雪翊温润的脸庞上: “我只是不想让他心中恼我。” “魏太傅如今身为诸位皇子太傅理当教授诸位皇子敬畏天命心怀万民,不然皇权无上天下无人克制,到时不论是皇上昏聩还是宗室贪权连天命报应都不畏惧又怎么能对万民负责。”这本是儒生帝师们心中的计较,每任皇帝心中都也明白这个道理却没人拿到台面上说,如今到是被李修捅了个干净。 一旁的雪翊轻咳两声也没办法阻止,儒生们以天命制约皇权,皇帝以天命制约百姓,百姓又以民心制约皇权。这世间的事情就是纠结。 “神将军安边定国功绩自然不凡,但战场上并非只有一位将军便可以冲锋陷阵,一位神将军的成功是由千万战场上牺牲的士卒成全的,十八皇子,那这千万普通的如同汇入江河的水滴的士卒又有谁来成全?他们不及世族精贵,不足文人有地位,不及商人有才,滇地的将领可以随便抛弃他们,纵然有神将军一般的人物带他们与蛮人拼杀出一条血路,那三千人又可以活下来多少?他们因为无谓的勇气阵亡在了滇地他们故乡的老弱妇孺又有谁来照顾?可是你们的魏太傅却用他自己的安危成全了他们这是大仁!被困在滇地十二年,当年英勇的战士变成了苍老的老人,妻离子散孤苦一人却不接受皇上的恩赐要回乡为朝廷培养人才这是大义!这样大仁大义的人那里不及神将军?”儒雅轩昂的李修太傅说到后来竟是慷慨激昂语气激烈的镇住了底下一开始不以为然的诸人,连长安都是震惊过后脸上浮上了羞愧。 他一直瞧不起魏太傅的顽固不化认为他不过是一位自负有学问清高目中无人的老学究,不曾想魏太傅还有这么一番过往。这时又听见李修教导雪翊: “太子,为君者当心中清明不可以一言轻评他人。魏太傅便是例子。” “学生记下了。” “太子,你为国之储君,今后选将不可选蛮勇心中无士卒之人。” “学生记下了。” 长安听着面色更是涨红的厉害。 李修见火候差不多到了慢慢站起身来,视线扫过坐下神色各异的诸人慢吞吞的说: “魏太傅身体不适告了假,今后魏太傅的课程先由老夫代授。”说完拱了拱手带着雪翊便要离开。 长安抢先了几步跑到李修面前低声问: “太傅,魏太傅病的厉害么?” 雪翊看着长安垂下的脑袋心中有些柔软,长安虽说顽劣却本性不坏,李太傅这次对长安的教训也算是恰到好处了,想要揉揉长安的头顶却想到现在还不能让长安太得意,手指动了动没有抬起。 李修看着长安似笑非笑: “依魏太傅的品性若不是病的厉害那里会告假。怎么,十八皇子还想同魏太傅玩儿锁暖阁的游戏?” 雪翊皱眉,觉得李修对长安的话有些重了,李修却示意雪翊稍安勿躁。 长安的脑袋垂的更低,半晌猛的抬起头来看了雪翊一眼,步跑出讲堂。 李修抚须而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雪翊望着长安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间也觉得夺目起来。 魏太傅府,魏太傅披着一件袍子闭着眼睛悠哉悠哉地坐在后院的莲池回廊上钓鱼。 一旁侍候的老管家手里捧着装着鱼饵的托盘笑着问魏太傅: “老爷,您觉得十八皇子真的会过府致歉么?” 魏太傅缓缓睁开双眼,想起那日他被长安关在暖阁气的跳脚,在御前告完状后在宫门遇到了正要进宫的李修。 一双有些老态的眼睛中满是得意: “既然李修那老东西拍了胸脯说要给那臭小子教训,这事儿就十拿九稳了。” 老管家有些担忧: “那他给您编的故事十八皇子会信么?” 魏太傅诶诶两声: “怎么就是编的了?《国策十二条》我可是上过,滇地的蛮人我也打过,皇上让我当太傅我也拒绝过,这故事可是真真的!”说着,他自己嘿嘿笑出声来。 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至于怎么个真法那就看李修怎么说了。 初春,天空湛蓝,风还透着些凉意,有下人通报魏太傅说是有位小少爷带了仆人登门。 魏太傅和身边的老管家相视一笑,慢悠悠的起身,老管家快步上前为魏太傅拢了衣衫。 魏太傅爽朗一笑,挺起身来说: “走吧,该我们出口恶气治治这小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姨和大家也算是成功跨进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恋爱顺利! 老攻难为_11 ☆、第七章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走,风中添了暑气,树上的叶子越发翠绿,东宫园子中的莲花开的繁盛。 雪翊寝宫旁边有个不大的书厢是雪翊闲来无事独自学习的地方。 花窗上的竹帘卷起,可以看见内园莲池盛开的莲花。 长安趴在雪翊书厢布置的软榻上,哼哼唧唧的乱滚。 这天气热的他都懒的出去玩儿了。 反倒是雪翊心中不烦不燥,手中执了笔处理些东宫的琐事,还时不时弯了眉眼摸摸长安的脸。 自打初春开始长安同雪翊越来越亲近,时常跑来东宫粘着雪翊,纵然雪翊有时候忙的腾不开手,长安仍旧在雪翊能看得见的地方一个人呆着,只要雪翊一回头便能看见长安笑的大咧咧的脸,不禁心中觉得开心。 “长熙近日好些了么?”雪翊没有抬头将手边放着的一碗冰果子递给长安。 长安眉开眼笑的接过,一边吃一边回答: “初夏的时候就好利落了,只是脸上多了些痘印子。你平日忙的厉害他们也没胆子过来搅扰你。”腮帮子鼓着,牙齿咬着冰果子凉的呲牙咧嘴。 雪翊没有抬头,只是勾了唇角说: “那你怎么有胆子搅扰我?” 长安前倾身子喂给雪翊一个冰果子: “你我兄弟自然是要多亲近些!”说完以后哈哈的笑出声来。 雪翊叹息一声不再言语。长安趴在榻上双手撑着脸颊安静的看着雪翊,窗外蝉声渐息,空气中的燥热仿佛也减少了不少。 许久,长安半拢了眼有些瞌睡的问: “太子哥,六皇叔家的飞景哥也都娶了亲,你什么时候成亲啊?” 雪翊顿了顿笔认真的想了想: “待我及冠吧。” “那你什么时候及冠啊?” “我们皇室子弟及冠早,我及冠还要两载吧。” “你及冠了父皇定会安排你娶亲,到时候新娘子不许我这么整日与你在一起怎么办?”长安的声音越说越小。雪翊笑起来扭过身子正要和长安说什么,看到长安已经睡着的脸没有说出声。 以后,你会越长越大,想要的东西,在意的事务也会越来越多,到时你会发现,我在你的生命里远没有那么重要。 雪翊重新转回去身子,想要重新抬笔却没了心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长安睡得软榻旁,脱了鞋睡在了长安身旁。 时光流转,莲香浮动,雪翊抬指将身上的织毯盖到长安身上。 皇城所有园子中步莲宫的莲花开的最为漂亮,品种也最为齐全。 莲湖中的湖心亭上,魏帝穿了藏蓝的薄袍子坐在亭子廊下读书,莲妃坐在魏帝身边时不时将手伸到魏帝面前的小几上取一盏冰果子。 取第二盏时被魏帝用手拦下: “你身子不好,莫贪凉。”魏帝的声音醇厚低沉却透着些温柔的声音自书本后传出。 莲妃眨眨眼睛笑着说: “妾身不是要自己吃,是想喂些给二哥。” 魏帝王子排行是第二,两人年少相识莲妃称了魏帝一辈子二哥。 魏帝轻轻笑出声,放下书卷一把将莲妃捞回怀里低头吻上莲妃的唇,轻轻允着莲妃口腔中的果子香。 “这份情我领了。”魏帝放开莲妃的唇两人鼻尖相抵魏帝柔了眉眼。 莲妃红着脸,手轻轻垂上魏帝胸膛: “这么大岁数了闹什么闹。” 魏帝哈哈大笑一把将莲妃横抱起: “那我们回寝宫去。” 莲妃仰起脖子啄了魏帝的下巴,笑着攀紧魏帝的脖子。 天空晴朗湛蓝,仅有些许碎云慢慢飘浮着,十五岁时草原一见,他的一辈子成了她的一辈子。 那年仲秋,秋猎在帝都外的三禾山上举行。 魏帝点了雪翊、长瑾、长熙、长晖、长安几个皇子随扈,长生留在宫中照看。 三禾山猎场,旌旗弊空,王帐作为内城被层层叠叠的军帐拥垒其中,禁军监门卫的儿郎们在各处把手,千牛卫的将士在郎将官的带领下在各处巡逻。 魏帝由千牛卫护卫着骑在马上,身边跟了一众文臣武官,有意考量雪翊武功骑射,便抬了执马鞭的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林子笑着对诸人说: “朕前年来此狩猎,见了一只四蹄如雪满身花纹的雌鹿,很是漂亮,可惜一直没有捕到,不知这次可不可以得偿心愿。”说着眼睛向身旁骑着白马温润浅笑的雪翊看去。 魏帝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出来一些少年自告奋勇要为魏帝捕鹿,雪翊知道魏帝的意思也站出身来,翻身下马请了命,带着李青嶂和十个贴身的侍从打马钻进了林子。 魏帝身后不远处的几个骑小马的萝卜头们,脑袋碰脑袋一起嘀咕。 长熙:“唉,我们的小马脚力太差,不然我也去给父皇抓鹿”。 长瑾取笑长熙: “十六哥,你拉的开那弓箭么?” 长熙掐上长瑾的小脸:“有你这么和哥哥说话的么?” 长瑾和长熙两个人打闹长安却盯着雪翊离开的方向暗自思量。 雪翊和李青嶂带人在林子里寻找魏帝说的雌鹿,鹿没见到几只兔子却是猎了不少。 李青嶂看着林子里参天的古树,阳光照在树枝上落下来的细碎的影子心里有些嘀咕,开口问了雪翊: “皇上既然放心让我们进来,这林子里便应该是安全得吧?” 雪翊的视线在林子里打量,十个侍卫也分散在雪翊身边绷紧了精神。 “也不见得,这林子这么大,谁知道会有什么猛兽。” 李青嶂凑近了雪翊笑着说: “若是真有猛兽我们解决不了,那你便把我留下喂猛兽拖延时间,你赶紧出去搬救兵。” 雪翊淡淡扫了李青嶂一眼: “尽胡说!” 李青嶂收起脸上的嬉笑语调也严肃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臣的肺腑之言。” 雪翊噎了一下,随后视线看向远处: 老攻难为_12 “不会的,孤会带你们出去。”语气诚恳坚定。 李青嶂弯起了眉眼,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捏捏雪翊的脸,眼角余光看见侍卫们突然警戒起来。 雪翊身边的十个侍卫全是东宫的千牛卫,由副率张超负责统领。 张超打了手势,十个人迅速靠拢雪翊和李青嶂,缓缓拔出随身佩刀警惕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雪翊沉着脸不说话。 是轻浅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宝蓝色的袍子,张超松了一口,雪翊却皱起眉来。 来人骑着枣红的小母马,身穿着宝蓝色的劲装有着粉雕玉琢的漂亮模样,身后却没有跟着任何人。 长安骑在马上笑嘻嘻的唤了雪翊一声: “太子哥。” 雪翊脸色软了软还是有些黑,李青嶂看着长安心里生出些恼怒了。 不满十岁的皇子不得单独狩猎,长安才六岁,只身一人进了林子寻雪翊,有个好歹了这责任算谁的? “胡闹!怎么能一个人不带就自己往里面跑,若是迷路了或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长安打马上前凑近了雪翊,拉着雪翊的袖子歪着脑袋说: “不怕危险,太子哥在前面”。 “你这样只身一人出来皇上会担忧的,臣送你回去。”雪翊还没有张嘴,李青嶂便已经冷冷的说。 长安没有理会李青嶂拉紧雪翊,可怜兮兮的说: “太子哥,长安想和你一起抓鹿。” 雪翊黑着的脸在长安腻歪歪歪的攻势下慢慢柔和,最后叹了一口气: “让青嶂送你回去吧,猎场危险,等你再大些太子哥和你一起去。” 李青嶂抱了拳牵过长安的马就要送长安出林子,长安见拗不过雪翊,只能笑着说: “李洗马和我出去太子哥这里反倒让我担心了,回去的路我熟,就不用李洗马送了。” 雪翊见他懂事抬手摸摸他的头顶点点头答应了。 长安在雪翊他们走远以后撇撇嘴,不带我抓鹿我自己去! 猎场本来就是皇家的私产,长安之前也来过几次虽然没有进过林子,但他不相信一个皇亲贵胄时常来的地方能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更何况有危险他跑不就好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人也懒得回去带侍卫,拍上他的小母马就探进了林子,他也不想想,这要是让魏帝和他母妃知道了不得抽死他! 这片林子深处连着一座帝都赖以屏障的鲁山。林子里树木茂盛飞鸟走兽众多。 长安越往里走树木越粗大,头顶上的阳光也越来越少,缠绕着树木的藤蔓也越来越粗。 走着走着长安□□的小母马因为林子里浓重的野兽气味而吓得不肯向前,前蹄一直不安的刨着脚下潮湿的土地。 长安见使唤不动马翻身下马牵过马的缰绳,拉着马继续向里面探进,慢慢的听见水声,拨开灌木看见河边有一头小熊在拍河中的鱼,周围没有大熊的身影。 长安心想,他要是带头小熊回去看谁敢小瞧他,以后谁敢不带他进林子,这样想着对野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探头探脑的走出灌木,仔细打量周围果真大熊不在,快速跑到河边抱起河边的小熊扭头跑回小母马身边。 小熊木呆呆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楞楞的由长安抱着,长安从马鞍上取下绳子将熊绑起来,小熊才开始愤怒挣扎嚎叫,几次拍开长安拿绳子的手。 小熊的吼叫引来了大熊,大熊嚎叫着从远处的山林快速的向长安靠近,长安咬了牙将小熊扔下骑上小母马就要逃,但大熊奔跑的速度太快,没过多久就追上了长安,长安□□的小母马一见到大熊靠近就摊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长安咬牙弃马逃跑,连滚带爬,大熊嘶吼紧追不放,长安六岁哪里能跑过野熊,一个踉跄就已经有黑影拢在长安头顶。 长安跌在地上看着熊掌带着腥气向他的脑袋拍去,他睁大了眼睛竟忘记了要躲,眼中野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随即他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雪翊跳了马一把将长安护在怀里一个翻滚躲开野熊致命的一击,只是雪翊的右肩因为护着长安的头被野熊拍了正着,一瞬间血肉横飞,滚烫的血染了长安一脸,他睁大眼睛看着雪翊受伤的一瞬间因为疼痛咬烂的嘴唇。 张超还有其他十个侍卫还在用箭射击野熊,李青峰快速奔过来护着雪翊退远,刚才雪翊远远的就看见了长安这里的情况,连给李青峰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就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跳下马从熊掌底下救出长安。 李青峰又气又怕,看到雪翊肩上的伤心都凉了半截,看着长安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杀意,要是太子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要长安不得好死! 长安快速的回过神来,被雪翊肩上的伤吓得说不出话,肩膀一大块肉被撕下,筋骨分明。雪翊苍白着脸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李青峰双眼通红一边给雪翊止血,一边给张超等人下令: “给我把这畜生五马分尸了!” 说完一把将雪翊怀里的长安扯开,冷冷的对长安说: “殿下,太子伤势紧急臣就先带太子回大帐了!您跟好张超他们,这次要是再遇到危险太子没有第二天胳膊给您挡!”说完,扶着雪翊上马。 他翻身上马将他和雪翊腰身绑在一起,柔声对已经半昏迷的雪翊说: “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回大帐!”说完使劲抽打马身,马嘶鸣着向林外冲去。 长安脑中天旋地转,心里提心吊胆,一个没站稳晕倒在地上。 王帐中灯火通明,机要大臣们都跪在外间,内帐中内侍宫女们来来往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莲妃和魏帝都寒着一张脸不说话,看着御医处理雪翊肩膀上的伤口。 雪翊的右肩肩胛处血肉模糊,伤口里面筋骨可见,他偷偷看了一眼就已经心神具惊想要昏厥,雪翊却也只是苍白这脸紧闭双目生生挨着疼痛,薄唇抿成一条细线,牙齿因为过分使劲而轻微的都抖动。 他那时候才知道他看似软弱温润的太子哥是一个坚韧且顽强的人。 他跪在魏帝身后低垂着脑袋心里难受的想要放声大哭,他不是害怕魏帝责怪,他是难过给雪翊带来这么大的苦楚。 御医看过雪翊的伤势,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禀告。 “皇上,太子这条手臂怕是今后不能再骑射了。”许久御医的话打破了帐中的安静,却带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敢说话。 雪翊听后身子一抖随即牙齿咬破了舌头。 魏帝也是身影一怔随即大怒,快步走上前冲他高高扬起手,还没落下就听见雪翊低沉颤抖的声音: “父皇息怒。” 魏帝的手顿了顿到底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孽障,都是你做的好事,若不是你不守规矩进了那林子,雪翊也不至于为了护你被那畜生伤了!”魏帝声音悲痛异常,雪翊是他一手教大的太子,北魏以武立国,每任君主武功骑射都是各中翘楚,文能治国,武能上阵杀敌,如今雪翊的胳膊不好使换了怎么镇服底下的将领。 他咬牙膝行至雪翊面前,抱着雪翊的腿说: “太子哥,为人君者哪有自己上阵杀敌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手中的剑,你指向哪里,我杀至哪里!” 雪翊眸色深沉,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却使不上力气。 魏帝冷哼一身向身边的常米头下令: “十八皇子长安顽劣屡教不改致使太子受伤,拖出去,杖五十!” 魏帝话音刚落莲妃便已经跪在魏帝脚边,咬唇道: “长安年幼,是妾身这个做母亲的教导不当,妾身愿意代子受罚,若是这五十下真的打在长安身上,长安怕是就要不行了。”说着,眼中凝出泪来。 他拦住母亲: “男子汉大丈夫,儿子没事!儿子害太子哥废了一条胳膊,父皇就是打死儿子,儿子也无怨言!” 莲妃泪眼望向魏帝,眼神坚定执拗: “若是皇帝执意要责罚长安五十杖,妾身无法阻拦,但求皇上赐死妾身,将我母子葬在一处。”说完泪如雨下。 老攻难为_13 魏帝心里难受,同样的两个儿子谁受了伤他都疼惜: “莲染!你…朕又不是要长安的命!” 莲妃厉声出口: “一个六岁的孩童陛下杖五十难道还不是要他的命么!” 他扭头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雪翊听着他母妃和他父皇的僵持、他看见雪翊睁开双眼注视着他神色复杂、他看见雪翊动了嘴唇替他和父皇求情: “父皇,保护幼弟本来就是兄长的责任,这次长安能够平安回来已是大幸,儿臣也没有受大的伤害,您就消消气,免了长安的罚吧。”雪翊本来就气息不稳,这一段话说完更是没有多少气力。 他突然间双目一涩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在雪翊的膝盖上嚎啕大哭。 他真害怕雪翊没了性命,害怕雪翊没了前程,害怕雪翊从此怨恨他,再不愿意和他亲近。 雪翊一身冷汗心中也甚是酸楚,勉强使上力气伸手抚上他的头顶,轻声安慰他: “长安别哭!太子哥听了心里难受。” 灯火通明,大帐内本来压抑的气氛被兄弟两个情真意切的对话冲破,魏帝又是欣慰又是难过,这样的天家兄弟亲情他也仅是从雪翊和长安身上见过。 莲妃垂下眼睑看不清神情。 雪翊的话让大帐内所有人红了眼眶,魏帝身边雪翊的亲舅舅,当今皇后的兄长刘峋和常米头抬起袖子擦擦眼角: “陛下,难得太子和十八皇子兄弟情深,这是天家大幸,臣等恳求陛下,从轻处理吧。” 魏帝叹了口气,杖十五,要长安闭门思过三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李青嶂:敢跟我抢人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第八章 雪翊受伤,十八皇子闭门思过,整个秋猎没有了一开始的热闹众人都小心翼翼。 十六十七因为年纪小不能进林子,长安又被关着两个人无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有时候会故意在魏帝的有意无意中放水让他们两个去长安的帐中陪长安说会儿话。 多数也是长安在问雪翊的伤势怎么样了。 每日上午李青嶂都会陪雪翊坐上一个时辰。 “太子,何至于此”。 雪翊让侍女奉了茶退出去,他问李青嶂: “若是长安死在了林子里谁的责任最大?记恨幼子受宠除之而后快的罪名不是说背就能背的。相较下来,孤这条手臂倒也真是没什么。” 李青嶂难过: “身有残疾者也不能继承皇位。”说到残疾二字李青嶂抬眼看了雪翊一眼。 雪翊也是一怔,随即笑道: “孤并非生来残疾,更何况,这伤还是为救幼弟所致,父皇明白。” 后来长安养好屁股实在忍不住便在十六十七的帮助下溜进了雪翊的大帐。 内帐雪翊斜靠在床上左手拿了,想要翻页时也不愿意使唤侍女,只将书放在身上用左手翻书,极为不方便。 一瞬间红了眼眶噗通的跪在雪翊面前,低着头话都说不出。 雪翊被长安的突然出现惊到,他看着长安低垂的头,许久才掩下眼中的挣扎,他不恼长安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他不能恼,事情已经做出后果已经发生,再有多余的情绪已是无用。他清楚他父皇想看到的是兄友弟恭。 昨天晚上刘皇后派人送来快信只有数字: “我儿做的甚好。”雪翊看到信后怔了怔然后让人把信收起。 “如果可以我宁愿废的是我的胳膊。” 长安的声音将沉思的雪翊惊醒,雪翊怔怔的看着长安坚定的眼神突然单手捂上面颊。 他的母后只寄过来几个字,冷静理智的夸赞他做的甚好,他的弟弟却要以身替他。 长安伸手轻轻抚上雪翊后背,靠在雪翊怀里,雪翊将头捂在长安肩头两个人一直默默不说话。 许久,长安低声对雪翊说: “太子哥,我想拜神将军为师去军中历练。” 神将军作为军中的力量不会明显的依附或者支持哪位皇子,但是如果能得魏帝同意拜神将军为师,纵然得不到神将军明面儿上的支持却是实实在在的跟军中更近。 雪翊惊讶,但长安却继续说: “我说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手中的剑,你指向哪里,我杀向哪里!” 雪翊神色复杂,许久他对长安说: “你要我怎么做?” “替我求父皇同意”。 在魏帝来看雪翊伤势时,雪翊和魏帝说了长安的请求,魏帝用和蔼的眼神注视着雪翊: “你是怎么想的?” 雪翊恭敬的垂目: “作为兄长儿臣希望幼弟满足心愿”。 魏帝点头,他的视线扫过雪翊还伤着的右臂,眼中沉痛明显,他点点头应下了。 魏帝离开后雪翊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他给自己种下的是善还是恶。 全国六百六十五个折冲府,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每府一个折冲督尉负责平常府兵训练,所以北魏的军人数量高达八十万。中央管辖十六个卫所,每个卫所设大将军一名,而莫白这个神将军便是在战备时这十六个大将军的统领,也是八十万兵马的中心人物。 魏帝命长安拜莫白为师的命令在下达后使朝廷上下暂时的失声,一时间诸人都不明白魏帝的意思。有大臣试探着递折子隐约透露出长安作为幼子拜莫白神将军为师不利于江山稳固,但被魏帝一通训斥。 雪翊帐中,长安低着脑袋趴在雪翊床上支起的小案上读书写字。雪翊手中也捧着书卷静静阅读,时不时抬头看看长安的功课指点一二。 账外时时有马的马蹄声和嘶鸣声,长安屁股下就像安了转盘似得拧来拧去一刻也不安生。雪翊埋头进书卷也不看长安,淡淡说: “想出去骑马我便让张超带你去,别在这里心不在焉的扰我清净。” 长安扔开手中的笔苦着脸对雪翊说: “我不是想骑马,是这书实在抄的我头疼。我想学带兵打仗,不是入朝当宰相。”侍女乖顺的为长安捡起笔放到手边,长安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雪翊笑着挥挥书卷让一脸为难的侍女退下,摸摸雪翊的脸,挑了眉毛: “是谁之前立下豪言壮语要拜神将军为师为孤冲锋陷阵的?如今人家让你抄抄书学习你又不肯。” 长安扭着身子凑到雪翊面前,蹙这鼻子冲雪翊张开胳膊: “那太子哥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长安白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雪翊,小小的人张开胳膊向雪翊寻求安慰。雪翊只是一怔随即柔了眉眼将软软的长安按在怀里。 老攻难为_14 明明这样的记忆已经距离他如今的年纪很远,可在不经意间想起,长安的心还是软的一塌糊涂。 白飞羽出来后慢慢走到长安身边,长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微眯着眼看着天空发呆。 白飞羽双手环胸打趣长安: “在想意中人?” “没有意中人”,长安慢腾腾回答。 “讨厌的人?” “没有”。 “忘不掉的人?” 长安听着怔了一下,默默不语,敛下的眉眼中有些发涩。 忘不掉的人。忘不掉的。人。 那个人从少年时期就占据了他满满一个心,和身体牢牢的长在一起,那个人就是心。他的心就是那个人。可那个人最后却亲手将他的心剜去了。 “少时我不明白什么是情爱,心中只有圣贤文章和胸中理想,后来她几番为了救我险些命允我才意识到我欠她良多。可我们之间还是有太多障碍,我纵然爱她疼她却也敌不过父亲以死相逼。她怨我人冷心狠,父亲怪我不能以大局为重,最后我竟是两个人都负了。” 今天的白飞羽似乎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他负手而立,眉头紧皱,淡定无波的眼里居然有可以看见的难过,连身上穿的白色直裰都染了萧索。 长安看着白飞羽的样子,心头怅然。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雪翊不一样的?他年少时又是什么样的? 因为对雪翊的愧疚所以他对雪翊总是格外的关注,原本在宫里,他同长瑾、长熙的年岁相当也亲近些,自打他六岁那年雪翊在三禾山救了他回来后,他便同雪翊越来越亲近,无论雪翊在哪里都可以在雪翊身边发现长安的影子。 雪翊十三岁的时候,他东宫的管教嬷嬷引了两三个小宫女带雪翊去欢喜殿教导男女之事。 九岁的长安就像是撵不开的牛皮糖抱着雪翊的腰不撒手,嘴里还嚷: “你们把太子哥要带去哪里?为什么不让我一同去?” 皇家的孩子懂事早,雪翊纵然对男女之事朦朦胧胧可也清楚,这种事情不能让年幼的弟弟在一旁看着。红了薄薄的一张面皮任由长安抱着。 太子不发话下人们也不敢动弹,明明算是一件喜庆的事可偏偏让十八皇子搅和的凄凄惨惨的。 “平日里都是和莫白师傅在京畿营里学习,鲜少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有人和我抢太子哥!”这几年长安渐渐长大,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军营里的训练对于一个幼子来说更是苦不堪言。 不知道是长安的那一句话说动了雪翊,让雪翊轻叹了口气对管教嬷嬷吩咐: “改日吧。” 说完扭头将怀里牛皮糖似的人扯开,掏出袖口的帕子亲自为长安擦了脸上的泪水,弯着眉眼嘴里还打趣说: “谁前日还和孤说要当大将军呢,怎么今日便掉金豆豆?” 长安咧了嘴抱紧雪翊的腰: “太子哥是我的!” 雪翊抚上长安的小脑袋,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上长安的后背: “谁都没你霸道!” 长安闻着雪翊身上暖暖的香味: “我就要太子哥!” 都说后宫没秘密,没过多久十八皇子长安拦着管教嬷嬷不让太子进欢喜殿的事传满后宫。 皇后宫里容妃等人捧着茶碗坐在皇后下首,漂亮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这十八皇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莲妃懒得搭理她,是杨妃出来替莲妃解围: “兄弟之间多亲近亲近是好事。” 容妃听言仔细打量了一眼杨妃笑的妩媚,口中的话确是刻薄至极: “那也要亲近的是不会让人断手断脚的兄弟才好。”近来容妃的母家两人封侯,前朝后宫互为依仗才会如此嚣张把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皇后静静不语,手里茶中热气氤氲熏得她神色淡淡,嘴角却莫名的扬起。 莲妃与杨妃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课堂上,长安也被他的兄弟们打趣着。 长熙、长瑾、长安三人凑在一起,长瑾挑高了眉毛扭脸冲长熙说: “十六哥,十八弟真是为我们做了好榜样,以后轮到你去欢喜殿学习了弟弟也抱着你腿不让你去!” 长熙一脚踹上长瑾的屁股: “好的不学!” 长安幸灾乐祸: “就是!” 长熙看着长安和长瑾打闹,突然间就严肃起来,他一本正经的问长安: “你我兄弟之间嬉笑打骂无妨,可你同太子这般,太子毕竟是储君……”长熙话没说完,可长安知道他的意思。 长瑾也乖乖站好,有些担忧的看着长安。 长安混不在意冲两人眨眨眼睛: “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在雪翊面前耍赖粘人有些弱小的长安仿佛只是一个影子。 下课后老师走后长晖率先带着伴读离开。紧接着是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长生,他看了一眼约好去长熙母妃杨妃宫里吃点心的三个人,微微冷笑也带人离开。 四皇子长生生母早亡由皇后抚养,住也同太子雪翊住在一起。 回到东宫,长生去雪翊住的青宫请安。 雪翊正在批复魏帝交到他手中的一些折子,见到长生进来挥手让宫女上了茶。 “四弟来了。” 长生请过安后站在一旁不动。 雪翊有些惊讶,平日里长生请过安后便会离开,今天是怎么了? 放下笔抬起头看向长生: “四弟可是有什么事吗?” 长生斟酌着开口: “臣弟说来望太子赎罪。” 雪翊依旧温和着一张脸: “你说来就是,孤不会怪你。” 长生躬身恭敬说: 老攻难为_15 “臣弟听到了宫里太子往欢喜殿时被十八弟拦下的事。说到底这都是太子的私事,这样被宫里随意窥探终究不是好事。” 雪翊了然,随即轻笑: “倒也无妨,都是些小事,长安小不懂事,这宫里人都知道,再说孤宫里没秘密也不用刻意藏着掖着。 长生见雪翊不愿多谈便告罪离开。 长生走后,李青嶂自后面走出: “郎官,四皇子说的不无道理,这太子宫里多嘴的人是有些多了。” 雪翊轻哼一声: “唐朝大将郭子仪家的围墙为什么修的那么低?不就是为了给人看吗?他人越清楚我们宫里有什么事越会放松警惕,若是我们宫里紧的跟铁桶一般反倒惹父皇猜疑。” 李青嶂点点头: “外松内紧臣明白。”说完,李青嶂看着雪翊有些泛红的双眼柔了声音: “虽说朝中事多,可郎官也要注意休息。” 雪翊微微一笑,又重新埋下头去: “近来容妃娘家势头有些大,朝中多有不平的声音,你也要多留意些。” “臣明白。” 没过多久,由一桩河口决堤的事牵扯出容妃母家有人中饱私囊贪污筑堤银钱导致流民遍野。 魏帝大怒命人彻查此事,随即拔起萝卜带起泥彻底的清算不干净。新封的两个侯爷一个被杀一个流放,家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行刑的地方被血染的鲜红,半夜下了大雨冲都冲不干净,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 长安来东宫找雪翊的时候雪翊正围了薄毯坐在游廊里看雨,宫人们站得远远的谁也不敢言语。 一时间,长安的耳中听到的是雷声在空中翻滚,雨水稀稀拉拉砸在植物身上发出的声音,空气中是雨水与泥土植物混合在一起的腥气。 天上乌云密布阴沉的不像话。 长安走到雪翊面前给他围紧了薄毯,皱着眉毛说: “你还生着病怎么坐在这里吹凉风?” 雪翊拉了长安的手坐下,平日白皙的脸有些潮红,他笑着说: “十八弟来了。” 长安皱眉,雪翊很少称呼他十八弟,伸手将雪翊圈住两个人靠在大长椅上,又给远处的宫人打了眼色,宫人捧来一个厚一点的毯子盖住两人。 雪翊有些不习惯两个人这么亲近,挣扎着想脱开长安的手,长安跟着神将军莫白这么多年武功长进最大,胳膊上的力气大的有些让雪翊心酸。 雪翊看着已经快与他一般高的长安笑容淡淡: “这些年你跟着莫白将军长进很大。” 长安用手捏捏雪翊的脸皱眉: “笑的真难看!” 雪翊一怔不再说话。 许久,长安看着雪翊敛了的眉眼温声说: “不是你的错。” 雪翊这下连嘴角都扬不起来: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长安不满的抱紧了雪翊蹙起了鼻子: “你也不是很大!” 雪翊拍拍长安的后背,目光看向远处朦胧雾气的雨景轻声说: “你不懂!黄河河堤决口的折子是我挑出来给父皇的,最后连人都是我下令杀得。他们回来和我禀告说,好多人的头掉在地上眼睛都没有闭,没有首级的尸身推了一车又一车全都丢去了乱葬岗,埋都没人埋,还有很多小孩子,比你我都小的孩子被野狗啃食……”雪翊越说长安揽着雪翊的腰身越紧。 “我是储君,我明明应该是那个让百姓都安居乐业的人可我却杀了那么多人……” “你没有错!容妃母族仗容妃得宠强买土地在当地劣迹斑斑,容妃的兄长仗着容妃有子在朝中结党营私勾结大臣妄图夺取你的储君之位。如果他们肯消消停停的为民做事你哪里会杀了他们!” 雪翊听着长安说的话惊讶: “你知道?” 长安用头抵上雪翊热热的脑袋,心里仿佛有暖流涌过连心都快化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还是心有不忍,这才生了病。” 雪翊叹了口: “长安。” 与此同时,代表着鲜卑大王的车撵由北魏的士兵护送着敲开了皇宫的大门。 车撵背后是在雨幕中依旧血迹斑斑的鲜卑王旗。 长安和雪翊的面前有莲妃宫中的宫人跪着: “十八皇子,娘娘急命您回去!” ☆、第九章 雷声滚滚,天空乌云密布,长安冷着一张脸快步向步莲宫走去,身后跟了数名内侍,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里除了雷声便只剩下擦擦的脚步声。 一进入步莲宫便有莲妃身边的大宫女苏尔雅引着去了正殿。 苏尔雅看着长安低声说: “这次来京的是乌达王子和昭和公主,王子已经去见皇上了,昭和公主在娘娘宫里。” 长安问: “是鲜卑出事了吗?他们来的这么急?” 苏尔雅点点头没有多言。 正殿里,身穿红色衣裙的昭和公主坐在莲妃下首。 长安由苏尔雅引着来到莲妃面前,长安向莲妃行过礼后昭和公主起身向长安行礼。 苏尔雅为长安捧来热茶。 “长安,这就是你舅舅家的昭和姐姐。你乌达哥哥去了皇上那里,一会便会回来。” 长安接过茶坐在昭和对面细细打量着昭和的样貌。 老攻难为_16 昭和公主有些一头深褐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轮廓深邃的面容,眼睛里有些淡淡的蓝色,仿佛草原上碧蓝的湖水。 许久,长安才笑着说: “昭和姐姐果然生的漂亮。” 昭和公主弯了眼睛: “谁让我的姑姑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莲妃一听用帕子掩了嘴笑: “我们鲜卑的儿女哪有一个是样貌丑的!” 昭和公主冲长安努努嘴: “十八皇子可不像我们鲜卑人。” 不待莲妃说话,长安便说: “我自然是像我父皇多些。” 天气转冷正殿里点了碳火。昭和和莲妃在说着些什么,长安手中捧了热茶一时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离开的时候雪翊依旧淡淡的坐在游廊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明明没有离开多久可他就是感觉有些放心不下。 突然放下茶杯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吩咐贴身的小太监石头: “石头,你去下东宫,看看太子有没有回宫休息。然后请太子好好休息莫要在外着了凉。” 石头笑嘻嘻的诶了一声,一扬浮尘撒腿跑远。 回到正殿莲妃还在同昭和公主说话,天气阴沉长安心里也有些烦躁,坐在椅子上默不吱声。 “今年草原大雪冻死牛羊无数,乞伏部的勘勒钦趁我们不备带兵打过祁连山占了祁连草原,现在已经攻到贺兰山,姑姑,我们失去了我们祖辈生活的家园!”昭和公主话语间已经带了啜泣之声。 长安心里尽管已经有了猜测,可没想到鲜卑的境地比他预料的还要危险。 莲妃冷哼: “勘勒钦向来如此,惯会做这趁火打劫的事情。” 有风吹开正殿的门窗,发出吓人的拍打声。内侍们赶忙关上门窗,但吹进来的风已经鼓动了正殿房梁上柱子上 绑着的紫纱飞舞。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莲妃眉头轻皱嘴中吟诵出这首两汉匈奴民歌。 长安问: “那你父汗呢?” “父汗带着子民在贺兰山抵抗勘勒钦,命我和乌达哥哥来请大魏皇帝出兵!” 长安想到雪翊的那条胳膊,想到他对雪翊的诺言,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在莲妃面前下了莲妃一跳,他沉着脸说: “母妃,如果父皇派兵往鲜卑儿臣想随军同去。” 莲妃攥着帕子的手一顿,随即眼神柔和欣慰却摇着头说: “不成!你还小!” 长安眼神坚毅反问莲妃: “母妃以为一但父皇同意出兵谁为御兵统帅?” 莲妃犹豫下说出一个名字: “莫白将军。” 长安点头: “莫白将军同母妃一起在鲜卑长大,熟悉鲜卑不说且用兵入神。” 莲妃认可长安的说法: “你说的不错!可……”莲妃话未说完长安便着急反问莲妃: “那母妃还担心什么?” “你武功未成且年纪还小,我担心你日夜行军身子无法承受反倒拖累莫白将军照顾你!” 长安对莲妃一叩首: “母妃,既然随军那儿子便是普通士兵,纵然是累死也不会拖累将军!如果连这些个苦都吃不下儿子还怎么配做你们的儿子?更何况……” 长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昭和公主继续说: “更何况,儿子也想为鲜卑出一份力!” “你知道,母妃不是担心你拖累莫白将军!你……唉!你求我没用!你自己去同你父皇说去。”莲妃说急了眼中隐隐有了泪光,扭头不看长安。 长安向莲妃再磕一头起身向正德殿走去。 / 正德殿的殿门紧关着。大殿里灯火通明,魏帝坐在龙座上,右手边站着雪翊。御座下坐着六名政事堂参政大臣和乌达。 魏帝听大臣们发表意见,时不时扭头询问雪翊的想法。 大臣们都事先和魏帝商量过此事,知道魏帝想借此机会向鲜卑出兵的心思,只是就出兵的路线和粮草的供给产生了分歧。 “陛下,臣以为,区区柔然乞伏部作乱何足道哉,集合西河、右陇边兵兵力逼进祁连,再由北庭、安西两个都卫府的兵力堵住溃兵,何愁勘勒钦不灭!”中书舍人黄延秋站起身来躬身向魏帝禀报: “这是臣的条陈。”说着从袖中掏出条陈递给常米头,由常米头交到魏帝手中。 侍中裴黎捧着茶在座位上冷笑: “安西、北庭远在天山以南中间需要跨过虎视眈眈的吐谷浑,且不说位置远,就说这四万四千人万里奔袭粮草该从哪里供给?我们总不能指望吐谷浑借给我们粮草吧?黄大人还真是心宽的很。” 这一番话说的黄延秋红了一张老脸。 雪翊还生着病便被魏帝召到正德殿,如今看着一群老头吵架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每次打仗前这群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大臣们便仿佛染了前方战场的硝烟一般,说话厉害的很。 似有似无的叹口气。 一旁坐着的魏帝看完黄延秋的条陈未置一词,扭过头来问雪翊: “你有什么想法?” 雪翊躬身行礼: “儿臣以为,或许可以不用北庭和安西的兵马,安西北庭的兵马陈列吐谷浑边境让他们不敢在我军出兵鲜卑时有所动作,在集结起祁连贺兰周边的府兵、边兵、番兵进入鲜卑抗击柔然乞伏部。那里的兵马常年同外族人交往适应战情的能力远比京畿禁军要强。” 魏帝点头: “那此番统兵将领你属意谁?” “儿臣以为,事关鲜卑莫白将军最为合适。” 魏帝睿智的眼神直接落在雪翊脸上: 老攻难为_17 你想去鲜卑看看吗?” 雪翊心中一惊,随即明白魏帝有以自己牵掣莫白将军的意思恭敬回答: “父皇英明,我北魏儿郎哪个不想马革裹尸上阵杀敌。” 说话间常米头向魏帝禀报: “陛下,十八皇子求见!” 长安上殿眼神直直落在雪翊身上,脸上立马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雪翊心头一暖,勾起唇角向长安微笑。 长安一掀袍摆跪在魏帝面前: “儿臣请父皇准许儿臣随军出征!” 从常米头手中接过茶盏的雪翊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将茶端到魏帝面前: “父皇,请用茶。” 魏帝接过茶思量片刻: “也好!着你勋从五品骑都尉,赐紫金鱼袋,持节代朕督军。” 说完魏帝又扭过头对雪翊交代: “既然长安去督军,那你便在京里为他们督办粮草。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太子,你要用心。” 雪翊面无表情与长安齐齐跪下接旨谢恩,长安高兴的偷偷冲雪翊眨眼睛。 坐在下首一言不发的鲜卑王子乌达看着庭上魏帝和他儿子们的互动,心中酸楚,若不是鲜卑无兵可派他也不会明为借兵实为留在北魏当质子,他也是可以骑在马背上与那群乞伏人厮杀。 待事情决定完毕长安同雪翊从正德殿出来,长安拉上雪翊的手,笑嘻嘻正要说话却被雪翊冷着脸一把甩开。 长安一脸错愕,他从没见过雪翊生过这么大的气,他有些不解: “太子哥?” 雪翊不理他快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 “胡闹!” 长安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雪翊眉头皱的紧紧的,看着长安无知无畏的一张脸感觉头疼的像是要被人用锤子敲碎了一般: “你才多大便要上战场!难道我北魏的士兵都死绝了不成?” 长安这才反应过来好像雪翊恼他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讷讷的凑到雪翊跟前,又拉上雪翊的手不敢说话。 长安手掌的温暖通过两人手指连接的地方传到雪翊手上,让雪翊脸僵了僵却没有再甩开。 雪翊用另一只手按揉这嗡嗡的太阳穴,闭着眼睛对长安说: “战场凶险,刀戟无眼,在那里没人会管你是皇亲贵胄天家子孙!”说着说着眉头反而皱的更紧。 许久见长安不说话,雪翊放下手睁开双眼看向长安。 长安定定的看着雪翊,眼神悲伤。雪翊被长安看的心头堵的厉害,扭头错开长安的眼神。 “太子哥,你这辈子不会有多少机会领兵出征了。” 雪翊低低应了: “嗯。” “我想快点儿长大。你不能打的仗我替你打!你不能杀的人我替你杀!” 雪翊感觉明明是他的手被长安越攥越紧,可他的心却疼的厉害。 他那时候欣慰又自豪,谁说皇家兄弟之间没有真感情,不然他和长安的感情算什么? 不远处魏帝站在正德殿的门口,他的视线穿过雨幕落在长安和雪翊紧握着的手上久久没有离开。 常米头站在魏帝身侧感慨: “宫里咱太子与十八皇子的感情最好,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得。” 许久常米头才隐约着听到魏帝轻笑一声。 长安和雪翊离开后,魏帝才由常米头跟着重新回到御案前埋首进繁多的政务当中。 没过多久魏帝数道敕令通过中书省审定,连夜下达朝野。 “授张义节符镇关内道,辖朔方,定難、鳳翔三都府。授刘硕义节符镇陇右道,辖河西番军、右陇番军……” “封莫白将军为骠骑大将军,统领三道节度使,率飞骑军、神策军入鲜卑。” 最后一道敕令是让皇十八子长安勋五品骑都尉,率殿前侍卫营持节督军。 殿前侍卫营全是世代忠烈的勋贵家子弟对魏帝忠心不二,魏帝用心一目了然。 长安随军出征时雪翊病重卧床。 长安临行前来东宫探望雪翊,走到寝宫门口被太子洗马李青嶂拦下。 李青嶂不卑不亢躬身向长安一拜: “十八皇子,郎官刚刚喝了药睡下。” 长安眼睛在紧闭的殿门口转了几转开口: “我不吵他,只是看看他。” 李青嶂为难: “郎官一向浅眠,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话未说完长安摆了手示意他住嘴。 李青峰行了一礼退开,他站在雪翊寝宫外的廊檐下看着长安站在雪翊门前许久,然后又看着长安失落离开,一直冷冷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 不久,号角声起,这个皇城年纪最小的皇子带着与他年纪不符的责任重担怀着遗憾和失落勇敢的冲向了一个让他命运未知的战场。 长安,今后他每流的一滴血都是为了能让他在意的人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白家,白飞羽坐在白老爷的床边握着白老爷的手看着眼前这个年迈的老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闭上了双眼,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淡定无波。 白飞羽转过身来扫视了一圈这个屋子内的所有人,最后视线落在前面战战兢兢的他的继母邱灵素和白家二爷白程海身上,然后抿紧双唇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临安拎着酒坛子一个人走在杭州街头,白家老爷子交代身后事,他一个外人凑在跟前算什么回事。醉眼惺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时不时举起酒坛子喝上一口酒,这日子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倒也安心。不像从前,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人前器宇轩昂,人后都无法安然入睡。 运河边白墙黛瓦酒楼林立,街道上小贩穿梭叫卖。眼睛半开半合间两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眼睛。 老攻难为_18 路边买绢花收拾的小摊前站着两个人,一个人着湛色劲装面容刚毅,一个着白色绸缎深衣面容俊朗。 临安认识,面容刚毅的那个人是他从前下属,是他正四品的上轻车校尉名叫吴石。而那个穿着花里胡哨容貌俊朗的男子是杭州李家的少爷,有名的二世祖李明轩。 杭州也算是李家的地盘,遇到他们虽然惊讶却没有出乎意料。 吴石背着手站在小摊边看着李少爷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饰品中挑来挑去,嘴角挂着笑,时不时回应着李少爷的话。 “诶,吴石,你说我戴这朵花好不好看?” 李少爷无视摊主怪异的眼神,笑嘻嘻的将一朵大红绢花戴在耳边,坏笑着问一脸惊愕的吴石。 吴石咬咬牙,从嘴中挤出几个字来: “西门大官人!” 李少爷噗一声哈哈大笑,顺手将大红色的绢花插在吴石发间。 吴石一脸尴尬抬手就要将花拿下,被李少爷一个凶狠的表情阻止: “不许摘!” 吴石一张脸绷得死紧,脸黑的跟锅底似得,可还是慢慢放下手让花留在他的头上。见李少爷笑的可恨,还是忍不住柔和了脸伸脚踹上李少爷金贵的屁股。 临安看着吴石和李少爷两个人过得开心,他自己也终于松一了口气,雪翊登基后所谓的定王党羽被清洗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吴石,从前常年穿在身上的武官常服被百姓的普通衣服代替,当年在沙场上沾染到的杀气也被安稳的生活磨灭,吴石变得平易近人,也多了生气。 临安眼中瞳孔一缩,看到李少爷离开吴石身边走向另一个摊位跟前,他将酒坛子随手一扔跌跌撞撞向吴石走去,踩到地板的石子一个踉跄险些撞进吴石怀里,临安抬头向吴石道谢,嘴中酒气浓烈,吴石却没有嫌弃,好脾气的将临安扶好,眼神紧紧随着李少爷而去。 临安似有似无的笑了下,说: “怎么,舍不得那李家的小少爷!”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话语直接撞进吴石心里,吴石一脸错愕看向临安,临安却笑着扭头离开,背对着吴石挥挥手,潇洒离去。 临安看到刚才吴石的眼神,心里便知足的很,在他二十六岁这个年纪,在他已经“死”了半年这个事实面前,还有人惦记着他是好事。 吴石看着远处那个潦倒颓废的背影想起半年前他跪在新皇面前求新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定王一条生路,刚刚清理完逆党的新皇甚至没有在他面前驻足,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他非死不可!” 不久,他放着兵部侍郎的高官不做,递了辞呈来到杭州。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一辈子值不值得,他不能替定王轻易的下决断。 / 临安在外面晃悠了大半日,临近傍晚才慢腾腾的回白府,白家一家子都怪兮兮的,明明白飞羽说有人害他,可真回到白家,临安却发现白家的人大多其实都有些畏惧白飞羽。虽然大多数的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可临安还是可以感觉出他们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夕阳西下,临安的影子在西落的日光下拉的特别长,路边翠翠的树叶都染上了夕阳洒下的碎黄。 远远地,临安看到白府门口有一个人穿着绵白的文士袍静静的站着,挺拔的身姿,雍容的神态。 临安的瞳孔一缩心跳不由得加快,雪翊? 走近了一看发现是新丧父亲的白飞羽,而白飞羽穿的也不是文士袍而是一件麻布丧服。 白飞羽看着临安醉态颓废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沉静的双眼也染了些沉痛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临安避开白飞羽的视线问。 白飞羽示意临安回宅子: “看看你怎么还不回来。” 十岁的时候长安被魏帝封了五品骑都尉随他师父莫白将军进入鲜卑。 北朝民歌《木兰诗》中说: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等到长安真的自己宿在黄河边的时候才体会到当时花木兰的心情。父母兄弟不在身边,他马上就要奔赴战场亲自体会战场凶险。 中军军帐里莫白将军正给诸人开会,长安也站在一旁,静静的听他们讨论,暗中记下,打算回去思量。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待事情结束,众将都离开后莫白将军坐下来问长安: “怎么样?紧张吗?” 长安摇头。 莫白将军笑出声来: “不错,比其他小伙子强一些。” 长安歪过头问莫白: “那比你呢?” 莫白说: “我还没来得及紧张,我的阿爸和额吉就被柔然人杀了。”莫白将军面容轮廓深邃,头发带着微微的小卷,却也梳了冠,额前的一缕卷发让他饱满的额头显得分外好看。 “那你是怎么遇到我母妃的?” 莫白将军一怔,随即笑着摸上长安的头,眼神温柔: “我逃开后尾随杀了我阿爸和额吉的那队柔然人,一直跟着他们,在晚上趁他们睡觉换了掺了狼毒花的水,等到将他们毒翻了后,我抽了他们的弯刀一个个的割下了他们的脑袋。” 长安听得眼睛眨都不眨。 “不久鲜卑汗带人将我们住的草原又抢回来,我带着那十几个脑袋去投奔的鲜卑汗,也就是你母妃的阿爸。” “师傅,那时候你多大?” 莫白将军回想着: “就比你大一些吧!”说完拍了拍长安的肩膀: “小殿下,快去睡吧。” 长安乖乖的向莫白将军行了一礼扭头要离开,被莫白将军唤住。 莫白将军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丢给长安: “回帐子里自己擦。 长安难得的红了一张脸,在莫白将军的笑声中跑开。 这些日子长安跟着军队日夜兼程,大腿两侧磨的血肉模糊,但他实在不愿意让别人小瞧了去,强忍着疼痛不说,没想到却被莫白将军看出端倪。 莫白将军作为总指挥三道军马的骠骑大将军坐镇后方直接指挥便可,可他是鲜卑人又有冲锋陷阵的习惯,便同其他道的兵马一样将部队拉进草原。 长安一再向莫白请命想要管理一只小队亲自上到阵前,却被莫白将军阻止。 长安皱着眉回到大帐,使唤着正要给他解披风的亲兵: “去把吴石叫来。”吴石本来只是一个守宣德门的小侍卫,今年春天突然被魏帝提拔为殿前侍卫队的管带。 吴石走进大帐,跪在长安面前。 长安急忙站起身来亲自扶起吴石: “吴管带这些日子辛苦,本来是可以留在京中的,现在却陪我在此奔波。” 老攻难为_19 吴石连忙说 “不敢不敢,职责所在。” 长安看着吴石笑嘻嘻的说: “那吴管带此番的职责是什么?” 吴石啪的站直挺胸抬头表忠心: “效忠皇上,保护十八殿下。” 长安侧视吴石,嘴角带笑: “哦?没有监视莫白将军提防他叛出我朝?” 吴石慌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长安让吴石站起身来,诚恳的看着吴石说: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们都是为了效忠皇上,也都是为了大魏······” 长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你的出身并不是十分显贵朝中没有值得依仗的家族,做上殿前侍卫队的管带也是不久的事,如果没有大的机会你这一辈子可能只能止步于此。” 吴石心中疑惑不明白长安的意思,可长安的确说的不错,调来殿前侍卫队的确是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全都是贵胄子弟的殿前侍卫队里纵然他是管带也常心有芥蒂。 “鲜卑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机会,可对于你来说何尝也不是一个机会。你难道就真的甘心沦为皇家的爪牙一辈子默默无闻?” 吴石并不是长安三言两语便可以煽动的,可他也还存着想要向上的心思,朝中被世家大族把控,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实在不容易有所作为: “谨听十八殿下吩咐。” 当晚,长安摆酒在殿前侍卫队的帐子里摆酒请侍卫队的伙伴们吃饭。 酒劲儿上头后长安站起身来站在一个侍卫的床铺上大声说: “我殿前的儿郎们,是我对不住你们!” 帐子里五十多个人放下酒杯相互打量,不知道长安是什么意思。 只听长安继续说: “因为我年纪不大,也因为我需要你们保护,才会使你们这些个我们京畿大内的勇士们每天只能呆在营地,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 有侍卫接话: “这怎么能怪十八殿下,这是我等的职责,效忠皇上,保护殿下!” 长安泪眼拍桌: “可是我不甘心,我们哪里比他们府兵、番兵差?他们只看到我们穿好的用好的,却没有看到连训练都比他们很,我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为国杀敌吗?” 殿前侍卫队的侍卫们穿的是专供的军服,骑的是司马局上贡的好马,平日在京城也会和轮番戍京的府兵们打交道,但他们背后有皇上有京城心里自然有底气,现在随军入鲜卑,周边都是各个都府的府兵,同样都是大魏的士兵,有其他府兵看着殿前侍卫队的侍卫们穿好的骑好的自然会心中不舒服,风言风语传进长安和侍卫们耳中不少。 他们这一支京畿的禁军反倒如陷入一座孤岛一般,孤立无援,明明不舒服却又没有办法。 平日里就因为其他士兵的言语有些不舒坦,如今被长安这么一激发顿时营帐里就像是滚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吴石在一旁打量着长安,长安对他是一种说辞,面对侍卫队的人又是一种说辞,但是,无论是那种说辞都很贴切的说进了他们心底,引起了他们的共鸣,一时间,吴石眼中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让他有些敬畏起来。 长安掂量着时机差不多了,示意众人安静,抛出了今晚他真正的意图: “我已经提前探知,今晚会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押送粮草过索黑海,而中军还不知道,我打算提前将人埋伏在索黑海,等到柔然人经过的时候吃掉他们,就是······” 长安学着魏帝平日里吓唬他的眼神缓缓地在眼前的这支队伍里的每个人眼前扫过,继续说: “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同我一起,证明给那群地方上的府兵,告诉他们,不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是最强的!” 侍卫队的五十多人纷纷干了碗里的酒,咬牙说: “敢!” 当夜,长安悄悄带着五十多个侍卫队的殿前侍卫奔赴索黑海。 当晚天气阴沉乌云蔽月,草原里的海泡子上散发着雾气。 长安指挥着侍卫们给三十头健壮的公牛尾巴上绑了炮仗赶在路边,又在柔然人路过的路线上洒满了火药,五十多人在安排妥当后安静的潜进了身后的海泡子。 吴石拦下来也要进去的长安: “十八殿下,您就不要进水里了吧,那里面太冷,再说指不定有什么凶险的东西。” 长安摆摆手: “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这点苦都吃不了我还怎么带领你们建功立业!”说完捏着鼻子进了水里。 吴石没办法,摇着头也潜进水里。 海泡子晒了一白天太阳,晚上也不是太过冰凉,只是突然潜进一个未知的水域还是让长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海泡子上雾气弥漫,长安想着也不知道雪翊的病有没有好利落,临走都没有看雪翊一眼让他的心空拉拉的。 这时候,他还没有多想他为什么唯独对雪翊念念不忘便听见远处有柔然语高高低低的传来。 三百柔然士兵们举着火把押运粮草稀稀拉拉的在草原上出现,长安听见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纵然是在水里,吴石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掌心发热,血液凝结在头顶。 吴石低声问长安: “殿下,动手吗?” 长安刚说一个字,发现颤抖下他的声音已经变了形,轻轻的清清喉咙,强压住紧张和恐惧对吴石说: “先别急,传令下去,等到他们靠近这海子两丈的时候点燃公牛尾巴上炮仗,先让公牛们冲乱他们的队伍,然后依计行事。” 吴石点头悄悄潜走。 长安仰首看了看头顶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狠狠咽了口吐沫,他的生死在此一战。 柔然人越走越近,十丈、八丈、五丈、四丈,长安的眼睛越睁越大,突然他听见柔然人的队伍里发出很大声的说话声来,柔然人的队伍突然停下! 长安心中大骇,柔然人发现了他们的埋伏?水下的双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长安自己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会的,他们的队伍不庞大,而且距离柔然人还有距离,不会被发现。 吴石心中也很紧张,扭头问长安: “殿下,怎么办?” 长安只有一个字: “等。” 吴石看过去,长安脸色冷静,眼底毫无惧色,突然间吴石觉得,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长安远比他更加勇敢。 就在长安他们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柔然人又开始动了。 在柔然人赶着车靠近孩子两丈远的时候,炮仗声起,三十头公牛被炮仗吓得肝胆俱裂不管不顾的冲向柔然人的队伍,殿前侍卫队的士兵们从水中爬出带上用荧光画的凶恶的面具拔出刀嘶吼着冲向柔然人。 一时间炮仗声,牛的惨叫声,火药爆炸声,最后是人的惨叫声齐齐堵进长安的耳朵,长安在火光冲天中看着自己形同恶鬼的侍卫们收割着柔然人的生命。 老攻难为_20 柔然负责押运粮草的一个武官看着眼前的场景又气又恨,喊起布阵防御的口号却只有少数人集合在他身边,其他人或被牛群冲散或被侍卫们斩杀。 长安看着反应过来的柔然人已经开始集合,着急冲吴石喊: “不要让他们聚在一起。” 这一声引起了那个柔然武官的注意: “搭弓,将那个南蛮子射杀。” 有一个柔然士兵犹豫: “大人,那是一个孩子。” 柔然武官反手给了那个士兵一巴掌: “蠢货!看不出那个南蛮子是这群蛮子的头领吗?” 说完数箭齐齐向长安射去,有亲兵拿盾牌为长安挡着箭,长安弯腰从草丛里找着什么。 吴石跑到长安身边护着长安,只见长安拽出一个个的小酒坛子状的东西,长安将这些东西齐齐交到身边侍卫手中: “点燃坛子口布条向柔然人砸过去,炸他们。” 说完亲手示范将燃烧这的坛子向那个柔然武官砸去。 一时间坛子碎片带着火光纷纷在柔然人中炸开,顿时哀嚎声四起。 清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草原上太阳还没有升起,四周还有些雾气弥漫,北魏换岗的士兵远远看见有一队人赶着很多马车向营地而来,吓得他们以为是敌军闯进来了,连忙去吼长官。 等那群人走近了看才发现是殿前侍卫队的人,侍卫们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有火药熏黑的痕迹,个别的人还受了伤,一群人明明狼狈不堪可一个个都笑容满面的聊着天。 而他们的头领十八殿下长安则被吴石抬在肩膀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看着远方。 长安,带五十人消灭多余他们六倍人数的柔然人被莫白将军狠狠的向魏帝告了一状,魏帝一边骂长安小兔崽子不省心,可又一边情不自禁的到处和人炫耀: “朕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皇十八子长安,至此一战成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雪翊从正德殿出来后屏退了所有侍从一个人慢悠悠的回东宫。 已经转秋了,长安走的时候还是盛夏,现在都已经立秋了。道路两旁的木杜树的树叶也都变成黄色,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池子边的亭子上坐着莲妃和鲜卑的昭和公主。亭子里有莲妃身边的大宫女苏尔雅伺候,想了想转了脚步向莲妃那头走去。 莲妃看到雪翊过来同昭和公主起了身: “太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身边的人呢?” 雪翊端端正正的给莲妃行了礼笑着回答: “孤嫌他们跟在身后麻烦都让他们离远了些。” 昭和公主向雪翊行了鲜卑礼被雪翊笑着免了。 莲妃心思玲珑,请雪翊坐了,又命人上了新鲜的糕点和茶水: “太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雪翊温和的接过苏尔雅递上的茶: “倒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长安走了也有些时日了,他不在孤,这耳边都觉得有些空拉拉的。” 莲妃和前朝都知道长安在鲜卑打盛了一小仗大出风头,一时拿不准雪翊是什么意思: “长安最喜欢太子殿下,如今他去了鲜卑怕是也是对殿下惦记得很。” 雪翊点头: “孤收到了他写给孤的信很是高兴。” 莲妃一怔,随机苦笑: “不瞒太子,妾身都未曾收到他的信,看来他是已经将妾身这个生母抛之脑后了。” 雪翊有些惊讶随即扬了唇角,原本脸上仿佛戴着的一张面具也变的生动起来,摇摇头: “这个孩子。” 从莲妃那里出来,雪翊路上碰到了长安宫里的小石头,小剪子。 小石头笑嘻嘻的在行礼后问雪翊: “太子殿下病可好些了?我家殿下临走时去看您可巧您正睡着,没见到您就一个人遗憾的走了。” 雪翊醒来后听身边的人禀告过此事 ,说是十八殿下来看他却因为他睡觉被李青嶂拦下了。当时听是生气李青嶂善作主张,如今听了是心疼长安。那个孩子是真的在意他。 莫白将军虽然向魏帝告状不满意长安的善作主张,可经长安这么一闹后莫白将军反而会把一些任务交到长安手中。 一转眼鲜卑已经进入了冬季,草原上的雪下了有一尺多厚,柔然人在鲜卑和北魏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莫白将军对长安说: “明年开春儿,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下了大雪,柔然人消停,北魏士兵也能安心过个年,一大清早长安穿的跟一个年画娃娃似得在营帐收吉祥话。 吴石走进帐子看到长安,笑嘻嘻的走到长安跟前: “恭喜殿下又长大一岁!” 长安乐呵呵得收了,一扬下巴示意身边的亲兵赏,那俊小伙打开手里的匣子给吴石抓了把金瓜子儿。 吴石连忙接了。 侍卫队的官兵们陆陆续续走进帐子,见到长安跪下请安行礼说吉祥话: 长安让人端出一盘子稀罕物件儿让他们各自选了去。 吴石撇嘴: “早就知道十八殿下大气,没想到殿下居然这么大气。这要是殿院殿中御史看到了一定参您个挥霍无度。” 长安扬眉: “他们敢!” “嚯,您可是越来越霸道了!”吴石取笑长安。 晚上中军帐宴,从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在中军军帐喝酒,长安凑热闹也喝了不少,一时间有些上头,浑浑噩噩出去撒尿,身边也没有跟上一个人。 晕晕乎乎走了半天总是找不到茅房,有些恼了随便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 尿一撒完,冷风一吹长安这稀里糊涂的脑子就清明了不少,正要离开,却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 痛苦不像痛苦,舒服不像舒服,听上去怪别扭的。 老攻难为_21 长安心想是谁大过年的体罚士兵,让爷我揪住了要你好看。怒气冲冲的就冲这声音的位置走去,一掀开帘子还没等他骂出声眼珠子差点儿掉在地上。 两个兵士脱光了搂在一处,一个兵士将另一个兵士按在床榻上,两个人的屁股一起耸动着。这两个人做的太忘情一时都没有留意到打开帘子看了许久的长安。 长安默默地放下帘子退了出去,一只手抚上额头半天回不神来,刚才看到的东西有些复杂,他需要想想。 吴石带着长安的亲兵四处寻找长安,最后发现长安和岗楼上站岗的士兵在一起。 那士兵看到吴石上来悄悄示意坐在一边一脸呆滞的长安。 吴石把长安接下来,发现长安神色恍惚,有些担心的问: “殿下,您怎么了?” 长安好像才缓过神来,他睁大眼睛问吴石: “吴管带,这男人可以和男人做夫妻吗?” 吴石一怔,随即尴尬的抬手摸上鼻梁,犹豫思考再三: “其实吧,想和什么人做夫妻全在这个人自己的心意,他如果喜欢的人是男的那他就可以和男人做夫妻,他如果不喜欢和男人做夫妻,那他就不可以······”吴石见长安一脸茫然笑着拍拍长安的肩膀: “等您回京了让皇上给您找两个侍妾就懂了。” 长安白了吴石一眼: “谁要娶侍妾。” 吴石笑着改口: “好,您不娶,您娶您喜欢的男人。” 长安脸色都黑了。 长安回去以后在他从前总和雪翊里见到雪翊,雪翊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又长高了些,看到他回来雪翊很高兴,摸上他的脸颊喃喃: “怎么瘦了这么多,脸也黑了。” 长安笑着歪过头打量雪翊: “我只是瘦了吗?没发现我长大了么?” 雪翊温柔的看着他,应着他的话: “长大了。” 长安着急的问: “那我都长大了你可以和我做夫妻吗?” 雪翊捏上他的脸,轻笑着靠近他,吻他的唇,吻他的脸,最后解开了他的衣服······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长安是笑醒的,只是他一醒脸上的笑就变成了惊恐,伸手将被子一把蒙在头上,刚蒙进去却又立马钻出来。 他看着他身下一滩黏糊糊的东西,脸上满是惊恐,随即想到十六皇子和他说过的在欢喜殿学到的东西,脸黑的又像一个锅底。 一把抽了床单和身上的亵衣一股脑的扔进炭火盆里。 亲兵早上端水给他洗脸的时候险些被帐子里的烟味儿熏出去: “殿下,哪儿来的这么大烟味儿啊?” 长安面无表情: “衣服昨晚衣服吐脏了被我烧了。” 亲兵摇头: “哪儿用您动手的,留下今儿我给您洗了。” 一想起床单上的东西,长安又忍不住臊了一张脸大踏步走出帐子前和亲兵交代: “再给我准备一套亵衣和床单,之前的我都给烧了。”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亲兵快速消失。 吴石发现自从过完年以后十八殿下的脾气特别不好,尤其在听到男人、夫妻、兄弟这类词时脸色黑的跟锅底似得。吴石私下里跟亲兵打探过长安的情况,可那亲兵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说十八殿下最近烧了不少床单儿剩下知道的连他都不如。 最近长安过得也是极不容易,半个月了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不是梦见和雪翊的春梦便是梦到雪翊和他决裂,他梦到雪翊指着鼻子骂他: “长安,我把你当兄弟,可不曾想你竟然这般龌龊。”眼底全是黑眼圈。 睡不着也不敢睡,只好把时间都用在训练上。 功夫上突飞猛进,个子也是快速的长高着。 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已经有了十三四岁少年的个头。 吴石放心不下长安,向莫白将军询问该怎么办,莫白只是笑着摇摇头: “小年轻儿有劲儿没处使你就让他练吧,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过些日子一直等到大军将柔然人赶出祁连草原的前一天。 这一天晚上长安拎了两个酒坛子出现在吴石面前,两个人不发一语拿起就干,喝到后来吴石人事不省,昏昏沉沉的他感觉长安要离开还听见长安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到底什么是喜欢?” 吴石自己知道什么喜欢,可他不明白,十八殿下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莫白将军带兵与鲜卑汗在祁连山下会和,敌人被赶走牧民们随着王汗重新回到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马粪羊粪燃起的炊烟在草原上袅袅升起,一时间,生活静谧而美好。 长安拿着马鞭骑在马上在草原上溜达,已经接近傍晚,牧民们都在忙着将羊群和马群赶回圈里。帐篷外面有年轻的鲜卑姑娘在忙着熬奶茶,有牧民看见长安打马走过,笑呵呵的冲长安行礼。 长安听得懂鲜卑话,他听到老人对他说: “年轻的将军,进来喝杯热茶吧。” 长安点点头翻身下马进帐。 熬奶茶的姑娘也弯下腰走进帐篷里为长安端上奶茶,摆上羊肉。 老者坐在长安身边: “将军是南朝人?” 长安点头: “我母亲是鲜卑的莲染公主。” 老者了然: “莲染公主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 长安笑着点头: “我们鲜卑的女人容貌都很美丽。”一旁的鲜卑少女红了脸颊。 远处有一众马队急骋的马蹄声响起,最后停在了老者的帐篷外。 吴石在帐外恭敬的禀告长安: “殿下,鲜卑汗有请。” 老攻难为_22 长安笑着向老者告辞,带着众人打马离开。 王帐里鲜卑王摇着头对拒绝留在鲜卑的长安说: “你这样的孩子不适合留在南朝,那里房屋众小,哪有草原广袤。” 长安亲自为鲜卑王添了酒: “舅舅,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的兄弟全都在南朝,南朝才是我的家。” 鲜卑王举酒怅然: “是啊,有阿爸和额吉的地方才是家啊。” 从王帐出来,长安看着远处升起的月亮,再过不久他也就可以回家了。 魏帝听到大军回朝特意命太子带着酒和金银恩赏出城郊犒军。 雪翊在京郊犒军却没有见到长安,后来听说是长安捡了小道带着人提前回宫了,回到宫里谁也没见直接把自己关在自己宫里大睡三天,谁叫都不醒,谁来都不理。吓坏了莲妃和魏帝,着急了雪翊。 长安睡着的第二天雪翊守在长安身边,叫也叫不醒怕他不吃东西坏了身体命人熬了参汤慢慢的喂了长安喝下。 长安的梦里一直有雪翊,生气的,高兴地,他能闻到雪翊身上他熟悉的熏香味道,一种温暖到心底的味道。 第三天长安睁开了眼,一看到眼前的雪翊长安下意识的将头扭到一边,雪翊心中一痛但还是笑着说: “十八弟不喜欢我来,那我可就走了。”说完放下参汤碗就要起身,被长安一把按住扯进怀里。 直到把雪翊这个真真切切的人扯进怀里长安才感觉他冰冻了许久的心开始有了生气,有了热流涌进,仿佛麻木了这么久的脸终于有了可以笑的理由。 雪翊是心思沉重的人,纵然是谁真的得罪了他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可刚才长安扭开头的一瞬间雪翊感觉他的火直接涌出头顶,气的他讲太子说话的礼仪都忘之脑后,险些就爆发出来。 雪翊被长安搂着,心中的无名火慢慢熄灭,弯了唇角: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抱着孤不放。” 长安红了眼眶: “我想太子哥了。” “想孤刚才还把脑袋扭到一边。” “我以为又是梦。” “常梦到孤?” “嗯。” 听到长安肯定的回答雪翊温柔的眉眼,轻轻用手抚摸上长安的后背,许久没见,长安健壮的都有些让他认不出了: “真是个傻孩子。” 长安侧过头轻轻吻上雪翊的耳朵,雪翊有些吃惊随即释然,只当是长安太过想他做出的失宜之举。 醒来后长安去正德殿叩见魏帝,魏帝看着长安进来啪的将奏折摔在桌上,黑着脸骂: “现在知道来见朕了?一回宫就大睡三天,像什么样子!” 长安跪在地上乖乖的承认错误: “儿子知道错了。” 魏帝惊讶这么痛快的承认错误不是长安一贯的作风: “你这是怎么了?” 长安皱着眉看着魏帝和蔼的眼睛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这次回来后总打不起来精神。” 魏帝站起身来走下御座来到长安面前,他是觉得长安这次回来精神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被吓坏了?” 长安摇头。 魏帝让长安站起来,拍拍长安的肩头: “可能是累了,你好好歇上几日,陪你母妃看看花聊聊天过几日就好了。” 长安点头。 长安宫里,长瑾吃着瓜子长熙喝着茶坐在长安身边,长瑾使唤着长安宫里的小石头: “石头,去把炭盆点起来些,冻死爷了。”说完又看着长安抱怨: “虽说你被父皇训斥了但你也不用如此心灰意冷吧,连个炭盆也不加。”说完突然嘿嘿坏笑起来: “不会是被鲜卑姑娘勾的气血燥热吧!” 长安白了长瑾一眼一把将长瑾面前侍女为他剥好的爪子瓤抢走: “当是你呢,色中饿鬼。” 长熙摇着头将他碟子里的瓜子瓤分成两份儿拨给长安和长瑾,长瑾笑呵呵的谢了长熙然后给了长安一脚。 长熙安慰长安: “父皇训斥你你也不必介意,这也是做给言官们瞧得,毕竟你一个人不经中军允许带兵擅自行动若你是普通人就要被军法行事了,你打了胜仗父皇还是很高兴的,对你赞不绝口。” “我明白,父皇训斥我我没在意。”长安说。 长瑾看着长安宫里侍候的大多是太监,贼兮兮的说: “我听到前些日子父皇命管教嬷嬷挑个时候带你去欢喜殿,看来你这宫里是终于也要添人了,可惜你是没弟弟,不然也让一个弟弟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进欢喜殿。”长瑾嘲笑当年雪翊进欢喜殿时被长安拦住的事 长熙点头正色说:“你这年纪身边是也该有个人侍候了。你走了这一年太子身边的人也已经传出来了消息,就是孩子都没留住。” 长安听到雪翊的名字一怔,随即敛下双眼。 当晚,管教嬷嬷带了两个未开苞容貌清丽的小宫女接长安进欢喜殿。 长安有心不去可架不住对男女之事的好奇心。 进入欢喜殿后需走过一条长廊,这条长廊上全是等人大小的欢喜佛在做些交合之事,管教嬷嬷是四十岁的老嬷嬷,引导着长安伸手摸上欢喜佛交合之处。 长安红了脸就要发火,听见管教嬷嬷一板一眼的教导他: “殿下,男女交合繁衍子嗣是人伦大计,何必如那寻常人一般扭捏。” 长安勉强收起心头的火,按照管教嬷嬷的引导学习。 欢喜殿内的熏香甜腻,地方铺着软和的地毯,长安心里的介怀开始慢慢放下,在殿内打量。 管教嬷嬷见着时候差不多了,将长安引至轻纱曼妙的后殿,后殿修了池子引了温泉水在其中,池边的榻上或躺或卧着两个仅穿着肚兜的小宫女,一见到长安进来全都红了脸。 管教嬷嬷笑着问长安: “殿下,这两个孩子就留在殿下身边侍候您了。” 长安也有些不好意思指着一个穿清荷肚兜的小宫女说: 老攻难为_23 “这个留下,另一个你就带走吧”。 管教嬷嬷有些意外,但还是带着另一个宫女离开后殿。太监们悄悄地为长安关上了殿门。 待众人走后,小宫女膝行至长安面前,红了脸羞答答的对长安说: “婢子侍候殿下沐浴。” 长安点头,一双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张嘴问: “叫什么?” “奴婢绿荷。”绿荷柔弱无骨的双手在长安身上抚摸过去,慢慢的解下了长安所有的衣服,长安修长有型肌肉明显的身体大大方方的呈现在绿荷面前。 绿荷贴上长安的胸膛,粉嫩的唇吻上长安下巴娇柔的说: “殿下果然俊朗。” 长安轻笑一声说不出有什么意味,将绿荷抱起放在池子边的榻上,在绿荷的惊湖中扯去绿荷的肚兜。 内里风景一览无遗。可长安还是皱了眉,这个人并不是他想要的,就连抱起来的手感都不是他渴望的,但他还是覆上了身子将绿荷压在身下。 情动时绿荷攀上长安的肩膀迷离这双眼娇喘: “殿下!” 长安一双清醒的眸子更加黑沉,将绿荷贴着他的身子拨开用手遮上绿荷的脸,他告诉自己,这是雪翊,这是他想要却不敢要的人。 胯下动作越来越大,在即将释放的一瞬间长安也不禁迷离了双眼,脑中是雪翊抱着他的画面,唇中情不自禁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雪翊!”叫出名字的一瞬间他感觉下身被瞬间夹紧,他猛地清醒过来看向身下的人,只见绿荷睁大双眼看着长安,一脸不可置信。 长安扬起唇看着绿荷,眼中冷冰冰的光芒让绿荷颤抖起来,长安的手指慢慢向绿荷的脖子摸去,在绿荷没有来得及叫出声时掐断了绿荷的脖子。 从绿荷体内抽出身子,长安光着身体走进了一旁的池子,热水浸泡着他冰凉的身体,手指上还残留着绿荷脖子上的体温,闭上眼苦笑出声。 自打他从十一岁的梦到雪翊的那个夜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他也再回不去了。 第二天,长安去魏帝面前请罪,在隐瞒了昨晚有关雪翊的一切事情后坦言他在欢喜殿因为一时情动失手掐死了侍寝宫女。 魏帝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你还真有种,你是朕活这么大头一个见到可以······可以因为侍寝掐死宫女的!” 长安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魏帝没办法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自己去闭门思过三日。” 长安领旨告退。 长安离开后,常米头为魏帝添茶,魏帝若有所思问常米头: “你说,十八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常米头笑着说: “要说不一样是肯定有的,年纪这么小就被派到战场上,要是奴才早就疯了,十八殿下可比奴才强多了,还给皇上打了胜仗。” 魏帝失笑: “你这个奴才。” 长安回宫路上碰到太子仪仗,想要躲却没有躲开。轿辇上雪翊笑着问长安: “长安你这是要去哪里?” 长安苦笑着说: “刚被父皇罚了闭门思过,现下正要回宫思过去。” 雪翊担心长安: “你又怎么惹怒了父皇?你如今也大了要好好管管自己的脾气,不能再有小孩子气。” 长安柔和了双眼点点头: “太子哥放心。” 雪翊走后,长安望着雪翊的背影久久不离开,眼神挣扎而痛苦。 这世上他想要的东西并不多,可他最想要的那个人偏偏得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上十三姨最想要的东西并不多,可十三姨最想要的评论和收藏就是得不到。233333333333 ☆、第十二章 长安在宫里闭门思过谁也不肯见,从前宫里最闹腾的人如今反而最安静。宁嫔宫墙内的梅子没人偷了,也没有人闹着和侍卫打架了。就连学堂的魏太傅都变着法儿的打听十八皇子最近怎么了。 京畿卫的校场就设在大内,冬天过去春天来临,正午的日头也开始毒起来。 长安解了上衣光着上身和禁军的人在校场上摔跤,尘土飞扬。 众多兵士围在一旁给和长安摔跤的禁军打气: “察海,你要是输给小殿下今儿晚上回去我们阉了你!” 察海哈哈大笑,耸动肩膀。发出骨骼转动的卡卡声。 长安身上全是汗,一双眼睛毒辣而又倔强: “来!” 转眼间两个人又缠打在一起。 魏帝突然心血来潮带着雪翊和其他皇子大臣来校场看蹴鞠。一进战场看到的就是长安和禁军摔跤斗狠。 一进校场,长安便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长安绷了脸和禁军侍卫比试,阳光下,沾了汗水的脊背闪闪发光。雪翊喉头一紧说不上心底突然涌上的感觉。匆忙将视线从长安身上挪开。 校场轮值的督尉跪在魏帝面前汇报工作,魏帝指着不远处的长安看不出喜怒: “这些日子十八皇子常来这里?” 督尉恭敬回答: “殿下一有时间便会来此找兵士切磋,近来长进很大。” 魏帝听着面色越来越沉。常米头心里感觉不好,悄悄找人将长安从摔跤场拉了下来跪在魏帝面前。 魏帝看着长安光着上身一身汗水的样子勃然大怒: “好勇斗狠!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 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一干面面相觑的众人。 老攻难为_24 长安面无表情撩起衣襟擦干脸上的汗水。 雪翊忧心忡忡的将长安扶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仔细的擦了长安脸上的泥渍。 长安看着眼前的人眼神痴迷情不自禁一把抓上雪翊的手,但在雪翊疑惑的眼神中又慢慢松开了手指,继续恢复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长瑾瞅着魏帝离开,和长熙两个人凑到长安面前。 看着神色淡淡的长安长瑾撇了嘴: “你最近时运不好。不过……父皇怎么突然就恼了?” 长熙正要张嘴说话就听见一旁默不作声的雪翊小声说: “长安,你在军营初露锋芒,可年纪还小应当把心思文章学习上。” 长瑾和长熙心中一惊,没想到雪翊会和长安把魏帝的心思说的这么直白。 一时间四人之间空气有些凝滞。 长瑾赶忙打圆场,攀了长安肩膀,另一边是雪翊,长瑾手颤了颤鼓足勇气也攀上雪翊肩膀,冲对面的长熙挤眉弄眼一脸嘚瑟嘴里却人模人样的说: “来来来,别都皱着眉不说话,我去醉仙楼摆一桌请你们吃饭听曲!”怕雪翊拒绝长瑾继续说: “我们家的太子大哥,还没出宫去过酒楼呢吧,可怜见儿的!今儿个弟弟带你去见识见识!” 长安若无其事将碍眼的长瑾扒拉到长熙身边一个人占着雪翊,一扬下巴说出两个字: “我请!” 雪翊没法拒绝,想着最近长安有些消沉出去转转也好,摇摇头同意了。 四个人换了些出宫穿的寻常衣服,也不带侍从,一人牵着一匹马出了宫墙。 皇城脚下的街市热闹非凡,道路两边商店林立,街上小贩挑着扁担沿街叫卖,姑娘小伙们儿们结伴而行。 长瑾长安他们见怪不怪,雪翊却看什么都新鲜,虽然整个人还绷着但眼睛却活泛起来。 长安见雪翊高兴立马将马缰绳丢给长瑾,拉着雪翊融进了闹市中。 长熙看着走远的两个人笑着对替长安他们牵马一脸不乐意的长瑾说: “你说长安近来是怎么了?总觉的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长瑾毫不在意随手将马缰绳全都丢给长熙,剥了个栗子丢在嘴里。: “四个字!欲求不满!” 长熙理都不想理他,拽着马就要走。 长瑾拦着: “诶!诶!十六哥!干嘛啊这是!” 长熙扭头看他: “说正经的!” 长瑾笑: “你可是要我说正经的啊!你知道前些日子长安为什么被父皇罚着闭门思过三日吗?” 长熙皱眉: “说是欢喜殿掐死一个小宫女!” “对喽!”长瑾一拍掌坏笑着继续说: “他要么是不行!要么就是欲求不满!诶!不行,一会饭桌上我要给他讲讲,这男人不行要趁早治!” 长熙看都不想看他了。 永定桥上小姑娘们拎着花篮卖花。一见到雪翊上来纷纷凑到前面笑着说: “公子,买些花儿吧,今儿早新采的,还沾着露水呢。” 从前宫里人见到他都是躲着走哪有往上凑的啊,这如今小姑娘们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齐看着他,他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伸手从腰间荷包拿出一个金瓜子递给其中一个小姑娘,俊郎雍容的面上扬着对寻常百姓的包容和理解: “这个买下你们所有的花。但是,这花你们不用给我,自己留着戴吧!” 小姑娘们有些不明白,直到雪翊将金瓜子放到一个小姑娘的花篮里她们才红着脸拒绝: “这这怎么可以。” 雪翊笑的温柔高挺的身姿犹如一颗松树: “你们这么可爱,没什么不可以的!”说完转身去寻忙着给他买小食的长安。 长熙看着今天状态都不错的雪翊和长安夸着长瑾: “今天你发挥的作用最大!最近长安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出来转转或许可以好点儿。” 长瑾一听长熙夸他,立马眉飞色舞,用胳膊肘戳戳长熙: “诶!你别说,如今再看太子,觉得他还是挺和善的!” 长熙扭过头笑着问长瑾: “你只一味的害怕太子却没想过自己当太子?” 长瑾正色一脸严肃: “当然想过!我还想过当上父皇那个位置呢!不过瞧了瞧父皇没日没夜的勤政如今又看了看都这么大了却还没出过宫门儿的太子,我还是安心做我的闲散王爷吧。苦由他们遭,日子由我享受。” 长熙摸上长瑾后脑勺: “淑妃娘娘听到你的话都要被气死。” “那也总比亲眼看着他儿子被杀强。十六哥,你信我,咱们这些人里谁也斗不过父皇亲自教导长大的太子。” 长熙眸色深深,示意长瑾看向长安: “那他呢?” 长瑾犹豫: “他同太子感情最好。” 长熙摇头: “一切都未可知。” 雪翊的怀里已经堆了很多东西,长安还在挑着一些雪翊没见过的物件儿往雪翊怀里塞。 雪翊好笑: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我们都拿不了了。” 长安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糖葫芦让雪翊咬一口: 老攻难为_25 “也是,要是带些人就好了”。 雪翊吃着酸溜溜的糖葫芦看着长安抿嘴笑,平日里一双甚少真正开心的眼笑的温柔。 长安看着雪翊沾了些糖粒的唇,心跳加快眼波一深情不自禁的就要吻上去。 “长安,太……大哥你们逛好没有?” 长瑾的声音响起长安清醒过来,后背霎时一身冷汗。 他若无其事掩饰般的伸手将雪翊嘴上的糖粒擦掉。 雪翊躲开了些有些不好意思: “孤……我,我失仪了。” 长安温柔的拍拍雪翊的肩膀: “没事,父皇不在这里。” 四个人动身去醉仙楼时长熙将长安拉在后面。 “你刚才是想做什么?”长熙低声反问长安,语气出其的严重。 “没什么”。长安面无表情。 长熙戳上长安的脑袋: “你纵然和他关系再好你也不可以动什么歪心思!” 长安脸色有些难看,连日憋在心里的苦楚一时抑制不住的爆发出来,眼神倔强而又挣扎,低吼: “我哪里会对他动什么歪心思!”他疼他爱他还来不及。 长熙一怔,他从没见过由如困兽般被困在原地的长安,一时心里心酸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情之一字,对谁都是无解的毒,可又舍不得治愈。 雪翊和长瑾听到长安这里的动静两个人扭过头来看。 长熙扯着还面色不好看的长安掩饰说: “我说十八弟近来总被父皇教训所以今儿这一顿我请吧,十八弟不肯,还和我恼了!” 长瑾撇嘴: “十八弟请吃饭,十六哥请听曲儿,这样不就好了。” 雪翊看向长瑾,话中透出打趣的意味来: “那你干嘛?” 长瑾理所当然一甩腰间挂着的玉佩流苏摆了降妖伏虎的身段,唱出戏腔: “快活……啊!” 傍晚吃过饭后长安将那三人送走后一个人顶着满头星光出了城。 城外三禾山下有一家月老祠,后院种着一颗五百年的月桂树。 月桂树繁茂的枝叶努力向四周生长着,就像一顶撑开五百年之久的巨伞。枝叶上挂满了信男信女渴望实现的愿望,在月光下保护着人间可贵的真情。 长安搬了一把竹椅坐在树下,看着老树发呆,坐的时间长了长安就会想,什么时候他可以和雪翊一起把两个人的名字也紧紧的绑在这书的枝丫上,永远不分开。 ☆、第十三章 七月太子京城监国,魏帝带人摆驾行宫避暑,点了众皇子随行。 魏帝圣驾都要动身了迟迟看不到十八皇子的身影,急得常米头用浮尘抽身旁小太监的脑袋: “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去请十八皇子了么!” 小太监委屈:“十八皇子宫里的人说十八皇子病着,连门都不让奴才进!” 常米头皱眉,心里不高兴,十八皇子身边这群奴才是怎么办事的?难道不知道今天十八皇子要随扈出京吗? 常米头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雪翊,他带着随行宫人直直的向常米头走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 常米头一脸为难: “这御驾马上要动身了,十八皇子却病了!” 雪翊思量一番以为是长安不愿意随魏帝去行宫,便笑着对常米头说: “等到时间到了便动身吧,不必等长安了,父皇那里孤去说,” 常米头乐了,高兴的向学习虚跪了下: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太子的话皇上也是乐意听的?” 雪翊抱歉的点点头离开,去魏帝车辇前禀告长安的事情。 近来朝廷里不顺心的事情颇多,云南节度使张义那里有探子回来密报说,云南境内连续三年丰收,可张义却在给朝廷的奏报里说云南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南边又有土著蛮人时常骚扰,借着这些由头和朝廷要粮要饷。 眼瞅着云南有异动魏帝却带着小老婆和其他儿子们出京了。 魏帝想看看雪翊这个太子没有他在后面会怎么样处理这些难缠的事情。 “父皇,十八弟病了暂时不能出京,待他病好,儿子立刻让他去行宫。” 魏帝听着,颌下胡须微动: “他病了?严重吗?” 雪翊老实恭敬回答: “是十八弟宫中宫人所言,想必是病得厉害了。父皇若是不放心稍后儿臣便去看看十八弟。” 魏帝点头,眼神和蔼严肃: “你做事朕放心。”末了拍拍雪翊的肩语重心长的说: “朕不在了好好照顾十八。” 雪翊点头。 魏帝走后雪翊直接去了长安宫里。 长安宫里大门紧闭,平日点的甚亮的蜡烛在此时也显得暗淡,雪翊一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打量着长安宫里的一切。这里与他之前来过的时候布置的不一样,当初是明亮耀眼,如果整个宫里都由如被黑沙包裹显得分外晦暗。 雪翊有些生气,正要责备宫人,却被几声咳嗽声止住。 老攻难为_26 雪翊疑惑: “长安?” 床里的长安身体一僵强制自己压抑住咳嗽声。 雪翊快走两步冲进长安的床榻上,长安靠在床柱子上冲着雪翊笑。 “你怎么病的这么重?手下的人都死了么?怎么不为你传太医?” “是我不让他们找。” 雪翊生气,平日一双温润的眼睛溢出怒意: “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安摇头,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好过,就好像,只要身体难受了心里的痛苦就会缓解些。 雪翊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好像开始不认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 长安坐在床上摸上长安热乎乎的额头: “孤给你传太医,你乖乖听话。” 说完起身,被长安一把拉住手: “太子哥!” 雪翊叹口气,清俊的脸上满是不放心,重新坐在长安身边由长安抓着,扭头冲被长安轰开的小石头喊: “不长眼的奴才们,殿下病糊涂了你们也犯浑?还不去传太医!”雪翊鲜少发火,发起火来平日温柔的一双眼中便深沉的可怕。 小石头连滚带爬跑走。 雪翊摸了长安热热的脑袋: “你身体一贯很好,怎么就突然病了?” 长安笑笑: “外出回宫时淋了雨可能是着凉了。” 雪翊心疼: “怎么越是长大了越让人不放心起来。” 雪翊的眼神无奈又包容。 长安透过雪翊清澈的瞳孔看到他自己的影子,狼狈而又龌龊。 转而如那日在欢喜殿掐死绿荷时那般阴暗的心思重新涌上心头,心底有个声音阴测测的告诉他:兄弟怎么了?你们又不会有子嗣,皇家阴私的事情那么多,兄弟爱慕那有如何。更何况,除了你谁又配得上雪翊。 这样想着长安眼底一深,嘴角勾出一个笑将正要给他倒水的雪翊揽腰放在床上,紧接着覆身上去。 长熙随魏帝出宫前找过长安,明里暗里要长安死心,可心如果那么容易死那要这颗心还有什么用? 雪翊看着压在他身上的长安,脸上的神情开始严肃,但还是拍拍长安的后背笑着说: “别闹了长安,快起来!” 长安鼻尖碰上雪翊唇角像野兽一样嗅着雪翊身上的味道,眼神迷恋。 雪翊忍着长安脸颊鼻间落在他皮肤上的触感,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他还是极力忍耐着,他以为是长安病糊涂了。 “听话,快起来,一会儿太医要来了。” 直到长安将吻落在雪翊的唇上,舌头霸道的顶了进入,手抚上雪翊的脸轻轻抚摸。雪翊睁大了双眼头皮一阵发麻,紧握着的双手松开合上: “啪!”一巴掌拍上长安脸颊,将他的脸抽的扭到一边。 雪翊眉头皱着,眼神愤怒,胸膛起伏,推开长安站了起来: “你病糊涂了,孤……”嗓音有些颤抖 “孤改日再来看你!” 长安面无表情也不看雪翊缩进床的一个角落默默对着墙壁发呆。 雪翊几乎落荒而逃。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扭头看向里面的长安。屋子里面昏暗没有光芒长安就那样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雪翊心口一紧几乎喘不上气来,脸色苍白脚步踉跄着对匆匆赶来的小石头和太医吩咐: “好好照顾殿下,如果不肯喝药就往进灌,他这病不可以拖了。” 石头和太医离开后,他挥手轰走了所有侍从一个人来到正德殿后面供奉的祖宗排位前跪了一夜。 李青嶂半道上看见从长安宫里出来的雪翊面色有异,一路跟着雪翊来到正德殿。 雪翊进去没有出来,门外李青嶂就一直守着,夜里他站在门外几番踱步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闯进去,他只是默默地恨着长安,狠长安占了雪翊太多心神。 七夕,皇后在宫里摆了中宫花园宴请朝中大臣家的嫡女们进宫赏花过乞巧节,也有为雪翊挑选太子妃的意味。 请柬也送到长安宫里一份,收到请柬的长安正要和乌达王子、昭和公主去赛马,看到请柬笑嘻嘻的对送来请柬的小太监说: “你帮我留意下,看看谁家的女儿最漂亮,到时候指给我看!” 小太监一脸荣幸。 好像之前的颓废荒妄全都被雪翊那一巴掌打好了,长安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玩世不恭桀骜不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乌达若有所思的说: “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可以入主东宫。” 昭和公主手中马鞭打起一个旋儿: “她侄女呗,当然是选自己家的人了呗。” 长安打趣昭和: “来了中原不久中原女儿家的温柔没学到,这些个门头道道倒是学到很快!” 昭和才不管他话里有什么意思,眨眼睛说: “闲操心,你看你自己连个侍妾都没有,乌达哥哥都已经当了阿爸了!” 长安哼: “有喜欢的人才成亲,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成什么亲!” “那你不成亲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昭和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长安默不作声率先走出了宫。 长安心里清楚,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才能窥见他前些日子直到现在还在发炎溃烂的伤痛。 夜晚长安为了躲避雪翊快开宴了才带着人去了中宫。 雪翊也不愿意去的很早碰到长安也是踩着点儿才进中宫。 前些日子的发生的事都是彼此心中的秘密,谁也不想轻易挑明怕破坏了从前的情义。 老攻难为_27 可两个人还是碰到了一起,在门口相遇时两个人都是一脸惊讶。 长安首先出声,笑嘻嘻的冲长安行了一礼: “请太子哥安!近来可好?”脸上的笑分外真诚。 雪翊不由得松口气: “起来吧。母后还在等我们!” 雪翊身后半步远的李青嶂在雪翊进去后对着长安似笑非笑的说: “有时候臣真羡慕十八殿下。”说完扯扯嘴角跟上雪翊脚步。眨眼长安不明白李青嶂意思。 进去后才发现皇后并不在,说是怕年轻人们拘谨要太子代为做东请大家吃饭。 皇后不在,雪翊讲完话后便让众位姑娘们尽兴随意。 长安寻了他的位置坐下。帮他留意漂亮姑娘的太监及时出现: “殿下,您看,那株十八学士旁边的那是张中书家的女儿,长得极为标志,行动如弱柳扶风……” 长安打住那太监的话,眼睛瞅过去: “啧啧,就那身体,爷要是一马鞭过去不得打散了她!” 小太监讪笑,心里却想:好好的美人儿带回去谁会用马鞭抽。 又给长安指: “黄舍人家的千金……” 长安撇嘴: “我看她爹不是很顺眼!” …… 长安这里和人对人家姑娘们品头论足,雪翊也正和刘皇后的侄女刘苏说话。 刘苏模样长得娇柔性格却大胆热烈,又和雪翊是表兄妹自然比其他人和雪翊聊的来些,长安瞅着那刘姑娘人都快压到雪翊身上了。 长安站起身来瞄了一眼雪翊和那刘家姑娘,让身边儿给他介绍姑娘的小太监退下,一个人来到园子深处。 说白了,这就是皇后给太子办的一场相亲宴,主角还都是内定了的。 长安不知道这是雪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心意,只觉得心口堵的厉害,趁着他那张脸还能装一装赶紧躲进了园子深处。 七夕这天,牛郎织女还没哭,长安扶着假山的石头眼睛酸胀。 “十八殿下果真与旁人不一样,人家都是对花垂泪,你是抚山大哭。” 长安扭过去脸,只见一个身穿粉色劲装的少女背着手慢慢走到他面前,脸上还挂着坏笑,是齐太傅家的二女儿齐嫣。 长安冷笑: “人家都往太子那里凑,你跟着我做什么?” 齐嫣坐在假山的石凳上,托着腮眨眼看他: “人人都挤去一出有什么好的?我觉得你就很不错!” 这下轮到长安惊讶了,眯起眼睛: “小姑娘胆子很大啊!没听说我杀人不眨眼?” 齐嫣拉着长安坐下: “男儿卫国杀敌一身刚毅正气才好!杀人怎么了?那杀得也是该杀之人。” 长安挑眉,这小姑娘很对他胃口! “不错!” 雪翊和刘家姑娘说着话,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看向长安,这些日子两人总觉得隔了一层,虽说是现在见面长安还同往常一样,可雪翊知道两个人心里还有疙瘩。 借着刘皇后办乞巧宴给长安发了请柬就是想把疙瘩解开,他是哥哥,他要照顾弟弟。 和刘家姑娘告了罪,命身边东宫詹事府一名詹事照顾客人,他自己寻着长安的脚步走了过去。 李青嶂跟上雪翊,雪翊冲他摆摆手: “没事,你代孤好好照顾客人。”说完离开。 李青嶂眸色渐深,看了眼园子还是跟了上去。 花园里百花开的正艳,月光下柳树浮动,影子也四处飞散。 隐隐约约听见长安和一个姑娘嬉笑的声音: “改日带你去看我的战马!性子很烈,我一碰别的马它就尥蹶子!” “不会是一匹母马吧!” 突然“诶呀”一声。 雪翊心头一紧加快步伐绕开挡在眼前的假山,目光所到之处,齐太傅家的二女儿趴在长安身上,脸贴着脸。 雪翊听见了他牙齿咬紧的声音,脸绷的很紧。 长安想要快速推开齐嫣和雪翊解释,可最后也还是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雪翊深沉的眼,面无表情。 齐嫣和长安道了歉,给长安行了礼,终于像是一个寻常女儿一般红着脸跑开。 雪翊和长安空中目光相接,无人说话。 最后是雪翊面上恢复了温和,笑着对长安说: “十八弟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 长安看着眼前这个永远不肯懂他心意的人,听见他胸腔里燃起的火越来越大,咬着牙,一把拉起雪翊扯着就走: “你跟我来!” 这时候李青嶂出现一把拦住长安: “殿下,你要带郎官去哪里?” 长安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 “滚开!” 雪翊冲李青嶂点点头示意让开。 李青嶂眸中透出痛色扭开脸站到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月非香给十三姨的地雷,炸的十三姨心花怒放!么么哒! 十三姨:预备唱。 雪翊,长安:等撩! 老攻难为_28 ☆、第十四章 夜晚十八殿下和太子不顾宫禁出宫惊动了守城门的将士们。 他们离开不久,一纸密报被送进皇城脚下的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院子里的人顶着夜色消失在了街道中。 长安一拉就把雪翊拉到了城郊的那家月老祠。 因为长安总喜欢晚上来,月老祠的庙祝还为他留着门。 庙祝看到长安拉着雪翊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将视线移开,默默回到卧房休息。 长安将雪翊带到月桂树下。 初七,月亮都已经不圆了,牛郎和织女又哪里能真的见到面。 月桂树上挂满了痴男怨女们写着满美好愿望的红色锦缎,夜风一吹摇摇晃晃。 长安刚才胸膛里的火已经慢慢平息,在真的和雪翊站到这颗树下后,他的心宁静了下来。 松开雪翊的手,用轻功跳到树的顶端,取下一个绸缎递给雪翊。 雪翊疑惑着接了慢慢打开,看到绸缎上的字后整个人呆在原地。 他听见长安用轻柔恍惚的声音说: “其实我不信神的,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虚妄的神怎么主宰?可我自从看到这间庙后就总想带你来一起拜拜,一起把我们的名字缠在一起绑到这个树上。” “世间的人他们说了很多道理,他们说兄弟不可以相互爱慕,不可以在一起,可我已经爱慕上了我又该怎么办?所以我只好信神。我把我们的名字写了放在最顶端,我希望有一天神能挑眼跟前儿的这个绸缎,发发善心,成全了我的愿望。” 雪翊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无力的摆动: “长安,别说了!” 长安凑近了雪翊,一把抓上雪翊的手腕子,眼眸明亮的赛过天上的星星,让雪翊一眼看过去再挪不开视线。 “我本想一个人独自品尝恶果,但是太子哥,我不甘心,求而不得那里比的上两情相悦,我爱你,不管你是不是我兄长我都爱你!” “啪!”雪翊颤抖着手又抽上了长安的脸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纵然在月光下长安俊郎的侧脸上依旧可以看的见一个手掌印。 长安脸被抽到一边,咧咧嘴角想要笑可眼泪却抑制不住的往出流。 滚烫的泪水滴在长安抓着雪翊的一只手的手背上,激的雪翊红了眼眶。 他挣扎着心疼着愤怒着可还是抚上长安被他打过的一张脸,哑着声音说: “长安,你不能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长安放下雪翊的手紧紧揽上雪翊的腰,脸轻轻凑到雪翊的面前: “太子哥,没人比我更爱你!我们的血液是一样的,它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背弃你!” 吻上雪翊冰冷的唇: “你看,他们都因为你是太子才会对你好,可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雪翊!”声音温柔,感情真挚,低沉蛊惑人心的话语不断在雪翊的耳边响起。 而长安的吻也越来越热烈甜腻。 雪翊闭上眼,长安的舌轻轻与雪翊的交缠着,手也抚上雪翊的脖颈。 雪翊手掌紧握成拳几度开合,突然猛的睁开眼,冷冰冰的将长安一把推开,扭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长安站在原地眼神悲伤而迷茫。许久,他慢慢蹲下身子用双手捂上脸颊。 七月底,魏帝离宫一个月后云南传来消息,云南节度使张义自立为王叛出了北魏。魏帝匆忙从行宫赶回,召集了府阁大臣连夜筹谋。 与此同时长安率领一万人作为先头兵奔赴张义小朝廷。 长安走的那天,京都下着雨。雪翊站在东宫的回廊上一言不发,直到宣武门号角声消失他才慢慢走回寝宫。 当晚雪翊坐在魏帝下首的一个书案前逐个挑选关于云南的奏报,魏帝和大臣们商量主将的人选,扭过头来对身边的雪翊说: “太子,你有什么看法?” 府阁大臣们停下动作齐齐看向雪翊,雪翊却没有任何反应。 眼瞅着魏帝脸色越来越难看,雪翊的舅舅刘峋轻咳两声: “太子,皇上在问你话呢。” 雪翊仿若幡然惊醒: “啪”的一声手中奏本掉落在地,激的殿中诸人心头一震。 魏帝皱了眉头: “太子在想什么?” 雪翊慌忙跪在魏帝面前伏下身子。 刘峋急忙为雪翊解围: “太子看到谁人的奏章看的这么入神,连皇上问你谁人堪当平叛统帅都没有听到。” 雪翊抬头回答魏帝的问话: “儿臣以为枢密副史李正大人最为合适。” 魏帝面色稍缓摆摆手命雪翊起身。 他的儿子们已经慢慢长大,心思也多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几乎是一天一更的么么哒! ☆、第十五章 枢密副使李正镇关内道,因为张义在年前进鲜卑时统关内道兵马,李正不敢再用关内道的兵马,带了十五万京畿禁军挺进关内道,并对关内道的各府兵卫所的士兵官员进行调离。 长安被魏帝封为平南将军领兵五万受李正调遣,率先进攻云南叛军。 张义早有准备分兵广西直取李正所在天一府,叛军直逼眼前险些围了李正的城,李正临危不惧誓死不后撤,等到了长安从云南赶回的援军解了围城之困。 天一府的都护府内后院,李正同长安两个人慢步前行,劫后余生的兴奋也已经沉淀。 长安经过此事对李正很是钦佩: “叛军逼到城下,大人作为统兵重臣却敢同城池共存亡实在让长安敬佩!” 李正摸着胡子笑: “文死谏武死战,老夫虽然并非武官但是也有战死沙场的骨气。倒是十八殿下调兵布防还要辛来。” 老攻难为_29 长安摇头轻轻一笑: “都是大魏儿郎,我也是做了该做的事。” 李正了然。拍拍长安的肩膀: “接下来,就是安排各道都护府连成防线防止张义贼军扑进中原,而殿下只需要率军追赶张义主军避免他们进入林子设法与他们正面对决。”李正和长安说着他今后的打算。 长安点头,他也知道云南林子瘴气多,一但追进老林子,北方来的将士们还没有将张义解决就大部分折进去了。 晚间都护府内设宴,长安换好衣服前去赴宴,路过一处院子长安听见有打骂声和哭嚷声: “你还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你现在是妓籍,分到都护府就是都护府的军妓,老实演出不然打断你的腿,划花你的脸把你送去人伢子那里!” 长安看了一眼是都护府的司乐管事在教训歌姬,皱了皱眉没有进去。 晚宴进行到最后,司乐房的管事果真送进来一批军妓,一个个都是个顶个的好容貌娇滴滴的各自找了将领侍候,长安身边的官妓被长安动动手指头指到远处站着。 李正坐在首座摸着胡须说: “今日十八殿下在,各位莫要贪恋美色失了分寸。” 长安微微冲李正颔首,一杯冷酒径直灌进肚。 席间一位五大三粗的都督仗着军中资质高有些轻视长安,瞅着长安远处那个皮肤吹弹可破,容貌娇柔妩媚的官妓笑着说: “司乐房给殿下的果然不是俗色,莫非是殿下年纪小,才把如此美人儿冷落一旁?不如就赏给卑职吧。” 李正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情形,由着下人为他添酒。 长安扫了一眼那个贸然求人的将领,也没有发怒,只是指了那官妓淡淡对司乐房的管事说: “将她送去我房中。” 其他官妓听了脸上都是羡慕,只有被长安点了的官妓一脸青白之色,长安装作没有看到继续和诸将推杯换盏。 晚饭后李正将长安请到他的书房,取了祖传的宝剑: “宝剑赠英雄,此剑送与十八殿下也不算埋没了它。” 长安双手接过剑仔细打量着剑身,通身三尺,有七彩珠九华玉作为装饰,剑身上书大篆:赤霄。 “这是当年汉高祖斩白蛇的赤霄剑?”长安眼中燃起兴奋反问李正。 李正摸须微笑: “正是!” 长安将剑放进剑匣推开一步: “如此贵重长安受之有愧。” “殿下谦虚,此物与我不过是死物,在殿下手中才能发挥其作用。更何况……”李正脸越来越严肃: “更何况殿下及时带兵赶来救了一城百姓,此等功德当之无愧。”说完将剑匣放进长安怀里不容长安推辞。 长安抚摸着剑匣不再掩饰他对此剑的喜爱。赤霄剑是君王剑,赠给雪翊最为合适。这样想着,一双眼睛越发温柔。 长安离开后,李正的管家疑惑的问: “老爷,您怎么把赤霄送给十八皇子了?” 李正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水悠悠说: “你觉得以目前十八殿下的势头是否可堪与太子一争?” 管家纳闷儿: “那不是也还有其他皇子?” 李正摇头: “如今,太子身边羽翼渐成,可有多少是我们关陇世家的?大多是近几年崛起的新贵,如此趋势我辈前途堪忧啊。” 管家还是不明白: “那十八皇子又怎么了?” 李正嫌弃: “你这么多年就是太老实所以只能在我府里做个管家。十八皇子母亲是谁?是莲妃,一个鲜卑人。在我朝无根无基,不依靠世家大族他拿什么争皇位?再说,我的剑只是感谢他救了我的姓名,谁看见我拉拢皇子了?” 管家默默接嘴: “还有莫白神将军?” 李正不解: “什么?” 管家好耐性: “我说十八殿下还可以依仗莫白神将军。” 李正一惊,发现管家说的很有道理。 长安抱着剑一脸兴奋,回到房间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脸上的表情瞬间收起。从屏风上取了那官妓的衣服一把扔给她: “把衣服穿起来。”说完背过去身子,轻轻用手指抚摸剑身。 那官妓穿好衣服跪在长安面前,长安头也不抬: “罪臣家女儿?” 官妓点头,咬唇说: “父亲陈顺义。奴婢陈依依。” 长安了然,眼前这个姑娘是被废了的容妃的娘家人。 “你也知道你母家人借容妃权势为非作歹,不管是杀是流都是没有怨言的。” 陈依依红了眼眶,伏倒在长安面前。 长安没有管她只是问: “虽说他们作恶多端,但你一个小姑娘我也是实在看着可怜。你可愿随我走?” 陈依依脸上没有惊喜,只是习惯的站起来凑近了抱住长安,开始解长安的衣服。手指摸到长安腕间戴着的一串白玉珠子,长安仿佛被突然间激怒一般一脸怒容推开陈依依: “这也是你能碰的?”眼神冰冷愤怒。 陈依依呆呆的看着长安有些被长安的反应吓到。 长安无力的揉揉太阳穴闭着眼向柳依依交代: “依依,你不必做这些轻贱你自己,你这样即是看不起你自己也是浪费了我一片善心。今后你便做我的粗使丫头,等以后有了你喜欢的人我给你备一份嫁妆大大方方的将你嫁出去。” 柳依依一双漂亮的杏核眼终于流露出对长安感激来。 老攻难为_30 夜晚,长安把床让给柳依依。他自己坐在床边的塌上和衣而睡,手指时不时轻轻抚摸腕间戴着的白色串珠,心中柔软。 他紧急率兵走的那天,雪翊命他身边的人送来这个,要他平安。 从前他说,血缘决定长安注定不会背弃雪翊,可血缘也决定,无论雪翊接不接受他,都会舍不下他。 ☆、第十六章 “叮咚叮咚……”洞穴里不断有水自岩穴中中渗出滴在洞穴里的一个融洞中,洞穴里火光隐隐中有一个男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 雪翊睡梦中皱着眉,大口的喘着气。 继续靠近那个人,那人有着一张雪翊熟悉的脸: “长安!”猛的从梦中惊醒,翻身下了床捂住双脸,雪翊一身冷汗。 东宫的内侍们纷纷进入寝殿侍候雪翊梳洗。 雪翊指了他的东宫的太监总管魏杰问: “有长安的消息了么?” 魏杰一脸忧色: “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太子放心,十八殿下一定吉人天……” “屁话!”魏杰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雪翊打断,他心间一抖听见雪翊一把将手中布巾扔进水盆继续说: “李正是怎么办事的?他怎么就没有看出叛军是诱敌深入?居然放心让长安带孤军去追” 魏杰大气儿不敢出,低着头不说话。东宫诸人也都垂着头。 李青嶂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皱了眉头: “郎官,你近来的火气似乎有些大。” 雪翊一怔默不作声,摆摆手要众人退下。 五天前正德殿朝会已经结束,大臣臣三三两两回各自的办公区域,空旷安静的正德殿外的旷场上突然响起马蹄声。 哒哒哒……的急速冲到正德殿外,马背上的士兵背上插着红色令旗,众人一看便知道是云南的军报到了。 士兵翻身滚落马下,急吼吼的大喊: “云南急报,十八殿下率军追敌生死不明!” 雪翊正在殿门口与三省官员交代事情,一听到士兵的禀告失了神。他冲着跪着的军士快走两步青着脸看着军士话都说不出,许久,才咬着牙发火: “他身边的亲兵呢?他走的时候身边带了什么人?” 军士犹豫着: “只带了殿前侍卫班五十余人。” 雪翊压着怒火反问: “是他自己走的还是李正的命令?” “李大人。” 雪翊听着军士的回答冷着脸不再发一言。 常米头快步从殿内跑出将传回军报的军士引入殿中。 雪翊看着传回军报的军士一步步走进正德殿,心仿佛被攥着般越来越疼。 七月是一个多雨的季节。早上醒来殿外的天气灰蒙蒙的,而雪翊的心情也像如今的天气一般没有阳光驱赶阴霾。 压抑了这么多天,晚上的一个梦彻底将雪翊的不安勾出。 李青嶂看着雪翊有些茫然的脸,心上一紧: “郎官你很在意十八殿下?” 雪翊扭头看李青嶂,平日温润的一双眼蒙上些许苦楚: “他是孤的弟弟。” 李青嶂: “可是郎官的弟弟有很多,郎官鲜少在意其他人。” 雪翊将脸埋在掌心: “他是最粘孤的弟弟,小时候孤在哪里他便在哪里。他还欠了孤一条胳膊,他说要替孤打该打的仗,杀该杀的人……”雪翊一点点说着长安对他说过的话,李青嶂听着心渐渐沉进谷底。但他只是对雪翊说: “疼爱幼弟出事长兄都是如此,惯会猜测自己吓自己。郎官千万要宽心。” 雪翊抬头问李青嶂: “你对你家幼弟也是如此?” 李青嶂抚上雪翊肩头温柔的说: “有过之而无不及。什么都操心,患得患失。” 雪翊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雪翊看不到李青嶂的时候,他握紧拳头随即松开,若无其事的整理袍前有些歪了的玉佩。 早饭后雪翊去皇后宫里请安。 刘皇后正同她的侄女刘苏一起用饭,见到雪翊来了忙命人添了一副碗筷: “来雪翊,可巧你表妹也在,你们好好坐坐。” 雪翊努力的笑着点头,一掀袍摆坐在刘皇后左手边。 刘皇后摸了刘苏鬓间的头发,温柔的对雪翊说: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今年便要及冠了,不如把婚事也定下来吧。” 刘苏一脸娇羞偷偷看着雪翊不说话。 雪翊近来因为长安失踪的消息心力交瘁,听到刘皇后的话后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他这个年纪成亲已经不算早了,若不是两个宫里人的孩子没有养住,他也是要当父亲的人。 可看着刘苏的脸,雪翊想到的却是七夕那天月老祠,月桂树下,长安吻了他的唇,搂着他,说他爱他。 如今,长安生死不明,他却要成亲了。 缓缓站起身来跪在刘皇后面前: “母后,如今云南未平,边境不定,儿臣作为储君岂能轻言儿女私情。” 老攻难为_31 刘皇后听了一脸惊讶,而刘苏面色也隐隐发白。 “雪翊,你可是有喜欢的女子了?”刘皇后想想试探着问雪翊。 雪翊心跳加速却坚定的摇着头: “没有,是儿臣实在不忍心十八弟生死不明,而宫中却要大办喜事,父皇听了,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也并非立马便办,只是定下来。”刘苏听着长安的话快速的接话。 雪翊看着刘苏,缓缓摇头: “孤若非你不娶不定你也是孤的人,可孤若不愿娶你,便是定下来你也进不了东宫的门。” 刘苏听了,咬了唇险些哭出来。 刘皇后听了雪翊的话,狭长的凤眉微挑露出些许笑意。 回到东宫后魏杰快步走到雪翊面前低声禀告: “殿下,十六殿下,十七殿下等您许久了。” 雪翊摆摆手: “请两位殿下进来。” 长瑾一进门便直接问雪翊: “太子,十八弟还没有消息吗?” 长熙后面悄悄扯长瑾袖子暗中提醒: “十七弟,注意分寸!” 长瑾挥开长熙着急的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寸,这都五天了,要是十八弟再没消息以后也就不会有消息了。” 雪翊听了长瑾的话,脸色瞬间变白了: “胡说什么! ” 长瑾瞪着雪翊: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是谁向父皇提议在李正还没定下来去云南的时候就急急忙忙的让十八弟带一队人去云南。后来又是谁在十六弟解了天一府之围后直言十六弟小小年纪领兵过多让人诟病,最后让十六弟身边只留下了殿前侍卫队五十人。刘峋可是你亲舅舅,你能不知道!” 长瑾每多说一句话,雪翊的脸便白一分,连日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只觉得头昏脑涨。 长熙见长瑾越说越过分连忙向雪翊告了罪: “太子恕罪,十七弟也是关心十八弟心切,言语失当,臣弟回去收拾他!”说完拉着长瑾便走。 长瑾发火: “你拉我做什么!” 长熙使劲带走长瑾: “不是说好不说这些话的么?” 长瑾嘟囔: “不是没忍住么。” 东宫里,雪翊坐在书桌前,用手撑了额头: “孤不在时谁见了国舅爷?” 魏杰: “李青嶂大人。” 雪翊挥挥手: “叫他来见孤。”他抬眼望向殿门外,仿佛透过一面面宫墙看到了远处的南地烽火。那边是真刀真剑,宫墙里却是看不到的暗箭难防。 李青嶂一进门儿便有人将殿门儿合上,门外阳光被尽数拦下,殿堂里只有雪翊一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雪翊问: “是你让舅舅提防长安并想法儿让长安永远留在云南?” 李青嶂知道总有一天雪翊一定会问: “幼子独大威胁储君,臣只是做了东宫臣撩该做的事。” 雪翊: “说真话!别用这些虚的唬孤。” 李青嶂挑眉反问: “郎官你是在替十八皇子责问臣?” 雪翊皱眉: “你知道那是孤的弟弟。” 李青嶂苦笑: “郎官能看懂臣的心意怎么就看不懂你自己的呢?” 雪翊没有说话。 “十八皇子生病那日你从他寝宫回来后为什么在祖宗牌位跪了一晚?” “七夕从宫外回来你为什么独自买醉?” “他走的时候你又是因为什么失了心神?” 越听李青嶂的话雪翊的脸越黑。 “郎官……因为你知道他爱你。而你也爱……”李青嶂话还没有说完终于被雪翊抓起案前一本书卷砸中额角,身影一晃踉跄几步。 “混账,这话,这话你怎能说得出口!”雪翊站起身来,眼中怒火明显。 “郎官,其实你这人最是无情,你不让自己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你看如今,你痛苦,还要让我也跟着痛苦……”说着李青嶂用手指了自己的心。 只听他继续说: “我帮你拔除痛苦,你却反而责怪我。” 雪翊被李青嶂激的双目通红,双手成拳抵在案上,许久他松开手掌,缓缓平静下来。 他就像刘皇后和魏帝教的那样挺直了腰杆走到李青嶂面前,双眼淡定无波: “青嶂你被感情蒙了眼,你以为我是为了长安要处罚你,可是你没有想到,其实我不能容忍的是我从小长大的伴读兄弟用这样阴私的手段除掉我的另一个兄弟,而原因是因为私情。” 李青嶂听到雪翊用我在和他说话,自从三年前李修当着他的面教训雪翊: “一国储君岂能因为私情枉顾宗法礼仪……”雪翊便再没有儿时那般和他说话时自称我,而他也再没有叫过雪翊的名字。 李青嶂没有因为雪翊的话而心生波澜,他只是冷笑着说: 老攻难为_32 “我本不愿把你的心思点的这么破,我不甘心,不甘心十八皇子如了心意,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真傻,十八皇子真的从云南活着回来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被你折磨或者折磨你。” 说完李青嶂跪在雪翊面前缓缓叩首: “臣祝您今后英明神武,江山永固。”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月亮高挂,长安拉了雪翊的手在御花园漫步。 长安指着远处两个抱在一起感情热烈的黑影说: “诶呀!有小鸳鸯在偷情。”说着扭过头来看雪翊,惊讶的问: “诶!太子哥,你怎么睁了一只眼睛,闭了一只眼睛?” 雪翊:“看这种事不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长安听了坏笑一声,一把扯了雪翊进假山阴影,覆在雪翊身上: “那你对我现在做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本来打算给大家发红包,结果点开读者评论下面已经没有送红包的选项了,我再努力找找。 长安雪上了小红字榜单,谢谢大家继续的支持。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祝愿各位读者君在工作顺利之余,你们爱的人也深爱着你们。么么哒。 ☆、第十七章 一处潮湿湿润的洞穴内吴石为昏迷的长安清洗伤口,长安脸色潮红很明显是发了烧。 吴石从衣服上扯了布折成布巾沾了水放在长安脑门儿降温,他放的快布巾热的也快,急得吴石出了一身汗。 长安带着殿前侍卫队的五十人偷偷跟着疑似张义主力的队伍,没想到因为不熟悉地形被打了埋伏。 五十余人只剩吴石与长安两人,长安还受了重伤。 吴石现在都不敢想他作为队长回到京城该怎么同那些侍卫们位高权重的家族交代,他现在只希望将长安活着带回天一府,至少这样魏帝可以留他一命。 折腾了大半宿长安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又缓缓合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被吴石煮汤散发出的香味勾醒,眼睛还没睁开嘴先动了,虚弱的说: “什么味道了?” 吴石一敲锅: “蛇肉汤,臣给殿下补补。” 等到长安看清吴石用什么煮汤后嘴角都抽了,那是他的头盔。 吴石看到长安抽动的嘴脸,笑着说: “没办法,臣的丢了。” 等到两个人吃饱喝足后吴石背着长安回天一府。在林子里饶了没多久遇到了前来搜救的北魏军队。 等到魏帝和雪翊收到长安回来的消息后长安已经在天一府躺了三天,三天里柳依依衣不解带的侍候在长安身边。 长安心里感叹,这女孩子照顾人果然比他身边那些大老爷们儿亲兵要强的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半年后在李正的指挥下长安带兵剿灭张义叛军,张义乱军中被杀,他的侄儿张逸夫率残众退进云南森林深处。 魏帝派了田太师之子田华担任云南安抚使负责战后安抚百姓。 朝廷新任安抚使田华到任后,长安在青山楼摆了几桌为田华接风,座中众人很多都是同批袍泽没过一会宴会气氛便已经很是热闹,原本唱曲助兴的歌姬也都各自寻了武官侍候。 珠帘后面单独列了一是长安与田华对饮。 长安身后站了柳依依,时不时为长安添菜加酒温柔体贴的仿佛一汪倒映着花影的池水。 田华端起酒杯冲长安笑的暧昧: “红颜知己?” 柳依依红了脸用袖中遮了脸快步离开。 长安一杯饮尽杯中酒,缓缓摇头: “我答应她要为她寻找一个可托付的良人。” 掀开珠帘的柳依依听后手一顿随即敛了眼退了出去。 田华取笑长安: “何必当着人家的面把话说的这么透呢。” 长安摸着腕间一串白润透亮的珠子默默说: “没那份儿意思何必吊着人家。” 长安透过珠帘看到席间所有武官都十分尽兴,只有吴石独自在喝闷酒。 回到昆明后从前鲜卑救过吴石的李少爷被李老爷关了起来,吴石想看一眼都难,如今每人都美人在怀,吴石难免显的落寞。 直到长安的眼角瞥见吴石急匆匆的离开脸上挂上了笑,亲自为田华倒了杯酒笑嘻嘻的和田华说着闲话: “田大人此番从京里出来可带来些什么新鲜事儿了么?” 田华是田太师之子,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是一疆大吏除了因为自身能力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田华是东宫老人。而长安又与东宫太子雪翊交好。 田华笑着承了长安的意然后将身边的人都退下去。 “之前太子殿下听闻殿下中了张义埋伏险些命陨当着皇上的面对回来传军报的兵士发了好大的火,责怪您身边的亲兵不尽责让您受了伤。” 长安默默不语,端了酒杯没有说话,他腕间的一串珠子在烛光的映照下发出温润的光芒。 雪翊那温和宽厚的性子怎么会不清楚他的亲兵无辜,传军报的兵士无辜。 “还有呢?”长安回了神继续问田华。 田华眼睛一眨有些促狭: “皇后娘娘有意让刘峋大人之女入主东宫,太子已经拒了。至于您,皇上知道殿下你平安无恙后很是高兴,命皇后娘娘为您寻勋贵家的小姐立为妃子呢。” 这下长安连笑都笑不出了。 晚宴结束后田华带人离开,走之前他似笑非笑的对长安说: “听说李青嶂大人辞了官回家了。” 长安眨眼睛: “哦,是嘛,那真是可惜了。”长安看了长熙的书信,但他不相信这些事都是雪翊做的,如今听说李青嶂辞了官,长安知道,这是雪翊给他的交代。 田华哈哈大笑,摇着扇子带人离去。 留在云南的张义残军由田华负责清剿,在云南留了半年多的长安终于可以回京。 在鲜卑的初露锋芒到成为平定云南的主力,长安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自北魏开国一百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像长安这样,年近十四岁便已经多次在战场上感受血雨腥风。 老攻难为_33 对于魏帝,长安是值得让他骄傲的,如果他的案头没有一份特别的报告的话: “七夕,十八殿下与太子宫禁后出宫,前往城郊月老祠。十八殿下对太子之心犹如男女私情。此事系皇室丑闻……”。 如果说此事只涉及两人中的其中一个魏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保谁舍谁便成了魏帝必须选择的问题。 夜晚的正德殿里仅仅只有魏帝御座旁的灯亮着。魏帝一个人坐在龙座上,手扶着椅子上金雕的龙头不发一言。 常米头悄悄将雪翊引到魏帝面前,离开时贴心的关上殿门。 关门的一瞬间雪翊扭头看了殿外高挂的一轮弯月,长安冲他笑的身影仿佛就在明月下然后慢慢的化为一缕雾气消失在夜幕。 正德殿里雪翊问魏帝: “父皇,儿臣对十八弟的感情绝对没有超过兄弟情您可不可以饶他一命?” 魏帝叹口气: “雪翊,大魏建国至今已经一百余年,经过最初的安定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朕给你权给你信任是希望能为大魏培养出一个圣明的君主。情之一物朕不敢让你赌。” 雪翊颤了颤手垂下了头,从小接受仁义孝道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他竟然无语反驳。 比起一个国家一个人的牺牲算什么?若今天魏帝舍的是他,他也毫无怨言。可他不明白,感情一事与一个国家的兴旺又有什么干系?但是,他不能问。 大军回朝已经是寒冬,年都过完了。 长安回来的前一天夜里下了大学,京都白茫茫一片,皇宫明黄的琉璃瓦上盖满了雪。 各宫的总管们指挥着小太监们上房除去宫顶的雪,哪里都是忙忙碌碌的。 雪翊带了魏帝赏给长安的然蟒纹银甲和逐云马,宣武门见到长安后轻轻戳着长安的脸颊笑着说: “一晃眼,十八弟都这么大了。” 长安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抱了雪翊,低声在雪翊耳边说: “太子哥,我很想你!” 雪翊身体一僵魏帝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登基后必杀十八立威。 满心惊恐想要推开长安,可看着长安心满意足的表情他的手动了动还是抚上长安的腰,柔声说: “孤也是。” 长安回宫后当晚长瑾长熙在花影湖的湖心阁摆了一桌为接风洗尘。 长安叫了雪翊,雪翊以东宫事多拒绝了。 湖心阁岸上有连通湖上岛的一条小路,小路上点满了灯为长安照路。 长安穿着狐皮大氅带着柳依依缓步来迟险些被长瑾一脚踹进湖里: “脸皮够厚啊,让两个哥哥和一个姑娘等你这么久!” 长安抬眼望过去齐嫣也在席间,正托着腮笑嘻嘻的看着他。 阁子里生了碳火,长安将大氅递给柳依依,露出里面的藏青外袍。 长安一掀袍摆坐下挑挑眉: “呦,小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都说十八殿下目有津光,面容俊爽,又屡建战功是人人称道的少年英杰。自古美女爱英雄,我当然要来一览英雄面目,看看是否真如传说中般英伟。” 齐嫣眼睛在长安身后的柳依依身上转了一圈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歪着头娇滴滴的恶心长安。 长瑾听了嘴里一口酒险些喷出来,长熙忙着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长瑾,长安看到长瑾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长安笑着看了一眼长熙,瞪了齐嫣一眼。 齐嫣吐吐舌头端起酒杯,刚才还嬉笑的脸换了正色: “恭喜殿下平安归来。” 长熙摇头: “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反倒让一个小丫头抢了先,来,一起吧。”说完和长熙笑着站起身来。 “祝贺你平安归来。” 长安看着他平日熟悉的一张张脸有些感慨。 酸了鼻子将酒一口饮尽。 阁子外湖边的枯树下雪翊带着魏杰还有一些抱着酒菜的侍从默默站着。 阁子里时不时有笑声传来,魏杰看着雪翊小心的说: “殿下您不进去?” 雪翊摆摆手: “你们把东西送进去就好。” 魏杰看看雪翊看看阁子,一挥手领着人朝阁子走去。 雪翊看着魏杰他们离开才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个人踩着厚厚的雪,一步一步的向东宫走去。 弦月高挂,他同来时一般一个人走在一条昏暗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魏杰敲敲阁子门,对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说: “去通报下,说东宫总管魏杰奉太子命前来送些酒菜。” 长安已经有些喝醉了,好像听到了太子什么的,睁大眼睛: “快请进来!” 长瑾轻拍桌子: “没出息,一听见太子就像是惊了魂儿的鸟!” 魏杰躬着身子让端着酒菜的小太监们一个儿接一个儿的走进来。 长安站起身来: “太子哥呢?” 魏杰犹豫了下扭头瞟了眼空无一人的湖对岸悄悄凑近了长安低声说: “方才还在那大树下!” 老攻难为_34 长安拍了拍魏杰肩膀,扭头和饭桌上的三个人说: “十六哥,十七哥,齐小姐,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走了连大氅都没有带。 柳依依拿上长安的衣服就要追出去,长熙淡淡的说: “柳姑娘,晚上宫禁你初来人生地不熟当心被禁军误捉了去,还是一会儿同齐嫣小姐一同走吧。” 柳依依咬了唇: “可殿下被冻着怎么是好?” 长瑾给自己添了一杯酒,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长安笑着说: “冻着他?他在宫里是混世魔王,他要是冷了哪里不能拿件儿衣裳。” 柳依依不敢再多言站在阁子门口瞭望长安什么时候回来,她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十八皇子,难道是真的天家无情。 齐嫣看着长安走了默默叹了一口气。 长瑾看了齐嫣一眼,突然乐了: “怎么?腊月的萝卜动了心了?” “光我动心有什么用?人家那儿不是还有走哪带哪儿的一位呢吗?”说着齐嫣眼睛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柳依依。 长瑾摇头: “你们女人真傻,只会把视线锁定在女人身上,连敌人是谁都分不清楚。” 齐嫣不解。 长瑾指着门口反问齐嫣: “看见了么?长安是奔着什么去的?是太子!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和太子抢人!诶!”长熙一脚踩上长瑾的脚,制止住了他的口无遮拦。 齐嫣更糊涂了。 长熙笑眯眯的冲齐嫣解释: “长安打小最粘太子,如今也是,长瑾的意思是你要想办法让长安的注意力从太子身上转移到你身上。” 齐嫣点头: “这么大人了还粘哥哥,真不知羞。” 长瑾听了看了长熙一眼,幽幽道: “是啊,有些人啊真是不知羞。” 长熙装作没有听到长瑾的画外音,淡淡的笑着将一块兔腿夹到长瑾碗里。 长瑾哼了一声,将头扭开。 晚饭前落了一场小雪盖住了白日人们行走下的脚印,长安跑出去后追着雪翊的脚印便寻了上去。 天黑路滑,雪翊身边也没有宫人掌灯搀扶,等长安追过去的时候雪翊已经摔倒在地上。 大氅瘫在地上,雪翊的玉冠被摔碎,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听到有脚步声雪翊侧了头: “魏杰?” 长安站定,眼睛里满满的是雪翊散着发披着雪白的狐皮大氅跌坐在雪地一脸茫然的样子。 睁大了眼一颗心跳动的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发现他真的爱雪翊!很爱很爱!爱的恨不得将雪翊全都拢在掌心里,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恨不得一口一口将雪翊吃了彻底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雪翊借着月光看清是长安,柔和了表情显得很高兴: “长……” 话未说完被长安狠狠吻上。 呼吸交缠,鼻腔里全是彼此身上的味道,手一把将雪翊按在怀里压倒在雪地上。 “雪翊!雪翊……” 吻细细碎碎的在雪翊的脸上脖颈间落下,眼神迷恋哀伤。 雪翊被长安扑的有些发蒙,他扬了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茫茫雪地上一个人披散着头发睁大了眼睛任由另一个人热烈的吻着,雪白的大氅摊开,白色和藏青色交缠在一起。 直到舌头被长安允的发麻,雪翊才想起来推开他身上的人。 长安刚被雪翊推开便又狠狠的抱上去,将头埋在雪翊脖颈间。 雪翊任由他抱着,心底一片荒凉。 许久长安一把将雪翊横抱起来,笑着为长安拢好衣服送雪翊回东宫。 长安穿的很少,可长安胸膛的温度还是透过两人相贴的皮肤传递给雪翊。 雪翊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第二天,雪翊毫无意外的被魏帝用报上来的折子摔到脸上,魏帝大怒。 雪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 “十八弟年少无知是儿臣没有及时制止,才……才让他昨晚失了分寸。” 魏帝在雪翊面前站定: “你以为朕不会处理你么?” 雪翊叩首在地: “所有责罚儿臣愿一人领受。” 魏帝痛心疾首: “是你口口声声向朕承诺,你对长安绝对没有其他心思!你怎么昨晚就……”说完气的一拍桌子! 雪翊犹豫了下,对魏帝发誓: “儿臣绝对对十八弟没有其他心思,而十八弟也是一时年少无知,求父皇莫要责怪他!所有责罚儿臣愿意一人领受!” “赐婚!给长安赐婚!他也该有个人让他收收心了。”魏帝板着脸说。 雪翊咬咬牙没有出声,这对于长安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总比被魏帝舍弃了强。 长安宫里小石头一捧一捧的往长安跟前儿抱画像,长安看也不看扔的到处都是。 长瑾从外面进来看见屋里的场景都惊呆了: “嚯,十八弟你这是要选秀啊!” 长安翘着二郎腿: “父皇非要说我年纪不小了该迎个妃子回来了!我说你们都还没娶亲我着什么急,结果父皇发了好大的火!” 长熙坐下: 老攻难为_35 “那可不一样,我们宫里都有人,你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长安淡淡一笑: “一般人我还不稀罕。” 长瑾送了长安一个白眼。 长安看看长瑾,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十六哥呢?” 长瑾一听到长熙脸色有些别扭,不高兴的反问长安: “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长安惊讶了: “吵架了?” 长瑾更不高兴了: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和他吵什么架!” 长安信都不信,捧起茶碗大口喝茶。 “听说了么?东宫那位让父皇训了!嚯,这可少见。”长瑾把他打探到的小道消息愉快和和长安分享。 长安腾地站起身来: “因为什么?” 长瑾撇嘴: “那谁知道啊,那爷俩儿的秘密,咱们都是外人。” “现在怎么样了?”长安的手指头在桌子上敲来敲去。 “倒也没怎么,大概东宫思过呢吧,我们不是都挨过父皇的骂吗。”长瑾倒是心大丝毫不在意,在他心里魏帝真正在意的儿子只有雪翊一人,没准儿还有个长安。 没等长安动作,长瑾又继续泼凉水: “甭想去问,东宫人嘴严的很。也别想去看,东宫宫门紧闭谁也不让去。” 长安放下刚开始的着急看着长瑾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说话,许久他才幽幽道: “我说呢,你是和十六哥吵架心里不痛快过来刺激我是吧。” 长瑾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羞愧,无所谓的摊手: “你不喜欢打听宫里这些个事情,当然是由我这个做哥哥的告诉你了!” 长安冷笑: “这么说,哥哥,那你把进东宫的方法也告诉我呗!” 长瑾嘿嘿一笑,不正经的摸摸长安的脸摆出一副调戏小姑娘的流氓模样: “来来来,那先告诉哥哥,哥哥是因为十六哥那滚蛋不高兴吗?” 长安娇羞: “哥哥你有生气吗?不如,我给你唱支曲儿!” 长瑾听了心满意足: “就你那混不吝的模样从小哪儿去不了?直接闯去呗。反正,每次责罚到你头上不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吗?” 长安眯了眼一拳打在长瑾肚子咬牙: “谢谢哥哥!” 长瑾弯腰惨叫: “你比长熙那混蛋都不是东西!” 长安走远了,小石头抱着画轴追着喊: “殿下,皇上让您看的画!” 长安在前面挥了手: “都抱上去东宫!” 小石头皱了脸,叫上小剪刀和小布头他们一人抱了一堆画轴追在长安身后,时不时还要弯腰去捡掉下来的画像。 长安回头看了三个的惨样,哈哈笑着,笑声在冬日里的皇宫里回响。 那时候的他还很快乐。 长瑾骂长安不是东西,东宫两个被长安放倒的守门侍卫也是这样想的。 东宫大门紧闭是雪翊下的命令,长安真的踹门而入雪翊不发话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雪翊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长安坐在他书房将小石头递过来的画册抛的到处都是: “太瘦了!” “这脸涂的这么红我又不养猴!” “胖!什么屁股大好生养?我又不是骡子生那么多做什么?” …… 雪翊坐在书案旁无奈的摇摇头: “长安,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 长安看着雪翊,一动不动: “我想要个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 雪翊扭开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一边是魏帝用长安生死相逼,一边是长安步步紧逼,路千条万条总是没有一条可以让他安心的走。 揉揉发涨的脑门儿,雪翊皱着眉轰了书房里的太监宫女们离开,转过身来对长安说: “你总归是要成亲的!你不能再这么随性而来。” 长安看了雪翊难得一本正经的说: “太子哥,只要你在我心里一天,我就不会去成家。” 雪翊叹了口气: “长安别胡闹,我是你哥哥。” “你知道我不是胡闹!”说着长安凑上去想要握雪翊的手被雪翊打开。 “不要无礼,孤不是你的宫里人!” 雪翊的话冷冰冰的激上长安心头,昨天雪翊还在他的怀里由着他抱,今天便翻脸无情,索性他也扯开了脸皮开始无理取闹。 老攻难为_36 “太子哥你不喜欢我早说啊,在最初的时候你就和我说你不喜欢我,你离我远点儿!你看见我就恶心!我一定不缠着你,可我现在放不下你了你才对我说!” 雪翊的脸越来越白,气的说不出话。长安从来没有惹他生气过,如今这张嘴说出的话来像刀子一样剌上他的心,可他又无力反驳。 指了门口无力的说: “你出去!” 长安看见雪翊越来越白的脸便已经后悔,可他话都已经说出,是他一开始就存了闹的心,如今真的气到雪翊他反倒心疼的厉害。 咬咬牙从雪翊面前离开,心里把长瑾骂了一千遍:十七哥这个扫把星,他和十六哥吵架不够害得我也和太子哥吵架! 长安走后,雪翊起身躲进了东宫后面的花园,一个人安静坐在游廊里看雪,走之前他对宫里人交代: “今后谁来东宫孤都不见!若是让孤知道你们把人放进来,孤要了你们脑袋!” 今后一连十天长安都被拦在雪翊宫外,他跑去正德殿堵雪翊,每次也只能看到太子仪仗,而太子早已经自己离开。 很明显雪翊在躲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没把持住差点儿让长安推倒雪翊!捂脸。 作者君专栏《李少爷和他家吴将军》说的就是吴石和李少爷的荒唐事。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么么哒! ☆、第十九章 长安连续十多日被雪翊拒之门外的消息被长瑾一顿饭卖给齐嫣。 齐嫣本着坚持不懈的勇气开始了勾搭追逐皇十八子长安的历程。 “十八殿下,我们去三禾山打猎吧!” “大冬天进什么山,你让那些野兽过个幸福的年可以吗?” “十八殿下,最近京里来了外国商团,他们带了很多没见过的野兽,我们去看吧!”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总喜欢那些个凶猛的东西,不好!不去!” “十八殿下,今天校场演武我们去看吧!” “今天殿下我要完成太傅留下的课业,你自己去吧。” “哦,你不去就算了吧,今天有太子我一个人不敢去。” 长安腾地一跃而起,小石头他们匆忙跟上。齐嫣在后面追: “长安你等等我!” 突然长安又跑回来从百宝阁上取出了赤霄剑,但想了想又还是放了回去。 长安到的时候长瑾、长熙他们也都陆续到了。 长安一眼看去校场南面的高台上,雪翊坐在正位,两边是东宫及校场各文武大臣。 今天雪翊穿着淡黄蟒袍,头上带着八旒冕冠,面前旒珠遮住他所有的表情。 校场边长安、长瑾、长熙、齐嫣四个人扎堆儿站了一块儿。 长瑾看了一眼远处缓缓走来的长晖: “啧,今儿个稀奇六哥怎么来了?自从容妃被废后他就一直深居简出的。” 长熙摇摇头,看到长瑾腰间玉佩刘苏乱了下意识的整好。 这样亲密的动作让长安眼睛一跳,看着长熙不说话。 长熙对长安的眼神坦然受之。 长安默默乐了。 抬头看向远处的雪翊,长安眼神暗了暗,说起来,他同雪翊也有小半个月没见了。 他只是有时候听人说雪翊越来越忙,魏帝也愿意把越来越多的事交到东宫的手上。 在雪翊的推动下雪翊身边聚集了很多有才干却地位卑微的官员。 对于朝廷上的事他一向没有兴趣,也懒得去问,可漠然如他都觉得现在宫里的气氛不似从前那般轻松。 长晖带着他的伴读站到校场边,远远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吴石在校场中央指挥着方阵变换阵型,长安看着校场尘土飞扬,冲身后的小石头说: “去把逐云牵过来。” 齐嫣不解: “你把逐云牵过来做什么?” 长安一扬下巴: “露一手。”说完飞奔着拔出兵器架上的长枪,在齐嫣的惊叫中飞上被牵来的逐云。 逐云扬蹄长嘶,长安手拿长枪坐定,长袍烈烈,声音洪亮: “神策军将士听我号令!随我破阵!”身后两千将士齐齐应声: “是!”声音响彻校场。 冬日晴空,天空湛蓝,马背上的长安意气风发,雪翊只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眼。 高台上吴石挥动令旗,高台下方阵立刻变换成六花阵。 中军居中,中军周围分布前军、左军、左虞侯军、后军、右军、右虞侯军。 中军前,以步军枪刀手在前,中间放有拒牌、大车。而强弓劲弩在其后排列。 同时,一阵开四门,骑兵居其中间等待开战。 而最前面有精锐先锋部队组成先锋阵抵御长安率军的冲击。 长安骑在马身向身后两千人下达命令: “上马!”一时间身后马蹄声嘶鸣声纷纷响起。 “杀!”长安长喝一声首先催马上前,拉开阵势破阵。 纵然知道是演武雪翊还是不自觉的握紧拳头,身体不由有些躬起。 雪翊身边的魏杰凑上前: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雪翊听了有些惊醒,慢慢放松身体,挥手让魏杰退下。 这么一会的功夫长安已经带着人撕开先锋阵同阵中骑兵交上手。 老攻难为_37 校场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官员,也有各宫线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一场难得的较量,一边是南衙京畿禁军,一边是十八皇子长安,都想通过这次的演武看看长安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神勇。 李正也被校场的热闹吸引过来,他看了校场中央与禁军激烈对阵的长安,摸着胡须微笑: “一介武夫!” 而齐嫣平日咋咋呼呼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如今看了双方交战不由的白了脸攥紧了袖子紧张的问长瑾: “十七殿下,长安不会有事吧!” 长瑾从前方挪开了眼打趣齐嫣: “呦,殿下都不叫了,都直接称呼名字了?” 齐嫣一脚踩上长瑾脚趾,长瑾扭曲了脸咬牙: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心上人的哥哥也敢得罪?” 长熙看了齐嫣一眼,微微有些恼怒: “长安十一岁便随神将军莫白去了鲜卑,然后一战成名,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出事你还能看到他吗?” 齐嫣一听到长熙表达出长安不会有事的意思后便快速扭头去看长安,话都没让长熙说完。 长瑾看着长熙坏笑,长熙只是无奈摇了头,凑近长瑾柔声问: “还疼吗?”气息温热,让长瑾不自觉的红了一张脸。 毕竟是同袍演武不会真的下杀手,纵然长安将禁军逼的很急。 打到激烈处长安一把扯下外袍,大冬日露出肌肉匀称美型的上身,汗水从额头流淌,满脸的骄傲和阳光。 他摇摇望上南面高台上的雪翊,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这一次雪翊忘记扭头,只是傻傻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雪翊的心里有些厌恶眼前琉珠的遮挡。 突然,雪翊的眼镜睁大,猛的从座位上站起。 长安看到突然站起来的雪翊,惊讶扭头看向身后,一个方才被长安打急了的骑兵睁大眼睛将手中的刀捅进长安肩膀。 长安一脸不可置信,反手拔了刀,血水喷涌而出染红了胯下逐云。 校场边的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 长安身后的还在激战破阵的两千神策军被长安的血激红了眼睛。本来只是演武却因为长安的血激起了神策军的凶性,让他们仿佛重新回到了与敌交战的战场。 在长安和众人都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神策军的士兵已经全部拔出手中的刀,开始了对禁军的砍杀。 混战开始了! 校场边长熙的眼角扫到的是一人离开后扬起的蓝色袍角。 雪翊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的场景已经顾不上长安的伤势,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彻底拔除神策军打击长安的阴谋。 吴石在中军指挥台挥动令旗却丝毫不管用,长安受着伤却还想制止双方相互砍杀,最后被跳下来的吴石带走。 最后,雪翊紧急调动了驻守宣武门的北衙禁军平息了混战。 长安跪在竹席上缓缓用布巾擦拭着赤霄,右肩的伤口已经被包扎,殿里的碳火呼呼燃着可侍候在长安身边的小石头还是觉得阴冷的可怕。 有铜锁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殿门被打开、合上。 淡黄的袍角在长安眼前浮动,长安将剑放进剑匣缓缓捧起来: “这把帝王剑很适合你,本来打算回宫后就送你,结果一直没有机会。想不到……”他顿了顿继续说: “想不到,最后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雪翊没有接过剑,只是静静的看着长安。 长安也没有看雪翊,见雪翊不肯拿剑,他缓缓放下手将头扭到一边。 “两千神策军全部被父皇诛杀。”雪翊语气淡淡,但实际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有其他语气。 长安握紧拿剑的手,手指青筋尽显,身体紧绷,肩膀的伤口裂开,血染红了包扎伤口的绷带。 雪翊眸色一痛,坐下将长安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是我太自负!我对不起他们!”长安将头埋在雪翊肩窝,一口咬上雪翊脖颈。 雪翊仿佛没有感到疼痛,他静静望向窗外,昨夜下了一场小雪,一株小梨树被雪覆了满身。 他轻轻的向长安许诺着: “他们不会白死,我帮你查!” “你也不会有事,有我在。” 雪翊走后不久,小石头默默来到长安面前: “殿下,李大人来了。” 长安冷笑,这个时候还有枢密大臣来看他。 李正进门后仔细打量了长安的寝宫: “啧啧,这宫殿真冷,可再冷也没有殿下的心冷吧!” 长安看着李正不说话。 “两千士兵枉死这可比殿下吃了败仗还要让你觉得耻辱。”李正缓缓坐到长安面前。 长安冷眼看着李正: “当初在天一府我还真没看出大人是个惯会落井下石的。” 李正将袖中写好的奏折缓缓推到长安面前: “臣是来交投名书的哪里是落井下石。” 长安打开奏折,李正在奏折中说神策军一案有嫌疑应当彻查,而李正推荐彻查此案的人是大理寺卿张洛,张洛是齐太师的学生,齐嫣是齐太师的女儿。 长安将奏折推回去: “我一个被囚在内宫的皇子能有什么是大人能够看得上的!” 李正微笑,下颌一撇小胡子微微发颤,明明是一张忠义仁厚的脸,长安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算计: “殿下太小瞧自己了,毕竟只是见点儿血便能让两千神策军为之奋不顾身这一点臣是做不到的……”他顿了顿,似是在喘口气,继续说: “更何况,殿下和臣都知道,有太子在,殿下的困境也只是暂时的。” 说起那两千神策军长安的眼神便会暗沉: “你有什么目的?”长安已经懒得和李正周旋,不客气的问出他的问题。 李正丝毫不介意长安的无礼: “关陇一脉需要一位皇子做后盾。” 老攻难为_38 长安丝毫不把李正的话当回事: “你不觉得找靠山的话太子比我更合适吗?” 李正摇头: “东宫的情形殿下不会看不出,太子对于延绵百年的世家根本不感兴趣。” “殿下,臣知道您与太子交好,也并非要您做些什么,只是太子继位后关陇需要一个能庇护关陇的人。” “太子没有武功,没有战功,而您虽有战功可毕竟势单力薄,有关陇一脉支持您,您才能成为太子的依仗。” 李正最后一句话明显说动了长安。 替雪翊打他想打的仗,替雪翊杀他想杀的人,说到底,他都只是想成为雪翊可以放心依仗的人。 从长安宫里出来后李正仰头看向高远的天空,宫墙再多再厚都不会阻挡他积极向上的视线。 李正哈哈一笑,甩了他朱红的官袍衣袖,嘴里吐出一句话: “果然是一介武夫!”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我只是想在雪翊面前装个13而已!怎么还装出大事了! 好像给这一章起个章节名: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君不会说最近赶榜单忽视了老师留的作业,结果被老师罚了二十五张画!!!二十五张啊!说多了都是泪。去赶作业去。 ☆、第二十章 雪翊带着人从北衙进军的驻地出来脸色很是不好看。 当日演武时刺伤长安的士兵已经在乱军中被杀,现在看上去这个案子根本无从下手。 雪翊紧了紧大氅坐上车辇眉头紧皱着,到底是谁想害长安和神策军?难道,这真的是一个意外? 长安宫里小石头急匆匆的对长安说: “殿下,周公子回来了。” 长安站起身来: “周彦?” 小石头点头。 长安叹口气,终于有一件能让他稍微高兴点的事了。 铜锁开合,一个身穿蓝袍因为脸颊消瘦显得颧骨很高的青年快步走进来,一见到长安便跪下痛哭流涕: “殿下,我爷爷没了,你就是我们家的主心骨了!” 长安将周彦扶起来: “你这一守便是三年的孝,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 “从前不能长久在爷爷面前尽孝,如今只有守孝三年来表达内心愧疚了。”周彦擦擦眼角泪水哽咽。 长安穿着黑色里衣,外面罩了件白色棉外袍,右肩的伤让他的行动有些不方便。 周彦扶长安慢慢坐下,然后他才坐在长安对面: “殿下,昨日的事我都看见了。殿下此事看似意外但实际是人祸,太子殿下不也是有此想法才会请求皇上将此事交给大理寺来调查。” 长安默不出声。 周彦着急继续说: “此事涉及禁军和皇子,禁军本是皇帝爪牙若是因为皇子开杀戒那就是谋逆。天家无情,你不是不知道皇上最忌讳什么。” 见长安无动于衷,周彦彻底急了: “此事涉及禁军和皇子,谁有心动手一目了然。”若是长安此时被扳倒那一开始便上了长安车的周家还有什么指望。 长安看着周彦静静的说,但眼中已经逐渐聚集怒意: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四皇子、六皇子、十六皇子、十七皇子、甚至有可能是太子!”周彦快速的回答。 “啪!”一声,长安一巴掌拍上他与周彦中间摆放的小案: “你怎能这般猜测我的兄弟!” 周彦恨铁不成钢: “我的殿下,你对人家兄弟情深可人家未必领情,皇家兄弟阋墙的还少吗?你多处战功在身,任何一个皇子继位谁都会容不下你……”话还没有说完两人齐齐扭头看向窗外,那株从前安静的小梨树此刻正晃动不止。 周彦和长安对视一眼:刚才窗外有人。 “你先回去,有什么事你去东宫寻太子。”长安回过头来交代周彦,见周彦还想说什么长安继续道: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已经被禁在宫里若是再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四处活动只怕会让父皇更加猜疑,你不如助着太子把事情查清了。我信他!” 晚上时柳依依为长安送饭,柳依依坐在长安对面见长安食不知味安慰着说: “殿下不必忧心,今日我看到六殿下同大理寺卿张大人在一起,想必是六殿下要张大人为殿下的事多尽些力。” 长安听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冲柳依依笑笑,继续低头吃饭。 柳依依为长安倒了杯茶: “平日总见殿下对十六殿下、十七殿下亲厚,可那日殿下去东宫连件衣服都没穿,十六殿下却不让奴婢去送,也不怕冻坏了殿下”。说完微微撅起嘴,似是为长安不平。 长安似是被柳依依的话惹怒一般,冷着脸喝着茶。 太阳已经下山,最后一点夕阳的残影照进皇宫南面的一处宫殿里,本来就深沉压抑的宫殿里被镀上一层红色。 一个高挺的身影默默的在庭院里站着,在日落后的最后一点光亮中显得单薄寂寞。 不久,另外一个身穿白袍的文官胳膊上搭着一件黑色大氅走近那个高挺的年轻人,为他披上衣服。温柔的为他敛去了鬓角的乱发: “放心把,不会有事的。” 那年轻人顿了顿终究没有说话。 三日后大理寺开堂审理,因为刺伤长安的士兵已经身亡,而跟随长安的两千神策军也被魏帝处死,最后能提到堂上的嫌犯竟然只有长安一个人。 张洛看着薄薄一层纸的案卷犯了难,这事情一目了然,大家都觉得是意外,可一牵连上皇子和禁军便成了一个大麻烦。 皇上既然首肯他做主审那应该是要他轻判,可神策军被御史扣了犯上作乱的帽子这又是大罪,他感觉他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揪心过。 长安是皇子纵然被质问也是舒舒服服的坐在张洛对面,张洛连句硬气话都不能说,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干看着。 一旁的寺承捅捅张洛小声提醒: “大人,问吧!” 老攻难为_39 张洛丝毫不领情扭过脸不客气的问寺承: “问什么?问十八皇子有没有带领禁军犯上作乱?他傻?” 寺承都尴尬了。 长安也因为张洛的直白有些尴尬,真诚的对张洛说: “张大人,该审审,该打打,不用忌讳。” 张洛看着长安冷笑: “您倒是不客气!可我敢吗?上面是太子,一旁是太师。” 寺承旁边一脸惊恐,他想说,大人你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长安摸摸鼻梁: “那你怎么办?” 张洛命寺承收起卷宗: “能怎么办,等着大理寺调查吧,今儿个只是例会,十八皇子回吧。”说完带着人一挥袖子撤了。 长安一脸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见到效率如此之高的官员,虽然张洛也不算有效率。 七日后张洛在禁军里拿到一份名单赶着报到魏帝面前。 当晚长安在他自己宫里设宴请了雪翊、六皇子长晖、张洛、柳依依。 整个宫里除了吃饭的五个人其他宫人全在外间等候。 “柳姑娘是废妃荣氏的侄女想必是认识六皇子的吧。”席面上没人说话,张洛嫌麻烦首先发难。 “……” 雪翊在喝茶,长安在喝茶、长晖在喝茶、柳依依在看张洛。 张洛怒了: “你们不会真以为今晚是来这里吃饭的吧?”他不敢向雪翊他们生气,只好把矛头对准柳依依,一拍桌子,拿出大理寺卿的威严: “说!” 柳依依身子一颤: “认识!……”说着便要哭出声来。 长晖止住了柳依依的声音缓缓站起身来冲雪翊行了礼: “太子,这次事情的确是意外,不过也有我的错,母妃得宠时我曾挈制南衙禁军,培植了心腹,并要他们制造意外让长安夭折。”说着长晖看向长安,眼中满是歉意。 长安桌子下握紧拳头便要起身,一把被雪翊悄悄按住,示意长安冷静。 长安拍拍雪翊手背,缓缓站起身来: “六哥,虽说你我从小虽不像其他兄弟一般亲厚,但,但你……”这样问这,长安还是觉得痛心的厉害。 他无意皇位,对待每位兄弟也是真心实意,可还是有人想要他死。 长晖笑着要长安坐下,他淡淡的笑了,眼底好像有化不开的悲伤: “一个寻常百姓家尚且有长子幼子最得父母宠爱的说法更何况我们皇家。我从小愚笨不似你聪明,也没有太子的地位,排在中间孩子做的好了父皇不关心,做的不好父皇责怪。身边又没有可以亲近的兄弟,这宫里的日子便变得压抑起来。”他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水: “母妃被废不久后你带着荣誉从鲜卑回来,我自然心中不平。只是没想到,当年布的局现在才发挥作用,这也是命,我认了。” 堂堂皇子用心居然如此歹毒……”张洛责问长晖被柳依依打断。 “不是!六殿下一点儿也不坏,他在校场的时候想提醒十八殿下来着,只是已经晚了。” 长安听了想了想温和的问柳依依: “因为你知道所以在窗户外面听到我和太子谈话你怕我们怀疑到六哥身上,所以在我面前故意为十六哥和十七哥上眼药?” 柳依依低了头。 雪翊不似长安那般对柳依依始终存了可怜她的心思,雪翊难得冷冰冰的对她说: “就是因为你那两句话暴露了长晖,长瑾长熙同长安岂是你轻易便能离间的,果真愚笨。” 长晖叹气: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什么处罚我都认了……只是,莫要牵连了长风。长风只是一个小御史,说禁军犯上作乱也是为了维护我。” 长晖话语间已有看透生死的意味,长安心软便要答应,听到雪翊说: “一切罪责都有大理寺来定夺,若是他无罪,想必大理寺也不会为难他。”长安扭头看向雪翊,雪翊只是有些冷了脸不说话。 事情查清后大理寺卿张洛写了奏报报给魏帝,魏帝看了叹口气批了。 长晖流放千里却没有夺了他的皇子尊贵,李长风不升不贬还做他的小御史,说到底魏帝还是心软了。 长晖走的那天长安去送他,长晖坐在马车里身边只跟了一个下人。 长安叮嘱: “有什么事派人送信回来,我们皇家的儿子不能让人欺负了。” 长晖弯了眼角,笑着点点头。 车夫驾了马车打算离开,长安犹豫着问长晖: “你怎么后来突然就变的不再讨厌我了?反而主动去找张洛去认罪。” 长晖仔细的听着长安的话,眼底浮现出一个倔强正义的文官身影,他笑了笑怅然道: “我不想看到一个以除尽人间不宵官员的人为了我放弃了他自己的原则。” 不用问是谁长安都知道那人的名字,抱拳: “六哥保重。” “后会有期。” 马车车轮滚动,在茫茫雪地压下两条长长的痕迹,这两条痕迹会一直向外延伸,延伸到千里之外。 长晖和长安分开不久后一个文官打扮的人红着马加鞭从他身边疾驰而过,马蹄在雪地里激起一连串的坑洼。 长安笑着跨上逐云催马奔走,远处的一片林子里有一个人裹了狐皮大氅安静的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去算算这周榜单字数够了没。。。 求虎摸! ☆、第二十一章 老攻难为_40 宫禁解开,长安前往正德殿谢恩。 东暖阁里魏帝和齐太师坐着君臣两人聊的很是开心。 常米头引了长安进来,长安解了外面的斗篷递给宫女,走到魏帝面前给魏帝行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 魏帝摆了手没有绷着脸,反而有些高兴的冲长安说: “坐到太师身边,陪太师好好说说话。” 长安看了齐太师一眼,齐太师稳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给他行礼的意思,虽然不明白魏帝的用意但还是听话的走到齐太师身边拱手: “太师安好。” 齐太师摸着胡子理所应当的受了长安的礼: “十八殿下伤势可是好了?” 长安恭敬点头,眼睛却偷偷看魏帝,魏帝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些。 齐太师装作没有看到长安的小动作笑眯眯的夸长安: “十八殿下聪慧机敏文能齐家治国,武能安邦定国,真是少年英杰。” 自家孩子被夸家长都是高兴的,魏帝是开心了,可是这话听在长安耳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齐太师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家女婿。 从正德殿出来回宫后礼部的官员便上门了,拿了彩贴和齐嫣的八字。 长安怒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娶齐嫣?” 礼部的官员躬身: “皇上说此事全部交由太师府和礼部负责。” 长安冷笑: “那拜堂入洞房你们也负责算了,现在要我做什么?” “嚯?谁请人替入洞房,这事我最拿手了。”长瑾摇着扇子跨过门槛儿就进来了。 长安本来就气儿不顺,见长瑾进来: “大冬天摇扇子怎么不冻死你?” 长瑾看了要融化完的冰雪一扇子敲上长安肩膀,指着窗外说: “要开春儿了看到了么?” 长安懒得理他扭头对礼部的官员说: “你去报告父皇我不娶齐嫣。” “臣不敢。” 长瑾瞧了嘿嘿一笑,示意那官员退出去,等人走了他对长安悄悄说: “这开春了大魏同鲜卑的互市又要开了,你和父皇说互市的事你负责,你去鲜卑躲两天呗,实在不行,防汛要来了你就去东北防汛去。” 长安瞪他: “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长瑾摊手: “躲不过。除非……” 长安等着长瑾把话说完。 “除非……父皇不在了。”说完长瑾冲长安眨眨眼睛。 长安睁大眼睛,空气在瞬间凝固。 长瑾哈哈一笑,拍上长安胸膛: “想什么呢!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长安吊起来的心却没有随着长瑾的打趣彻底放下来,反而越来越紧。 二月二十是雪翊的生日,因为今年京城雪量比以往较多压坏了不少民房,雪翊为了体恤百姓向魏帝上书自言:为了省下费用减少宫内开支,决定他的生辰庆祝一切从简。 魏帝老怀欣慰,言官们纷纷上书赞许太子仁厚。 虽说雪翊生日一切从简可东宫里还是张灯结彩热闹起来。 长安从长瑾宫里找了他和连同长熙一起去东宫。 长瑾看着长安身后捧着一个青色剑匣的小石头笑着说: “这两年你连过年都不在京里,今年的太子生辰你可算是等到了。” 长安感叹: “是啊,可算是安稳的在京里过了一个年。前几年过年不是在鲜卑就是在云南,过年红包便少领了不少。” 长熙哈哈的笑出声来: “我们可是一样不差的全送到你宫里了。”烟花骤然在夜空绽放,隐隐有歌舞声自远处传来,三个人住了脚步齐齐仰头,在长安看不到的地方长瑾从大氅下伸出手牵上长瑾的手,长瑾挣了挣没有挣开。 东宫门口,好像在等人的齐嫣看到长安出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拢了拢浅粉色的斗篷小跑着跑到长安面前。 长瑾看着齐嫣: “记得请哥哥吃饭!”说完笑着拉走长熙,长熙有些担忧的看了长安一眼默默跟着长瑾走开。 齐嫣凑近了长安,难得红着脸不敢看长安: “殿下。” 长安看着眼前的齐嫣一时说不出话来,当初可以和他嬉笑怒骂的小姑娘也变成了柔肠百结的少女,可他又怎么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齐嫣本来扬着笑脸,看到长安久久不说话也渐渐敛了笑。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长瑾和长熙直接去了雪翊日常起居的青宫,经人通报了进去,雪翊正张开双臂由宫女太监给他换黑上衣黄下裳的礼服。看到只有他们两个眼神不由的向他们身后看去。 长熙见了连忙说: “长安还在门口站着呢。” “魏杰,你去将十八殿下请进来,外面冷,他的伤刚好。”雪翊连忙扭了头冲魏杰吩咐。 长瑾连忙阻止魏杰,坏笑着冲雪翊眨眼睛: “是齐小姐将人拦下了,甭去打扰他们,让小两口多说说话。” 长熙一见长瑾张嘴便将头扭到一边不看雪翊。 雪翊听了长瑾的话呆了呆命魏杰退下,原本的好心情仿佛随着长瑾刚落下的话音全部消散在室内昏黄的灯光里。 老攻难为_41 礼部官员唱礼,排在百官前面的皇子们纷纷携礼物上殿,只有长安,是小石头独自捧着剑匣打着哆嗦将礼物奉到魏杰手里。 雪翊坐在上座冠冕前的琉珠遮住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晚宴开始,雪翊换了衣服回来视线从长安空无一人的座位上略过,同官员笑着说话的脸明显一僵。 最后直到东宫人群尽数散去重新归于夜晚的平静雪翊都没有看到长安的身影。 一开始隐隐的期待褪去,一直扯着他心让他莫名不安的愤怒占据了内心,可他又无从发泄,因为这样的结果是对长安最好的保护。 “殿下!”魏杰小心翼翼的声音将沉思中的雪翊叫醒。 “啪”的一声雪翊不小心将碰落在地。 “什么事?”皱了眉头,语气里是他没有察觉的不耐烦。 “您晚膳都没有用多少,现在要用些食吗。”魏杰躬着身子试探着问。 雪翊抚了额头: “你去休息吧,别来扰孤。” “可殿下……” “退下!”雪翊的声音骤然严厉。 魏杰缩了身子就要退出去,一个满是笑意的疏朗男声响起: “太子哥今日怎么这么凶?连让我见你的机会都不给!”魏杰松了口气为来人打了帘子。 雪翊睁大眼睛转身看过去,是长安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慢慢的走进来。 “寻常百姓家生辰这天总会吃上一碗长寿面,臣弟在你东宫小厨房忙了一晚上,结果你连个面子都不给。”长安的眼睛仿佛染了冬夜星空的璀璨,生生闪进了雪翊心底,让他的莫名的烦躁尽数褪去。 绷起脸来: “你分明是被齐家小姐绊住了脚,哪里是为孤去做面。” 魏杰减少存在感悄悄退了出去。 长安侧了脸因为雪翊这句有些泛酸的话弯了眼睛,不由的心头欢喜: “只是同她说明白些话,话说完了我自然便回来了。”将筷子递到雪翊手里,又把桌上的面推到雪翊面前。 一碗清汤小面,面上撒了嫩绿的葱花,隐隐的散发着香气,不同于御膳房精致的做法和品相,长安做的面如他这个人一般简单直爽。 雪翊拿着筷子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面竟生出着说不明的感慨来。 他现在感觉出的幸福怕是和寻常百姓家一年一次的幸福大概是一样的吧。 夹了一筷子咬在嘴里顿住,长安紧张询问: “怎样?” 雪翊柔和了眼角低声说: “很好。” “真好。”喃喃声在雪翊耳边响起。 雪翊抬头,当触到长安温柔的视线后再多的不明白也都明白了。 抓筷子的手一紧,他咬咬牙终究没有忍心说出让长安难过的话。 “如果我们能这样一辈子该多好。你开心我陪你,你生气我哄你,你生辰我为你做面,纵然有时候我们吵架了也还是会关心对方……” 长安的声音异常温柔,有一瞬间雪翊真的以为长安说进了他的心底。 “别瞎说,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雪翊着急打断。 长安定定看着雪翊语气坚定: “不会!我不会和别人成亲。” 雪翊惊恐: “那怎么行!”魏帝不会放过长安。 长安抚上雪翊得手,他手上的温暖通过皮肤相触传递给雪翊: “我同齐嫣说了,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成亲,她若执意逼我我便战死在沙场。” 那时长安的话说的残忍冰冷,齐嫣瞬间红了眼睛一巴掌打上长安脸颊然后哭着跑开。 长安一动不动,那时候东宫的烟火还在燃放,他坐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整理他的思绪。 他所有的心思都已经牵扯到另一个人身上,实在没有精力去和另一个人不喜欢的人纠缠不清。 雪翊听了长安的话说不出话,默默将头扭到一边。 长安将雪翊得脸扭到他自己面前,哄着雪翊说: “别不看我,看了我送你的赤霄剑了吗?感觉怎么样?” “我没收。”雪翊扒拉开长安的手低头吃面。 长安坐在雪翊对面用胳膊撑着脸一边看雪翊吃面一边和雪翊聊天儿。 “为什么啊!” 雪翊头也不抬: “让一个小太监给我把礼物送过来你真有胆子。” 长安听出雪翊话里的意思,击掌命魏杰进来: “把我带来的那把剑拿过来。” 魏杰欸了一声出去取东西。 雪翊低低的笑: “使唤我宫里的人比你自己宫里的人都趁手。” 等魏杰捧过来剑后,长安接了亲自挂到雪翊左手边,退了两步看雪翊越看越爱,心里狼性大发就要扑上去,结果被雪翊一脚踹到一边站着。 作者有话要说:  赶作业赶稿累死累活的作者君求收藏评论!!!大么么 ☆、第二十二章 长安委委屈屈的站到小几下面,雪翊看了看他犹豫了下冲他招招手,长安立刻眉开眼笑凑到雪翊身边。 雪翊伸了手就像小时候那般摸上长安的鬓角,长安顺势将他的手执在手心弯了腰在他的掌心落下一个吻,然后歪了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温暖柔软的唇轻轻落在雪翊掌心,他睁大了眼睛,感觉心上的一角变得软塌塌的。叹口气: 老攻难为_42 “你说你该让我怎么办呢?”你让我怎么办?父皇让我怎么办? 长安扶着雪翊的手摸上他的脸颊,轻轻蹭着: “我不逼你,这样就好,你不把我推开就好。” 雪翊叹了气,扭头看向窗外,有灯火在窗纸上摇曳。 第二天长安跪在魏帝面前: “兄长尚未婚娶作为幼弟哪有先成家的道理,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魏帝将手中的折子批复完又打开另外一本奏折: “别用那些富丽堂皇的话糊弄朕!” 长安一个头长磕到地: “儿臣想要一个儿臣真正想要厮守一生的人。” 魏帝看了从小桀骜的长安几近匍匐在地,不由得觉得刺眼痛心: “朕的旨意已经下了,太师府嫁妆都准备好了你却告诉朕你不愿意?晚了!”语气不容置疑。 长安将头扣在地上一动不动。 魏帝想到那些递上他案头密报又气又失望,可他又不能在长安面前显露出来,这样见不得光的丑事他不肯挑到台面上。 “要跪去外面跪,免得朕看了心烦。” 长安身子一僵不可避免的因为魏帝的态度难过。 魏帝身边的常米头冲长安打眼色,要长安和魏帝认错,长安装作没有看到,站起身来走到殿外跪在了大太阳下。 长安走后常米头试探着问魏帝: “陛下,这……这如何是好?” 魏帝淡淡看了常米头一眼: “用朕教你吗?约摸着时候不会派人去请莲妃吗?” 常米头松了口气,悄悄笑了: “儿女真是爹娘上辈子欠的债。” 魏帝叹气: “何尝不是呢。”当着雪翊的面对长安喊打喊杀,怕雪翊自己失了分寸,另一边又为长安算计着退路,他这个爹当的实在心累。 莲妃知道消息的时候长安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她由身边的大宫女苏尔雅扶着赶着太监们抬着步辇连走带跑的来到正德殿,一看到殿门口跪着一脸苍白的长安便红了眼。 莲妃在长安十二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险些没有挺过来,至今身体都没有养回来,从前绝美的容貌如今也是憔悴亏损的厉害。 长安一见莲妃过来便急了: “哪个奴才这么大胆子惊动了母妃。” 莲妃挑起凤眉瞪了了长安一眼教训: “你安生些我的身体便会好很多。”说完也不看长安直接进了魏帝的正德殿。 “二哥,你为何这般惩罚你儿子!”莲妃由苏尔雅扶着气势汹汹责问魏帝。 魏帝看着常米头苦笑一声,随即拉了莲妃坐下: “你身子不好切莫动气。” 莲妃抓了魏帝的手,强撑的力气泄去眼神都看起来哀伤不少,她看着魏帝掉了眼泪说: “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魏帝连忙哄莲妃: “哪里是朕让他跪的,是他自己不肯娶齐太师家的小姐跪在外面的。” 莲妃想了想柔和了声音: “一开始这门亲事我便知道长安不喜欢,你何必勉强他。” 魏帝安抚的拍拍莲妃的手: “皇室贵胄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这么些年来,谁娶的妻子就是一开始喜欢的哪个?朕也是为了他好?” “正是我们做不到才想要他们能够做到,能够逞心如意。我们做父母的不是就是为了这吗?”莲妃扬了脸仰头看着魏帝。 魏敌摸上莲妃的头发许久不说话,最后说: “莲染,你知道朕,不要让朕为难。” 莲妃慢慢起身,她看着魏帝笑着说: “二哥你知道吗?我这些年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没有坚持让你留在鲜卑。”笑容还是熟悉的样子,只是笑容的深度没有进入眼底。 说完莲妃退开两步由苏尔雅扶着从魏帝面前走开。 魏帝看着莲妃离开,眼波越来越沉,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莲妃对他说她也有最后悔的事情。 他能给莲妃宠能给莲妃爱,却给不了莲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莲妃走之前强行带走了还拧着不肯起身的长安。 莲妃宫里,乌达和昭和公主也都在,长安闷闷不乐谁都不愿意理会,昭和公主取笑他: “成亲而已,你可以先把你喜欢的人娶进门儿,在按照大魏皇帝的意思把什么太师家的小姐娶回来啊。男人三妻四妾又有什么关系。” 长安摇头。 一直默默不语的乌达沉思: “你这样和皇帝硬扛着也不是办法,那我便向大魏皇帝请旨要你同我一起回鲜卑,我成亲姑妈回不去,你可以替她回去,正好躲着齐家小姐。” 长安皱眉: “目前也只好如此。” “咳咳……可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还会有损了齐家小姐的声誉。”莲妃轻咳两声,苏尔雅急忙为她递上参茶。 长安听了接过宫女递上来茶的手一顿,淡淡说: “既能保护她声誉又能解除婚约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死了。” 莲妃恼怒: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长安走到莲妃面前跪下: “儿子不孝又要出京不能侍奉母妃左右了。” 莲妃摸上长安已经褪去青涩长出棱角的脸庞,温柔了声音: 老攻难为_43 “我们草原上的鹰从来都是自己学会飞翔的,你放心随乌达去吧,替我向你舅舅问好。” 长安点头。 半月后长安作为北魏使节带着使团礼物送乌达回鲜卑,走之前齐嫣找上门儿。 两个人坐在第一次相遇的御花园假山底下,齐嫣攥了袖子: “其实刚才我还在想我要和你死磕到底,纵然你不喜欢我我也要耗着你。” 长安扭头看齐嫣,神色如常,只听齐嫣继续说: “可是见到你后我便想通了,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我干什么非要扯着一个不喜欢我的人耗着。”眼中水光隐隐退去,她硬是扯出一个释然的表情。 长安轻轻松了口气,想要安慰齐嫣却又怕生出误会。 齐嫣说: “其实一个男人喜欢不喜欢你一眼便可以看出来,从前是我太自信,以为只要争取就能得到。” 长安想了想: “你这样的女孩子很难得,是我辜负了。” 齐嫣摇了摇头笑出声来: “你这样的男子也很难得,是我错过了。”有风吹过,头顶上方枝叶上的积雪被纷纷吹下,齐嫣想要替长安拂去一身雪花,伸了伸手终于悄悄落下。 齐嫣走后长安在御花园里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李正。 李正负手踱步一路上欣赏够了御花园的梅花,见到长安还笑呵呵的吟诗: “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 长安冷眼看去: “大人这是在托梅说我今后无法在冬日抗击严寒吗?” 李正来到长安身边,他拖家带口投效这十八殿下,这十八殿下反而对着他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叹口气: “殿下拒了齐太师的婚事身后便少了一助力多了一敌人,臣还不能为自己的命运哀叹两声吗?”虽是这样说,长安看李正的脸上还是满满的笑。 老狐狸,长安这样想。 “多一个敌人少一个敌人又如何?我又不需要。”长安混不把李正的话放在心上。 “可太子需要你需要。”李正话音刚落长安便不说话了。 “殿外若是再不做打算,今后朝廷上步履维艰。”李正好心劝解。 长安看了李正,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我难道现在就不是吗?”他头上的几个哥哥都未婚配,魏帝却给他定了亲,长幼无序尊卑不分,这旨意却没有受到给事中的封驳,朝中也没有御史弹劾,若说朝中没有推手长安打死都不信。 李正轻咳两声正色道: “这门亲事臣是乐意看到的。” “你们乐意便叫我卖身?”长安侧了头冲李正阴测测的说。 “若说娶得美娇娘也是卖身,其实老臣也是愿意的。” 长安冷哼。 李正叹了口气: “如今你一甩手走了,臣等还要为你……”说着李正住了嘴,长安疑惑看过去,李正下颌胡子微动,抖着脸说出三个字: “擦屁股。” 长安脸都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晚晚的评论,觉得最近生不如死的生活瞬间被治愈了!!!么么哒! 赶画赶稿被军训生不如死的作者君求安慰!今天争取二更! ☆、第二十三章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延绵的阴山山脉下黄河亿万年哺育滋润了河套平原,鲜卑的祖先从这里走出草原一度征服统一了北方的游牧民族。 茫茫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碧蓝色的河流蜿蜒流动,日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一支长长的队伍在草原上缓缓前行,风中飘动着女人们用鲜卑语唱的歌曲,悠远辽阔,仿佛携带了鲜卑古老的文化穿过了千百年的漫长岁月。 长安伫马听了不由得心生豁达之意。乌达赶马上前,看着长安认真的样子,深邃的双眼露了笑意,拿着马鞭的手指着茫茫草原: “在这里连风都是自由的。” 长安吸了口气,空气中是草木的香味: “我实在是喜欢你们的歌曲,长调悠扬,仿佛整个草原都在你们的歌声里。” 乌达哈哈一笑,纵然眼角有细纹显出还是英俊异常。 鲜卑拓拔部的人全都皮肤白皙轮廓深邃,头发都是金黄,在北魏人看来这样的胡人是卑微的,可长安总觉得这样其实鲜卑人的容貌才是美丽的,如他母亲一样。 拓拔有惯例,鲜卑大王未来要接替王位的王子成亲需要带新娘子回到鲜卑的龙兴之地盛乐祭祀祖宗。乌达回祁连草原成了亲便带着部众长途跋涉回盛乐,长安也有开阔眼界的意思,索性一起走了。 长安走的随性,却错过了京都快马给他送去祁连草原的书信。 长安送乌达回鲜卑成亲后不久云南张义之侄张逸夫归入南诏,南诏授予张逸夫拓东节度使,管理善阐府,管辖东爨乌蛮三十七部直接对阵北魏剑南节度使。 魏帝发怒,打算派兵往击南诏,雪翊跪在魏帝面前: “父皇,儿臣想请旨随军。” 魏帝丝毫不惊讶雪翊得举动,只是犹豫了说: “你从未随过军,再者你的胳膊如何骑马?” 雪翊几乎轻不可见的皱下眉头,摇摇头看着魏帝诚恳说: “祖宗天下哪个不是在马背上取得的,若是儿臣连军都没有随过,怕是会被后辈子孙取笑。” 魏帝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儿子,雪翊从小便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魏帝抚上雪翊肩头,鼓励性的拍拍: “你自己注意安全!” 魏帝发禁兵八万人,使神将军莫白将军为帅,雪翊为将出戎州。 行军途中,雪翊与将士们同行同寝丝毫没有太子威仪,莫白打马与雪翊并骥而行,微微侧了脸打量雪翊。 雪翊扭过头有些不明白莫白的用意: 老攻难为_44 “将军为何这样看孤?” 莫白轻笑: “本帅是想好好看看长安那傻小子口中霁月清风的端方君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雪翊笑着摇了头,包容在丹凤眼的眼角微微化开: “孤哪是什么君子,君子从来都是圣人得的。长安又胡夸孤,让大帅笑话了。” 莫白微扬下巴,额前一缕卷发被风吹到耳后,露出他高挺的额头和鼻梁,他看着雪翊: “长安是个好孩子,他很喜欢你。这在你们这样的国家中很少见。” 雪翊点头,声音柔和: “嗯,他很好。” 莫白将视线转到远处群山缓缓说: “他初拜我为师时我嫌弃他带来的事情麻烦,将他一个人丢在鲁山上三天,我说你要是能和皇帝说不拜我为师了我便立刻送你回去……” “大帅,那时长安才十一岁,你如此做……”雪翊听了停了马,语气严厉的责问莫白。 “太子请听本帅说完,鲁山上走兽众多,他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咬牙坚持……”莫白摆了手。 雪翊听着莫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他从没听长安和他说过这种事情,他只知道长安同莫白学习极为辛苦,却不想还有生命危险,心疼的瞬间填满了整颗心,他听莫白继续说。 “本帅不明白这一点点的小孩儿哪来这么大定性,问他,你是不是拜我为师是想当皇帝?”当皇帝这种事情莫白脱口而出,丝毫不忌讳。 雪翊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警惕。 “那个蠢小子结果告诉我,他要保护你,保护你的国家。” 再多言语都难以表达雪翊从他人口中得知长安小时便待他的心意,叹了口气,所有的复杂心情都融了进去。 “已经到了云中郡,再有两天的路程我们便可以到盛乐了。”长安乌达等人在云中的城中休息,乌达看了地图告诉长安。 “这便是当年武帝在此设郡的古云中了。”长安打起帘子侧了身子在窗子边打量着楼外隐约可见的街道集市。 云中历来是兵家要地,武装重镇,街道上胡汉交易常常有带着武器的兵士列队巡逻而过,百姓对此习以为常。 远处有马蹄疾驰踏起尘土飞扬,长安没有在意打下帘子同乌达说话。 “同你走到盛乐我便要掉头回京了。” 乌达意外: “怎么这么急?不是说还要留在盛乐多玩儿几天吗?” 长安隐隐皱眉: “这些日子我总是心中不安,不如尽早回去。 “也好,我这里没有什么大事,那你便放心去。”乌达点头,收起地图。 “噔噔噔……”屋外响起极为嘈杂的动静,乌达生正要开门责怪,有士兵敲门禀告: “王子,有十八皇子的快信!” 乌达看了眼长安打开门: “让人上来。”说完和长安两人坐下。 一个北魏士兵被带上来,那人冲长安行了军礼,递给长安一封信,说话言简意赅: “南诏包庇逆贼张逸夫。皇上大怒点莫白将军为帅,太子为将出兵南诏,目前……”那士兵想了想: “目前大军应该行至西洱河了。” 长安已经大致将信看完,满脸忧心,是莫白临行前给长安送了快信。 乌达不明白: “不过是南诏小国而已,你怎么这么忧心?” “云南地势复杂,南诏虽小但有深山丛林做屏障实在难缠,那里的蛮人又难教化,朝廷设了几十年的云南安抚使从来没有将他们安抚下来。我从前便吃过亏险些命丧那里。”长安摇了头,站起身来继续说: “乌达,对不住了,我现在就要回去,师傅是鲜卑人从未去过云南,太子也是第一次是随军,我担心他们刚开始对阵会吃亏。” 乌达也郑重其事,点头: “那你去吧,我另派一队兵士随你回去。” 长安拒绝: “我带来的一队千牛卫足够护卫了,我们轻装简行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回去。”说完冲门外吴石吩咐: “换衣服整队,楼下等我。” 吴石绷了脸行礼下楼。 长安冲乌达抱拳: “兄弟,我先告辞了!” 长安等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时,莫白雪翊已经兵临南诏首都大和城,北魏一片喜气洋洋,甚至以为下个月大军便可以带着南诏国王返回京都。 正德殿里魏帝将一本折报南诏军情的奏报摔到长安脸上,已经是极怒: “你自己看看太子的奏报,大军兵临大和城马上便可以灭南诏的国,你却和朕说太子有危险。怎么,这大魏的军队离了你便打不了胜仗吗?” 长安跪下,脸上刚毅坚决: “南诏拓东节度使陈兵对阵剑南节度使,虎视眈眈守着云南,而云南自李正打胜张义后便开始调离从前的府军边军番军,如今云南安抚使田华那里新兵未到,旧兵未走若是拓东节度使识破云南内里兵虚贸然攻击,我们攻到大和城的八万人救还是不救云南?” 魏帝起初怒极,但在听完长安的话后也开始沉思,他只听长安继续说: “届时莫白将军返回救云南却被南诏拓东与大和城兵力内外夹击,这支孤军又该让谁救!”说着长安是真着了急。 可大军攻到大和城下的消息让魏帝放松了警惕,他不相信他的军队真的会陷在南诏,更何况有莫白在,难道长安能想到的问题莫白想不到? “你不用多说,先回去休息,有事情朕会召你。”魏帝向长安摆摆手。 长安跪倒在魏帝面前: “求父皇准许儿臣带精兵去云南!” 魏帝看着长安倔强的样子火气更枳拍桌大骂: “长安你懂不懂得?太子初次随军你却言他境地危险反而要亲自领兵去救他,你这样做置他于各地?他今后在军中如何自处?” 长安挺直的后背一僵,敛了眼睛,他只是怕雪翊出事,从云中回来途中他心慌的厉害,纵然不能去助他,他也想去看他一眼。 魏帝感觉他的脑袋疼的厉害,可长安还是不肯离去。 魏帝用手揉着额头无力的说: “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朕管不了你了,你别在这里给朕添堵,要跪你去跪在外面,朕不管你了。”说完闭眼扭头到一边。 长安咬咬牙起身走出正德殿一掀袍摆跪在门外,长安在门外听到魏帝生气的对常米头骂: 老攻难为_45 “让他跪!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 他静了心思默默的跪在门外,这次没有他母妃来解围,也没有雪翊为他求情,他为了自己的一个心安,为了赌能救雪翊一命,再一次跪到魏帝的门外。 三月万物复苏,已经有草芽躲过冬天的严寒冒出了绿芽。 京里还是很冷,长安只跪了一会儿便感觉双腿在冰冷的汉白玉地砖上冻得没有了知觉。 常米头拎着浮尘小跑过来拉他: “殿下,你放心,太子不会有事,你回去吧,这这……里,多冷啊!” “谢常公公。你回吧,我没事。”长安一动不动,常米头也拉不起来他,叹口气回去了。 日头由高到低,由低到落,月亮升起。 常米头时不时看看窗外一脸忧色,魏帝问他: “还跪着呢?” “嗯,都跪了四个时辰了。” 常米头连忙点头。 魏帝听了不发一语继续默默的做手头的工作。 夜晚,春雷在厚厚的云层里滚动,打破了夜晚的沉闷。长安看着黑暗天际被闪电扯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紧接着冰凉的雨滴由慢到快砸上长安的身上,他扬了头雨水从脸颊流过浸透了衣衫,雨水冰冷浇不灭他心头的滚烫。 “皇上,下雨了。”常米头小声的提醒魏帝。 魏帝嗯了一声无动于衷。 常米头退开了些悄悄去看长安,长安脸色惨白已经快要昏厥。常米头暗暗叹气。 突然,魏帝将笔拍在案上,扭了脸骂: “这个从来不让朕省心的混小子!给朕把他带进来!” 常米头连忙应了一声叫了几个小太监把长安扶进来。 长安站都站不稳湿淋淋由太监扶着勉强直立着。 魏帝皱了眉头,眼角的皱纹显露,心疼从他清明的眼中一闪而过融进了积攒多年的城府中。 “你不许领兵去……”魏帝话没说完见长安强打精神张嘴便继续说: “你先听朕把话说完,由千牛卫正督统吴石领两千千牛卫帮助云南安抚使田华暗中做好云南兵士调换的事务,你随军,平日受吴石管辖,紧急时刻可以统领千牛卫抗敌……” 长安眼睛骤然明亮,只听魏帝继续说: “但有一点,你去云南的事谁都不许告诉,纵然是和雪翊撞了面也不许让他知道是你。让千牛卫的人闭紧了嘴。” 长安听着笑了起来,眼中热度仿佛融进了殿中燃着的宫灯。 长安临走的时候魏帝板着脸交代: “记住朕的话,若是有一点不妥你朕便让你回鲜卑草原随你舅舅放羊去。” 长安笑着应了。 长安走后魏帝终于面带忧色。 长安就像一团燃动着的火焰,生命力,未知力都让他担忧不已,不论是长安对雪翊得感情,还是长安作为一个皇子和雪翊这个太子可能会出现的对立。 北魏军队兵围大和城受到南诏哀牢族在永昌镇的一万兵马的突击,损兵四万,在突围中雪翊带的一队兵马同中军失散。 闷雷在高空炸开,闪电劈下白影时不时照在雪翊带着头盔满脸是血的脸上,他的身边仅剩十个贴身的亲卫,紧紧的将他护在里面,不远处是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哀牢人,雪翊他们被困在一处山崖,进退不得。 雪翊冷眼看着那群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得蛮人,左手紧紧握着从哀牢人尸体上拔下的一把已经有些卷了刃的刀。 有哀牢的军将向士兵们指了被护在中间的雪翊说了什么,那些士兵的眼睛一会刹那亮了起来视线纷纷粘在雪翊身上,犹如林子里那些杀都杀不完的水蛭一般贪婪恶心。 “我们这次怕是回不去了。”雨水顺着雪翊得脸颊流下流进嘴里,他尝到了他自己血的味道,又涩又苦。 张超警惕的护着雪翊: “不会,您还要回去继承大统做咱们大魏的皇帝,您不能死在这里。” 雪翊笑着摇摇头,他为长安在相国寺求了一串开过光的砗磲手串保佑长安平安,却忘了给他自己也求一串。 哀牢人打定主意知道雪翊不会跳崖,在军将的指挥下一窝蜂的涌上前,雪翊同身边的亲卫麻木的御敌砍杀,亲卫倒下的越来越多,雪翊咬着牙看着身边原本相熟的一个个年轻的生命逝去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 他在这个时候本不该分心想其他的事,可他就是突然无法抑制的心疼长安,当年长安才年近十一岁便要不停地体会这些超出他年纪的痛苦和沉重,而且这样的痛苦还是他带给长安的。 张超也受了重伤,一个蛮人划开了他的肚子,他咆哮着将肠子塞进去继续砍杀蛮人,一张脸凶狠的像是厉鬼。 右手不方便,只靠左手的雪翊很快失力,当一个蛮人嘶吼着将剑插进雪翊肩膀,又拔出来砍上他脑袋的时候,雪翊闭上了双眼。 “太子殿下!!!”有熟悉的叫喊声,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雪翊疑惑着睁开眼,他身边的蛮人全部被突然被出现在对面的一群千牛卫衣着的人牵扯住,只是这群千牛卫全部以黑巾蒙面。 吴石抽空对雪翊喊: “千牛卫督统吴石奉命前来接应太子殿下。” 说完有一名蒙面的千牛卫快步奔走到雪翊身边一言不发一把搀起雪翊。 雪翊甚至来不及仔细打量他身边的那个千牛卫,只是听了吴石的话心中一喜搀扶了张超向吴石等人方向走去。 在雨幕中雪翊隐约看到他身边的这名千牛卫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分外熟悉。 雪翊刚把张超放到吴石等人势力范围内,便看见远方断崖处明明已经倒下的一名亲卫踉跄着爬起,他看看周围都在奋力杀敌的众人一个人踉跄着向那名亲卫走去,想要把他接回来,却没有留意到他身后有一个哀牢人冲他举起了大刀。 刺啦一声,是血肉被利刃刺穿的声音,哀牢人狞笑着把刀拔出,血水和着雨水溅了雪翊一身,雪翊睁大眼睛看着刚才一直保护他的那名千牛卫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只听那人拼尽全身气力冲雪翊吼: “跟紧吴石!” 听清那话的一瞬间雪翊肝胆俱裂: “长安!”吼出长安名字的一瞬间雪翊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阵窒息,而那一刀也仿佛生生插进他的心里,让他痛苦的扭曲了脸。 为什么是长安?居然是长安!最终也还是长安。 长安将他身边的雪翊推开,左胸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溅射出血注,一刀将那个刺伤他的哀牢人砍翻后直直向身后断崖倒去。 长安眼中是雪翊一脸惊恐呆滞,从前温润的眼变得血红凌厉。 雪翊用脚勾了崖边藤蔓扑出去一把抓住长安陷下去的身子,随即他惊恐的发现抓着长安身子的是他的右手,他的那只残臂: “长安,抓紧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腾空了身子的长安眼神已经恍惚,但他还是笑着说: “我答应父皇不让你知道我来云南看你的事,这下,父皇真的要让我去鲜卑放羊了。” 雪翊心中痛苦,他看着长安左胸的窟窿快速的往出涌血,双眼瞪得血红,连声音都发了颤: “快,别乱说,你再坚持下,吴石快来了……”说着有泪水自雪翊眼眶流出掉到长安脸上: “长安……”雪翊轻轻叫了长安的名字,喉头哽咽。 “太子哥,你别哭,是我欠了你的。”长安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胡说!”雪翊怒吼一声,随即咬牙又将有些松开的手抓紧了些,只听他突然柔了声音对长安说: 老攻难为_46 “笨蛋,就算你欠了我的也早就还清了。” 抓着长安身体的右手指甲全部掰折露出血肉,本来就是不中用的胳膊,哪能支撑那么长时间,手臂痉挛失力,长安便掉了下去。 雪翊一双眼睛几乎瞪裂: “长安!”几乎没有犹豫,双脚松开藤蔓随长安落了下去。 这么些年来,若说欠也是我欠你的,如果这就是命,我们这样死了倒也干净。 雨还在下,山崖中水雾弥漫,雪翊在下落过程中抱紧了长安,他第一次在长安面前哭,哭的就像是小时候他骗长安说:我不要你了时的长安一样。 而现在,长安不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作者君自己都红了眼睛差点儿哭出来。另一个世界的这群人总是轻易的牵扯着你的喜,你的悲。在这个时候,雪翊才是真正的爱上长安。 另:盛乐是古今内蒙古□□市和林格尔县,中国北魏时曾是鲜卑的都城。 云中郡就是那个词中“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云中,是今□□市托克托县。 拓拔部的鲜卑人容貌接近如今的白人也不是假的。 不要问作者君为什么知道,因为作者君是□□市人……阴山和黄河的子孙!哈哈 南诏国的兵制也是府兵制,有六个节度使。管理一千人的军士叫统带,管理四个统带的叫军将。 ☆、第二十四章 两个人缠的紧紧的坠下山崖,长安按了雪翊得脖子在他嘴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了下去。 夜半,雨水已经停了,由内到外的寒冷将雪翊冻醒,隐隐约约听到耳边嘈杂: “快!给十八殿下止血,当心,不要轻易挪动!” “殿下出了事我们谁也活不了!” 听着这样着急的声音,雪翊紧张而痛苦,仿佛溺水般窒息: “长安……” 清晨的太阳照进军帐,久违的阳光温暖而刺眼,雪翊缓缓睁开眼睛,全身碎裂的疼痛开始清晰的传入脑中,眼前是最后长安落去山崖的场景。 “殿下醒了?”有不熟悉的面孔轻轻走到他面前低声询问。 “长……长安呢?”声音沙哑而微弱。 那士兵摇摇头,眼神茫然: “十八殿下?不是在京中吗?” 雪翊默默闭嘴不再言语,将头扭到一边皱着眉缓缓闭上双眼,手轻轻抚上他脖子上还有些疼痛的齿痕。 北魏军队被南诏击败,魏兵死四万人,南诏方面亦损失惨重,云南自曲、靖二州以下东爨居地被北魏兵队破坏。 南诏国王命使者举国书来降,魏帝要南诏将张逸夫首级献出,南诏不肯,北魏将安南剑南军队,另发禁军一万,集聚南诏,誓要将南诏灭国。 莫白将军经历起初不适应云南的情况后开始快速的反击南诏,大败哀牢人,将永昌镇六千人斩首,又在大渡河杀敌十万。 至此南诏在无能力与北魏对抗。 南诏君主遣了太子带国书降魏,魏帝赐南诏王金印金册,从此南诏受云南安抚使管辖世代为北魏国土。 两个月后雪翊回京。 平定南诏北魏臣民纷纷欢欣鼓舞感叹北魏军队强盛。 魏帝借眼下盛况大肆分封此次在南诏立功的军将。 正德宫晚宴,魏帝高兴,群臣也欢欣鼓舞,一时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雪翊仔细打量了出席宴会的众人,只有长安的座位空着,不安在心底渐渐放大,拿了手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今日才刚回来,一回宫便被魏帝传到正德殿一呆一天,连去长安宫里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太子!”有人叫着雪翊。 雪翊猛然惊醒,举起酒杯喝了酒掩饰他的失神,看向常米头: “何事?” 常米头躬了身子: “皇上叫您呢。” 雪翊看了眼御座上的魏帝起身跪到魏帝面前。 魏帝摸了胡子欣慰的说: “太子这次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朕的希望。” 雪翊扣头不发一言。 “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要了去了。”魏帝话说蹊跷。 “皇上,如此好日子,妾身想为太子求一道恩旨。”皇后的声音慢悠悠的打魏帝身边传来。 雪翊看过去,不明白皇后什么意思,只听皇后继续说: “太子也到了及冠的年纪,从前谈论婚事总是有诸多不方便,如今海内清明,国家安定,该有一状喜事热闹热闹了。” 魏帝听了很是高兴,摸着胡子点头。 “太子,你的意思呢?”皇后问雪翊意见。 雪翊努力挂着笑意,但心底的疲倦还是难以掩饰,他咬咬牙: “儿臣,有些疲倦。” 晚宴结束后雪翊将要走的长瑾留下: “长安呢?” 长瑾看了他一言,眼中说不清是复杂还是愤怒,明明不想理他,可又要尊着雪翊得身份,一张脸扭着: “没死……”雪翊冷了脸正要发火。 “不过也快了……” 这股火转而烧向他自己,烧的他几乎心肝具碎。 由宫人抬着回东宫,一路上表情木然不发一言,突然拍了手对魏杰等人吩咐: “你们先回去,孤想一个人走走。” 魏杰为难: “殿下,这夜晚更深露重,你身边连个人都不带,外一有人冲撞了你……”再说什么雪翊已经下了坐辇快步离开。 老攻难为_47 一个人由正德宫往长安的宫里走,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路上不停由路过的宫人下跪行礼。 不知怎么雪翊只觉得烦躁异常,脚步越来越快。 到了长安宫门口反倒犹豫,不让宫人通报咬咬牙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越靠近寝殿药香味越浓,隐隐还有长安的咳嗽声和宫人照顾他发出的声响。 靠近的越前反倒感觉越害怕,脚步的动作由走转为挪,有出来的宫女看到他慌忙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 长安的咳嗽声有一瞬间停滞。 雪翊再无法纠结,一掀帘子走进殿里,扑面而来的药味让他皱了眉头。 快步走到长安面前,看到长安的一刹那红了眼睛,手有些颤抖: “长安…… 床榻上的长安披散着头发,身体消瘦,面色苍白,连从前明亮的双眼都普通蒙了灰尘,笑着向雪翊伸出手: “你回来了。” 雪翊喉头哽咽,看着长安如今的样子心痛异常,只看了一眼便踉跄了脚步要离开,他怕,他心中的疼惜和自责毁了长安。 “太子哥!”长安骤然大声着急的称呼成功让他停离去脚步,背对着长安悄悄用手指拭去眼中涌出的湿润,扬起一张笑脸扭头冲长安说: “我本来想去问问太医你的病情的,如此,那便过后再问吧。”说完轻轻坐到长安身边,小心的为长安拢了拢有些滑落的被子。 长安伸出手攥了雪翊得手指,雪翊动了动没有挣开,他只听长安说: “本来没有什么事,只是路上颠簸,有些拖得时间长了。” 雪翊听着不由得反手握紧长安的手。 长安顿了顿,扬起一个让雪翊心酸的表情: “自打那年乞巧后太子哥再没像这般握过我的手……” 雪翊握着长安的手紧了紧。 寝殿里温暖静谧,长安精神不足却还是要同雪翊说着话,雪翊担心他的身体: “休息吧。” 长安点点头,随即又出声: “太子哥?” 雪翊侧了头看他,长安看着雪翊已经长开的脸: “你今年便要及冠了吧?” 雪翊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长安问他此话的意味。 “太子哥……” “今年不成亲可以么?”长安的声音悲伤中掺了些哀求。 许久,再他以为听不到雪翊声音的时候,雪翊轻轻应了一声: “好。” 长安笑着闭上眼睛,眼角却有泪水凝出,十余年求而不得,他如今还能用这样利用雪翊愧疚的心意拖雪翊多久? 雪翊在长安看不到的一边握手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他用疼痛强忍了想要低头吻去长安眼角泪水的冲动。 长安迷恋雪翊极深,一晚上抓着雪翊得手不放,睡都睡不安稳,雪翊只好不停地为他按摩一边柔声对他说: “放心睡吧,孤不走。” 如此几番长安才真正睡着。 夜晚寝殿温暖静谧,柔和的灯光下长安平日看不到的雪翊得温柔在此刻尽显无遗。 雪翊抚上长安面颊,情不自禁的就像是他从前常对雪翊做的那般轻轻将鼻子凑到长安的鼻子上蹭着,感受着长安的呼吸。 眼中波光微动,他似是克制不住一般低头吻上长安的唇,伸出舌头在长安的嘴中游动允吸,从前他总是不明白长安为什么总喜欢吻他,如今他才清楚,两人口舌相连时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长安醒着,与他心意相通。 双手从长安的脸上转移到长安胸口的贯穿刀伤,眼神沉痛,柔软的唇在伤口处留恋舔舐许久,额头抵上长安的额头,微微叹息。 第二天长安醒来,雪翊已命人熬好了药亲自端了喂他,长安扬了眼角: “太子哥一晚上都在这里?” 雪翊轻轻吹了汤勺的汤药: “你的病还没好,孤怎么走。” “我的病一直不好,你便一直在这里?”长安有了些精神,笑着打趣雪翊,也没以为他真的会回答。 “嗯。”雪翊点点头,将汤药递到长安嘴边。 雪翊得应声让长安睁大了眼,他似是不相信的看向雪翊,雪翊无奈的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再一次说: “你不好,孤不走。” 长安轻笑了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视线转到雪翊手中的药碗上: “这样一勺一勺的喂岂不是要苦死了!”说完,拿过雪翊手里的碗在雪翊得惊讶下一口干了。 雪翊笑着摇摇头,扭身取了蜜饯放到长安嘴里。 接着,雪翊便真的如和长安说的一样,白天在长安宫里办公,晚上照顾长安休息。 他没有同魏帝说他知道长安是因为他收的伤,而魏帝也不说他知道雪翊知道。 两个人一个装聋一个做哑,外人都不知道这父子俩打什么哑谜。 正德殿里雪翊同魏帝说: “父皇,儿臣本不是以双十年纪及冠,如今及冠便要娶亲,儿臣实在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魏帝气笑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男人对于成亲居然用这句话形容,他也不怕别人想歪。 “便是寻常百姓家的长子这个年纪也早就娶亲了。” 雪翊摇头: “儿臣不想成亲。东宫已经让儿臣疲于应付,不想再填烦忧了。” 魏帝皱起眉来,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你从前对朕说对长安没有任何超出兄弟的情义,那么如今呢?” 雪翊 一瞬间的慌乱被魏帝捕捉。他已经不用雪翊回答。 雪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上地面: “求父皇赐儿臣死罪!” 老攻难为_48 魏帝叹气,手抚上额头: “朕责罚你们做什么,杀你们又有何用,说到底,你们都是朕生的。” 只听魏帝声音沉痛: “终究是朕的错,是朕对不起祖宗。” 雪翊头抵在地面,缓缓闭了眼睛: “儿臣,儿臣愿以死谢罪!” 魏帝疲惫着摇手要雪翊退下。 雪翊缓缓站起身来,深沉的目光在魏帝背着他的背影上凝视许久后,握紧了双手离开。 他冷了双眼缓缓从整得殿走出,宽大的袍袖被突然灌进大殿的一股冷风吹的鼓起飘动。 这一切的苦痛都应该他来承受,而不是让他的父皇和他在意的长安来承担,他才是罪人。 ☆、第二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作者君给自己放了一个国庆小长假。果然爽呆了呵呵哒!今天起恢复更新! 快戳本文收藏吧!收藏吧收藏吧! 平定南诏,和鲜卑联合打败柔然乞伏部,魏帝下旨国内休养生息国内赋税减免三成,一时北魏国势大盛。 魏帝四十五岁生辰,本不是整岁不须大办,但有着炫耀国势的意思,便着礼部照着大寿的规格来操持。 魏帝大办寿辰的旨意发出紧着着便有大肆分封皇子的旨意下达礼部,册封庆典同寿辰的大典同时进行。 四皇子长生为德王,六皇子长晖待罪在身没有封王,却有命他回京的恩旨。十六皇子长熙为献王,十七皇子长瑾为宏王,十八皇子长安为定王。 其他皇子的王号全部都礼部命人拟出,只有十八皇子长安的封号原本礼部拟出“长安王”被魏帝否了,改为定王。 封王的大典还没有进行,工部给各个王爷修建的王府已经差不多快要落成。 魏帝拨给长安的王府是从前高宗当王爷时候的宅子,高宗武人出身,宅子里校场马球场应有尽有,宅子大气精致长安稀罕的跟什么似得。 长安宫里长瑾长熙携手而来,再一次扑了一个空,长瑾气的教训小剪刀: “你们爷胸口的窟窿还没堵住呢吧?怎么天天不着家,他就这么嫌命长?” 小石头跟着长安去看王府不在,小剪刀就是长瑾撒气的对象。 命人给两个爷端上茶点笑着讨好: “我们家爷那不是新鲜吗?宫里谁都知道那宅子好,如今我们爷的了手更是稀罕的不得了了。” 长瑾撇嘴: “又不是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个宅子。” “谁说我乡下人呢?”长安的声音远远地探进来,紧接着是长安带着人回来的脚步声。 长瑾长熙看见长安穿着蓝色单袍,身后跟着的小石头手里捧着一堆东西,主仆几个慢慢悠悠回来了。 长瑾冷笑一声扇子摇的飞快。 长安将身边的人都挥走,一把抢下长瑾手里的扇子笑嘻嘻的说: “甭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是谁之前要和我换的。” 一说起这个长瑾便一脸痛色: “你说你一个去欢喜殿都能掐死个吧人的人占着那宅子不是糟蹋吗?那么好的春光阁······”话没说完被长熙一把掐上大腿。 长瑾脸色一拧,恶狠狠的瞪了长熙一眼,长熙默默将头扭向一边。 其实高宗留下的这处宅子虽说大气精致,但最妙的是里面有一个春光阁,里面不仅布置不俗,还搜集历代春,宫珍品,不仅有男女,还有龙阳及磨镜。 本来这事谁都不知道,结果修缮宅子的官员来奏报长安这春光阁该怎么处理,恰好那天长瑾也在,一听官员对春光阁的讲解立马也动了心思非要和长安换。 长安得意一笑: “怎么,我留着就是糟蹋,你要了就不糟蹋?等着,以后我让你连那春光阁的门儿都进不去。” 长瑾不屑一顾: “无非是些寻常艳情俗物,不看也罢。” 长安贼兮兮的笑: “可不止啊,我那天随便看了一眼不仅龙阳画的精绝······” 听到龙阳长瑾长熙纷纷耳朵一动,只听长安慢悠悠笑嘻嘻的继续说: “便是人与兽的也有。” 长瑾皱了眉头: “人与禽兽怎可······”说着一脸厌恶。 长熙越听他们的话题越龌龊,不由轻咳一声打算把话题引往正处: “听说突厥人的祖先便是一男子与一头母狼的血脉。”话说完,他觉得好像他的话也不是很正经。 长瑾惊讶侧过脸看长熙: “还有此事?那过些时候突厥使团到了我可要好好看看他们的模样。” 长安同突厥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性情,将手中扇子丢给长瑾,一脸鄙夷: “茹毛饮血,生性残忍我觉得这谣言丝毫不委屈他们。” 长瑾侧了脸一脸果然如此。 皇子们一旦封王便开始逐渐接触朝务。 早朝后雪翊回东宫长安同他一起。 “怎么样,听说你对你那宅子很是满意?”太子御辇上雪翊同一旁在王辇上坐着的长安询问着。 长安看着雪翊俊朗雍容的面容想起他王府的春光阁笑的有些心虚: “是啊,分外满意。” 雪翊看着长安忐忑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那改日孤便出宫去你府中坐坐。” 长安默默摸上鼻梁,他这个心情真有又期待又忐忑。 六月初突厥、吐谷浑、回纥使团入住京都驿馆由长瑾率领礼部官员负责接待事宜。 老攻难为_49 长瑾特意仔细打量了突厥率领使团的团长突厥的三王子合坚,是个身材修长容貌有些偏本朝人的英勇男子。 合坚看到长瑾在打量他,扬起笑容行了突厥礼: “宏王在看什么?”一口汉化说的很是流利。 长瑾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摇着扇子睁眼说瞎话: “三王子果然如同京中盛传的那般······”长瑾想着该用什么词形容这位三王子的容貌。 “那般,气宇轩昂。” 合坚陷在眼窝里的一双眼微微眯起,隐藏起他一瞬而逝精光,满脸朴实真诚的追问: “哦?南朝的京中都在传小王些什么?” 长瑾心里冷笑,但他还是不慌不满更加真诚的夸赞: “传王子样貌英伟,气宇轩昂人中龙凤。” 合坚拱了手一脸惭愧,正要回答长瑾什么,魏帝派来宣读圣旨的太监及时出现,阻止了两人相互吹捧这般毫无意义的行为。 小太监是总管太监常米头的徒弟,笑嘻嘻的冲长瑾虚跪一下请出了圣旨。 驿馆的人忙着摆香案,长瑾站在一侧和小太监说闲话: “父皇什么意思?”说着下巴冲小太监手里的圣旨扬一扬。 小太监恭敬的小声回答: “晚上正德宫设宴。” 长瑾了然点头。 正德殿夜宴。 魏帝身穿明黄礼服坐在御座之上,他的下手是雪翊等王爷及南朝诸臣。右手边是鲜卑拓跋部、突厥、吐谷浑及回纥的使臣。 没有意外,鲜卑的使臣是乌达,乌达冲他对面不远处的长安举杯示意,长安笑着回礼,两个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吐谷浑使团也是由国内王子慕容燕率领而来,他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飒爽俊朗的长安,又看过雍容温和的太子雪翊,微微扬了眼角。 他在吐谷浑便听过十八皇子长安的名头,听说是个年纪很小便战功赫赫的人,也不知道有他在,南朝的太子日子过得好不好受。 突然,慕容燕眼睛动了动,他看到南朝的太子看了眼和乌达喝酒喝的开心的长安,皱了眉回过头冲他身后的魏杰吩咐什么,便见魏杰笑着走向长安,悄悄命人撤了酒水换了果饮上来。 长安看着眼前清汤寡水的果饮无奈的摇摇头,冲魏杰说: “这算是国宴,本王不喝酒怕是不合适吧。” 魏杰悄悄说: “太子爷吩咐了,说王爷身体未好不易饮酒,便是国宴也无人知道王爷喝的不是酒水。” 长安啧啧,扭头看着远处没有看他的雪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明雪翊没有看他,可雪翊还是勾起唇,眼神柔和。 晚宴上长瑾和长熙两人坐的很近,长熙看着不远处样貌不俗的合坚笑着问长瑾: “怎么样?突厥王子长得还合你心意吗?” 长瑾看着合坚身后有太监为合坚等人端上整盘整盘的牛羊肉,撇撇嘴: “有些失望,本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长熙低笑。 长瑾为长熙倒了一杯酒。 长熙叹气看他,轻笑: “你这般是要灌醉本王啊。” 长瑾凑近了他,温热的鼻息轻轻触在长熙脸颊,只见长瑾眼神灼热,声音暧昧: “是又怎么样。” 长熙轻咳一声远离了些长瑾,脸也扭到别处,手却乖乖的拿起长瑾为他倒满的酒水,一饮而尽。 长瑾得意的斜睨他,忽忽悠悠的摇着扇子。 “大魏皇帝,大魏与吐谷浑世代交好,我的祖母便是大魏的明圣公主,此番来魏父汗特意嘱咐,希望小王求的大魏一位公主回伏俟城为妃,以延续两国世代友情。”在众人不经意间慕容燕突然走出身来站到大殿中央。 慕容燕的一席话不仅让北魏一干大臣脸色不好,更是鲜卑拓跋部的乌达也黑了脸。 吐谷浑追根溯源同是鲜卑人,后来部族强大脱离拓跋部占据鲜卑西北部大片草原成立吐谷浑,建都伏俟城,若是吐谷浑和北魏交好结为盟友,那么处在两国中间的鲜卑便处在了危险的境地。 长安有拓跋部的血脉,一向不喜欢吐谷浑,慕容燕的一番话在他听来尤为刺耳,在他看来在大魏将士的铁蹄下哪里会需要皇室的公主做出这样的牺牲,猛地挥手止住为他舔果饮的太监,站起身来一样傲然对视慕容燕: “皇子想必明白,我大魏皇帝仅有六位儿子并无公主出世,难道王子要我大魏随意封位寻常女儿嫁与王子吗?那岂不是王子自降身份。”殿内丝竹管弦之声还在,可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般轻松。 长安同慕容燕针锋相对间有一个沉厚的声音带着笑意幽幽传出来: “没有公主可以许配皇子啊。” 长瑾寒了脸冲那人看过去,只见突厥的合坚微笑着看着长瑾满脸真诚。 魏帝及雪翊诸人心中齐齐涌现四个字:狼子野心。 ☆、第二十六章 长安连眼皮子都不屑抬: “皇子没有?百万大魏铁骑自打从南诏回来后倒是无事可做了”。长安的一番话说得晚宴诸人心中一泠,仿佛瞬间便闻到长安身上还不曾褪去的血腥味儿。 前方雪翊慢慢站起身来,明亮的宫灯照映下雪翊身材修长面若冠玉。 “长安,休得胡闹,合坚王子是突厥人不懂关中礼法,难道你也不懂吗?”雪翊声音清和威严,说完给长安身后的小石头一个眼神,要小石头扶了长安坐下休息。临末了瞪了长安一眼,胸口的伤还没有好逞什么强。 长安被雪翊瞪了一眼原本一张绷得紧紧地脸扬起了笑容,笑嘻嘻的冲雪翊行了一礼乖乖由着小石头扶着坐下了。 长瑾看着长安轻哼一声收起扇子冲长瑾低声道: “一碰到太子长安没出息的很。” 长熙摇头满脸宠溺: “当是你呢惯会在我面前逞强。” 长瑾用扇子勾起长熙下巴扬了眉毛: “哦?如此,你是对本王不满意了?” 长熙用手推开长瑾扇子,暗中打量了周围人的视线,发现诸人全都关注着雪翊这才放心的搭上长瑾的肩哄着人: 老攻难为_50 “满意满意,不满意也没办法了。” 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长瑾眼中汇聚成一抹亮丽光彩,他轻哼一声打开长熙的手看向雪翊,嘴角却是高高扬起。 合坚为慕容燕分担了北魏众人火力,他自己有空打量诸人神色,看到长瑾和长熙露出一抹笑意,这北魏皇帝的儿子们真奇怪,也不知道是真亲近还是假亲近。 “王子怕是不常来我大魏不知大魏同突厥不一样,在我大魏男子是不可相亲的,只有一个家族彻底灭亡这家中男子才会被抢去做娈童,所以我大魏男子身边只能带着些突厥男孩子。”雪翊静静的站在那里为合坚解释着,尽管他嘴中话语已是刻薄至极却还是语气温和,神色谦虚,说完还伸手向合坚示意他已经说话完毕。 合坚身边的副使已经神色不好看,合坚却还是从前那般朴实傻里傻气的样子。 其他各国使团仿佛在看蠢货一般看着合坚,眼看北魏国势强盛他们才会前来为魏帝生辰祝贺,这个突厥人在宴会上胡咧咧什么。 魏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这一场闹剧一般的对话,突厥雄踞东北多年一时难有他国轻易撼动,忌讳也好,不屑也罢都让他觉着眼前的情景有些烦躁,示意常米头扶他起来: “明日辰时宣武门校场有马球比赛,诸位贵使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务必纵情一赛。” 说完也不管众人挥了袖子径直离开。 晚宴不欢而散,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晚上雪翊将长安送回宫中。 寝殿里雪翊亲手为长安解开外袍换下包扎伤口的绷带。 绷带上已经浸透了血,雪翊如玉般润白的纤长手指轻轻抚过被染得深红的绷带,眼中溢出痛色。 长安抢了他手中绷带笑着说: “看它做什么,过些时候我便用不上了。” 雪翊默默点点头安静的为长安换干净的绷带,长安看着雪翊戚戚的神色心中舍不得,拉了雪翊坐到他怀里,也不管伤口开裂: “你不必太过懊恼,你这般······”说着拉上雪翊的手放在他的伤口,黑重削直的眉头皱起。 “你这般,更让我心痛。” ☆、第二十七章 夜晚,弦月高挂,繁星满天将夜幕映衬的泛了青色。 御马监的管带亲眼盯着手下清点好明日诸位使臣及皇子打马球所用的马匹,顺手为喷气刨蹄的逐云马加了一把草料。 “听闻定王殿下近日身子不爽利怕是明天马球场上看不到定王殿下了。”有胥吏看到管带为长安的逐云马添草料拍拍手上浮土凑近了管带笑着对管带说话。 那管带添完草料后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明显懒得理那小吏,扭身走了。 那小吏看着那管带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口水。 逐云马本来平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第二天辰时马球场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者全都已经到齐,魏帝戴着折上巾,穿着柘黄绫袍,腰上系着红带坐在步辇上身后跟着一干侍从慢悠悠的到了。 由雪翊带头众人行礼山呼万岁,气势好不雄伟。 接着乌达等他国使团纷纷上前见礼。 今日所有蕃国使者穿着大魏命川署织造特意为来到京都的各国使团提供的打球衣,一样的衣服穿在众人身上却呈现出不同的气质来。 长瑾多看了合坚两眼,换了一身大魏的衣服,合坚那张让长瑾不喜欢的脸也能显出几分气度来。 “你右手不方便,你陪在父皇身边不要打球了,我去。”长安看了眼已经等在球场的长瑾长熙等人严肃的对雪翊说。 雪翊摇头: “你伤的厉害,此番便不要上场了。”低声冲长安嘱咐。 长安一把拉住雪翊胳膊: “你的右手不方便,不要逞强。” 雪翊弯了唇,眼神坚定温和: “孤是储君。”储君二字便是一国的重担,便是一生的责任。 长安敛了眼眸,雪翊同他不一样,他至始至终为的只是一个人,可雪翊连生死都不能随心所欲,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从来不会轻松。 雪翊右手知觉已经不太灵敏,明明长安抓的很紧他却感觉仿佛长安的手快要脱开一般,心里一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舍。轻轻亲手将长安的手拨开给了长安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身进场。 雪翊这方球衣全为红色,乌达合坚等人为黑色,双方二十余人拿着偃月形状的球杖骑在高头大马上凶神恶煞的看着对方。 马球在大魏上层贵族间极为流行,其他蕃国也不乏喜爱者,雪翊带了长生、长瑾、长熙三人又从禁卫军挑选了六名好手对阵以乌达王子、突厥王子合坚、吐谷浑王子慕容燕等人的使臣队。 大魏的王子对蕃国的王子,但坐在上首的家长仅有魏帝一人,魏帝看着眼前的情景默默地抖了胡子问常米头: “朕是不是以大欺小了?” 常米头知道魏帝的心意,笑着说: “陛下有没有亲自上场打球哪有这种说法,他们是皇子,我们也是皇子。他们蛮人从小马背上长大,这样论起来我们还吃亏呢。” 魏帝哈哈一笑扭头去看球。没多多久他便笑不出了。 球场上你来我往之间合坚他们将比分咬的很紧,出去刚开始雪翊等人几个快速进球外其他时候双方都处于胶着状态。 合坚在雪翊眼睁睁错过一个明明可以打到的球后眼睛便时常盯着雪翊的右臂看,还是时不时欺马装作无意错撞雪翊的右臂。 乌达进球,高兴地晃球杖呐喊,长瑾打马从因为进球而兴奋不已的乌达身边走过狠狠冷哼一声。 乌达顿时讪讪,随即释然,他鲜卑虽说同大魏更亲近,可在球场上他也不能放水啊。 这时合坚看了眼雪翊打马走到场边隔得老远对坐在魏帝下首的长安喊话: “定王,你的兄弟们都快要输了你不上来吗?南朝不是说你是英雄么?英雄怎么还躲在书生的身后?” “王子哪里看到我们要输了,难道是因为王子知道自己要输所以沉不住气了?”长安站起身来冲魏帝行了一礼悠悠回答合坚。 合坚轻笑一声: “我不和你们南朝人耍嘴皮子,打马球这么有趣的事你们居然让一个右胳膊都抬不起来的文弱太子上场,是小看我们诸国了吧。” 合坚的声音很大,合坚这里又被众人关注,他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魏帝身边众大臣以刘洵国舅为首的一派官员纷纷黑了脸,想要起身反驳合坚,却被刘洵暗中按下。 刘洵在等魏帝表态。 而枢密大臣李正做的很是安稳,表面上也是一脸忧色,细看之下他的眼神却是在看不远处的长安。 周边气氛安静似乎都在等魏帝发话,魏帝却不置一词,显然不打算为雪翊说话。 刘洵心惊,李正心里对刘洵冷笑。 马球场上雪翊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认为合坚说的有什么不对,长安却冷了脸杀气四溢了眼睛,当年雪翊为了他才几乎废了胳膊,他心中本就愧疚,根本见不得合坚用此事刺激雪翊。可他若此时上场不就应了合坚轻视雪翊之意。 为难之际听到魏帝低沉的声音慢慢传来: “长安,既然合坚王子意在邀你上场你便去吧,远来是客,我们要尽好地主之谊。” 老攻难为_51 长安犹豫点头,马球场上雪翊猛地看向魏帝: “父皇!” 魏帝眼神威严。 雪翊定定,润白的手指攥马球杖攥的通红,父皇明知道长安伤势严重! 长安经过片刻的犹豫后便心意坚定的上场,见雪翊怔怔,掐上雪翊肩头,嘴中无声的说: “放心。” 雪翊刚才被合坚讽刺时的平静退去,眼神压抑痛楚他想要一把扯上长安领子可最终却是眼神冰冷的看着长安: “你不要命孤拦你做什么?”在这一刻,他的温润他的度量平日的伪装全都消失,面对长安反倒刻薄的不像他自己。 长安被雪翊的眼神刺得心痛,想要对雪翊说话,可雪翊已经推开长安将马交到场边的军士走到魏帝身边坐下。 御马监的人为长安牵来他的逐云马,逐云马的鼻息粗重,总是摇开脑袋不让长安牵缰绳。 长安没有在意,收起多余的思绪上马,身形几不可见的晃了下,雪翊心上一紧。 长安打马疾驰至长瑾长熙身边同他们装击马球杆行礼,然后正对了合坚扬起下巴: “来合坚王子,如你心愿,本王便同你比一局。” 合坚大笑: “好!” 马球被高高抛起,双方二十余人打马追球奔走,男人的急喝声,马的嘶鸣声交织一片,马球场尘土飞扬。 长安身上有伤不愿与合坚他们过多纠缠,只想快速的拿下一局,一开始便定下了快攻的基调。 长安上场没有改变之前雪翊的方法,只是他代替雪翊守合坚然后由长瑾投球。 长安同合坚打球更像是打架,马球杆撞击嘎嘎作响,两个人马背上你来我往,长安学着合坚之前试探雪翊的动作一般,装作不经意间将马球杆狠狠击向合坚肩膀,他一股常年沙场上历练出的凶狠逼得合坚无路可走。 不过相比雪翊的胳膊不得利长安球场上迸发的狠劲儿倒是更让合坚意外。 长安摆上亡命徒的架势和合坚球场拼杀,雪翊喉头滚动,他甚至感觉长安胸口的血已经渗出,再过不久便要透出衣衫。 在长瑾连续投球三次将双方分差拉开后,魏帝的视线在马球场环顾一周最后落在不远处一个他觉得眼熟的身影上。 局势正激烈,本来留在长安寝宫的小石头连滚带爬出现在马球场嘶声大吼: “王爷,娘娘昏倒了!” 长安没有听清,是乌达惊恐的告诉长安: “定王,姑姑昏倒了。” 长安心神一晃,强撑着的精神受了刺激竟直直从逐云马上落下。 长瑾离长安最近,想要去扶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长安摔下马,胸口快速的洇出血迹。 逐云马一直粗喘喷着气的嘴里发出一声长嘶,一直刨着的蹄子突然高高扬起冲它身下已经接近昏迷的长安踏去! 诸人都还没有从长安落马中缓过神来,新的变故又瞬间出现! 长安双眼模糊间看到眼前一个正要压上来的身影一分为二,他猛地睁大眼睛,那是他父皇在他十二岁从鲜卑回来后送他的逐云马! 今天一直在看台上气定神闲的李正都忘记呼吸,一脸惊愕的看着马球场中间,他的余光里是雪翊疾奔过去的身影。 一声马的长嘶,雪翊的眼前便是满目的鲜血。 耳边嘈杂,他听见有人不停的呼唤长安的名字。 他又听见魏帝低喝: “太子。” 太子太子!他真想扔下这冠冕,谁愿意做谁便做去! 有人轻轻推了雪翊一把,他醒了心神急忙向长安看去,乌达将长安护在怀里,手里一柄钢刀竟将逐云马砍成两半。长安是一身血,血却不是他的。 雪翊松了口气刚要指挥众人收拾摊子听到长熙低声问他: “太子,你怎么哭了?” 他一怔,疑惑着用手摸了脸,原来早已经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啊·果然·JJ不抽就不是我熟悉的JJ了··· ☆、第二十八章 皇城南边的坊里住着京里三品以上的宰执大臣,坊里亭台楼阁门高府大府外又有隔墙将此处与其他坊阻隔起来,京都卫的兵士轮番护卫阻止闲杂人等误闯。京里的百姓都把这处地界叫做相爷坊。 相爷坊里最出名的便是刘洵刘大人,不惑之年以中书令之职担任政事堂执笔,又是当朝太子雪翊的亲舅舅,刘皇后的亲哥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无人敢得罪,可今日傍晚刘洵带着同僚回府后脸色却奇差,身边的管家揣度着他的心思却不敢多言。 ‘“备膳。”刘洵换下朝服冲府中管家摆手,管家暗暗看了刘洵一眼悄悄地退出去。 厅堂里刘洵和中书舍人黄延秋相对而坐,屋里没有一个下人侍候只是在刘洵右手边站着他的长子刘云为两人布菜。 “相爷何故满脸忧愁?”黄延秋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瘦长身材一脸精明相,说起话来眯着眼睛一脸笑意。 刘洵一口喝干刘云为他注满的酒,幽幽回答: “为太子的前途忧心啊。”他眉头紧皱丝毫没有黄延秋的轻松。 黄延秋接过刘云手中酒壶为刘洵倒了酒: “莫不是因为定王殿下?” 刘洵一听到长安的名字眉头更紧了: “陛下宠爱幼子于我辈而言并非幸事啊。” 黄延秋似乎受到刘洵这句话的影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今日马球场上虽说定王受伤险有性命之忧可也是出尽了风头,陛下也极为偏袒定王······”黄延秋犹豫着看了看刘洵慢慢说: “我辈当为太子殿下谋划今后啊。” “父亲,定王再怎么厉害也有一半鲜卑血脉,皇上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把皇位转给一个外族人吧?”刘云少年意气,见刘洵与黄延秋两人闷闷不乐便想宽慰两人。 刘洵摇头: “关陇李家近来与定王走的及近,定王身边还有一个仁善之家的豪门周家,未来实在不可小觑。” “父亲,也许我们想岔了,定王不是打小便同太子亲近吗,未必有争储之心。”刘云慢慢坐下。 刘洵瞪了刘云一眼: “全怪你娘将你教的太过忠厚,你当所有人都似你一般愚昧吗?”刘洵语气严厉,但却有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还是很喜欢长子的性格,他是一个传统的文人,纵然位高权重少不得阴损之事可他还是希望他自己的儿子可以活的忠厚正直些。 黄延秋默默摇头,若是今后太子无法继位刘家富贵止步于此,这刘家长子必定难以守住刘家这么大一份基业。 老攻难为_52 突然,黄延秋凑近了刘洵,精明的脸上露出一抹更深的笑意,在刘洵耳边说了一串话,刘云听着慢慢睁大眼睛,急忙阻止刘洵生怕刘洵同意: “父亲,你如此这般若是太子真心相待定王怕是要把太子得罪狠了,不如先去问问皇后娘娘太子的意思。” 刘洵思量着黄延秋的话,又听到儿子的提议觉得有一些道理,想了想对刘云点点头。 刘云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清晨定王马球场为国争光击败蕃国使臣团,合坚球场讽刺太子雪翊无能的事情被人们添油加醋的传遍整个京都。 百姓向来崇拜战场上能打胜仗的将军,听到这样添油加醋的事情更是对定王敬仰起来。 茶摊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 “我朝皇帝历来是文武双全的,像当今太子这般的无用书生哪里能镇得住那些个蛮族。” “就是!!!每天只猫在宫里跟个娘娘似得。” “这皇帝迟早一天是定王的,且看着吧吧,我赌一贯钱。” “嚯,老王,这么大手气,昨晚上捡到到钱了吧?” 那个被称作老王的人不自在的拽拽的今天早上新买的绸缎衣袍,缩着肩膀嘿嘿的笑: “可不是,昨天遇到好大一座金山。” 众人看着手笔突然阔起来的老王又羡慕又眼红。 李正踏着清晨凉气骑马进宫上朝,路上听到下属汇报回的消息没有下属预料的高兴之态,只是一味的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许久,李正勒马问那人: “知道是谁人散布的消息吗?” 那人摇头也是一脸纳闷: “也是今早突然在京里传开的,我最初还以为使我们的人做的,查过以后才发现不是。大人,太子名誉受损这不是对我们很有利吗?您怎么看上去······并不高兴?” 李正皱眉,他是知道是有人在帮长安,可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心中总是放心不下,转了头看向那人: “定王伤势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宫里传出消息说是还在昏迷,不过有好转的迹象。”那人回答。 李正点点头以后也没有再继续询问,打马离开。 这世上,有人患欢喜有人忧。李正忧心忡忡,刘洵更是满脸火光。 自打他而立之年后素养越来越深,再鲜少发火,也是因为他的权势越来越大无人再敢惹他,如今他却为了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起初他是担心太子失宠,可太子纵然失宠只要有朝臣扶持也不会有事,可现如今流言传遍京都,事关民心向背,他实在不敢大意。早朝后急匆匆赶去刘皇后宫中。 去时眉头紧皱,出来后面无表情。 回到政事堂刘洵迎面遇到正要出门儿的李正,李正笑着扠手向刘洵打招呼,刘洵慢慢止住急匆匆的脚步,缓缓笑着向李正点头,然后一掀袍摆进入政事堂。 坐下刚喝了一口茶水,闭着眼睛思量许久,招手叫来了一名小太监: “你去将黄舍人叫来。” 不用一盏茶的功夫,黄延秋从中书舍人院穿过一条巷子由政事堂的后门进入政事堂。 刘洵只对黄延秋说了两个字: “稳住。” 长安的病情已经稳定这样的消息由魏帝亲自告诉雪翊,他高大的身影在青宫木质的地板上歪歪扭扭无限倍的拉长着,而雪翊此刻正站在他对面呆呆的看着青宫窗外的一丛柳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雪翊,从今天起你只管安安稳稳做你的太子?”魏帝雄厚的声音传进雪翊耳朵。 雪翊不明白魏帝的意思,扭过头看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不过自从前一天马球场上他看着长安被人抬走后眼神便时常茫然着。 “从今日起,除非迫不得已,今后你便不要再见长安了。”几度开合双唇,最终魏帝下了决心向雪翊命令。 雪翊睁大眼睛: “那······” “那长安呢?” 听到长安的名字魏帝顿了顿直视雪翊的眼睛: “他会同从前一样,带兵打仗,你也会娶妻生子继承皇位。”这是魏帝给雪翊的许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最好的未来。 雪翊甚至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恢复到从前的温和听话让魏帝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个孩子总该有一个是知道轻重的。 魏帝走后雪翊坐在空荡荡的青宫,从前案前堆积的奏本换成了东宫大小事务的奏报,从前门庭若市的东宫如今被殿前侍卫班亲自守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他是太子还是犯人? 走出寝殿,魏杰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雪翊听到殿前檐角下有宫人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今儿早上京里都在传皇上要把皇位传给定王。”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各国蕃国都不惧太子,皇上也有可能是怕百年以后太子受不住这江山而把皇位传给定王啊。” 东宫宫人教理的都非常识大体,从前魏帝以唐太宗的言行规范雪翊,唐太宗可以将朝中大臣的名字才能一一记住,魏帝便也训练雪翊凡是见过的人都要识的且明白他们的品性。 雪翊仔细打量了议论东宫的人,脑中完全没有这两人的印象,这时候魏杰匆匆赶来,听到那两人的话脸色一变,就要唤不远处把手的府兵前来捉人被雪翊拦下了。 “留着。”只有短短两个字,然后扭身回青宫。 “定王醒了,皇上亲自去看了还赏了好些东西。”魏杰小心翼翼的向雪翊汇报刚才他知道的这些事情,还有忧愁怎么同雪翊说民间百姓之间传的那些事情。 魏杰亦步亦趋的跟在雪翊身后看不见雪翊的表情,只听雪翊低低问他: “莲妃娘娘怎么样了?” 魏杰叹口气: “还是老毛病,身子都空了·····再有权势又能怎么样,该留的人还是留不住。” 雪翊听了魏杰后面半句突如其来的话瞬间肩膀一僵,长久以来瘦长紧绷的腰板晃了晃。 魏杰细心,立马凑到雪翊面前: “太子。”声音急促。 雪翊止了手,淡淡说: “可没有权势想留住的人一定留不住。” 长安醒来已经很久了来看他的人送走一波又一波可想见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殿下,张大人前来探望”。正烦躁间小石头拿着礼单将头探进帐子,长安黑着脸一把抽出枕边的佩刀看着小石头不说话。 小石头缩缩脖子: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就说您还没有醒,请张大人改日再来。” 长安放松瘫在床上,胸口的伤一阵疼痛,整张脸更黑了。 老攻难为_53 “啧啧,我们英勇的定王怎么还在床上躺着呢?瞧瞧,这脸黑的!”长瑾吊儿郎当的溜达进来,小石头拦都拦不住。 长安从来没像现在这儿讨厌过长瑾这张嘴,他想静静! 长瑾见长安不理他: “得了吧,甭生气,生气对你养伤不利,父皇都传旨命你挈制西南兵马,这大魏一半都是你的了你怎么还跟死了爹似得”。长瑾说话没遮没拦的。 长安瞪了长瑾一眼: “瞎说什么也不怕忌讳!” 长瑾冷笑,很不在意: “怕什么,父皇那么好的手段,他要真要我的命我又能怎么样了。” 长安打量长瑾。 “甭不信,如今东宫那位的势头都不及你,京里盛传太子无能,唯有定王可治天下,大家都以为你都要把太子扯下来自己做太子了。” “胡说!”长安听着气愤的一巴掌拍上床边,伤口疼得他咬牙切齿的。 长瑾着急拦着: “诶!不要生气!你的伤!御医说你的伤活下来是你命大,你悠着点儿。” “那雪翊呢?”长安咬了唇问长瑾。 长瑾想了想: “终日与他崇文馆的那群文人混在一起,足不出东宫,说起要编一本汇聚历朝选官制度的典籍,现在朝中的事一概不理”。 长安心疼雪翊,也不明白,怎么短短数日朝中事态便突然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又何曾想当过皇帝? “十七哥,你也觉得我想当皇帝吗?”长安一想到从前朝堂上端端正正对待国事丝毫不敢松懈的雪翊如今被人这般误会,平日的坚毅的神情露出一丝无助。 长瑾看出长安的无助,轻轻叹口气摸上长安的头发: “放心吧,我们都知道这天下只是那爷俩儿的,没人觉得你能抢得过太子。你还是适合做个将军······”长瑾巧妙的转移着话题,一脸的可惜: “可惜你那逐云马死了。” 长安知道长瑾爱护他的意思,他也不愿把脆弱摆在人前,顺着长瑾的意思点点头: “可惜,那是匹好马!” 长安也是一脸难过,逐云马十二岁时魏帝送给他同他征战四方,闯遍了大魏,如今一晃眼四年过去了却不得善终。 “没有查它怎么就发狂了吗?”长瑾问长安。 长安摇头: “周彦查了,没有查出什么,逐云一直在御马司由专人亲自照料。” “会不会是御马司?” “不会,御马司的官员没有查出同什么人有纠葛,再说之前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小石头带着一个长得水灵灵宫女走进来: “殿下,该喝药了。” 长瑾冲那小宫女勾勾眉毛,一张本来就英俊的脸笑的越发风神俊逸,小宫女红了脸连忙垂下脑袋。 长安见长瑾一没人管就荡漾的没边儿的样子狠狠瞪了长瑾一眼,警告他: “等十六哥从山西回来我和他好好聊聊。” 长瑾没以为抬出长熙真的可以镇住长瑾,只是说着玩儿,没想到长瑾立马怂了,长安一脸惊讶。 长瑾悻悻接过小宫女手中的药碗: “来,为兄喂你喝药。” 长安皱眉: “这样一勺一勺的喝不得苦死了。”说完突然心间一疼,笑意瞬间散的一干二净,沉了脸不再说话。 长瑾挑眉: “你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长安默默扭开脸,早知道现在这样见不到雪翊,之前雪翊喂他吃药他纵然再苦也应该一口一口的喝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看沈从文先生《中国服饰研究》,已经淹死在那本好看的大部头中! ☆、第二十九章 白老爷去世七天后白府安排送白老爷下葬。 白府灵堂里白飞羽跪在灵前,一身麻衣孝服脸色悲切。 临安抱了胳膊站在远处长廊,斜了肩膀靠在柱子上,绷着脸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当年魏帝去世送葬时他已经流放的路上,大魏国孝满目皆白,他被衙卫推搡着连回头望一眼都是奢望。 白老爷棺木渐渐打开,身边嫡系子孙瞻仰仪容,众人靠上去的一瞬间纷纷睁大双眼,紧接着退开,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议论声,连白飞羽淡定沉着的面容上都浮上惊色。 临安咦了一声,放下胳膊直起身子拨开诸人走到棺木旁。 白老爷面色青黑,七窍中流出黑血。 “老爷这样子分明是中毒所致。”白飞羽的晚娘邱灵素用帕子悟了脸满目惊恐。 白飞羽面色不善看向邱灵素。 白程海不作声色的阻断白飞羽看向邱灵素的视线,挺起胸膛扬声说: “小嫂说的不错,大哥此等模样分明是中毒所为,至于是谁人下毒······二福,你说最后大哥所食是什么?” 一个下人打扮的青年战战兢兢的被唤到众人跟前。 临安眯眼笑了,他说自从白飞羽回来后这白家这么安定,敢情是在这里等着白飞羽呢。 白飞羽扬了袖子,冷冷说: “不用问了,是我为爹买的点心。”他环视四周一张张熟悉陌生的脸又朗声说: “但毒一定不是我下的。” 白程海冲中间白家族长拱拱手: “我也不相信是飞羽下毒害死大哥,请族长为我大哥做主。” 白家族长是个发须皆白的老头,他的视线缓缓转到白飞羽身上: “飞羽,这在众目睽睽之下你父棺中七窍流血,最后所食之物又是你送上的,是在不得引人怀疑。” 白飞羽恭敬的冲白家族长躬身: 老攻难为_54 “晚辈明白,叫官吧。” 临安看到邱灵素帕子下的面容隐隐透出喜色,他心中便有些不好: “这事涉及白家声誉不如直接族中调查不要叫官了。”临安犹豫了下突然发生对白家族长建议。 白家族长惊讶: “这位是?” 白飞羽: “是晚辈的一位朋友。”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我爹被人害死不能不查,族中之人多有不便,还是请官府的人来吧。” 临安看到白飞羽坚持也不便说什么。 当晚白飞羽被杭州府衙带上镣铐带走。 白飞羽走之前停在临安面前,一脸歉意: “本想留临安兄多住几日,没想到生了如此变故,我走后临安兄便自行离去吧,我照顾不周之处还请临安兄见谅。” 临安摇头: “你这般我怕是轻易走不了了。” 白飞羽听了,扬了眉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仿佛早知临安的决定。 临安意识到中了白飞羽的套咬咬牙,忍住一脚踹上去的冲动。 白飞羽收了笑容诚心实意的道谢。 临安也收起一惯的轻佻正色说: “你放心!” 白飞羽点点头被衙役押走了。 白飞羽被押走临安扭身看到白程海和邱灵素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见到他看过来忙摆出笑脸。临安向二人笑的热情洋溢: “二叔,小娘,我能否继续在白府住上几日?” 邱灵素忙点头: “那又有何不可,尽管住,只是可怜飞羽唉·······他怎么会害老爷呢。”说着邱灵素便对着临安落下泪来,白程海在一旁细声宽慰。 临安忙向两人许诺: “二叔小娘放心,我一定将真正的凶手揪出全须全尾的把飞羽带回来。”说完拱拱手离开,留下白程海和邱灵素二人面面相觑。 他早觉得白家不对劲,浪荡也是浪荡,不如留在白家看看这群人到底有什么来头。 临安去了当日白飞羽买点心的点心铺询问详情,当日他们两人一起买的点心,要说问也没什么问的,只是记下诸人口供而已。 路上人来人往,从点心铺出来他一眼看到点心铺外面茶摊上坐着的吴石。 吴石身边没有带一个人,见到他出来反倒站起身来,仿佛在等他一般。 临安没有什么惊讶的也不看吴石坐在茶摊上。 “定王殿下!”吴石有些激动低声叫。 “店家,上一壶茶,在上一碟米糕”。临安笑着冲茶摊老板招了手,然后又低声对吴石说: “哪儿还有什么定王。” 吴石在坐在临安旁边,两个人都扭着脸不看对方,仿佛不认识一般,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低声做着交谈。 “殿下,属下真的以为皇上从紫云关带回的尸身是你的!” “要真是我的你那里还能见到我。”临安冲摊主道过谢后接过茶水为自己倒了一杯。 自从在南方见到雪翊后临安便不敢再大意,小心的隐藏着自己。 “当年我去求皇上,皇上说你非死不可后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吴石手中握了茶杯,手指攥的通红,一掼冷硬的脸上满是愧疚。 临安顿了顿,他没想到当年吴石还能在定王党羽被大肆清洗的情况下肯为他求情,心中百感交集却也只是低声说: “谢谢。” 吴石酸了眼睛,扭头看向别处。 临安一杯水猛地饮尽又觉得不过瘾丢开杯子从腰间摘下酒壶狠狠灌了一口,许久才缓缓叹息: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周彦。”想起那个从小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侍读,在守孝三年回来后抱着他哭的年轻人,心头疼的发颤。 两个人背对而坐,一个喝茶一个喝酒却统统红了双眼。 喝完一壶酒临安起身便要走,吴石低声道: “殿下,我在杭州见到了柳依依。” 吴石的话明显让临安有些意外。 “她在这里做什么?后来她不是被六哥接走了吗?” 吴石摇头,他也不明白。 临安点头离开。 衙役将白飞羽带回府衙。郡守公堂上只是问了几句便上了棍刑,两个衙役抄着大板子将白飞羽脊背打的血肉模糊,最后郡守将供纸丢到白飞羽面前撂下一句话: “任你是谁家少爷,上了我这公堂不招也得招!” 傍晚临安来看白飞羽,牢房里白飞羽一身囚衣血肉模糊,整个人披头散发一脸血污兀自昏迷衙役也不管。 临安原本心头的怀疑尽数退去,一腔怒意涌上心头: “开门!” 衙役看着临安: “你谁呀你!” 临安一个激灵,他已经不是从前权势滔天的定王了,在这里,他屁也不是。 他忍着火气笑着从怀里逃出一锭小银饼递给衙役: “我是白家少爷的朋友,他受了伤要及时上药不然人就废了!” 衙役掀了掀眼皮子给临安开了门。 临安一个闪身进去衙役挥了挥钥匙: “别磨蹭,快点。”说完扭身走了出去。 白飞羽的神志有些不清稀里糊涂的说着胡话: “······安,对不起。” 老攻难为_55 临安苦笑,你哪里对不起我,手上解了腰间的酒壶倒出酒来解了白飞羽的衣服为他处理伤口。 视线在白飞羽赤裸着的上身看过,手指触到白飞羽后背完整白皙的皮肤上心头猛地颤动,他下意识的停下手中动作兀自发呆,许久才清醒过来为白飞羽上药。 酒洒在伤口疼的白飞羽清醒过来,狭长双眼缓缓睁开带着迷茫直到看清面前的人才苦笑着说: “临安兄。” “当心,我为你上药。”临安嘴中说着话,手上动作轻柔。 “如此,多谢了。”白飞羽垂下头枕在地上,长发逶迤面容苍白,他缓缓敛了眼睛轻轻向长安道谢。 长安手上动作一顿,似是轻叹: “你又是何必······” 白飞羽睁开眼睛,眸中深沉执着的光芒微微溢出,后背疼痛入骨可临安指尖的温暖却是清晰的融进他心底。又缓缓闭上双目嘴角扬着,苦涩却又由舌尖传进心底。 临安上完药走出牢房,走到牢头面前微微停顿,犹豫下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钱袋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看到金叶子猛地睁大眼睛的牢头: “劳烦大人,照顾好白家公子!”其实他知道他的交代和嘱咐纯属多余,可他还是不忍心。 牢头接过金叶子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一定!一定!”捧着金叶子弓着身子将临安送出牢门。 走出牢门临安看着最后一点日头落进山后,一开始心上的沉重淡淡逝去,掏了腰间酒葫芦摇了摇,给白飞羽清理伤口用了一多半,酒水也只剩下一小半。 将剩下的小半壶酒尽数吞下,摇摇晃晃拐进了街角一家酒庄,喝的昏天黑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下星期修改回忆杀 ☆、第三十章 明月高悬,白家宅中礼佛堂旁一座佛塔耸立,白色的塔身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檐角下铜铃被夜风吹的玲玲作响。 礼佛堂下游廊中临安靠在柱子后边,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一个穿着青衣短打的青年男子怀里揣着东西快步的进入礼佛堂,是白天指控白飞羽的二福。 临安嘴角勾起一个笑跟了上去,游廊里只有二福布鞋走过木质的地板时发出嘎吱声。 佛堂后面是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临安看着二福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仔细的关上佛堂的门,然后从怀里拿出他自己带来的大白馒头摆在白老爷的牌位上嚎啕大哭。嘴里还喊着: “爹啊!儿子不孝!爹!” 临安本来以为可以听到些真相,此刻听到二福的哭声反倒扭了连不知道该什么表情了。他自己打量二福的样貌,平日没觉得,此刻二福却是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皮肤也是白皙的, 他从前只觉得二福可能是因为贴身侍候白老爷所以没吃过什么苦,如今看来根本就是没受过罪。 黑着脸走到二福面前,在二福一脸惊恐的表情下跪着给白家老爷上了一炷香。 闭目对二福说: “你爹是好人。”他初来白府时白老爷对他于他此时一张猥琐的样貌没有任何小看,凡事做的周到得体,对待白飞羽也是亲近慈爱。 二福听了睁大眼睛,眼泪从他的速的涌出。 临安拍了拍二福的肩膀说: “对不起,我还要再麻烦你爹一回。” 二福止了泪水一脸不解,再听完长安的话脸扭曲的不像话,他牙齿咬的嘎嘎作响也只能抖着脸同意,已经走到这里再没有机会后退了。 第二天。 临安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大清早敲开郡衙的大门,身后跟着六个壮汉抬着白老爷的棺木,棺木上还带着湿泥,一看便是清晨刚挖出来的。 郡守出堂看着临安身后的棺椁一脸晦气: “你这是要做什么?”大清早见死人。 “验尸给大人看。”临安悠悠的回答郡守,前日白家纵然知道白老爷之死有蹊跷还是坚持下葬,这么着急到底是为了什么。 郡守不在意的挥挥手: “验吧验吧。” 临安掀开早已经被抬到平桌上的白老爷低声道: “得罪了”。挽起袖子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要动手,郡守都惊呆了!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郡守支起身子眼睛瞪得老大。 临安一脸理所当然: “验尸啊!” “······” 众目睽睽之下临安用匕首麻溜干净的刨开白老爷的喉管。 看着喉管和粉白色的颈骨,临安松了口气,感叹总算那群人不算太畜生。他指着喉管给郡守说: “看到了吗?喉管下面根本没有毒液渗进,这就表示人丧失了吞咽能力后带有毒性的物品进入了白老爷的口中。” 郡守看都不敢看,甩了袖子命身边的胥吏去看。 临安解开白老爷的衣服打开了白老爷的上身,不出他所料五脏尽碎。 “白老爷死后不久有人用内力震碎了白老爷的五脏,才会让他七窍流血,所以根本不是白公子在食物中下毒害死了白老爷。从白老爷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应当是自然死亡同他人没有关系。”临安从盆里洗了手,向郡守解释。 “那是什么人用内力震碎了白老爷的五脏?”郡守问临安。 临安眨眨眼睛: “你可以去查啊!” 郡守看了眼平桌上惨不忍睹的白老爷连忙命人将白老爷抬下去,皱着眉头说: “如此说来白少爷应当是无辜的!” 临安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白飞羽无罪释放,临安站在郡衙外面的街上等他。 大门缓缓打开,白飞羽被衙役抬出,短短两日白飞羽便瘦了不少,看到门口负手站立的临安低低笑了。 临安看着白飞羽被白家的人安置好转身便走。 “临安······兄,你去哪里?”白飞羽意外的急切。 临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去把你爹尸身缝好,怎么要去看吗?”语气淡淡,说到你爹这个词时语气刻意加重。 白飞羽似被噎到,许久才说: “辛苦。” 回到郡衙停放白老爷尸身的屋子,临安推门进入,屋子里二福战战兢兢的逗着腿站到一边。 老攻难为_56 临安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白老爷面前摊开一卷搁置着各种工具布卷淡淡对二福说: “我们来把你爹安置好,让他彻底的入土为安吧。” 二福红了眼眶咬咬牙,凑上前帮助临安打下手。 这次临安没有大堂上那般快速麻溜的工作,而是小心翼翼的为白老爷缝合尸身,手法细致好看。 他时不时对二福解释: “你看这里,可以看出你爹年轻时走了很多路,是个有毅力的人。” “你看这里,说明你爹一直心脏不好,中年后开始早衰。”临安语气恭敬轻柔,说的二福一边哭着擦鼻涕,一边帮忙。 “从你这么大依旧泪水多可以看出你爹平日很溺爱你。”只是想打趣二福,没想到二福的哭声更大。 临安看着二福的泪水滚滚的掉到白老爷的身上幽幽叹口气,想要拍拍二福的肩膀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从这个时候过来过,在悲痛时谁又能听进去什么话,当年他甚至没有机会痛痛快快的这么哭一场。 转身去开了屋子的门让沉闷的空气流出去些。 靠在门框上拿出酒壶慢慢饮酒。 二福扭身看他竟觉得往常临安不出众的样貌此刻竟有些透出萧索孤寂的俊朗来。 处理好最后的工作临安细细的为白老爷擦干净身子为白老爷穿上新衣。 二福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你是好人。” 临安听了轻笑: “一开始谁不是干干净净的来呢”。说完示意二福退出去,明日白老爷便可以永远的安息了。 和二福分手时临安拍着二福的肩膀叮嘱: “谢谢你们多日的照顾,如今他已平安回家,你便替我和你们少爷道别,说临安不亲自去向他辞行了。” 二福犹豫着张嘴被临安拦下,临安说: “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什么”。 二福一脸复杂点头: “那你要去哪里?” 临安笑着摇晃手中的酒葫芦: “天下之大处处都是我家。” 二福点头,却是一脸不相信。 临安掐上二福的脸笑着骂: “小孩儿!” 送走临安二福看见远处一个街道里拐出一辆马车,马车朴素宽大。只是马车夫却是一个细眉细眼的女子。 二福恭敬的走过去听到里面有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他走了?” 二福答应。 里面的人轻咳两声吩咐马车边一个十多岁模样小孩子: “小宝,都安排好了吗?” 小宝点头: “补余杭郡郡守。” “望你不要重蹈余杭郡现任郡守的覆辙,能够造福余杭一郡百姓。”声音低弱时不时有轻咳声。 二福觉得他应该高兴可还是笑不出来,白老爷一直希望他可以获得功名摆脱商人的命运挺直腰板做人,如今,也算达成他的愿望。 “他走了,我们也走吧。”里面的人说着。 小宝点点头坐上马车,那个驾驭马车的女子看一眼里面的人面无表情的赶动马车。 二福目送这一群奇怪的人离开,他站在街道身边人来人往,看着那个马车渐渐消失他好像明白些什么。 好像明白从前委身于命运的人终于脱开命运的扼制在辛苦的追逐着什么。 二福就像是从前希望的那样:希望这大魏的每个子民都能过的幸福如意,也包括奇怪的他们。 几日后,余姚县的花楼里少了一个一个容貌猥琐脸色青黄的客人,多了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只是俊公子不爱拿扇子,走到哪里都是拎着一壶酒。 花楼的花娘看着几日前来到这里付了钱说要常住的人,眼中满是算计,这种长相好年轻的公子最是好骗,几句甜言蜜语便以为是海誓山盟,几晚下来便恨不得将银子全花在你身上。 扭着腰走到年轻公子不远处坐下,微微翘了腿,曼妙的身材尽显。 年轻公子的视线很成功的被引到花娘身上,他扭过脸来细细打量花娘好看的容貌,淡笑不语。 花娘偷偷看着那公子笑,露出两颗虎牙,装作蛇一般攀上他的身子娇媚的问: “公子姓甚名谁啊。” 他勾起笑,挑起花娘下巴,嘴中淡淡吐出两个字: “临安”。 ☆、第三十一章 余姚县是一个普通的江南乡镇,自从新皇登基后一改中正选官的制度,颁布让平民百姓通过读书考试获取功名的法令后此地学风甚浓。 “公子可是来我们余姚求学啊?”花娘逗着临安。 临安笑的坦然: “是啊。” 花娘开心了,书呆子最是好骗: “公子可有去处了?” 临安点头从身后花中拎出一壶酒仰首倾酒入喉,白皙纤长的颈子喉结滚动,酒水透亮,花娘看着临安有些看呆了眼。 “有了,余姚书院。” 第二日寅时临安便被书院钟声惊醒,看了看窗外还没有亮的天叹口气梳洗了去上课,推开门儿书院院长已经负手站在他门前,听到他打开门缓缓转过身来。 书院院长是一位当地极为有名的学者,花甲之年两鬓霜白身板却是极正。 临安恭敬扠手行礼。院长点头微笑。 老攻难为_57 院长将临安引至讲堂,讲堂中央挂着至圣先师的画像,画像下是老师的桌案。二十余名学生看到院长和临安到来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院长好,老师好。” 临安冲院长点点头悠悠走上前: “学生魏姓小字临安,今后便是诸位老师。” 学生们弯腰行礼,临安笑着点头,眼睛里全是一张张年轻充满朝气的面孔。 他年幼时也是这般,凭着一张年幼的脸顽劣不堪,不仅钉老师的凳子,还将太傅关在暖阁里,不知道他的学生会不会如他年幼时一般。这样想着,临安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院长走后临安坐下问眼前的学生们: “你们为什么要求学做学问?” 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站起来答非所问: “老师又是为什么要来讲授我们学问?” 临安笑了解下腰间酒壶: “我想看看会不会真的有人可以通过一时学习考试当选我朝官员。” 临安说的不是假话,当年雪翊杀干净了他身边的关陇世家,又用雷霆手段罢免了一批世家大族,他要看看突然间少了累世积攒的世家才子的大魏朝廷能不能安稳的度过这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 “那学生读书便是为了通过一时学习当选我朝官员。”那孩子这般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了?”临安问。 小男孩弯腰行礼: “学生孟子轩。” 中午午休其他孩子都有府中下人送来饭菜,这周到的还准备了临安的中饭,临安拎了食盒要去餐厅用饭一扭头看到孟子轩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学堂门口。 临安听到有孩子说: “他姐姐忙着照顾客人哪里会记得给他送饭。” 临安想了想叫了孟子轩一声: “孟子轩······”冲孟子轩招招手,“你过来。” 孟子轩犹豫着跑过来。 临安看着他说: “大学之道······” 孟子轩张嘴便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临安笑着拍拍孟子轩的脑袋: “不错,要奖励你,走,和老师吃饭去。” 孟子轩犹豫着看向门外。临安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你姐姐大概有什么事在忙,你先同老师吃饭,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学习。” 孟子轩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对临安说: “学生未请老师吃饭已经是不妥,如今再得老师照拂,等姐姐来了一定好好谢谢老师。” 临安摸摸孟子轩的头顶,嘴角挂着笑,眼中是他不知道的慈爱。 他被流放时已经二十七岁,王府中既没有王妃也没有侍妾,快要而立的人却没有子嗣,从前有雪翊不觉得缺了什么,如今孤身一人年纪渐长才切实体会到有个孩子是多麽幸福的事。 饭桌上临安为孟子轩添菜,孟子轩眼睛在临安身上转来转去: “老师,你成亲了吗?” 临安一顿: “怎么这么问?” “老师样貌俊朗文采也出众这个年纪应当成亲了吧,可您又是孤身一人来难免不让人猜测,所以有此一问。”孟子轩年纪小小的说话却是文绉绉的。 临安拿出酒壶: “从前有,但是······” 孟子轩听到临安回答他眼睛睁大满是好奇,饭都不吃了。 临安笑着摇摇头,下意识解开酒壶喝了一口酒。 那时候他还是朝中最为炙手可热人物,身边不仅有关陇贵族依靠,还有大魏首富周家作为依仗,一时以旧贵族为首的他和身边聚集庶族文士的太子雪翊分庭抗礼,京中盛传太子无能,就连百姓都用议论变相的逼迫着雪翊让出储君的位置,雪翊被逼得退居京外雨花台不问政事。 有一天大雪,临安孤身一人上鲁山赏雪,许是喝多了酒,摇摇晃晃便走到了雨花台。 雨花台外种满竹子,翠绿的竹子在大雪中摇曳晃动,他就那么直直站在雨花台外看着里面猜测雪翊在此时做些什么,是不是在怨恨他逼他太紧,还是在怪他威胁了他的皇位。 雪翊同魏杰回到雨花台后看到的便是临安穿着大氅倒在雨花台外的竹林里,大雪落了他一身,看上去竟像是须发皆白,雪翊先是一惊担忧临安冻坏了直到看出他无事这才轻轻笑出声亲自将他扶起。 魏杰皱了眉劝雪翊: “太子爷,这定王狼心狗肺把您逼到这里您还管他做什么!” 雪翊摇头将怀中手炉放进临安怀里,从袖中掏出帕子要擦临安脸上的雪却慢了动作,临安这样须发皆白的样貌还不知道再有没有机会看到。 临安醒来后看到不远处的厅堂里雪翊正捧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时不时从抽屉里取出一些草药。 雪翊看到长安醒来停了手中动作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临安。 两人许久不见,中间隔了这么多波折再见恍如隔世,雪翊最先扭开脸放下书笑着说: “十八弟怎么喝这么多酒,这睡在雪地里冻坏了怎么办。” “一贯如此也不怕什么了。”临安打量着雪翊的卧房,语气淡淡。 “十八弟,我们何至于如此生分。”雪翊背对着临安。 临安心口一滞随即冷笑: “你不是也称我十八弟。” 临安说完话后两人再没有言语。 雪翊手边的药壶里热气腾腾,雪翊起身揭开盖子查看草药的熬煮情况。 临安趁雪翊不注意偷偷扭了脸看雪翊,雪翊本来便不壮实的身体看上去更加瘦弱,雨花台的一切更是亲手打理,哪还有当年太子的威武神气。 临安心中苦涩,这一切都是他带给雪翊的。 可临安还是气,气雪翊擅自去找魏帝,气他低估他对他的心意。 雪翊熬了药端到临安面前: “你已经有些发热,把药喝了免得病倒了”。 老攻难为_58 临安想起从前他说,如果雪翊再喂他喝药不管多苦一定一勺一勺的喝完,眸色一沉接过雪翊手中的药碗也不管药汁烫嘴几口饮尽,喝完后将碗一扔咬牙欺身上去将雪翊搂住,按住雪翊的后脑狠狠的吻上去。 药汁的苦涩通过口舌纠缠快速传递给雪翊,雪翊敛了眼睛却没有推开临安。反而轻轻攀上临安的腰。 临安有些惊讶但还是情不自禁柔和了眉目抱着雪翊上了床榻欺身压上去。 鼻息交缠临安吻着雪翊手指快速的解着雪翊的衣裳,雪翊有些难堪扭开脸不看临安被临安板正脸咬上双唇。 在山洞的那一次两人做的急切慌乱,相比上一次这次两人总算有了足够的时间,临安咬牙恨恨说: “这一次你要是再敢翻脸不认人我一定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雪翊低笑扯了临安恶狠狠的双眼到唇边轻轻吻了,临安被冰封许久的心在雪翊的这个动作下迅速有暖流经过,融化了满室冰冷。 临安进去后雪翊仰了头微微张嘴仿佛连呼吸都一滞,临安满心满眼全是雪翊,眼中贪婪仿佛染了血色,如同狼一般咬上雪翊喉结,再用力些便能咬断雪翊的喉咙。 雪翊攀紧临安肩膀,两人肌肤相贴的熨帖感让两人的身体都微微颤抖: “长安······”雪翊低声在临安耳边说了什么。 但事后临安总是回想不起来。 “老师!老师······”孟子轩将已经失神很久的临安叫回神来。 临安恩了一声给孟子轩夹了一筷子菜叮嘱: “小孩子乱问什么,快吃饭。”夹完后他默默端了碗跑去厅堂外大大的太阳下面,大概此时只有阳光可以让他觉得温暖些吧。 晚上放学临安一同等着孟子轩的姐姐来接孟子轩,直到日头完全落下西山临安和孟子轩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子慢慢向书院山门走来。 临安皱了眉,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直到那女子走近了临安才看出来是那日他去喝花酒花楼里的花娘。 很明显花娘在弟弟身边看到临安也是一脸惊讶: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孟子轩小嘴巴巴的同花娘介绍: “姐,我们的新先生,魏先生。” 临安微笑着点头,同花娘赞扬孟子轩: “子轩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花娘也不觉得临安是在恭维她们,一脸本应如此,虽说有心戏弄下临安,但当着弟弟的面还是规规矩矩的同临安再了见。 “先生再见!” 临安挺直腰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再见。” 远处夕阳灿烂,红霞满天。 作者有话要说:  JJ和谐太严重,希望这点沫子可以保住,哈利路亚。 ☆、第三十二章 晚上夜风和柔,临安开了窗户坐在灯下看中: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之句微微叹口气,抛下书卷径直站到窗前,这天下间的对错又是谁人来评定呢,是权位高者?学问高者?还是多数人者?那他又是错在哪里? 临安看着窗外夜色细细失神,渐渐地有嘈杂的哭声传到他的耳朵里,慢慢走了出去看到孟子轩哭着向他教舍跑来,眼泪都来不及擦。 孟子轩见到临安出来一把抱上临安的腿: “先生,能不能借我二十两银子?我······要救姐姐!”声音哽咽。 临安摇头。 孟子轩眼睛一滞随即声音尖锐: “难道先生也同他人一般见死不救吗?” 临安递给孟子轩帕子,皱皱眉: “我同你一起去,你独自拿了那么多银子不安全。”随即看着孟子轩一脸慌乱教训道: “大丈夫在世当顶天立地,区区小事你便如此慌乱!” 孟子轩低头不语,临安穿了外袍束好头发拉上孟子轩的手熟门熟路的往花楼去。 进了花楼,花娘被一群健仆摁着手腕正要把手指按在卖身契上,花娘一看到孟子轩进来神色一变厉声骂: “小畜生。你还回来做什么?” 孟子轩低了头躲在临安身后。 临安看了眼前形势松了一口气,孟子轩哭的那么狠他当事情有多大呢。 临安摇摇头走到那群健仆身后坐着一位公子哥面前扠手问: “不知花娘犯了什么错要公子押了她?” 那公子一脸傲气都不屑于看临安一眼: “这婊子偷了本公子家传玉佩想跑,诶你是个什么东西?” 临安眼中冷光一闪而过,随即温和笑了: “在下是花娘弟弟的孟子轩的先生······” 临安话未说完那公子伸脚踹上临安,嘴里还骂: “滚一·····”声音夹断,他睁大眼睛满脸通红被临安一只手掐上脖子高高举起。 花楼前后打大门都敞着,穿堂的夜风呼呼而过将花楼一楼所有的嘈杂声卷走,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一副瘦弱书生模样的临安轻轻松松掐着一个壮年男子的脖子举起半身高。 临安白色宽大的袍袖被夜风吹得鼓动,袖子滑落临安大臂露出他肌肉有型的胳膊,他歪了头笑着问: “公子现在要和在下好好谈吗?” 那青年人摇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原本就涨红的脸开始犯了青色,眼睛鼓起,蹬了腿使劲点头,大临安笑着随手将那公子抛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少爷捂着脖子一脸惊恐,掐着他脖子的书生刚才一个眼神让他不由得惊恐万分,他满脑子都是这个书生杀过人,一定杀过人! 花楼安静的全是那公子摔在地上砸到地毯的闷哼声。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余杭郡郡守的侄子蒋宇。”有仆人扶起猛地咳嗽的的蒋宇威胁临安。 花娘趁着众人愣神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搂着孟子轩冲到临安身后躲着,眼睛盯着临安看,生怕临安害怕将他们抛下。 孟子轩回了头问花娘: “姐,你真的偷······拿人家东西了吗?” 花娘不敢看孟子轩,恶狠狠的说: “他说我拿就是我拿了吗?看上去阔气的很连个玉佩都舍不得······” 老攻难为_59 临安听着花娘的话不禁头疼,他怎么怎么都没有料到是花娘真的拿人家东西,想了想该要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听见有一个稚嫩的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 “三日前余杭郡郡守已经被罢了官,现在的郡守是白姓。” 临安和花楼诸位看客齐齐扭了头向声音出处看去。 门口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扶了白飞羽站在门口,白飞羽穿了宽大的文士袍戴了平巾帻似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脸色苍白面无血色。 小宝扶着白飞羽慢慢走进花楼,临安扭开脸装作不认识他们,白飞羽和小宝却直直向他走来。 蒋宇咳了半天总算缓过劲儿来,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看着一身书生打扮的临安眼中全是血丝,挥了手: “我们走!”蒋宇咬牙,这事休想善了。 蒋宇一走,花楼的妈妈颤颤悠悠走到花娘身边心惊胆战的将卖身契还给花娘: “你走吧,我这里留不下你。” 花娘咬牙,随即坚定神色: “不留就不留。”然后扯了孟子轩来到临安面前: “你害得我们无处安身你要对我们姐弟负责!” 小宝正扶着白飞羽听到花娘的话一脸不屑: “无耻,人家救了你却毫无感恩之心。”说完看向白飞羽,白飞羽神色坦然温和丝毫没有介意他教训花娘。 花娘神色由红转白。 “好,你便和子轩留下吧。”临安说完谁也不看负了手走出花楼。 花娘面色一喜拉了孟子轩跟在临安身后。 孟子轩犹豫: “姐,这样不好吧?” 花娘瞪他: “你也看得出你们先生不是寻常人,如今我们的罪了蒋家还有哪里可以护我们平安?” 孟子轩摇摇花娘的手认真的说: “不如我们离开余姚吧,只要和姐姐在一起我不害怕吃苦。” 一直娇蛮无理的花娘意外的红了眼眶,她温柔的将孟子轩揽在怀里: “你们先生是好人,有他在你便可以好好读书。没关系,姐姐不会给先生再添麻烦。” 孟子轩点头。 小宝扶着白飞羽看着远去的临安: “这······” 白飞羽摇头: “无妨,我们也回去吧。” 回到书院临安寻了院长的院子进去。 屋子里院长正同一位同年名叫赵传的男子下棋,见到临安进来赵传站起身来笑着为临安沏茶。 “魏先生坐。”院长起身请临安坐下,赵传为临安端上茶水,笑着对院长说: “青书,你们聊我去将晒在外面衣服取回来。” 院长点头,细心的叮嘱赵传: “脚下小心,夜晚屋外湿气重。” 临安捧了茶看着两人的言语丝毫不觉意外,他对院长说了孟子轩姐弟的事。 院长皱眉:“我也不是介意花姑娘的身份,而是,我们的教舍全是男子她一个女子始终不方便。” 临安点头: “只是暂住些日子,等这事平息了她们自然回去。” 院长点头建议: “女子终究还是嫁的良人为好,一生都有依仗。” 临安笑: “我会对花娘说的。” 院长又想了想对临安说: “我们书院明日还会来一位先生代替我教授学生们经义。” 临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院长教授经义便以绰绰有余,怎的又请了一位?” 院长摇头喝茶说: “那位先生是当世大儒的学生,我哪里比得。” 临安黑了脸,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赵传捧了衣服回来听到临安同院长说的话,一脸疑惑,等到临安走了才问院长: “我们小小的书院请这么多先生岂不是浪费?” 院长接过赵传手中的衣服扶着赵传坐下笑着摸胡子: “对我们没有坏处,随他们吧。” 第二天清早临安正带着学生们读论语,一辆马车咯吱咯吱在书院门外停下,细眉细眼的柳依依和小宝扶着白飞羽慢慢走下来,进入书院。 如果之前临安还能装作不认识,如今白飞羽将身边的人全都叫齐了出现在临安面前。 临安看着细眉细眼的柳依依,又看看从前在破庙见过的雪翊身边的小宝,忍着没有甩手而去。 白飞羽在临安面前站定。 临安扔下手中书卷,转身对身后的学生们说: “今日课先上至这里,放学吧。” 学生们都好奇的盯着面容清俊瘦弱的白飞羽不肯走,临安冷笑对孩子说: “再不走的抄论语子贡篇十遍!”孩子们一哄而散,纵然临安心底阴郁可看着这群孩子的淘气模样还是忍不住想笑。 柳依依暗中扯了小宝,两个人慢慢退开。 “临安兄。”白飞羽笑着叫临安。 临安看着白飞羽退开一步,一掀袍摆跪在白飞羽面前面无表情: 老攻难为_60 “草民叩见吾皇。” 还是清晨,太阳慢慢爬过东山在众人头顶升起。 白飞羽笑容凝在脸上,霎时面色苍白。 “你为什么还要跟来?觉得我不会杀你吗?”临安近些日子脸上的风轻云淡退去杀意凝聚在面上,他甚至已经将手扶在腰间准备随时抽出腰间软剑。 已经不是白飞羽的雪翊苦笑着摇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临安冷笑: “从一开始你有不知道让我知道的意思吗?布局都布的那般拙劣。” 雪翊尽量不让两个人针锋相对,他就像当年两个人聊天说话一般: “是了,长安一直聪明的很。” 长安这个词让临安瞬间打开往日的回忆,他狞了脸: “瞎子都看得出白家人怕你如见鬼。你被关进郡衙当晚真正的白家少爷二福偷偷进了佛堂抱着白老爷的灵位嚎啕大哭。我从前未看出你竟这般龌龊,连死人都利用。”临安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将两个人所有的过节血淋淋的刨出来看。 雪翊不说话,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已经被大火烧裂的鲜卑玉做的长命锁伸到临安面前,他白皙的手越发显得长命锁残破。 “莲妃没留住是我的错,你杀了我也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本来有五千字,但是最后系统突然终止程序,这是我文件最后找回来的所有内容,也就不放在八点更了。好了·我要去自我了断了!!! ☆、第三十三章 在这种时候雪翊并不想向长安解释什么,就像雪翊知道长安就是临安,不管是临安还是长安他都爱他,正如不论怎么样他也都爱他。 雪翊面色温和眼角甚至挂着笑,长安越是看着他这副面孔越是生气,仿佛他还是小孩子一般被雪翊包容着,也仿佛他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而雪翊永远是高高站在上面俯视他的人。 “你以为我不会?”长安问。 雪翊摇头。 长安转身便走雪翊脸上挂了急色,他不怕长安生气他却怕长安对他的冷漠,伸了手就要扯长安,长安冲他冷冷一笑,一把剑毫不留情的插进雪翊胸口。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雪翊眼睛瞪大,不远处的小宝和柳依依看到变故匆忙跑过来,雪翊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止住小宝和柳依依: “退后。”胸口的血快速涌出染红了雪翊的衣服。 小宝怒急就要上前跟长安拼命被柳依依一把拖住,小宝骂柳依依: “别人家的狗主子爷养都养不熟吗?”骂完狠狠咬上柳依依的手背。 柳依依咬了唇目光复杂的看着长安,她忍着疼看着长安一字一顿的说: “有你后悔的一天。” 长安无意思考柳依依话中的深意冷笑一声伸手拔出雪翊胸口的剑,血水喷涌而出溅了长安一身,面不改色转身离开,身后是雪翊倒地的声音。 这些年他已经足够让自己成长,成长到除非他愿意否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如他刚才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的一张脸,转过身来眼中却是洇出深红一片。 面色似悲似喜,玉质的剑柄握在掌心被捏出了裂纹,他的胸口当年为了救雪翊也挨过一剑,他知道那伤口有多疼,就像此刻他的胸口那般疼,仿佛心都被剜出。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多年未有的凶狠嗜血,要死一起死,谁都不要好过。 脚腕传来熟悉的触感,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长安梗着脖子狠声说: “放手!”细听之下声音颤抖。 雪翊不松手,长安便拖着雪翊一步步的走,走一步血便染红一处。 小宝说到底还是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场景,哇的哭出声来。 长安每走一步他的眼前便有回忆闪现。 第一步,京城郊外月老祠他第一次笨拙的吻上雪翊的唇告诉雪翊,他爱他无关身份无关地位,初尝爱情,再苦的拒绝都是甜的。 第二步,云南他为雪翊挡了穿胸一剑,悬崖上雪翊第一次因为他泪流满面,两个人齐齐坠下山崖。 第三步,三禾山的山洞里两个人意乱情迷,两个人狠狠纠缠在一处,那时候他以为那就是一辈子。 第四步,父皇驾崩那晚,他独自进宫被禁军缚在正德殿他听见雪翊冷冰冰的发号施令:定王党羽企图谋逆叛国,不论大小,一个不留。好一个一个不留! “你当年一个不留时就应当连同我一起杀了。”长安终于回过身来冲还抓着他的雪翊吼,瞳孔一缩,他看见沿途一路走来满是雪翊的血。 雪翊什么都不辩解,可他不忍心长安痛苦,满眼心碎: “我更宁愿死的人是我,可谁都能死我却不能。” “你再不救皇上,他就真的死了!到时候你恨都不知道恨谁。再说,周彦李正死有余辜,你不问他们做了什么却一味怪皇上心狠!”柳依依终究还是急了,大声提醒长安。 长安撇开眼终究狠不下心来,跪下将雪翊扶正快速的点了雪翊胸口的几个穴位止血,冲小宝吼了: “去院长院子里请赵传先生。” 小宝撒腿跑开。 雪翊强撑的意识渐渐模糊,崩了这么多年的心神在长安弯下腰的那一刻彻底放松,微笑了努力想抬了手摸摸长安的脸最终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长安手一顿,在雪翊晕过去后犹豫着抚摸上雪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鬓角,眼睛一热,将雪翊揽在怀里。 明明眼前的场景很是凶残可柳依依还是擦干净眼泪露出笑脸,会好的,一切的痛苦和坎坷都会过去。 屋子里赵传手忙脚乱的为雪翊治着伤,屋外亭子里长安拎了坛酒大口的喝着。 柳依依走到长安身边坐下,看着不远处炊烟袅袅山林寂静的景色说: “你以为你最委屈,其实最苦的是他。”说着柳依依将下巴向不远处的屋里扬扬。 长安看了一眼那个位置默默不语。 柳依依继续说: “你都不知道他当年好好地太子不当为什么退居荒山上雨花台。那时先帝已因为你对他的心思对你有了杀你之心,他知道却无法,只是一味的替你扛着远着你,谁知你不知收敛还被李正周彦等人利用,世家腐朽被铲除是迟早的事,偏聪明如你你却看不出来!” 长安喝了一口酒。 “先帝身体不好,你又风头大盛,眼看着你越来越危险他便去寻了先帝,责备先帝宠爱幼子是为了打压他,说先帝嫡庶不分故意激怒先帝,先帝要他滚出去,最后他上了折子自言他自己德行不够不配为太子愿退居雨花台。”柳依依说的平淡,长安听得手指攥着酒坛越攥越紧。 “先帝驾崩之前早已经安排下御私卫,你不死他都无法继位,纵然他不继位御私卫也会奉先帝圣旨先处死你。亏你皇家成长这么多年竟什么也不知,可怜了他事事为你较量最后险些不得好死。”柳依依说着突然笑出声来。 长安越听神色越难看。他不用反驳,因为他知道柳依依说的一定是真的。 说了个痛快柳依依站起身来拍拍手走之前嘲讽长安: 老攻难为_61 “你瞧你现在颓唐的模样,说到底你也是个被他护了一辈子的孩子。直到此刻还没有长大。”说完转身离开。 长安看着柳依依离开,眼神漠然继续喝着酒。 远处残阳如血,红霞满天 接下来的日子里雪翊留在书院养伤,长安留在,花娘照顾师生们的饮食及收拾长安的屋子。 院长时不时考察下花娘看她有没有把书院外的不良风气带进书院,奈何花娘表现很好没有让院长逮到什么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一样·····:D ☆、第三十四章 “孟子轩回来吃饭!”花娘用腰间围裙擦干净手站在屋子门口喊孟子轩。长安进门时眼睛在花娘身上扫了一眼,这寻常女子穿的衣服在花娘身上也分外合适,似乎这衣服一遮花娘身上的风尘气也没了。 花娘将鬓角散发掖回耳边难得的害羞了,瞪长安: “吃饭了。” 长安哈哈一下坐下,孟子轩进来后柳依依带着小宝也走进来,花娘瞪他们: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我家吃饭。”花娘眼神呆到在柳依依身上剜了好几下。柳依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顾自坐在长安身边。小宝不仅吃还要将菜装在食盒带走。 “你个······!”花娘指着小宝就要骂看到一旁默默不语的长安住了嘴。 长安看了眼小宝没有说话,他知道小宝拿走饭菜是给谁吃也不加阻拦,只是摘了腰间酒壶仰首便喝。 花娘一把抢走长安的酒葫芦: “看不出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却这般能喝酒。” 柳依依冷眼看了花娘心中想,书生模样?你是未曾见他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模样。 这几年在雪翊身边她从前温柔多情的性子早已经磨得全是棱角,所以说,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从前嚣张意气的定王长安变成一个酒桶,也可以让当年温润脑中是祖宗礼法的太子变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柳依依站起身来从花娘手中抢过酒葫芦为她自己满上: “你不让他喝我喝。”说完一杯饮尽。 屋子里小宝慢慢喂着雪翊喝粥还冲雪翊埋怨: “那个花娘野蛮不理出言不逊真让人讨厌。定王也没有定王的样子。” 雪翊听了弯了眉眼: “莫要胡说,花娘本性不坏······”说完,他歇了歇继续说: “你以为定王是什么样子的?” 小宝听到雪翊后来的问话因为花娘的不高兴立刻退去兴奋的冲雪翊说: “穿着铠甲,拿着宝剑,冲锋陷阵,嗯,还有桀骜不驯的神情。” 雪翊摸摸小宝的脸撇开视线,那是长安从前的样子,不过已经被他亲手毁了。 门外的长安听着屋里雪翊和小宝的对话敛了视线喝了一壶酒。 “魏先生,姐姐叫你。咦,你在白先生这里做什么?”孟子轩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动了屋里的雪翊,也惊到了门外默默站着的长安。 长安扭身便要离开。 “长安!”雪翊急促的唤他。 长安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转回雪翊屋中。 余姚说到底都是富饶的地方,余姚书院的陈设极为破旧,雪翊此次过来什么都未准备,用的还是书院从前置办的老陈设。 长安进了屋子视线在屋内环顾一周,这屋子既不明亮也不宽阔,不论是屋中光线还是陈设都是暗的厉害。 雪翊见他进来没有力气起身却还是笑着说: “坐。” 小宝为长安搬了椅子。长安坐下后他便站在长安身后一脸敌视。 两个人这么多年不见,一时再见面都不知如何开口。 “下山吧。”这是长安的声音,山上条件不好根本不利于雪翊养伤。 雪翊笑容一僵,他以为是长安在赶他走,看上长安眼睛神情坚定: “不!” 长安不说话,屋中又是一阵寂静。 雪翊渐渐体力不支合了眼睛想要睡过去。 如墨的长发散在枕上,衬的雪翊面白入纸,长安看了雪翊才吃了两口的粥皱眉,端起: “吃完再休息。” 雪翊睁开眼睛丝毫不意外长安的举动,温柔的笑笑,微微张开嘴。 长安喉头一哽,坐近了些一勺一勺将白粥喂了雪翊吃了。 最后等到雪翊睡了他才缓步走出屋外。 屋外阳光温暖,不论是花草还是飞鸟颜色的都极为艳丽,唯独雪翊的屋子,却跟浸了墨似得阴暗。 长安回到他自己的院子,孟子轩正坐在门栏上和他姐姐玩儿抓拐,一个个的拐和沙包高高抛起落下,姐弟两个人都笑的开心。 花娘见到长安回来慌忙站起身来整理衣服: “你回来了。” 长安点头。 花娘扯了孟子轩笑了说: “我还说你有什么脏衣服吗我帮你洗了。”花娘这样说着,耳朵上的坠子也在阳光下闪着光。 长安笑着拒绝,想着什么从怀中掏出银两递给花娘。 花娘不解: “这是做什么?” 长安说: “我走不开,劳烦你帮我请几个工匠来帮我打些家具修下房屋。” 花娘放下腕上袖子痛快的答应还打趣: “这么多银子不怕我私吞了?”这样说着突然想到她为什么会来到余杭书院躲着,有些心虚的偷偷看长安。 长安丝毫不介意摇头笑了说: 老攻难为_62 “这些个银子也没有多少,你若愿意要尽管拿了去。” 花娘从未见过长安这样的男子,一时失了神低声喃喃: “这样好的男子不知道最后给谁做了郎君去。” 长安没有听清花娘的话,花娘也不多做解释,拉了孟子轩: “你乖乖和先生念书,姐姐去去就回。” 孟子轩乖乖的叮嘱花娘: “姐姐路上小心,哦,我要桂花糖。” 花娘笑着捏捏孟子轩的脸从长安点点头扭身走了。 花娘正午下山傍晚都没有回来。 孟子轩着急,长安安抚了孟子轩只身下山寻花娘。 越走长安越觉得心上不安,花娘得罪了蒋宇他却让花娘只身一人下山,如果出了事他怎么和孟子轩交代。 进入县城,越往繁华的街道走越能听见有些人笑着议论: “呦,扒的那叫一个光呦,小半天了。” 长安皱了眉扯了一个人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人笑着回答: “花楼的那个花娘呦,被人扒光了扔在街上,不过也没什么,她们这些人平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长安感觉火从心头燃起,抓着那人的手也使上了了力气。 那人甩开他: “你做什么,有病。” 长安快步冲那人说的地方奔去,远远地他看见人群已经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些老人对着花娘指指点点。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人为花娘递上一件衣物,任由她赤裸着满脸难堪羞愧。 长安看着人群中那个无处藏身的花娘一阵心痛,花娘又何尝做错什么,需要这般曝露在众人面前被其羞辱。 解下袍子裹了花娘抱起,花娘看到他更是难堪的抬不起脸,小小的缩进长安怀里低声啜泣。 长安安慰花娘: “没事,没事我带你回去。”这安慰苍白的他都不忍直视,一个女子被脱光了扔在街上哪里会没事,有刚烈者早已经自尽了。 “对不起,我的错。” 最后长安也没有带花娘回书院,买了衣服找了间客栈将花娘安置好,面无表情便要出门。 花娘意识到异常快跑几步扯了长安急切的问: “你去哪里?” 长安拍了花娘肩头: “你先休息,我去去便会”。 “你要去蒋宇?你找到他要做什么?”花娘满脸急色,声音尖锐。 长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之前便不该对他手下留情。”花娘被他语气中的冷意惊的一抖,赶忙扯了长安的袖子。 长安笑的温和: “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他死了倒也方便,这疙瘩便也解开了。” 花娘不敢说话,只是泪眼看了长安。 长安挥开花娘,花娘赶忙抱着长安的腰: “千万不要,我这样的女人被他人看两眼没什么,你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 长安敛了眉,他极为不适应女子这样抱他却忍了没有推开花娘,这几日的变故让他的心绪极为紊乱,心底的暴躁因为今日花娘的事彻底的激发出来,若说杀人可以消除他连日来的暴虐,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动手。 花娘又抱紧了些,她鼓起勇气说: “你不能做傻事,否则我和子轩半生指望谁。” 长安一惊,他似乎知道花娘要说什么。 花娘将脸贴在长安背上闭上眼: “你说我妄想也好,疯了也好,可我还是想说,有时候我其实特别想问你,若是你不嫌弃我,我给你做娘子可以吗?” “好。”长安应着。 花娘睁大眼睛似是没有回过神: “真的?” 长安点头。 一瞬间泪水涌满花娘眼眶,她又哭又笑: “早知道被蒋宇扒光了便能嫁给你我一定早早就请蒋宇动手。” 长安黑了脸,他低估花娘的心里承受能力。 花娘满心欢喜,却没有留意到长安答应娶亲语气平淡的像是有人问他午饭吃什么一般。 人生走到这里一切于长安而言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仿佛一切的激情都已经在流放前那几年全部燃尽,青春年少,少年意气。这样想着长安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酒。 花娘担心长安反悔想着要借着在客栈和长安生米做成熟饭,长安借口怕孟子轩担心带花娘回书院。 他不知道心中空荡的厉害只是因为想要回去看一眼雪翊。 两个人一回到书院,小宝便跑着回去告诉雪翊。 长安惊讶: “他还没休息?” 柳依依冷笑: “担忧你强撑着哪敢睡。” 长安转身出了屋子,柳依依以为他是去看雪翊等到长安走了雪翊屋子相反方向的位置她才惊讶的问: “你去哪里?” 长安背着她摇酒葫芦: “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雪翊还娶过太子妃呢,我们长安侍妾没有,亲都没有成过,凭什么!成一个给他看! 老攻难为_63 ☆、第三十五章 清晨,太阳一如既往的早早升起,冲散了山间薄薄的一层晨雾。 柳依依侍奉在雪翊身边喂雪翊喝药,花娘换了件清荷的衫子慢慢走进来: “临安已经请了工匠说要给这屋子修修在做些家具。” 柳依依懒得理她头也不抬,用帕子擦擦雪翊唇角的汤药。 雪翊看了眼窗外明媚的景色,眼睛都仿佛染了暖光: “修着屋子做什么?”雪翊问了。 柳依依看了雪翊说: “您理她做什么?” 花娘今天也不因为柳依依的话生气,笑了说: “大概是临安要办喜事了让你们也跟着粘粘喜气”。 柳依依这才抬眼看花娘,她替雪翊问出: “临安和谁办喜事?” 花娘洋洋得意: “我。” 柳依依冷笑一声继续照顾雪翊: “您休息下。临安昨日买回些补品我给您炖了去。”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轰花娘出门。 雪翊却皱了眉: “当真?” 花娘眉飞色舞: “当然。” “咳咳咳······”雪翊听了轻咳起来。 柳依依急忙将花娘赶出去,关了门对雪翊说: “您信她做什么,定王又没瞎。” 许是咳嗽震动扯到伤口,雪翊的脸色及其难看,他摇头: “你不懂长安。” 柳依依心里想:是啊,我是不懂你们这群疯子。 柳依依推门出去: “我去帮您问问,若是真的我替您了结了花娘”。 柳依依走了后雪翊看了头顶青色床幔,眼底染上血色,嘴角越扬越高,最后轻笑出声: “果然是长安!” 柳依依出了门径直走向长安上课的学堂,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的传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她默默点头,心中接下来剩下的内容: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年少时,这是《日知录》中她最喜欢的一篇,当时她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入则朝堂出则沙场。 不久孩子们开始休息柳依依慢慢走进去,圣人画像下长安歪坐着执了书卷喝酒,看到她进来微眯了眼睛。 “怎么,不愿意见到我?”柳依依心细如尘,随手拿了长安案边的书卷随意翻看: “你当年可不是一个听圣人言的人。”柳依依话中另有深意。 长安坐直身子: “正是不听圣人教诲才会蹉跎大半生。” 柳依依将书仔细放下坐在长安身边。 长安一看她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起身便要离开,被柳依依一把踩了袍角一个踉跄。 长安痛心疾首: “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柳依依一脸被嫌弃: “别像一个酸儒似得让人难受。” 长安皱眉: “不要轻易讽刺我的职业!” 柳依依笑,长安这幅腔调分明是不愿与她深谈: “当年我以为你会娶我。” 长安被柳依依突如其来的话惊到,随即摆正态度: “你很好。” 柳依依瞪长安: “不用你说些人尽皆知的事情”。 “那你告诉我我该说什么人尽不知的事情?”长安反问。 “后来我以为你会娶齐家小姐。”柳依依说完后看了看长安替长安说: “她很好。” 长安默默低笑。 “你不知道,齐家小姐嫁给了你帐下的刘尧,生了一双儿女,前些日子我还去看她,她过得很好。”柳依依看了远处向长安讲着这些年的事。 长安心中宽慰,听到那些从前他认识的人生活的幸福他便感同身受。当年哭着一巴掌抽上他脸的小姑娘也为人妇为人母了。 柳依依看了长安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 “你看,当年我们觉得艰难万分的事回头来看竟然也能笑着谈出,时间便是如此,席卷着我们匆匆过下来,大家都在向前走,怎么唯独你滞留在了从前?”柳依依这番话说的极为蛊惑人心,有一瞬间长安甚至以为他真的跨过他心中那条时间的鸿沟轻轻一跃,踏上另一边阳光明媚的土地。 长安扬了眉,眸子深沉吓人,他的手指向雪翊屋子的方向笑着问柳依依: “那他跨过时间了吗?你呢?你跨过了吗?” “没有,你们都没有跨过,却独独叫我走在前面,是在自欺欺人吗?”说完他主动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话,径直走了出去。 老攻难为_64 接下来的日子花娘准备着她成亲的事宜,工匠也上了山为雪翊重新修了屋子打了家居。 花娘看了雪翊的屋子撇嘴,雪翊的屋子更像是一件为成亲准备的新房,她不满的看了长安,长安正低着头对着棋盘兀自发呆。 雪翊院子里雪翊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小宝蹲在一旁为他打扇。 “主上,你真的任由定王娶那个粗俗的女人?”小宝撅了嘴。 雪翊低笑,语气斩钉截铁: “不会。” “你御私卫的人来到余姚了吗?”雪翊闭了眼问小宝。 小宝点头: “已经到了,我过些时候命他们扣见主上”。 雪翊止了手: “不必,告诉他们安心办好差事即可”。 小宝听后放下扇子恭敬扣头。 “遵旨。” 雪翊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开始披红挂彩的一处院子沉眸勾唇笑了笑,然后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二十岁那年雪翊终究不敌魏帝与皇后的逼迫同意成亲。 那时长安远在边疆,雪翊成亲无人敢告与他知道,魏帝挑着长安一定赶不回来的日子在京中操办了太子与刘皇后侄女刘苏的婚事。 那一天京中张灯结彩,红毯铺满了正德门大街,刘国舅府中抬出的嫁妆堵了正德街百姓正常的行走活动,京中百姓全都走上街头看太子娶亲国舅嫁女的盛事。 那一天宫中人人都很高兴,除却雪翊,长瑾和长熙。 午间东宫宴请宾客,长瑾明显心不在焉。 长熙端了酒杯问他: “怎么了?” 长瑾皱眉: “这个时辰,该回来了啊。” 长熙心都颤了: “谁回来?长安?你告诉他了?” 长瑾瞪长熙: “难道我们也瞒着他么?” 长熙不说话了。 雪翊穿着冕服,带着冕冠站在高堂之上看着他舅舅刘峋牵了流苏的手缓缓向他走来,殿门大开虽是冬日却插满鲜花,这样的喜事在雪翊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欣喜。 他的视线越过殿外栏杆,似是要看到大魏边境有长安的那一头。 长瑾和长熙不忍心看雪翊两个人将头扭开,长熙说: “怨不得你总说你不愿做这太子”。 长瑾轻叹口气,意外的牵了长熙的手: “我们比他们好些”。 长熙笑了,温柔的视线递进长瑾心里,他点头: “是”。 时辰到了礼官唱礼,雪翊将视线收回放在他身边的刘苏身上,缓缓向刘苏伸出手。 行完大礼长安没有出现,长瑾和长熙叹口气悄悄离开。 婚宴结束后天上缓缓落下雪花来,雪翊由魏杰扶了穿过詹事府的长廊回寝宫,走至寝宫后一处雪翊从前最喜欢坐在那里看雨看雪的游廊,两个人齐齐顿了脚步。 游廊下的雪地上有一个人披个黑色大氅撑了伞兀自站立,风雪中看不清那人的脸。 魏杰悄悄躲开。 雪渐下渐大,游廊上雪翊穿着冕服高高站着,游廊下一个人撑着伞静静看着。 许久,雪翊说: “雪大了,回去吧。” 那人身子动了动,只听雪翊继续说: “这次,换我看你走吧”。 许是因为临近傍晚风有些大,睡梦中的雪翊眼角有泪水默默溢出,远处斜躺在亭子上的长安扭开一直看着雪翊的脸兀自喝酒。 他仰首大口喝酒。 得知雪翊成亲他只身快马赶回宫中被魏帝事先埋好的人锁了关了起来,劈开门闯出来目光尽处满是红色,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孟子轩被花娘赶来问长安: “先生,姐姐让我问你,你的喜服要什么款式?” 长安默默笑了说: “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中雪翊成亲后游廊与长安雪中的重逢是我最喜欢的一段,这也算是整个故事最核心最重要的一段。 雪翊说:雪大了,回去吧。 两个人所有的感情全在里面了,我的感情也全在里面了。 这个故事之所以出现也是因为先有的这个场景。 看这一章适合听霍尊的《惜花词》简直神契合。 话说烂作者性格内向不善言辞萌都卖不好,只能说这篇文因为是作者第一篇文所以写的格外用心,今后一有时间就会修改BUG,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支持,多多收藏评论。鞠躬。 ☆、第三十六章 长安成亲,书院布置的喜气洋洋。 院长院子里院长刚从田里回来将手中摘得一把韭花交给赵传,去寻了铜盆洗手。 赵传看着院子外面布置的很好看的书院笑着说: “书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老攻难为_65 院长也看了眼窗外神色淡淡默默摇头。 赵传给院长递了巾子,低声说了: “你放由他们这么闹不怕惹祸上身?” “放心,他们便是烧了我这书院也要再给我盖一座,皇上还在我这书院住着呢。”院长信誓旦旦。 相比院长的自信赵传则显得有些忧心。 雪翊的伤势渐渐好转,有时会在外面慢慢行走,走的累了便有小宝扶了坐下歇一会。 “主上,我们离开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小宝在提醒雪翊该回去了。 雪翊闭目坐在亭子里,淡淡应了一声: “这事了了我们便回去。” 小宝看看周围: “您要把定王带回去?” 雪翊点头。 小宝小小的孩子忧心忡忡: “我怕定王不同咱们走,再说您对定王那心思皇后娘娘那里怎么办?” 雪翊皱眉睁开眼,眼中突然闯进了长安远处渐渐走近的身影,深沉的眸子染了暖光。 长安拎了酒缓缓走近雪翊,雪翊笑了说: “坐。” 小宝瞪长安一眼走远了些。 长安坐在雪翊对面,绷着脸: “伤势怎么样了?” 雪翊看了长安眉眼里都是柔和的笑意: “已经大好。” “你是长兄,我成亲想请你主持。”长安看了雪翊。 雪翊神色不变,仿佛长安就像小时候问他一起去骑马好不好一样: “好啊”。 长安说不上此刻他的心头是什么感觉,如果是从前他一定咬了牙将雪翊剥个干净丢到床上狠狠压上去。 “在想什么?”雪翊笑着问长安。 长安回过神来看雪翊已经慢慢坐到他身边。 雪翊未束发,用缎带拢了闲闲的扎着,身上是草药的淡苦味。 “我替你束发吧”。 长安心中只是隐隐一动嘴中便下意识的说出。 雪翊点了头。 长安站起身来绕到雪翊身后,从棉白的袖中掏出一柄小巧的牛角梳一边为雪翊按摩头上穴位,一边为他梳头。 这么些年过去,岁月已经在雪翊的鬓间留下痕迹,丝丝缕缕的白发让长安的心头一阵阵翻涌。 北魏的皇帝大多勤政,也都同时年寿不长。 雪翊闭了眼感觉长安温暖的手指在他的头皮见划过留下战栗,弯了唇问: “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在外有时候需要变换容貌。” 雪翊顿顿: “送我吧。”说完感觉长安的动作有些停下,许久他听到长安说: “好。” 两个人这些年来第一次挨得这么近,虽然说已经分开很久,可人还是熟悉的人,肌肤相贴的触感还是熟悉的触感,就连温暖也都还是从前渴望的温暖。 雪翊肩膀后面便是长安的胸膛,坐的时间太长体力不支便索性靠了上去,长安的身体一僵,雪翊感觉长安本来宽阔的胸膛变的硬邦邦的,悄悄勾了唇闭上眼睛。 长安手中捏了一缕雪翊的头发轻轻摩挲。 “还有两日吧?”雪翊问了长安,是在问长安和花娘成亲的日子。 长安应声: “是。” 雪翊轻笑: “那我可要好好养伤。” “嗯。” 当天晚上雪翊开始昏迷不醒,水米不进。 柳依依和小宝着了急架了马车便要下山寻医术更高明的大夫。 “你们出宫身边都没有带御医吗?”长安皱了眉问。 小宝冷笑: “您以为我们来的很敞亮吗?怎么没有把禁军带了,这样也不会让您捅上一剑了。” 长安没心思和小宝置气,没有犹豫直接拉开驾车的柳依依说: “我去。” 柳依依说: “你后天成亲。” 长安打马驾车远走: “后日我一定回来。” 花娘从孟子轩屋中跑出看着长安驾车远走的身影又急又气: “这是做什么去?” 柳依依抱手环胸高傲的下巴扬扬: “私奔去了。” 长安驾车,小宝坐在马车里守着雪翊,他掀开马车车帘看看外面的已经快要圆满的明月脸上没有丝毫担忧,等月亮圆了他们便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被晋江某专栏是“浪的出名”的疯爷带的写文恨不得一言不合就开cao````哔``````啊·已经被她洗脑到今天都码不出来字···· 老攻难为_66 ☆、第三十七章 余姚县城蒋府,书房里蒋老爷面色不善,蒋宇站在蒋老爷桌案对面一脸畏惧。 “这就完了?”蒋老爷手里把玩着两枚文玩,在掌心转来转去问蒋老爷。 蒋宇点头: “他们说叔父被罢了官我便走了。结果回来后叔父真的被罢了官。”说完悄悄看看蒋老爷的脸色。 蒋老爷啪的将手中文玩扣在桌子上吓得蒋宇肩膀一抖: “那你为什么后来又要命人把那妓女扒光了丢在大街上?” “那日街上见她还敢大摇大摆的上街一时气不过······”蒋宇看着蒋老爷脸色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低。犹豫了下继续问: “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蒋老爷一脸灰败,喃喃: “能要我们一家命的人。” 蒋宇一脸不可置信。 蒋老爷看着蒋宇的神情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魏家的皇帝?从前浙东王家几百年的大族不是说没落便没落。晚了,什么都晚了。” 蒋宇咬牙,眼中溢出凶狠: “不晚,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管他是谁死在荒山野岭叫他有来无回,他们死了,我们死有垫背的,不死也是我们赚了。” 蒋老爷想了想笑着点头: “动作麻利些。” 进了余姚县城时间还不算晚,小宝问了城中哪家大夫最好以后和长安奔了过去。 到达医馆门口小宝从车上下来止住就要进入的长安说: “您看着主子爷,我进去叫门,若是开门再把主子爷背下来”。 长安点头转身进了马车。 小宝穿过照壁进入医馆院子立马有人迎了出来: “公子。” 小宝负了手一派气度: “都准备好了么?” “已经妥当了,都是我们御私卫的人。” 小宝点头嘱咐: “不要露出破绽。” 那人行礼退下。 马车里昏暗异常,寂静的空间里只有长安的呼吸声,雪翊气息微弱几近没有。 长安坐在雪翊身边为雪翊拢紧领口衣服,手指擦雪翊脸而过时心头微颤,一张脸绷得很紧却轻了动作将雪翊鬓边一缕散发为他掖到耳后。 听到马车外有人靠近: “殿下,您将主子爷背下来吧。”是小宝走出医馆。 长安掀开车帘看了小宝一脸忧色回过身抱起雪翊慢慢下了马车。 抱起雪翊,长安忍不住皱眉,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这般轻?后背肩骨明显竟有些硌手。 进了医馆一位身穿长袍头上裹着巾子颌下美须飘飘的医者为雪翊诊脉。 大夫皱眉: “怎能伤的这般重?如今伤了心脉今后怕是要留有病根了。” 小宝狠狠的瞪了长安一眼。 长安不说话,当初恨得要死执意想要亲手杀了雪翊,虽说如今这心思还没彻底熄灭,可那日真的将剑刺进雪翊胸膛他自己也疼得厉害,难过的无所适从。 “那如今······他是怎么了?”长安看了床上双目紧闭的雪翊问大夫。 大夫摸了胡子半眯着眼: “伤了心脉伤口愈合不力邪寒入体导致昏迷不醒。” “可有大碍?”长安不耐烦大夫的啰嗦,急迫的问出。 大夫看着长安越发慢悠悠的说: “不一定啊,依现在的情形若是治的不及时,真的会死人哦。” 长安黑了脸他现在真想将剑架在这大夫脖子上让他好好说话快点救人。 长安亲眼看着大夫为雪翊扎了针煮了药给雪翊喝了,又等着雪翊的脸色好了些才摇摇浑噩的脑袋走出房间。 这么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寅时,城中的公鸡都已经开始打鸣,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天开始方亮了。 长安爬上屋顶躺在檐角将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看天,小宝架了梯子在墙上费力的爬到长安身边: “你是小太监?”长安调笑的声音传来。 小宝脚步一怔,生气了: “我是飞景世子第三子魏珏,封号常山郡王!” 长安看了小宝: “飞景的儿子?你哥哥出生抓周礼我还去过呢。”长安笑。 小宝不乐意了: “我抓周礼你没来。” 长安挑眉: “那时候我那么忙。” 小宝瞪他: 长安不解: “你一个闲散小郡王整日跟着雪翊做什么?” 小宝得意: 老攻难为_67 “我从小是在主子爷身边养大的。” 长安凝神细想,这雪翊怎么替飞景养儿子?而且还随时带在身边。 小宝见长安出神歪了头细细看长安,长安剑眉入鬓,平日一双眼睛总是半合着,嘴角也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一旦被惹怒后目光顿时锐利让人畏惧的厉害。 “你是真的恨主子爷?因为他流放了你几年?”小宝问长安,也有替雪翊打探情况的意味。 长安轻笑从腰间解下酒壶: “你个小孩子懂得什么。”说完一只手打开酒葫芦,从前一双尊贵的手因为流放期间吃尽了苦头,长安本就不是在意细枝末节的人,更是不注意保养手越发变得粗糙。 若说仅是他自己雪翊杀了他他也不会有不情愿,只是······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师傅、周彦、众多被定为定王党羽杀了的人,还有,紫云关一个城的百姓,这些账该算在谁的头上? 他理解雪翊变革在即需要强硬的手腕,可在变革中真的需要那么多人为之丧命? 喝了口酒冷笑,雪翊是大魏最文弱的皇帝,结果却成为大魏手段最为血腥的皇帝。 小宝看看长安,默默摇摇头,觉得雪翊前途渺茫。 长安问小宝: “宏王和熙王呢?” 小宝摊手: “走了。” 长安皱眉: “走了?” 小宝突然有些为难,他在思考有些话是不是他不能说的: “嗯啊,他们说才能不足不愿留在京里为主子爷添加烦恼请旨离京了,不过你放心他们过年还是会回来的。” 长安怅然: “如今这京里怕是没有几人是我认识的了。” 小宝想要点头,就觉得不妥赶紧摇头。 长安笑着摸摸小宝的脑袋。 长安思量着差不多雪翊该醒了,一个翻身从房顶翻到地上,小宝站在房顶瞪大了眼,然后瘪瘪嘴从梯子上爬下来。 进入屋子雪翊正在和大夫低声说些什么,见到长安进来雪翊侧了脸笑着说: “长安昨晚受累了。” 长安面无表情点头。 雪翊又继续说: “我这里有小宝还有医者,你明日成亲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吧。” 长安听罢扭身走了。 晚长安一步进门的小宝见长安走了不懂得问雪翊: “您怎么还要他回去呢?” 雪翊笑的摇头眼神平静: “他不走。” 小宝不解,走到床边悄悄看长安,只见长安穿过院子直接进了厨房,是为雪翊熬药去了。 小宝佩服,冲雪翊竖大拇指。 雪翊冲小宝招招手,小宝走去靠在雪翊床边,雪翊摸着小宝的脸,眼底是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意,语气也很柔和: “都准备好了吗?” 小宝点头。 雪翊赞许的点头,然后轻轻叮嘱: “一个活口不留。” 第二天雪翊看看外面的天色: “再不回去你成亲便赶不上及时了。” 长安背对着雪翊: “你说要做我的证婚人。” 雪翊轻笑,看着长安的背影眼底柔色更甚隐隐间还有一抹血色: “我怕婚宴上我会忍不住命人带走你。” 门外已经有人为长安牵来了马,长安头也不回走出去翻身上马打马离开。 长安走后,小宝去看雪翊,雪翊面色苍白眸色深沉的厉害,见到小宝看他凝出一个笑闭目开始睡觉,小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长安一回去书院后发现整个书院已经被蒋宇命人翻了个天翻地覆,本来已经布置好的新房也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裹着房间房梁立柱的红色纱绸被扯得到处都是。 院长受隔壁县学院相邀讲学,赵传陪去都还没有回来,不仅不见孟子轩和花娘,柳依依也不见了人。 长安慢慢打量书院,突然看见花丛下孟子轩趴在地上,他的身边躺着一个女子。 长安看到那女人瞳孔一缩咬紧了后槽牙,心头疼的厉害,又是一个因他丧命的人。 那女子身穿婚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安慢慢走过去跪下,孟子轩一把推开长安哭喊: “这两天你去哪了?” 长安一动不动,眼睛仔细的看着花娘,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花娘的容貌,白皙的肤色,大红色的胭脂很适合她。 这是长安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娶的女子,在许诺花娘的时候他也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开始同以往不一样的生活,想要做一个踏踏实实的普通人。 许是身边死去的人太多,又或许觉得愧疚的人太多,在此刻长安反倒显得淡定,从腰间抽了剑问孟子轩: “蒋宇呢?” 孟子轩被长安平淡的一句话问出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止住了泪水指了山门外: “抓了柳姐姐下山了。” 长安点头向孟子轩说: “好好等我回来!” 孟子轩站起身来一脸恨色: “杀了他!” 长安面色有一瞬间不好看,这样浓烈的怨恨从一个孩子脸上看到他觉得有些刺目,但他现在没有时间为孟子轩抚平伤害,点点头转身追下山。 老攻难为_68 蒋宇抓了柳依依,柳依依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意思看了蒋宇身边跟着的十几个健仆冷笑着说: “怎么,发现余杭郡守不是你叔父了吧。” 一说起这个蒋宇便一脸狞色: “你们到底是何人?” 柳依依一脸惊讶: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也敢带人上去杀人?” 蒋宇提剑放至柳依依脖子上: “我已经查到了,你们是新到的监察使,不然怎么会能轻而易举换下我叔父。” 柳依依挑挑眉毛,原来雪翊给自己安了这么个身份,没想到这个笨蛋便真的相信,朝廷中那个大臣有胆子替皇帝做主直接任命两千石郡守? 蒋宇见柳依依不说话以为他说对了继续说: “你们替那个妓女出头也就罢了居然查到我父亲头上,不管怎么样都是死,不如杀了你后再去杀了你们大人,叫你们有来无回!” 柳依依不愿再多说废话,闭眼平静的说: “杀吧。” 长安追过去的时候看到蒋宇手中拿了剑正要向柳依依头顶砍去,一时急切朝着蒋宇后心将剑掷去,一剑毙命。 柳依依看着蒋宇睁大眼睛嘴中吐着血缓缓倒下,心头失望,随即默默露出冷笑。 蒋府余杭郡郡衙衙役已经将蒋家老小齐齐逮捕快速送进余杭牢狱,当天,白二福细数蒋家几大罪状将以蒋老爷蒋家二叔等直系亲属不论老小尽数斩首,蒋老爷杀得迅速,府中仆人流放岭南却是在半年以后,不过这也是后话。 回到书院长安抱了花娘坐在新房下,新房高大的檐梁上红色缎带随风飞舞,柳依依抱了一直哭泣不止的孟子轩站在远处看着长安。 小宝扶着雪翊从山门一边慢慢走上来,雪翊穿了缎青的衫子风中显得他瘦弱不堪。 雪翊放开小宝的胳膊慢慢走到长安身边坐了。 长安的视线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碎云被风推着以肉眼看不到的距离慢慢合拢在一处。 “你来做什么?”长安薄削的下颌微动。 雪翊笑了说: “终究还是不想错过你成亲。” 长安无言,当年他独自一人万里长奔明知道阻止不了雪翊成亲可还是执意要回去,不也是终究不愿意错过他人生那么重要的时刻。 孟子轩和柳依依小宝他们为花娘收敛了尸身,孟子轩想叫长安一同去被柳依依阻止: “让他缓一缓,我们去吧。” 孟子轩垂目离开。 小宝看着孟子轩悲痛的神情有些觉得愧疚,从怀中掏出一柄暗黑雕花的小剑递给孟子轩: “男儿在世当顶天立地,不要哭,这柄剑送你代表你我从小情谊。” 孟子轩红肿的眼睛看着小宝有些犹豫,最后一咬牙收了小宝的剑。 小宝立马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学着军营里的士兵们行礼一般用拳头捶捶孟子轩的肩膀: “好样的!” 孟子轩尽力也扭出一个笑容。 小宝掐上孟子轩的脸皱眉: “不想笑就不要笑笑得真难看!” 孟子轩一巴掌拍开小宝的手瞪了小宝一眼。 小宝哈哈大笑。 长安在屋下坐了一整天,雪翊在他身边陪了一整天。 傍晚红云翻滚,雷声震天,雪翊站起身来: “出来怎么久跟我回去吧。” 长安没有反应。 雪翊继续说: “回去给父皇上柱香吧。” 长安绷了一天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闭上了双眼强忍着眼底的痛苦。 雪翊看他如此忍不住心疼转了身将长安抱在怀里,让长安的脸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长安······长安。” “我想杀了你······”长安说。 雪翊柔了眉眼安抚着他,只听长安继续说: “······然后再杀了我自己。” 雨滴开始缓缓砸下,雪翊弓着身子为长安挡住头顶上方落下的雨水。 小宝和柳依依站在远处,小宝脸色有些急: “不去给他们打伞吗?” 柳依依头也不回: “再等等。” 孟子轩望向柳依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柳依依抱着胳膊站在屋檐下,透过雨幕看着外面的两个人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晚晚给灌得营养液,才看到。不好意思啊么么哒!谢谢疯爷给砸的雷!不要大意的用雷砸死我吧!哈哈 亲爱的,快点击此文名字下面的收藏此文,这是朕给你们打下的一篇江山!哈哈~ ☆、第三十八章 雪翊来的时候轻轻巧巧一辆马车,走的时候虽说仍旧是微服低调,身边不仅有了御私卫的一干人保护,淮南道各府卫兵马在一夜之间齐聚余姚护送雪翊回京。 各地州府都护府官员打探雪翊的行踪在雪翊还没有到来便齐齐出城迎接。 老攻难为_69 官道上事先有官员肃清了道路,三三两两的百姓站在道路两旁看着眼前的队伍小声议论: “这是谁家大人的队伍?” “不知道,反正不是咱们淮南道的,你瞧,我们的督抚大人什么时候坐过过这么小的马车······” 身穿铠甲的府兵带刀带戟护卫在最外围缓缓前行,御私卫的两队人扛着旗子将雪翊的马车护在中央,柳依依为雪翊驾着马车,小宝和孟子轩两人在车内陪雪翊坐着,长安骑了马与马车齐头并进。 远远地看到前方城门已经被肃清街道,一干穿红穿绿的官员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御私卫的官员调转了马头向雪翊禀告: “陛下,富阳府的官员前来接驾。” 雪翊的声音低低传来: “进城。” 长安打了马,这半月来停留在各州府的时间分外长,起初长安有些不理解,当看着雪翊借御驾亲到安抚先前被雪翊大刀阔斧的杀人惊到的各州府才笑了起来。这样看来雪翊来江南却不是特意为了他而来。 富阳府官员刘玉知道雪翊不喜奢华的性情,修缮了他自己的官邸作为雪翊临时行宫,他自己一家搬到城东寺庙居住,每日大清早便要赶进城中带了一众官员同雪翊视察富春江的江堤。 长安不愿去凑热闹拎了酒葫芦就要出门逛富阳城卖酒的好去处,被事先守在门口的小宝一把拽住。 小宝身后跟了孟子轩,他笑着对长安说: “主子爷请您务必随驾。” 长安皱眉: “我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小宝洋洋得意: “主子爷的心思我们哪儿能轻易猜到。” 长安掐上小宝的脸: “马屁精。” 随驾人群中小宝恢复他常山郡王的装扮,柳依依也是一品女官打扮,唯独长安一身白衣在浩浩荡荡的一群官场中人中极为打眼。 刘玉向雪翊行过礼里抬头看到长安的一瞬间瞪大眼睛: “这······这······定王逆·····殿下?”逆臣二词就要出口看到不远处的雪翊什么匆忙改口。 队伍中立刻有殿御史出来弹劾刘玉君前失仪。 从一开始脸色便很不好看的长安此刻更是黑了脸。 说到底他都是罪臣之身,更何况他是一个死了许久的逆臣贼子如今出现在雪翊身边算怎么回事,向雪翊行了礼便要退下去。 “慢着。”雪翊止住长安。 当着富阳府众臣僚的面淡淡笑着说: “这是朕的十八弟长安,不必退下。” 这么些年过去当年站在执政位置的人也都被撤换了几批,这里有很多人只是隐约听过定王的名字知道定王在雪翊登基时因为谋逆被流放千里,更为详尽的谁也不知道。 更有些人都不知定王是谁,当年一杆长枪杀得蛮夷片甲不留的故事在很少被人记得。 长安一怔,敛了眉眼站在雪翊身后。 若说雪翊对众人说他是定王他一定转身便走,偏生他说的是他是他的十八弟,不管怎么样他也都是他的十八弟。 白日里视察江堤,午后挨个见富阳府重要官员问话,晚上还要赐宴,长安被雪翊绑在身边雪翊不休息他亦不能休息。 夜宴过后小宝喝的酩酊大醉被孟子轩送回去休息,柳依依因为参加富阳府女眷宴会还没有回来,雪翊身边仅有一个长安陪着他在黑夜里处理前些日子堆积下的折子。 “怎么不把魏杰随身带着?”长安为雪翊沏了茶端来。 雪翊揉揉太阳穴难得的叹口气: “正是用人之际,我身边可用之人太少,宫里离不开魏杰。”这样的疲惫和无奈赤裸裸的暴露在长安眼前。 不知怎么的长安就说: “世间几百年来积累下的不只是腐朽和破败还是人才和底蕴,你杀了太多人,所以才会有眼前的困局。” 雪翊抬起眼睛他似是很喜欢长安这样直白的和他说话: “还记得魏太傅吗?学问渊博却因家境贫寒屡屡参加选官只能评为下下,一个文人只能投笔从戎,最后魏太傅经历苦难出人头地被人称赞,可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可变革的道路有很多你偏偏选了最血腥的一条。”长安看着雪翊的眼睛一动不动。 “长安,你知道吗,做太子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登基会是一个契机,会是一个促进国内公平取士的契机。 我们在幼时便学习了很多道理,史书告诉我们不愿意做一个傀儡,不愿意让国土百姓只知有乌衣巷而不知有魏皇宫只能一击即中,让他们再没有能力反扑。”这样严肃刚硬的话题没有让雪翊觉得有半分不适,他依旧坐在座位上,手里捧着长安为他倒的茶,语气都春风化雨。 “我是感谢你的,没有你让世家依附让他们相信自己安全,没有我的破釜沉舟,现在会是另一种局面,我会如同父皇一样纵然他再英明神武他依旧需要一面牵制世家一面又要拉拢。辛苦可怜的度过一生”雪翊说起长安,眼中柔和更甚,缓缓站起身来向长安走去。 长安听着雪翊的话,眼神在雪翊脸上流连,心里对雪翊的畏惧越来越深,他看着雪翊同从前无二的脸渐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但他始终想不出来。 “长安,我知道可能未来我还有机会,但是长安,我宁愿暂时让一个国家出现短暂的苦难也不愿意产生后患,我不想给大魏未来心怀抱负的子民们留下一个随时发生战乱千疮百孔的国家。”雪翊的眼神认真执着,甚至有些执着的可怕。 雪翊话音刚落,长安的眼前骤然清明。 雪翊幼时抿了唇低低的样子,雪翊青年时歪了头茫然的看他的样子,雪翊第一次吃糖葫芦糖渣沾到嘴上不好意思的样子,他们初次肌肤相亲时雪翊隐忍难耐的样子······很多很多,却唯独没有现在这般不论什么时候连笑容都仿佛是一样的的时候。 经过了这么久,经过了这么些年,他好像刚才才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雪翊是真的变了,是真的和从前那个少年不一样了。 这么些年来包含在恨意中的赌气和觉得自己被雪翊抛弃的痛苦都不及他此刻的害怕,雪翊不是雪翊,那他还是不是他。 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瞬间红了双眼,走到雪翊面前一把拉上雪翊的手,用手掌捂上雪翊的眼睛,雪翊的皮肤很凉,凉进长安的心底: “雪翊,你怎么了?” 雪翊身体一僵,不明白长安的意思: “什么?” 长安闭上眼止住想要涌出的泪水: “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歇一会,歇一会。” 雪翊歪了头随即乖乖的如长安说的闭上眼睛,眼睛的睫毛在长安手中如同飞蛾煽羽一般落下,嘴角挂出一个淡淡的笑。 “长安,你害怕了?”雪翊问长安。 长安使劲抱住雪翊的胸膛,捂着雪翊的眼睛将头埋进雪翊的颈窝,微微的点头。 长安的点头让雪翊仿佛瞬间卸下了这么些年来一切压在肩上的重担,心都变得轻松起来,他握紧长安捂着他眼睛的手,感觉颈窝穿在湿意,连心都变得滚烫,他低低地说: “你别走。” 长安揽紧雪翊抵着雪翊肩膀的头使劲的点着,雪翊笑出声来,眼泪湿了长安的掌心。 “长安······”雪翊唤长安的名字。 “······我想要你。”雪翊话音刚落,长安松开环抱雪翊的手。 老攻难为_70 雪翊心口一紧就要扯长安,被长安扛起掀开内堂的挂帘放在床上,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呼吸的和熟悉的吻。 手指划过长安长出些许胡子的下巴动情的在长安脸上摩挲,长安握了他的手轻轻在掌心落下一个吻。 待长安解了雪翊的衣衫摸上雪翊胸口未好全的剑伤,雪翊怕他依旧记恨自己也轻轻抚摸上长安胸口已经陈年的旧伤: “我们一人一剑也算扯平了。” 长安吻着雪翊脖颈眼神湿润: “不会,我还是会恨你,也还是会想杀你。” 雪翊听罢歪了头看着长安,眼中是不愿意。 皇位和重大的责任是可以扭曲人性的怪物,它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年轻的雪翊,把他变成一个为了大局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长安看了他终于有了同平日不一样的神态微微松了口气一只手搂了雪翊的腰,一只手打开雪翊的腿轻轻抚摸,笑着将雪翊含了进去。 雪翊有一瞬间的失神,忘情的仰了脖子将手揉进长安头发里,看着头顶明黄的帐子,他的头脑开始不清醒,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一个梦。 直到长安进去,雪翊攀上长安脖颈,将长安的唇拉向他的唇。 夜深,长安已经睡了过去,雪翊轻轻拉开长安紧搂着他腰的手将一串润白的串珠戴在长安的手上。 第二天柳依依带了人侍候雪翊起身,开了门被床上的两道身影惊得张大了嘴,赶忙退出去关门。 鸡叫头遍长安便已经醒来,见到雪翊还在他怀里睡着舍不得叫醒他,抬起手轻轻摸着雪翊的唇角,待看清他腕上的一串串珠脸上露出惊讶。 这串串珠是当年他出征时雪翊命人送来,在流放时被长安亲手丢弃,如今又重回到长安手里。 阳光透过窗纸细细碎碎的照射进屋子里面,雪翊的窗外不只等了柳依依还有小宝和孟子轩。 小宝问柳依依: “主子爷怎么今日起身这么晚?” 柳依依扭了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宝机灵的脑袋开窍很快,嘴角越扬越大,越扬越大。 孟子轩一脸呆滞。 小宝搭上孟子轩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你还小,大人的事不懂。” 孟子轩挑眉,明显不服气反问: “你懂?” 小宝嘿嘿一笑。 柳依依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来到雪翊窗下低声提醒: “陛下,富阳府的官员已经到齐了。” 长安怀里的雪翊眉头轻皱,缓缓睁开双眼,待看清他身边的长安后眼中一亮,凑上去抱着长安的脖子不说话。 长安低低笑了反手拥紧他,在他的耳后烙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这肉末子就是来的这么顺理成章无可挑剔······· 这男人的节操啊····· 十三姨的节操啊···· 快点击下方收藏此文,这是朕给你们打下的一篇江山啊! ☆、第三十九章 长安将雪翊扶起,下了床唤下人进门。 侍女们低着头捧着洗漱用品接连进入侍候雪翊穿衣,长安漱了口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捧了茶喝茶一边看侍女们为雪翊穿龙袍。 “你今日身子不爽利便早些回来。”长安叮嘱雪翊。 雪翊仰了头由侍女为他扣扣子,笑着低声应了。 雪翊走后小宝站在门外冲着长安摇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次君王不早朝。祸水啊祸水!” 长安抱了剑出门练剑,看着小宝的样子故意冲孟子轩招了手说: “子轩,等下我带你在富阳府好好转转不带小宝。”孟子轩倚在长安怀里看着小宝抿嘴笑。 小宝不高兴: “做得说不得,心胸狭窄。” 长安一个弹指探上小宝脑门儿: “小孩儿。” 几日后雪翊等人离开富阳府继续北上,两个月后回到京城。 皇后刘苏带了后宫嫔妃等在宣华门迎接雪翊回宫,见到雪翊身后的长安刘苏一怔满脸的不敢置信,随即心头的怒火熊熊燃起,烧的她心口火辣辣的疼。 有后宫嫔妃见到皇后失仪纷纷向着皇后的视线看去,看到的仅是一个样貌俊朗身形高大的男子。 魏帝驾崩后雪翊赦免了六皇子长辉将他接回京城居住,长安出宫探望了长辉,又沿着他幼时的脚步在宫里一点一点的细细追忆着。 前往正德宫的一条游廊上长安没有意外的遇到雪翊的皇后,中书令参知政事刘峋的女儿刘苏。 宫殿檐角高耸,檐角下是颜色暗沉的游廊蜿蜒。 刘苏国母气势十足,带了女官太监浩浩荡荡挡在长安的面前: “你没死!”刘苏不含感情的眼睛在长安身上扫视一番后冷冷问。 长安翻身斜躺在游廊栏杆上解了腰间酒葫芦: “是啊。” 刘苏额心的红蔻艳丽如血,她面无表情: “本宫以为我们再无见面之日呢。”她厌恶长安至极,此刻单独站在长安面前也不愿装出亲近的姿态。 长安仰首喝酒,刘苏身边的总管太监站出身来,指着长安用他尖锐的嗓子道: “大胆!皇后娘娘面前怎容得你这般无理。” 长安喝了酒笑了看向刘苏: “你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长进。”说完跃下栏杆冲刘苏扠手行礼后离开。 他对刘苏没有成见,只是实在不愿意一个八尺男儿和一个女人啰嗦计较。 那太监凑到刘苏面前: 老攻难为_71 “娘娘?” 刘苏一巴掌扇上那太监的脸,指甲在太监的脸上留下抓痕: “蠢货,你不知道他从前在先帝面前也是这般样子吗?” 太监捂脸委屈退下,刘苏扬了头扭身看着长安远去的背影手指在掌心轻轻搓揉,指甲勾划着掌心的皮肤。 长安······长安!她以为自打雪翊登基的那日起她会永远将这个名字踩在脚底,谁知兜兜转转这个人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梗在她的喉间。 回到正德殿雪翊坐在东暖阁处理政事,见到他回来放下手中用来提神的浓茶笑着对魏杰说: “给殿下端来些吃食,在宫里转了大半日该有些饿了。” 长安止住魏杰: “不必,只端些酒水上来便可,我这酒葫芦空了。” 雪翊眼睛扫过长安的酒葫芦,平日一壶酒足够长安喝一天,心情不好时才会多饮。 微微收了笑容缓缓起身坐在长安身边: “有事?” 长安笑着握上雪翊的手: “没有,宫里好酒多,我贪杯。” 雪翊拍拍长安的手,皱了眉细心叮嘱: “饮酒不宜过量,伤身。” 长安听了一把将酒葫芦丢开揽了雪翊瘫倒在炕上嬉笑说: “好,不喝酒,我们睡觉。” 雪翊笑着推开长安,起身从案上取了一份折子递给长安。 躺在炕上的长安有些疑惑微微歪了脑袋伸手接过,打开了看是雪翊封他为定王的折子,摇摇头又还给雪翊: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定王我不能做。” 雪翊沉了眼眸: “你还要走?” 长安摆手认真的对雪翊说: “我已经先帝朝死了的废皇子,此时再出现对你名声不利······” “借口。”长安话都没有说完被雪翊打断。 长安闭了嘴张开双臂摊在火炕上,眼睛中是暖阁的雕梁画栋,刘苏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刚才他可以装作不在意,如今独自面对雪翊,他心底的烦躁如同天处亮凝结在山中的薄雾,不危险却很碍眼。 同时刘苏也觉得长安碍眼的很,任何一个女人的丈夫新婚之夜酩酊大醉却一步也不肯迈进新房,在被狼子野心的长安逼着退居雨花台她愿意同雪翊共进退却被雪翊强行留在宫中,到后来六余载皇后却身无所出,只能看着雪翊将别人家的孩子常年带在身边越养越大。 她不怨雪翊却将长安恨得要死。 初一晚上雪翊照例在刘苏宫中用饭,饭桌上刘苏小心的试探雪翊: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十八弟?” 雪翊皱眉: “处置?处置什么?” 刘苏挥了手命宫人退出去: “十八弟始终是戴罪之身,又是成年男子,如今这般肆无忌惮地在宫中行走终究有所不便。”说外抬了眼看向雪翊。 雪翊的手指轻轻抚摸手边酒杯杯身: “皇后说的有理。”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份中书省拟好的折子递给刘苏。 刘苏接过看了越看脸色越白: “您要十八弟加太傅衔为常山郡王做老师?” “这样他便可以自由在宫内行走却不至于引人非议。雪翊看着刘苏神色淡淡。 刘苏苦笑,雪翊的眼中哪里放得下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己骂骂自己,要不是真的喜欢码字谁愿意累了一天熬着不睡觉码字,所以,坚持,努力,码字要用力!不要困~ ☆、第四十章 皇后中宫刘刘峋坐在皇后下首,刘云坐在刘峋下首。 两个人听了刘苏说了对长安的担忧后齐齐不语,刘云不说话是认为刘苏的担忧纯属多余,刘峋不说话却是在考虑权衡。 许久刘峋冲刘苏拱了手说: “其实,不管如何你都会是皇上的皇后,皇上也需要一位皇后稳定后宫”。 刘太后还在,刘皇后还在,刘家的富贵也就还在。 刘苏变了脸色叫刘峋: “爹,你不是不知道从前皇上同那长安是什么关系!” 刘峋捧了茶遮住脸,不仅知道还亲眼见过呢,可又能怎么样?自古皇家的龌龊事哪里少了,既然皇帝自己乐意,又没有碍到其他人,他为什么要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刘云也不赞同刘峋的话: “毕竟这是关乎妹妹一生幸福的事。” 刘峋看着刘云: “历代皇后有谁幸福?皇后哪里有这么好当的。” 最后刘峋叹口气叮嘱刘苏: “如今朝中局势以同往昔不一样,我们家世代富贵已经极为惹眼,万不可多生事端了。皇上才是我们的依仗。”从前他可以依仗自己位高权重身后势力强大,如今新贵众起,他们的辉煌已经带了快要落幕的暗色了。 刘苏原本希望父兄可以为她做主,现在见了父兄却是更加沮丧灰心。 从中宫出来刘云问刘峋: “父亲,我们眼下局势当真这般困难吗?” 刘峋拍拍刘云的肩膀,视线穿过汉白玉的栏杆望向湛蓝的天空: “皇上已经而立之年,不再需要依仗我们了。为父已经决定过些日子递辞呈回家,这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群老东西再不走就要讨人嫌了。”刘峋虽然圆滑却颇懂为臣之道,他也实在是被雪翊早些年的血性手段吓怕了。 刘云有些迷茫,他本就不是精明的人,如今刘峋心生退意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父亲,那我怎么办?” 老攻难为_72 刘峋像小时候一般摸摸儿子的脑袋: “做你喜欢做的吧。我们家已经委屈了一个姑娘,不能再委屈儿子了。” 刘云听着刘峋的话眼眶有些酸涩,心里却欢喜异常,冲刘峋行了礼: “儿子谢谢父亲。” 当晚,雪翊看着正德宫里坐在窗边喝酒的长安有些心疼,第二天雪翊难得的休了朝会换了衣服带长安出宫。 “我们这是去哪里?”长安骑了马跟着雪翊。 雪翊回过身看了长安眼中笑意慢慢: “带你看看这几年的京城。”马蹄哒哒,雪翊话中隐了些得意。 长安笑着摇摇头跟紧雪翊。 出了皇城后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长安留意着周边的一切,发现百姓从前居住的坊间也有小摊来往,甚至有些街角的人家挂起酒招买酒。随处可见沿街叫卖的小贩,随处可见人来人往,再没有从前那般日落鸣金收市后的死气沉沉。 走到人群密集处两人下了马,不知不觉走到永定桥上。 “你看,我将永定桥单独辟了出来做集市交易之处,夜晚也不禁市。”雪翊指着永定河周围客船往来,河边酒楼林立。 长安是视线沿着雪翊的手指一点一点的认真看着,慢慢将眼前的场景同从前的记忆重合,许久,他神色复杂的说: “你做的很好。” “你不在后我时刻告诉自己,待将来接你回来定让你看到这些年来你委屈没有白受!”雪翊看着周围繁荣景象眼底悲色被温柔代替,轻声的对长安说。 长安心间一暖,待要说什么看到有老人在卖冰糖葫芦,笑了拉了雪翊走过去买了两串糖葫芦。 “尝尝。”长安将手中糖葫芦伸向雪翊。 雪翊有些不好意思看看身边卖糖葫芦的孩子们,就着长安的手小小咬了一口糖葫芦。 长安看他,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还和从前的味道一样吗?”见雪翊吃完后凑近雪翊低声问了。 雪翊蓦然抬头看他,脑中是年少时他们兄弟几人偷偷出门,在这永定桥上长安喂雪翊吃了他生平第一次吃的糖葫芦。 刹那不可抑制的酸涩了眼睛急忙扭开脸说: “一样······一样。”望着远处流动的闪着光亮的河水,雪翊仿佛被太阳光晃到眼一般用手抚上双眼。 长安心中酸酸软软,一把将雪翊扯会拉到面前,凑到雪翊面前喃喃: “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粘到了糖粒。”声音低沉眷恋。 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两人,抬起雪翊下巴,狠狠的吻上去,牙齿碰撞,口舌交缠,这种隐秘而禁忌的刺激让两个人都有些激动。 “当年就想这般做,可惜如今才得偿所愿。”长安叹息了拥紧雪翊。 雪翊平日总是显得深沉的一双眼漾出庆幸来: “好在······不算晚。” 从永定桥下来雪翊拉了长安回到了长安从前的定王府。 站在定王府门口长安只觉得脚下沉的厉害,走之前破败不堪,如今回来却是威严堂皇。 伸手摸了门前青玉的拴马柱,从前少年意气皇宫外的府邸连拴马柱都要青玉造成,后来跌倒狼狈那里还能计较那么多。 “如今再看这定王府却是有些奢华了。”长安看了雪翊摇头感叹。 雪翊点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终究是你封王时候的府邸,我还是没有舍得赐人。”带着长安进了宅子门口有三个熟悉的人等着长安。 “小石头?小剪子?小布头?”长安一看到他们眉毛高高扬起,脸上止不住的欣喜。 小石头他们三个人一看到长安便笑着扑过去跪下: “殿下!” “人生三喜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如今虽不是他乡,可看到他们也是喜事了。”长安还在和小石头他们说话,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 喜事真是一桩又一桩,长安惊喜的看向门外,长瑾手里拿着扇子身边是长熙,两个人都笑着站在门口看着长安。 长安看到长瑾长熙快步走过去,走近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喜又惆怅。 反倒是长瑾一脚踹上长安屁股笑骂: “这么些年不见连人都不会叫了吗?” “十七哥,十八哥。” 长熙一脸欣慰: “我和你十七哥得知你回来便快马赶了回来。” 长瑾一扇子抽上长安脑袋: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在边关呢,差点反了!”说着看向一旁笑着看着他们的雪翊。 长安正色就要提醒长瑾,只见雪翊摇头说: “朕至今无子,你不用反这皇位都是你的。” 长安心中一紧,不动声色看向雪翊,雪翊的确是丝毫没有介意。 长瑾哼一声拉了长安不理雪翊在前面走。 长熙无奈的替长熙向雪翊告罪: “还望陛下不要介意,您知道长瑾的脾气。” 雪翊摇头: “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见外,你放心即可。” 长熙恭敬的点点头。 长瑾不羁长熙谨慎,他们两个人倒是配合的很好。 “皇兄,难得我们都在不如把六哥和他家的那个叫来一起吃顿饭?” 长瑾转过身来看着和长熙走在后面的雪翊提议。 雪翊向侍候在身边的小石头招手: “去请晖王过府,家宴,请他随意。” 小石头跑开。 晚间长晖带了小御史前来。 小御史姓孙,名文,长得眉清目秀,明明也是而立之年,看上去却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年郎一般,在长晖同长安长瑾他们说笑时也只是笑着默默地在一旁看着。 有长瑾在长安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变得闹腾起来。 老攻难为_73 雪翊任由那几个兄弟瞎胡闹,他自己和孙文说着话: “你前些天上的折子朕看了,很好,有真定一朝的风骨。” 真定朝天子英明臣下清明,朝中君臣配合无间,御史们一杆笔奏进人间不平事。 孙文得到雪翊如此夸赞不禁心中欣喜,他只听雪翊继续说: “朕本想命你往江南道历练历练,但思及六弟定然不愿意······”雪翊刻意不说完。 孙文听着雪翊的话眉清目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就要跪下被雪翊拦住: “朕只是与你闲来聊聊,不用行此大礼。” “皇上,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臣的愿望,请您准许臣往江南道任官!” 男子而立之年谁不愿建功立业名垂史册。 雪翊皱眉: “那六弟那里?” 孙文坚定地回答: “臣去说!” 雪翊笑着拍拍孙文的肩膀。 长安长晖早就留意到雪翊和孙文这边的动静,只是他们君臣之间的事不好过问。 “你被流放后,这定王府被抄,我可惜春光阁一阁子的珍藏请皇上将这定王府赐给我,被皇上训斥一顿。”席间长瑾揽了长安的肩膀在长安耳朵边告状。 长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长瑾不忍看他的宅子被废弃或者赐人所以不顾雪翊忌讳去向雪翊求恩典。 长安心中温暖: “谢谢十七哥。” 长瑾挑了眉毛,斜晲长安一眼,随即贼兮兮的说: “也没什么,改日你让我进去看一看便好。” 长安哈哈一笑爽朗答应: “好说,明日我命人将春光阁的本子用车全送去你府上!” 长瑾激动了: “不许食言!” 长安点头: “君子一言!” “哈哈,这么些年来总算体会到这个弟弟没白养了。”长瑾笑的开心。 花厅中灯火通明,当年的兄弟几人还如同当年一般嬉笑怒骂,这样熟悉的场景让长安觉得万分珍贵难得,就好像这么些年他们从来没有分离,就好像这几年的苦难全是一场梦,梦醒了,所有的人又都全回来了。 长安有些怔怔,酒桌下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握紧长安的手。 长安惊醒,反手握紧雪翊的手,看向雪翊露出一个让雪翊安心的笑容。 长晖似笑非笑看着长熙打趣: “你平日很“亏待”十七弟了?” 长熙忍不住扶额,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旁的长安接嘴: “十七哥向来如此······浪荡不羁。”为长熙解围。 长瑾不高兴起身踹长安,因为醉酒没有站稳眼看着要摔倒被手疾眼块的长熙一把抱了扛走: “不丢人现眼了,我送他回房间。”长瑾无奈说,说完也不用人引路,自顾自的去寻客房休息。 长晖也站起身来,孙文向雪翊告了罪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外袍为长晖穿了,长晖握了孙文的手笑着对雪翊和长安说: “皇兄,十八弟,我和阿文也告退了,改日我再进宫拜见。” 雪翊点头,看着长安有些舍不得长晖他们,微微叹口气对长晖他们说: “天晚了,你们留在定王府休息吧。” 长晖脸上露出些许笑,看了孙文答应: “也好,那臣弟先告退了。” 待到长晖他们离开后雪翊才扭了脸问长安: “知足了?” 长安扬起笑脸一把抱起雪翊: “知足了,就是可惜春光阁那一阁子的珍本明日全是十七哥的了!” 雪翊攀紧长安脖子笑着问: “这可如何是好?” “那我们今晚先去看个够!”长安吻上雪翊额头脸颊最后落在唇上。 春光阁内红纱摇晃,灯火明亮,隐隐的还有熏香点燃后的香味。 春光阁内男子的衣袍被扔在床榻下面,床榻摇晃时不时传来男子忍耐的闷哼声。 雪翊坐在长安身上,腰上被长安揽的很紧,胸前是长安留下的一个又一个缠绵濡湿的吻。 翻身雪翊压在身下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把宅子赐给十七哥?”席间刚从长瑾那里听来这话转眼便报复在雪翊身上。 雪翊微眯了眼,骨骼明显的手指在长安身下流连,引得长安明显呼吸一滞: “给了他你回来住哪儿?” 长安哈哈的笑出声来。 雪翊仰起身子吻上长安的喉结低声说: “动一动。” 吻上雪翊的眼睛: “什么时候将小石头他们接回来的?”说着手下一下一下的握着雪翊轻轻揉动。 雪翊的脸泛了红色,呼吸急促声音也有些难耐起来,但他还是咬着牙回答: “你流放后不久。”雪翊顿了顿似是犹豫着继续说: “他们回去后定王府便有了人气,每日傍晚我从正德宫往外看便能看到定王府的炊烟,我和自己说,定王府在你就还在。” 老攻难为_74 雪翊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来反倒是长安忍不住咬上雪翊的唇开始动起来。 长安已经说不清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可他无比确认的是不论如何他都爱雪翊,比爱他自己都爱。 雪翊的体温一直偏低此刻动起来才变得热起来,动情时他双腿攀在长安腰间迷离了眼神,不论什么时候长安总是这般炙热,炙热的仿佛要把他的内里烧坏。 客房里长晖和孙文沐浴后坐在桌前看书。 孙文手里捧着书心里却想着雪翊和他说的话。 长晖抬首看着孙文失神的样子莞尔一笑,不禁摇头,这个人不论有什么想法一眼便可以叫人从他的脸上看出,半点隐藏不了。 “皇兄和你说什么了?”长晖问孙文。 孙文被惊醒,书卷掉在桌上,匆忙捡起书卷看向长晖,有些为难。 “皇上希望我可以出京任官。”孙文还是不希望隐瞒长晖。 长晖面无表情看不出高兴不高兴: “哦,是吗?要去哪里?” 孙文心中一紧,长晖从前被魏帝流放过,所以对于异地总有排斥的心理,如今他要去江南道任官岂不是为难长晖? “江南道。”说完孙文有赶忙说: “皇上最多三年我们便回来。”说完紧张的看着长晖,若是长晖不愿意出京那他便不去了,说什么他都不会和长晖分开。 长晖看着孙文因为他越来越紧张的神色,许久,轻轻笑出声来,伸手揽了孙文进怀里: “天下数你最傻。不知道朝中近期重新丈量土地吗?江南道是什么地方?我朝半数官员在那里都有田产,朝中这事谁都知道江南道的事是烫手的山芋,只有你赶着要去凑热闹。”嘴中说着严重,脸上却没有担忧。 孙文不同意长晖的话,仰了脸一本正经的说: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是朝廷的官员,哪有畏惧困难的道理!” 长晖点头: “是是是!唉······”一脸宠溺。 孙文听到长晖叹息犹豫着问: “我让你为难了?” 长晖亲亲孙文的鼻子,笑着说: “不为难,皇兄既然让你做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底,这也是给你立功的机会。” 孙文抱紧长晖: “你同我一起去江南道。” 长晖挑了眉毛逗弄孙文: “若我不去呢?” 孙文不高兴: “那这立功的机会便让给他人吧。” 长晖总说孙文傻,其实孙文不傻,因为孙文不会委屈自己和他,也不会将就,若是他人在这种问题下一定会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启在朝朝暮暮。 在长晖看来,连朝朝暮暮都不珍惜的人未必会深情去哪里。 “去,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长晖笑了答应了孙文,脑海中是五年前他被魏帝赶出京城,一个人一辆马车悄悄地在冰天雪地时前往万里之外,有一个傻子仅穿了一件单衣骑马追来,冻得连话都说出却抱着他不撒手,那时候他站在雪地里面无表情的对傻子说: “你这次不撒手以后一辈子都不能撒手了。” 后来这个傻子真了抱了他一辈子,致死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关于雪翊和长安那啥的内容可爱的作者君是捂着脸码出来的······ 突然我自己好萌长晖和孙文怎么办····捂脸· ☆、第四十一章 孙文被雪翊外放到江南道做官,长晖要陪着一同去,在走之前兄弟几个凑在一起去三禾山打猎。 长安走之前雪翊还在正德殿批折子, 长安走过去揽了雪翊的肩膀在他头顶发件烙下一吻,低声说: “我走了。” 雪翊放下笔笑着握上长安的手: “朕准许你今夜留宿宫外一晚。” 长安笑了低低的在雪翊耳边说: “我不在了你想我怎么办?” 雪翊扬眉,温言说: “后宫佳丽三千都等着朕宠幸呢。” 长安也不恼,只是摸了雪翊瘦弱的后背说: “若是明日我回来后被我得知你碰了谁一手指头……”长安言尽于此。 雪翊不解: “那便怎么样?” 长安看着雪翊只是一味的笑不说话。 雪翊失笑打趣长安: “你现在学坏了。” 长安弯了唇抚摸上雪翊脸颊: “同你学的。” 雪翊摇头低笑。 三禾山上围场里长安兄弟四人策马奔驰,打猎是其次,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倒是真的。 长瑾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睛在四处看着,没过一会撇嘴说: “一到夏天这围场里什么都没有,连个大个头的都看不到。” 长熙笑着接话: “这到了夏天猛兽都钻进三禾山深处的鲁山上去了,难怪你看不到。” 老攻难为_75 长瑾听到鲁山眼睛一亮: “那我们便上鲁山吧。” “皇上继位后鲁山便被封了,我们怕是进不去。”长晖坐在马背上淡淡说。 长瑾冷哼: “他在鲁山受了伤便不许别人上去,真是霸道。” 长熙拉住长瑾,眼睛却看向长安: “哪里是因为他自己受伤封山,是因为近几年鲁山过度砍伐捕猎皇上为了让鲁山休养生息才特意封了山。” 长安将马头调转至鲁山方向,看着远处峰顶落了白雪的鲁山不说话。 当年他和雪翊互通情义的山洞在鲁山,和雪翊度过最愉快日子的雨花台也在鲁山。 长晖看到长安看了鲁山不说话,打马与长安并骑。 长安叹息: “我也有许多年没有上过鲁山了。” “说起来,你在鲁山也曾被伤过。”长晖扭了头笑着看长安。 长安点头。 长晖继续说: “是为了救皇上吧,那时候你们在朝堂上闹得多僵。” 长安笑着摇头: “那还不是最僵的时候。” 那时候各国使团在马球场挫伤雪翊,他受伤期间仅是朝野内外流传雪翊无能,朝臣对太子产生质疑便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私底下雪翊也不愿意再见他更是让他心力交瘁。 “那时候我被父皇准许回京参加他的寿辰,你请了我叫出雪翊一同上鲁山打猎,那个时候你便对他有情义了吧?”说起从前的故事长晖便双眼含笑。 一开始他其实同长安长瑾他们并不亲近,他母妃被打入冷宫后他也处境暗淡,后来因为校场发生的□□他被魏帝责罚流放了万里之外。反倒是他被流放后和长安的关系渐渐亲近起来。 长安听着长晖的声音,想起那日在鲁山的事情。 打完马球长安养伤养了许久,期间雪翊从未来看他,他去寻雪翊雪翊也避而不见。 长安没办法请了长晖以长晖的名义请了雪翊打猎。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远远地侍从牵着雪翊的马驮着雪翊向他们走来,雪翊一身月白劲装,他看着雪翊的样貌只觉得过了很久。 雪翊接到长晖邀请时便知道长安一定会在,想了想还是没有命魏杰退回去。 猎场雪翊再见长安没有其他表情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亲厚无二,仿佛这几个月来避而不见的不是他本人,只是眼中满是血丝,眼下也有了黑眼圈。 “如今见太子哥一面真真比登天还难。”长安看着雪翊似笑非笑。 雪翊歉意一笑: “实在处于风口浪尖不得已闭门思过。” 长安被雪翊一个风口浪尖噎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他还能说什么,这风口浪尖也是因为他给雪翊带来的。 长晖充分表现了他的识趣,仅是打马跟着雪翊长安跑了一段便装作吃力跟不上遁了,将两人独自撂在鲁山。 长晖一走,两人之间顿显的有些尴尬。 长安跃下马一手牵着他自己的马一手牵上雪翊的马在林子中慢慢走着。 今日长安穿不仅穿了藏蓝的劲装又背了一件鹿皮斗篷显得他身形分外高大威武。 坐在马背上的雪翊看着前面替他牵着缰绳的长安宽厚的后背眼中感情复杂,张张嘴想要叫长安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来。 “今日出来也没有要紧的,只是我想你了想看看你。”长安背对着雪翊,穿着长靴的脚在齐小腿的草间走着。 “市井中关于你的谣言不是我做的。”长安和雪翊解释。 雪翊摇头,想到长安看不到又张嘴说: “我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太子或者做皇帝,我从小时候起便只想在你身边做一个能护着你的将军。”长安说。 “这个我也知道。” 突然,长安顿了脚步,马匹也跟着站立。 长安回头看着雪翊反问: “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下颌紧绷,眼神愤怒受伤。 雪翊心间抽痛,抬了手就想抓长安硬生生被他自己的理智阻止。 “长安,这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雪翊一只手抬起揉着太阳穴疲惫向长安解释。 “见我一面很复杂吗?”长安反问。 雪翊苦笑点头: “很难。” 他该怎么和长安说?他说兄弟相亲枉顾人伦他上有父皇死生逼迫下有弟弟埋怨?他不能说。 他左右为难,前后无路,只能一个人捱。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半天天边太阳已经被南边飘来的一朵乌云慢慢遮了,天渐渐沉下来,隐隐响了闷雷。 雪翊看看天边对长安说: “回去吧。”他们这次上鲁山侍从都搁在了鲁山山脚,天空阴沉山中的野兽就要下山了。 长安点头,沉默着翻身上马。 雨说来就来,下山途中下起了大雨,山中的急雨还带了小指节般大小的冰雹。长安扯了斗篷撑起来一把拉了雪翊在怀里护着: “抱紧我!”长安低头叮嘱,借着眼下的情景他狠狠揽紧雪翊弃了马找就近的山洞躲雨。 长安的身上还有沾染不掉的草药气,雪翊的鼻息里全是长安身上苦涩的味道。 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山洞躲进去,一直猫在山洞里的一只山豹被两人惊了扑过来,长安拿了刀将山豹砍跑两个人才安心的坐在山洞里点燃了火堆。 幽幽暗暗的山洞里火光明明灭灭,外面是噼里啪啦雨滴冰雹砸在植被身上的声音。 雪翊扭头看着外面,鼻子里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微微侧了眼暗暗看一旁的长安,长安绑手上有一片被利爪划开,血水洇在藏蓝色的衣服上看的不太真切。 雪翊心中一急身子已经先他的脑子一步凑近长安: 老攻难为_76 “你受伤了?” 长安淡淡看了眼他的手臂丝毫不在意,扭开脸不说话。 雪翊温吞吞的性子都忍不下去,掀开衣袍内里打算扯一块干净的里衬为长安包扎,连扯两次没有扯动。 他恍然的看着他自己的右臂,轻轻笑起来。 眼前一黑,长安撕拉一声扯了他自己的里衬伸手递到雪翊面前,手臂因为使劲血水洇出更多。 雪翊低头接过解了长安的衣服为长安包扎手臂,他微凉的手指抚在长安身上引起长安一阵战栗。 “你看我们两人一见面总有一个会受伤,会见血。”安静的只闻雨声的山洞里雪翊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长安裸着半个肩膀将头扭向雪翊定定看着,沉声说: “我不怕。” 雪翊手指微颤,话中掺了几分笑意: “可是我怕,我怕你会死。” 长安听了扬了扬嘴角,眼中漾出酸软,用手抚了雪翊的脸揽在胸口: “只要你还在,我不会死。”只觉得世界骤然明亮刹那花开,雪翊笑着摇摇头要离开长安些,被长安按的紧紧地挣脱不动。 雪翊缓缓闭上眼,这一次再没有挣开长安。 雪翊闭了眼,长安看着他心都在战栗。 他第一次看到雪翊这么温顺的闭上眼被他抱着由着他为所欲为。 途中雪翊疼得紧了长安便要撤出,被雪翊闭着眼扯住了胳膊: “错过了这次你下次便不会再有机会了。” 长安咬咬牙一做到底,低了头在雪翊耳边说: “你我此生至死方休!” 雪翊扯着长安衣物的手忍不住颤抖。 第二日侍卫找到他们的时候雪翊发了烧正由长安背着往山下走,长安手臂受了伤却说什么也不肯将雪翊交到别人身上。 “此番阿文去江南估计三年两载才能回来,你我兄弟几人又要分别了。”长晖的声音将长安从回忆中唤醒。 长安看了长晖笑着说: “我会去看你们的。” 长晖摇头: “缘分来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长瑾也接嘴: “皇上哪儿敢放你走,他怕你振翅飞远了再抓不回来。” 长安笑的温柔: “不飞了,要飞也是带着他飞。” 长熙担心长安: “他是皇帝,说到底你们的路还很长也还艰难。” 远处有雪翊眼跟前的小太监捧了一个斗篷由禁军领着跑来,见到长安等人行过礼后笑着说: “皇上吩咐奴才转告十八殿下,说是鲁山上凉让奴才来送个披风。” 长安接过披风披了冲长熙说: “放心吧,有我在,再大的困难也会过去。”言语间头顶有山鹰盘旋飞过。 长熙欣慰笑笑,他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怕的定王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司马缸小盆友的地雷!!!开心! 再次谢谢还在追文已经开始追文的读者君们!没有你们也没有可爱的作者君。 额·想了想山洞这里好歹是两个人第一次,怎么着也要稍微写两句,所以又加了两句话。 ☆、第四十二章 定王府的宅子还了长安,长安却因为做小宝的师傅时常留宿宫中。 孟子轩做了小宝的伴: “真不知道十八殿下在宫里是方便我还是方便皇伯父。”回到宫中小宝便开始叫雪翊做皇伯父。 孟子轩正埋头为魏小宝补前几日差下的功课,嘴抽了空还要陪小宝聊天: “十八殿下文武双全给你做师傅自然是好的,殿下,你这功课做得太差了。” 小宝皱眉: “我才不愿意学这些呢,都是皇伯父逼我。”说着眼睛在孟子轩身上打转。 “你认真的学,今后在我身边帮助我,我做将军你做丞相。” 孟子轩头也不抬: “那丞相是我说当就当的吗?” 小宝鬼精灵: “我说你能当就能当。” 孟子轩抬了头看着小宝笑: “你以为你是皇帝吗?” 小宝一胳膊揽上孟子轩的肩膀: “你我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孟子轩摇头,然后继续为声称要做将军的人擦屁股。 从早朝下来雪翊坐在正德殿的东暖阁里赶紧吃些东西补充体力,长安抱着书卷由小石头打了帘子走进来。 雪翊喝了几口茶咽下嘴中的糕点,扬着眼角笑着打量长安: “这太傅的官服穿在你身上倒也合身。”长安身形高大,这几年的磨练褪去他从前的意气,再穿上这太傅的官服显得分外沉静内敛。 长安将书卷递给小石头坐在雪翊对面,接过魏杰递来的热茶笑着回答: “人长得俊逸穿什么衣服也都显得合身。” 老攻难为_77 雪翊失笑。 “陛下,晖王殿下的来信。”两人正说话间魏杰捧着一个匣子快步进来。 雪翊拆开信看了两眼后脸上的笑容笑容不变,孙文果然不负他的期望,这信来的及时。 长安正要喝茶,看了雪翊挑挑眉毛惊讶: “怎么了?” 雪翊将信递给长安。 长安看完以后思量片刻对雪翊说: “此事由我来做吧。” 雪翊不解看向长安。 长安满不在意: “如今国舅大人已经辞官回家,此事若是你追究出来便有兔死狗烹之意了。不如我来处理。”长安的意思是为雪翊担下有可能会出现的恶名。 雪翊摇头,伸出手指摸摸长安的脸,眼神淡定: “不必了。” 长安眼神中已经带了担忧: “那是你舅舅,也是······皇后的父亲。” 雪翊笑出来,眼中染了暖光: “我知道。” 前政事堂执政大臣刘峋江南侵占万顷田产的案件震惊朝野,雪翊震怒,浩浩荡荡的移交大理寺处理,刘峋五旬老人被带了枷从老家锁回关进大理寺湿暗的牢房。 刘峋叹气,他人精人精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 刘云为刘峋铺好床扶了刘峋坐下: “我竟不知我们家竟有如此多田产,早知如此我还做什么官。”刘云苦笑。 刘峋叹息摇头: “自古多少高官做了手下人的替罪羊,唉,也是我们命该如此。” 仅仅来了大理寺几天刘峋的胡子便已经全白。 “皇上真的会杀我们吗?”刘云问刘峋。 刘峋摇头,满目担忧: “不知啊,我们倒是没什么,只是希望不要牵连了皇后。” 魏皇宫太后宫中,侍女捧了新香正要点燃,刘太后揉着太阳穴厉声说: “端出去!”说完闭上眼,平日的气度雍容此刻全被疲惫代替。 刘太后身边的老姑姑静静为刘太后揉着太阳穴轻声安慰: “太后莫要着急,说什么国舅爷都是陛下的亲舅舅。陛下也是您的亲儿子。” 刘太后眉头皱的更紧,正是因为是亲儿子她才担心。 她虽是皇帝亲母但母子二人从来敬而不亲,皇帝继位后更是变化极大,手腕狠绝。 “去请皇帝过来。”刘太后睁开眼带着指套的手指轻轻拂过鬓间,微微松开眉头冲老姑姑吩咐。 雪翊到的时候刘太后已经收拾好她自己的情绪,由侍女扶了站在池子边喂鲤鱼。 看到雪翊过来屏退了下人: “来,皇帝,也来看看这池子里的鲤鱼,有几尾游起来极为好看。” 雪翊弓着身子走过去,笑着讨刘太后开心。 等到身边没人了雪翊支起身子侧了头问: “母后叫儿子过来莫不是因为国舅吧?” 刘太后由雪翊扶了坐在池边亭子的木椅上: “皇帝说哪儿的话,母亲想见儿子而已。” 等刘太后坐下雪翊也坐在刘太后对面。 刘太后看了近些日子来心情一直很好的雪翊笑着问: “近来皇帝心情很好。”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雪翊为刘太后倒了茶: “儿子一直便是如此。” 刘太后摇头: “你是哀家胎里生出来的,有几根场子能瞒得过哀家。” 雪翊但笑不语。 刘太后说: “我不拦你,你过得舒心不如也让母后心里舒坦些。”末了刘太后叹口气。 池边柳树垂荫,夏风和煦,池中莲花的香气清清淡淡的在鼻尖萦绕,雪翊收回看向池中的视线: “法不容情,便是儿子做错了也要接受惩罚。”雪翊的声音比平日还要温和亲昵。 刘太后心口一滞,眉眼中带了几分怒气,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同雪翊有不愉快: “皇帝是天下之主,纵然有错谁敢治你?” 雪翊说话风轻云淡: “母后您敢治,母后此刻不正是在埋怨儿子吗。”末了雪翊又说了一句: “若是您觉得儿子做的不对您可以再拿出圣旨集合朝中重臣废了儿子另立新君。” 此话说出,刘太后便知道这些年来雪翊根本没有消除对她的不满,雪翊登基那日两人的嫌隙便已经生出,如今也仅是将这伪装扯去而已。 “雪翊······罢了,你退下吧。”刘太后叫着雪翊的名字,眼神复杂,她终于把自己的儿子养成了一个合格的君主,就像她在他小时候教的那样。 雪翊跪在刘太后面前一如既往的恭顺: “儿子告退。” 雪翊起身后带着魏杰等人离开太后宫。 他月白的龙袍在夏色中分外风雅俊逸,父皇驾崩那日刘太后手捧圣旨带着御私卫诸人厉声问他: “雪翊,这人你是杀还是不杀?” 老攻难为_78 他也还记得登基那日,殿外雷声如鼓,雨倾盆而下,长安被殿前的禁军绞了手按在阶前,声音撕心裂肺: “雪翊!别让我恨你!!!” 而他身穿淡黄蟒袍头戴金冠,只是脚步一顿便继续一步一步走上不远处的龙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淡漠: “折冲校尉听命,周家李家逆臣一个不留!” 长安心神剧痛双目瞪红渗出血来,喉间一口血喷出再说不出话来,只是纵然脸紧贴着地面,双眼却依然盯着前面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的雪翊,流出血泪来。 雪翊离开不久刘苏去了太后宫里扑到太后怀里: “姑妈,你一定要救救父亲!” 刘太后摸着刘苏的头发默不作声。 一天后。 正德殿里刘苏身穿当年册封皇后时的礼服跪在雪翊面前: “求陛下绕父亲一命。 ” 雪翊起身亲自扶起刘苏: “皇后当知,是舅舅触犯了国法,如今实在非朕所愿。” 刘苏啜泣泪眼望向雪翊: “父亲为大魏为陛下鞠躬尽瘁一生丝毫不敢逾越,怎么可能在犯出这么大的过错?” 雪翊听言松开刘苏的手推开两步,看着刘苏笑而不言。 刘苏看着雪翊这么些年来未曾发生多大变化的容貌忍不住苦笑。 这么些年过去雪翊仅是生了白发,而她自己却因为常年在这深宫里变得快要枯槁,又重新跪在雪翊面前,自从刘峋出事以来雪翊连刘太后都不卖面子却还肯见她,大概要的便是此刻: “妾身侍奉陛下身边多年却一无所出实在不配为后,妾身愿出宫前往皇寺修行为皇上与大魏祈福。”刘苏此时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雪翊叹口气: “皇后何至于此。”此番却没有将刘苏扶起。 刘苏心中冷笑。 长安进正德殿时刘苏正被太监宫女们扶着从正德殿出来,看到长安刘苏眼神黑沉死死黏着长安,嘴中上扬还说着: “长安,你很好,你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睡觉了,修文去!!!掉了两个收藏,小天使们,你们不要抛弃身娇体软的作者君啊!!!(つд?) 大家立冬吃饺子没?转眼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第四十三章 “你又何必呢,皇后并无过错。”长安走进来对埋头看折子的雪翊说。 雪翊抬起头看着长安神情执着: “将你束在宫中我已经觉得愧疚,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便是真的折辱你了。”说完见长安皱眉连忙又说: “你放心,我会妥善安置她的。” 长安犹豫着点头。 雪翊拍拍身边的位置冲长安扬眉,长安笑了坐在雪翊身边揽了他说: “想不到我也有可以坐上龙椅的一天。” 雪翊冲他笑,环了他的腰想着之前便已经思量好的对长安说: “眼下朝中无事,六弟来信说江南景色正好邀你去游玩,正好你也路过紫云关可以拜祭拜祭你师父。”说起莫白将军雪翊一脸愧疚。 长安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莫白的名字后瞬间无影无踪,满面肃萧的冲雪翊点头。 雪翊抚上长安颊骨明显的脸,有一些心结长安只能自己解开,而这心结也必须解开,他给长安足够的时间,因为他相信时间是最好的伤药,能抚平一切伤痕,正如长安从前总是挂着酒葫芦的的腰间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雪翊温言安慰长安: “这次去便多留些日子,紫云关建了忠义祠,你将将军的神位移进去吧。” 长安点头。 / 从太后宫里出来回宫后的刘苏面色惴惴,一反她平日皇后的威严对待下人也和蔼起来。 她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坐了很久,最终脸上闪过一个破釜沉舟的表情,轻声唤了陪嫁丫头: “千叶。” 千叶挑开帘子走到刘苏面前,恭敬的问: “娘娘叫奴婢。” “千叶······”刘苏叫着千叶的名字从手边的一个描金紫檀盒取出一封信交代: “这两天我便放你回家,待日后你若是听到老爷或者我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你便去找这信上说的人。”退去最初在太后宫出来时的一切不理智情绪,刘苏现在的话变得平静起来。 千叶连忙拜倒在地泪流满面。 刘苏看着跪在她身前的千叶,黑沉的眼睛露出些阴冷,没有事还好,有事大家谁都不要好过。 / 三日后宫门口雪翊送长安带着孟子轩出发去江南。 “此去路上注意安全。”雪翊亲自为长安披了披风细心叮嘱。 当着众人的面长安不好太过亲近,点点头笑着说: “臣弟会在六哥那里多住几日皇兄不必挂念。” 雪翊扬眉却没说什么: “七夕前赶回便可。” 长安心中一动,点点头。 七夕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 在宫门口送走长安后在回正德殿的路上雪翊对魏杰吩咐: “大理寺的结果该出了。” 五日后刘峋案件判决结果公布朝野内外,刘峋主犯腰斩菜市口,刘云流放崖州,皇后为大魏祈福前往福山寺修行,上下涉案官员杀都杀,关的关,一时间朝中不宵官员战战兢兢。 老攻难为_79 刘太后刚得知大理寺的判决后闭了眼喃喃: “果然是哀家的好儿子!”从此闭门谢客。 刘苏离宫时皇后宫里凌乱不堪,她凄厉恨绝雪翊,被人拖着朝着正德宫的方向厉声吼: “雪翊,你骗我,你不得好死!,你不会有好下场!” 刘苏尖锐凄厉的声音穿透冰冷的宫墙传到不远处在散步的雪翊耳边,魏杰和身边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不敢说话,雪翊无动于衷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一丛芍药。 七夕快到了,他该怎么给长安惊喜呢。 / 江南道孙文收到雪翊送回来的刘峋的判决消息忍不住皱眉。 长晖坐在一旁的窗下看书,不用看信他都知道是什么结果: “刘大人被处决了吧?”长晖眼睛不离书卷,嘴中还在问孙文。 孙文不明白转了身子歪了头问长晖: “你怎么知道?皇上对你说过?” 长晖笑着摇头,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孙文: “如今朝中均田改革重新丈量江南土地,大环境下纵然是我被查出强占万顷良田怕也是要被杀的。不然,改革又将成为空话,皇上也不会被人信服。” 孙文叹口气: “虽说如此······”孙文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长晖抬起头看着孙文笑着说: “怎么?害怕了?” 孙文坐到长晖身边。 长晖放下书笑着搂了孙文在怀里: “不出意外皇上这是在为常山郡王做打算了。” “你是说皇上属意常山郡王?”孙文虽说不是很惊讶,却也有些说不上的感觉。 长晖摩挲着孙文的脑后头发凑近了吻吻孙文,声音喑哑: “皇上没有儿子,常山郡王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百年之后怕也是常山郡王接替皇位。 ”说完站起身来一把抱起孙文径直走向床榻。 “现在看,皇上这般也是对十八殿下用情极深。”床榻的帘子放下,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又听见另一个人轻喘着说: “其他倒也还好,我是担心皇上这样的手段迟早有一天带来祸患······不说他们了·······” / 长安出了京城直奔紫云关重新厚葬了莫白将军。 前往紫云关的途中张超细心的发现长安越来越沉默寡言,总是失神,有好几次他看见长安伸手摸向腰间酒葫芦却摸了一个空。 在他们下榻的驿站里张超向给他送晚饭的驿丞招招手。 驿丞赶紧凑过来只听张超说: “明日走前为我准备一个酒囊,要装满酒。” 驿丞恭敬点头。 晚间张超照例在驿站中巡视一圈,已经夜深张超巡视过后便要回去休息,在路过驿站天井时张超看见站在天井下一动不动的一个人后脚步一顿。 月光柔软穿过天井照在长安身上,长安兀自站在那里闭了眼一动不动,四周是被夜风鼓动沙沙作响的花丛。 张超叹口气,回房后铺开纸写下: “食无味,寝亦渐少。” / 来到紫云关后,在城外起了莫白将军骸骨挑了吉日带进紫云关,提前往忠义祠安放。 长安等人在紫云关歇了三日,待到吉日到来一群人由当地郡衙的人引了前往忠义祠。 紫云关一改往日萧索城中人来人往,随处可见拉着马匹骆驼的商队。 孟子轩第一次来塞北看什么都新鲜,指了街道上扛着麻袋的骆驼问长安: “师傅,这是什么马?怎么背上还有两个鼓包?” 长安身后是贴身护卫十好几个禁军侍卫,其中领头的是雪翊身边的禁军统领张超。 侍卫们骑在马上听到孟子轩的话齐齐的笑出声来。 长安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擦干掌心的冷汗,摇摇头给孟子轩解释: “这不是马,叫骆驼,是西域塞北常用的一种牲畜耐力极强,你从小生长在江南没有见过很正常。”长安一句话化解了孟子轩心中的尴尬。 张超打马上前冲长安抱拳: “殿下,前方便是忠义祠了,乡老和郡守已经在等殿下了。” 长安面无表情点点头翻身下了马,向身后诸人吩咐: “我们走过去,莫惊扰了地下忠魂。”说完便是将士们整齐的下马声。 忠义祠门楣高大,朱红大门开着,门外的案上供奉着三牲谷物和酒水。 郡守穿了官服与紫云关的各族族长乡老等在忠义祠。四周被官兵把手了不许其他人拥挤。 郡守见到长安他们到了赶忙带了一干族长迎出去: “恭迎十八殿下,殿下远道而来辛苦。” 长安赶紧扶起郡守冲他身后诸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们行礼。 长安谦虚恭敬的态度赢得了紫云关诸人的好感。 吉时已到,礼官唱礼。 日光大好,耳边炮仗震天,长安眼睛看着盖着红布的师傅牌位被人捧着缓缓步入忠义祠,他手微微发颤喉头发紧摸腰间的酒葫芦,发现摸了一个空。 想起之前因为雪翊的阻拦,他已经戒酒很久了。 “殿下。”耳边张超叫了他的名字,伸手给他递过来一个酒囊,他想了想摇头拒绝,手却颤抖的更厉害了。 他已经有些忘记了莫白将军的容貌,脑海里只有小时候仰起头看着莫白将军,将军逆光而站看不清容貌。 轮到长安带领诸人上香献三牲时长安一个踉跄重重跪倒在地上,吓了诸人一跳。 孟子轩和张超赶忙过去要扶起长安,被长安拒绝。 他缓缓捧起一坛酒水缓缓膝行上前: 老攻难为_80 “师傅,一路走好!” 孟子轩和张超退开后,孟子轩纵然不明白神将军是什么人还是被长安悲彻的神情犹豫着问张超: “神将军为什么会死?” 张超冷硬的一张脸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孟子轩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爱就要表达出来,来,留下爪印我们相互伤害啊。捂脸 ☆、番外之吴石与李少爷 李少爷与吴石两个人在天线峡的相遇在两人当时看来都是他们漫长人生中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能他们这一辈子都会只在天线峡那里见过那么一面,今后再无交集。 吴石依旧是他京城京畿重地正四品的殿前侍卫队督统。 李少爷依旧是他吊儿郎当花里胡哨风花雪月李家的小少爷。 但是,人生就怕有但是。 李家商队走到祁连山时,鲜卑王的二儿子古尔娶亲,按照惯例李家作为联系关内外贸易的家族之一理当在鲜卑与当地人开展互市并向鲜卑王族献上礼物。 李少爷带着几位主要负责人进鲜卑王的王帐觐见鲜卑王时,十八皇子作为南朝魏帝的代表坐在鲜卑王的下首,而吴石就站在十八皇子长安的身后。 吴石看见一身藏青棉白袍子裹着李少爷瘦弱的腰身,李少爷束着紫檀木的礼冠更衬的他皮肤白皙,关外的风沙让这个生长在江南的公子哥的皮肤不再像刚来时那般白皙。 十八皇子长安举杯向鲜卑王致礼,随后微微侧过身子问吴石: “这就是天线峡帮助你们顺利摆脱柔然人回到鲜卑的李家少爷?” 吴石点头,随即视线从李少爷俊秀的侧脸滑落至李少爷窄细的后腰、挺翘的臀。 长安想起帝都的雪翊,雪翊也有着这风流的样貌,却多了端庄和雍容。 觐见过程李少爷举止得当谈吐有度,就连十八皇子长安都在感叹李家家教不凡,教养出这样的好男儿。 晚上事毕李少爷由吴石引着回了吴石的帐子,李少爷在帐子里溜达着东看看西摸摸,啧啧两声: “吴兄,你好歹也是正四品的朝廷官员,这吃穿用度也太将就了吧。” 吴石手里抱着两坛子酒随手扔给李少爷一坛,对于李少爷的打趣吴石不以为意: “是你过得太讲究,就显得我们将就了。” 两人相视一笑。 吴石带着李少爷出了帐子喝酒,草原的星空特别明亮,可以看得见银河。 吴石和李少爷两人躺在草地上,他们的不远处是燃着艾草和一些驱蚊虫药草的火堆。 李少爷枕着手臂看着草原的星空,听着耳边儿的风声还有马的嘶鸣情不自禁的说: “等和鲜卑的互市结束我就要回去了。真羡慕你们。” 吴石大口喝了口酒侧过脑袋看着李少爷在夜晚火把照应下分外明亮的眼睛有一瞬间愣神,吴石呆呆的看着李少爷问: “羡慕我们什么?羡慕我们刀口上舔血还是羡慕我们有家不能回?” 李少爷一听侧过身子面对吴石用手掌支着脑袋看着吴石一双吊梢眼眨啊眨: “羡慕你们铁骨铮铮保家卫国!羡慕你们沙场豪情男儿义气么!” 吴石失笑瘫躺在草地上: “我看你是市面儿传奇小说看多了吧!我们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每天除了巡逻就是操练,还有站岗,有事了我们冲在前面挡着,有功了最后才轮到我们。” 李少爷喃喃: “那也比我好。我在杭州每天被我爹逼着成亲,杭州城的姑娘我没看八百也有一千了。”说到后来还长长叹了一口气。 吴石听着心间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也将胳膊枕在脑后幽幽的看着星空: “我父母早亡我被叔父拉扯大的。想要听我爹唠叨都听不到。” 李少爷猛的坐起看着吴石一脸欣喜: “诶!那好啊!你给我爹当儿子,我替你来当兵。” 吴石心里的那点惆怅被李少爷全搅和光了,他不明白李少爷怎么就这么不想回杭州: “不就是逼你成家么,你至于么!” 李少爷手掌捂上面颊一脸无奈: “你不知道,我实在是对女人没心思,纵然娶了人家姑娘也是害了人家。” 吴石的神色在听到李少爷的话后变得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只是有些耐人寻味,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不好女色这么明目张胆的挂在嘴上。 “你是断袖?” 李少爷急了: “你才是断袖!” 吴石听了后喝了酒的面上略过一丝不自然。 李少爷伸手从身侧拎过酒坛狠狠饮了几口,然后默不作声,闭着眼睛眉头也深深皱起。 吴石看了李少爷一眼,躺在地上伸上胳膊捂上了李少爷双眼,细腻温热的皮肤触觉让吴石眯上了双眼。吴石身上的独特味道透过他的手掌也让李少爷的心一怔,心跳的有些快。 远处有音乐打营账中传出,唱的是是什么让勇士停下了脚步,是什么让苍鹰收起了翅膀…… 随后的一些日子里李少爷由吴石带着逛了不少鲜卑独特的地方,吴石带着李少爷跟着牧民去打狼,李少爷非要要一头雪狼皮做围脖,吴石一边瞪着李少爷,一边戴了帽兜赶着风雨去给他杀雪狼做围脖。 吴石带着李少爷去林子里给野兽下套子,李少爷非说失去母亲的小动物很可怜,把吴石猫了一天逮到的母兽放了。 李少爷带着吴石去看鲜卑男女们互通心意唱情歌的篝火晚会,李少爷漂亮的吊梢眼在漂亮热情的鲜卑姑娘身上打转,吴石用弯刀削着羊肉吃,眼睛在李少爷的身上打转。 李少爷看见鲜卑牧民过得困苦,主动将李家的货物价格调下一成,他自己还充当了免费郎中,支了摊子给人治病送医送药,还吩咐商队的众人在鲜卑要低调多做善事,就连李家的下人都很惊讶,没想要一贯金贵的少爷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一直贴身照顾的李泽毫不意外。 吴石看着不远处那个时刻穿着锦衣玉服样貌俊秀姿态贵气的李少爷在行走途中自然而然随手帮一个老牧民将清理进木桶的马粪抬上车,不嫌脏臭。吴石竟然觉得其实李少爷一直都是这样可爱的,只是人们总被他的身世他的外表引开视线,从没有认真了解过他的内里是怎么样的。 在鲜卑,吴石给李少爷讲沙场豪情皇城内外的趣事儿,李少爷给吴石讲豪门大宅生意场上的无奈,一个外表沉稳内里闷骚的将军和一个外表不正经内里沉稳的花花公子越玩儿越投机。 时间不久,十八皇子长安解决鲜卑之困后回京,吴石作为护卫十八皇子安全的殿前侍卫队督统自然也是要一同回京,可李少爷他们家负责的此次和鲜卑的互市还有半个月才结束,两个人只好在鲜卑草原告别。 离开鲜卑在回京的路上,十八皇子长安牵了马的缰绳回头笑着问吴石: “舍不得李家的那个小公子?” 吴石难得的没有沉默,他对上十八皇子似笑非笑的眼神说: “回殿下,卑职很喜欢李少爷的性情。” 十八皇子失笑: 老攻难为_81 “咋咋呼呼花里胡哨的性情?” 吴石严肃的纠正: “看似虚张浮华内里却很是沉稳有主意。” 十八皇子点头: “从关中和鲜卑的互市可以看出是个有心的人不同于其他世家公子。” 十八皇子又问: “这李少爷多大了?可曾婚配?” 吴石一惊,情不自禁的替李少爷挡下十八皇子可能说出的话: “听他说李老爷在杭州似乎已经给李少爷张罗着婚事。”吴石不卑不亢的回禀。 十八皇子哈哈一笑,再也没有出声说过李少爷的婚事,他知道吴石的心思。 他的心中也有在乎的人,知道求而不得的苦楚,也清楚男人的独占欲是多么的离谱。 草原的风很大,吴石穿了盔甲骑在马上带队向前行走,已经是傍晚,白日湛蓝的天空染上了红色,吴石钢盔的红缨在风中飞舞。 吴石耳边回响的是白日李少爷送别时带笑的话语: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听见他的心里默默回应: “后会有期。” 、 云南的雨最近总是下的特别勤,张义叛军借助地形上的优势在十八皇子带人打过来的时候藏进了老林子,吴石向十八皇子请了令当先锋官带了一队人跟在叛军身后也钻进了茫茫大山。 山里的气候和外面的气候完全不一样,参天的古树终年不见阳光的林子里弥漫着瘴气,稀奇古怪的毒虫蚊蛇随处可见,还没有叛军行踪他们却已经迷失在大山中。 吴石再见李少爷时他依旧满身是血,杵在地上的剑身有血缓缓流下,而李少爷依旧花枝招展,拿在手里的扇子风骚的摇着。 “明轩?” “吴兄。” 吴石倒下的时候眼前天旋地转,但他却出其的松了口气。 李少爷看着眼前晕倒的男人弯了眉眼,抬手示意身后的李泽指着面前几个晕倒的士兵: “把他们带回去。” 两个人上次鲜卑一别再也没有见过面,等李少爷带着商队回到杭州的时候吴石已经又随着十八皇子长安出兵去了柔然。 这次在关外李家赚了了不少,和外族人做生意汉人总是有着巨大的优势,李老爷揉着李少爷的脸心疼的说: “晒黑了!” 李少爷却惦记着已经又回到鲜卑的吴石,一本正经的问他爹: “爹,咱们近期还有商队去柔然鲜卑吗?” 李老爷摸胡子: “最近朝廷在那里用兵,我们暂时不去了。” 李少爷急了: “正是因为朝廷用兵我们过去才有利可图啊!” 李老爷抽上李少爷屁股教训: “我们是商人!又不是亡命徒!” 李少爷哑然默不作声。 回到杭州的李少爷为了不让他爹催他成家继续开始了花天酒地的逍遥日子,杭州城甚至传出李少爷的断袖的说法。 李老爷气的用戒尺抽李少爷屁股,李少爷一边躲着一边冲他爹喊: “成家有什么好?外一我也给我儿子找回一个面善心恶的恶毒女人怎么办。”吼完这句话的李少爷突然有些怔,他看上李老爷的眼神里多了些黯然。 李老爷站住了脚步,缓缓放下拿着戒尺的手,李老爷慢慢坐下,看着李少爷说: “还在怨爹?” 李少爷摇头,坐到李老爷身边: “爹,我没怨过你,我只是害怕。”害怕我将来娶到的妻子就像是当年爹娶回家的那个小娘一样。 李老爷像小时候那样摸上李少爷的头,许久,都没再说话。 几天后李老爷做主给世交好友赵家老爷去了帖子,说完两家在一起聚聚,逼着李少爷请赵家小姐去游园。 李少爷暗地里甩了白眼,赵芹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个人熟的不能再熟了还游什么园子。 李家花厅里里赵芹芹和李少爷在家人的目送下一个走的彬彬有礼,一个走的步步生莲,一出众人视线两个人立马露出真实面目,赵芹芹手里的檀香木扇快速摇动,她看着身旁同样也大力摇扇子的李少爷,不乐意的说: “我本在城外的园子里住的惬意,我爹听说你回了杭州,便立马把我接回来,讨厌!城里面太热了!” 李少爷点头吊梢眼里更是不情愿: “我更不愿意回来!鲜卑多好啊,又凉快又自由!姑娘们又热情。” 赵芹芹扭头问他: “那你干嘛不带回来一个,省的你爹老催你!” 李少爷看她一眼: “咱们自小长大的我都不乐意娶,更别说才见过几次的外族姑娘了!” 赵芹芹用小巧穿着绣花鞋的脚尖轻踹李少爷屁股,挑眉: “浑小子,怎么?有钟意的人了?” 李少爷没躲,让赵芹芹踢着开心开心,他一听赵芹芹的话皱了眉毛,他也说不上来有没有,若说没有吧他的心里好像是有惦记的人,若说有吧可他又不知道是谁。 一张脸越想越皱。 赵芹芹拉着李少爷在凉亭里坐下托腮: “咱们打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了解的男人,若是不嫁你我又该嫁谁。我们两个成亲对于你家还是我家都是一个属于好结果的交代。你娶我你放心,我嫁你我安心。”小姑娘望着他,声音哀伤难过。 李少爷叹口气摸上赵芹芹头顶: “芹芹,让我再想想!”耳边鸟鸣虫喧,头顶星幕明亮,他喜欢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姑娘正看着他,他躲了二十年,还有躲不过一个选择。 那一晚,芹芹走后他头一次一个人在水榭的游廊上坐了一晚,一盏孤灯在他身边静静燃着,李少爷平日总乐着的俊脸头一次面无表情。 时间一晃眼过去一年,芹芹知道李少爷性情没有催李少爷答案,而着一年里吴石从鲜卑回来,而李少爷却动身去了云南。 走之前他给芹芹留了信: 老攻难为_82 “等我这次从云南回来我们便成亲。” 芹芹看着信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望着窗外又一年的夏日炎热,在全家都喜笑颜开的情况下由侍女带着回屋做嫁衣。 李少爷走后没多久吴石拎着礼物打扮的精精神神去李家造访。 李家大门大户世家大族,吴石一个正四品的武官上门也仅仅是由管家陪着在偏厅坐一坐。 吴石喝着茶看见偏厅外面有下人抱着红绢红绸包裹屋子的柱子。 吴石问管家: “敢问家里是要办喜事么?” 管家笑呵呵的看着吴石: “是啊,我们家小少爷要成亲了!这么多年,这个小祖宗可算肯成家了。” 吴石挡在茶杯后的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瘦削的两腮绷紧,薄唇紧抿,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据他所知李家就一个儿子。 放松手指发出卡蹦卡蹦的声音,慢慢的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吴石从李家园子出来牵着马走在街上,街上人声鼎沸,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知道李少爷嘴刁还讲究多特意把皇上赐给他的一盒点心给李少爷送去,也不知道他从云南回来能不能吃到。 从杭州回帝都不久云南张义联合当地蛮人自立为王叛出北魏,魏帝命十八皇子长安率八万兵马入云南平张义。 吴石睁开眼看到的是竹屋的屋顶,旁边的窗户没关,太阳打窗户里钻入照在吴石的脸上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吴石定了定慢慢从床上起身,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屋外有人吆喝的声音。 穿了鞋推门而出,竹林繁茂他的对面不远处有一个身着宝蓝锦袍戴着银冠的俊俏公子坐在椅子上给一个小孩子诊脉。 那个公子风神俊逸面若冠玉,一双吊梢眼尽显风流。 不知怎么的本来高兴的吴石突然一下很失落,失落的他峻削的脸颊紧绷着,额头青筋迸露。 李少爷看到吴石走出来扬起了笑容站起身来向吴石走近了两步,吴石说: “恭喜。” 李少爷疑惑。 吴石不知怎么明明不想说出来可还是情不自禁: “恭喜你要成亲了。和赵家小姐。” 李少爷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点点头: “谢谢。” 吴石一双黑深的眼睛看着李少爷没有说话,他其实想问李少爷,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女人吗? 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递给李少爷。 李少爷定定的看着吴石反问: “新婚礼物?” 吴石摇头。 李少爷脸上多了笑意,乐呵呵接了。 李少爷等人从杭州出发一路上游山玩水走了小半年才带人进了云南到了昆明。和昆明的管事打了招呼又跟着下面走商的队伍钻进了云南的老林子在各个隐藏的村落里穿梭。 李少爷的积极性带动了底下伙计们工作的热情,就连李少爷叫伙计们帮村寨里的村民种庄稼修屋子一个个干起活来都十分卖力,原本排他性很强的当地村民都很喜欢李少爷,说他是好人。 吴石所带领的先锋队一遭到叛军埋伏李少爷这里就得到了消息。 李泽站到李少爷身后看着李少爷翻着账册: “少爷,咱们在这里也留了一段日子了,是不是该去阿古他们村子了?” 李少爷抬眼正要回答看见远处有村民拎着锄头快步跑来: “小少爷,我在山寨的北面的林子里发现了有神武军围了几个朝廷的武官。”张义叛军说他们是替天行道得到神灵的庇佑所以自封神武军。 李少爷前些日子得知朝廷派了十八皇子进滇清剿张义叛军,吴石是十八皇子身边的武官,估计也会随着十八皇子进云南。 心间一动,脸上笑嘻嘻的,起身丢开账册叫了李泽就要去看看,结果被李泽一胳膊拦住: “少爷,咱们商家从不掺和打仗的事!再说,刀剑无眼”。 李少爷挑眉: “刀剑无眼可我有啊,我又不会撞上去!”说着推开李泽的胳膊叫了几个伙计跟着村民走了,李泽没办法摇摇脑袋跟在了后面。 本来李少爷躲得很远,只是站在外围看着,可他视力太好,一眼就看到了被围的吴石站在中间,身上满是血。立马急了,指着吴石对李泽说: “那是吴石!” 李泽惊讶: “吴将军?” 李少爷快速点头,同时用口型问李泽: “怎么办?” 李泽按了手示意李少爷不要轻举妄动。 李少爷心里面思量现在动手若是叛军事后报复只会害了这附近的村民,他身边云南当地的伙计不能用,他们倒是有懂功夫的但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连人都没有杀过根本不能和正经军营里的军人交战,只能靠他自己从杭州带过来的五名本家护院了,都是些退伍军人,而且一看就是外地人不会给村民添加麻烦。六个人可以解决围了吴石的那一小队叛军。 李少爷看着围了吴石他们的一小队叛军突然乐了:要不他自己出去以一敌十给吴石露一手?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吴石打仗时的模样,眉皱着冷冷的绷着脸,一身是血眼睛里寒光四射,面对比他多数倍的敌军越战越勇丝毫不怯懦。 李少爷看着吴石眼睛眨也不眨,握扇子的手越来越紧,知道看到一个叛军生生将刀捅进吴石肩膀李少爷一摔扇子怒了! “张冲!吉利!赵元!赵信!李宏!你们敢不敢随我去救吴将军?要是不敢少爷我不怪你们一个人去!” 五个人齐齐抱拳抽出了胯间的钢刀,一个个眼神凶狠! 李少爷赞叹的点点头: “果然都是好汉子!少爷也不亏待你们,回去以后每人发二十两银子赏钱!”二两银子够一个普通人家吃半年,每人二十两李少爷说给就给。 “吉利张冲你们两个随我进入撕开一个口子去吴将军那里帮他们从里面杀!赵元赵信李宏你们三个在外围分散注意力往里杀!我们六个再加上吴将军他们三个人一定能把这队叛军吃了!”李少爷越说越起劲,眼睛里也是血起云涌: “记住,一个不留!” 五个男人全都绷着脸低沉果断的嘶吼: “一个不留!” 李泽沉着脸想拦可又看到一身是血的吴石叹了口气让开了。 李少爷身先士卒拎着扇子带着嘶吼着的张冲他们突然加入战局,李泽在后面急得干跺脚:祖宗,你好歹带把刀啊! 李少爷他们突然的出现让局势发生了变化,张冲他们都是李老爷高价聘回来的护院,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而李少爷天南海北的闯一身功夫也丝毫不弱,一队叛军十五人被李少爷他们里外夹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老攻难为_83 吴石的眼睛被头顶流下的血染了通红,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李少爷有些发怔,直到狠狠抹了把眼睛才敢肯定眼前不远穿的风骚正忙着杀人的俊秀男人是李小公子才咧开嘴笑了,他突然觉得这都是命!他注定要和这一个小混蛋在一起牵扯一辈子! 吴石本来快要力竭的身体突然发了狠一刀砍翻面前的敌人,遥遥的向李少爷那里看去,李少爷也刚解决了周围的敌人看向吴石,两个人远远的一眼在彼此眼中交汇融合,那一瞬李少爷和吴石两个人心中什么都明白了。李少爷冲他淡淡一笑然后红了双眼。 直到战局结束,吴石将剑杵在地上,剑身上的血缓缓流进他脚下的生满绿色苔藓的土地,他听见他喑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滚来滚去最终吐露出来: “明轩?” 李公子笑呵呵的摇着扇子,眼神却柔和的不像话: “吴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长安属下吴石和李少爷的一些事,不属于正文,当做每次放完正文后的小福利。大家喜欢我就多放些,大家不喜欢我就少放些。 可爱的作者君躺地求评求疼爱!哈哈 ☆、四十四章 初一大朝会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在正德门参加大朝会。 从一早醒来雪翊的脸上便扬满了笑意,初七是七夕,长安也快要回来了。 魏杰捧了冕冠为雪翊戴上推开两步笑着恭维雪翊: “陛下今日精神极好。” 雪翊点头突然看到铜镜中他两鬓的白发,微怔,问魏杰: “朕是不是已经老了?” 魏杰诶呦的叫着: “那奴才不是快要老死了,陛下不如给奴才个恩典让奴才回乡养老吧!” 雪翊被魏杰逗得忍不住想要踹魏杰。 魏杰扶着雪翊小声提醒他: “陛下,上朝了。” 雪翊点头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心情愉快的走出寝宫,昨晚命中书省为他拟了一道圣旨,今日他便要在大朝会上宣出。 长安外出江南未回,雪翊的后宫因为刘皇后的废黜而变得有些空落落的,众人的目光都开始落在皇后中的中宫宝座上。 在这个时候礼部张姓的官员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在今天这个风和日丽京中四品官员聚在正德门参加的大朝会中向雪翊献上了大选秀女充实后宫的奏折。 所有想把女儿送进宫的官员齐齐为礼部这位官员在心里比了大拇指:做得好! 雪翊隐在冕旒后面的面孔微微浮出笑意,冲站在身后的魏杰摆了手,魏杰轻咳嗓子取过由小太监一直捧着的圣旨,小快步走到正德门中央的高阶上朗声宣读: “十八皇子长安武定域内,功绩卓然,恢复定王封号······” 众大臣不明白明明是说选秀的事为什么会提到定王。 只听魏杰念完接下来的圣旨: “·······共享天下。”魏杰念完以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朝中一片哗然,刘峋死后新的政事堂参政钱阅心中冷笑,他们的这位皇上倒是大方。 立刻御史出来弹劾中令同意此等荒谬旨意,又弹劾给事中和黄门侍郎没有驳回此旨意。 被御史弹劾的数名大臣齐齐脱下官帽拜倒在地,心中苦笑,谁不知道这位皇帝气势了得,他们那里能做了皇帝的主。 雪翊对于忠直的大臣鲜少生气,他缓缓站起身来视线在阶下乌压压的大臣中扫过: “定王定鲜卑平张义不配为王?” 御史摇头: “臣对十八殿下亦有敬畏,只是共享天下于理不合。” “这天下是朕的,朕说想分定王一半就分定王一半,难道还有他人能替朕做主?”雪翊反问。 御史看了看身后没有一个敢出来说话的人,又说不出反驳雪翊的话,摇摇头拱手退回队列。 雪翊挥挥袖子指着还跪着的中书令等人说: “你们也回去。” 大臣们道了谢擦擦额头汗水倒退着回到臣列。 雪翊坐回龙座: “着礼部准备封王大典。” 礼部官员已经被雪翊突如其来的圣旨搞得忘记了选秀的事情,走出行列来紧张的说: “这·······这并无先例。” 雪翊想了想,俊逸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温柔: “按照登基大典来准备。” 群臣惊倒。 下朝后礼部官员苦笑着拦住政事堂执政钱阅: “钱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钱阅不以为然: “天下都是皇上的,我们怎么拦的了,随皇上开心吧。” 礼部官员:“······”可他不开心。 、 因为进入夏季江南梅雨严重,长安在路上耽搁了许久,回到京城已经是初七。 京城街道十几匹马快速驰过,长安将孟子轩送回定王府便带了张超等人进宫。 进入宫门时检查门禁的侍卫看到长安齐齐恭敬跪倒跟见了鬼似得,就连宫中宫女太监遥遥的看见他立马扭身回避匍匐在地。 长安:“·······”这是怎么了? 扔下张超直奔正德殿,正德殿里灯火明亮,但是里面没有那个一贯勤政的雪翊在等他回来。 长安的脑子里快速的想着,雪翊出事了?雪翊觉得他回来的晚了生气了? “陛下呢?”长安拦了一个捧着花的小宫女皱着眉头问。 小宫女惊恐的看了他一速跑开。 最后长安在魏杰的院子中找到魏杰,魏杰正和干儿子小徒弟们打桥牌,看到长安过来一群人手忙脚乱跪下磕头行礼。 长安看到魏杰玩儿的很开心一直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老攻难为_84 “陛下呢?” 魏杰嘿嘿笑: “这奴才可不知道。” 长安似笑非笑: “这陛下若是出了事·······” 魏杰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陛下嫌奴才们跟着他碍事才不让奴才们跟着他出宫。” 长安皱眉: “出宫?” 魏杰眨眨眼: “今儿个是七夕······” 长安突然笑了。 魏杰见长安笑了也知道长安明白了,叹口气说: “快去吧,陛下等您很久了。” 长安软了眉眼心中感慨,这一天是等了很久了。 换了身衣服将自己梳洗干净长安头顶一轮明月打马来到了三禾山下的月老祠。 月老祠一如当年那般静静的坐落在月色下,那颗看了五百年人世变换的月桂树身上依旧是数不清的红缎飘飘。 当年的爱恨痴缠如今看来成为了生命中珍贵的一部分,就连清冷的月色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等候变得温暖耀眼起来。 月老祠后院静谧的只有花丛和月桂树的枝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长安没有看到雪翊,又在四周仔细寻找了一全还是没有见到雪翊,心中有些急慌,雪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独自出宫身边连侍卫都不带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正要大声喊雪翊的名字仰了头突然看见明亮的月光下月桂树的顶冠有一个人迎着明亮的月色缓缓向树顶爬去,月色下,那人面色如玉。 长安轻声唤: “雪翊?” 雪翊身子微顿弯了眉眼停下动作低下头向树下看去。 长安被他吓得心颤忙叮嘱: “你别动,我接你下来!” 雪翊笑着晃晃他手中红色的缎带: “我还没有将它挂上去。” 长安摇头: “我替你挂。” 雪翊笑的温柔: “不了,你挂过,这次我挂吧。” “抓紧树干!”说完长安几个腾步跃上树干来到雪翊身边,一把揽紧了雪翊摇晃的腰身带着雪翊将那个红色的缎带绑在了树冠最顶端和他从前绑的那条缎带缠在一起。 待两个人都站稳了雪翊转身环上长安脖颈: “我很想你。” 长安感受着身上贴上来的温暖,弯了唇角捧了雪翊的脸吻上去: “我也是。”手指轻轻摩挲着雪翊的脖子,动作温柔缠绵。 明亮月色下月桂树如伞的顶冠上有两条缎带在夜风中轻轻摇晃,那上面无一例外的都写着两个名字: “雪翊,长安。” 、 长安的“登基大典”到来时长安才知道宫人怕他的原因。 在正德门由万余人见证着参加完轰动的“登基大典”的长安拉了雪翊回到正德宫: “太胡闹了!”明明是雪翊年纪偏长,如今却是长安反过身来教训雪翊,然后又将手中细细剥了的橘子递给雪翊。 雪翊笑眯眯的吃着橘子又继续说: “鲁山上我将雨花台改作了长安宫,又引了山中温泉水,这样到了冬日你也可以足不出户泡温泉。 这样说着,雪翊又想到: “从前你在雨花台与我同住的时候很喜欢在后山钓鱼,我也将那个池子包在了长安宫里,从此以后,鲁山只是我们两个人的。” 所以说到底,雪翊为了保护鲁山树木野兽生态环境才将鲁山封山都是借口。 长安摇摇头: “共享天下亏你想得出来,我说我不愿意住长安宫要住正德宫你愿意吗?” 雪翊挑眉: “你现在不是在住吗?” 长安叹气: “这被人知道了你的名声怎么了得?” 雪翊抚上长安手背,眼神安静温和: “等小宝再大些我们便离开这里,管这大魏是好是坏。” 长安心头温暖: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觉悟?” 雪翊靠在长安肩头,闭上双眼低声喃喃: “你不在的时候。”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礼部官员:“······”可他不开心。 钱阅:“你不开心没用你又不是主角” 、 “这·······这并无先例。” 雪翊想了想,俊逸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温柔: 老攻难为_85 “按照封后大典来准备。” 长安:“······” / /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喜欢圆满的孩子看到这里就可以了,下面的一章番外虽然也是他们的故事但就不要看了,因为虐。对,虐! 、 当然那章番外同时还解决了一些BE党的纠结的问题,可能会解开BE党的心结,来啊·相互伤害啊! 、 ☆、获奖感言 我是硬生生码完完结章和另一章他们的番外一起放上来的。 想了这么久的完结感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放上来了,这种心情就和获奖感言一样充满感激和泪水。感言我要单独占一章!哈哈。 最初长安和雪翊出现也是因为三十五章时的那个场景: 那个大雪纷纷东宫游廊下的雪地里一个人撑伞兀自站立,另一个人一个人身穿冕服站在游廊之上。 我至今都很喜欢这一段。 雪翊和长安是我目前写的最深情的人了,尤其是雪翊是我亲眼看着一直在变化的人。 他从一开始心软仁善变成了最后一个真正的帝王,从设计除去花娘到蒋家一个不留再到他的舅舅刘峋。 每一次的变化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作为男主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实际就是这样。 另外就是这个故事出现最多的天气大概就是雪天和雨天了,以至于我特别担心会有小天使说:难道大魏这个国家天天在下雨吗···哈哈 作者是一个比较无趣的人,写了正经的正剧大家居然还一直在看,不行了,一想到这个就很苏爽,我爱你们! 不论是给投雷的暖不予,还是月非香亦或者司马缸很感谢你们! 还有晚晚一直鼓励我,艾玛,在我最没信心的时候看到你给我的评论我简直就兴奋的打了鸡血一样!!!而且你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很感激很感激你! 我家LLO是一定要抱抱的! 给我提了建议的呱呱,和你学到了很多,有些事情你说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才会试着改正! 陌上人如玉,她的想法其实是和我有相同之处的,因为如果我看到其他人写的文中主角的幸福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牺牲之上的我会看不下去,从某方面来说,我们是一种肩头一直在背负着什么的人,也是一种觉得幸福不会那么轻易获得的人。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喜欢圆满的孩子看到这里就可以了,下面的一章番外虽然也是他们的故事但就不要看了,因为虐。对,虐。 当然那章番外同时还解决了一些BE党的纠结的问题,可能会解开BE党的心结。 另外配角番外不定期奉上! 这也是我目前为止写得最深情努力不狗血的文了,要知道接下来的文我就要撒狗血了!!!! 不犹豫,接下来填坑《金主?不约!》 这是一个受被金主的人模人样所欺骗,后来发现金主其实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奈何一上贼船深似海从此身体是他人的狗血故事! 10086友情提示: 本文男主:炫酷无敌叼炸天,来去如风不着边! 本文男受:自带贤惠白莲花属性! 然后此文集豪门、商战、家庭伦理、青春偶像于一身,不喜欢也不可以点叉!!!嚣张笑! 这文就在作者专栏里!就在作者专栏里! 最后大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番外或者新文见。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不犹豫,接下来填坑《金主?不约!》 这是一个受被金主的人模人样所欺骗,后来发现金主其实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奈何一上贼船深似海从此身体是他人的狗血故事! 10086友情提示: 本文男主:炫酷无敌叼炸天,来去如风不着边! 本文男受:自带贤惠白莲花属性! 然后此文集豪门、商战、家庭伦理、青春偶像于一身,不喜欢也不可以点叉!!!嚣张笑! 这文就在作者专栏里!就在作者专栏里! ☆、长安雪翊番外 慎看 七夕那日长安在月老祠找到了雪翊,可就在两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个黑衣人突然杀出喊着要雪翊偿命。 长安拼力带着雪翊找到了京城的防卫可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年轻时战场上的屡次伤痛彻底被激发,而他的身子也被这一次的受伤掏空。 长安的病越来越严重,常常昏睡不醒。 朝中因为雪翊要与长安共享天下的圣旨争论不休。 雪翊仍不肯退步执意要将长安封为定王与长安共享天下,文臣谏官御史三十八人齐齐跪在正德门前,更有大臣直接说出雪翊与长安兄弟不伦的隐私然后撞死在正德殿的柱子上,一时朝内动荡人心不稳。 冠冕旒珠垂在雪翊面前依旧遮不住雪翊脸上的杀意,他双目通红几乎咬碎一口牙齿。 长安已经撑不了多久,他只是想在长安走之前给长安一个交代,给他自己一个交代,明明只涉及两个人的事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这时小宝跌跌撞撞跑到雪翊面前,有御史正要参小宝殿前失仪就听小宝喜极而泣的声音: “皇伯父,十八叔醒了。” 雪翊一听睁大眼看着小宝,澄澈的眸中凝出些水雾,他顾不上再在这里看一群人闹腾,定了定站在御座下缓缓扫视此刻乱糟糟的朝堂,坚定有力的话敲在众人心头: “朕做的决定不过只与朕与定王有关,关天下人何事?若你们觉得朕不配为天下主大可痛快的换了朕!” 说完带着仪仗大步走出正德殿,留下殿中一干面色灰白的大臣。 匆匆忙忙来到长安的寝宫看见太后也在。 长安正靠在背靠上低低的和太后说着话,脸色苍白,眼底有深深的青色。 见到雪翊进来,太后站起来笑着冲长安说: “想必皇帝和十八还有些话说,那哀家就先走了,改天在来看你。” 说完看也不看雪翊一眼,带着人离开。 老攻难为_86 长安叹气,刘峋死后太后同雪翊的关系便成了如今这般冷冰冰的样子。 雪翊站在长安床前看着长安现在的样子心头满是酸楚,长安冲着雪翊笑笑,招招手让雪翊靠的近些。 雪翊让殿里的众人都退出去,将他自己身上的冠冕朝服都扯去了,然后上了床将长安抱在怀里,将脸深深的埋在长安颈间。 长安任由他抱着,雪翊头也不抬闷闷的说: “长安,我害怕。” 长安轻轻抚上雪翊的手: “雪翊怕什么?” 肩头慢慢湿润: “我怕身边没有你!” 长安感觉到肩头温暖的潮湿心头一颤疼的厉害,他呼吸有些紧促: “没事,雪翊,没事……你别哭,我难受。”许久长安轻笑出声,泪水却从眼底滑出: “傻!” 长安走的那天雪翊正在天坛主持祭天,因为临近新年整个帝都都显得喜气洋洋,雪翊是看着长安状态比之前稍好才出的门。 在祭天过程中雪翊总觉得心神不宁礼部官员祷念祭天文的时候宫里出来人通知雪翊长安要不好了。 病榻上长安已经说不出话来,柳依依一边使劲的搓揉着长安的身子一边慌张的和长安说着话: “主子爷,不要睡,皇上马上就要回来了!您快看看我!” 长安睁大眼睛看着头顶明黄的幔帐歇斯底里的笑拼尽全力的吼出一句话: “雪翊这场梦,该醒了!” 匆忙赶回的雪翊听着长安最后的话仿佛被钉住一般站在寝宫门口,他看着长安的身影越来越淡,看着整个宫殿里所有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眼前仿佛有光渗入,双眼慢慢由模糊到清晰,耳边渐渐有嘈杂的声音传入: “陛下醒了!” 雪翊渐渐张开眼,小宝凑上前抓住雪翊抬起来的手惊喜的说: “皇伯父,您终于醒了!” 雪翊的眼睛在周围打量许久没有看到长安的身影,急忙问: “长安呢?” 小宝惊讶满脸疑惑的问身后的人: “叫长安出来,谁是长安?” 雪翊急了甩开小宝的手眼神脆弱愤怒: “他就在长安宫里住着!一直住着!” 小宝慌了神不知道雪翊怎么了: “长安宫不是一直空着吗?” 多少年来长安这个名字一直是这个皇宫的秘密,除了少数人还活着知道以外,再没有多少人可以记起。 最后是魏杰站出来看着雪翊低低地说: “陛下,十八爷在紫云关就没了。您忘了,是您独自去将他的尸身带回,然后一病不起直到现在?” 雪翊听后突然安静下来。 正德宫因为要定期通风所以窗户是开着的,窗户外面有一丛竹子在寒风中迎雪摇曳,雪翊扭了头静静看着窗外暗色天地中那抹惹眼的绿色。 那时候长安风头无两父皇逼他过甚,他为了长安平安去独自去寻过魏帝。 “父皇,如今儿臣处于此等境地难道不是您宠爱幼子太过吗?说什么十八弟是您留给儿臣立威的,如今儿臣却成为一个笑话,堂堂大魏太子被各国使臣笑话,百姓也觉得儿臣窝囊······”他连礼都不行站在魏帝面前指责魏帝。 魏帝被他气的直发抖: “混账东西,没有朕宠爱长安让他为你挡在前面堵刀子你能安稳做你的太子到现在?” 他冷笑: “您想废儿子便废了,莫找诸般借口。” 说完他跪倒在地为魏帝行了大礼,明明双眼通红话中却越发的不恭敬: “儿臣做不了这太子,您把儿臣废了吧!” 魏帝扔下砚台砸在他额角: “给朕滚出去!” 他站起身来用宽大的袖子擦擦额角的血冷笑着离开。 第二天他便带了少数几人以休养为由搬出东宫来到雨花台。 只要他不是太子,长安便会是最好的储君人选。 一到冬日,鲁山便会被大雪封山。 他躲在雨花台里谁也不见,整日读书写字日子过得极为安逸,只是有时会惦念长安,不知道没了他这个太子,长安的日子会不会过得舒坦些。 直到有一天他从山上回来看见雨花台外面的竹林里躺着一个人,险些被大雪掩埋,那时候的长安看上去须发皆白。 他抱起长安那一刻就仿佛就已经过了一辈子。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犹豫,接下来填坑《金主?不约!》 这是一个受被金主的人模人样所欺骗,后来发现金主其实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奈何一上贼船深似海从此身体是他人的狗血故事! 10086友情提示: 本文男主:炫酷无敌叼炸天,来去如风不着边! 本文男受:自带贤惠白莲花属性! 然后此文集豪门、商战、家庭伦理、青春偶像于一身,不喜欢也不可以点叉!!!嚣张笑! 这文就在作者专栏里!就在作者专栏里! ☆、番外之吴石与李少爷 吴石他们三人养了几天伤便着急着要回去把林子里的情况告诉十八皇子,李少爷点点头表示很理解,然后当天晚上要李泽带人继续去阿古他们村寨,而他自己换了身云南当地村名的衣服护送吴石他们回军营。 老攻难为_87 李泽都要疯了: “少爷你这是胡闹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和老爷交代?” 李少爷不以为意: “我不过是送吴兄回军营又不是去贼窝,那有那么容易有个好歹的!” 李泽板着脸不让人给李少爷打包袱: “这林子里毒虫走兽那么多,叛军也藏了好几万,你们四个人要是被叛军抓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李少爷紧了紧找村民买来的粗布短打的腰带看着李泽乐呵呵的笑。 李泽更生气了,他觉得李少爷这混不吝的性子太磨人! “再说,你一个大家公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村民,你以为叛军那么好骗啊?” 李少爷点头正经的说: “我也觉得这衣服不适合我!我还是穿我的衣服吧,让吴兄他们扮我的小厮。” 李泽气乐了: “那我的少爷,你这舒坦的日子不过跑到这深山密林的来干嘛了?” 李少爷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副少爷做派,斜睨着李泽: “那少爷我现在带着你们来着老林子是在做什么?” 李泽冷笑: “如果你被叛军逮到了叛军拿你和老爷换军饷呢?” 李少爷一脸沉痛: “那你就让我爹再生一个吧!” 李泽成功被李少爷气的摔门而出,李少爷摸鼻子。 屋外吴石听见李泽和李公子的话进了屋子,李少爷撑着下巴问吴石: “你说我是穿什么好?” 吴石也乐了,坐在李少爷身边摸上李少爷的头: “听李叔的话和李叔回杭州吧!”话是这样说,可吴石没有看李少爷,他心里难受,杭州还有个赵家小姐等着李公子回去成亲。 李公子扭头看他: “把你平安送回军营我就回杭州。” 这次吴石没有舍得拒绝,握上李少爷的手抓的紧紧的,手背上绷的青筋明显。 “好!” 第二天天没亮李少爷穿着他那杭锦制成的华贵劲装摇着扇子在李泽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自己一起走的唠叨里上路了,身后跟着吴石和他的同袍。吴石背着李少爷的小包袱,里面装着白药和杭州带来的各种成药和干粮。 明明算是逃难结果李少爷硬是走出了游山玩水的架势。 吴石的两个同袍要不是被李少爷救过一定不敢相信这个少爷靠的住。 不过走的时间长了便显示出李少爷这半年云南没白待,砍水藤驱毒虫抓野味儿没有李少爷不拿手的,最重要李少爷可以在老林子里找到路,吴石的同袍都快要给李少爷跪了。 李少爷眉飞色舞嘚瑟的不得了,吴石看着李少爷不禁夸的样子也乐的不行。 吴石伤没好利索,李少爷帮吴石上过药后有些忧虑: “吴兄,我背你吧!” 吴石笑笑拍拍李少爷肩膀哄着说: “不要紧,你不就是大夫吗?” 李少爷不放心,吴石又继续说: “咱们放慢脚程就成,要是把你累倒了谁也出不去。” 李少爷知道吴石说的对也没再坚持,吴石没和李少爷说的是,他的老脸不允许李少爷背他。 四个人一直走着没多久李少爷一直乐呵呵的脸就沉了下来,他倒是找对了路,是找对了叛军的路,他领着三个朝廷的武官闯进了叛军的大本营,还在外围便被巡逻的队伍逮了正着,吴石眼神一冷就要拔刀死拼,被李少爷一个眼神按下了。四个人连反抗都不用直接被绑了关起来。 有负责审讯的人将模样最好看最不能惹的李少爷提出来带到小屋里审讯: “名字?是汉人?” 李少爷皱眉拧拧身子: “这绳子太勒!能不能松松?我弱不禁风的,跑不了!” 负责审讯的是当地人懒得和李少爷贫嘴: “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李少爷冷哼: “李明轩,杭州人氏,来云南做生意,你们这里太穷!百姓都看不起病,我好心带着家仆钻老林子在各个村寨给村民治病,结果就被你们逮了。” 那人头也不抬: “来了多久了?” 李少爷撇嘴: “半年!” 负责审讯的男人收好本子,吹干墨迹看了眼李少爷,踩着软底的浅面儿布鞋出去了。 管事的正在牢房外面的树下和人喝酒,醉眼惺忪的! 审讯李少爷的男人将记录的情况递给管事,不解的问: “不过是抓了两个人,直接拉出去杀了不就好了,还审什么审?” 管事的摇摇头,抖开纸张,速的扫视上面的内容,嘴里还说着: “往常倒也没什么么,杀了便杀了,如今侄少爷来了非说什么要留意林子里的人,要是看见了江南来的人一定留着,没准是李家的少爷……”这样说着,眼睛突然睁大,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杭州人!来了半年!” “南方口音,还姓李?”突然想到从前侄少爷交代的事情,有些拿不定主意亲自进了屋子问李少爷: “可是杭州李家?李承德是你什么人?” 李少爷头一次觉得他爹的名字这么好使唤微微掀了眼皮: “正是家父!” 管事一脸兴奋的点点头出去了。 李少爷被重新关进了牢房,和吴石他们关在了一处。 老攻难为_88 李少爷对三个人交代: “你们是我爹请回来的护院,是退下来的老兵,跟着我钻林子给村民治病。” 吴石皱了眉担心: “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少爷乐呵呵的安慰吴石: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军营。” 吴石沉声: “你不用多为我们考虑自己平安就好,我们当兵打仗早把生死看开了。” 李少爷一脚踹上吴石屁股,吴石由着李少爷使性子: “闹什么?” 李少爷嘟囔: “想这么开怎么不去出家?” 吴石摸上李少爷脚背,看着李少爷低声笑着不说话。 李少爷被他看的心热扭开脑袋不看他。 牢房外面传来了动静,李少爷和吴石他们几个人听见外面有不少人靠近。 吴石他们禁了声齐齐看着牢房门口。直到牢房管事和一群当地人和汉人组成的护卫围了牢房,李少爷才看见一个汉人贵公子打扮的青年被兵士簇拥着走了进来。 青年惊喜,快走两步靠近李少爷: “明轩,果然是你!” 李少爷惊讶: “逸夫?” 吴石挑眉:什么人? 张逸夫命人给李少爷松了绳子,拉着李少爷左右打量一脸欣喜: “之前便听说你随人进了云南,一直惦记着想看你,谁知你一钻进林子便不出来了!让我好找!” 李少爷也是笑着打量张逸夫一脸亲热: “我们有个两三年没见了吧,前些日子我还听我爹和我唠叨说是以前过完年初一逸夫准上门要红包,如今这人长大了反倒不来了。” 张逸夫一听李少爷说起李老爷满脸愧疚: “是我这个小辈做的不好,以后一定亲自上门和伯父赔罪。”说着拉着李少爷就要出牢门,李少爷看了吴石一眼,吴石带人默默跟上。 吴石他们正要出牢门却被护卫拦了下来,李少爷眼尖瞅到吴石他们被拦原本已经快要走出去牢门的脚又转了回来和吴石他们一起呆在牢里,看着张逸夫一脸歉意说的义正言辞: “你瞧我这个想的不周到,让逸夫为难了,不论是谁就应该一视同仁,该查查,该杀杀纵然是我也不能例外。” 张逸夫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吴石,随后扭头蹬了那拦人的护卫一眼亲自进到牢里请李少爷出去了小坐,李少爷叹口气,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一番带着吴石他们成功离开大牢! 张义叛军号称百万雄师实际仅有六万人还都被十八皇子赶进了老林子,六万多人的吃穿用度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今朝廷大军压境他们的粮饷也不好运进去了。 六万人在老林子里修了工事,搭了帐篷,内城由外城拱卫,而张义和他的官员们都住在内城。 吴石装作没见过世面一副好奇的样子左顾右盼暗暗记下军营里的情况,李少爷忙着和张逸夫说话: “逸夫,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没有出海去暹罗!” 张逸夫淡淡一笑: “你都来云南半年了还不许我出海回来?我来寻我叔父。” 李少爷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又问: “你叔父是谁?” “张义!” 李少爷惊讶: “怎么和这里的叛军头目一个名字?” 张逸夫看着他神色有些古怪: “他们是一个人。” 李少爷不好意思了用扇子捂了脸,张逸夫叹口气拍拍李少爷肩膀。 本来留意四周的吴石眼睛冷冰冰箭一般的落在张逸夫拍李少爷肩膀的手上,顿时感觉危机四伏。 张逸夫将吴石他们安顿在了他帐篷不远处的一个小军帐里从其他兵士同住,而李少爷则跟他住在了一处! 吴石和李少爷分开的时候吴石暗自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递给李少爷,低声交代: “注意安全。” 李少爷接了匕首,眼睛在匕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摇起扇子看着吴石,吊梢眼扬起笑: “你这是要我杀别人啊还是要我自杀?” 吴石怪他乱说话冷着脸注视着李少爷,李少爷收起匕首笑嘻嘻的看着吴石,吴石叹了口气手指蜷缩着想要摸摸李少爷的头发却又极力忍住了,转身离开。 李少爷看着吴石的慢慢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减去,脸上一派平静。 他看着不远处最大的那个军帐,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当晚,张逸夫在他自己的大帐里设了宴请李少爷吃饭,张逸夫知道李少爷不喜欢有女人亲近他没有安排歌姬在场,两个人一人一个小几相对着埋头饮酒。 “这么些年过去只有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张逸夫举着酒杯看着李少爷,脸上的笑淡淡的。 李少爷利落的回敬他一杯仰头干掉: “有什么变不变的,我一直都是我。” “你要和芹芹成亲了?”张逸夫似是随口问出握着酒杯的手却用了力。 李少爷听到张逸夫的话一顿,随即苦笑: “可怜了芹芹那孩子了。” 张逸夫把酒杯放下,脸上带了恼意: “你怎么不可怜可怜自己?” 李少爷有些惊异张逸夫的反应,随即默默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开始思量吴石那里的行动。 吴石和另外两个同袍被安置在其他兵士居住的军帐里,明里是不防备吴石他们,暗里却也是在监视吴石他们。 吴石三个人装作久跟商队的退伍兵士,凭着同是南边人开始很这群叛军里的士兵们套近乎聊家乡聊天南海北。 尽管兵士们依旧对他们有防备但还是松懈了一些。 老攻难为_89 夜晚,军帐里一队士兵出去巡逻,吴石斜倚了军帐门口看着张逸夫和李少爷所在的大帐绷着脸,冷冷的不说话。 突然他看见帐外警戒起来,远处有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由两队兵士护卫着向张逸夫的帐子走来。 吴石警惕起来。他认识来人,那正是叛军贼首张义。 张义从前是云南的节度使,早些年回京述职吴石站在宣德门外曾经见过一面。那时候的张义谨小慎微远不像如今步步生威。 有人通告张逸夫张义到来的时候张逸夫一脸复杂,他看着李少爷有些愧疚的说: “你到来这里我并未告知叔父。” 李少爷无所谓的摆摆手,他和张逸夫都知道在这里没什么可以瞒的住张义。 李少爷和张逸夫出帐迎接张义,张逸夫向张义介绍李少爷: “叔父,这是我朋友,杭州李明轩”。 李少爷恭敬的向张义行礼: “见过伯父”。 吴石躲在一旁,他看着张义和蔼的要李少爷起身后三个人一齐进了帐中。 吴石皱眉:不会真让李泽说准,这张义这时候出现是为了扣着李少爷和李老爷要饷吧? 这个目的李少爷一听到张义亲自来了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以张义的身份区区张逸夫的朋友出现他没必要亲自露面,既然来了是一定有所目的。李少爷没有兵,却有钱。 吴石趁着诸人的注意力都在张逸夫的军帐中,他借着夜色悄悄潜往何处打探张义军中情况,这些情报很有可能会成为致胜的关键。 李少爷和张逸夫坐在张义下首,帐帘被兵士掀下,两个带刀穿着铠甲的护卫虎视眈眈的把在门口。 李少爷眼神不经意的扫过门口,扇子摇的慢条斯理。 “早听逸夫和我聊起说李世侄不是寻常大家公子,不仅医术高超武艺也非凡。” 张义命人抱来两坛陈年花雕,分别给李少爷和张逸夫添了酒。 李少爷起身谦虚。 张义摆手要李少爷坐下: “你同我们不要客气,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 李少爷笑嘻嘻的应承了,就听见张义继续说: “你伯父家的长子娶得正是我们张家的姑娘,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姨父呢。” 世族大家盘根错节相互联姻要是细论起来都是亲戚。可还是照样相互倾轧。 李少爷心里不以为意,脸上却是笑嘻嘻唤着: “以后明轩全仰仗姨父了!” “既然来了自己家就别着急走,这几天就让逸夫好好带你逛逛。”张义看着张逸夫和李少爷贴心的交代。 李少爷看着张逸夫,一双吊梢眼似笑非笑,握着扇子的手冲张逸夫抱拳: “如此,便麻烦逸夫兄了。” 当晚李少爷住在张逸夫帐中,李少爷一会嫌蜡油燃出的烟刺眼,一会嫌被子不软和,一会嫌弃帐中蚊虫多,把个张逸夫使唤的跟个佣人。 偏偏张逸夫甘之如饴不恼不怒由着李少爷折腾,最后李少爷自己也找不到借口了苦笑着坐下问张逸夫: “逸夫,我们从小长大,你实话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 张逸夫拉着李少爷坐在他身边,软着声音哄着李少爷: “本来只是许久未见你想和你聚聚,如今叔父知道你来了怕是不会轻易让你走了。” 李少爷听后一头仰在床上裹了被子不理张逸夫。张逸夫苦笑,可又心里实在稀罕李少爷稀罕的紧,只能继续哄着。 以后的日子里李少爷由张逸夫带着逛遍军营各处角落,而吴石他们三个人则被控制在住处不许擅自行动。吴石晚上出去刺探,白天看的最多的就是李少爷由张逸夫陪着乐呵呵的出去玩儿,然后乐呵呵的回来吃饭。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吴石的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压的他的心越来越沉,沉得仿佛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咬碎了牙把了刀将这地方的人杀了干净,可他的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李少爷是要回杭州的,那里还有一个赵家小姐等着他。每次想到这里,吴石的脸就越发冷的吓人。 趁张逸夫去了张义那里,吴石悄悄潜进张逸夫的帐中看李少爷。 李少爷拿了一本书盖着脸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叉搁在桌面上还晃着脚,听到帐中脚步声试探的叫: “逸夫?” 吴石脸都绿了,一把拿开李少爷脸上的书,绷着脸冷冷的看着李少爷,脸上全是不满! 李少爷一看到吴石眼睛一亮,蹭的坐起。吴石一看到李少爷笑嘻嘻的脸心立马又软了,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李少爷凑近了吴石,高兴的问: “你怎么过来了?” 吴石话里忍不住泛酸: “不然你有时间?” 李少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想凑上去摸摸吴石的脸颊却又有所顾忌,吴石眼眸一深胳膊一览将李少爷揽进怀里,将头埋进李少爷泛着熏香的颈肩,拥的死死的。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拥抱,拥的急促,抱的深情。 李少爷有些惊愕,他以为他们两个终究只能到明白彼此的心意却无法做出表示的阶段,这种认知时刻让他保持清醒不敢多走一步。 可这一步还是被吴石赶上了。 吴石的味道,吴石的体温,吴石心跳都让李少爷的心酥成一块老吉号的核桃酥,深深为其沉迷,弯了眼想要回应,却想起杭州的赵芹芹。 眼神一痛,刚抬起的手臂又缓缓放下。 几天没见,吴石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只有抱在怀里才觉得心又回到了位置。 李少爷推开吴石,从怀里掏出这几天打探到的军营情况的图纸和具体的情报分析递给吴石: “我已经和张义说了要你们回杭州送信,你们借此由头出去,你带他们回军营,将这些交给十八皇子,里面有走出林子的图纸。” 吴石一听就发了狠: “那你呢?” 李少爷扬起笑容,拍拍吴石安慰: “有逸夫在,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在你们离开的几天里我会很安全,等到他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你也应该带兵回来了。” “不行!我和你一起留下!”吴石回绝的很干脆。 李少爷恨铁不成钢,踢上吴石小腿: “胡闹!我只信你你得救我的性命!你留下我们谁也出不去!” 吴石心里难受,皱着眉抓着李少爷不松手不点头答应: 李少爷软了神情弯着眼睛,看着吴石的样子仿佛要彻底记在心底,攀上吴石的脖颈吻上去,气息交缠: “乖,听话!” 老攻难为_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