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草包千金》 一、被藩国挑衅 寒冬腊月,皑皑的白雪覆盖了山,覆盖了水,覆盖了整个庆城,皇宫也不例外。 白茫茫的御花园中,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一个打扮整齐的丫鬟正在拼命地叫着趴卧在石头上的女子。 “小姐,小姐,你醒醒,醒醒。” 耳畔不停地响着惊恐欲哭的呼叫声,温知故被吵醒,闭着眼咕哝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小姐,你醒了!”又是这个人的声音。 这次是喜出望外的语气。 温知故好奇,睁开了万斤重的眼皮,入目是一张陌生的惊喜交加的面孔。 “小姐,你醒了,奴婢扶你起来,卧在这里会着凉的。” 小丫头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扶着温知故坐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你说去更衣,奴婢在外边等了你许久,等不着,就进去找你了,谁知你也不在里面。奴婢不敢声张,偷偷地将整个庆心殿找了遍,没找你,都快要急哭了。谁知你居然跑到御花园来了,小姐,皇宫不是太傅府,你不能这么乱跑的,万一……万一……” 小丫头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想到方才的惊慌,她心有余悸。 自家小姐不省人事地卧在满是白雪的大石头上,生死未卜,吓死人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丫头念叨着,伸手在她身上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损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快点回去吧,出来这么久,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还以为你偷偷出来会……” 小丫头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下去,只是轻轻拍打着她头上身上的雪花。 在小丫头自言自语的时候,温知故不动声色地把她和周围观察了一遍。 雪太厚,看不清,但是玉树琼花,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十分奢华的花园。 小丫头说什么? 哦,这里是御花园。 再看面前这个小心翼翼地努力不打乱她发型的丫头,头上扎两个小发髻,身上是精美的古装,脚上是一双古典的绣花鞋。 我穿越了?! 温知故感觉脑袋突然有些晕,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温知故,当朝太傅家唯一的孙子辈,喜吃喝玩乐,厌琴棋书画,是个典型的不学无术的富家千金。 传言,皇帝为了报答师恩,打算将她许配给太子。 传言而已,并未真的定亲。 只是这传言,也为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在她屏退丫鬟后,有人从背后出现,将她掳到此地,用手帕捂晕了她,然后放在地上,造成了是她自己跑出来然后不小心昏迷的景象。 这数九寒冰的天气,人在地上躺着,时间短会被冻坏,时间长就…… 这位千金可能在被捂口鼻的时候就已经…… 想到这,温知故趔趄了一下。 “小姐,你没事吧?”小丫鬟着急地叫了一声。 小姐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看着有点骇人。 “我没事。” 温知故攥紧了拳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同名同姓的小姑娘,你安心地去吧。 枉死之仇,我替你报! 父母之恩,我替你还! 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夫人该着急了。”小丫鬟扶着温知故往前走。 沿着长长的鹅卵石小径走了十几分钟,前方突然响起了靡靡的丝竹音。 温知故抬眼望去,金瓦飞檐,雕梁画栋,好一个气派的宫殿啊。 随着小丫鬟,温知故穿过回廊,悄悄地遛回宴席。 外面冰天雪地,殿内却温暖如春,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皇族贵胄们身着华丽的服饰,满面喜庆地推杯换盏,或观赏歌舞,或低声交谈,好似并没注意到小小太傅之孙的离去又回来。 只有温知故的母亲魏夫人为她斟了杯温热的果酒,关切地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温知故若无其事回望母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柳叶眉,杏仁眼,温婉的随云髻下,是白皙的面庞,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现在依旧风韵犹存。 “觉得闷,去外面散了散心。” 这个女儿一向贪玩,魏夫人对她这话没有起疑,重新将视线放回了殿中的歌舞上。 和庆国民风开放,男女可同席,男宾女宾分开坐。 温知故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温爹,面白无须,一身的书卷气,不愧是太傅家的孩子。 一曲歌舞毕,宴会进入了主题,藩国使节献上了从藩国带来的贡品。 毛皮、珠宝等不远千里运送来的藩国特产,一箱箱地搬上了庆心殿。 延庆帝撸着胡子,微笑地望着殿中摆得满满当当的贡品。 国富民强,因此藩国才会如此郑重地上供。 这是他治下的国家! “皇上,除此之外,我们还为贵国带来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有人从坐席中走出来,操着生硬的庆语说道。 温知故抬眼望去,说话的人穿着狐狸皮制成的皮袄,头上扎着小发辫,发辫上嵌着一颗颗蓝绿色的绿松石,先前听人介绍过,是藩国王子格桑。 “哦,是什么宝贝?”延庆帝好奇地问道。 格桑却卖了个关子:“这个宝贝是我国外出游历的游子在异国他乡购得,十分罕见。听说和庆国人杰地灵,人才济济,我想见识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是什么东西?” 如此□□的挑衅,延庆帝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拈须微笑着。 和庆国的国人再无知,会不认识小小的藩国送出的贡品? 倒是行伍出身的秦将军沉不住气,敞开洪亮的嗓门道:“有什么罕见的宝贝?拿出来给我们涨涨见识?” 有官员附和道:“是啊,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格桑的关子卖足了,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纹锦盒,打开锦盒,朝众人展示着,黝黑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格桑站的位置比较靠前,优先向旁边的官员们展示,而坐在前面的恰好是品阶较高的官员,本来大家眼里都是漫不经心,在看清锦盒里的东西后,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锦盒里放着一颗宝石,花生米大小,绿如碧波,晶莹剔透,璀璨夺目,美不胜收。 这些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们没见过这种东西,更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和庆国如此泱泱大国,号称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可是却连一个小小的藩国拿出来的东西都不认识,这是□□的打脸啊! 延庆帝离得远,看不清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本来信心十足的,看到大臣们瞬间郑重的表情,翘起的嘴角缓缓放了下来。 难道没有人认识这东西? 内侍在延庆帝身边服侍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见状连忙对丞相使了个眼色。 丞相魏源接收到圣意,捋着胡子思索片刻,建议道:“格桑王子既然想考考我和庆国人是否见多识广,不如让在场众人先增加点见识,欣赏欣赏此宝贝?” 和庆国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在场了,总有一个认识的吧? 格桑好似完全不在乎丞相的这个建议是不是有些无耻,笑不露齿地点点头:“可以。” 说着,他举着锦盒,在众男宾面前一一展示。 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志满意得地笑道:“现在大家都看过了吧?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吗?”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众大臣和众皇族都垂着头,不敢吭声。 这东西,他们真没见过! 延庆帝捋胡子的动作越来越慢,脸色越来越差。 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魏源一看情况不妙,手一抖,胡子被揪断了几根。 这可如何是好? 满朝文武百官,居然没有一个识得那是什么东西! 这说出去不是笑话吗? 被笑话还是简单的,要是传入周边小国的耳中,怕是那些本来服服帖帖的小国要蠢蠢欲动了。 和庆国好不容易安稳了十几年,可不能再起战事! 魏源心念急转,强撑着笑脸道:“我和庆国女子与男子同读四书五经,也该让她们见识见识。” 丞相的建议一提,大臣中有人想反对,张嘴欲说话,被内侍的叫声打断了:“来人,替格桑王子展示一下宝贝。” 一名宫女低头上前,接过格桑手里的锦盒,走到女宾席,展示了一圈。 贵妇小姐们本来也正好奇是什么东西,居然大家都认不出来,如今得了机会,都认真地打量着锦盒里的东西。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要是能认出来,这风头就出定了。 为国争光这种机会,对处在深闺中的女子来说,可是千载难逢啊。 这风头一出,不说别的,娶媳嫁女时,媒婆都有了个好说法。 只不过,大家看了一眼,在惊叹其美丽的同时,又明白了对面的男宾为何是那副噤如寒蝉的模样。 这东西,她们是真没见过。 有离得近的,甚至交头接耳起来。 “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温知故也好奇,什么东西这么珍奇?居然连文武百官都不认识! 在宫女走到面前时认真地瞟了一眼。 呵,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呢? ※※※※※※※※※※※※※※※※※※※※ 来都来了,不收藏一下吗? 二、打脸 不就是一颗祖母绿吗? 温知故抿了口甜甜的果酒,静观其变。 温知故的位置比较靠后,宫女从她面前走过后,很快便展示完了,举着锦盒递回给了格桑。 格桑取出宝石,擎在空中,得意地道:“如今大家都看过了,有人识得此物吗?” 还是鸦雀无声,气氛甚至比方才还凝重。 格桑望着沉默不语的众人,轻蔑地笑道:“传闻和庆国人才济济,如今看来,是浪得虚名啊。” “你……”有大臣生气地指着格桑,却骂不出口。 说到底,是自己国家的人见识少,怎能指责别人呢? 魏源用余光瞟了瞟脸如锅底的延庆帝,心里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户部尚书李茂才起身,拱着手对延庆帝行了个礼:“皇上,臣等终日被公务困在朝堂上,对奇珍异宝的见识比不得那些行商走贩广,和庆国上百万人口,总有识得此物的,可颁布悬赏,看是否有人识得此物?” 说着,李茂才转身对格桑王子道:“不知道格桑王子对此是否有异议?” 格桑对此毫不在意,傲慢地道:“可以,只要在我离开庆国前,有人能认出这个宝贝,我都收回方才的话。” 好似已经笃定无人会识得此物。 延庆帝沉思片刻,黑着脸道:“传令下去,十日内,若有识得此物者,无论男女老少,不拘高低贵贱,皆赏金千两。有才能者,可授予相应官职。” 内侍得令,正要吩咐人去贴告示,突听到下边有一娇滴滴的声音问道:“请问皇上,假如是个女子,且有才能,也同样会授予官职吗?” 延庆帝没想到这一茬,闻言微微一愣。 温儒正暗自为延庆帝焦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头望了一眼对面,连忙起身对延庆帝行礼道歉:“小孙一向口无遮拦,还请皇上恕罪,老臣回去一定好生教导。” 延庆帝能当上皇帝,温儒的功劳极大,因此看着老师的面子上,并不太在意小姑娘的无忌之言,缓过神,说道:“原来是太傅的孙女,这个问题问得好。先前丞相说我和庆国女子与男子同读四书五经,有才者,若能识得此宝贝,也可授予相应官职。”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和庆国民风开放,但是还从未有女子可当官,没想到被藩国一挑衅,皇帝随口就开了先例。 女宾那边尤为激动,以后,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做官了。 格桑可不管男子女子,他们藩国是凭能力吃饭的,只是不屑地道:“能有人认出就行。” 有些大臣觉得不妥,想反对,但是在藩国使节面前,反对自家皇帝太不给一国之君面子了,只得憋了回去。 内侍得到授意,招手叫来下属,安排悬赏事宜,不料再次被那娇滴滴的声音打断:“启禀皇上,臣女好像听说过此物。” 方才温知故突然开口,已经吓了柳夫人一跳,见到公公出来道歉,皇上没有怪罪,这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她现在又说自己听说过这个谁都不认识的宝贝,慌得连忙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延庆帝被小小的藩国逼得都已经开了女子为官先例,猛然听到有人说好像听说过,喜上眉梢:“何人识得此物?” 温儒重新站出来,对延庆帝行礼:“是小孙,小孙自幼顽劣,行事鲁莽,还请皇上宽恕一二。” 温儒学富五车,其子温行书亦才高八斗,其孙若听说过此物,延庆帝一点都不意外。 延庆帝不意外,其他千金和夫人可是意外极了,温知故不学无术,最憎琴棋书画,怎么可能听说过连她们都不认识的东西? 别说外人,就连温知故的祖父、父亲、母亲也都大吃一惊,不知道家里这位一向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祖宗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可是在御前,万一说错什么话,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温行书赶忙走出来,行了个大礼道:“小女顽劣,请皇上恕罪。” 延庆帝皱了皱眉:“她尚未开口,你们为何急着替她开罪?” 满堂文武加皇族贵胄近百人,只有一个小姑娘说好像听说过此物,他是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不然真的去昭告天下,和庆国满朝文武百官都被小小的藩国难倒了吗? 龙颜不喜,温家父子不敢再说话,垂着头站在殿中央不敢动。 有因听说皇上要许配温知故给太子而嫉妒温家的,恰好落井下石,开口道:“皇上说得是,温小姐尚未开口,温太傅和温少卿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 温儒循声望去,是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本来便与他有过节,皇上欲将孙女许配给太子后,就更看他不顺眼。 因他家有三女,皆才貌出色,又与太子交好,有意竞争太子妃之位。 延庆帝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内侍察言观色,叫道:“有请温小姐。” 柳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颗心提到了半空,深悔自己平日太过溺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了,以至于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温知故望了一眼柳夫人以示安慰,站起来,利落地走到祖父和父亲身边,对高高在上的延庆帝行礼道:“皇上,臣女平日喜欢看杂书,偶然在一本游记上见过,类似格桑王子拿的这块宝贝的记录。很久以前看的,方才一时没想起,如今回想起来,发现上头记录的应该就是这块宝贝。” 格桑本来得意洋洋,见到跳出来的是个小姑娘,脸色顿时难堪起来:“我这宝贝,是我国游子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采买回来,你怎么可能知道?” 温知故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你们叫什么?这个东西,书上说是祖母绿。这种宝石其实和庆国也有,不过品质没有你手上的好,所以大家才不认识。” 三、第一位女官 温知故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和庆国的版图极大,比如今的夏国还大一些。 彩云省出产祖母绿,因此和庆国肯定也有。 格桑睁大眼睛,失声叫道:“不可能!你是如何得知的?” 说对了! 延庆帝心中一喜,重新捋起胡子来。 呵呵,大国就是大国,怎么可能会被小国难倒呢? 对了? 温儒和温行书也是一惊,自家的孩子有几两墨水他们还是懂的,居然就这么蒙对了? 众人也是十分震惊,听闻温太傅家的孙女终日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见识? 丞相魏源却敏锐地抓住了温知故话里的重点,站起来道:“温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老臣的一位远方亲戚给我送过类似的宝石,只是那宝石没有格桑王子手里的宝石晶莹,也没有格桑王子手里的宝石颜色艳丽,当时老臣看着不甚喜欢,便没要。 老臣方才饮了些酒,头脑有些昏沉,一时没想起来。 如今经温小姐一提醒,就想起来了,没错,这宝石名叫祖母绿,极硬,需用金刚石来切割,因此十分罕见。” 延庆帝心知丞相是睁眼说瞎话,但是,这当口,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没有那么一位远方亲戚,方才消失的微笑再次回到了脸上。 户部尚书也微笑着道:“既然温小姐认出了这宝贝,丞相也见过,不知格桑王子还有何指教?” 格桑本来以为自己这次可十拿九稳地挫一挫和庆国的锐气,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坏了好事,气呼呼地一甩衣袖:“没有了,这宝贝就献给皇上吧。” 说着,把手里的祖母绿往锦盒里一放,塞给离他最近的温知故,恼怒地回了位置。 温知故愣了愣,将锦盒举起:“皇上。” 延庆帝此时才有闲情雅致打量起恩师的这位爱孙来,肌肤如雪,眸似剪瞳,是个美人胚子。 忆起之前曾与恩师开玩笑,欲与他皆为儿女亲家,延庆帝顺口道:“格桑王子既将这颗祖母绿给了你,你便收着吧,就当是此次悬赏的谢礼了。” 众人不由地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和庆国独此一颗的珍宝啊,还是御赐的。 温如故有些不太愿意,这颗祖母绿好是好,但是不能当钱花啊,不如千金来得实在,但是不好驳了皇帝的面子,只好道:“臣女谢主隆恩。” 至此,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该功成身退了。 温儒对儿子、孙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与他一同退回位置。 温行书跟着父亲退了,温知故却仍旧站在殿中不动。 众人皆迷惑不解地看着温知故,事情都解决了,她还站着干嘛? 温儒焦急,清了清嗓子,再次提醒孙女。 温知故听到了,但是没动。 延庆帝也不解:“温小姐还有事?” 温知故仰着头,认真地答道:“先前皇上说,识得此物者,有才华者,可破格为官,知故在沉思,自己是否有才华?” 语毕,举座震惊,这是在向皇上讨官职! 明晃晃地讨! “哈哈哈!”延庆帝大笑起来,“朕倒忘了这回事,那你现在想出来没?是否属有才华者?” “知故寻思良久,别的不好说,但是在珠宝首饰上,知故自认为比常人懂得多一些,也算是有丁点才华吧。” 她话语谦虚,语气坚定。 延庆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毕,朗声道:“来人,拟诏书。温太傅之孙温知故,慧眼识珠,才华出众,今特招为银作局管理。” 宣布完后,延庆帝笑眯眯地问温知故:“如何?这个职位还满意吗?” 银作局就是专为皇帝和妃嫔们制作金银饰品的机构,很符合温知故方才说的才华。 温知故莞尔,对延庆帝行了一礼:“谢主隆恩。” 满堂寂静。 连温儒都瞠目结舌,谁能想到,带着孙女来参加个宴会,竟让她成了和庆国第一位女官? 柳盈春如在梦中,女儿回到了身边也没反应,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丈夫,脑中只有皇上那句话在盘旋:“特招为银作局管理……” 她那只会吃喝玩乐的女儿居然成了和庆国第一位女官! 满堂的千金小姐又羡慕又嫉妒,在千金小姐圈子里被戏称为胸大无脑的温知故,不仅得了皇上的御赐,还成了和庆国第一位女官,这是何等的风光荣耀?说是能留名青史一点都不为过! 温知故完全没把那些个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放在眼里,面色如常地吃酒吃菜。 清蒸八宝猪、桂花翅子、金钱吐丝,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挺不错的。 乐舞重新响起,达官贵族们又重新喝起酒来,不过这次交谈的话题改成了温知故为官这事。 和庆国第一位女官啊,开天辟地第一例,在这之前,谁都没想过女子也能为官! 真是难以想象,消息传到民间后,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温知故吃饱喝足,无聊地观察起对面的男宾来。 她祖父只是老太傅,席位比较靠后,她对面也是官位较低的官员及其亲眷,大理寺卿、国子监祭酒、殿中御史…… 唉,都是些中年人或老头儿,没意思! 看着看着,温知故突然发觉有两道锐利的视线正在打量着自己,侧脸望去,眼眸不由得微微睁大。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好一位俊俏的小哥呀! ※※※※※※※※※※※※※※※※※※※※ 本文背景为架空,可能会参照唐朝或其他朝代的官职制度,找到什么资料及参考哪个朝代,如果不妥,请指正。 四、照面 温如故搜索脑中原主的信息。 原来是萧国公家的长子,听闻这萧国公家的长子萧如寒自幼便随祖父在军中打滚,平日不常在庆城,今日不知道怎么也会出现在接风宴上? 印象中,原主与这位萧公子并无交集。 不是情债就行。 温知故这样想着,冲对方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 萧如寒并没有如常人一般,也对她一笑作为回应,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难道是脸上有东西? 温知故疑惑地摸了摸脸。 不曾想,她这一举动倒是引得那位萧公子扯了扯嘴角。 毛病! 温知故不再理他,收回视线,目光空洞地发呆养神。 柳盈春愣了这许久,终于找回了神志,侧头打量自己的女儿。 今日场合重要,她打扮隆重,梳着雅贵的飞仙髻,插着金海棠珠花步摇,身着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薄粉敷面,显得明艳高贵,只是依旧一副吃饱了就犯困的懒散样,看起来和平日也并无太多区别。 想到这,柳盈春那惊诧的心落回原处,兴许女儿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 “这就犯困了?” 温知故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答道:“吃饱了可不困吗?” 而且她这副身体本来就在雪地上卧了许久,冻得四肢僵硬,回到大殿呆了这么久,再加上吃饱喝足后,终于暖了回来,因此更加觉得困顿。 “你再坚持一会,很快就散了,到了车上再睡。” 柳盈春是个慈母,并没有因此责怪她不懂事,更多的心疼,方才女儿在殿中定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因此才觉得特别累。 这种大场合犯困,居然没挨骂! 温知故不由地侧头望了望原主的母亲,见她一脸心疼,心一动。 她是个孤儿,自幼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和老师生怕她以后无法自食其力,平时无论在学习还是在生活上对她皆是严格要求,从未有人对她如此关心和纵容。 “温小姐,恭喜恭喜啊。”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恭贺声。 温知故扭头,对上一张含笑的面庞。 坐在她旁边的是林祭酒的孙女林淅沥,林淅沥与原主年龄相仿,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是懵懂未开窍的年纪,先前与原主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温知故是老黄瓜刷绿漆,也懒得和小孩子玩,遂只是懒懒地点了点头:“谢谢。” 尔后又继续睁眼睡觉。 这是她平常上班时浑水摸鱼练出来的本事,没想到来到古代还得继续用。 众生皆苦啊! 林淅沥本想借着一句恭喜和便利的地理位置,跟和庆国第一位女官打好交道,没想到她这般冷清,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天,眼看宴会就快结束了,林淅沥终于道:“明日我们浮光诗社聚会,不知道温小姐有没有空来参加?” 温知故只得再次睁开眼,回望过去,抱歉地道:“明日我恐怕不得空,得上银作局点卯,皇上刚给我封了官职,总不能第一天就辞职不干。” 去诗社? 呵呵,和庆国的上流社会谁人不知道温知故白生在了太傅家,对诗词歌赋没半点兴趣。 去诗社丢脸吗? 再说姐千里迢迢,哦,千年迢迢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在深闺后院争宠斗艳! 很幸运地带着几千年的知识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是吧? 林淅沥眼神微黯:“那以后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聚会?” 温知故对这种聚会真的没兴趣,潦草地点头:“等有空吧。” 好不容易捱到宴会结束,温知故一脸困顿地随着柳盈春起身,还没走几步,便被一群夫人小姐围住了。 “温夫人,恭喜啊。” “温小姐,恭喜恭喜。” …… 恭贺声不绝于耳,温知故的睡意散了些,睁大眼睛打量了一下满面笑容恭贺她的人们,浑身不自在地说了几声谢谢,挽着柳盈春逃一般出了庆心殿。 明星们遇到粉丝,大概也就是这种场景吧,怪不得明星们出门都喜欢乔装打扮,原来被人围观实在太恐怖了。 柳盈春倒没什么,神色如常地笑着道:“害怕了?” 温知故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太热情,我吃不消。” 孤儿院长大的小孩,还是习惯孤孤单单一个人。 柳盈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突然间成了女官,大家好奇也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两母女说着闲话,遇到了在外面等他们的温儒和温行书。 温儒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温知故:“故儿怎么就成了女官?” 温知故心一突,穿帮了? 好在她还没反应,温行书已经笑道:“爹,故儿成了女官不好吗?和庆国民风开放,女子读书,女子经商,女子办私塾,就差女子当官了,如今故儿开了先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官的。” 温儒捋着胡子,点头道:“这么说也是,会有更多的女子走出深闺,发挥才华的。” 温知故没想到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如此开明,暗暗庆幸,不然她还得下一番功夫来劝服他们。 四人边聊边往外走,路过的达官贵族不时地对他们道喜,温儒和温行书满面笑容地应着:“同喜同喜。” “温太傅,温小姐,恭喜。” 斜后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温儒回头看清说话的人,愣了愣,拱手道:“多谢萧将军。” 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目光炯炯地盯了她许久的萧如寒。 温知故也侧头望了望比她差不多两个头的少年,面白如玉,剑眉星目,俊俏中又不失英气。 在军中历练怎么还这么白皙呢? 温知故的脑细胞不知不觉开起了小差,恰好对上他回视的目光,笑了笑:“谢谢。” 萧如寒愣怔片刻,随即释然,昂首阔步离开了。 温行书望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背影,不解地道:“爹,我们什么时候和萧家有了交情?” 温儒摇头:“一直没有,所以我方才很是吃惊。” 温知故无意关心这些,困顿地以手遮面打了个呵欠。 柳盈春连忙催促公公和丈夫:“故儿累了,我们早点回去歇息吧。” 温儒转身继续走,边走边和温行书闲聊:“萧将军此次是回来过年吧,听说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在家过年了,他祖母想念得紧,这次特意请示了皇上,回来过年顺便定亲。” 俏公子定亲? 温知故悄悄竖起了耳朵,听闻萧如寒不喜女色,不知道谁家女儿要跳火坑了。 温行书也听说了这事:“萧将军少年英武,又长得一表人才,定有不少女子心仪,不知道会看上谁家的姑娘?” 两父子说着别人家的八卦,完全没想到,第二日,他们变成了八卦的主角之一。 五、议亲 翌日一大早,温知故便被丫鬟青梅叫醒。 冬天起床最辛苦,温知故抱着棉被,扭头朝窗外望了望,天还没亮,不满地嘟囔道:“起这么早干什么?” 青梅满脸紧张:“小姐,你今日要去银作局,昨晚让奴婢早上叫你起床来着。” 小姐第一天当官,身为随身丫鬟,她要准备很多东西,不能让小姐第一天做官就出了纰漏,因此她不到卯时就起来准备了。 温知故愣了愣,想起来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但是…… “我们就是去点个卯,不用起那么早,八……辰时三刻到就行。” “小姐,梳洗打扮,再加上路上的时间,现在起不早了。” “为我准备一套男装就行,其他的不用准备,让车夫辰时候着,辰时叫我起床,好了,我要继续睡了。” 说完,温知故倒头继续睡。 社畜,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缺觉一族,要争分夺秒睡觉的。 青梅张大嘴,不知道是想说话还是惊讶,想了想,按照温知故说的去准备了。 …… 辰时两刻,宫门外。 温知故跳下马车,对想要伸手搀扶她的青梅摆摆手:“回去吧。” 青梅一脸担忧:“小姐,我跟你进去吧,你身边没有个伺候的人怎么行?” “我是去做事,又不是去宴会,带个丫鬟像什么话?你看父亲、祖父,谁办公还带小厮?” 青梅想想,确实,没有哪个官做事还带奴仆。 “那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我一会和父亲一同回去。” 温儒和温行书昨晚本来说要送她来的,但是被她用[谁做事还需要家人送]这个理由拒绝了。 他们俩都得上朝,时间上也顾不过来,只好叮嘱了一番作罢。 来时时间不同,下班时间倒是一起的,可以一起走。 青梅犹豫了一下,依依不舍地道:“那我走了。” “去吧,回去帮我做几身方便活动的女装,以后做事时穿。” 短短十几个小时,温知故算是领教了青梅老妈子一样的心态和风格,给她分配了个任务,省得她胡思乱想。 果然,青梅有了正事,立即不纠结了:“是,我这就回去做。” 温知故在宫门向门人问了路,溜溜达达地往银作局走。 上一世没机会逛故宫,没想到这一世有机会参观皇帝住的地方,得好好参观参观才行。 巍峨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即使是宫人工匠工作的地方,都那么气派,可想而知,皇帝和妃嫔的寝宫该有多豪华! “温小姐。” 温知故闻声回头,微微睁大了眼,又是那位俊俏小哥。 “萧将军,好巧。” 萧如寒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只要有心,多得是这样的巧合。 萧如寒快走几步,与温如故并排向前,默不作声。 温知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言语,继续自己的观光。 温知故“好巧”地遇到萧如寒的同时,柳盈春也有了个不期而来的客人。 “国公府想与我们家议亲?” 柳盈春惊得声音都有些变了。 国公府自前朝便是高门大族,到萧国公这一代,已经是贵不可言。 即使自己的公公是两朝太傅,丈夫是五品官员,比起国公府来说,仍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不知道国公府为什么会突然想与温家结亲? 喝了两口茶,柳盈春才稳下心神问:“是哪一位公子?” 萧国公一生战功赫赫,有两子四孙,大孙、二孙、三孙年纪相差不大,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不知道他们想让谁娶如故? 王媒婆笑得嘴角边的媒婆痣都快咧到耳根了:“长幼有序,自然是大公子萧如寒。” 柳盈春心头一跳,那位传说中有龙阳之好的大公子? 六、下马威 这位传说中有龙阳之好的大公子,安静地与温知故走到银作局门口,一言不发地走了。 温知故瞟了眼少年那尚未长开略显单薄的背影,将悠闲的表情收起,抬脚进了银作局。 银作局的掌印太监昨晚得到消息,皇上把和庆国第一位女官分配到了银作局,今日早早便来了局里,打算看看能认出文武百官都不识得的宝贝的女官有多厉害。 翘首以盼等了许久,茶都换了三次了,终于看到门外走进一个生面孔,看装扮是个男人,便道:“这是银作局,闲人免进。” 却听得来人用娇柔婉转的声音道:“我是温知故,昨晚皇上特招的管理,今日前来报道。” 洪公公眯眼细细一打量,来人虽是男子装扮,面上却白皙无暇,弯眉小嘴,分明是个女子。 “温小姐,咱家已经等候多时,怎么此时才到?” 温知故眨眨眼:“不知公公为何等候知故?” 本想给温知故一个下马威的洪公公,一时间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本来就没人说她几时来应卯,他在等什么呢? 温知故心里偷笑。 空降军总是要受挑衅的,她故意来晚一点,等他们等得那股气消了,等得不耐烦焦躁了才来,这样就能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了。 “知故第一日应卯,不知道公公可否带知故熟悉熟悉?”温知故面上做出诚恳的表情,柔柔地问道。 敢在她面前自称咱家,说明他的官阶不低,在银作局官阶比她高的,也就一个,银作局掌印太监洪公公。 此时她故作不知洪公公的官阶,柔弱地问他是不是能带她熟悉环境,就是对他方才的反击。 洪公公回想一下,竟是挑不出她的错来,没好气地招招手:“苏明,带温小姐熟悉熟悉。” 温知故微微一笑:“苏佥书,劳烦了。” 昨晚温儒生怕她来了银作局会被欺负,连夜叫人找了银作局管事的名单给她,是以,她知道什么人对应什么职位。 苏明是个相貌周正的青年,见到唇红齿白的温知故对他微笑,脸微微涨红:“温小姐,请跟我来。” “以后大家同僚,称呼我知故便可。” 苏明出身平民,第一次与贵族小姐打交道,本来有些忐忑的,见温知故平易近人,轻松许多,但还是有些拘谨。 “还是称呼您为温管理吧。” 温知故也不勉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下级还是有点上下级的样子比较好。 两人经过银作局门口时,温知故余光瞥见门外有一人影闪过,看起来有些熟悉,好似今早那位默默与她并肩走了一路的萧将军。 银作局作为掌管内廷金银饰品制造的机构,占地颇大。 苏明带着温知故,一路介绍过去:“银作局分为金银司、器皿司、首饰司……” 温知故边听边点头,一副虚心学习的模样。 工匠们也早早听说了会有女官来,如今见陌生面孔,百忙当中抬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温知故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倒让不少工匠不好意思起来。 苏明带她在银作局转了一圈,详尽地介绍了银作局的情况,最后带她到了办公署,指着座位上好奇打量温知故的同僚介绍道:“宋管理、李佥书……” 温知故向大家颔首致意,并朗声道:“今日是知故第一日点卯,散职后知故请大伙吃饭,还望诸位以后多多关照。” 银作局虽日日可见金银,但俸禄不高,又因管得严,油水不好捞,因此难得有机会大吃大喝。 听得新同僚要请客,本来静谧得有些过分的气氛突然变得热烈起来。 “温管理客气了。” “温管理破费。” 洪公公出去一趟回来,发现大家笑容满面地窃窃私语,不好好干活,不由地拉长脸咳嗽了一声。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温知故走上前,笑意盈盈地道:“洪掌印,方才是知故有眼不识泰山,今日散职后请您和大伙吃明月楼作为赔礼,不知道洪掌印肯不肯赏光?” 洪公公本来不想去,但是听说是明月楼,又心动不已。 明月楼啊,据说有着“三绝一品”的明月楼啊,几年前,洪公公有幸尝过其中“一绝”,至今念念不忘。 温知故察言观色,盛情邀请道:“我特意让家中奴仆订了‘三绝一品’,洪掌印要是散职后无事,一起尝尝?” 洪公公矜持片刻,最后偷偷咽了咽口水:“那咱家便尝尝。” 温知故暗暗好笑。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没想到这种事她做起来也极为顺手。 真庆幸原主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人,对庆城哪里有好吃的了如指掌。 ※※※※※※※※※※※※※※※※※※※※ 资料来源:《明史》载“银作局,掌印太监一员,管理、佥书、写字、监工无定员,掌打造金银器饰”。 七、明月楼 明月楼的三绝一品,三绝是指醉鸭、神仙鱼、佛跳墙,一品是指文豆腐. 醉鸭是以鲜鸭先加生姜焯水去膻味,尔后用高粱酒、香菇等特制的佐料爆炒,再闷上三个时辰制成的;神仙鱼是在保持整只鱼的鱼皮完整的情况下,将鱼肉取出,去骨取肉剁成鱼肉末,加入米酒、姜末、盐等搅拌均匀,再塞回鱼皮内,清蒸而成;佛跳墙是选用海参、鲍鱼、杏鲍菇等鲜物,加以绍兴花雕,放入瓦罐中,小火煨十个时辰精制而成;文豆腐则是明月楼特制的豆腐切成头发丝大小,过热水去生味后,加入生蚝熬制的酱汁凉拌而成的。 每一种皆是用料考究,做法考究耗时,味道也精美绝伦,因此深受达官显宦的青睐,长年客满为患,寻常人想要吃,有钱都吃不上! 银作局的官员们虽有一官半职,但哪里是能吃三绝一品的等级,在热腾腾的三绝一品上桌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期待的表情。 洪公公一直矜持冷淡的表情,也在尝到明月楼的三绝一品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边甚至挂上了满足的笑容。 “听闻这明月楼的三绝一品需要提前十日预订才可,温管理是早就预定了吗?”同桌的李管理吃得嘴角流油的同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众所周知,昨日温家小姐才被特招为银作局管理,不可能是今日才预订就能订到了吧? 洪公公往嘴里塞了块醉鸭,也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温知故满不在乎地笑笑:“今早才订的,我常年在明月楼吃饭,与掌柜比较熟,是以能临时订到。” 其实不是今早,是她在看到洪公公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后,才灵光一闪想要来明月楼的,尔后中午用膳时悄悄吩咐人给青梅送信,让她订的。 旁人不好订,明月楼就是她的私产,老板说要吃饭,还能没有吗? 这般想着,温知故再一次庆幸原主为了自己吃得开心,居然瞒着家人开了个酒楼,不然她还得费脑筋想办法搞定洪公公这个顶头上司。 “大家以后想来吃这三绝一品,可以和我说,我跟掌柜的打个招呼就行。”温知故望了望洪公公,对大家道。 银作局的其他人,俸禄皆不算高,想要来吃三绝一品,荷包不够大。 有人立即摇头:“嗐,我们哪里有钱来这里吃饭?能跟着温管理享了这一顿口福,就很不错了。” 只有洪公公身为掌事太监,又无家事拖累,有这个财力。 这算是卖给了洪公公一个好。 果然,洪公公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暗暗点了点头。 吃吃喝喝至掌灯时分,宫门要落锁了,银作局的同僚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明月楼。 青梅早在明月楼外候着了,看着自家小姐混在一群男人当中,觉得有些别扭,总算等到那群男人都走光了,连忙招来马车,拉着她上了车。 “忙了一天,小姐,累不累?”青梅替她捶着腿问。 “这里,这里。” 温知故享受了一会,才感叹:“做事哪有不累的?” 青梅殷勤地为温知故捏肩捶腿,直到她放松下来了,才慢吞吞地道:“今天有人给你说亲了。” 什么? 温知故差点跳起来。 不是说皇帝老儿有意要将她许配给太子吗?怎么还有人敢来提亲? 跟皇帝老儿抢媳妇,这人胆子也太肥了! “要给我说哪家的公子?” “萧国公的长孙萧将军,就是昨晚跟你打招呼那位。” 昨晚青梅除了她昏迷那一段时间,其他时候都和她一起,对那位萧将军也惊讶了一下。 他! 温知故又想跳起来了,今早他还和她一起走了很长一段路,却除了开头的招呼,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是在玩什么? 青梅看着她一脸震惊又惊骇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夫人还在等你呢。” 温知故突然醒悟过来,连忙问道:“她答应了?” 青梅摇头:“听说夫人跟媒婆说,小姐的婚事,她得和太傅、老爷商量一下,过后再给答复。” 温知故松了一口气:“还得商量就好,忠伯,快,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才来这里不到24小时,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有了未婚夫! ※※※※※※※※※※※※※※※※※※※※ 佛跳墙资料来源百度百科加想象,醉鸭、神仙鱼、文豆腐,道听途说加想象的,请勿模仿,不保证味道。 八、刷脸 太傅府孙字辈只有温知故这么一个千金,忠伯便是温知故的专用车夫,平日跟着温知故吃香喝辣,自是十分听她的话。 听得温知故吩咐,忠伯将马车赶得飞快,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太傅府。 温知故被马车颠得头有点晕,临下车时还不忘夸了一下车夫:“忠伯,好速度。” 忠伯冷不丁被夸赞,有些受宠若惊,挠一下后脑勺,憨憨地道:“要不是怕您身子受不住,我还可以赶得再快些。” 随后下车的青梅闻言不禁一顿,忍不住道:“忠伯,又快又稳才能显出你的本事啊。” 青梅也被颠得头晕,却还记得伸手来扶温知故,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柳夫人的院子。 幸好太傅府在温太傅年轻时置办的,当时温家还没有如今实力雄厚,府邸不大,不然温知故都没力气再走了。 柳盈春刚和公公、丈夫商议完萧国公府来提亲的事情,见到女儿冒冒失失的样子,忍不住责备道:“都是要议亲的人了,还这么冒失!” 温知故止住脚步:“祖父和父亲同意了?” 柳盈春瞧着女儿一副惊慌的模样,不忍再责备,笑道:“你祖父的意思是,让我问问你,看你是什么心思。” 温知故松了一口气:“我才开始当女官,还没享受一下当女官的威风,不想那么快就定亲。” 柳盈春失笑,伸手戳一下她额心:“就知道你贪玩。” 顿了顿,柳盈春微叹道:“萧国公家是好,但是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也想多留你在身边几年。” “对对,嫁人了我就不能经常见你了。” 柳盈春拉着温知故到身边坐下,慈爱地问道:“和娘说说,今天去银作局怎样?有没有被刁难?” 温知故一口气喝了半盏茶,舒服地叹口气,将今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柳盈春边听边点头:“没想到我只会吃喝玩乐的女儿,竟也靠着吃喝玩乐收服了同僚。” 这算夸还是贬? 温知故不敢接话,闷头又灌了半盏茶,打量起屋内的陈设来。 除了她和柳夫人用着的椅子和桌子,两旁的墙边还各摆着两张圈椅,圈椅中间是供放置茶杯和点心的小桌子,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显得低调又奢华。 墙上挂着几幅典雅的字画,看落款,是温儒和温行书。 果然是两朝太傅的家呀,字画都是出自自家人的手笔。 想想温家这么一个诗书世家,出了温如故这么一个只喜吃喝玩乐的女儿,还对她如此纵容,连古代秉持父母媒妁就可定下的婚姻大事都要问过她的意见才决定,看来温家的长辈对温如故真是宠到了骨子里,若是他们知道他们疼爱的孙女(女儿)已经香消玉殒…… 想到这,温如故不敢再想下去。 柳盈春发现女儿神色恹恹,恍然道:“我尽顾着高兴,忘记你已经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 温知故点点头,站起来:“那你也早些歇息。” 与青梅回到故园,温知故瘫在贵妃榻上不想动弹。 真是劳心劳力的一天! 青梅为她准备沐浴用品,边絮絮叨叨地道:“今日王媒婆上门提亲的事,大街小巷都知晓了。 我去明月楼时,听到许多人在议论,说小姐你好命。 凭一本杂书换了个官,又因为这个官入了萧将军的眼。 萧国公家啊,那是泼了天的富贵,往后啊,你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温知故听得呵呵直笑:“他们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嫁入萧家?” 青梅自然也知道那许配给太子的传言,挑眉看向她:“那你是想……” “不想。”温知故想也不想地答道。 青梅倒也没意外,她家小姐,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想过别的。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温知故穿着青梅新做好的女装去银监局。 如昨日,温知故独自一人进了宫门,溜溜达达地往前走。 “温小姐。” 行至半路,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温知故没回头,依葫芦画瓢地回道:“萧将军。” 萧如寒依旧快走几步与温如故并肩,依旧是没再言语。 温知故保持着之前的速度,晃晃悠悠地走着,也不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到了银监局门口,温知故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 萧如寒微愣了愣,摇摇头,翘了翘唇,离开了。 温知故闪身从门后走出,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嗤了一声。 呵,这种刷脸方式忒老土了! 九、难题 他是真的看上自己了吗? 温知故皱眉思忖,冷不丁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思路:“还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快赶紧过来做事。” 温知故转身,映入眼帘的是洪公公拉得长长的脸。 昨晚不是已经慈眉善目了吗? 今天怎么又一副死人脸? 温知故弯弯唇,轻快应道:“洪公公,请问有何吩咐?” 洪公公板着脸道:“长阳公主在等你。” 公主? 温知故左右巡视,没见到什么特殊的人。 洪公公无奈朝屋里努努嘴:“在里边。” “哦。” 温温乖巧地跟着进了他平常办公用的屋子。 屋子很宽敞,当中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后边是高大的博古架,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锦盒,右侧是个书架,上头堆放着书卷。 一个装扮华贵的妙龄少女坐在办公桌后,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金蟾镇纸。 少女听到脚步声,抬头望过来。 温知故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只见她白皙精致的丹脸上,杏眼瞪得溜圆,朱唇紧抿,一副颇为恼火的样子。 见状,温知故心生警惕,规矩地行了个礼:“下官温知故,不知长阳公主有何吩咐?” “你就是温知故?”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审视和怒气。 温知故点点头:“是我。” 长阳公主死死盯着温知故,嘴里却道:“洪公公,把我前些日子要你们做的东西交由她打理,东西我急用,七日后就要。” 洪公公惶恐地躬身行礼:“公主,你要的东西做工复杂,七日内做不成的,请您再多宽限几日!” “我又不是让你做,我让温知故做!”说着,长阳公主将手里的镇纸猛地拍到桌上,“做不好,我唯她是问!” 洪公公瞥一眼温知故,悄悄往后退了退。 温知故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做出来不满意我也不认!” 长阳公主丢掉金蟾,站起来,拍拍手往外走。 洪公公连忙跟了上去,温知故撇撇嘴,也跟了上去。 等长阳公主的背影消失后,温知故看向洪公公,粲然道:“洪公公,长阳公主为何突然来寻我麻烦?” 洪公公冷哼一声:“长阳公主与萧将军青梅竹马,一直对萧将军另眼相看,听说他昨日让人去太傅府提亲,她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就这? 为了那个闷葫芦迁怒她! “冤枉啊,又不是我让萧如寒叫媒人去提亲的,昨晚从明玉楼回去后得知此事,我还让母亲回绝了呢。” 听到明月楼三个字,洪公公想到昨夜那顿三品一绝,咽了一口唾沫,生生将恼怒转为惊讶:“你回绝了萧将军?” 温知故重重点头:“是啊,母亲今日就会派人去国公府说明。” “那可是国公府呀,若你嫁过去,将来可是诰命夫人。” 洪公公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 若是她的亲事定下来,肯定就不会再来银作局,他还能少些麻烦。 温知故耸耸肩:“我现在可是银作局管理,这官可比诰命夫人强多了!” 洪公公:…… 哪里强? 不就一个小小的管理? 还得看我脸色干活呢! 想到这,洪公公重新板起脸:“你还是赶紧来看看长阳公主要的东西吧,要是不能按照她的要求做好,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温知故赔笑:“请洪公公明示。” 洪公公转身回屋里,从书架上找出一卷白鹿纸,没好气放在桌上。 “她要的东西本就复杂,工匠们讨论许久还未商议出个做法,我正庆幸还好她要的不急,还有时间慢慢做,你正好撞到枪口上。” 温知故打开卷纸,看到上面画着一个花样复杂的圆形图案。 “这是——” 洪公公解释道:“皇后生辰就快到了,皇后有随身佩戴香囊的习惯,长阳公主让我们以此为图,做个金丝香囊,打算用它来做生辰礼。” 香囊呀! 温知故放松下来:“那就做呀,不是挺简单的吗?” “简单?”洪公公差点跳起来,“如何简单?怎样才能让装在里头的香料不撒出来,工匠们都想了两个月了还未想出个法子来!” 温知故安抚洪公公:“没事没事,包在我身上,七日时间足够。” 洪公公疑惑:“你真的会?” “我在杂书上看见过,以前有人做过类似的东西。” 温知故是从杂书上得知祖母绿的事情,洪公公知道,此时又听到杂书二字,不由将信将疑起来:“什么杂书还讲这个?” 温知故眼珠一转:“不记得了,只记得书里有讲过,当时我觉得好奇就记了下来,日子久远,我好好想想,应当能想起来。” “那还不快去!” 洪公公轻声呵斥,看着温知故拿着白鹿纸一晃一晃地离开,心想,若是她真能做出来,倒解决他一桩麻烦事。 温知故来到管理办公的屋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铺纸研墨,开始画图。 苏明从外面进来,关切道:“公主有没有找你麻烦?” 长阳公主一大早便气势汹汹来找温知故的消息,温知故还没来到银作局就已经传开。 长阳公主刁蛮任性,又喜珠翠,经常来折腾他们,银作局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这次突然找温知故,也不知温知故得罪了她什么。 苏明得知后,就为温知故捏了把汗,奈何他位卑言轻,不敢上前打听,听说长阳公主已经离开,马上过来问怎么回事。 温知故抬头,笑笑:“小事。” 苏明望望桌面摊开的图样,失声叫出来:“她居然让你做这个金香囊?” 苏明的叫声引来众管理齐齐侧目。 金香囊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眼看皇后寿诞将近,正在暗暗焦虑,不知道谁会被拉出来当替罪羔羊,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新来的温知故! 温知故左右扫视,将众人的神情一一记在心上,而后微微一笑:“长阳公主这是看得起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厚望的。” “这个活怎么能推到你身上呢?我去找洪公公!” 苏明焦急地转身就走,打算凭自己长年为洪公公前跑腿露脸积攒的轻微薄面,为温知故说情。 十、老姜头有请 “哟,苏佥书这是觉得自己能违抗公主的命令?”一道如公鸭般破锣的声音响起。 温知故循声望去,发声的正是方才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人。 一双奸诈的三角眼,叫什么来着? 哦,李桧! 也不知谁起的名字,这么……名如其人! 苏明脚步一顿,愤然扭头,正欲开口,被温知故打断:“苏佥书,麻烦你过来帮我参谋参谋,哪位工匠可以按我的图纸做出来?” 苏明愣怔:“你知道怎么做?” 温知故扫一眼竖起耳朵等她回答的众人,含糊道:“就试试呗。公主有令,不敢不从。” 苏明犹豫一下,转身回来,低头看图样。 他的职务很大一部分便是将各式各样的图样交由监工,因此也能看懂一些寻常的图样。 但是此时,他却看不明白了:“为何要在里头做两个圆环?香囊里头不是只需有个焚香盂即可吗?” 旁边的管理闻言,好奇地探头望了一眼,果真见香囊外壁与焚香盂之间画着两个不同大小的圆环。 长阳公主要做的是随身香囊,本就小,装个焚香盂在里头就需技艺娴熟的老工匠才能做出,再在里头添两个圆环…… “恐怕不好做啊。”陈刚摇摇头。 陈刚已是知命之年,在银作局从监工开始,只凭个人本事熬到管理,是银作局经验最丰富的人,很多时候洪公公都对他礼让三分。 他说不好做,那真的是不好做了。 苏明当即恭敬问道:“陈管理觉得哪位工匠能做呢?” 陈刚沉吟:“老姜头或许能试试。” 温知故注意到,苏明在听到老姜头三个字时,眉心陡然皱得老高,便好奇问:“老姜头怎么啦?” “老姜头技术最好,也最古怪,他手头的活已经排到三个月后,恐怕不愿意做这个香囊。”苏明道。 老匠人都有点怪脾气,温知故不以为然:“没事,你拿着图纸去问他愿不愿先帮长阳公主做,要是不愿意,我再另想办法。” 苏明拿着图纸去了。 温知故笑着对陈刚点点头:“多谢。” 陈刚憨厚笑笑,低头继续办公。 “哼!就没见老姜头同意让谁加塞儿!”李桧方才说话,没人搭理他,此时忍不住刻薄道。 其他人埋头办公,却悄悄竖起耳朵,等着温知故回应。 温知故耸耸肩:“不同意就不同意呗。” 李桧:…… 有点骨气好吗? 他转念一想,也是,千金小姐,来做管理也就是玩玩而已,哪里会真的认真去做呢? “没按长阳公主规定的时间做好,你就等着卷铺盖回家嫁人吧。” “是的呀。”温知故面露微笑,“我卷铺盖回去后还能嫁人呢,所以不用担心。” 李桧:…… 听起来好像她认怂了,但是细细一想,感觉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脸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更显得她好像说的并不是真话。 但是,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再说下去,同僚们要说他欺负她了,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说出去太没面子了! 李桧悻悻地闭了嘴,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陈刚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道:“温管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图样,里头那两个圆环有什么作用吗?” “那两个圆环可以让香料不散出来。” “还有这等作用?我方才看那焚香盂并无盖子,只是靠那两个圆环,怎能做得到呢?” 众人又悄悄竖起耳朵。 那么多工匠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也在怀疑,她一个小丫头怎能做得到呢? 温知故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记得那杂书上就这么画的,我也就依葫芦画瓢照样画出来,具体能不能做得到,要看工匠能不能做出来。” 东西若是能做出来,自然不会失败,但是…… 她现在不是对此地的工艺水平不太了解吗?话不能说太满,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还得看老姜头能不能按图纸做出来吗? 众人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苏明匆匆回来:“温管理,老姜头请您过去。” 众人震惊。 老姜头对那图纸感兴趣? 温知故不急不躁:“他叫我去干吗?图纸画得不清楚吗?” “老姜头说,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众人更是惊诧。 老姜头自诩为和庆国第一工匠,从不说请教二字,图纸上到底画了什么,让他说出了他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说的两个字! “哦,那麻烦你带路。” 温知故起身,随着苏明前往工场。 她一出去,屋里就热闹起来了。 众人纷纷围到陈刚桌旁,好奇道:“她到底画了什么图,让老姜头这般反常?” 陈刚随手在桌上画了个草图:“我看到的就是这般。” 众人左右审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除了这两个圆环,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是呀,也不知老姜头为何如此激动,居然请她过去。” …… 陈刚摆摆手止住大家的议论:“别瞎说,温管理能在皇上面前讨到官职,定是有其不同常人的地方。再说,她好歹也是老太傅的孙女,大家还是对她尊敬些好。” 在银作局当差的人,都是家世不怎样的。 听到陈刚这么说,众人识趣地住了嘴。 虽然大家都是一样的职位,可是后面的人却不一样,还是如陈刚所言,对温知故尊敬些比较好,谁知道将来怎样呢? 却说温知故随着苏明来到工场,七拐八弯到了工场最角落的一处屋子前。 “就是这里,老姜头不喜欢人打扰,温管理您进去吧。” 温知故点点头,整整衣衫,半掩的门。 屋子很宽敞,但是却因为凌乱地摆放着各种工具,东一堆西一堆的,显得特别拥挤,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桌旁,正认真看着什么。 温知故站了一会,没见老人抬头,轻轻咳了一声。 老人还是没反应。 温知故想了想,没再发出任何动静,静静地等着。 ※※※※※※※※※※※※※※※※※※※※ 香囊的资料来源:【香】唐代的香囊为什么多是金银制成的? 十一、答应了吗? 良久,老人才扭了扭脖子,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温知故:“你就是温管理?” 温知故颔首微笑:“我是温知故。” “怎么是个女娃娃?”老人低声咕哝了一句,皱了皱眉,音量恢复正常,“这图是你画的?” 温知故还是站着没动:“是我画的。” 老人怔了怔,露出笑容:“来,快进来,你是怎么想到用两个环来确保焚香盂不会倒的?” 温知故悄悄活动一下发麻的双脚,小心绕开地上的工具,走了进去。 “我是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老人失望:“不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温知故悄悄观察老人的神色,继续道,“不过我能解释为什么这两个圆环能保证焚香盂不会倒。” 老人重新提起兴趣:“哦,为什么?” “地上有一股力,会把地上所有的东西都往下拉,这两个圆环的作用就是保证这股力和外力的对抗时都能赢,这样焚香盂就不会因为外来力量的作用而翻倒。” “是这样吗?”老人喃喃自语,凝神沉思。 温知故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等他想明白。 许久之后,老人突然猛地一拍桌面:“竟是这般!” 温知故扬扬眉。 她都一知半解,只猜测这大概是与重力有关,他居然能想明白? “当外来的力道打在囊壁上,这两个圆环通过转动卸去力道,这样放在最中心的焚香盂就不会受到力道的影响,抑或是影响变小数倍。”老人双眼晶亮,眉飞色舞,“再加上你方才说的地上这股力,所以焚香盂便能一直保持向上,不会翻倒。” 这样说好像也能说得通。 温知故寻思片刻,露齿笑道:“姜师傅厉害。” 老姜头被夸赞,笑成一朵花:“誒,若不是温管理点拨,老头子还想不明白呢?” 温知故看他挺开心的样子,试探道:“那您老能不能先帮我做这个?长阳公主让我七日内做出来呢,若是七日后她拿不到香囊,我这官恐怕就当到头了!” “再说吧。” 老姜头丢下图纸,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发簪打磨起来。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温知故观察老姜头神色片刻,不得要领,心里嘀咕。 温知故又站了片刻,见老姜头旁若无人,悄悄退出屋子。 苏明还在外头候着,看她神情疑惑,问道:“老姜头答应了吗?” 温知故把方才的情形告诉他,拧眉道:“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苏明与老姜头也打过几次交道,大概了解他的性格。 “应当是答应了吧,不过时间紧急,你还得去催催他。” 温知故弯弯唇:“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苏明感觉耳根发烫:“温管理言重,这是下属该做的事情。” 二人回到办公屋,陈刚关切地问:“怎样?老姜头同意了吗?” 温知故皱着眉头道:“他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众人经过方才陈刚的提点,态度对温知故友好不少,纷纷安慰她:“他难得对一样东西感兴趣,会答应的。” “谢谢诸位。”温知故微笑着领了大家的好意。 陈刚举着刚才他画的草图:“温管理,这两个圆环有何用?” 温知故把自己的解释和老姜头的理解糅合在一起讲了一遍。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看来温家小姐也不如传言那般不学无术嘛! 忙活这么久,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温知故到宫门口,取了青梅送来的午餐,又吩咐青梅几句后才回银作局。 昨日她回家后跟柳盈春讲起当日的事情,柳盈春便执意要每日让人送午膳过来,她的理由有二:“一则,你一个女娃混在男人堆里,一日没消息太让人担心;二则大锅饭始终没有小锅做得好吃,你自幼嘴刁,肯定吃不习惯。昨日娘太过开心,忘记这回事了。” 温知故觉得那大锅饭味道还行,不过确实比不上家里的味道好,母亲的一番慈爱,她想接受,而且她也发现,有些人嫌弃大锅饭不好吃,每日都让家里送饭来,遂同意了。 温知故拎着食盒进了银作局,直接来到工场,敲响了老姜头的屋门。 等了好一会,里头才应了一声:“进来。” 温知故抬脚进去,把食盒举了举,嫣然一笑:“姜师傅,该吃午饭了,您还没吃吧,试试我们家厨子的手艺如何?” 老姜头还在打磨方才那支发簪,连头都没抬:“拿走拿走,不要想着用这些小恩小惠贿赂我帮你做香囊。” 温知故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的盖子。 “我家的厨子与明月楼的大厨是同门师兄弟,手艺虽然比不上明月楼的大厨,但是也不差,你确定不试试吗?” 浓郁的饭菜香从食盒飘出,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老姜头初时还能稳坐不动,半柱香后,丢下手里的发簪:“还不拿出来,想等凉了再拿吗?” “就拿了。”温知故笑盈盈地将食盒里精美的菜肴取出,“今日送来的都是我喜欢的菜式,若姜师傅您不喜欢,明日可以换。” 老姜头把椅子移过来,先喝了一口尚冒热气的羊肉汤,暖意从肚腹传到四肢,人便放松下来。 “路这么远,怎能保证汤到这里还热呢?” 温知故指指食盒,解释道:“这是特制的食盒,底下有个小碳炉,盒壁和盖子是铜制的,可让饭菜三盏茶内都不会凉。” 老姜头望了眼食盒,外观上看起来和普通食盒无异,不知道碳炉是怎么放进去的。 这般想着,他的视线不由地在食盒上停留得久了些。 温知故看他好似对食盒感兴趣,介绍道:“这是我先前为了从明月楼带东西回家特制的,没想到如今刚好用来送饭。” 这个食盒确实是“温知故”之前让人做的,具体用途不详,但她送饭给老姜头,不是有所图吗? 果然,老姜头将饭菜都吃完后,推开碗筷:“味道还行,只不过不知与明月楼的三品一绝相比如何?” “方才丫鬟送饭来时,我让她去订了三绝一品,傍晚时分会送来,到时我再拿来。” 闻言,老姜头的脸陡然沉下来:“你这丫头,早就算计好了,是吧?” 十二、再次送饭 温知故眨眨眼:“若您老不想吃,那我只好孝敬洪公公了。” “谁说我不想吃?”老姜头气呼呼道。 他不是馋,就是没尝过,好奇那味道是不是真的配得上那名气! 温知故嫣然一笑:“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老姜头脸一撇,不搭话。 温知故笑笑,拿着食盒退出屋子。 傍晚时分,温知故拎着装有明月楼三绝一品的食盒,再次敲门时,老姜头立即应了声进来。 温知故扬起嘴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去,却不急着把饭菜取出来,而是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姜师傅,金香囊做到哪一步了?” “怎么?”老姜头的脸拉下来,“我不做你的金香囊,这三绝一品不给吃了?” 温知故歪头想了想:“不给!” “那我就不做你这金香囊了!”老姜头气结。 “喔。” 温知故爽快地拎着食盒就往外走。 屋门被关上,老姜头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不帮干活就不管吃,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丫头! 他气还没消,突然闻到空气中有股浓郁的饭菜香。 老姜头抽抽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香? 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两声,老姜头更恼。 本来听说温丫头要给他送三绝一品,他就让人不用送晚饭来,现在可好,三绝一品没吃成,饭也没有得吃。 现在让人送饭还来得及吗? 老姜头正想着,猛然发现,香味离他很近,好像就在门外。 “什么东西那么香——”看清外头的情形,老姜头开门的手顿住,怪叫起来,“你这丫头,怎地这般缺德?居然在我门外吃饭!” 门外台阶上,正举着筷子美滋滋对着四个碗碟吃吃喝喝的,不是温知故又是谁? 温知故慢吞吞地夹起一块醉鸭,无辜道:“再不吃,就要凉了,暴殄天物不好。” “那你不能换个地方吃?”老姜头咆哮。 就在他门口吃,诚心想膈应他吗? “办公那间屋子关门了,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老姜头气得说不出话来,砰的一声关上门。 门是关上了,可是味道挡不住。 喷香的味道穿过门缝,飘进屋里,落在桌上、工具上、身上,久久不散。 老姜头嘴里的唾液咽了又咽,还是源源不断地分泌着。 门外,温知故望着那合上的门板偷笑一下,端起味道最重的那碟醉鸭,用手把香气挥向屋里。 不到半柱香,门哗啦一声又开了,老姜头黑着脸道:“还不快点进来,等凉吗?” “那我的金香囊——” 老姜头不耐烦道:“明日就做。” “好嘞!” 温知故麻利地把碗碟重新装进食盒,快步走进屋子。 老姜头回到桌旁坐下,等了又等,没见她取饭菜出来,忍不住皱眉:“都说帮你做金香囊了,干嘛还不拿出来?” “再等一会,方才放在外头,有些凉了,等煨热了再吃会比较好吃。” 老姜头冷哼:“谁让你拿到外面来的?” 温知故瞪大眼睛:“不拿出来怎么吃呢?” 老姜头:…… 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自己又要被气着了! 老姜头赌气,不再吭声。 “这三绝一品我都吃腻了,明日打算让我家厨子做些新菜式。”温知故状若无事地与他闲聊,“这个季节吃羊肉最合适,羊儿肥美,羊肉温补,羊肉汤今日也喝过了,明日我想吃干锅羊肉,用葱姜蒜、大料、干辣椒爆炒后,放入小锅子用炭火焖,拿到这里时肯定刚好把肥油焖出来,姜师傅,您说是不是?” 老姜头撇开脸,不搭话。 温知故也不期待他回答,径自说下去:“单单吃羊肉可能有些腻,或许还可以放些栗子、莲藕——” “茄子,一定要放茄子,茄子吸油最好。” 老姜头抢着道,说完才发觉自己居然上了小丫头的当,嘴唇重新下撇。 温知故弯弯唇:“对,还有茄子,茄子放在底下焖熟后,浸满羊肉的香味,别提多好吃了!” 老姜头偷偷咽了咽口水,强忍着不吱声。 温知故讲完,沉吟一下,犹豫道:“不过,天天都吃羊肉会不会太过补,要不要换些清淡的菜式——” 前面说那么多,把人馋虫都勾出来了,现在说不吃了? 老姜头赶忙道:“就干锅羊肉,才两天,又不是天天吃。” 温知故皱眉:“长阳公主可是规定我在七日内做好金香囊呢,想到可能不能按时完成,我就没胃口。” “七日内一定做好给你。”老姜头恨恨道。 温知故露出两行贝齿,甜甜道:“谢谢姜师傅。” 老姜头不爽地哼了一声。 小小年纪,就知道使心眼! 温知故的目的终于达成,笑盈盈地从食盒里取出三绝一品:“好了,姜师傅您饿了吧,尝尝这明月楼的三绝一品是不是比我家厨子做的东西强。” 老姜头接过温知故递来的筷子,先夹了一块醉鸭,唔,亏得没让她一个人吃完了,不然亏大了! 温知故殷勤地为他斟酒:“这是绍兴花雕,一口菜配一口酒,快活似神仙。” 老姜头一口闷掉杯中的酒,长舒一口气:“你这丫头,倒是和传言中的一样,就会吃喝玩乐!” 温知故大笑:“是呀,不然怎么能得明玉楼这个面子,随时请人吃三绝一品呢?其他人都得提前十日预订呢。” 等老姜头吃饱喝足,温知故收拾好碗筷,起身离开。 “您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老姜头望着重新合上的屋门,弯弯唇角。 这丫头,倒是不仅仅关心她的金香囊! 温知故在工场逗留许久,早过下卯时间,官员们都已离开。 她走在空荡荡的宫道上,看着渐黑下来的天空,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这高墙之内,看似平静,实在不知隐藏多少危险,尤其是夜幕降临时,危险系数更加大。 温知故前后望望,空无一人,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到了宫门口就好了! 转过一个拐角,温知故突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黑乎乎的看不出是谁,只知道身形高大,是个男子。 糟糕,不会是长阳公主派来的吧? 温知故打了个寒颤,拔腿就跑。 没跑出几步,后头那人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她胳膊:“跑什么呀?” 这时候,先发制人肯定比较好! 温知故抡起食盒,没头没脑地往那人身上砸。 那人挪腾两下,闪身避过,压低声音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温知故举着食盒的手顿在半空。 啊,不是来抓她的? 十三、离我远些 那人把将要掉落的食盒盖子推回原位,提醒道:“可以把食盒放下来了吧?” 温知故此时已经看清那人的脸面,讪笑两声放下食盒:“可以了。” 萧如寒松开她的手臂,皱皱眉:“你方才是害怕?” “不是,就是觉得有些冷,想着跑起来会暖和些。”温知故干笑道。 笑话,她可是和庆国的女官,怎么会怕和庆国的将军呢? 萧如寒举步往前:“走吧,再不走,宫门要落了。” 温知故随他走了几步,猛然想起,今天她可是因为他被长阳公主迁怒,所以才这么晚还没回家。 “那个,萧将军啊,麻烦你好好处理一下个人感情问题,今天长阳公主来找我麻烦了。” 萧如寒顿住:“长阳公主找你麻烦,与我有何干系?” 温知故上前一步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据说长阳公主对你一直另眼相看,得知你家昨日请媒人去我家提亲,所以看我不顺眼,就找上来了。” 萧如寒觉得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很好笑,扬扬唇角:“那你不冤。” 温知故愣怔。 这是什么意思? “不冤?”想明白后,温知故差点跳起来,“我可冤了,我和你毫无瓜葛,凭什么要受你牵连?” 她才当官,不想又回后宅数星星发呆! 萧如寒的眼神黯下来:“你不愿意做将军夫人?” 媒婆的回话他听到了,媒婆说温太傅家就一个独女,想多留几年,他还以为他们是想过两年再谈婚事,没想到居然是温知故不愿意! 温知故脱口道:“不愿意。” “我哪里不好?”萧如寒的神情很认真。 温知故怔了怔,笑出声:“你哪里好?” 萧如寒闻言愣了愣,道:“我家世好,能力强,武功好,人品好……” 温知故:…… 温知故摊摊手:“这与我有何干系?” 萧如寒微怔,而后仰头大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温知故看着他上下抖动的喉结,摇摇头。 又一个莫名其妙的! 萧如寒笑毕,望着已经走到前头的温知故,快步跟上去:“那你是冤了,我明日便和长阳公主讲清楚,让她不要再找你麻烦了。” “别!”温知故连忙摆手,“你越说,她越生气,你就安安分分的,不要来打扰我,议亲不成功的消息传出来,她会慢慢熄了这股邪火的。” “行。”萧如寒痛快地答应了。 这倒让温知故有些疑惑了:“你们议亲就这样,不同意就算了?” 你们? 萧如寒敏锐地抓到这两个不寻常的字眼。 不该是我们吗?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媒人说不行了,还能怎样?”萧如寒不动声色道。 “哦,那就这样吧。”温知故兴趣缺缺道。 前方就是宫门了,温知故加快步伐,想要加大与萧如寒之间的距离。 要是让人看到萧如寒和她一起走出去,流言蜚语肯定能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城。 不料她快,他也快,沉稳的脚步声总跟在后边。 温知故不得不停下:“萧将军,为了你我的未来能安稳些,麻烦你离我远一些。” 萧如寒眉头微蹙:“我只是要出宫。” 温知故:“……那您先走。” 萧如寒依言走在温知故前面,脚步却放慢了,步伐也变小了,慢吞吞的,半响都没走出三米远。 温知故烦躁地喷口急气。 这是要跟她杠上了是吧? 死死盯了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一会儿,温知故咬了咬牙,索性站在原地等他走远。 就这么点路,她不信他还能走上一两个时辰! 萧如寒一直留意身后,半响没听到脚步声,又走了一小段,还是没听到脚步声,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见温知故稳稳地立在原地,居然没动! 萧如寒挑挑眉,摇头轻笑。 这位温小姐,可真是——特立独行啊! 一队御林军巡逻过来,见温知故站着不动,为首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上前询问:“温管理,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知故眼珠一转:“方才走得近,不小心扭到脚了,正在等那股疼劲过去。” 青年望望前头不远处的萧如寒,心道,萧将军这般不近人情吗?方才还见他与温管理一同走,结果人家扭到脚了,都不帮一下忙? “要不要我去叫人来帮您?” 温知故点点头:“我的丫鬟应当在外头,您能帮我叫她进来吗?” “那您在这稍等。” 青年快步朝宫门走去,路过萧如寒时,恭敬地打个招呼,又急急地出去。 本来丫鬟是不能进皇宫的,但是有青年打招呼,且就在宫门旁,守卫便睁只眼闭只眼,放青梅进去了。 青梅早等急了,小跑来到温知故身旁,伸手扶她:“小姐,疼吗?” “只有点疼,没事,回去擦些药酒变好。” 温知故轻轻靠着青梅,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皇宫。 萧如寒还未走远,瞧见温知故走路的姿势,微微蹙眉。 难怪没见她跟上来! 温知故上了马车,轻舒一口气,正打算告诉焦急的青梅她没事,却听到车外忠伯恭敬道:“萧将军。” 接着是萧如寒沉稳的声音:“你的脚受伤了?” 温知故差点心梗。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让他离她远一些,话说出来还没到半个时辰,就忘记了! 想到这,温知故没来由生出一股怒火,窜上前掀开车帘,怒道:“没有,不想让人看到我俩一同出来装的!” “小——”青梅惊呼的声音卡在喉咙。 装的? 萧如寒愣怔片刻,笑起来:“没事便好,那我这就离你远些。” 言毕,萧如寒翻身上马,在呼啸的寒风中驰骋而去。 温知故望着那挺拔的背影融入黑暗中,气呼呼地摔下帘子:“忠伯,我们回家。” 青梅打量温知故神色,小心翼翼道:“小姐,你刚刚是装的呀?” “嗯。” 温知故压着怒火,把今天长阳公主来找茬,以至于她不得不费心讨好老姜头的事情讲了一遍。 青梅这才明白:“怪不得您要三绝一品,原来是为了让老姜头按时交货。” “可不是吗?没想到我出宫时,又遇到了这扫把星。”温知故恨恨道,“让他离我远些,他还使坏,我这才一直站在原地等他先走,结果又遇到御林军,只能假装扭到脚,不然都没法解释我为何一直站着不动!” 青梅露出佩服的神情:“小姐真聪明。” 十四、请求帮助 转天,温知故早早拎着食盒来到银作局,然后直奔老姜头的屋子。 老姜头已经在忙活,看见温知故,皱皱眉,正想嗤笑,视线下移望见那熟悉的食盒,及时止住话头。 说起来,今早还没吃早饭呢! 温知故笑吟吟道:“姜师傅,您吃过早饭没?我带了些蛋饺,你尝尝?” 老姜头矜持点点头:“那就尝尝。” 温知故打开食盒,把蛋饺端出来:“快吃吧,还热乎着呢,吃完了才有力气做金香囊。” 老姜头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少一会不提金香囊?” “不能呀!”温知故理所当然,“我给您送饭就为了这个金香囊。” 老姜头:…… 这谁都知道,所以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白,说得他好像就为了口吃的,才帮她做这个活似的! 温知故不仅话说得直白,还一直盯着老姜头,直到他吃过蛋饺,掏出金香囊的图纸来看后,才离开屋子。 温知故刚到自己的办公屋子坐下,便被洪公公点名:“你来,有事。” 温知故连忙起身,随洪公公走。 “公公今日有何吩咐?” 洪公公侧头深深望温知故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耐的。” 闻言,温知故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再能耐,还不是在您手下当差!” 洪公公被她说得心坎里,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好好干,咱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一定会好好干,让皇上看到他钦点的女官在洪公公的领导下大放异彩,和男儿一样能干。”温知故信誓旦旦道。 洪公公点点头,继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何感觉自己反被威胁了? 皇上若是看到他钦点的女官被上司欺压,恐怕会不快吧? 想到这,洪公公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得对温知故客气些! 说话间,二人来到洪公公的办公间前。 洪公公还在门外便笑道:“萧将军久等了。” 温知故脚一顿。 萧将军,是她认识的萧将军吗? 里头传来沉稳的声音:“无妨。” 真的是她认识的萧将军! 温知故抿抿唇,抬脚走了进去,恭敬地垂手静立。 洪公公还以为她不认识萧如寒,介绍道:“温管理,这是镇北大将军萧将军,他有事想问你。” 温知故露出客气的笑容:“萧将军好,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 萧如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好一会,才瞥了眼洪公公:“公公,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自然,奴才不打扰将军做事。” 洪公公谄笑着退出屋子,甚至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什么事快说!”温知故脸上恭敬的神情立即转成不耐烦,“要是被长阳公主知道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能吃了我!” 还未走远的洪公公隐约听到温知故的话,倒抽一口凉气。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不知道镇北大将军这五个字的分量,只盼萧将军不要因为她恶劣的态度而迁怒他! “过来坐!”沉稳的声音响起。 洪公公提着的心放下一些,听起来萧将军没生气,那就好,那就好! 屋外洪公公忐忑不安时,屋内温知故丝毫没有紧张害怕的感觉,快步地在萧如寒对面坐下,急急道:“快说,早了事早走人。” 萧如寒却不急,甚至还给自己和温知故各斟了杯茶,浅酌几口,才好整以暇地道:“想请你帮我看样东西。” 话音落,萧如寒手掌里出现一块玉玦。 温知故甚至还未看清楚玉玦是怎么出来的。 萧如寒神情严肃,低声道:“这块玉玦,是从一名擅闯军营的黑衣人身上寻得的,我查遍整个镇北军,居然毫无所获,甚至连玉炔的何品种都不曾得知。在宴会上发现你对珠玉甚是了解,不知你能不能看出来这玉炔产自哪里?” 要通过玉玦的来源查奸细的身份? 温知故脸上的不耐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她伸手拿起玉玦,细细观察。 颜色青翠柔和,微带荧光,晶体细腻,但黑色杂质多,做工粗糙,显然不是什么高档货。 萧如寒嘴角微扬了扬,随即低头喝茶掩饰。 温知故研究片刻,掂了掂玉玦的重量,道:“这应当是俄罗斯碧玉,呃……是罗刹国那边才有的玉石。” “罗刹国。”萧如寒重复道,“那来人可能是罗刹人了咯?” 温知故放下玉玦,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事情问完了吧,问完了我走了。” “嗯,问完了,你叫洪公公进来,我有事和他说。” 温知故皱眉。 还把她当佣人使唤上了! 但是她现在急着与他保持距离,顾不得多想,匆忙起身离开屋子。 洪公公正在外头焦急,见温知故出来,忙上前问:“如何?萧将军可满意?” 温知故放缓脚步,淡定道:“自然是满意的,这会儿萧将军有事找您。” 洪公公连忙走回屋子。 萧如寒正捧着茶盏喝茶,神态悠闲。 洪公公满脸堆笑:“萧将军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萧如寒放下茶盏,正色道,“温管理方才帮了我一个大忙,想回报一下她,钱财她不收,故我想,不如请洪公公以后多照拂她一二,算是帮萧某回了她的人情。” 洪公公谄笑道:“即使萧将军不提,奴才也不敢对温管理不敬,她可是皇上钦点的女官呢!” “若是有什么人想要为难她——” 洪公公赶忙道:“奴才能护着就护着,护不了,定然会告知温太傅或温大夫。” 萧如寒适时清清嗓子。 洪公公见风使舵:“和……您。” 萧如寒满意了,微微颔首:“那萧某先多谢洪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能为萧将军分忧,是奴才的荣幸。” “听说,昨日长阳公主来找温管理,所为何事?” 洪公公不敢隐瞒,把长阳公主让温知故做金香囊的事情说了,抹着额头冒出来的汗道:“奴才也不敢违抗长阳公主的命令,只好让温管理接下这个活。不过温管理说她能做好,让我安心。奴才想,温管理可是皇上御赐的管理,自然是有点本事的,想来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洪公公说完,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了瞄萧将军,心想,这应当怪罪不到他头上吧?昨日他还没让他照顾温知故呢! 十五、众人转变 不料,萧如寒的脸色陡然阴沉:“哼,长阳公主得罪不起,我得罪得起,是吗?” 洪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萧将军恕罪啊,奴才先前不知道萧将军如此……看重温管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 “还有以后?”萧如寒声音冰冷。 洪公公心惊胆战地趴伏着:“没了,没以后了!” 萧如寒没作声。 洪公公不敢动,就那么趴在冰冷的地上,心也如地砖一般冰冷。 萧将军该不会想拿他祭军旗吧? 就在洪公公感觉手脚都已僵冷时,萧如寒开口了:“此事就算了,不过以后还有类似事件,一切看温管理的意思,她想做便做,不想做,你便寻个借口帮她推了。” 洪公公冰冷的心开始回暖,忙道:“是,奴才一定听萧将军的。” “不是听我的,是听温管理的。” 洪公公怔了怔:“是。” “行了,起来吧,公公可是银作局的掌事太监,在这您最大,让人瞧见多不好。” 洪公公心里苦笑,面上却仍诚惶诚恐:“不敢不敢,奴才就是个做事的。” 谁都能命令的做事的! “起吧,往后有难处,可往国公府送信。”萧如寒淡淡道。 这是说,以后萧将军会还他人情! 洪公公喜出望外,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谢谢萧将军。” 萧如寒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你我的约定——” 洪公公马上心领神会:“奴才晓得。” 萧如寒点点头,大步流星离去。 洪公公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情不自禁笑起来。 护着温知故就能攀上萧将军这根高枝,可真太划算了! 温知故回到办公间后,陈刚交给她一沓图样:“三个月后晴平郡主大婚,按规制银作局要负责饰物,这事你来负责吧。这些图样是先前郦平郡主大婚时用过的,可供你参考。” 陈刚是管理的头领,负责分派任务。 郡主大婚所用的饰物不能相同,需得工匠们重新设计,再由佥书、管理、掌事太监层层把关,然后上交给当事人,等当事人定下来后再制作。 三个月时间,足够她熟悉流程并上手了。 温知故笑着点点头:“谢谢陈管理。” 陈刚温和笑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来问我。” “好的。” “长阳公主的金香囊,有什么问题吗?”陈刚又问。 温知故想了想:“就看老姜头能不能做出来了。” “若是一时做不来,去求求洪公公,让他帮你延后些时日。” “好的,感谢陈管理提点。” 温知故道了谢,低头翻起图样来。 郦平郡主大婚,“她”也去参加了婚宴,当时尽顾着吃和玩,倒是没留意郡主身上的佩饰。 如今一看,嚯,皇家就皇家,这头面、这手镯,比外头最好的珠玉铺子赏芳斋最贵的东西都精致! 正看得入迷,突听头上一声轻咳:“温管理,做长阳公主的金香囊,有何难处吗?” 温知故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洪公公温和的笑脸,怔了怔道:“暂时没有。” “有难处的话同我讲,我来处理。”洪公公关切地道。 “好的。” 洪公公轻咳一声,转身离去。 众人静默片刻,互相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洪公公这是转性了?” “不是吧?可能只是对温管理比较特殊。” …… 坐在温知故前头的王管理索性转身过来,直接问;“温管理,洪公公为何对你这般礼遇?” 温知故蹙眉思索片刻:“兴许是因为我方才提醒他,我是御赐的管理。” 众人止住议论,惊惶地望向她。 他们怎么忘了! 温知故虽是女官,可却是皇上亲口钦赐的,他们之前胆怎么那么肥,敢轻视她呢? 连洪公公都不敢为难她,他们算什么? 王俊反应最快,连忙笑道:“郦平郡主大婚时的饰物,是由我经受的,若您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好呀!”温知故嫣然一笑,“我瞧这些图样甚是精美,能做出这种图样的定是有经验的工匠,王管理能否列个名单给我?” “我找找。” “谢谢。” 众人见温知故对王管理依旧温和可亲,暗地里松一口气,心想,这两人他们也没对她怎样,应当不会被她记恨上的。 只一人例外。 李桧想起昨天自己多嘴拦着苏明,不让他去找洪公公,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让你嘴贱! 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回来! 李桧急忙翻桌子,找到想要的东西后来到温知故桌前,满脸堆笑道:“温管理,去年晋王大婚,我负责一应饰物,这是工匠名单,你可参考参考。” 温知故笑纳:“谢谢李管理。” “不客气,不客气,有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到时知故一定不客气。” “不用客气,那您先忙。” 李桧笑得一脸褶子地退回座位。 温知故望着手里的名单,弯了弯唇。 呵,看我不顺眼? 也不看看罩着姐的人是谁!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温知故给老姜头送饭时,察看了下进度,老姜头已经开始做模子,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一般来说,银作局的工匠分工相当细,花匠、大器匠、磨光匠等等,按工种不同,各司其职。 但老姜头例外,他喜欢一人包圆。 因其手艺高超,许多难做的物件只有他能做,其他人也就默许了他的习惯。 温知故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工匠干活,感兴趣地盯着半成品模子看了许久。 彼时的模子是用碳末和白芨草制成的,非常考验工匠的技术。 老姜头做的碳模,很精细,表面花纹与图样一般无异。 老姜头一口羊肉一口小酒,美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没见过这么精细模子吧?” 温知故表情诚恳地伸出大拇指:“大师傅就是大师傅,真厉害!” 老姜头捋捋胡子,得意道:“这两年眼睛不行了,年轻时,做得更细。” “您帮我这个大忙,知故无以回报,改日我给您做副眼镜吧,戴上眼镜,您的眼神就能和年轻时一样利了!” ※※※※※※※※※※※※※※※※※※※※ 注:银作局的分工资料来源于《明代内府金银器的制作机构与作品风貌 》 十六、皇后有请 老姜头挑眉看向温知故:“眼镜是什么东西?” 温知故大拇指与食指圈成个圆放在眼睛前面:“戴在眼睛前面的东西,透过眼镜,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竟有这般神奇的东西?”老姜头双眼陡然变亮,一直没停过的手也停了下来,“怎么做?我能做不?” “行啊,等我找到材料,就画图纸给你。” “需要什么材料?我叫人弄来。” 温知故随口道:“白水晶,越干净越好,大概这么大,用来做镜片。” 老姜头丢下香喷喷的干锅羊肉,从屋子角落扒拉出一样东西。 “这个能做不?” 温知故抬眸望去,只见老姜头掌心托着个拳头大的水晶原石,原石上还带着蒙蒙的表皮,只在两头擦了拇指头大小的对窗。 温知故凑近一些,发现从窗口望进去,里面几近透明,只在角落里有些许的黄色杂质。 “可以啊。”温知故喜道,“我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来找呢,没想到您这就有。” 老姜头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他们什么都往我这里扔。” “啊?能用吗?” 老姜头摇头:“这个是下面进贡上来的,不能用。” “不打紧,”温知故安慰他,“我另外叫人去寻就是。” 老姜头微微一笑:“我有更好的。” 温知故瞪大双眼。 老姜头回到桌前,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道:“干这行干了一辈子,我也攒了些家当。” “行,我这就画图。”温知故笑起来,“眼镜是有度数的,每个人的度数不一样,镜片厚度也不一样,我先画个视力图表,给您测一下视力,然后再根据视力来画眼镜的图。” “不急,等我吃完这锅羊肉再说。”老姜头又开始吃起酒来。 温知故抿唇笑了笑,低头开始画视力表。 才画了三行,温知故就听见门口有人喊:“温管理,您在这呀,快,宫里找。” 温知故抬头看去,是李桧。 李桧站在门口,脖子伸得长长,不过倒是识趣,没敢进来。 温知故放下笔,走到门口:“谁找我?” “不知道是哪位贵人?派来的公公,连洪公公都礼遇三分。”李桧沙哑的鸭公嗓里有股莫名的兴奋。 温知故奇怪地望他一眼。 不明白他兴奋什么? 来人找的是她,又不是他! 温知故回头和老姜头交代两句,随李桧走了。 路上,李桧搓搓手:“温管理,如果有机会,您带我去宫里见识见识呗。” 温知故停下,侧头看他。 李桧讪笑:“我没进过里头,想进去开开眼界。” 温知故微笑点头:“嗯,理解。” 说完,抬脚就走。 留下李桧站在原地,一时搞不清她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洪公公的办公屋里头,一个面白无须的公公正在等着。 瞧见温知故,洪公公微带责备道:“去了哪儿?这是,李公公都等了许久了!” “我去和姜师傅谈长阳公主要做的东西了。”温知故先回答了洪公公,再对李位公公行礼道歉:“公公久等了,不知是哪位贵人找知故?” 洪公公忙道:“这是皇后身旁的李公公,自然是皇后有请。” 李公公很和蔼,如白面馒头一般的脸上都是笑容:“皇后想请温管理帮个忙,故打发奴才来请温管理。” “那咱们赶紧走吧。”温知故忽视在一旁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给她的李桧,“耽误皇后娘娘的事情就不好了!” “走吧。”李公公起身,在洪公公恭敬送别声中带着温知故走了。 李桧凑到洪公公身旁,谄笑道:“公公,您可知皇后找温管理是为何事?” 洪公公瞥一眼李桧,李桧连忙解释:“我这不是担心温管理吗?” “轮不到你担心,李公公对温管理这般态度,不可能是坏事。” “是是是。” 李桧脸上笑着,心头却在腹诽。 他方才还特意抢着跑去通知温知故呢,没想到她这般不上道,有好事也不带上他! 温知故边走边搜索原主记忆,发现原主没有与皇后相处过,只在各种大型宴会上远远瞧见过几次。 印象中,皇后是个端庄的中年妇人。 其他…… 没了! 此时,温知故突然对原主那只知吃喝玩乐的品行有了微词。 不了解对方,怎能知道该怎么应对呢? 不行,回去得好好补补这方面的知识,至少把可能会打交道的贵妇千金都了解清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想到这,温知故弯弯唇:“李公公可知,皇后为何召见知故?” 李公公笑道:“温管理见了便知。” 态度不错,那应该不是坏事。 温知故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虽然银作局同样是在皇宫,但是,皇后居住的上坤宫相距甚远,中间不仅隔着高墙,还隔着重兵。 温知故随着李公公,走到脚酸,才通过层层把守来到上坤宫。 “温管理先在此处等候片刻,咱家先进去通禀皇后。” 温知故点头:“好。” 李公公进去没一会,又匆匆出来:“皇后正等着,温管理里边请。” 温知故整理一下衣裳,跟在李公公身后走了进去。 穿过大厅,来到宫殿一侧的厢房,李公公恭敬地侧身让温知故先进去:“温管理请。” 温知故稳稳心神,抬脚跨过门槛,悄悄打量四周。 屋子中央放着几口精致的大木箱子,两旁的桌上摆着些物件,好似是从箱子里拿出来赏玩的。 屋子上首的花梨木雕花交倚上,坐着一人,头戴九尾凤冠,身着明黄宫装,雍容华贵,身旁分别站着两名宫女。 温知故连忙恭敬地行礼:“下官温知故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抬抬手,温声道:“起来吧,本宫今日召你来,是有事想问你。” 温知故站起身,不折痕迹地打量一下皇后,只见她圆脸杏眼,唇边带着浅笑,看起来还算和蔼,心里更是轻松。 “不知娘娘想知道什么?知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十七、撞破好事 “这些都是藩国进贡的东西。”皇后下巴微抬,点向那几口大箱子,“皇上吩咐我赏给妃嫔、皇子和公主们,许多都是不常见的物件,不知其价值几何,温管理你见多识广,本宫请你来替本宫分一分,如此本宫才好按品阶分赏下去。” 原来是这事! 温知故的心落回原处,微笑道:“请皇后容知故先看看到底有何些宝贝。” 皇后侧头望了身旁的宫女一眼。 那宫女立即走下来,把箱子一一打开。 温知故上前,大概扫了扫,心里有了底。 “娘娘需要知故分成几类?” 皇后暗暗点头。 传闻温知故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没想到,做起事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三类即可。” 温知故点头:“知故这就开始分。” 半个时辰后,温知故已把木箱里的东西整齐分好类。 皇后早在温知故开始工作时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名宫女在一旁看顾。 宫女笑盈盈地端上一盏热茶:“温管理受累,请喝茶。” 温知故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知故尚有公务在身,倘若皇后没有吩咐,知故想先告退。” “娘娘吩咐过,若是温管理公务忙,可先行告退。” 温知故放下杯子,起身道:“那知故先告退,请姐姐替知故和娘娘说一声。” 宫女送温知故出了上坤宫,转回去复命:“娘娘,温管理已经走了。” “初露,你觉得温小姐如何?”皇后正坐在书案后提着笔写东西,闻言问道。 初露略一沉思:“奴婢看温管理为人和善,做事有分寸,不像传言那般不堪。” “你觉得她当太子妃,够格吗?” 原来皇后今日召温管理来,是为了相看。 初露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妄议。” 皇后放下笔,抬头道;“你就说说,说错了本宫不怪你。” 初露揣摩皇后神情,小心翼翼开口:“温管理既喜当官,恐怕不会安于后宅。” “嗯。”皇后缓缓点头。 初露观其脸色,似是颇为赞同,暗暗松一口气。 这种问题,简直是送命题,一个说不好,脑袋就点地了。 却说温知故出了上坤宫,沿着来路回银作局。 来时有李公公带路,走时只她一人,温知故今日应付了两个得罪不了的人,感觉有些累,索性放慢脚步,打算慢慢溜达回去。 最好回到银作局时,刚好到下卯时间,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摸鱼了。 “嗯~嗯~” 温知故正美滋滋计划着,突然听到旁边的草丛里传来隐约的□□声。 温知故止住脚,侧耳细听。 这里很僻静,地上还散落着薄薄一层枯枝落叶,看样子已经有好几天没人打扫,寻常人不会到这里来。 □□声哪里来的? 声音太轻,温知故听了好一阵,有没分辨出来是为了什么才□□。 怎么办?要不要去看看? 温知故心里纠结。 要是有人受伤? 在皇宫里受伤的,不是被谋害的宫人就是刺客! 要是别的—— 那种事还是不见为妙。 温知故脑筋急转,做了几种猜测,发觉这都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算了,走吧。 温知故放轻脚步,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谁在哪里?” 草丛里又冒出一道男声。 温知故一惊。 糟糕,是那种最不该看见的闲事! 醒悟过来,温知故急忙用手臂挡住头脸,拔腿就跑。 身后有慌乱的脚步声追来,温知故没头没脑地往前冲,转过一片小树林,前面就是官员们办公的地方了。 幸而柳夫人心疼女儿,没给女儿缠脚,不然这一次恐怕…… 温知故边奔胡乱想着,哨岗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又跑了一段,确定叫喊声能引来守卫后,温知故放慢脚步,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没了。 “呼——”温知故拍拍胸口顺了顺紊乱的气息。 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在皇宫里偷情呢? 回到银作局,温知故立即躲进老姜头的屋子。 将近下卯,老姜头以为她是来取食盒,没搭理她。 温知故坐在里头,等到众人都走后,也拎着食盒回家了。 吃晚饭时,柳盈春看温知故脸色不对,问她:“故儿怎么了?今天这么少话,是不是活太多,累着了?” 温知故摇摇头,把萧如寒和皇后找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具体细节没说,只说大概。 柳盈春喜忧参半道:“皇后请你帮忙倒是件好事,只是,这萧将军他怎么还去找你呢?也不避讳着些。” 温行书不赞同:“知故如今是官场人,自然按官场上的规矩来,要避讳什么呢?” “你懂什么?”柳盈春白丈夫一眼,“知故以后还要嫁人的,万一对方对这种事在意呢?” “那就说明对方不是心胸开阔之人,这等女婿,我可不想要。” 温知故看他们两夫妻拌嘴,觉得很温馨,微微弯了弯唇。 温儒则轻轻皱起眉头:“皇后召知故,恐怕还有别的意思。先前皇上与我开玩笑说,要和我们结成儿女亲家,皇后兴许是见皇上突然提拔知故当官,生怕皇上真的有这想法,所以才提前召知故去观察。” “不能吧?”柳盈春闻言大惊,“爹,那您可要想法子探一探皇上的意思。” 温行书这次与老婆站到同一战线上:“是啊,知故这个性情,当太子妃会把她憋坏的。” 原来他们也不想“温知故”去当什么劳什子太子妃! 温知故放下心来:“我觉得皇后应当不太满意,因为她只在开始时见了我,后面就没出现了。” 柳盈春还是不放心:“还是打听清楚好,这可是终身大事。” 温儒捋捋胡子,思忖道:“皇上应当没那意思,就担心有人相信了,然后对故儿不利。” 温知故想起长阳公主,赞同地点点头:“对对对,有些人就喜欢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传言。” 温行书蹙着眉头思索片刻:“不如,咱们先把故儿的婚事定下来?” 十八、生日礼物 温知故弹起来:“不行!” 众人齐齐看向她。 温知故讪讪坐下来:“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轻易就定下来呢?” 温儒微微颔首:“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胡乱定亲太儿戏。” “就是。”温知故找到同盟,连忙大声赞同。 “不过,”温儒又道,“春娘可开始打听合适的人家,大张旗鼓地打听,这就能让大家知道,我们家并没有心争那太子妃之位。” 温知故伸出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众人看着她一脸明显的马屁样,哭笑不得。 温知故补充道:“母亲,您打听就行了啊,千万别定下来,不然咱刚以不想这么早定亲为由回绝萧家,又早早定下别家,恐会引起萧家不满。” 温儒想起这事,摇头:“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再打听了,再打听也是会引起萧家不满的。” 温知故紧急开动脑筋:“那,不如放话出去,说我有什么病,短时间不宜成亲。太子已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太子妃之位不会悬空太久,只要我的病能拖过那段时间就行。” 温行书与柳盈春对视一眼,笑道:“故儿去当了两日官,倒是稳重了不少。” 温儒寻思须臾,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就说我身子有点问题,不宜生养,得调理三四年才好。”温知故继续道。 “胡闹!”柳盈春微拉下脸,“这个问题怎能拿来开玩笑呢?” 温知故垂下脸,咕哝道:“这个病最能劝退那些人嘛。” 温儒拈须沉思半响:“故儿说得对,这个病最能让那些人死心。” “爹——”柳盈春提高音量,“故儿胡来,你也由着她!” 温知故转向柳盈春:“母亲,那您说说看,什么病想要养三四年?” “这……”柳盈春语塞。 温儒最后拍了板:“那就这么定了。” “好,就这么定了!” 温知故想到未来三四年都不用再考虑嫁人这个事情,觉得天地都开阔了。 柳盈春看女儿喜得眉眼都染上笑意,轻轻叹口气。 罢了罢了,反正这两年还不想她嫁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日,想怎么过?”柳盈春慈祥地望着温知故,“往年都是办生日宴,今年你要点卯,生日宴要办的话只能办晚宴。” “那就办个简单的晚宴吧,只请几个好友来就行。” “可是,”柳盈春迟疑,“故儿,你只得一个好朋友,凌姑娘还在老家。” 温知故愣了愣:“那就咱们自家人凑一起吃顿晚饭就好了。” 温儒微微颔首:“故儿真是长大了,不讲那些虚礼排场了。” 往年温知故过生,即使没几个好友,也要遍发请柬,请最好的马戏班子,请明月楼的大厨来掌勺,庆贺的宾客来是来了,且还携亲带友来,但所送之礼,下人们都能瞧出她们的敷衍。 她每年过生所花银两,比过年所花的银两还多。 他们不太赞成这种做法,但是看温知故开心,想着反正家中就那么一个女孩,一年也就一次,就由得她去了。 温知故心虚地低下头。 她是担心人多露馅而已! 柳盈春也眉笑颜开:“那不办宴会省下来的银子,娘折成地契给你,想要什么样的宅子,跟娘说,娘去帮你找。” 温知故霎时瞪大双目。 她往年办个生日宴,要花一座宅子的银子! 败家啊! 怪不得人人都说她胸大无脑! 为了面子,为了虚荣,值得吗? 柳盈春看温知故惊讶,笑道:“若是你不想要宅子,铺子也行,明月楼你不是经营得很好吗?” 这提醒了温知故。 温知故沉吟:“母亲,我想再开个首饰铺。” 买铺子比买宅子要花费多不少,首饰铺需要在好地段开,需要的银子更多,但柳盈春只愣怔片刻,便同意了。 “好,娘给你买个铺子,想要多大的地方?” 温知故歪头想了想:“要三层楼。” 柳盈春与丈夫对望一眼:“那我和你爹就合送一份礼物,你可不能再找你爹要别的了。” “好的,谢谢父亲母亲。” 温知故面上笑得灿烂,心中却感慨不已。 温氏夫妇真是宠“温知故”! “我呢?”温儒拈须微笑,“故儿想让我送什么?” 温知故更为感动。 他们真的好疼“温知故”! “祖父,今日皇后召我去,我才发觉之前对和庆国的权贵一无所知,你能仔细讲讲吗?就当是我的生日礼物了。” 温儒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故儿真是会要礼物,这份礼物可是千金难求呀。” 若说和庆国谁对权贵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最了解,当然是他这个两朝太傅呀,他能辅佐延庆帝登基,靠的不就是对权贵们势力的了解吗? “祖父,故儿如今也算官场中人,了解这些事情才能更好的做事,”温知故撒娇道,“而且这在关键时刻兴许还能救命呢。” 温儒颔首:“确实,不过有些事故儿你不必知道。” 温行书道:“爹,故儿说得对,这些事兴许关键时刻还能救命呢,故儿如今也是官场中人,虽然只是在银作局做管理,但是遇到的危险不比我们小,您能多告诉她一些就多说一下吧。” “是啊,爹,您就这么一个孙女,您不疼她还疼谁去?”柳盈春也帮腔道。 温儒无奈:“行吧,让我好好想想那些该告诉你,那些不该。” 温知故甜甜笑道:“谢谢祖父。” 一顿饭下来,温知故不仅得到一个铺子,还得了一份权贵资料,收获颇丰。 饭后散步时,温知故不由得和青梅感叹:“祖父和母亲他们真是太宠我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青梅挑挑眉,“往时老太爷们送铺子送银两,你总觉得这是应当的。你总说,温氏就你这么一个宝贝,不疼你疼谁?” “……我那时还小,不懂事。” “去年生日你还这么说呢!” 温知故被噎住:“去年……我还小!” 虽然温知故与青梅拌嘴时理直气壮,过后却感觉不太得劲。 温氏夫妇和温老太爷的礼物,是送给“温知故”的,而她,顶着她的皮囊,享受了他们的宠爱,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也许,该把为她报仇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十九、再三被刁难 “温知故”平日沉迷吃喝玩乐,从不参与对后宅争芳斗艳这种事,所以没什么仇人。 到底是谁听到莫须有的传闻就迫不及待下手害她呢? 温知故想起前两日来找茬的长阳公主,会是她吗? 不,她喜欢的萧如寒,肯定不会因为她有可能当太子妃就加害她。 那会是谁呢? 温知故遍寻脑中记忆,不得要领。 看来,还是得从那场宴会下手查。 转日,温知故刚到银作局大门,便被洪公公请去办公间。 “公主在等呢。”洪公公朝屋里努努嘴。 温知故压低声音:“还没到七日,她来做什么?” 洪公公意味深长道:“兴许得了什么风声。” 温知故明白了,调整一下脸部表情,进屋便恭敬行礼:“长阳公主久等了,下官方才在路上遇到个熟人,耽搁了些时间,真是对不住。” “哼!”长阳公主神色阴沉,“你的熟人可真多!” “不多呀,就一个。”温知故当作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一脸单纯道,“只与萧将军有点熟。” 长阳公主惊喜:“萧哥哥?你方才遇到他了?” “嗯,方才来银作局的路上偶遇了萧将军,与他寒暄两句,这才晚到了——” 不等温知故说完,长阳公主猛然起身:“我的东西赶紧做,三日后我来取。” 丢下这句话,长阳公主就快步了离开银作局。 洪公公恭送长阳公主离开后,回头对温知故道:“你倒是好运气。” 温知故莞尔。 好运吗? 呵呵! “洪公公若无其他事,下官想先去看看金香囊做得如何了。” 洪公公巴不得温知故离远些。 银作局这么安逸的地方,她一来,各路神仙都出现了,虽然也有些好处,但是福祸相依啊。 像昨日,萧将军差点就要了他脑袋! 这般想着,洪公公送瘟神一样摆摆手:“去吧。” 温知故回自己办公桌点卯后,躲进老姜头的屋子,继续画昨日没画完的视力表。 老姜头吃完温知故带来的早点,过来看温知故画图。 “这玩意真能测出来我的眼睛好不好?” 等了好一会,没得到回答,老姜头敲敲桌案:“想什么呢?” 温知故回神:“方才你说什么?” 老姜头气得吹胡子:“问你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测出来我的眼睛好不好?” 温知故刚好落下最后一行小图标:“可以的,来,我们测一下。” 接着,她把视力表贴到墙上,让老姜头站到五米外,为他测视力。 老姜头将信将疑地任她摆布,等温知故测完视力,再通过一系列计算画出眼镜的图纸,突然对她服气起来。 这丫头脑子里有点东西啊! 温知故把图纸交给老姜头,突然问道:“谁对皇宫里的事情最熟悉?” 老姜头正认真看图纸,闻言微愣:“应当是住在里面的人吧。” “香囊做得怎样了?” 她东一锤子西一榔头,问得老姜头一愣一愣的:“明日就做好了。” “好,那你赶紧哈,长阳公主今日又来催我了。” 老姜头双眼盯着眼镜的图纸,漫不经心应道:“嗯。” 见老姜头满脸的不在乎,温知故一把抢过图纸:“等你做完金香囊,再给你。” “哎,你这丫头,怎能这样呢?”老姜头不悦。 温知故微笑:“我就这样,一手交金香囊,一手交图纸。” 老姜头气得语无伦次:“真是……真是……” 温知故替他把话说完:“太过分了!” “就是!” 老姜头接口道,说完才觉得自己太没有用,连架都吵不过她,脸又沉下来。 温知故放轻声音:“你快做,做好后我不仅给你老花眼眼镜的图纸,还额外给你近视眼镜的图纸。” “近视眼镜又是什么东西?” “像您,年纪大了,看远处的东西会比看近处的东西清楚,这叫老花眼。年轻人如果用眼过度,看远处的东西会看不清楚,只能瞧见近前的东西,这叫近视眼。两种不同的眼疾,用的眼镜是不一样的。” 老姜头对近视眼镜的好奇心,超过了不能马上得到图纸的愤怒,悻悻道:“行吧,那你明日一早过来取。” “好。”温知故拿着图纸轻巧地出了屋子。 老姜头望着合上的屋门,无声笑了。 这丫头气人归气人,倒是挺有能耐的。 温知故回到办公间,打开郦平郡主大婚的饰物资料,开始做事。 同为郡主,同样预算下,若是她负责做出来的东西更精致更出彩,一定能吸引更多的宫里人找她做首饰。 到时候,再打听宫宴的事情,就方便多了。 “你,给本公主出来!”一声娇喝打断温知故的思路。 温知故抬头一看,又是长阳公主。 刚要皱眉,温知故猛然想起,这位也算宫里人呀,还是很有权势的宫里人。 想到这,温知故连忙起身,随长阳公主走了出去。 来到屋外,长阳公主怒气冲冲道:“你方才在哪碰上的萧哥哥?” “就在宫门到银作局的那一段路呀。”温知故一脸单纯,“公主您没遇上他吗?不应该呀,我这几日来银作局都遇上他了。” “你不是拒了他的求娶?怎么还老缠着他?” 温知故:…… 到底谁缠谁呢? 温知故长叹一口气,委屈道:“那公主您能跟萧将军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老出现在下官面前不?” 长阳公主:…… 长阳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盯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温知故。 “我若能见着他,还用得着来找你?” 温知故愈发委屈:“那我请他来,您跟他说一说?” 长阳公主想拒绝,但是,她真的好想见一见萧哥哥。 她已经好多年没见他了,上次宴会她都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 “你能叫他来?” 温知故沉吟:“试试吧。” 长阳公主思索片刻:“那你马上去叫,我在这儿等着。” “公主,萧将军也不是闲人,恐怕不能随叫随到,不如您先回去,等我与他约好时间,再派人知会您?” 长阳公主蹙眉打量温知故:“你该不会又是寻借口打发我走吧?” 二十、神奇的眼镜 “不会不会,下官怎敢如此对待公主?”温知故真诚道。 长阳公主剜了温知故两眼:“谅你也不敢,我的香囊做得如何了?” “公主放心,下官盯着呢,保证按时交货。” “那就好,交不出东西的话——”长阳公主冷笑一声,“你知道结果的。” “下官知道。” 长阳公主冷哼:“萧哥哥的事,你尽快安排。” “是。” 自始至终,温知故的姿态都委屈而谦逊,长阳公主非常受用,满意地走了。 她一走,洪公公立即跳出来:“你啊你,怎么老给我惹麻烦呢?” “公公,我是真冤枉啊,谁能想到长阳公主出去后没碰上萧将军呢?”温知故无奈道,“这下好了,我还得去请萧将军来一趟,公公,您说,萧将军要是不来,我该怎么办?” 洪公公生怕温知故让他帮忙,连忙转身:“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莫要连累银作局。” 说罢,洪公公忙不迭躲进办公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温知故撇撇嘴。 呵! 有事的时候倒是躲得挺快的! 温知故回去继续干活。 中午青梅来送饭时,温知故递给她一封信,让她送到萧国公府。 青梅望着封面上“萧将军亲启”几个字,犹豫道:“小姐,这恐怕不太好吧?” 和庆国虽民风开放,但未婚男女私相授受,也会遭人诟病。 温知故正色道:“是正事,快去。” 青梅不情不愿地去了。 傍晚温知故一到家,青梅就把回信给了她。 温知故拆开来看了看,然后把信放到灯上点燃。 青梅惊讶:“小姐——” 温知故白她一眼:“都说是正事了。” 什么正事需要阅后即焚? 青梅忧心忡忡。 小姐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 翌日,温知故到了银作局,先找到洪公公,让他帮忙叫人去通知长阳公主,两日后申时正来银作局一趟。 洪公公不想掺和此事,但是…… 唉,若是不让长阳公主满意,他的银作局也不得平静。 确定长阳公主能收到信后,温知故转身去工场,让老姜头悠着些,不必着急。 老姜头纳闷:“你昨日还急吼吼地要我早些做出来,今日怎么就转性子了?” 温知故神秘笑笑:“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老姜头一听,当即把手上的活一丢。 “那我就不急了,先做我的眼镜。” “姜师傅,可否与你打个商量?”温知故露出两排贝齿,“眼镜做好后,能否借我用一会?” 老姜头眼露警惕:“你该不会想拿去讨好公主吧?” “不会,我有别的用意。” 老姜头撇了撇嘴:“神神叨叨的的,可说好了啊,怎么拿去的,就怎么拿回来!” “好嘞,没问题。” “那昨日你说的,另一种图纸……” 温知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个都是给视力不好的年轻人用的,不过也有度数要求,度数不合适的话,戴了效果没这么好。” “我知道。”老姜头边说边把图纸接过去,看后道,“这正好跟我的眼镜是反过来的。” “是的。” 老姜头认真研究半响,猛地一拍大腿:“神奇,真是神奇!” 温知故弯弯唇。 神奇的东西还多着呢! 两日后,申时二刻,长阳公主便来到银作局。 洪公公一见长阳公主,便匆忙去叫温知故。 温知故把从老姜头手里拿到的金香囊和眼镜往袖口一塞,从容来到长阳公主面前。 “公主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下官与萧将军定的是申正,此刻萧将军还未到呢。” 长阳公主紧张地整理一下衣服:“本公主知道,本公主闲着无聊,就过来了。” 温知故顺着她的动作望去,发现长阳公主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低头偷笑了一下。 “公主,今日恰好是您定的七日之期的最后一日,趁着萧将军还未到,您先看看香囊如何?” “啊?”长阳公主这才想起香囊的事,“那就先看看。” 温知故从袖中掏出锦盒,正要放到桌案上,“啪”的一声,垂下的袖口又掉落另外一个锦盒。 “哎呀!” 温知故像是掉了什么重要的宝贝,仓惶地弯腰捡起,重新塞回袖中。 “慢着!”长阳公主出声制止,“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温知故眼露惊慌:“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温知故沉默。 长阳公主提高音调:“问你话呢?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个小玩意,一个老工匠的物件,下官怕入不了公主的眼。”温知故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长阳公主的好奇心被提起来,坚持道:“打开我看看。” 温知故慢吞吞地拿出锦盒,放到桌案上。 长阳公主伸手打开,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眼镜,老工匠眼神不好,下官便教他做了这副眼镜,有了它,就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长阳公主好奇地拿着手上把玩:“怎么戴的?” 温知故帮她戴上:“这是老花镜,老人眼花了戴才有用,您眼神好,戴了会看不清东西。” 长阳公主四处张望,果然发现眼前一片朦胧。 “你过来。”长阳公主冲洪公公一抬下巴,“戴戴看,能不能看得清?” 洪公公谄笑:“奴才不敢。” “叫你戴你就戴,哪里那么多废话?” 洪公公只好双手接过眼镜,笨拙地戴到脸上。 “呀,真的好清楚!”洪公公举起手看了看,“连手上的汗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温知故不紧不慢地道:“洪公公小心些,今日我请萧将军前来,就是用这个眼镜为借口,弄坏了可不好。” “哎唷!”洪公公连忙将眼镜小心取下来,“那可得万分小心。” 长阳公主撇撇嘴:“萧哥哥怎么会对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有兴趣?” 她之前请萧哥哥进宫,请了几次都被回绝了,这么个破东西,能让他来? 温知故微微一笑:“让他感兴趣的自然不是这个眼镜,而是眼镜背后的东西。” “什么东西?”洪公公也来了兴趣。 他觉得这个眼镜已经很神奇,还有什么东西比眼镜更神奇? ※※※※※※※※※※※※※※※※※※※※ 周末愉快 二十一、三人会面 长阳公主也在等着温知故回答。 “这……”温知故面露犹豫,“恐怕不能说,萧将军感兴趣的东西,自然不是一般的东西。” 洪公公经她提醒,猛然想起萧将军是镇北大将军,他能感兴趣的东西,自然是军事上的,马上识趣道:“那温管理还是别说了。” 若是他知道了什么军事机密,保不齐要掉脑袋的。 长阳公主却不这么想,她想的是,这么个小玩意,萧哥哥还能从里头看出不一般的东西来,别不是给温知故诓了吧? 没想到,为了让她能见到萧哥哥,温知故还真的用了一番心血! 于是,长阳公主也没追问,而是缓了语气道:“这次你办得不错!” 温知故瞪大双眸:“谢公主夸赞,不过公主还未看过香囊,便夸下官,下官有些惶恐。” 长阳公主:…… 我夸你香囊的事了吗? 洪公公方才被镇北大将军的名头吓得有些懵了,没听清长阳公主的话,听到温知故感谢公主夸赞,连忙跟着道谢:“公主谬赞,这些都是奴才们该做的事。” 长阳公主:…… 她没夸她香囊做得好啊! 不过话都说到这了,长阳公主顺势打开面前的锦盒,取出里面的香囊,细细检查起来。 外形与她图纸画得一致,甚至图案看起来还更好看些,打开翻盖,里头是一大一小两个圆环和一个焚香盂。 温知故及时介绍道:“这两道圆环是起固定作用,无论怎么晃动,它们都能卸去外力,使得焚香盂一直保持向上的状态,如此可保证香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撒出来。” 长阳公主晃动几下,发现果真如温知故所言,不由大悦:“做得不错。” 洪公公茫然:方才不是已经夸过了吗?怎地又夸一次? 温知故谦逊地笑笑:“都是洪公公教导得好。” 洪公公稍稍挺直背脊,刚想把功劳揽过来,余光瞥见门外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连忙道:“这是温管理一人监制,听说连图纸都是她亲自画的,奴才不敢抢功。” 长阳公主原本想借香囊之事来为难温知故,不过如今温知故能为她动脑子请萧哥哥,香囊又做得如此精巧,便歇了要找她麻烦的心思。 她还想以后让她帮忙,与萧哥哥多亲近亲近。 “萧将军。”洪公公小跑着迎上前,满脸笑容,“温管理正在里头与长阳公主说话呢。” 长阳公主的视线先前被温知故挡住,没看到萧如寒走近,陡然听到洪公公这声喊,怔了怔,脸上立即漾出笑容,飞扑过去,娇声道:“萧哥哥,好巧呀。” 巧吗? 萧如寒瞥了一眼低眉顺眼垂手静立的温如故。 他还在纳闷,上次见面,温如故避他如蛇蝎,怎么突然写信邀他来银作局? 原来是设了个局在等他! 长阳公主挽着萧如寒手臂,眉眼含春:“萧哥哥,我们许久未曾见面,你忙不忙?不忙的话陪我去御花园赏梅吧,你最喜欢的腊梅开花了。” 萧如寒将手臂轻轻抽出,后退拉开二人间的距离,正色道:“公主请自重。” 长阳微怔。 萧哥哥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疏离? 萧如寒绕过长阳公主,来到温知故面前,语气微冷:“你说有东西想给我看。” 温知故连忙拿起桌上的眼镜,双手递到萧如寒面前。 “这是老花镜,眼睛老花看不清近物的人戴上,可看得清近前的东西。” 萧如寒浓眉微挑:“哦?” 他生气了! 温知故边说边留意他神情,能看出他双眼陡然发亮,分明是已经明白这东西在军事上有大用,可他硬是不接话茬。 温知故咽咽口水,只得继续道:“这镜片,若是用不同的方法制造,可使远处的物件如同在眼前一般……” 说到这,行了吧? 温知故停了下来。 萧如寒不作声。 洪公公心里那个急呀。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啊,知道得越多,在这皇宫里就越不安全啊! 怎么办? 怎么办啊? 洪公公眼珠急转,灵光一闪道:“瞧我,净顾着高兴,居然忘记上茶了,公主、萧将军,请稍等,奴才安排茶水去。” 长阳公主这时已经回过神来。 萧哥哥是真的来见温知故说的东西! 长阳公主的视线移到温知故手上。 这东西,果真能让萧哥哥这么感兴趣? 长阳公主是个伶俐的人,连忙上前道:“方才我让洪公公试了一下,他说真的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看来温知故也不是仅仅使手段让他来,而是真的有特别的东西想请他看。 萧如寒语气缓和了些:“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 长阳公主欣喜。 她方才一定是听错了,萧哥哥还是那个陪她玩耍、会安慰她的萧哥哥。 长阳公主的开心只持续了一小会。 下一刻,她就听到萧如寒道:“请温管理寻个僻静处好好说一说。” 温知故瞄了瞄由晴转阴的公主,偷偷冲萧如寒使个眼色:快去安抚长阳公主。 萧如寒睨她一眼,转身对长阳公主道:“公主,卑职尚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公主去御花园,请公主见谅!” 长阳公主心里不痛快,可是她听到自己说:“公务要紧,御花园改日再逛也行。” 温知故垂下眼帘,轻声道:“请萧将军随我来。” 走出洪公公的办公间,温知故想了想,带萧将军往工场走。 路上,萧如寒原本无表情的脸黑如墨斗。 官大一级压死人,温知故只得先道歉:“我不说故意要设计你,实在是长阳公主太烦人,我才出此下策,对不起。” 她认错态度很好,但萧如寒不允许自己被她设计推给长阳公主,冷冷哼了一声。 温知故双手一摊,无奈道:“你也看到了,我连一间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怎么可能与长阳公主硬碰硬?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了行不行?” 萧如寒淡淡开口:“那就看你的诚意了。” “我还能做出更多的好东西!”温知故连忙道。 萧如寒剑眉微挑:“哦?” 不满意? 温知故柳眉微蹙:“以后也不会再设计你了!” 萧如寒语气微冷:“哦!” 还不满意?! 二十二、谈交易 温知故没耐心了,瞪眼道:“喂,你差不多得了,我又不是全骗你,好歹也是真的有好东西给你看啊!” 她一生气,脸蛋鼓鼓的,像只河豚。 萧如寒的嘴角终于微微扬起:“以后不许再帮长阳设计我。” 温知故嘟囔:“她不来找我麻烦就行。” 因为他,她才受的无妄之灾,她也很苦啊! 萧如寒顿住身子,声音不大、语气坚定道:“我不会让她再来找你麻烦的。” 这也能听得见? 温知故咂舌。 她就嘴皮嚅动几下,连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讲的是什么。 “那就好。” 两人走到老姜头屋子前,温知故上前敲门:“姜师傅。” 不一会,老姜头不耐烦出来开门:“东西不是已经拿走了?还来做什么?” 温知故笑道:“想借您的屋子用一下,萧将军看见您的眼镜,很有兴趣,想聊聊看有没有别的用处。” 老姜头这人,脾气虽古怪,但是对新鲜玩意,尤其是他能做的新鲜玩意,特别感兴趣,听温知故的意思,这眼镜还有别的用途,于是二话不说就让人进去了。 若是李桧在,肯定会酸死。 老姜头的屋子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老姜头不同意,银作局就没几个人敢硬闯,他就不敢,温知故居然能带人进去谈话! 温知故才认识老姜头几天呀,人比人,真是得气死人! 萧如寒进去,发现这是个做活的屋子,但他不动声色,只听凭温知故安排。 这屋子是老姜头一人干活用的,里面原本只有一张凳子,这几日温知故老来,便自己搬了张凳子过来,所以现在屋里有两张凳子。 老姜头可不是什么尊重权贵的人,走得自己的凳子旁一屁股就坐下来。 温知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凳子让了出来:“萧将军请坐。” 萧如寒在门口便发现里面只有两张凳子,等得也就是现在,看温知故非常识相,发现被设计后的恼怒终于散去。 “你坐。” 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小气到要如此惩罚女人。 温知故观察他脸上神情,发现已经没之前阴沉,心想那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便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你看,这是这副眼镜的图纸。”温知故把之前画的图纸取过来,摊在桌案上,指给他看。 她手指白皙修长,萧如寒一低头,视线就落到了上面。 白嫩如葱,真好看! 温知故指着镜片上的结构图道:“老花镜是中间高四周低,叫凸透镜,若是改成中间低四周高,叫凹透镜。两者结合起来,可以做成望远镜。” 萧如寒心思浮动,待稳下心神,只来得及听见“望远镜”三个字。 好在没错过最关键的三个字! 说到这,温知故抬头看向萧如寒:“萧将军,您应该知道望远镜在军事上的作用。” 萧如寒点点头。 若是真的有望远镜,边境守卫、巡防、打仗都能及时发现敌方情况,可大大增加胜算。 温知故继续道:“若是我帮您做出望远镜,您打算怎么谢我?” 萧如寒哑然失笑。 她在接风宴上认出个祖母绿,就要了个官职,做个望远镜,不知道会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样的酬谢?” 温知故微微一笑:“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这小小的银作局,先跟你要个交情,到时候帮我说两句话就成。” 萧如寒点头:“这个简单。” 国公府自他爷爷那一辈起,就在军中摸爬滚打,到他这一代,朝中武将已有大半都与他萧家有或多或少的关系,随便找几个人帮她说两句话,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不过! 温知故嫣然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姜头一直盯着图纸不作声,此时突然道:“如何结合?” 敢情温知故和萧如寒方才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温知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萧如寒望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少女,跟着扬唇笑了。 老姜头的屋子笑声朗朗,洪公公屋子里的气压就有些低了。 长阳公主眼巴巴地望着温知故与萧如寒一前一后走出去,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恰在此时,洪公公带人端着茶盏进来,看见屋里只有长阳公主,惊讶道:“萧将军和温管理呢?” 长阳公主满腔的不痛快正愁没处发:“干什么去了?去那么久?泡个茶要那么久吗?” 啊? 都躲出去了,还躲不掉一顿骂! 洪公公连忙赔笑:“奴才是担心这里的茶叶粗糙,入不了公主的口,所以特意去借些好茶叶,耽搁的时间是久了些,请公主恕罪!” 长阳公主冷哼:“还不快端过来?” 洪公公小心翼翼地亲自给长阳公主上茶。 长阳的手碰到茶盏,又马上缩回手:“这么烫,想烫死我啊?” 这哪里烫啊? 寒冬腊月的,热茶从外头端进来,都变成温的了。 洪公公心里叫苦不迭,明白这是被迁怒了,但是方才他不在,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随便开口,只得下跪道歉:“是奴才照顾不周,请公主责罚。” 他认错态度极好,长阳公主也骂不下去,缓了语气:“起来吧。” 洪公公起身,稍等了等,再次把茶盏捧给长阳公主。 长阳公主抿了口茶,放在桌案上。 发了一通邪火,她脑袋清醒多了。 怎么感觉今日这事有点不对劲呢? 但是哪里不对劲,她想了想,又没想出来。 洪公公见长阳公主没有要走的打算,莫名所以。 萧将军都走了,长阳公主为何还不走? 但是才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通,洪公公不敢造次,静静地垂首站在一旁。 长阳公主用尽脑细胞,终于想出哪里不对劲。 为何温知故约萧哥哥来的日子,刚好就是她勒令交香囊的最后期限? 好啊,这个温知故,居然拿萧哥哥当挡箭牌! 哼,她一定让她好瞧! 想到这,长阳公主望向桌上的锦盒,拿起金香囊看了看。 这金香囊做得还真精巧,方才也夸过,再反悔就有失体面了。 还能从哪里为难她呢? 二十三、生日礼物 长阳公主寻思片刻,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 她抬眼望望外头,心想萧哥哥跟温知故谈个话怎么谈那么久?别不是温知故借着这个机会亲近萧哥哥? 长阳公主望眼欲穿,洪公公心里也在打算盘。 瞅着长阳公主这模样,确实是在等人,难道萧将军还未走? 萧将军不见,温知故不见,这两人凑一起去了? 用余光瞄了瞄脸色越来越阴沉的长阳公主,洪公公越来越笃定自己的猜测。 这一次,萧将军应该不会想着砍他脑袋了。 洪公公心定了些,瞥见长阳公主的脸色,刚刚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次,恐怕是长阳公主想砍他脑袋! 洪公公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和长阳公主一样翘首以盼,希望萧将军和温知故赶紧出现,好把长阳公主这尊大佛送走。 就这样,长阳公主和洪公公两人望啊望啊,直到脖子都酸了,才看到萧将军和温知故出现,两人脸上都有浅浅的笑容。 长阳公主本就憋了一股气,此时看到二人气氛融洽,心里更是怒火中烧。 但是,在心仪的男子面前,她要保持贤良淑德的风度。 因此,长阳公主咬着牙强笑:“萧哥哥,你们怎么去那么久?茶都凉了。” 洪公公等了半响,终于有了献殷勤的机会,连忙上前请萧如寒入座。 哪知萧如寒摇摇头:“今日还有公务在身,该回去了。” 说到这,萧如寒望向长阳公主:“公主也出来许久,不如卑职护送您离开?” 长阳公主被萧如寒冷落了这么些日子,此刻突然见萧如寒温声温语,乐得心里开了花,顾不得再去找温知故麻烦,娇羞地点点头:“那就劳烦萧哥哥。” 洪公公口干舌燥等了半日,终于将两尊大佛送走,松了一口气。 温知故把长阳公主送走,也感觉轻松不少。 二人齐齐叹口气。 洪公公转身,无奈道:“你啊你,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你就不能安分点?” 最初听说银作局要来个女官,他就觉得不会太平,没想到这么不太平! 温知故委屈:“我很安分啊。” 洪公公也不敢对她说重话,摇摇头走了。 温知故转身回去干活。 哎呀,还是要往上爬才行,在这个银作局,个个都能来踩她一脚。 …… 这一日是温知故生日,柳盈春早早起来,亲手给她做了长寿面,看着她吃完才放她走。 寒冬腊月,温知故肚里装着热乎乎的长寿面,心里也热乎乎的。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过生日。 温儒这几天晚上每晚都抽半个时辰出来与她闲谈,把朝中上下各种关系揉碎了跟她说,她对和庆国朝廷官员和官员背后的关系已经是了如指掌,也不知爹娘给她的铺子置办好了没? 若是置办好了,她就要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温管理早。”背后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温知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位爷最近经常玩这种路上偶遇的戏码,存在感刷得足足的。 温知故还不能说什么,他只是路过,偶尔询问一两句望远镜的进度,并没有说其他。 且她还想着往后借他一点力,关系不能搞得太僵。 再说也不知他那日和长阳公主说了什么,长阳公主最近倒是没来找她麻烦。 温知故无所谓地想:偶遇就偶遇吧,反正不给她添麻烦就行。 “萧将军早。”温知故侧头微笑。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萧如寒突然道:“听说今日你过生,打算怎么过?” 温知故怔了怔,她今年不摆席,怎么他还知道今日是她生日呢? 啊,不。 就算她往年摆席,也不会请萧如寒,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特意去打听的? 萧如寒像是明白她的疑惑,解释道:“冰人上门提亲前,我见过你的八字。” 啊?这…… 温知故以为他上门提亲的事,双方默契地揭过不提了。 这个时候提起来,是什么意思? 萧如寒继续道:“我想我们至少算朋友,朋友过生日,我总得有些表现。” 温知故扭头望向他:“那你的表现呢?” “如果你摆生日宴,那就去给你撑撑场面,如果不摆,那送份礼物就行。” 温知故忙道:“今日要点卯,不摆席。” 萧如寒轻轻扬唇,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温知故接过来打开,里头是一支镶珠并蒂莲金钗,珠是南海珍珠,颗粒饱满,晶莹洁白,一看就价值不菲。 温知故欣赏片刻,推了回来:“这礼物太贵重。” 萧如寒没接,淡淡道:“比起望远镜,算不上什么。” 他的语气,说得好像这就是一块石头。 温知故闻言,思忖道:“那我就收下了,以后再给你做些好东西。” “就这么说定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银作局大门。 温知故把锦盒塞进怀里,对萧如寒挥挥手:“再见。” 萧如寒微微一笑,抬脚跨进银作局。 温知故的笑容僵在脸上。 路上遇到还好说,老是跑银作局找她的话,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长阳公主,会不会又来找她麻烦? 萧如寒语气轻松:“我来看看望远镜的进度。” 看个屁啊看! 温知故心中呐喊。 每次见你我都主动汇报,三天两头就见你好吗? 但是表面上,温知故面带微笑,恭敬道:“萧将军里面请。” 因为洪公公已经从屋里小跑出来,满脸笑容:“萧将军。” 温知故帮萧如寒做望远镜的事情他知道,若是萧将军满意,那他…… 嘿嘿,不说升职,奖赏总会有的吧? 萧将军将脸上的笑意一收,淡淡道:“我来看看望远镜的进度。” 洪公公很识趣,立即转头吩咐:“温管理,带萧将军去看看。” “是。”温知故垂首道。 萧如寒熟门熟路地往工场走,温知故低头跟在他身后,表情谦卑,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谦虚:“以后少来银作局,省得长阳公主又拈酸吃醋来找我麻烦。” 她好忙的好吗? 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应付小女生的嫉妒上。 二十四、救老姜头 萧如寒笑笑:“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的。” 温知故不禁好奇:“你怎么说动她的?” “我告诉她,若是她来找你麻烦,我会把她当陌路,若是她安安分分的,偶尔还能喝个茶闲谈两句。” 温知故柳眉微挑:“就这样?” “就这样。”萧如寒淡淡道。 他自幼跟着祖父行军打仗,讲究的就是快狠准,长阳公主的诉求是什么,不就是跟他来往,他就用这个来拿捏她。 温知故感觉自己学到了。 跟他这种霸气的处事方法来比,自己那些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不过萧如寒敢这么放话,也是因为他是镇北大将军,而她,若是也这么说的话,只会被人指着笑话她脑袋有病。 但是她也学到一点,解决问题直击要害效果最佳。 二人来到老姜头的屋子,温知故上前敲了敲门,半响没有人应。 老姜头平日,除了上茅房和睡觉,连吃饭都呆在这间屋子里,今天居然没来应门! 温知故随手推了推,门应声而开。 温知故感觉不太对,连忙推开门,探头往里面望去。 这一望,温知故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老姜头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姜师傅,您怎么啦?” 温知故小跑向前,去探老姜头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温知故伸手要扶老姜头,萧如寒已经帮忙把老姜头放正。 温知故对老姜头的认识,仅限于大家说他脾气不好,手艺很好,还有就是这几天的相处,除了对做首饰和特别的小玩意感兴趣,其他都漠不关心。 他突然的晕倒,是因为病还是因为别的? 温知故不懂医术,有些束手无策。 萧如寒倒是很镇定,伸手把了把老姜头的脉,遗憾道:“没有脉了。” 什么? 刚刚没扶起来前,她还看到老姜头的胸脯轻微起伏,那时还是有心跳的。 温知故再次探老姜头的呼吸,呼吸也停了! 温知故顾不得多想,连忙给老姜头做起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来。 萧如寒让温知故这一通异于寻常的操作,给惊住了。 他在战场混了这么多年,军医们怎么处理伤患他也见过,甚至还经常见,但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军医像她这样的? 还对着嘴? 萧如寒觉得,也就是他这样久经沙场的人看了能勉强接受,换了其他人…… 萧如寒都不敢想再往下想! 在萧如寒愣神的当口,老姜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如寒震惊。 都死了还能活过来! 这时老姜头已经颤巍巍地睁开眼皮,虚弱道:“你这丫头,我都去见阎王了,又把我往回拽!” 温知故一屁股坐下来,抹一把额头上腊月里冒出来的汗:“你还得帮我做东西呢,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萧如寒还处于震惊当中,温知故喘了一口气,指使他:“愣着干嘛?把人扶到凳子上啊。” 萧如寒回过神,帮着温知故把老姜头扶起来。 温知故又指使他:“去找个大夫过来。” 萧如寒立即转身出去。 老姜头还很虚弱,靠在桌案上,还不忘记嘴一下:“你就这么指使镇北大将军?” 温知故怔了怔:“没想那么多。” 当然,想到了她也敢支使萧如寒,因为这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可以支使。 老姜头倒是没有再说话。 他是真的觉得有些累。 温知故从放旁边炉子上的水壶倒了点热水,小心地喂他喝。 萧如寒带人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在接风宴会前,萧如寒是从未听说过温知故这个人。 他长年在边塞,对朝廷的情况还算熟悉,但是不会连朝廷官员的女眷都上心。 接风宴后,萧如寒让人打听了一下温知故,对方打听到的全是□□,什么琴棋书画不通啦、吃喝玩乐精通啦、娇奢无度啦,没一个好词,活脱脱就是个女纨绔。 女纨绔还是他的说法,对方用的词是草包。 “太傅家的孙女啊,就是个草包,旁人若是有她的条件,不说是才女,琴棋书画总会一些吧。听说啊,就没有人见她碰过这些,每日就知道吃喝玩乐,也亏得太傅心大,不然肯定会被气得吐血。” 对方说的时候,萧如寒听着,不置一词。 他自小在军中长大,知道有些人不能单看外表,而且,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能在藩国接风宴上镇定自若地向皇帝讨官职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他与她对视时,她就那么淡淡一笑,有礼、疏离,也无一般女子看他时的羞怯和惊慌。 萧如寒当时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他少年成名,又是在沙场上成的名,闺中少女见他,或是少女怀春,或是惊惧于他身上的杀气,能这么淡然对他的,她还是第一个。 回家后,祖母又提起议亲的事,问他可有看中哪家的闺女。 接风宴上,几乎所有朝廷重臣的适龄女眷都到了,可不正是个很好的相看机会吗? 萧如寒回忆宴会的场景时,脑中立即闪过她那淡淡的笑容,便随口道:“太傅的孙女不错。” 他以为祖母会跟他好好商量的,没想到隔日就托了冰人去说媒。 冰人回话说,温家想多留温知故几年,萧如寒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得到的就是上面那番说辞。 外人对温知故的评论和他的认知截然不同,萧如寒也就对温知故起了探究之心。 拿那块玉炔来找温知故,既是真心想请她帮忙,也是为了观察她。 与她接触后,他发现她或许有把他当大将军,但是只是在表面上,心里压根就没把他当一回事。 哦,不,把他当个麻烦! 尤其是长阳公主因为莫名的飞醋三番两次来寻她麻烦,她更对他不假辞色。 现在,那个对他时而假笑敷衍、时而冷言冷语的骄奢无度的草包,正一口一口地喂一个老工匠喝水。 萧如寒又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温知故的行事,总是很出乎他的意料啊! “大夫,您快来看看,姜师傅到底怎么了?”温知故看到来人,连忙道。 二十五、另一面 萧如寒找的大夫,是宫里的太医。 太医被拉着来给一个老工匠看病,倒也没多不耐烦,上前把过脉后,沉吟道:“这个老师傅的得了心疾,按说这样的心疾发作,性命难保……” 太医很疑惑,皱着眉头道:“可是老师傅如今……” 温知故把自己之前对老姜头做的心脏复苏术和人工呼吸的事简单说了说。 太医恍然:“原来如此。” 太医又认真把了把脉,开了药方:“按方子吃上半个月,好好休息休息,无大碍,只是以后需得多注意,不能太过劳累。” 温知故接过方子:“谢谢大夫。” 太医收拾药箱,看着温知故欲言又止。 温知故问:“大夫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 太医摸摸胡子,不好意思道:“方才大人救助的法子,若是能教会其他人,或许可挽救许多人的性命。”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很多人在教旁人本事时都喜欢留一手,尤其是这种救命的本事。 萧如寒也望向温知故。 他长年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生死,若是她肯将这个方法教给大家,不知能让多少人多了活下去的机会。 温知故点头:“若是您想学,我可以教的。” 太医欣喜:“那太好了,下官这就回去向院使汇报。” 太医喜滋滋地拎着药箱离去。 萧如寒思忖道:“若你不介意,我也让军医来学学。” “不介意。”温知故耸耸肩,“又不是什么秘笈。” 萧如寒观察温知故,发现她是真的没把这当一回事,不由疑惑道:“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法子?” 啊? 又是这种问题。 温知故眼珠转了转:“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太傅家藏书无数,萧如寒不疑有他,不再追问。 大夫吩咐要老姜头多休息,温知故转身道:“姜师傅,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银作局的工匠分两种,一种是轮班匠,一种是坐住匠。坐住匠是住在皇宫里,每月可出宫一次,轮班匠是住在宫外的,和官员们一样,每日往返于家中和皇宫之间。 老姜头是轮班匠,不过他特殊,在宫里也有住处。 但是温知故担心他在宫里没有人照顾:“我送您回家吧,在宫里住不好养病。” 老姜头虽然惦记着手里的活,但是也知道身体更重要,在宫里确实没人能照顾他,思索片刻道:“去把我侄儿叫来吧。” 老姜头的侄子,是工部侍郎姜振韬。 温知故没想到老姜头居然有个这么显贵的侄子,侄子是个工部侍郎,老姜头还隐姓埋名在银作局干活,怕不是有什么苦衷吧? “姜师傅,若是您不方便住侄儿家,可以到我家住,或者我拨个院儿给您住。” 老姜头愣了愣:“我住自己家有何不方便?” “家里有人照顾您吗?” 老姜头点点头。 温知故心想,先送他回去,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没有人照顾她,她再派两个丫鬟过去也使得。 工部离银作局不远,姜侍郎很快便到了。 一进门,姜侍郎便轻声埋怨:“怎么就病了?” 老姜头没吭声。 温知故听着不舒服,替他回答:“这是心疾,心疾就是突然得的病。” 姜侍郎好像这才看见温知故,惊讶道:“温管理,您怎么在这?” 温知故在接风宴被皇上亲口御赐当管理,姜侍郎也在现场,当然认识温知故。 老姜头连忙出声:“是温管理救的我。” 姜侍郎缓了颜色道:“感谢温管理,今日没办法了,改日姜某再上门道谢。” “你们照顾好姜师傅就行。”温知故没所谓,把药方递给他,“这是药方,要吃半个月,大夫交代让他好好休息,不能太过劳累。” “好的,姜某会注意的。”姜侍郎的态度很好。 温知故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道:“请好好照顾姜师傅,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姜侍郎怔了怔:“多谢温管理关心。” 两人简单寒暄后,姜侍郎就要带老姜头回家。 温知故送他们出宫,对老姜头道:“您好好休息,等闲了,我再去看你。” 姜侍郎安排了马车,温知故看着,心安了些。 好歹没让老姜头走路回去。 老姜头被人搀扶上了车,掀开车帘子:“你的东西我得空再做。” 这时候了还想着做东西! 姜侍郎不满意了:“大伯,您就不能安分一点。” 温知故瞧见,心里又不舒服了,忍不住道:“姜侍郎若是不愿意照顾姜师傅,下官愿意代劳。” 姜侍郎愣怔。 这是怕他虐待他大伯? 老姜头听着好笑,同时心里又觉得热乎乎的。 “丫头,我没事,韬儿是关心我。” 温知故尴尬。 姜家的情况,温知故听温儒说过,是个大家庭,家风还算不错,所以温知故才在听说老姜头也是姜家人后,猜测老姜头是和家里有什么矛盾,要不然为何不说自己就是姜家人。 方才又见姜侍郎对老姜头态度不是很恭敬,更加确定老姜头是不受姜家待见。 但是现在,老姜头亲昵地称呼姜侍郎是“韬儿”? 原来是她会错意了。 姜侍郎这才明白温知故之前那些话的意思,也笑道:“多谢温管理好意,大伯他老不听劝,所以姜某才这般态度,没想到让你误会了。” 温知故讪笑:“是我想岔了,您赶紧带姜师傅回去休息吧。”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 姜侍郎看着虚弱得已经合眼休息的老姜头,忍住了没问出来。 什么时候和这个新上任的女官这么熟了? 老姜头的脾气,他这个当侄子的再清楚不过,谁都亲近不来,就连他这个侄子,还是打小死皮赖脸凑在他身旁,才能跟他多说几句话。 可是现在,老姜头居然笑眯眯地叫温知故丫头! 看来和庆国第一女官上任这几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温知故送走老姜头,转身往回走。 萧如寒跟在她身后,望着那纤细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小半日,他先是震惊后是吃惊,最后是惊讶。 方才他在一旁看着,温知故对老姜头可是关心得紧。 这是那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皇上讨要官职的温知故? 和之前那个对格桑王子咄咄逼人、对他冷言冷语的温知故也完全不一样啊! ※※※※※※※※※※※※※※※※※※※※ 注:银作局的资料来源于《明代内府金银器的制作机构与作品风貌》 二十六、来者不善 “温管理,望远镜的进度……” 萧如寒思忖半响,终于在温知故临进银作局前叫住了她。 温知故皱了皱眉头:“老姜头都回家了,你还记着这事?” 萧如寒平静道:“望远镜是在您的监督下制作的,我想您应当也知晓已经做到哪一步。” 温知故一时无法反驳。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萧将军请跟我来。” 温知故再次带着萧如寒往工场走。 老姜头突然生病,洪公公也是相当关心,虽然没有亲自忙前忙后,却也派人帮助,见到萧如寒又随温知故去,心里不禁嘀咕。 萧将军对温知故,恐怕不仅仅公事上的需要吧? 但是温家都已经拒绝萧家的提亲了,萧将军这又是玩哪一出呢? 洪公公在嘀咕温知故和萧如寒关系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在议论温知故。 今日是温知故的生辰,城中不少贵女都记得。 因为她们大多数人,一年也就这一日有机会尝尝明月楼厨子的手艺。 按照往年,请柬是早早就送到她们手上的,但是今年,都到这一日了,还没见请柬,贵女们心里也开始嘀咕。 莫不是当官后就不与她们来往了吧? 先前都是温知故主动贴上来找她们,她们要是找温知故,那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让她付账,谁让她最有钱呢! 习惯了这种被贴着敬着的感觉,突然就没人来贴了,感觉还怪不舒服的。 林淅沥想起接风宴上温知故对她的态度,撇撇嘴:“兴许真的是自以为了不起,不屑于与我们来往了。” 秦有与的大女儿秦清欣微微一笑:“我们在此猜测无用,不如让人去打听一下。” 晴平郡主招招手,叫来一个丫鬟,低声吩咐几句。 丫鬟出去,很快又转了回来,向晴平郡主汇报:“禀郡主,温家今日不摆席。” “不摆席?”林淅沥站起来。 温知故在贵女圈中以无脑大方闻名,今日她们早早就打扮好,聚在一起,想的就是接到请帖后一起漂漂亮亮地去温家吃席,顺便打听一下,她在银作局过得怎么样。 没想到,年年都爱显摆的温知故,今年居然不摆席。 晴平郡主也皱眉:“柳绿,你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跟门房打听的,门房说今日没有客人到。” 秦清欣有些着急。 不摆席,她怎么戳穿温知故的伪装呢? 什么都不会的草包,怎么能当官呢? “会不会是摆晚宴?今日她还得去点卯的吧,白日不得空。” 贵女们一听,有可能! 能在晴平郡主身旁当差,还是有些伶俐的。 柳绿摇摇头:“我问了门房,门房说今日与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采买的人也并没有比往日多。” 如果办宴席,别的不说,厨房总要多采买些。 连厨房都和平日一样,那可能真的是不办宴席了。 贵女们又失望又遗憾,就盼着今日好好吃一顿,再好好取笑一下温知故,结果温知故没给她们机会。 林淅沥想起前两日听到的传闻:“兴许是怕我们问她身体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秦清欣对温知故的消息特别关注。 “听说啊,温知故不能生养。” 晴平郡主凑过来:“你从哪里听说的?” 要是不能生养,温知故就不可能嫁给她表哥了,皇帝大伯会拿这个来开玩笑? 林淅沥愣了愣:“丫鬟告诉我的。” 秦清欣不信:“这种事,肯定会瞒得死死的,一个丫鬟怎么可能知道呢?” “兴许是她家丫鬟不小心说漏嘴,然后就在下人里传开来了呢。”林淅沥想了想,反驳道。 贵女们一想,有可能。 这种事,往外说了,还怎么找婆家啊? 本来只有五分想去温家吃席的,听到这个传闻,贵女们想去的心从五分变成八分,好想当面打听打听啊。 秦有与的二女儿秦怡欣一向有些小聪明,看众女脸上皆是遗憾,出主意道:“就算她不办席,我们也可以借着送礼物的由头去打听打听呀。” 贵女们互相看一眼。 对呀,她们提着礼物上门,还能把她们赶出来不成。 秦清欣沉吟:“她今日去点卯了吧,那我们得看着时间去,不然去了也见不着人。” 和庆国的官员,只工作半日多一点时间,辰正点卯,申时下卯。 贵女们算算时间,吃午饭后歇一歇再去刚刚好。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敬王府,回去再来就有些麻烦,晴平郡主只好对众人道:“姐妹们如不嫌弃,午膳便在府里用吧。” 她虽然与她们混在一起,但是真不想留她们在家里吃饭,她们不配。 用过午膳,贵女们又在敬王府逗留许久,这才一同坐车前往太傅府。 温知故一大早就忙活老姜头的事情,又给萧如寒当了半天的解说员,这一日累得够呛。 因此下卯时间到,她就坐上马车回家了。 马车骨碌碌地向前行驶,温知故双目微闭,随着马车微微点头。 青梅在一旁看着心疼不已。 小姐真的好累啊。 青梅心疼温知故,到了太傅府大门也没叫醒她,直到马车进到内院,停在故园大门前,才轻轻摇醒温知故。 温知故睡眼惺忪,吩咐道:“我先睡会觉,晚膳时间再叫我。” 交代完毕,温知故就进屋了。 “小姐,您有客人。”会客厅站着的丫鬟看见她,欢快地迎上来道。 温知故脚步一顿,惊讶道:“什么客人?” “晴平郡主、秦大小姐、秦二小姐、林小姐……” 温知故打断她:“今日不是不摆席吗?” “没摆,她们是自己上门来的,还带着礼物,说要给您庆生,夫人便吩咐我在这里等您。” 不请自来? 温知故顿时清醒。 这是来者不善啊! 温知故抖擞一下精神:“走,看看去。” 温知故说完立即转身往外走,她的动作太过迅速,青梅反应过来,她已经跨出院门,急忙快走几步追上去:“小姐,您还是换身衣服再去吧?” ※※※※※※※※※※※※※※※※※※※※ 周末愉快 二十七、言谈交锋 温知故抿唇一笑:“不换,就让她们看看我这身衣裳。” 此时距离延庆帝钦点温知故为银作局管理已有半个月,两天前,巾帽局终于把她的官服做好,今日她穿的就是官服。 穿着官服出现,什么都不用说,就能先给她们一巴掌。 青梅看着温知故。 女式官服和男式官服相似,只在领口和袖口位置,天青色变成姜红色,也就这么一点改变,女式官服就比男式官服看起来更醒目,显得人更精神。 小姐身着女式官服,神采飞扬,威武英气,看起来并不比着女装时差。 “是,小姐穿官服也好看。” 温知故扬扬嘴角,大步流星往厅堂走。 她倒想看看,那帮千金小姐打的什么主意。 厅堂内,秦怡欣不停地往外头张望。 她撺掇贵女们主动上门,为的就是踩一踩近来风头无限的和庆国第一女官,温知故若是不出现,她们怎么好知道从哪个方面踩呢? 柳盈春也时不时望向院外。 算算时间,故儿也该回来了,不知她今日有没有按时回来? 今天她生日呢,早些回来把这些口蜜腹剑的小姐们打发走,一家人才好一起为她庆生。 在众人各怀心思中,温知故如一阵风般走了进来。 “听说诸位姐妹来,知故一下卯就赶紧过来了,姐妹们没等很久吧?” 贵女们瞧见温知故,皆是一愣。 她们对温知故的印象,还停留在只会吃喝玩乐的阶段,乍然看到穿着官服的温知故,有些不敢置信。 那个整日不务正业的草包,真的当官了? 晴平郡主率先回过神来,笑笑道:“没等多久,知故妹妹和我们不一样,有公务在身,我们等等也使得。” 温知故轻叹:“做事真累啊。” 林淅沥撇撇嘴。 晴平郡主是什么人?父亲是皇上的亲兄弟! 温知故又是什么人?左不过是太傅之孙,就算当了官,也好在晴平郡主面前炫耀? 秦清欣体贴道:“银作局管理虽小,要管的事情也很多吧?” 不就是个芝麻大的官吗? 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温知故点点头:“是不少,上要和上司沟通,下要管理佥书和监工,有时还得亲自做图纸,真挺累的。” 贵女们沉默。 她们哪知道银作局管理要做什么,这话接不上啊! 温知故扫视一圈众女,笑道:“不说我的事了,今日姐妹们上门,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淅沥终于抓到说话的机会,忙道:“今日是你生辰,我们姐妹几个来给你庆生。” 说话间,众女纷纷让丫鬟们送上礼物。 温知故满面笑容:“今日本来没打算摆席,不过姐妹们来了,不然留下来一起用晚膳,我们也聊聊各自最近的事情。” 众女们一想,最近的事情…… 她们最近什么事都没有,只温知故最近挺多事的,还继续聊“管理”要管什么吗? 哦,也对,她们来就是为了打听她这官当得怎样的。 但是,她们会缺那么一顿“没打算摆席”勉强做出来的饭吗? 众女们互相看一眼,由晴平郡主出头道:“用晚膳倒不必了,咱们喝喝茶聊聊天就好。” “一起用个晚膳吧。”柳盈春笑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柳盈春出去了,贵女们也不必再掩饰,秦怡欣笑里藏刀:“听说萧国公家有派人来提亲,你们家是什么打算?” “萧将军是人中龙凤,知故不敢高攀。” 贵女们暗地里交换眼神:恐怕是怕自己生不出,所以不敢嫁去国公府吧。 温知故留意到她们眼里的嘲讽,偷偷笑了笑。 呵,她们怎么知道萧如寒最近老来她面前刷脸呢? 林淅沥笑道:“知故姐姐怎么是高攀呢?和庆国第一位女官,说出去多响亮。” 不然萧将军怎么会看得上你呢? 温知故笑笑:“也不知道萧家怎么会想到要来议亲。” 秦清欣故作好奇道:“知故妹妹,您一个女子,混在男子当中做事,肯定有许多不方便吧?” 银作局里还都是粗人,女子做事肯定更不方便! 温知故想了想:“就是更衣时得分去女更衣室,其他倒没有什么不方便。” 几人你来我往,暗地里交锋几次,贵女们都没有讨到什么好,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八卦,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几人当中,林淅沥家世最差,因此她经常刻意讨好其他几位。 眼看众人逐渐觉得无趣,林淅沥咬咬牙:“知故姐姐,前两日我听到一个有关你清誉的传闻,不知您有无听说?” 二十八、不能生养 温知故扫视一圈,发现众女皆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心里暗暗发笑,面上惊讶且着急道:“不曾听说,讲了些什么?” “说……”林淅沥满脸愁容,欲言又止,“我不敢说。” 温知故心里翻个白眼,面上愈发焦急:“你倒是快说呀。” “说了你别生气啊。”林淅沥先打了一剂预防针,才慢吞吞道,“我也是听丫鬟说的,听说,外面有人在传,你……身子不好,可能无法有……有子嗣。” 温知故一听,死命地掐着手心,让脸顿时变得煞白:“谁传出去的?” 这么说是真的? 众贵女悄悄交换一下眼神。 温知故努力做出勉强的笑容来:“胡说!这怎么可能?你们看我能蹦能跳的,身子怎么会不好呢?” 她嘴上说着别人胡说,身体却摇摇欲坠,好像自己一直保守的什么秘密被人揭发了一般。 众贵女年纪虽小,却也见过不少后宅斗争,知道她这是在睁眼说瞎话,一时没敢应声。 不能生养呀! 女人要是不能生养,一辈子就毁了! 片刻后,秦清欣作出认真的样子来,点点头附和道:“是呀,我瞧知故妹妹身体挺好的。” 温知故抓住秦清欣的手,急切道:“秦姐姐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秦清欣另外一只手覆在她手上:“我相信,我相信。” “我们都相信你!”林淅沥轻笑,“你脸色红润,能吃能睡,身体肯定不差。” 众女的视线随着林淅沥的话转移温知故脸上,煞白煞白的,真难为林淅沥能说出脸色红润这种鬼话来。 不过她们识趣地没戳破林淅沥的谎言,反而跟着点头附和:“是呀,肯定是谣言,知故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贵女们打听消息和拉踩温知故一脚的目的达到,纷纷告辞:“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改日得空再聚。” 等贵女们都走完,柳盈春从外头进来:“故儿,她们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温知故把掌心摊开,“为了让她们相信,我把手都差点掐出血。” “我看看。”柳盈春心疼地托住温知故的手,仔细瞧了瞧,“还好,没破皮。” 柳盈春说着,边替她揉手边道:“这出戏演过,你就轻松啦,这下再也不用担心要被嫁到皇宫里了。” 手上感受着柳盈春的疼爱,温知故心里是真的感动,眼眶微红:“母亲,您真疼我。”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不疼你疼谁?” 温知故被她说得眼眶更红了。 这份疼爱,她受之有愧啊! 吃晚饭时,温儒问清楚情况后,也笑得像朵菊花:“以后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把自家的宝贝孙女嫁给那个脾气暴躁的太子? 不,这种好事他一点都不想要。 那个太子妃之位,还是留给别人家的闺女吧。 温儒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嗯,秦家闺女多,留给他吧。 温知故不知道她的便宜祖父脑子动到政敌身上,老姜头突然发病,把望远镜的进度耽搁了,她在想该怎么处理。 一事不烦二主。 思来想去,她放弃重新再找人的念头,打算去看看老姜头,看他能不能偶尔干点活,把望远镜先做出来。 “祖父,工部姜侍郎有个大伯在我们银作局做事,这事您知道吗?” 温儒一愣:“知道是知道,不过姜侍郎这位大伯极少与他来往,所以我就没告诉你,怎么了?他为难你了?” 不然孙女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人? 温知故摇头:“不是,他生病了,我想去看看。” 去看他? 温儒的脑子立即转了几圈,明白孙女的意思,是想知道那位大伯有没有人照顾,道:“姜侍郎家家风不错,想来不会亏待他的。” 果然,温知故听了一脸放心:“那我就安心多了。” 老爷子对城中权贵门儿清,说老姜头不会被亏待,那他就应当不会被亏待。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过晚饭,柳盈春让人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温知故:“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说好了生日礼物是个铺面,温知故也很好奇柳盈春会选在哪里,当即打开来看:“杏春街?” 杏春街是城中脂粉铺子最集中的街道,尚芳斋就在杏春街边上,那里的铺面可不便宜,尤其温知故要点名要三层楼的铺面。 柳盈春脸上尽是慈爱:“既然要做,就做最好的,明月楼你不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娘相信这个首饰铺你也能做好。” “谢谢父亲母亲。” 温知故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她一定会让这个铺面为温家赚钱的。 明面上,铺子的东家会是某个信得过的人,不会是温知故,这点和温知故的明月楼一样。 财不露白,是温氏一家一直以来的传统。 温儒看温知故是真的开心,不由多说了一句:“银作局的事也要好好做。” “是,祖父,我正在忙活三月后晴平郡主大婚的事呢,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到这事,温知故猛然记起,今天晴平郡主也来看她的热闹了,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卡她? “祖父,今日晴平郡主也来了。” 温儒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也就皱了一会:“你先做你的,做好了她还不满意,再想方法。” “这个自然,我就是和您说一声,报备一下,您相信孙女,孙女一定会让她满意的。” 隔天下卯后,温知故刚出银作局就碰上萧如寒。 萧如寒朝她点点头:“我打算去看看姜师傅,你要不要一起?” 温知故吃了一惊,如果不是她只在家里提过那么一嘴,都要怀疑他在她身旁安插了人。 萧如寒笑着解释道:“我想去看看他身体怎样?望远镜还能不能做?” 听他这么说,温知故自己又想通了。 听说萧如寒也就是回来过年,顺便议亲,那时间还是挺紧张的,想着赶紧把望远镜做出来也是应当的。 温知故点点头:“我正好也打算去侍郎府看看,那就一起吧。” 二人朝宫门走去,堪堪走出宫门时,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叫唤声:“萧哥哥!” 二十九、探望老姜头 温知故扭头看向萧如寒:找你呢。 萧如寒在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看到了满满的幸灾乐祸,又好笑又无奈。 就算不待见他,看到长阳公主缠他,要不要这么高兴? 温知故懒得和长阳公主拉扯,对萧如寒摆摆手:“我先走一步。” 萧如寒望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去,暗暗叹口气。 “萧哥哥,我有话想和你说。”长阳公主扫了一样温知故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些许轻蔑。 不能生育的女人,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 萧如寒淡淡道:“公主有话请说。” “萧哥哥——”长阳公主又望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温知故,吞吞吐吐道,“关于温管理,近日城中有个不好的传闻。” 萧如寒心思微动,面上却毫不在意:“这事公主应当与温管理说,卑职还要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言毕,萧如寒转身就走。 长阳公主快走几步追上去:“传闻温知故不能生养。” 萧如寒脚步一顿,心思已经转了几转,却仍是一脸淡漠:“这与我何干?” 他不关心? 长阳公主呆呆地望着萧如寒高大的身影,眉心紧锁。 难道萧哥哥真的没看上温知故? 萧如寒来到宫门外,已经不见温知故,笑了笑便翻身上马前往姜家。 温知故正在抱着暖炉马车上舒舒服服地窝着,听到外面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接着是萧如寒微带不满的声音:“既然说好了结伴同行,温管理怎么不等一下萧某?” 温知故掀开车帘,嬉笑道:“这不是怕萧将军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嘛。” 萧如寒指着前方道:“空手上门不好,前方是点心铺,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我带有了,萧将军请自便。” 萧如寒点头:“那萧某先行一步。” 萧如寒纵马向前,拉开了与马车的距离。 青梅皱着眉:“小姐,你与萧将军走这么近,会不会影响不好?” 放话无法生育的事情没有瞒着青梅,温知故无所谓笑笑:“我都不能生育了,跟谁走得近都无所谓了。” 在这时代,成亲就为了传宗接代,谁家会愿意娶一个无法生养的进门呢? 青梅听到这话不太开心,可是小姐愿意,她只得闭嘴。 温知故来到侍郎府门前,萧如寒已经到了,正在等她。 温知故没多说什么,只带着青梅向前:“萧将军,走吧。” 侍郎府的门房听说是萧将军和温管理来看姜师傅,奇怪地看了二人一眼,飞快地进去通报。 不一会,一个富态白脸的中年人快步迎出来,满脸笑容:“萧将军,温管理,请里边请。” 温知故和萧如寒随着他走进厅堂,中年人边走边说:“某乃姜洪韬,二位前来探望大伯,想必他一定很高兴。” 萧如寒道:“萧某也是有事前来请教姜师傅。” 真会说话! 温知故愣了愣,连忙接上:“知故也是。” 姜洪韬笑笑:“大伯今日精神不错,定能好好地回答二位的问题。” 他说起老姜头时,恭敬有礼,这让温知故安心不少。 看来祖父说姜家家风不错是真的。 说话间,几人来到一处小院。 院门处有小厮守着,姜洪韬问小厮:“大伯在做什么?萧将军和温管理来请教问题,不知他是否得空?” 小厮朝几人行礼后,飞快跑进去通传,片刻后又跑出来:“大老太爷有请。” 老姜头正在干活,姜洪韬看见,轻声责备:“大伯,大夫叫您好好休息呢,您怎么又干起活来了?” 老姜头眼皮都没抬:“不干活,日子怎么捱?” 姜洪韬也不恼,对萧如寒和温知故笑笑:“大伯就是这样,您二位若是有空,劝劝他。” 把客人带到,姜洪韬也不多逗留,行个礼就走了。 温知故自己搬个凳子,在老姜头身旁坐下:“姜师傅,您身体没事了?” 老姜头停下手里的活:“好着呢。” “大夫交代您好好歇着,您就好好歇着呗,活永远干不完。” 老姜头斜她一眼:“你来,不就是想知道那望远镜还能不能做吗?” 温知故笑笑:“我想问问您,这望远镜我能不能叫别的师傅来做?” 她原本还打算看看老姜头能不能做事,要是身体没什么问题,慢慢地把望远镜做出来也成。不过在见到老姜头后,就改了想法,老姜头这个年纪,确实不适合太过操劳了。 老姜头板起脸:“这是嫌弃我老了?” “知故不敢,知故是担心您的身体,您把身体养好了,以后还能帮我多做些东西呢。望远镜是萧将军急着用,他过年后就离开京城了,我想着年前把东西做出来,您就先好好养身体,以后我再想些好玩意给你做好不好?” 萧如寒望了温知故一眼,帮腔道:“姜师傅您先好好养身子,以后干活的机会还多着呢。” 温知故起身拿过青梅手里的食盒:“我让家里的厨子做了些点心,您来尝尝。” 老姜头终于放下手里的活:“正好我歇一会。” 小厮端来热水,温知故殷勤地替他拿布巾。 一顿忙活后,三人坐了下来,老姜头瞧着碟子里清莹剔透的马蹄糕,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来。 “你家厨子的厨艺不错。” 温知故嫣然一笑:“等你养好身子,我让他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每天都不重样。” 老姜头拿马蹄糕的手顿了顿:“说来说去,就是不让我干活?” “让您先养好身子再干活,身体是干活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能多干活呢?” 用过点心,温知故和萧如寒便告辞了。 临走前,温知故叮嘱老姜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活干。您老先好好养身子,我得空就来看您。”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怎地这么婆妈?”老姜头不耐烦道,“快走吧。” 二人走出侍郎府,温知故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老姜头有没有听进去?” 萧如寒侧头盯着她好一会,慢悠悠道:“好像来之前你想得更多的是,不知道老姜头还能不能把望远镜做出来?” 三十、出手相助 温知故瞠目结舌。 这都能看出来? 但是,她是不会承认的。 “我没有,你胡说。” 萧如寒了然于胸似的淡淡一笑:“其实我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疑问句直接就变成肯定句了! 温知故讪笑道:“我就是想着快点把望远镜做好。” “我也是!” 他这话很简单,很平常,但是温知故不知怎地从中嗅到了一丝暧昧。 一男一女有了共同的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这个发展势头可不太妙。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温知故好似被恶犬追赶,丢下一句话就快速跑回马车。 萧如寒望着如兔子般跑远的温知故,轻轻笑了。 温知故说有事,并不全是借口,快到年底了,明月楼该盘账放假了。 明月楼三楼,温知故正和掌柜盘账。 “叫你们掌柜出来!” 楼下隐约有声音传上来。 掌柜侧耳听了听,起身道:“小的去看看。” 掌柜本来就是雇来处理这些事的。 温知故点点头,继续低头查看账簿。 明月楼的生意是真的好啊,她才盘了四个月就发现盈利已经非常可观。 怪不得柳氏听说她想开个首饰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温知故”是真的很会经商。 温知故盘完整年的账目,发现掌柜还没回来,便合起账簿离开了账房。 打开房门,楼下的声响就大了。 “酒楼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不给我们吃饭?” 温知故微微皱了皱眉。 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下来了,肯定就有了空位。”还是方才那道声音。 温知故循声望去,是藩国的格桑王子。 难怪一向长袖善舞的掌柜处理了这么久还没处理好。 格桑王子也看清站在楼梯的人,不自然地笑了笑:“原来是你。” 温知故回以微笑:“格桑王子这是——” 格桑王子身旁的随从操着生疏的语言道:“我们王子想来吃饭,却被告知没有位置,就算没有位置,我们王子来了,还不能腾出一个位置来吗?” 温知故笑着解释:“明月楼的规矩一直都是这样,要提前十日预订,王侯将相无一例外,您看——” 温知故指指一楼角落里悠哉悠哉喝着小酒的萧如寒:“就连镇北大将军,都还得提前十日预订,还只订到了角落的位置呢。” 那名随从顺着温知故的手指望去,瞧清楚镇北大将军的相貌,缩了缩脖子。 呀,就是那位几年前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毫无还击之力、最后要向和庆国进贡的少年将军! 格桑王子显然也认出了萧如寒,脸上神色变幻几下,最后一甩衣袖:“那我们就订十日后的位置,要雅间。” “很抱歉。”掌柜满脸堆笑,“再过五日,本店就关门过年,五日前已经不接预订。” “你就是看低我们藩国人!”随从的手伸向跨刀,作势要拔刀。 众食客看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是打算强逼掌柜? “哎呦!”随从突然抱着手尖叫起来。 伴随着尖叫声响起的,还有器物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一阵器物落地的声音。 食客们低头,发现一只酒杯在随从脚下地滴溜溜转着。 “抱歉,手滑了!”一道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食客们转头望去。 镇北大将军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随从满脸惊惧,捂着手缩着脖子不敢再出声。 格桑王子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瞪着萧如寒半响,才咬牙切齿道:“那就不订了!” 说完,格桑王子甩袖而去。 随从连忙跟了出去。 食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不知道谁先带的头,哗啦啦鼓起掌来。 响亮的掌声中,萧如寒缓缓站起来:“掌柜,结账。” 掌柜望了温知故一眼,赶紧上前:“方才多谢萧将军帮忙,今日就算小的请萧将军,您走回,欢迎下次再来。” 萧如寒也望了温知故一眼,对掌柜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萧如寒走了,温知故对掌柜使个眼色,也带着青梅离开了明月楼。 萧如寒还在明月楼外,方才他也算是帮了温知故一个大忙,温知故想了想,走过去:“刚才谢谢你。” 萧如寒瞥了瞥寸步不离跟着温知故身旁的青梅。 温知故吩咐青梅:“到车上等我。” 青梅也瞥了一眼萧如寒。 一天都碰上三次了,萧将军这是贼心不死啊? 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小姐的话得听。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不会变通的人,拢了拢领口,慢吞吞地往马车挪。 萧如寒示意温知故凑近一些。 温知故左右望望,冬天暗得早,加上天寒地冻,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便向前走了一步。 “有什么话要偷偷摸摸地说?” 萧如寒表情严肃:“出来前长阳公主跟我说……说城中有传闻,你不能生养。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啊?”温知故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勉强笑道,“这都是谣言!” 萧如寒细细观察,发现她神情惊惶,眼底却没有丝毫惊慌,心里暗暗发笑。 这个小骗子,连他都想诓。 不过,她要演戏,他就配合呗。 “我也觉得是谣言,不过这谣言总归不好听,对你的……将来大有影响,所以你还是要重视一些好。” 温知故用力攥拳,竭力表现出委屈的神情来:“我知道的,回去就和祖父商量,还请萧将军不要对不相干的人提起这事。” 言下之意,请替我保守秘密。 被戳破秘密的人,都是这个态度吧。 温知故自我感觉良好,林淅沥晴平郡主那几个那么擅长内宅争斗的人都被她蒙骗过去,萧如寒这种在军中长大的直男,肯定更没问题! 果然,萧如寒微微颔首:“萧某自有分寸。” “知故先谢过萧将军。”温知故屈膝行了个礼。 萧如寒摆摆手:“你我不必这么客气。” 这话和先前那句[我也是]一样,简单又平常,但是温知故总感觉他话里还有别的含义,耳根不由得有些发烫。 这个萧如寒,难道还不死心? 三十一、再次调查 这一次,温知故又是落荒而逃。 萧如寒盯着那纤细的身影,若有所思。 方才掌柜对温知故的态度,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萧如寒看得一清二楚,分明是以温知故为尊。 明月楼的掌柜为何会听温知故行事? 值得深思啊。 在萧如寒研究温知故时,侍郎府的姜振韬也在和二弟姜洪韬谈论温知故。 “你说温管理来了之后,大伯就放下手里的活休息了?” 姜洪韬也是很惊奇:“听小厮说,连药都乖乖喝了,不像之前那般放到凉了也不动。” “没想到大伯和温太傅这个孙女倒是很投缘。”姜振韬捋捋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胡子,“以后她再来,待她客气些。” “这个我自然晓得。” 姜家并不是豪门世家,在姜侍郎父辈那一代,仅仅算得上是小富而已,老姜头手艺出众,俸禄丰厚,又无儿无女,赚得的钱基本上都投入到大家庭里,尤其是姜侍郎身上,这才让姜侍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因此,姜家上下对老姜头都非常尊敬。 在姜侍郎父亲去世后,家里的长辈只剩下老姜头一人,姜侍郎父亲临终前又叮嘱姜侍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大伯,所以老姜头在姜家可谓是老祖宗一般的存在。 偏偏他不喜欢和侄子侄孙亲近,只喜欢摆弄那些金银首饰,后辈们都觉得他的日子过得太冷清,如今看到温知故与他亲近,大家都觉欢喜。 姜振韬交代好二弟,又去看了老姜头,发现他今日确实是比平常开心些,对温知故充满感激。 听说是温知故救了大伯,该备些礼物登门道谢才是。 姜振韬吩咐夫人准备道谢的礼物不提,温知故回到太傅府后,去找温儒,把萧如寒的话复述了一遍。 温儒拈须沉吟:“这个萧将军倒是个好心的,他都提了,那我就假装处理一下这谣言吧。” “谢谢祖父。” 温知故欢快地谢过温儒,拔腿就想跑。 温儒是两朝太傅,哪里这么容易被她忽悠,叫住她:“你若是没有与他进一步发展的打算,就离他远一些。” 温知故感觉脸颊有些烫,但是她依旧没改变态度:“我会的。” 她可是要做大事的人,窝在后宅里勾心斗角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老姜头暂时不能再做望远镜,转天,温知故找到老姜头推荐的另外一位王师傅。 王师傅听温知故说要做望远镜,纠结道:“这……我手头上还有活要赶。” 这个望远镜是什么东西,做来做什么? 若不是听说这个温管理挺受洪公公看重,他才不想搭理她呢。 温知故想了想:“这个算我给您的私活,额外给您钱,您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吗?” “行吧,我晚上抽空做。” “谢谢王师傅。” 谈好价钱,确定望远镜完成的时间,把图纸交给他,温知故便离开了工场。 带温知故来找王师傅的苏明有些愤愤不平:“这个老王太斤斤计较了,让他做个东西推三阻四的。” 温知故无所谓:“这本来就不是银作局的活计,他不愿意做也是正常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和老姜头一样,愿意为爱发电的。 再说花点钱就能办到的事情,不值得为此烦恼。 苏明听得温知故如此说,自己倒有些过意不去,好似老王不愿意帮忙是他的错。 “老王这人惯会偷懒耍滑,这事我帮你盯着吧。” 比起管理,佥书与工匠来往更多。 温知故思索片刻:“那就麻烦你了,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以后她还会做更多的东西,总不能一个个去盯着,有人帮忙跟进最好。 自打来到银作局,苏明对她一直恭敬有礼,且处事还算沉稳可靠,如果可以,她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助手。 “属下明白。” 有苏明盯着,王师傅很快就做出了望远镜。 温知故检查一番,发现王师傅的工虽没有老姜头细致,却也勉强可用。 当然,做望远镜也并不需要太过高超的技艺。 望远镜拿到手,温知故才想起来,好像有几天没见着萧如寒了。 咦,好像自从认识他后,他还是第一次消失那么久。 当日下卯后,温知故派人去给萧如寒捎信,让他得空去一趟银作局。 萧如寒接到她的口信时,侍卫正好在跟他汇报有关温知故的事情。 “据属下调查,温小姐不能生养的消息正是温家放出来的,做得很隐秘,若不是属下机缘巧合打听到,恐怕就连我们都会被蒙骗过去。” 萧如寒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轻轻摇摇头。 世人对女子多有苛责,一个女子不能生养就相当于下半辈子全毁了,温家也是胆大,居然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明月楼的东家……” 侍卫成风垂首:“是江南的一个富商,并不是温小姐。” 萧如寒剑眉紧蹙,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什么样的富商能在权贵满城的京城开这么一间规矩多多的酒楼?” 成风心中一凛,拱手道:“属下继续查。” 萧如寒挥挥手。 成风默默地退了出去。 将军对这位温小姐,好奇过了头啊。 先前查她也就算了,毕竟去提亲被拒了嘛,是个男人都想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拒。 现在再查,又是为何? 萧如寒当然不会告诉小侍卫是为何,他依言来到银作局,借用洪公公的办公屋,叫来了温知故。 温知故递给他一个圆筒。 “这就是望远镜?” 萧如寒接过来细细观察,里头是看不出构造,从外头看,也只能看到圆筒两头分别装着透明的水晶片,一边装在圆筒边缘,一边则是边缘往里一些。 温知故指着往里一些的那一边:“从这边看。” 萧如寒举起来放到眼前,对着外面看。 洪公公在一旁目不转睛望着。 他也好想看看这望远镜到底能望多远! 萧如寒望了望,信步走到门外。 温知故随他走出去,洪公公亦步亦趋地跟着。 萧如寒望了一会天空,道:“这里无法检验望远镜是否有用,得换个高处看看。” 三十二、检验望远镜 洪公公连忙热情地在前头带路道:“萧将军请随我来。” 萧如寒正色道:“公公身为掌事太监,公务繁忙,萧某不敢劳烦,请温管理带路即可。” 温知故悄悄翻个白眼。 明明就是想支开洪公公,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洪公公满脸堆笑,正想说不麻烦,抬眸触及萧如寒冰凉的眼神,连忙改口:“那奴才就怠慢了,温管理,你要好好为萧将军带路。” 上司有令,社畜温如故只得听从:“是。” 两人走出银作局,温知故马上撂摊子:“我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高处。” 萧如寒面带微笑:“我知道。” 温知故一噎。 这人,是有毛病吗? “那萧将军可以自己去?” 她好忙的好吗?晴平郡主的活计还没搞定呢! 萧如寒嘴角含笑:“洪公公命你好好为我带路。” 温知故沉默片刻,咬牙道:“萧将军请。” 萧如寒露齿一笑:“稍后我会觐见皇上,为你请功。” 这个提议太让人心动,温知故终于笑了出来。 萧如寒带着温知故在皇宫里毫不犹豫地穿行。 温知故看他对皇宫很熟悉,忍不住问道:“你对皇宫很熟悉呀?” 萧如寒淡淡道:“人在哪里就要熟悉哪里的地形。” 领兵打仗的人,不熟悉地形怎么指挥? 这话说得,相当有镇北大将军的气势。 温知故点点头:“敬业。” 她的语气里有些许佩服,这让萧如寒心情大好。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个楼阁上,萧如寒掏出望远镜,朝远处眺望。 原本远远小小的景致,好像突然搬到了眼前。 萧如寒嘴角微扬:“确实是个好东西。” 温知故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道:“当然。” 寒冬腊月,站在高处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冷风一阵阵地扑面而来,吹得温知故手脚很快变得冰凉。 萧如寒的注意力虽然主要放在望远镜上,但也很快察觉她的异样,往前半个身子,替她挡住了些许寒风。 “回去吧。” 刚来就走啊? 温知故抖着嘴唇:“萧将军还是多试一会吧,毕竟很快就要替我请功了。” 不要一会又后悔不给我请功! “走吧,已经看清楚了。” 温知故确实冷得受不了了,听得萧如寒坚持要走,也不再磨蹭,当即快步走了下去。 “萧将军,您这是去哪儿呀?” 下了阁楼,没走几步,便碰上一个头带玉冠的男子,嘻皮笑脸地与萧如寒打招呼。 他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目光停留在温知故脸上:“这是那位女官吧?” 温知故皱了皱眉。 这人的眼神让她感觉特别不舒服。 “三皇子,这位确实是银作局的温管理,我真打算带她去觐见皇上。”萧如寒淡淡道。 温知故微怔。 他们是在回银作局的路上啊。 三皇子黏在温知故脸上的视线收回了些:“那本王便不打扰二位了。” 三皇子又打量温知故几眼,恋恋不舍地走了。 萧如寒侧头提醒她:“走吧。” 二人走到无人处,温知故压低声音道:“刚才谢谢你。” 为了让她脱身才忽悠三皇子说要去觐见皇上的嘛,她懂。 “我改变主意了。”萧如寒注视着她道,“望远镜由你发明,你来和皇上说明再合适不过。” 啊? 不是忽悠那个色鬼的? 温知故眨眨眼:“皇上日理万机,不见得会见我。” 虽然她是和庆国第一女官,但是,这个官实在太小了,区区九品芝麻官,她都不好意思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求见皇上。 “有我在,会见的。”萧如寒很笃定。 也是,皇帝不一定会见她,但是皇帝不会不见镇北大将军。 温知故挺了挺背:“那走吧。” 有向大领导露脸的机会,她当然得抓住啊! 萧如寒笑了笑:“不用紧张,皇上不会为难你的。” 太傅的孙女,皇帝怎么为难她? 温知故昂首挺胸准备面见延庆帝时,延庆帝也正听人提起温知故。 太医院院使突然求见,说温知故有一救人的法子,太医院想请她来为太医们授课。 “听说当时老工匠已经失去脉搏,但是经过温管理的抢救,又恢复了。老臣事后去向那位老工匠和在场的萧将军打听过,此事属实。温管理的法子若能广为推广,想必能使得许多原本救治不了的病患能重活过来。” “哦?”延庆帝饶有兴趣地抬头看向老太医谢炀,“世间居然还有这等起死回生之法?” 谢炀在延庆帝小时就进入太医院,可以说是看着延庆帝长大的,他为人谨慎,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忽悠他,再说,也没人敢忽悠他! 谢炀躬身道:“萧将军目睹事情经过,皇上若是不信,可寻萧将军来问一问,萧将军也有意将温管理此法推及军医。” 延庆帝看了内侍一眼。 内侍快速退了出去。 内侍请人去了,延庆帝这才想起来:“萧将军为何会去银作局?” “这……”谢炀想了想,“老臣不知。” 他只关心医术好吗? 萧将军为什么会去银作局?为何还与温管理凑在一处? 他真的不知道。 延庆帝思索片刻,不得要领,只得低头继续批阅公文。 等人来了问一问就知道了。 内侍出去不到一盏茶时间,又返了回来:“皇上,萧将军和温管理已经在外头了。” 延庆帝扬了扬眉。 这么快? 内侍连忙解释道:“奴才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萧将军和温管理。” 原来如此。 “宣。” 养心殿外头,萧如寒微微垂首,轻声道:“若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答不知。” 这是在提点她? 温知故不由得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萧如寒的视线与她的视线相碰,发觉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和担忧,突然觉得好笑。 是他关心则乱,敢在外使接风宴上向皇帝讨要官职的人,怎么会因为觐见皇帝而紧张呢? “萧将军、温管理请。”内侍快步出来道。 温知故整理一下衣裳,抬脚和萧如寒走进养心殿。 三十三、觐见皇上 温知故不但不紧张,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当今皇帝,不说多至圣至明,至少是个知人善用的,她刚刚替和庆国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难题,皇帝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 要是她能让延庆帝清楚明白望远镜的功用,她下一本的计划实施起来会事半功倍。 萧如寒见到谢太医,扬了扬眉,但他没别的表现,径直走到延庆帝下首,拱手道:“皇上,微臣有事请奏。” 延庆帝扫了一眼内侍,内侍轻轻摇头。 他也不知道萧将军要请奏什么事,按理说,萧将军此次是回来休假,没有公务的,也没听说边境有什么异常。 延庆帝把视线转移到温知故身上,有了几分猜测:“何事?” “前些日子微臣因故去了趟银作局,发现温管理为一位老工匠做的眼镜很有意思,便多问了两句。温管理称,此物也可用在军事上,不过需要经过改良。今日,微臣拿到温管理改良出来的望远镜,深觉有大用处。温管理身为银作局管理,心怀社稷,积极为国家出谋献策,微臣想为温管理请功。” “哦,拿上来给朕看看。”延庆帝感兴趣道。 内侍从萧如寒手里接过望远镜,呈给延庆帝。 延庆帝拿起望远镜,观察片刻,按照萧如寒的指点放在眼前试了试。 “在屋内瞧着还不大明显。”萧如寒继续道,“去到外头,到了高处,才能真正感受到此物的精妙,百里外的物事,犹如在眼前一般清晰明了。” 延庆帝当即站起身:“那就去外面看看。” 皇帝金口一开,一行人便出了养心殿。 延庆帝、萧如寒、谢太医,还有,哦,没有了,跟着他们后面的温知故还入不了其他人的眼。 这样奇怪的组合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处假山上。 萧如寒为延庆帝介绍道:“这个圆筒是可转动的,转动圆筒,可以调节远近。” 延庆帝顶着数九寒风,把玩了望远镜许久,才放下来道:“有趣,当真有趣。若是斥候和哨兵能够用上,想必能更快一步发现敌情。” “皇上英明。”萧如寒垂眸道。 这些他早就知道,但是要由皇帝说出来,这才显得皇帝聪明嘛。 温知故在一旁看着,暗暗诧异。 这位萧将军,嚯,心思可不是一般的灵巧。 “皇上,此处风大,小心龙体。”内侍冻得嘴唇发紫,终于逮着个机会说话。 内侍的话提醒了延庆帝,他看了看一旁的老太医,转身下了假山。 重回养心殿,延庆帝看向谢太医:“方才你说什么?” 老太医还没暖和过来,抖着唇道:“老臣想皇上恩准温管理教授太医院的太医们心脏复苏术,并将之在国内推广。” 温知故这才明白老太医在养心殿的缘由。 延庆帝转向温知故,调侃道:“看来太傅的孙女不仅仅会鉴宝啊。” 温知故再次行礼:“皇上说笑了,下官只是喜欢看杂书,对一些旁人不太看重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这样好啊。”延庆帝很开心,这说明他在接风宴上御赐温知故官职的做法没错,甚至还非常有眼光,为和庆国破格提拔了一个能堪大用的好官。 想到这,延庆帝笑眯眯道:“那你这次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皇帝是确实没忘记她在接风宴上的表现。 他这么问,温知故不知该喜还是忧,当然她知道不能表现出喜来,连忙道:“皇上,您折煞下官了,为皇上分忧,都是和庆国每一个官吏都应做的事情。” 延庆帝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第一次讨要官职还能说是有趣,如果每次见他都讨要点什么,那就是惹人嫌了。 再说他可是九五至尊,动不动就向他讨东西,当他是菩萨么! “萧将军以为,该给温管理什么奖赏?” 延庆帝把问题抛给了萧如寒。 不是他来向温知故请功吗?那就由他来伤脑筋好了! 萧如寒沉吟半响:“以温管理的才能,只是在银作局做管理太过屈才,臣提议,是否可将温管理调至工部?” 温知故不由得用余光瞥了瞥站在身前的男子。 他怎么知道她想去工部? 本来想以后有机会去工部时,再请他帮忙说两句好话的,没想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替她向皇帝开了口。 银作局只是制作些饰品,银作局管理算是内务府宦官,若是将温知故调至工部的话,则是真正的朝廷官吏了! 如果说银作局接触的东西无关紧要,那在工部接触到的,就是关乎社稷的东西,在工部她才能大展身手啊! 延庆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问温知故:“你觉得如何?” 这当然好啊! 她这么积极地做这个望远镜,不就是为了进工部吗? 但是,温知故很明白,皇帝若是赞成,那就不会问她意见了! “皇上,下官才疏学浅,恐怕无法胜任工部之职。” 延庆帝暗暗点头。 没得寸进尺,有自知之明,看来太傅把孙女教得不错。 “既然温爱卿如此说,那便赏金千两吧。” 没给调整官职,给钱也很不错! 温知故连忙行礼:“谢皇上赏赐。” “谢太医方才说的事,你配合一下。”延庆帝给了奖赏,还不忘丢个任务给她。 “是,下官定会用心去做。” “都下去吧。”延庆帝重新埋首批阅奏折。 温知故便和萧如寒、谢太医退了出来。 谢太医先前来找温知故问过老姜头的事,与温知故也是认识,出了养心殿便朝温知故拱拱手:“以后还要多麻烦温管理。” “不麻烦,谢太医安排妥当后,通知我一声,我马上就去。” “老朽先谢过温管理。” 谢太医急匆匆走了,温知故与萧如寒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道:“刚才谢谢你。” 萧如寒停下脚步,认真望着面前的女子:“你我之间,真的不必这么客气。” 他的话很平常,但是表情却认真得有些过分。 温知故不敢看他眼睛,垂下眼帘:“你知道我为了什么才做的望远镜。” 一方面,是用这个为借口忽悠他来堵住长阳公主之口,另一方面,她想以此为突破口,逐渐到参与工部的工作中,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三十四、两次感动 “知道,也不知道。” 萧如寒语气很平静,好像说的是晚上该吃什么此类的小事。 温知故忽然好奇:“你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知道你做望远镜,除了引我来打发长阳公主,还有别的目的,但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只能隐约猜测出来,是想更上一步,上到哪里,我去猜不出来了。” “那你还帮我向皇上请功?” 萧如寒忽然扬了扬唇:“你想要,我自然会帮你,何况这是你应得的。” 被她算计了不计较,反而主动帮她! 温知故胸口涌起一阵暖流,过了好久才呐呐道:“谢谢。” “你我之间,真的不必这么客气!”萧如寒神情认真地重复道。 温知故却抬起头:“不,你帮我,我也会帮你的,现在我可能能帮你的不多,但是以后肯定能帮上大忙的。” 她语气坚定,神情坚毅,无论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点头认可。 事实上,萧如寒也点头了:“那我等着。” 你帮我,我帮你,这样两个人的羁绊才会越来越深! 萧如寒上扬的嘴角是怎么压都压不下来。 温知故下卯前,宫里的赏赐已经送到。 柳盈春问明是给温知故的赏赐后,让人把赏金直接抬到了故园。 青梅来接温知故时,问道:“小姐,宫里赏的金子都放在你屋里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明玉楼日进斗金,青梅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点钱,也就是明月楼一年的收成,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她也就是小小地惊讶一下而已。 小姐的真是会赚钱,当个官还能赚到这么多赏赐! “先收着吧,年后就要用了。” 过了年,首饰铺就要开始装修,货品也得开始着手准备,不得不说,这赏金,来得正是时候,首饰铺的第一批货品原料就有了! 晚饭时,温儒和温行书得知赏金的事情,也很高兴。 温儒还点评了一下她面见皇上的经过:“做得不错,没有直接提要求是对的。” 温行书感叹:“故儿真的长大了,好像昨日还撒娇要人抱,今日就学会怎么应对皇上了。” “这不好吗?”柳盈春嗔怪道。 难道女儿像之前一样整日只知吃喝才好? 当然,那也好,开开心心的,但是现在女儿开心又上进,她觉得更好。 温行书哪里是觉得不好,就是觉得太好了,所以才有些不敢相信。 “好,太好了,所以才感慨万千。” 温行书的话让温知故有些不好意思。 “温知故”以前是有点扶不上墙呀。 “父亲,母亲,对不起,女儿以前不懂事,让您操心了。” 柳盈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无论你怎样,都是娘的好女儿。” 这话说得让温知故感觉眼眶有些酸。 今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飙泪! 她平时没有那么矫情的! “娘——”温知故软软地叫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喊柳盈春娘,喊得真情实感。 柳盈春拍拍她的手,嗔道:“好啦好啦,今天得了那么多赏金,应当高兴才是。” “嗯。”温知故点点头,说起自己的计划,“我打算用这些金子来做首饰铺的货品。” “这是你第一次得到赏赐,不如留下来做纪念。”柳盈春道。 温知故笑笑:“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赏赐的。” “都听你的,钱不够的话,跟娘说。” 娘俩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把温行书父子撇在一旁。 温行书轻轻嗓子,把她们的注意力拉回来:“三日后是群臣宴,这是故儿当官后第一次参加宴会,故儿你可要好好准备。” 以温知故的职位,是不可能参加这种宴会的,她会以太傅家属的身份参加。 准备什么? 温行书没说,但是温知故明白,她作为和庆国第一位女官,届时将接受各种审视和探究的目光。 再加上先前温家特地散播的谣言,到时候她要承受的压力更加大。 温知故郑重点点头:“我会好好准备的。” 上次参加宴会,“温知故”变成温知故,温知故若想查出幕后黑手,这次宴会是很好的时机。 用过晚膳,温知故就回了房。 偌大的皇宫,庞大的与会人群,若想查出点什么,她需要一个帮手。 这个帮手…… 唉,目前看来,就是那个之前来找过她麻烦的长阳公主最合适。 也不得不是她,因为温知故来的这小半个月,只和长阳公主最熟悉,其他的宫里人,除了皇后,她还没有机会认识呢。 让皇后帮她查这事,她还没觉得自己的脸面能有这么大。 所以,还是想办法让长阳公主帮帮忙吧。 话说,最近几日,长阳公主真的没有来找她麻烦,大概是真的被萧如寒给吓住了。 这个时候,如果她表现得友好一点,长阳公主应该不会给她脸色看吧,她都是个无法生养的人了,对她也造不成威胁了! 温知故一边画着图纸一边想。 希望她没看错人。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群臣宴很快就到了。 温知故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将自己打扮得高贵隆重,然后与家人一同前往皇宫。 “温管理,我们又见面了。” 别扭的汉话让温知故皱了皱眉。 她一点都不想再见这位目空一切的异族王子! “格桑王子。” 温儒和温行书依着礼节行了礼。 温知故也敷衍地拱拱手。 格桑王子傲慢地点点头,走到温知故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不情不愿道:“穿这身比穿官服好看。” 温知故:…… 不想夸可以不用这么勉强的。 格桑王子的眼神让柳盈春发毛,不动声色地挡在女儿面前。 格桑王子说完,又盯着温知故望了一会,转身往皇宫里走,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温儒和温行书,更别提搭理柳盈春了。 这么怠慢她的家人,温知故不由得嘀咕:“真是目中无人。” 温儒倒是一点都没生气:“由他去。” 小人跳脚,藩国的王子而已,就算是藩国的国王,他也没放在眼里。 三十五、宴会前 几人被格桑王子耽搁,又碰上了另外一伙前来参加百官宴的人。 “温太傅、温大夫、柳夫人、温管理。”萧如寒礼貌周全地一个个和他们打招呼。 恰好一阵寒风吹来,柳盈春轻轻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感觉萧将军过分讲礼数了呢? 堂堂镇北大将军,和太傅打招呼是应该的,甚至和谏议大夫打招呼都可以说是平易近人,但是和她一个后宅妇人打招呼算什么? “这是知故吧,长得真水灵。”萧如寒的祖母,周太夫人望着温知故笑吟吟道。 温知故不由得瞥了一眼萧如寒。 她可不记得自己和周家人已经熟到可以互相称名道姓的地步。 扶着周太夫人的是萧如寒的堂妹萧如烟。 她望了望温知故,垂下眼帘道:“祖母,这里风大,当心着凉,我们进去再说话。” 周太夫人还在望着温知故。 温知故微笑道:“谢谢周太夫人夸奖,这里风大,您先进去吧。” 周太夫人笑得如朵菊花:“誒,那我先进去,你一会要来和我吃酒呀。” 萧家人在前面走,柳盈春压低声音问温知故:“这是怎么回事?” 周太夫人怎么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呢? 温知故轻轻摇头:“女儿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难道萧家没把她拒绝亲事的话放在心上。 温知故望了望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心想,恐怕问题是出在他身上。 可能是他给了周太夫人错误的提示。 不行,一会得找他说清楚。 不然让周老夫人这么误会下去…… 一路上,上前来和温氏一家打招呼的人不少,男子当然只与温儒、温行书寒暄,妇人和小姐则是与柳盈春和温知故客套,一边客套一边打量温知故,有些人是探究,有些人是怀疑,有些是怜悯,还有些幸灾乐祸。 等只剩下他们一家人,温儒道:“故儿你可看清楚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都是不可结交的。” “看清楚了,谢谢祖父。” 这是在提点她怎么选择朋友呢,她当然得道谢。 柳盈春则怜爱地拉着温知故的手:“就是委屈你了。” 温知故笑笑:“不妨事,又不影响我吃喝。” 柳盈春想起温知故往日没心没肺吃喝玩乐的情形,也笑了。 她这个女儿,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不然以前也不会对贵女们喜欢找她打秋风的事情视而不见。 终于走到举办宴会的景崇殿,大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很巧,上次接风宴也是在这里进行的,也和之前的接风宴一样,男宾女宾分开入席,甚至连位置都没变。 温知故落座后,一抬头,恰好对上萧如寒的目光。 不知怎的,温知故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打照面的情形,那时她对上他,还挺坦然的,现在…… 温知故朝他微微一笑,萧如寒轻轻颔首回应。 该死,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亲昵感呢? 温知故收回视线,感觉脸颊有些烫。 这个萧如寒,太会撩了,她以后得注意点。 “温姐姐,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林淅沥搭话道。 温知故扭头对她微笑:“你也是。”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想要害她性命的无外乎那几个人,就是上次她生日时暗搓搓来打听消息的几人。 会是林淅沥吗? 上次她为了讨好其他贵女带头试探她,有没有可能也因为同样的理由找人下手害她? 林淅沥有能力在皇宫里找人对她动手吗? 温知故对此表示怀疑。 若是祭酒的孙女都能在皇宫里动手脚,那皇宫的守卫就太不靠谱了。 根据她对延庆帝的了解,御林军不会这么没用。 也许不是她,但是应当也是与她有关系的人。 这般想着,温知故笑道:“晴平郡主和秦家小姐都还没来吗?” 这时候宴会还没开始,还允许宾客走动交际,温知故没朋友,林淅沥却有朋友的,不去和她那些朋友聊天,反而来找她这个不熟的人瞎扯,真说不过去。 林淅沥微抬下巴:“她们在那边。” 温知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晴平郡主和秦家两姐妹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人脸上都有明显的笑容。 林淅沥被排挤了? 温知故若有所思。 林淅沥解释道:“我们平日老混在一起,偶尔也要分开一下。” “哦。” 拉长的音调。 林淅沥也能听得出来温知故不相信她这个说辞,但是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温知故也没再跟她说话。 也许,林淅沥是在套她话呢,不能仅凭几句话就相信她。 ※※※※※※※※※※※※※※※※※※※※ 囧,昨天忘记设时间了,抱歉 三十六、搭档比试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 轻歌曼舞,鼓乐齐鸣,觥筹交错,一派欢乐祥和。 “皇上,单看歌舞没意思,我们不如来一场比试助助兴。”生硬的汉话突然响起。 温知故不用看都知道,那位格桑王子又要搞事了。 藩国使臣送来贡礼后,因着天气寒冷,道路难行,留在和庆国过年,等到来年春季才离开。 格桑王子是草原上的汉子,要他整个冬天都窝在京城里,自然憋得发慌。 延庆帝上次在接风宴上得了便宜,今日很愿意扮演一下友善热情的主人,给格桑王子这个面子。 “格桑王子有何建议?” 格桑王子站起来:“听闻镇北大将军少年英雄,本王子想和他切磋切磋。” 这是在报上次在明月楼的仇! 温知故不由得瞥了一眼萧如寒。 只见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淡淡道:“不知格桑王子想比什么?” 格桑王子侧了侧头,目光从温知故脸上扫过:“单单我们两个大男人比试不好看,我们草原女儿和男儿一般英勇,我们再各自挑一个女搭档,一起比试。” 男女混在一起比试? 宾客们忍不住交头接耳。 虽然和庆国民风开放,但是在这种正式场合,还是比较讲究,男女混在一起比试真的好吗? 皇后也望向延庆帝,不知他会不会同意这个比试? 延庆帝沉吟片刻,呵呵笑道:“藩国女儿英勇,我们和庆国的女儿也巾帼不让须眉,这样比试好,能让我们和庆国的女儿也展示一下才能。” 皇帝金口定了基调,群臣们也不能再反对,只拿期待的眼神看着萧如寒,希望他不负众望,赢了这次比试。 格桑王子有些得意,和庆国的皇帝太托大,他还没说比试什么就同意了比试。 和庆国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当他不知道吗? 或许琴棋书画很厉害,但是,她们会骑马射箭吗? 格桑王子很聪明,他没有先说比试内容,反而是先挑起了自己的搭档:“我妹妹将会和我一起比试,萧将军,你打算选哪位小姐做搭档?” “格桑王子想让我与哪位小姐做搭档?”萧如寒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群臣们有些不淡定了,接受比试就接受比试,凭什么连比试搭档都要交给藩国人来选? 万一他故意选个不中用的,那不就丢了和庆国的脸吗? 格桑王子也没想到萧如寒居然把这个事情丢给他,怔了怔,回过神后又窃喜。 呵呵,他就是挖了个坑,没想到这个镇北大将军还真的往里面跳! 那就不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和庆国的女子,我只认识她,就她吧。”格桑王子毫不犹豫地指着温知故道。 自从格桑王子提出男女搭档比赛,温知故就猜测他可能让她和萧如寒搭档,所以倒也没多惊讶。 她更吃惊的是,萧如寒好似笃定了格桑王子会指定她,所以大胆地让格桑王子来指定。 这种算无遗策的能力,真不愧是鼎鼎有名的镇北大将军! 看见格桑王子指定的人是温知故,小半大臣提着的心放下一半,温家小姐上次能在接风宴上大放光彩,想必有些本事;大半大臣的心则从半空陡然沉到谷底,温家的草包,唉,要是能赢,一定是我和庆国国运昌盛。 温知故要和萧如寒搭档,延庆帝倒是不着急。 从接风宴上认出祖母绿,到前几日的什么复苏术和望远镜,温知故已经在延庆帝心里留下才能出众的印象。 若是连温知故和萧如寒搭档都赢不了格桑王子兄妹,那和庆国就没有哪个女子与萧如寒搭档能赢。 但是,格桑王子接下来的话,让延庆帝也有些忐忑起来。 “我们来比试射箭吧,每人射三支箭,射中圈数多的组合赢。” 阴险的藩国人,居然用这等不公平的比试方式! 藩国崇尚武力,无论男女都会骑马射箭,和庆国以文武治天下,男子都不一定个个会骑马射箭,更何况是女子! 延庆帝担忧的目光扫过温儒和温行书脸上,心情更沉重,看太傅的表情,好像温知故也不会射箭! 温儒一听“射箭”二字,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他孙女投壶打马球倒是不错,射箭?不知道和打弹弓差别大不大?小时候倒是见她打过几次弹弓。 柳盈春也满脸担忧:“故儿,你——” 知女莫若母,故儿哪里会射箭? 温知故对她笑笑:“母亲放心,射箭就和打弹弓一样,故儿打弹弓可厉害了,百发百中,射箭也一定行的。” 旁边的林淅沥听见,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她就算是三岁小孩,也知道射箭和打弹弓完全不一样好么? 群臣和贵妇贵女们也低声议论起来。 格桑王子若是指定秦将军家的女儿,也许还有胜算,温太傅家的孙女,只听说喜欢吃喝玩乐,没听说过会射箭呀? 众人这般想,秦将军也这般想,当即站了起来:“说到射箭,小女慧欣自幼便开始练习,有心想在众人面前露一手,不知格桑王子是否介意换个人参加比试?” 秦慧欣站起来,拱手道:“小女不才,很愿意与格坚公主切磋切磋。” 她虽不经常跟姐姐们玩在一处,但是也听姐姐们谈论过几次,若说考吃喝玩乐,温知故或许能拔得头筹,射箭,没听说她也会啊。 让一个完全不会射箭的人来比试,那不是丢了和庆国的脸面吗? 格桑王子本还有些担心那个连祖母绿都懂的女子会射箭,见此情形反而放心了。 “皇上,贵国有句话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都说好了是萧将军和那位小姐搭档,那就定下来了,不能出尔发尔是吧?” 延庆帝的心哟,拔凉拔凉的,但是还得硬着头皮道:“自然。萧爱卿、温爱卿,你二人去准备准备,要参加比试了。”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趁着还得布置比试场所,赶紧带人去练一练啊! 萧如寒站起来,脸色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臣先告退。” 温知故也起身告退。 她今天穿的衣裳不太适合射箭,得去换一身。 三十七、开始比试 内侍也很明白延庆帝的话外之音,领着萧如寒和温知故直接往校场去。 “一会不要紧张,有我呢。”萧如寒面色平静道。 温知故望望他:“我不紧张,射箭而已。” 萧如寒闻言,深深望她一眼。 据调查得到的消息,并没有说温知故会射箭,当然,也有可能是这种小事下属们觉得不值得说。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应该有些紧张,当然,这不包括他,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一场小小的比试算什么? 但是温知故不一样,就算她胆识过人,年纪和经历也摆在那里,按理说,起码有些小小的紧张和担心吧? 温知故脸上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故作轻松,是心大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萧如寒没再继续说话,一会拿到弓,就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了。 内侍脚步匆匆,校场很快就到了。 弓和箭都已准备好,温知故拿起长弓,微微研究了一下。 榆木弓,鹿皮弦,还挺低调。 她试了试弦的弹性,再拿起一支羽箭,掂了掂重量。 内侍瞧她这一副不像是要射箭倒像是要制弓箭的模样,心越来越沉。 “温管理,时间紧迫,二位只能稍微练习一下,景崇殿那边很快便会准备好,我们没法拖太久。” 温知故点点头,拉弓、搭箭、放箭,动作一气呵成。 内侍瞧她做得有模有样的,稍微放松了些。 看样子确实是会射箭的。 “脱靶!”不远处负责看靶的侍从叫道。 内侍垂下头,不敢去看温知故的表情。 原来是个假把式! 惨了! 这次和庆国惨了! 温知故皱了皱眉,没吭声,重新取了另外一支箭。 “正中红心!” 侍从再次响起的声音令内侍猛地抬头。 是……萧将军射中的吧? 咦,他手里没有弓。 内侍转头,刚好看到温知故的手放下来。 居然是温管理射中的! 内侍欣喜:“温管理好厉——” “脱靶!” 内侍的“害”字梗在喉咙。 这是什么情况? 一会儿脱靶一会儿正中红心,水平差距也太大了吧? 温知故好像明白他的心思,转头对他嫣然一笑:“我打弹弓很厉害的。” 内侍闻言,脚一滑,差点摔倒。 打……弹弓和射箭是一样的吗? 怪不得水平一会儿好一会儿差! 萧如寒一直在静静旁观。 他两岁就开始拿弓,拿弓的时间比捧饭碗的时间还多,自然看得出来,温知故以前有练过射箭,技术还很不错,但是因为对弓箭不太熟悉,所以才导致水准忽高忽低。 练过射箭,又对弓箭不熟悉,好生奇怪! 温知故又嗖嗖地射了十几支箭,准头还是时好时坏,不过越到后头,准头好的频率越来越高。 内侍悬在半空的心回落一些。 萧将军就不用看了,铁定是把把红心的。 只要温管理能射中两次红心,还是有希望的。 一名小内侍匆匆前来在内侍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内侍连忙道:“萧将军、温管理,比赛要开始了。” 温知故感觉手感也回来了,当即放下弓:“走,我们去会会藩国的王子公主。” 萧如寒扬了扬唇,抬脚跟上去。 这一次,他看得出来了,她不是心大,是胸有成竹! 这个女人,总让他很惊喜啊! 景崇殿内,中央位置已经空置出来,两支靶子在殿门口位置树立着,比试场所已经设置妥当。 格桑王子呵呵笑道:“萧将军和那位小姐出去那么久不回来,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来时没想到要比试,准备衣裳的时间久了些,格桑王子久等。”殿外响起一道稳重的声音。 温知故和萧如寒并肩从外面进来,两人都换上了样式相同的天青色窄袖劲装,梳着同样的高发髻。 虽然温知故的着装打扮很像男子,但是没来由地,众人有种才子佳人携手进来的感觉。 温知故拱拱手:“格桑王子,格坚公主,请多指教。” 四人互相点头致意,比试便开始了。 内侍回到延庆帝身旁,弯腰对他附耳几句。 延庆帝听了微微颔首,神情如往常般庄重威严。 众人从他脸上看不出来这次比试有没有胜算,只好转头去看比试。 男子先比试,格桑王子和萧如寒并列在殿中央站着。 “正中红心!” “正中红心!” 二人也不含糊,利索地射出三箭,箭箭红心。 这与众人预期相符,众人不太惊讶。 他们的视线落在格坚公主和温知故身上。 格坚公主是草原女儿,听说他们不论男女都要从小开始学习骑马射箭,格坚公主再不济,应当也比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强。 唉,这次和庆国的脸面都要被温知故丢光了! 也有人幸灾乐祸。 哈哈,前有不能生养的传言,后有这次比试,皇上再怎么宽宏大度,也不可能再接受这种儿媳! 幸灾乐祸的人视线落在皇帝身旁的太子身上。 听说年后就要为太子选妃,不知谁家的女儿能够入他和皇上他们的眼? 格坚公主熟练地挽弓搭箭,随手一射。 “正中红心!” 随着内侍一声报,格坚公主志得意满地对温知故一笑,操着生硬的汉话道:“要是不会,直接认输,我也不会笑你的。” 温知故还在拉空弦,闻言抬头笑笑:“我不会认输的。” 众人见温知故这个样子,心凉半截,看样子她真的不会射箭。 坐在柳盈春旁边的王夫人悄悄问道:“柳夫人,您家女儿之前可有玩过弓箭?” 是的,她用的是“玩”这个字眼! 柳盈春气得眼眶发红。 太瞧不起人了! “我女儿说没事,肯定就没事!” 且不管接下来故儿会不会输,现在她就不能先输了气势! 王夫人呵呵一笑,并不接话。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温知故之前从未碰过弓箭,她说没事就没事,天下哪里有无师自通的人,也就这个当妈的太看得起自己的女儿了! 男宾那边,兵部尚书秦有与也看出点门道来,压低声音问温儒:“太傅啊,您的孙女,好似不会射箭呀?” ※※※※※※※※※※※※※※※※※※※※ 明天会把28日忘记更的补上 三十八、比试结果 同样被人轻视,温儒倒是比柳盈春沉得住气,捋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道:“会不会,呆会秦尚书一看便知。” 故儿打弹弓还算不错的,射箭好歹也能依葫芦画瓢做做样子吧? 秦尚书鼻子猛喷出一口气。 哼,你就装吧,再装,你孙女也不能现学现卖! 秦尚书是这样想的,文武百官也都是这样想。 哎哟,这下丢脸丢大了,怪不得拖了这么就才开始比试,原来温管理不会射箭! 在这种想法下,群臣们怀着沉重的心情看温知故试完了弦,又去掂箭,忙这忙那,就是不开弓。 温知故这么一拖拉,让群臣们心里更没底。 难道……传闻是真的,温家千金只会吃喝玩乐,别的一窍不通? 就在众人觉得这次国家的脸要丢定了时,温知故终于把羽箭搭到了弦上,拉弓,瞄准,射击,众人屏息静气望着羽箭疾射出去。 “正中红心!”负责报数的内侍欢喜得声音都变样了。 方才他也觉得没希望了,没想到温管理给了众人一个大惊喜! 射中了? 柳盈春不敢相信地捂住嘴,两眼闪着泪花。 她就知道,她女儿说没事就没事。 王夫人的脸也挂不住了,讪讪道:“没想到温管理射箭也学得这么好!” 这一次,她用了个“学”字。 柳盈春睨她一眼,没搭话。 哼,看不起我女儿的人,懒得理! 男宾那边,秦尚书惊讶道:“原来温管理是深藏不露!” 温儒笑而不语。 呵,射中一箭有什么难的?他孙女打弹弓可是百发百中! 上首,内侍看到温知故射中红心也很开心,喜道:“皇上,温管理射中了!” “嗯。”延庆帝捋捋胡子,嘴角微扬,却还不敢放松。 听内侍说,温知故也偶尔还有脱靶的时候,万一她在比试时一不小心…… 啊,呸!不会的! 温知故当初能在接风宴上救他于水火,这次也能的! 在延庆帝期待的目光中,温知故射出了第二箭。 “正中红心!” 众人欣喜,即使是看不起温知故的人也高兴,景崇殿内内方才低沉的气氛逐渐被喜悦代替。 格坚公主冷哼一声:“哼,还有一箭,别高兴太早!” 挑衅完,格坚公主开始拉弓。 “正中红心。” 又是一个三发三中! 温知故望了一眼格坚公主的靶子,深吸一口气,搭箭,拉弓,松手。 “正中红心!” 也是三发三中! 和庆国的大臣及其亲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平局! 太好了! 在和庆国不擅长的比试项目中,平局就是赢! 格桑王子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叫道:“即使都是正中红心,也有输赢,萧将军,我们不如比比看哪一对更靠近红心中央?更靠近红心中央的赢。” 众人无语。 这个格桑王子还真的非要分个胜负? 这哪里是比试? 分明是以此为借口挑衅和庆国! 萧如寒淡定点头:“若格桑王子坚持,萧某同意。” 有些人非要嫌脸挂在面上不好看,那他不介意帮他把脸丢在地上的。 格桑王子也不用下人帮忙看了,直接对萧如寒道:“我们自己去看。妹妹来,我们一起去看。” 格桑王子还叫上格坚公主一起。 萧如寒望向温知故,微微颔首:“温管理,那我们也一起去?” 温知故点点头。 几人便一同朝靶子走去,身后跟着几个侍从,有些好热闹的和庆国大臣和藩国使臣也跟着走了过去。 先去看藩国的靶子,一个箭孔在中央,另外有三个分别分布在略靠近中央的位置。 格桑王子对这个成绩还算满意,微微点头:“我们再去看看另外一个靶。” 待看到另外一个靶,格桑王子的脸顿时由晴转阴。 这个靶上只有一个箭孔,就在红心中央! 温知故微微一笑:“格桑王子觉得是哪一对赢了?” 格桑王子沉着脸不吭声。 跟随过来藩国使臣陪笑道:“都是正中红心,不分输赢。” 萧如寒冷笑:“格桑王子不会这么不守信吧?” 格桑王子咬牙切齿道:“是你们赢了。” 言毕,他昂首回到了坐席上。 藩国使臣紧随其后。 温知故朝萧如寒拱拱手,笑靥如花:“合作愉快。” 萧如寒扬起嘴角,也回了个拱手礼:“合作愉快。” 群臣们也松一口气,对温儒和温行书举杯道贺。 女宾那边亦是如此,柳盈春笑着接受了众人的恭贺。 “哈哈,友谊第一,比试第二,来,我们举杯,感谢藩国使臣不远千里而来。”延庆帝满面笑容地举起酒盏。 藩国使臣口中苦涩在蔓延,还得硬撑着笑脸举杯:“谢皇上。” 三十九、以身作饵 景崇殿内欢歌笑语,殿外,温知故和萧如寒正要去更衣。 温知故前后望望,发现宫人离得比较远,便靠近萧如寒,压低声音道:“我格坚公主的身上看到了和先前你给我看过那个玉玦类似的玉佩。” 格坚公主抬手射箭时,温知故不经意在她提起的衣摆下看到了一抹绿,随后留意了一下,发现那块玉石就是俄罗斯碧玉。 萧如寒脚步微顿:“看清楚了?” 罗刹国和藩国常年交战,藩国公主身上佩戴罗刹国出产的玉石,深究下去,兴许能挖出大阴谋来。 “一清二楚。”温知故肯定道。 她特意看了两次,确认无误。 眼看前边宫人们已经停下来等他们,萧如寒来不及多问,只道:“明日我找你细说。”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供宾客更衣的庆心殿外,便分别去更衣。 换好衣服,温知故在众人的道贺声中走回坐席。 一坐下来,林淅沥便满面笑容地举杯:“恭喜温姐姐再次为我和庆国争得荣誉。” 温知故敷衍地举杯回敬:“谢谢。” “温姐姐,上元节有灯会,我们一起去赏灯如何?”林淅沥好似没看见温知故脸上敷衍的表情,依旧笑意盈盈道。 温知故习惯性地想拒绝,突然想到今日林淅沥好像被排挤了,要是想打探点那帮小团伙的消息,从被排挤的人口中打探最好不过,便微微点头:“若是那日无事,可以的。” 青梅皱皱眉,不知道小姐为何又跟这个林小姐混在一处。 温知故又吃了些东西,吃饱喝足才无聊地四处张望。 景崇殿内丝竹声声,轻歌曼舞,和庆国众人沉浸在即将过年的欢乐和比试胜利的喜悦中,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温知故示意青梅靠近一些,悄悄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来之前,温知故跟青梅说她怀疑上次她卧在御花园的事情有蹊跷,让她好好留意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人要对她不利。 刚刚两次出去换衣服,温知故都特意让青梅远远跟着,以身作饵,想把对方钓出来。 青梅轻轻摇头:“人来人往,好似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人跟着小姐。” 温知故柳眉微蹙。 兴许是她要去参加比试,也有可能是因为萧如寒离得不远,所以对方没有动手。 “没离开皇宫前都不要掉以轻心。” “是,小姐。” 青梅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谁要对小姐不利,她第一个不同意! 此时宴会已经过半,景崇殿内气氛越来越轻松。 温知故对柳盈春道:“母亲,我出去透透气。” “去吧,不过不要呆太久,宴会快结束了。” 温知故起身,带着青梅往外走。 二人到了外面,温知故状似无意地往御花园走。 “小姐。”青梅似有察觉,叫了一声。 温知故回身,对她挤挤眼,然后道:“这里太喧哗,我们去寻个僻静之处。” 青梅立即明白了,一颗心提了起来,既紧张又害怕,还有些兴奋。 等她抓到那个坏人,非要狠狠揍他一顿,试试看刚学的拳脚好不好用。 前些日子小姐让她跟护院学些拳脚,她还觉得没有用,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得上了。 景崇殿外也有些官吏或是官吏家眷在外透气,温知故带着青梅在御花园里乱转,二人越走越偏。 走着走着,温知故忽然停下脚步。 “小——”青梅的叫声被温知故止住。 二人静静站了一会,从假山后转出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冲她们行了个礼,急急忙忙走了。 温知故发现宫女后背还粘着枚枯叶,心里咯噔一下,拉着青梅往回走。 “枯枝败叶,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为什么老让她碰上这种事? 好烦躁啊,她对旁人的情情爱爱一点都不感兴趣。 “姑娘此言差矣,寒冬有枯枝,亦有鲜花,多走走多看看,才能看得到。” 油腻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温知故柳眉微蹙。 这个声音,她听过。 前几日和萧如寒去试望远镜时听到过。 温知故转身,果然是那位眼睛黏在她身上的三皇子。 “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几步走到温知故面前,用黏糊糊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原来是你,今日表现不错。” 温知故:“……” 这副领导夸奖下属的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知故出来许久,该回去了,不打扰三皇子赏花的雅兴。” 温知故说完,抬脚就走。 三皇子跟上来:“我也出来许久,正好要回去。” 青梅在一旁暗暗着急。 若是小姐跟三皇子一同回大殿,不知又会被传什么闲话。 偏偏三皇子还没话找话说:“温小姐也当了一段时日的女官,不知这女官当起来感觉如何?” “尚可。” “终日与那帮下人打交道,很是辛苦吧?” 温知故笑笑:“做事哪有不辛苦的?” 三皇子一边走一步问话,温知故不得不回话,在旁人看来,二人也算是有说有笑。 青梅越来越焦急。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走了一小段路,温知故突然道:“民女想去更衣,就不与三皇子一同走了。” 三皇子微微愣了愣。 没想到温知故会用这个理由来摆脱他,偏偏他还不能跟上去,他若跟上去,那不显得太猥琐了吗? 在三皇子愣怔的时候,温知故冲他福了福,带着青梅拐向另外一个方向。 “小姐,你好聪明。”青梅不由得赞叹。 温知故微微一笑:“这种不要脸的人,比他更不要脸就行了。” 那位三皇子大概没想到,会有人以上厕所这种无法坦荡说出口为由头摆脱他吧? 二人临近庆心殿,温知故轻轻扯了扯青梅的衣袖。 “你在外面等我就行。” 青梅听从地止住脚步。 歹人会出现吗? 温知故扫一眼左右,提起裙角往里边走。 青梅悄悄捏了捏拳头,半垂着脑袋,却眼观六路,凝神留意着周围。 “你不是温知故的丫鬟吗?温知故在里面吗?” 青梅抬头,发现是长阳公主,遂点了点头:“小姐在里面。” 长阳公主带着丫鬟进了庆心殿,青梅望着她们的背影,突然发觉拐角处有一点衣摆。 四十、歹人初现 青梅犹豫了一下,拔腿就往拐角处跑。 衣摆微闪,等青梅跑过去,拐角处早已空无一人。 青梅四处搜寻,再无发现可疑的人,悻悻地回到庆心殿前。 不一会,温知故独自从殿里走出来。 青梅迎上去,小声地把方才的事情告诉她。 温知故点点头,不动声色道:“回去再说。” 宴会结束后,温氏一行人回到家中时,宫里的赏赐也跟着到了。 延庆帝为了给格桑王子留点面子,没有当众奖赏温知故,事后却吩咐内侍给了更多的奖赏。 温行书看着内侍抬进来的一箱箱奖赏,感慨道:“故儿最近获得的赏赐比我这几年得到的都多。” 他这个父亲,痴长一二十年,竟没有女儿出色。 柳盈春笑得合不拢嘴:“隔代传,故儿是像咱们爹。” 温儒被儿媳一番话说得喜滋滋的,捋着胡子道:“我还以为故儿只是会打弹弓而已,没想到故儿还会射箭?” 温知故有些心虚。 “温知故”是只会打弹弓,但是温知故在现代刚好学过射箭,还学得相当不错。 “我就是把箭当成弹弓来打的,也没想到两者居然差不多。” “举一反三,不错不错。” 温儒只是一介文人,对武艺一窍不通,完全没想到温知故的说法有问题。 应酬了大半日,几人都有些累,略微聊了几句便各自去休息。 温知故带着青梅回到故园,把赏赐放入小金库,这才坐下来,仔细问起宴会上的事情。 “那衣摆你看得清是宫女的还是丫鬟的?” 庆心殿是女宾更衣的地方,男人靠近会相当显眼,只能是女人。 宫女都有统一的制服,从颜色上就能分辨出来。 青梅认真回想了一下:“杏黄色的布料,上头有绣花。” “那就是丫鬟了,还是有些地位的丫鬟。” 若是一般般的丫鬟,谁敢穿得这么张扬,还绣花。 温知故拧眉,想起长阳公主来找她时说的话,心中有了猜测。 青梅也在思索:“小姐,我记得,秦家丫鬟今日穿的都是杏黄色的衣衫。” 温知故不由得点头微笑:“不错呀,居然能留意到这个。” 前一日,她用一个放大镜收买了长阳公主,让她帮忙留意一下,看看她不在景崇殿的时候有什么异动。 长阳公主说,她前面两次出来,一切正常,但是,她最后一次出来透气时,秦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婢女都不见了。 本来她还以为温知故是大惊小怪,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对她不利,还是在皇宫中对她不利,这不是想栽赃嫁祸到她身上来吗? 谁都知道她与温知故不和,故意挑温知故在皇宫的时候才动手,不是想挑起她和温知故的矛盾吗? 长阳公主怒火中烧,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个小人给抓出来。 温知故突然收获一个盟友,也十分意外。 这个长阳公主,倒是比那些两面三刀的小人可爱。 “小姐,是不是……”青梅捏紧拳头。 秦家两姐妹一向对小姐都是笑脸相迎,没想到居然会在背后干这种害人的勾当! 上次她被吓得不轻! “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先不要声张,以后和她们打交道记得留个心眼就行。” 青梅先答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小姐,要不要告诉老太爷?” 温知故想了想:“先别说,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说。我都不能生养了,对她们也不太构成威胁了,而且现在我们有了防备,她们应该不能伤害到我的。” “小姐,那我要好好跟护院练武。” 温知故点点头:“我也得做那么一两件防身的武器了。” 那什么□□针的戒指、发簪等类似的暗器,做一两个随身带着,有备无患! 主仆二人在故园商议此事,另外一个院子里,也有一对主仆正在说这件事。 “奴婢见到长阳公主带人跟了进去,便离开了。” “有没有人发现你?” 身穿一袭杏黄色衣衫的丫鬟想起当时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摇摇头:“没有。” 她不能说有,要是说有,明日不知会在哪里。 “没有就好,此事你记着,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奴婢一定会谨记在心的。” “行了,下去吧。” 丫鬟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圆了过去。 群臣宴后,各部各衙开始挂印休春假,银作局也放假了。 温知故依旧早早便起来,吩咐厨房给她做糕点。 吃过早饭,温知故便和青梅拎着食盒出了门。 马车来到侍郎府门前,恰好遇上另一辆马车也堪堪停下。 温知故掀开车帘,另一辆马车上的人也刚好掀开车帘。 温知故挑挑眉。 往日这位萧将军都是骑马出现,今日怎么坐车了? 她正想着,看到萧如寒下了马车,侍从跟在后边下来,还从车上拿了几个礼盒下来。 哦,原来是带着礼物不方便骑马。 温知故默默下了马车,萧如寒已经上来打招呼:“温管理,好巧。” 温知故露齿一笑:“是啊,好巧,萧将军也来看姜师傅?” “正是。” “那一起吧。” 两人一同到门房处递了拜帖。 门房早就得到姜侍郎吩咐,温知故若是上门,可直接请到厅堂去,便一边打发人去告知老爷,一边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进去。 二人走到一半,姜侍郎已经快步迎了出来,笑容满面道:“萧将军、温管理,二位大驾光临,姜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萧如寒拱拱手:“冒昧上门,叨扰叨扰。” 温知故也拱拱手:“姜侍郎客气。” 姜侍郎一边做手势请二人进去,一边问道:“二位可是来探望大伯?这段时日他身体好多了。” 温知故和萧如寒对视一眼。 这个姜侍郎倒是个爽快人。 温知故便询问老姜头的日常饮食如何。 姜侍郎道:“每餐倒是按时吃,就是时不时嫌弃饭菜味道不佳,没有你家的厨子手艺好,我还想着改日登门问问您家的厨子是否有师兄弟,也请一个来家里。” 温知故不由扬唇笑道:“我家厨子的师兄只有一个,是明月楼的大厨,可能比较难请,若是您不介意,可以安排厨子去跟我家厨子学几手。” “哟,这可使不得,这是你家厨子的养家手艺。”姜侍郎没有同意她的提议,但是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可否让内子去跟你家厨子学一学,她学会了能确保手艺不会外传。” 四十一、商议 温知故微微一怔,很惊讶姜侍郎居然会提出这个建议,随后她马上明白过来,姜侍郎是想与她们家搞好关系。 姜侍郎在朝堂一直是个中立派,而温家,因为温儒是太子太傅的缘故,是不折不扣的太子派,如今姜侍郎主动向她家示好,是不是表明他打算改投太子派? 兹事体大,温知故不敢擅自决定,笑笑道:“让侍郎夫人跟我家厨子学厨艺,我家厨子恐怕会紧张到手抖,我先回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 姜振韬在浸淫官场多年,自然知道温知故是想回去征询家人的意见,也不着急,当下笑了笑:“行啊,我也回去和内子商量商量。”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老姜头住的小院,姜振韬带他们进去,问候老姜头几句,便推脱还有事走了。 “姜师傅,我带了梅花糕来,您趁热尝尝。”温知故边打开食盒边道。 老姜头的精神比上次要好,撇撇嘴道:“净拿些小孩吃的玩意来哄我。” 温知故往外取碟子的手顿住:“那我收回去?” 老姜头连忙道:“拿都拿出来了,你还好意思放回去?” 温知故笑嘻嘻地把梅花糕摆在桌上:“早上我特意让厨子给您做的。” 老姜头连吃三块才停下手,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如寒:“你们今天来有事?” 只有温知故一个人来,还有可能是来看他,两人一起来,铁定是有事相商。 老姜头是脾气古怪,人又不傻,算算日子,怕是各处都已挂印,他们孤男寡女不好在外头相见,便寻个由头来他这里碰头。 温知故露出两行贝齿:“想借您的屋子商量点事。” 若不是她不想让人知道明月楼的东家是她,她就请萧如寒到明月楼去了。 老姜头也懒得关心他们要谈什么事,只抬抬下巴:“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一边去。” 食盒那么大,不可能只放一碟梅花糕。 温知故把里头装的小菜取出来:“卤鸭掌和卤鸭舌给您下酒吃。” 萧如寒也把先前放在桌上的礼盒推过来:“姜师傅,小小心意。” 老姜头不耐烦挥挥手:“去忙你们的去。” 温知故和萧如寒互相望了一眼,到桌子另一头坐下,低声商讨起昨日的事情来。 “格坚公主身上那块玉佩的花纹,我看着和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块玉玦一样。”温知故思忖着道。 萧如寒从袖口掏出那个玉玦:“你再好好看看,确定是不是一样的?” 温知故从他掌中拿起玉玦,仔细看了看:“我确定是一样的花纹,都是这种不知名的小花纹。” 上头的花纹很有异域风情,她上次见到就记住了,所以不会认错的。 少女的指尖触碰到萧如寒的掌心,微凉,像一片羽毛拂过他心尖,让他心神有些恍惚,一时没有作声。 温知故等了等,没等到萧如寒吱声,扬扬眉看向他:“你不信?” 萧如寒下意识地侧头,对上温知故如秋水般的眼眸,方才被羽毛拂得痒痒的心尖微颤,脱口道:“我信。” 老姜头正认真啃着鸭掌,突然听到萧如寒拔高声音说话,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轻轻摇摇头。 真没用,这么快就陷进去了,他还以为大名鼎鼎的镇北大将军能多撑上一段时日呢。 老姜头鄙夷地啧了一声,继续啃他的鸭掌。 却没想起来,他才见温知故两次,就被她给收服了,还收得服服帖帖的,现在连他侄子都快被收服了! 温知故也被他突然提高音量惊得怔了怔:“萧将军,你是有心事吗?” 怎么心不在焉的? 萧如寒有些尴尬。 心事,他是有的,只不过这心事大概和她有关! 萧如寒沉吟片刻,作出深思熟虑的样子道:“此事事关重大,接下来我会顺着这条线往下查的。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请温管理务必要小心谨慎。” 如果藩国和罗刹国当真勾结在一起,那边境势必会再起战乱,且有可能会比以往的动乱都大。 温知故也知事情的严重,郑重点点头。 萧如寒看着她凝重的小脸,不由得多说了两句:“上次你说玉玦为罗刹国特产的玉石,我便安排人着重查了查罗刹国那边,得知罗刹国大王子身旁有个得力干将许久都没有出现,那人的画像还没传回来,等画像传回来,我们就能确认黑衣人是不是那人。” “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温知故蹙眉道。 若她是那位大王子,不可能会派个那么明显的人去敌国军营打探消息的。 萧如寒大概也想到这一点,道:“不过总算是有了个探查的方向,如今还可往罗刹国谁有可能与藩国交好这个方向去查。” “嗯。” 至此,二人已经将此事谈得差不多了,温知故起身想要过去与老姜头聊两句,却被萧如寒的话惊得重新坐了下来。 他说:“长阳公主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温知故微微睁大眼睛;“你看到什么了?” “我瞧见她在庆心殿前和你的婢女讲话了。” 哦,那就是并不知道内情。 温知故轻轻扬唇:“以后她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萧如寒剑眉微扬,显然对她的话有所怀疑,但是没有吭声。 如果长阳不是因他而去找她,那他没什么立场去管。 温知故却不想和他谈论这件事,起身坐到老姜头身旁,轻声责备道:“这是让您下酒吃的,这一大早的,您怎么吃这么油腻?” 老姜头夹鸭舌的筷子顿在半空:“早吃晚吃不都是吃。” 温知故把余下卤味都收回食盒:“早上吃太油腻容易消化不良,今日吃得够多了,剩下的明天再吃。” 老姜头被管束,有些不悦,嘴里咕哝几句,倒是没有倔强地硬要吃。 没有东西吃,老姜头的手闲了下来,忍不住叹道:“又不让我干活,又不让我吃东西,这日子该怎么熬哦?” 习惯劳作的人是闲不下来。 温知故认真想了想:“不如我陪你搓麻将?” 老姜头眼一瞪:“两个人怎么搓?” 萧如寒走过来道:“不嫌弃的话,我也凑个热闹。” 四十二、君子之交 温知故和老姜头齐齐一愣,镇北大将军和他们一起搓麻将……这画面有点不太敢想象,镇北大将军的手不应该是舞刀弄枪的吗? 萧如寒微笑道:“我不会打,不过可以学。” 老姜头率先反应过来,指挥温知故:“你去叫外头那个小厮,顺便让他找副麻将来。” 侍郎夫人黄夫人听说大伯要打麻将,惊诧之余,连忙吩咐下人把麻将送了去,还体贴地让丫鬟为他们准备铜钱。 于是很快,几人就在老姜头屋里玩起了麻将。 三缺一被叫来凑数的小厮战战兢兢,连牌都不太敢出。 妈呀,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他居然和镇北大将军一起玩麻将! 小厮坐老姜头对家,两三圈下来,老姜头被他那怂样搞得放了两次炮,脸色不悦道:“你别打了,去把大老爷叫来,说我们三缺一。” 小厮连忙跑了出去。 姜振韬听小厮禀报说大伯打麻将三缺一,让他去凑数,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过来。 他进到屋里,看到大伯果真和温管理、萧将军坐在麻将桌旁,面上还带着明显的笑意,一时百感交集。 大伯性子冷清,只喜欢一个人闷头干活,家里人想要跟他亲近亲近,也被他一脸冷淡给逼走,也就偶尔会跟他说两句话,万万没想到,他有一日会与他一起坐着打麻将。 “愣着干啥?”老姜头对着门口坐,抬头看到侄子,叫道,“还不赶紧过来,就等你了。” 姜振韬向萧如寒和温知故微微点头,来到桌前坐下,与他们打起麻将来。 姜振韬好歹是三品大员,即使对萧如寒有敬意,但也没有像方才那个小厮一般战战兢兢,他还刻意讨好老姜头,不动声色地让他碰了几次,老姜头渐渐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四人其乐融融地打着麻将,时间就过得飞快,一晃眼到了午饭时间。 黄夫人打发人来问他们是在屋子里吃饭,还是去饭厅吃饭。 姜振韬自然问老姜头和萧如寒他们的意见。 老姜头不耐烦去跟一大家人一起吃饭,道:“就在屋子里吃。” 温知故无所谓地点点头:“听老爷子的。” 萧如寒垂着眼帘道:“客随主便。” 姜振韬便吩咐下人:“就在屋里吃,让夫人准备丰盛些。” 下人应声去了。 四人又重新开桌,直到饭菜都摆好了才洗手吃饭。 四人重新落座,萧如寒坐到了温知故身旁,老姜头瞥了一眼对面话不多的年轻人,低声咕哝道:“倒是很会挑位置。” 萧如寒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闻言感觉脸颊有些火辣。 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不应当啊,起码身旁的少女就没什么反应。 这是萧如寒第一次与温知故一起用饭,本来没还什么感觉,被老姜头这么一嘀咕,他倒有些紧张起来,好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见到心上人那般忐忑。 温知故可不知道他挪位置是为了她,只以为他是体贴,知道把老姜头身旁的位置让给姜侍郎,好让姜侍郎在吃饭时照顾老姜头,对他这个举动还挺有好感,颇为热情地帮他挪了挪碗筷。 萧如寒见她如此,感觉脸更烫了。 她这样,好像是妻子在帮丈夫准备碗筷。 “萧将军,是不是炭盆靠得太近了?”姜振韬发觉他脸颊有些红,关切地问道。 下人们在准备酒菜时,顺便给屋子里的炭盆加了碳,萧如寒又刚好坐在炭盆旁,他有些担心他被热着了。 萧如寒内心尴尬,表面上却点点头:“是有些近,挪到那边去吧。” 他手指的地方,恰好是温知故和老姜头之间的位置。 姜侍郎对他这个安排很满意,连忙吩咐下人依言挪炭盆。 老姜头的视线从炭盆溜到萧如寒脸上,暗暗叹口气,这小子好心机,不知道温丫头能撑多久? 用过饭,略坐了坐,温知故便告辞了。 萧如寒也起身告辞。 姜振韬送二人到大门,转身回来跟老姜头道:“萧将军好似对温管理不一般。” 老姜头捋捋胡子:“你别插手。” “侄儿明白。” 温知故出了侍郎府,与萧如寒道别:“我先走一步,萧将军慢走。” 萧如寒微微颔首:“好。” 马车往前驶了一段,拐过两个街口,青梅掀开帘子往外瞅了瞅:“小姐,萧将军的马车在后头。” 温知故打开另一边帘子向后望去,果然看见后面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道:“忠伯,不去明月楼了,回府。” 她本来想去明月楼安排一下过年休息的事情,但是萧如寒的马车在后头,她就不想去了。 他们的关系如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好,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么多。 四十三、幕后东家 萧如寒倒是没有刻意跟着温如故的马车,他只是刚好要去明月楼与人谈事。 前面的马车突然换了方向,充当车夫的成风不由得向他禀报:“主子,温管理的马车拐进另外一条道了。” 萧如寒掀开车帘,望着前面原本直行的马车拐个弯消失了,望着前方挂着的明月楼显眼的牌匾,心一动。 看样子她原本是打算去明月楼的,不知道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忆及上次明月楼掌柜对她的尊重,萧如寒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 她跟明月楼一定有着密切的关系。 “成风,再查查明月楼背后的老板。” “是。” 成风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何突然又提起这事,但是主子有令,他听着就是了。 温知故回府后立即和温儒说了姜侍郎的提议。 温儒拈着胡子,眼中有明显的喜意:“姜侍郎一向中正,居然主动提出来要与我们家结交,故儿,这是件大好事呀!” 温知故扬唇:“那祖父是同意了?” “同意,怎么不同意?欢迎至极。” “那我去安排一下。” 温儒看着孙女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翘起唇角。 孙女去银作局当个小管理,居然还有如此成效,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嗯,以后要好好栽培栽培,没准比儿子还出色。 今日衙门开始挂印,延庆帝却没有休息,他兢兢业业地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人年纪大了,视力下降,看一会奏折就觉得眼花。 延庆帝悄悄叹口气,寻思着是不是到了该让太子学着处理政务的时候。 “皇上,长阳公主求见。” 长阳是延庆帝的第一个女儿,又生得聪明伶俐,很得延庆帝欢心。 听说她求见,延庆帝放下手里的笔。 “传。” 很快,长阳公主笑靥如花地走了进来:“父皇,衙门都挂印了,您怎么还在批奏折?” 女儿关切的话语令延庆帝龙心大悦。 “还管起父皇来了?天气这么冷,过来找父皇有什么事?” 长阳公主从袖中掏出个锦盒,献宝一样呈上来:“女儿来给您送件礼物。” “噢?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内侍从长阳公主手中接过锦盒,打开送到延庆帝面前。 延庆帝看着锦盒里古古怪怪的玩意,伸手拿出来:“这是何物?” “这叫放大镜,可把细小的东西放大。您不是每日都要批奏折么?字小了看得伤眼,女儿觉得,这东西送给父皇用最合适不过。” 延庆帝拿着放大镜在奏折上一看,原本需要眯眼才能看清的字果然大了数倍,看起来清晰多了,乐得他呵呵笑:“你真是有心了。” 长阳公主见延庆帝开心,笑得越发甜美:“女儿虽没有每日都来请安,可心里一直都惦记着父皇的。” 果然,父皇很喜欢她这个礼物。 她之前见到温知故那个老花镜,就想到了要送延庆帝一副,可惜那时萧如寒突然出现,把她的心思都给抓住了,后来就忘记这回事了,直到前几天温知故突然托人带口信说想见她,然后跟她完成交易后,送她这个放大镜,她这才再次想到延庆帝。 延庆帝把玩着手上奇形怪状的玩意,好奇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个宝贝?” 长阳公主想着,要想把陷害自己那小人找出来,还是得让温知故的权力大些,这样才好帮她对付那小人。 于是她如实道:“是银作局的温知故送的。” 延庆帝对银作局没什么感觉,但是对温这个姓很敏感,想了想才记起来这是他当初提拔的那个女官,前阵子萧如寒和谢太医还提起过她。 “你怎么和她有来往?” 长阳公主不好说是自己找她麻烦才认识的,便道:“前些日子女儿想做个金香囊给母后,正好由她来负责跟进,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延庆帝听说是给皇后做香囊才认识的,看向长阳的眼神更温和:“你是个好孩子,这个温知故也是个心灵手巧的。” 长阳公主才进来不到一盏茶,已经被父皇夸了两次,心花怒放。 这么能讨父皇欢心,跟这个温知故沾边的事都是好事,看来以后要对她态度好点。 之前她虽想着不跟温知故作对,却没想过要好好对待温知故,现在尝到了甜头,立即改变了想法。 …… 当晚,萧如寒在书房看书时,成风来报:“主子,温管理申时从后门进的明玉楼,到戌时才出来。” 萧如寒翻书的手微顿:“去吃饭?” 温知故喜美食,经常出入明月楼的事他知道。 “不知。”成风微微摇头,“大堂、二楼雅间都没有见到温管理。” 萧如寒拧眉。 那是去三楼了? 上次他在明月楼看到温知故,确实是见她从楼梯上下来的,但是是从哪一层楼下来,他却没留意。 因为他是在格桑王子指着温知故时才抬头望见的她。 “三楼是招待贵客的地方?”萧如寒又问。 他长年不在京城,对这些地方并没有特别熟悉。 成风的工作做得相当细致,道:“据查,三楼平常并不待客,只有接待过一次客人。那日温管理第一日去银作局点卯,请银作局的同僚去明月楼聚餐,去的就是三楼。” 这么说只她能上三楼? 萧如寒想起之前温知故对格桑王子说的明月楼的规矩,那语气…… 很像是东家拒绝宾客时的态度。 想到这,萧如寒点点头道:“以后不用再查明月楼了。” 这还没查出什么来,就不查了? 成风眉头紧蹙,想不通为什么不查了。 哎,主子对待温管理时,总是奇奇怪怪的。 此时的温知故,正在谋划接下来的年假该怎么安排。 趁着年假,她要把首饰铺子的装修图画出来,还得画第一批饰品的图样,还有几件傍身的武器图样,时间排得满满的。 “温知故”遇袭的事情,查到了秦家姐妹头上,但是还不确定到底是秦大小姐还是秦二小姐。 不过这事一时急不得。 温知故沉思片刻,对青梅道:“明日你拿五百两银子,趁着过年和秦家的下人走动走动。” 四十四、向她请教 青梅疑惑地看着她,静等她接下来的吩咐。 “最好能和秦大小姐、秦二小姐身边的婢女处好些。”温知故边想边说,“哦,不,你不能亲自去,去明月楼找个伶俐口风紧的小二,让他去。让他听到什么异常的消息,让他偷偷传话给你。” 青梅明白了:“是,明日我就去办。” 至于怎么办,温知故就不用手把手教了,青梅在“温知故”身旁那么久,也是有些能力的。 转天,温知故让青梅给姜侍郎送信,说家里的厨子经过她的开解,同意教授侍郎夫人几样小菜。 姜侍郎当即安排黄夫人上门学厨艺,黄夫人也是个明理孝顺的,听从丈夫的交代,拎着礼品来太傅府认真地学厨艺。 柳盈春作为温家主母,接待了黄夫人。 本来只是点头之交的两位后宅主母,一来二去,逐渐熟悉起来。 这一日,黄夫人学完厨艺,却没有忙着回去,而是找到柳盈春,认真地征询起她的意见来。 “柳夫人,我儿子这几日也回了家,他明年要参加秋闱,我想着令嫒与他年岁相仿,但是却已得皇上赏识入朝为官,想让他向令嫒好好请教一番,不知可否?” 她虽听说温家的小女儿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但是全京城这么多有才名的贵胄千金,也就她一个人能入仕,相信她与那些个小姐相比,定是有些过人之处,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儿子来年也要参加科举,且不说考得如何,若是儿子能从温家小姐上学得一星半点,让上位之人赏识,前途必定不愁。 柳盈春愣了愣。 姜家的大公子在城外的梨山书院读书,听说成绩很好,金榜题名应该不是问题,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要来向她女儿讨教? “令郎才高八斗,恐怕故儿没有什么可以教令郎的。” “柳夫人谦虚了!”黄夫人笑道,“令嫒可是和庆国第一位女官,论四书五经,她可能不如我儿读得熟,但是她能入得皇上青眼,也是因为她博闻强识。我儿自幼埋头书本,在见识和眼界上,可能还不如令嫒呢。” 柳盈春想想,确实,满朝文武大臣都没有认出来的宝石,故儿能认出来,她的见识一般人还比不上呢。 “那我与她说说。” 黄夫人也不着急,反正她最近日日都要过来,明日再来问问情况就行。 温知故这几日都在昏天黑地地画图,吃饭时听母亲说姜家大公子想向她请教,也惊讶得瞪大眼睛:“他想向我请教什么?” 柳盈春回忆道:“侍郎夫人说你博闻强记,见识广博,大约是想多了解书本以外的东西。” 温知故呵呵笑起来:“这我倒是在行,行呀,他来了您叫我一声。” “温知故”别的什么不懂,在吃喝玩乐上倒是很在行的。 而且,她的视野确实比和庆国所有的人都宽广。 于是,过两日,温知故便见到了姜大公子姜辰时。 姜辰时尚未及冠,身量还有些单薄,但眉眼如画,清俊优雅。 即使温知故在现代见过不少因相貌成名的流量小生,在看到姜辰时还是忍不住惊为天人。 同样是英俊小生,与萧如寒偏硬朗英气的五官不同,姜辰时更像漫画走出来的少年。 温知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拿萧如寒来和他比较,好像下意识就想到了萧如寒。 姜辰时见到温知故,也怔了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长揖到底。 “见过温管理。” 虽然向温知故请教是母亲提出来的,但他对在藩国使臣接风宴上一战成名的温知故同样充满好奇,因此欣然同意,且怀着拜见长者的态度前来的。 只是没想到,能在接风宴向当今圣上谋得官职的和庆国第一女官,居然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温管理,时儿就拜托您了。”黄夫人对温知故态度恭敬道。 温知故去侍郎府,丈夫是亲自出门迎接的,因此黄夫人对温知故更像是对丈夫的同僚,而不是小辈。 侍郎夫人用的是敬语,温知故有些不自在,笑笑道:“黄夫人客气了,我书读得少,该是我向令郎请教才是。” 温家千金不学无术的名声在京城人尽皆知,她说得很坦然。 姜辰时垂首恭敬道:“温管理是前辈,晚生辰时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柳盈春看两个小孩谦让来谦让去,笑道:“你们年纪相仿,互相学习。” 温知故与姜辰时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两人往后院去了,柳盈春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道:“还都是孩子。” “我家时儿是孩子,温管理可是鼎鼎有名的和庆国第一女官。”黄夫人语气艳羡道。 若她的儿子能有温知故一半的名气,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边,温知故不知道姜辰时到底想了解什么,便直接问:“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姜辰时微怔。 他想知道什么? 他原本想知道她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问皇上要官职,想知道她如何在一众女子当中脱颖而出,想知道她身为女子当官后感觉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现在,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要当官,他大妹和她同龄,脑子里整日想的都是哪家的胭脂好,哪件衣裳好看,哪里有好玩的。 但是他思索片刻道:“听闻温管理是从一本杂书上得知祖母绿这种宝石的,晚生对和庆国各地风土人情颇感兴趣,若是温管理不嫌弃,可否说说您从杂书上看到有趣的事情?” 这个温知故还挺拿手,随口便讲了起来,哪里什么东西好吃的,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哪里有什么特产,滔滔不绝。 姜辰时原本只是随口想出来的问题,听着听着,不禁入了迷。 原来和庆国幅员如此辽阔,从南到北,风土特产竟是迥然不同。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温管理说的,竟是书本上都学不到的知识。” 温知故笑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获取知识的途径不仅仅看书,身体力行也能学到的。” 二人相谈甚欢,直到黄夫人要回去了,姜辰时才恋恋不舍地提出告辞。 “今日晚生大开眼界,不知明日还能不能再来请教?” 四十五、谣言再起 他其实比自己年纪还大,却一口一个晚生,温知故听着浑身不自在,以为只要忍过半日就算了,没想到他明天还打算来,便笑道:“我们同龄,以后就不要再前辈晚生地叫了,叫得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姜辰时感觉耳尖突然发烫:“那我以后叫你温姑娘吧。” “好,那我以后叫你姜公子。” 姜辰时点点头,感觉耳尖更加火辣。 不是没有人叫过他姜公子,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他觉得婉转悠扬,异常好听。 黄夫人与儿子坐上马车后,问道:“今日与温管理聊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收获?” 姜辰时立即想到那声姜公子,心头一跳,一时竟想出了神。 黄夫人以为他是在思考,便道:“娘也不希望你能从她身上学到什么大道理,娘只是希望你能跟她学学如何为人处世,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 温家千金是个草包的事情不是秘密,相信贵族子弟里也有人知道,她有些担心儿子会因此而看不上温知故,从而浪费了她一番苦心。 姜辰时回过神来,连忙道:“温管理见多识广,儿子从她那里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那就好。”黄夫人点点头,“你父亲对她赞誉有加,她身上自然有旁人不及的可取之处,你多跟她学学,将来仕途会走得更顺畅。” “我知道的,母亲。” 黄夫人见儿子态度谦虚,满意地拍拍他的手:“若是明年秋闱中举,你就进入官场了,事先多学学,对你没坏处。” “儿子明白。” 姜辰时点头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在想,等明年科举之后,他和她就是同僚了。 和她共事,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之后几日,姜辰时每早与母亲一同出门,来找温知故学习。 温知故前面两日还与他闲聊,后来实在是有事要做,便挑几本自己平常看的杂书丢给他,埋头继续画自己的图。 姜辰时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望望不远处认真画图的少女。 她做事时并不专注,时而拨弄一下笔架上的毛笔,时而站起来走一走,坐在桌案旁的时候极少。 但是一旦开始画图,便进入另外一种状态,专心致志,旁若无人。 这时候的她,和大爷爷干活时好像,眼中只有手上的活。 姜辰时还没见过哪一个女子如她,做事竟能认真到如此地步。 青梅在一旁做着绣活,看见姜公子盯了小姐半响,忍不住轻咳一声。 姜辰时被惊醒,白皙的脸颊登时变得通红,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温知故还沉浸在桌上的图样中,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姜家大夫人和大公子频繁出入太傅府的事情,引起了城里权贵们的注意。 正值年节,百官勋贵不用做事,都趁着休沐来往走动,姜家与温家结交的消息便悄悄地在城里传开。 姜辰时相貌清俊又颇有才名,不少千金小姐都对他心生爱慕,听闻他日日前往太傅府,不由得对温知故嫉妒起来。 因此,本来已经停歇下来的温知故不能生育的传闻,又如鹅毛大雪般散遍京城的角角落落。 成风听到风声,细细查了查,回去把传闻的起因向萧如寒禀报。 他看主子对温管理还挺上心的,兴许会为了她把这传言压下去。 哪知萧如寒听了,微微一笑:“不用理会。” 成风:…… 什么情况? 难道主子听到姜公子每日出入太傅府,所以生温管理的气,不愿意管? 成风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姜公子长年不在家,想来是为了表孝心,才日日陪着侍郎夫人去太傅府。” 萧如寒睨他一眼。 他怎么有这么傻的下属? 这是温家自己放出来的传闻,他为什么要去压? 他不仅不压,还要添一把火。 “你找个机会,把这传闻捅到皇后那里去。” 啊? 成风傻眼。 这样一来,温管理还怎么嫁人? “主子,这对女子来说,伤害太大了。”成风不忍心,“以后温管理还怎么议亲?” 萧如寒不得不耐心跟他解释:“温家就是不想她议亲。” 不想议亲也不用让这种传闻满京城飞吧? 成风挠挠头。 他真的想不通为何要用这种损害自身的方法来阻止别人去提亲。 萧如寒心里叹气。 这真的是他的兵吗? 真的好蠢! “你再想想之前有什么关于温管理的传闻?” 成风低头掰手指。 不学无术? 娇奢过度? 哦,皇上有意把她许配给太子做太子妃! 成风想通,精神一振:“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就是捅到皇后那里去吗? 他一定把消息传得真真的。 温儒也听到了传闻,这次可不是他们家主动放出来的,不过,有人帮忙传播,还挺合他心意的。 前几日故儿在群臣宴上大放光彩,过后他和儿子、儿媳又收到各种明示暗示,想要与他们家议亲。 哎,吾家有女初长成,想要在手里捂多几年,怎么这么难? 正在发愁时,天降传闻,乐得他胡子都翘起来了。 头一次不用费心去谋划就有人帮做事,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倒是黄夫人,在见到柳盈春时,支支吾吾道:“最近外头有些温管理的传闻,不太好听……” 柳盈春早得了公公指点,装作大惊道:“都传了些什么?” 黄夫人措辞小心地把传闻讲了,末了还笑着安慰道:“我是不相信的,温管理看起来面色红润,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柳盈春听后脸色煞白,含含糊糊道:“就是,都是谣言。” 黄夫人本来还不相信的,这时看柳盈春的反应,反倒有些信了,不过她还是好心道:“温管理最近风头无双,想来是有人心生嫉妒,才传出这种谣言来,过一段时间就没有了,不用太操心。” 柳盈春胡乱点头。 哎,她说是谣言,也没错吧,这本来就是他们家放出来的假消息。 第二日,姜家大公子没有和母亲一起来太傅府。 黄夫人说,他和父亲去拜访同僚。 第三日,姜家大公子也没有来。 黄夫人说,他去拜会同窗了。 柳盈春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那位姜公子看故儿的眼神,她觉得不太对,如今主动避而不见,是再好不过,省得她还得找借口回绝。 四十六、风雨欲来 温知故对这些毫不知情,她忙着画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姜公子没来,也只是问了一句便抛到脑后。 两场雪后,除夕到了。 温知故被柳盈春从图样中拉出来,才发现太傅府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原来不知不觉中,就要辞旧迎新了。 打扫卫生、准备年夜饭这种事情,自然有下人来做,温知故他们则要去祭祖。 温儒是个孤儿,父母家族已经不可考究,家庙里仅有一个牌位,是他逝世的妻子。 温家人口也简单,也就温儒、温行书、柳盈春和温知故。 温知故还是第一次来家庙,只见当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最中央位置摆着一个牌位,牌位前放着瓜果等供品,打扫得干净的地上有几个蒲团。 柳盈春亲手点了线香,分给其他人,众人齐齐在蒲团上跪下。 温儒用温和的声音把这一年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你最疼爱故儿,她现在有出息了,你在底下也能安心了。” 祖母是在“温知故”五岁时去世的,温知故对她没有印象,此时听说她也非常疼爱自己,忙道;“祖母,故儿以后会努力工作,好好照顾祖父和父母,您可以安息了。” 温行书和柳盈春听到温知故说要照顾他们,不由得老怀欣慰。 他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祭完祖,柳盈春去厨房安排年夜饭,温儒带着温行书和温知故在书房坐下,看着他们道:“明年有什么计划?” 这个问题,往年他只会问温行书,今年孙女表现太出色,温儒把她也当成了家中的顶梁柱,所以也问了她。 温行书把今年的工作安排说了说。 温知故也把未来一年自己的计划大概讲了一下。 温儒摸着胡子道:“皇上日渐年老,太子逐渐成长,今后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的态度,哪些人该结交,哪些人该远离,要做到心中有数。” 温知故听得心突突直跳。 这……意思是说,皇帝快要把储君之位定下来了? 温行书也脸色凝重:“父亲,您是说——” “明年皇上会开始让太子参与朝政,届时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温儒郑重叮嘱道,“有什么事若是拿不准,要记得来问我。” 权力交替总是伴随着血雨腥风,一个行差步错,便有可能祸及全家,甚至殃及九族。 温儒是经历过那种风雨飘摇的时期的,知道里头的凶险,但是儿子和孙女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他担心他们会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 温行书好温知故齐齐点头:“知道了,祖父(父亲)。” 此时,皇宫里正在举行家宴。 延庆帝和皇后坐在上首,看着底下众嫔妃和儿女,感慨道:“一转眼,儿女都这么大了。” 皇后含笑点头:“可不是嘛?都到了该婚嫁的年纪。” 皇后与延庆帝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平常家事都是有商有量的。 听到皇后提及儿女婚嫁的事情,延庆帝便顺口问:“太子已经及冠,是该娶妻了,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皇后想到前两日听到的传言,沉吟片刻,反问回去:“皇上可有中意的儿媳妇人选?” 后宫事务一向由皇后负责,延庆帝哪里想过这种事,当下微微摇头。 皇后有些吃惊,先前皇上有意封温太傅的孙女为太子妃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怎地皇上却说没有中意的太子妃人选? 皇后按捺下内心的惊诧,试探道:“朝中大臣家里适龄的女子还挺多,秦尚书家两个女儿、温太傅的孙女、林祭酒的孙女……” 延庆帝耐心听着,这当中他只记得温太傅的孙女,所以笑道:“温太傅家那个,本事大着呢,恐怕不会安于后宫当个太子妃。” 此言一出,皇后惊得手中的葡萄差点掉下来。 皇上压根就没有要赐婚温知故的念头,那些传闻是怎么来的? 皇后也不自己瞎猜,直接把那个传闻当笑话告诉延庆帝。 延庆帝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最后还是在内侍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确实是有随口和太傅提过那么一句。 “朕不过是和太傅开个玩笑,太傅也没当真,这传闻到底怎么来的?” 皇后微微拧眉。 说话的两人都没当真,那传闻就是惦记太子妃之位的人当了真,所以才传了出来。 延庆帝也想到了这一点,神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些:“那这太子妃的人选,还真的得好好选一选。” 延庆帝并非太子登基,当初争这帝位时,皇后家助力非常大,后宅女主的作用多大,再也没有比延庆帝感受更深的人。 正常情况下,太子妃即是将来皇后人选,意欲图谋太子妃之位的人,或许对未来的储君也有想法,就不知是想让太子上位还是拖他下马? 前者,兴许可保和庆国安稳,后者,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事关重大,延庆帝不得不重视。 皇后道:“臣妾前两日还听到温太傅孙女的一个传闻。” “说说。” 皇后便把温知故无法生养的传闻跟延庆帝说了。 两则传闻联系在一起,延庆帝顿感里头大有文章,招手吩咐内侍过后查一查。 家宴还在继续,延庆帝和皇后也没再讨论儿女的婚事。 天家儿女的婚事是把双刃剑,用得好,杀敌于无形,用不好,可能会影响到一国的兴衰,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延庆帝和皇后的这一番对话,只有内侍和贴身婢女知晓。 宴会后,长阳公主扶着皇后回宫,却吞吞吐吐地问能否给她赐婚。 皇后震惊地顿住身子:“你瞧上了哪家的公子?” 若不是知道她的贴身婢女和皇上的内侍没有机会向长阳传递消息,她都怀疑长阳是知道了他们在宴会上的谈话了! 长阳公主垂下头,神情娇羞:“听说此次萧哥哥是回来议亲的。” 她原本想等萧哥哥向母后提亲的,可是最近她都见不到萧哥哥,而且听说萧哥哥只是回来三个月,三个月后又要去边境,她若不早点提,生怕萧家随便就给他定了门亲事。 四十七、非卿不娶 萧国公的孙子啊。 皇后神情缓和了些:“你是长公主,婚事马虎不得,此事我与你父皇商议后再定。” 长阳公主一听,感觉有戏,当下便依偎着母亲撒娇道:“母后,听说萧哥哥不久就要再次离京,您可得快些和父皇商议。” 女儿这么一催,皇后反倒想起当初听到温知故不能生养的传闻时,同时听人提起的萧如寒的那则传闻,忙给女儿打预防针:“萧将军身居要职,将军夫人也是得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定下的,你父皇不一定会同意。” 这不仅是给长阳公主的说辞,也是她不能随便答应长阳的原因之一。 萧国公戎马一生,嫡系众多,萧如寒又是少年英雄,深得萧国公原来部将的爱戴,他的妻子隶属何派,关系到朝廷的安危,皇上肯定是要考虑一番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一个! 谁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 长阳公主不以为然:“母后,萧哥哥若是与我成亲,便与我们皇家绑在一处,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后一滞。 女儿这话倒是一点都没错。 皇后想了想,挥手让宫人离得远一些,悄声把萧如寒的“难言之隐”告诉女儿。 长阳公主涨红了脸:“那都是谣言,萧哥哥如此英雄伟岸,怎么可能……” 她吞吞吐吐,连那个词都说不出来。 皇后轻轻叹气:“这种事,又无法证实,你还是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母后——”长阳急得跺脚,“你不能听凭那些无稽之谈就否定萧哥哥。” 皇后想到席上和皇上谈论有关太子妃的话,感觉有些累,摆摆手:“此事不要再提,你的亲事,我会另外留意人选的。今晚夜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长阳还想再说什么,看到母亲一脸疲惫,最终噘着嘴扭身走了。 萧国公府此时全家人正聚在一起守岁。 周太夫人看着儿孙满堂,心中欢喜,笑道:“等来年给寒哥儿、零哥儿娶了妻,我这一生就圆满了。” 萧如烟摇着祖母的手撒娇:“祖母,您不看着我出嫁吗?” 萧国公的二儿媳,即萧如烟的母亲李夫人,当下尴尬起来,轻声责备道:“女儿家家的,哪有人像你这样迫不及待要嫁人的?” 大儿媳苏夫人笑道:“说起来,如烟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萧如烟去年已经及笄,普通人家的女孩,早的十三四岁就定亲了,权贵人家喜欢多留女儿一两年,可不是正好她这个年纪开始议亲吗? 萧如烟涨红了脸,辩解道:“我不是想嫁人,我是说祖母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只操心大哥二哥的婚事,不操心我们的婚事。” 李夫人更尴尬了:“你的婚事不是有我来操心吗?祖母年纪这么大了,你还让她操心?” 周太夫人笑呵呵地止住二儿媳的话头:“我懂烟丫头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厚此薄彼。” 周太夫人说着,拉着萧如烟的手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会替你好好寻一门亲事的。” “祖母——”萧如烟摇摇周太夫人的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您长命百岁,能一直为我们操心。” “好好好。”周太夫人被她哄得合不拢嘴,“我会一直为你们操心到百岁的。” “祖母,娶妻的事情您不用为我操心。”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众人朝他望去,显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如寒长年在边塞,若家里不替他操心婚事,他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能找到对象成亲? 周太夫人倒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慈祥道:“那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苏夫人着急:“母亲,您怎能不管呢?寒儿过了年就要去边塞,您不管,他不是要打光棍?” “他自己有主意。”周太夫人摆摆手,之前火急火燎为孙子找媳妇的人好像不是她。 苏夫人欲言又止。 哎,母亲大概是不知道寒儿在京城里风评并不是很好吧。 守岁结束后,苏夫人让儿子送她回去,路上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还对之前被太傅家拒婚的事介怀?” 她担心儿子因此不想成亲。 “并没有。”萧如寒轻轻摇头,“温太傅一家爱女如命,想多留她在家里几年很正常。” 为了不嫁入东宫,连不能生养这种有损女子清誉的谣言都能放出来,不是爱女如命是什么? 苏夫人眉头紧锁:“那你是……还不想成亲?” 儿子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要还不想成亲,难道真如传闻所言喜好男风? 萧如寒还是摇头:“只是还不能娶。” 还不能娶? 苏夫人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那意思是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是哪家的姑娘?”苏夫人一扫之前的担忧,喜滋滋道,“若是你祖母不帮你,母亲帮你。” 萧如寒依旧摇头:“儿子自己来。” 那可不是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娶到的姑娘。 苏夫人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是又知道儿子是个主意大的,只好道:“若是需要母亲帮忙,只管说。” 萧如寒沉吟道:“若有有人来提亲,还请母亲不要答应。” 这是什么请求? 非卿不娶? 苏夫人又开始担忧起来,但还是应下了,心里暗暗决定,要去打听打听儿子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若不是好人家的姑娘,那她可得插手管管。 翌日是大年初一,萧家管家和主子一早就给下人们发红包,上下和乐一片。 苏夫人借着要给萧如寒手下发红包的由头,把成风叫到了院里,塞给他几个荷包。 “将军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 成风捧着沉甸甸的荷包,心里犯了难。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将军见什么人,算得上是军中机密,他不能说。 可是这是将军的母亲…… 苏夫人见他为难,明白他误解了她的意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和什么女子走得比较近?” 女子? 成风马上想到了温管理。 虽然他知道将军对温管理不一般,可是将军去找温管理,大多是因为公务。 四十八、流言又起 “将军没和什么女子走得近。”成风犹豫着道。 苏夫人皱皱眉,换了一种问法:“有什么女子常来找将军吗?” 成风沉吟:“长阳公主经常打发人送东西送信来,不过将军几乎没搭理。” 是长阳公主吗? 苏夫人回忆了一下,长阳和寒儿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算得上青梅竹马,兴许长大后感情就发生了变化。 苏夫人感觉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叮嘱成风好好照顾将军,便挥手让他走了。 成风拿着荷包回到将军的院子,分发给同伴。 成雨捏着分量不轻的荷包,眉开眼笑,看着成风心事重重的样子,奇怪道:“怎么?有钱领还不高兴啊?不想要给我啊。” 成风瞥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同伴,心想你懂个屁,我刚才好像让老夫人误会了什么。 他是回来的路上才渐渐想明白的,可是又不能转回头去改口。 成风想了又想,还是乖乖地走进书房,把方才老夫人找他的事一五一十跟萧如寒汇报了。 萧如寒听了淡淡道:“知道了。” 成风张张嘴,想让他去跟老夫人更正一下,但是最终没说出口。 将军心里应该有数吧。 成风退了出去,萧如寒的视线回书上,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温家先前拒婚,母亲虽没说什么的,但是心里对温知故是有些不满的,她不像祖母那般开明,短时间内,他是不能跟她再提温知故。 但这个误会也不能任由母亲这么想下去,不然万一阴差阳错…… 萧如寒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案,蹙眉沉思起来。 思量许久,萧如寒叫来成风,低声吩咐几句。 成风听完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将……军,这样不好吧?” 这种谣言,那个正常的男人能忍受? 萧如寒淡淡道:“你当我不知,先前坊间就有这样的传闻。” “那……那……”成风那了两声,说不下去了。 他能说什么? 原先的传闻他也是知道的,但是,那都过去了,也没有必要再提起来,还传得人尽皆知啊。 萧如寒轻轻挥手:“去吧。” 成风只得退了出去,心中暗暗感慨。 连这种自损八百的做法都能做出来,将军和温管理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按习俗,大年初二开始走亲访友。 随着大家的走动,有一则消息压过年前温知故不能生养的传闻,悄悄地在京城流传开来。 萧如寒萧将军之所以这么好的条件还未议亲,是因为其好男风。 温知故正派青梅在外头打听消息呢,几乎是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传闻。 青梅说得绘声绘色:“听说,有人看到萧将军在外头养了个男宠,那男宠长得貌如潘安,萧将军时常去私会他。” 温知故执笔的手顿在半空:“这传闻为何忽然又传开来了?” 先前她拒绝萧家提亲时母亲提过那么一嘴,但只是随口说说,好似并没有多当真的样子。 柳盈春那个态度,自然是和当初传闻来得莫名其妙有关。 所以温知故还以为就是有人吃饱了撑的瞎扯的。 后来与萧如寒接触几次,就她感觉,萧如寒不太可能喜欢男人,因为他虽然皮肤白皙,但气质硬朗阳刚。 青梅被温知故问得怔了怔。 她也不知道传言是怎么传起来的,好像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想着萧将军和小姐来往密切,所以便回来提了提。 温知故看她这副神情,忽然就笑了:“肯定是和我们的传闻一样,是有心人放出来的,不用管。” “是。”青梅低头应了一声,忽然又抬起头来,“昨日林小姐随林祭酒去了秦尚书家,听说在秦大小姐屋里呆了挺久的。” “哦,你昨日说前日秦家那两位小姐去了晴平郡主那里,林小姐没去。” “是的。” 温知故嘴角微扬:“我知道了,你让厨子明早准备些吃食,我们去看看老姜头。” “是。” 温知故说完,又低头画起图来。 再过两日就得去点卯,到时候她就没那么多时间来准备店铺开业的事情了。 翌日是个大晴天,主仆二人早早就坐上马车前往侍郎府。 年尚未过完,姜侍郎正在待客,便安排夫人前来迎接。 黄夫人年后只在初四这日拎着礼物来过太傅府,之后便一直没有去。 温知故问过厨子,她年前只学了三道菜。 “黄夫人,我家厨子年后要回趟老家,学做菜的事情恐怕得缓缓。” 黄夫人微愣,然后笑道:“这事不急,我先前学的那几道菜还没做熟,等完全做熟了再去学。” “等厨子回来,我再给您捎信。” “好的。” 温知故想起好像好久没见姜辰时了,随口问道:“姜公子已经去书院了吗?” 黄夫人不自然地笑笑:“他想着快要参加科考,想多看看书,大年初三就去了书院。” “早做准备是好的。”温知故点点头。 二人说话间,来到老姜头的院子外。 温知故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黄夫人这才笑道:“方才忘记和温管理说了,萧将军也来了,正在里头和大伯说话呢。” 黄夫人一直想不通,萧将军为何会三番五次地上门找大伯,温管理还说与大伯是同僚,萧将军又没与大伯有什么公事往来。 但她自然也不会把这种疑惑和温知故说,只在夜里问过丈夫一次,姜侍郎也似懂非懂,故不耐烦地摆手让她少管,只要照顾好大伯的饮食起居就行。 温知故微微扬唇:“可真是凑巧。” 跟在后头的青梅默默垂下头。 巧什么呀? 不是昨日收到萧将军的信了所以今日才来的吗? 黄夫人领着温知故进到里面,行过礼后便推说要去准备些茶水,离开了院子。 老姜头看到青梅手里的食盒,顿时眉开眼笑,招招手道:“快点拿过来,我这几日正嫌嘴淡。” 温知故见他精神很好,问道:“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老姜头嘴一撇:“你们一个两个都净知道问些废话。” 说着,他还瞥了瞥一旁的萧如寒。 四十九、有商有量 萧如寒如无其事地坐着,只当没听到老姜头的言外之意。 温知故也不生气,笑眯眯道:“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姜师傅,我可一直等着您身子好了帮我做东西呢。” 老姜头顿时来了精神,连青梅放在桌上的饭盒也顾不得看了,两眼放光。 “你这丫头又要弄什么新奇的玩意,快,把图纸拿出来让我看看。” 温知故从袖中掏出一卷纸递过去:“我想做几个防身的小玩意。” 老姜头忙不迭打开,看清纸上的图样,兴奋地搓搓手:“我明日就开工。” 温知故把图纸收回来:“不急这一两日,您再多休息几日,等身子完全好了再开始做。” “好了,全好了,最近两日我正闲得发慌。” 老姜头急得好像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温知故却还是没把图纸还回去:“不行,等去银作局了再做,我要盯着,不能让你像之前一样没日没夜地干活了。” 她今日带图纸过来,只是想让老姜头看看能不能做,如果不能做,她再改改。 现在看老姜头的神情,不用问,肯定是没问题的。 “哎,你这丫头,怎能这样呢?”老姜头急得抓耳挠腮。 温知故把食盒往他面前一推:“趁热吃,有你喜欢的神仙鱼。” 老姜头瞥一眼食盒,又望望温知故手里的图纸,最后无奈叹口气:“就知道拿吃的来引诱我。” 萧如寒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们,此时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温知故这时才有空来跟萧如寒搭话:“找我有什么事?” 今日她来侍郎府,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收到他的信。 萧如寒为她斟了一杯茶,示意她坐下来。 温知故扫一眼周围,只他身旁还有个凳子,便大大方方坐了过去。 萧如寒举杯抿了一口,沉声道:“罗刹国大王子身旁干将的画像传回来了,确实不是那个黑衣人。我们还有查到,罗刹国二王子去年夏季时曾到过边境,那时,格桑王子也正好在边境,两人极有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 温知故想起格桑王子此次前来屡屡挑衅和庆国的行为,点点头:“可能格桑王子此次前来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 温知故曾问过温儒,往年藩国进贡都只是派使臣来,像今年这样王子公主一起来的情况是头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头,可能隐藏着阴谋。 萧如寒继续道:“得到消息后,我便让人去查格桑王子来京城后的动向,发现他经常出入城中的酒楼、花楼,其中有些是朝廷大臣经常去的。” 温知故陡然坐直身子:“意思是说,他可能和朝廷重臣有勾结?” 萧如寒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温知故想起祖父说的,皇上打算开春后就让太子逐渐参与朝政,若是太子在参与朝政时表现出色,那储君之位不出意外就是太子的,如果太子表现平庸或者糟糕呢? 延庆帝目前有七个儿子,大皇子即为太子,一直跟太傅学习,二皇子和三皇子则是早早就另立府邸,且都在朝中有职位,四五六七皇子都还在跟夫子们念书。 二皇子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在朝堂上有不少拥护者。 三皇子做事颇有手段,也有一定的口碑。 只太子,一直默默无闻。 温知故也不知道延庆帝为何没让太子参与朝政,却先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先接触朝廷事务。 按理来说,太子作为储君之位的首选人物,理应先让太子学着处理政事啊。 这个问题,温知故问过温儒,温儒捋着胡子,只道,先来者不一定是最合适的。 难道延庆帝的意思是,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当靶子,吸引那些朝廷里不安分的人的注意力,再让太子横空而出,一举赢得朝廷重臣的赞同,从而稳当过渡? 或者只是觉得太子尚未学成,所以没让他参与朝政? 温知故脑海中闪过事先了解到的各种信息,分析道:“朝廷重臣会与外国人勾结,肯定是图谋储君之位,而太子尚未参与朝政,所以格桑王子勾结的重臣肯定不可能是他的人,只能是其他皇子的人。” 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呢? 萧如寒唇角微扬,眼中流露出赞赏:“我也如此猜测。” 本来这些事情都是机密,不应当告诉她的,但是不知道怎的得到消息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告诉她。 现在看来,跟她说确实没错。 仅凭这一丁半点的消息,便能推测出这么多,见微知著的本事非同寻常。 五十、长阳赏赐 温知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如寒的语气微微上扬,明显是在撩她。 萧如寒仿佛看出她的不自在,接着道:“据查,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没有出入那些酒楼花楼。” 温知故暗松一口气,道:“他们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地与格桑王子来往,应当还经过某些人传递话。” 萧如寒再次含笑颔首:“我亦是如此想的。” 他语气比之前相比越发温柔,温知故突然感觉耳根有些烫。 什么意思? 刚放出好男风的传闻就来撩她,是为了澄清传闻吗? 温知故清清嗓子:“也有可能不仅仅转过一道手,还有可能转了几道手,要好好筛查一下与格桑王子接触的人。” “嗯,我已安排人盯着格桑王子,等拿到名单再好好筛查筛查。”萧如寒眼里带着笑意。 到时候他可以找她一起筛选。 老姜头在一旁幽幽道:“你可答应了要多弄些小玩意给我做着玩。” 哎呀,老是跟他抢人做什么? 堂堂镇北大将军,手里还没几个能做这些事情的人吗? 温知故转头笑道:“放心,以后有的是东西给你做。” 这几日她画图时突然想到,不如在首饰铺三楼卖些特殊的首饰,也让其他女子有机会拥有护身的物件,而这些首饰自然要请姜师傅来做。 老姜头得到满意的答案,又扭过头继续吃他的神仙鱼。 这神仙鱼鲜美易嚼,实在太适合他这种老人家了。 也不知这丫头哪里找来的厨子,他那侄媳妇平时还算擅长厨艺,但去学了几日只学到点皮毛,做出来的东西和厨子做出来的徒有个形,却没那种味道。 萧如寒笑眯眯地补充道:“等您身子好了,替我多做几个望远镜吧,先前那位工匠的手工没有您老人家的好。” 老姜头被吹捧,顿时得意起来:“那是自然,银作局谁的手艺能比我好。” 啧,这马屁真是拍到老姜头心坎里去了。 温知故不由得转头望了萧如寒一眼。 恰好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温知故默默地收回视线。 萧如寒却轻轻笑了。 过两日,温知故开始去银作局点卯干活。 年节尚未过完,同僚们都带来家乡的糕点互相分享。 正在办公室里愉快地吃着东西呢,洪公公打发人来叫温知故去他屋子。 温知故连忙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边嚼边往外走。 到了洪公公的屋子里,却见长阳公主正坐在桌案后等她。 长阳公主瞥一眼洪公公。 洪公公当即笑着后退出去。 温知故不记得最近和长阳公主有什么过节,皱眉看了看她,没说话。 长阳公主冲宫女使个眼色,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公主赏你的。” 温知故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什么时候和她这么好了? 长阳公主笑道:“上次你送的放大镜甚是好玩,你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让我玩一玩。” 因为那个放大镜和金香囊,她大年初一得到的赏赐比往年都多。 温知故笑笑:“如果有好玩的,下官会介绍给公主的。” 长阳公主看着温知故,欲言又止。 温知故不由蹙眉:“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长阳公主对宫女抬抬下巴,宫女识趣地退了出去,并把门合上。 温知故不明所以,静静地等着。 长阳公主犹豫良久才道:“你平时能不能多带我玩?” 过年期间她也见了萧如寒两三次,但是每次都被他拒之千里之外,听说他经常与温知故来往,现在温知故不能生养,压根就不会成为她的对手。 她想着,若是温知故能带她玩,那萧如寒在见到她们在一起玩时,总不好单单冷落她吧? 温知故怔了怔,没想到长阳公主居然会主动跟她示好。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长阳公主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她直截了当道:“其实萧将军与我,只是公事往来,这些都是属于机密,恐怕不能在他来的时候叫上你。” 长阳公主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我又没有说一定要他在的时候才找你。” 拒绝得这么干脆,就不怕得罪她吗? 温知故柳眉微挑:“那你不是一直挺讨厌我的么?干嘛忽然要我带你玩?” 长阳公主连忙道:“我在宫中也挺闷的,又没什么玩伴。” 这话确实是真的,她虽比较多兄弟,姐妹却少,且都还小,玩不到一起。外面同龄人倒是多,但她们进宫不方便,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玩,要不然她也不会经常搞些小东西来折腾银作局的工匠。 温知故弯唇笑了笑:“要是想和我做朋友,要坦诚一点。” 五十一、为她揩脸 长阳公主被人戳破心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才道:“我只是想着,跟你在一起,偶尔也能见见萧哥哥。” 温知故这才满意点点头:“这就对了,想要什么直接说,要是能帮忙,我会帮的。” “那你是同意了?”长阳公主双眸发亮,不敢置信道。 “我可以带你玩。”温知故神情认真,“但是能不能见到萧将军,他理不理你,我都不会干涉。” 帮人追男朋友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萧如寒明显就不待见长阳公主,她才懒得掺和呢。 “你带我玩就行。”长阳公主喜上眉梢。 只要能经常见到萧哥哥,她相信一定可以令他改变态度的,毕竟小时候他对她那么好。 看着事情谈完了,温知故惦记办公屋里的吃食,正欲开口告退,门外传来洪公公谄媚的声音:“萧将军,您来了。” 长阳公主一听,顿时笑弯了眼,快步起身打开门扑了出去。 “萧哥哥!” 温知故撇撇嘴,也走了出去。 萧如寒刚想开口,便瞧见一人如花蝴蝶般扑出来,不由得皱了皱眉。 长阳公主却似没瞧见,扑到萧如寒面前,笑靥如花道:“我正好有事来银作局,没想到正好遇上你。” 萧如寒后退一步,拱手行礼道:“见过长阳公主。” 语气挺谦逊有礼,但是也相当疏离。 长阳公主笑道:“你不用跟我行礼,我们还像小时候那般就好。” 温知故看了一眼两人,转身欲走。 萧如寒却是抬脚走过来,抬手在她嘴边揩了一下。 “粘了点东西。” 温知故愣了愣,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望了望长阳公主,果然见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眼神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正嗖嗖地朝她脸上飞来。 温知故暗暗叫苦。 这个萧如寒,就知道给她找麻烦! 偏偏萧如寒好似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惹人遐想的事情,把手指收回来看了看道:“好像是什么糕。” 温知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肯定是刚才她吃桂花糕吃得急,在脸上留下了屑末。 萧如寒垂下眼帘,指尖方才接触到的滑腻感还十分清晰,让他心神微微摇晃。 其实没什么屑末,他不过靠近她后闻到了一股桂花香,而之前靠近那么多次都没有闻到过,便推测出来,她方才应当是吃了桂花糕。 想到她刚才脸上带着桂花糕屑末跟长阳公主放狠话,温知故感觉有些难堪。 真难为长阳公主了,居然没笑场。 但是,他也不能当做这么多人的面做这么暧昧的动作啊! 温知故蹙了蹙眉,道:“谢谢,但是以后请不要做这么逾矩的动作。” 萧如寒还没说话,长阳公主在那边冷哼一声,嘴已经快要噘上天。 温知故心中无奈长叹。 长阳公主好不容易才放下对她的敌意,现在好了,仇恨又被萧如寒拉回来了。 萧如寒好似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符合规矩,当即道歉:“抱歉,我这人有个坏毛病,见不得别人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时也没想那么多,是我冒犯了。” 他神情坦然,语气诚恳,好似真的就是自己一时手快。 温知故却不信。 一个从小混军营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洁癖? 但她不能当众戳穿他,不然就印证了他对她是有心的,这样长阳公主更得忌恨她了。 温知故皮笑肉不笑道:“京城不比边塞,人们对女子要求很高,还请萧将军以后注意些。” 一旁洪公公听到温知故这么说,悄悄松一口气。 他可不想听到温管理对萧将军发火。 要是温管理对萧将军发作,他该怎么办? 帮萧将军说话还是帮温管理? 这个问题无解。 他还是躲远些好了。 洪公公这般想着,悄悄挪动身体,将自己藏到了门外。 萧如寒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脸上没有一丁半点不快。 温知故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再追究下去,好似她很在意这件事一样,便面无表情道:“萧将军请自便。” 说着,她转身欲走。 “温管理,萧某今日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温知故转身的动作顿住,盯着萧如寒状似认真的眼眸半响,无奈道:“萧将军请随我来。” 长阳公主见他们二人往洪公公的屋子走,也抬脚跟了进去。 萧如寒回身,冲她道:“公主,我要与温管理谈机密要事,不适宜太多人知道。” 长阳公主三番两次被萧如寒下脸,心里委实气恼,但是她不能发作。 母后说过,贤内助,就是温柔娴淑的内子。 长阳公主捏紧拳头,挤出一丝笑容:“萧哥哥公事要紧,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了。” 萧如寒微微颔首,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成风很有眼力劲地关上房门,在门旁守着。 长阳公主站在门前,愣愣地望着合起来的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风恭敬对她行礼:“公主,将军与温管理要谈之事机密,此处不宜逗留。” 长阳公主的脸终于沉了下来,狠狠地瞪了成风一眼,转身走到过道上,静静等候着。 屋里,温知故也维持不住笑脸了,嘴角下沉:“萧将军,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长阳好不容易才对我放下敌意,你一来就又把我的仇恨值都拉满了,我很忙的,不想浪费时间在勾心斗角上面。” “她不会的。”萧如寒肯定道,“我一会出去时把她带走。” 他改正的态度很好,温知故没法继续骂下去,缓了缓语气道:“你有什么事?” “这两日,我让人把格桑王子和格坚公主来京城后所接触的人的名单都整理出来了,但是我对朝廷的人事不熟,想请你帮忙筛选筛选。” 这事情还挺重要。 温知故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名单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萧如寒从袖中掏出一卷麻纸,递了过来。 温知故展开一看,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 看来格桑王子这次来是广结人缘呐。 但是也正是如此,也才显得更为可疑。 一个外国的王子,没有必要频繁接触和庆国的官员。 这工作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得完的,温知故不想与他在屋里单独呆太久,又惦记着自己还在上班,看了几眼便收起来。 “如果可以,我想带回去细细筛查。” 萧如寒点点头:“可以的,不过还请温管理保管好,不要让名单泄露出去。” “嗯,有了发现我再给你消息。” 萧如寒嘴角扬了扬:“麻烦温管理了。” 五十二、见解不同 温知故不耐烦挥挥手:“快去把长阳带走。” 三天两头这么来找她,她还怎么做事。 “那我等你消息。” 萧如寒眉眼含笑望着她,简简单单的话被他说得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温知故触及他的眼神,心头一颤,不由得摸摸手臂上霍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男人动不动就撩她,莫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吧? 她放出去的谣言不是才传得满天飞吗?也不怕娶她回去没法传宗接代! 长阳公主在外头翘首以盼,终于等到萧如寒出来,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萧哥哥,你们谈完了?” “嗯。”萧如寒淡淡应了声,抬脚往外走。 长阳公主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欢快道:“萧哥哥,你上元节有何安排?听说那日城里会放烟花,站在御花园的琼云楼上看最好不过,若是你那日无事,入宫与我一起观赏吧。” 看烟花? 萧如寒脚步一顿,想到了什么,道:“那日我得陪祖母。” 长阳公主眼神黯了黯,随即又道:“你难得回来一趟,是应该好好陪陪周老夫人。”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宫道上,萧如寒对长阳公主点点头:“下官还有公务在身,这就要出宫,公主请慢走。” “喔,那你忙去吧。” 长阳公主悻悻地止住脚,痴痴地望着萧如寒远去的背影。 春寒料峭,宫道上穿堂风吹得人脸蛋生疼,婢女忍不住提醒道:“公主,萧将军已经走远,回去吧,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长阳公主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偷笑起来。 今日萧哥哥对她没那么冷淡了! 她哪里知道,萧如寒是为了让她不要再去找温知故麻烦才稍微对她和蔼一点的。 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萧如寒蹙着浓眉想。 兴许该跟皇上提议,该给长阳公主找个驸马了。 当晚,温知故吃完晚饭就开始研究那份名单。 萧如寒给的名单很详细,细到格桑王子去了哪里,跟什么人接触,甚至跟一个小厮、一个路人说话都被记了下来。 她粗略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格桑王子好像是单纯对京城好奇,这里逛逛,那里晃晃,闲逛的地方除了酒楼花楼,还有各大坊。 京城有东西南北四大坊,东坊卖菜、粮油等食品,西坊卖布匹、陶瓷、家具等日用品,南坊则卖马匹、马车等出行用品,北坊就零零散散卖各种东西,包括药材、农具等。 而格桑王子除了鸿胪寺的几位官员接触得多一些,其他人都好像只见过那么一两次,还是在不同的地方偶遇的。 怪不得他要找自己帮忙。 温知故想,要从这么繁杂的名单里找出一个隐藏良好的奸细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不是她在温儒的提点下,把朝中官员的来龙去脉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怕是看到这个名单也会两眼一抹黑。 温知故细细捋了一遍名单,把跟二皇子和三皇子有瓜葛的人一个个圈出来,反复交叉对比,最后定下了几个名字。 盯着最后圈出来的那几个名字,温知故细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拧眉沉思。 总觉着事情好像不可能这么简单,不然萧如寒肯定能自己看出来。 “小姐,已经亥时末了,您该洗漱休息了。” 青梅从外头进来,为帮温知故挑了挑灯芯,又转身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温知故被她的声音惊回神,怔怔地看着青梅忙来忙去,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青梅见小姐没动,絮絮叨叨道:“您再不早点睡,明早又起不来了。” 温知故脑中方才闪过的东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格桑王子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与对方接触,他们一定是用很隐秘的方式来沟通。 什么人可以接触他而不会被旁人留意呢? 温知故把方才圈起来的名字划掉,又重新圈了几个名字。 这一次,温知故满意地放下笔,吩咐青梅:“明早你把去国公府捎个信,让他酉时去明月楼。” “是。” 温知故想了想,又道:“让掌柜给我留个二楼的雅间。” 她还是像普通客人一样,用二楼的雅间好了,不然容易引起怀疑。 “是。”青梅又应了一声,过来帮温知故把发髻松开。 温知故走进隔壁净室,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 泡得昏昏欲睡时,温知故想,等忙完这件事,她就跟萧如寒保持距离。 隔日,温知故来到明月楼时,萧如寒已经在等着了。 温知故一坐下来就把昨晚圈出来的名单递过去。 “我建议重点查查这几个人。” 萧如寒接过来一看,疑惑道:“都是些下人,这个是馆驿的车夫,这个是馆驿负责茶水的小厮……” 格桑王子虽然不会直接与奸臣联系,但是也应当是与奸臣有一定地位的人联系,不应当会通过下人来沟通吧? 温知故轻轻点头:“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我是格桑王子,身处他国,除非我嫌自己命长,不然不会给别人这么明显的把柄,所以,通过下人来联系是最好的选择。这些下人天天见,就算跟他们多接触几次,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萧如寒沉吟。 那份名单他也研究过,觉得几位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皇亲国戚很可疑,想着从他们身上入手或许能查出些什么来,没想到温知故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行,那我派人手盯着他们。”半响后,萧如寒微微颔首道。 皇亲国戚那边也盯着,双管齐下,有备无患。 这些事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温知故点点头,视线落在菜单上,没说话。 萧如寒当即笑道:“饿了吧?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日你帮我大忙,这顿饭我请。” 温知故露齿一笑,不客气道:“好。” 明月楼的菜肴她吃得多了,一点都不馋,不过有人请客吃饭,而且钱最后还落入自己的口袋,这种感觉真好。 萧如寒招来小二,温知故点了几样菜,小二退了下去,很快便端着酒菜进来了。 “温管理请。”萧如寒微笑地招呼她吃饭。 温知故愉快地抓起筷子,正往那碟醉鸭伸去,突听得萧如寒幽幽道:“今日明月楼上菜上得好快。” 五十三、灯会搭茬 温知故手一顿。 她平常来掌柜都会事先安排她的酒菜,倒是忘记其他人来明月楼,不等上半个时辰压根就吃不上饭。 温知故漆黑的眼眸一转,解释道:“我是明月楼的常客,所以掌柜对我比较照顾,会优先安排酒菜。” 萧如寒露出恍然的表情:“那我是沾温管理的光了。” 他表情意味深长。 温知故不由得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他眼睛。 他该不会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在温知故心生疑惑时,萧如寒又热情招呼道:“温管理请,这神仙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也许是她想多了。 温知故自我安慰了一番,重新开动。 萧如寒边吃边问:“明月楼的神仙鱼和你家厨子做的神仙鱼味道相比如何?” 温知故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萧如寒今天怎么好像都话里有话? “各有千秋。”温知故认真想了想道,“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做出来的口味还是有区别的。” “家里有这么一位大厨,平日吃饭定会比较开心吧?” 萧如寒好像是在话家常,温知故心里却悄悄警惕起来。 萧如寒状似没发现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僵硬,继续道:“我自幼在军营长大,胃口是不挑的,但是若是日日能吃到好吃的,自然也是开心的。” “那是自然,吃饱吃好了,人会变得开心。” “只可惜我家厨子手艺没好到让人吃得开心的地步,这明月楼又难定位置。”萧如寒惆怅道,“若是早知道明月楼这么难定位置,当初我应当建议祖母也开几个酒楼,兴许也能培养出一两个好厨子来呢。” 温知故不知道他说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顺着他的话道:“厨子自己家里也能培养的。” 萧如寒抬眸看向她,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进她眼睛里:“可惜国公府没有这么有耐心的主子。” 温知故被他看得心脏都漏跳一拍。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撩她还是……想知道了明月楼幕后东家是她? 温知故轻咳一声道:“同行忌讳,我家厨子估计不会愿意教你家的厨子。” 萧如寒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温知故忍不住翻个白眼。 这狗男人又在撩她! 萧如寒笑了许久才停下来,又招呼道:“温管理不要客气。” 温知故撇撇嘴。 谁跟你客气呢?这不是你老拉着我讲话,不让我吃吗? 好在萧如寒后来没有再说这种让人心生怀疑的话,这顿饭总算有惊无险地吃完了。 结账出去后,萧如寒与温知故并肩往外走。 青梅已经先一步去叫来了马车,温知故转身跟萧如寒告别。 萧如寒突然笑着问:“听说上元节城中放烟火,温管理那日可有空去看烟火?” 这是在约她? 温知故扬起眉梢看向他。 青年兴许是因为方才喝了些酒的缘故,眼尾微微泛红,双眸在屋檐灯笼的映照下如夏日繁星般闪耀,正专注地望着她。 温知故心头忽然一跳。 英明神武的镇北大将军用期待和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人,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温知故稳稳心神,舔了舔嘴唇道:“已经和林小姐约好一起赏灯。” 萧如寒垂下眼帘,浓密的眼睫毛遮挡住灯光,亮晶晶的眼眸顿时变得黯淡。 “那祝你们玩得愉快。” 温知故胡乱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感觉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她还小,不能早恋。 温知故心里不断地给自己灌输着这样想法,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 三日后,便是上元节。 这日下卯较往常早,温知故对灯会好奇,到点就收拾东西出了银作局。 天气还冷,青梅抱着小暖炉在马车下等着,见她出来便把手里的暖炉塞给她,又为她围上斗篷。 “小姐,林小姐早些时候派人送信来,说脚扭了,今日不能去逛灯会了。” 温知故抬头:“什么时候送来的信?” “大概申时。” “秦府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青梅想了想:“没有,听说秦家三位小姐今日也会去逛灯会。” 温知故嘴角翘了翘。 那位林小姐大概是又和那两位秦小姐和好了。 “赶紧回去吧,吃了饭好去逛灯会。” “誒。”青梅应了声,兴高采烈地扶温知故上马车。 听说今年灯会会放烟火,可太想去看了。 吃过晚饭,温知故便带着青梅和几个护院出了门。 灯会在杏春街举办,还没到街口,车子就被人潮挡住了去路。 温知故撩起车帘看了看前方拥挤的人群,对青梅道:“我们下车走过去吧,忠伯你去找个地方放马车。” 下了马车,护院把温知故、青梅以及另外两个丫鬟护在中间,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朝杏春街走去。 温知故好奇地瞪着一双大眼,打量着周围。 沿街店铺屋檐下,往日圆形的灯笼都换成了各种形状的灯笼,以各种动物居多,兔子、孔雀、蜈蚣等等,看着还挺有趣的。 在店铺前,摆着灯谜摊、灯笼摊、小吃摊等小摊,行人边赏灯边逛小摊,既热闹又充满烟火气息。 青梅瞧着街上一些小姑娘手里提着小灯笼玩,兴趣盎然道:“小姐,咱们也买两个玩吧。” 温知故笑着点点头。 青梅便眉开眼笑地挤开人群,走到最近的灯笼摊前东挑西拣起来。 另外两个丫鬟也跃跃欲试,温知故便对她们道:“你们一起去挑吧。” 小丫鬟欢呼一声,挤到青梅身旁叽叽喳喳地挑选起来。 温知故站在后头,望着她们,嘴角不由得往上扬。 年轻真好!快乐都这么简单! “你为何不去挑?”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温知故转身一瞧,护院身后站在一个身着雪白锦袍的男子。 来人微笑地望着她:“温管理可是不认识我?” 温知故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微微福了福:“怎么会不认识呢?二……公子好。” 来人是当朝二皇子戚睿,她是认识的,只是…… 他们并没有打过交道,甚至连照面都没有过。 他为何会突然上前来搭茬? 五十四、同逛灯会 戚睿好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含笑道:“早就想和温管理认识,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温知故扬扬眉梢,不太相信他的话。 他若是想认识她,机会多的是,今日才来搭话,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过温知故没问,微微扬唇:“二公子是来逛灯会?” “闲着无事,出来逛逛。”戚睿笑吟吟道。 他相貌英俊,气质高贵,身旁又跟着数名威严的侍卫,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早就吸引了不少路人尤其是少女的目光。 温知故扫一眼周围好奇张望的人们,轻轻颔首:“那下官就不妨碍二公子散心了。” 说完,温知故转身回去继续看丫鬟们挑灯笼。 青梅早就留意到有人在小姐搭讪,随手拿起一个灯笼就付钱走过来护在温知故身旁。 另外两个小丫鬟见青梅已经挑好了,也赶紧一人拿了一个就回来了。 温知故笑盈盈地望着她们:“都挑好了?” “挑好了。”青梅回答着,悄悄打量戚睿,眼里充满警惕。 “那走吧。”温知故便带头往杏春街里面走。 丫鬟和护院也跟了上去。 戚睿同样迈开步子往里头走。 两伙人就这么并排走在杏春街上,几乎把杏春街堵住了。 温知故皱皱眉,停住脚,朝戚睿笑笑:“二公子先走。” 戚睿则道:“不如我们一起走,让护卫在外边,这样也能让其他人有地方走。” 温知故不太想和皇子们扯上关系,拒绝道:“下官不敢,二公子请。” 戚睿还想在说什么,前方突然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我道温管理为何还不见来,原来是遇上二公子了。” 温知故抬眼望去,萧如寒一身玄衣,正含笑望着她。 比起二皇子,温知故觉得和萧如寒一起更好,当即笑着走过去:“方才丫鬟买花灯耽搁了些时间,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萧如寒对温知故笑笑,朝戚睿拱拱手,“今日我与温管理约好要谈些公事,就不奉陪了。” 谈什么公事约到灯会上来谈? 戚睿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面上却温和笑道:“萧公子与温管理忙公务要紧。” 温知故也知道他不相信,但是她才查出来二皇子有可能是那个与格桑王子勾结的人,所以必须得远离他,不然以后有可能会让温家落入险境。 于是她也朝戚睿拱拱手:“抱歉。” 戚睿大方地点点头。 温知故和萧如寒便并肩往杏春街里面去了。 一名侍从看戚睿目送他们离去,愤愤道:“主子,萧将军他们分明是在撒谎。” 戚睿扯了扯嘴角:“她明显不愿意与我同行,勉强不来。” 侍从不满地瞪了温知故的背影一眼。 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主子愿意跟她游灯会,是她的荣幸,没想到她却不愿意! 主子脾气真好,这时候还替她说话! 离开二皇子那一伙人,温知故暗暗松口气。 “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 萧如寒嘴角轻扬:“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只是我们还得在一起走一段,不然被二皇子看到了恐会发怒。” 堂妹堂弟邀他要来灯会时,他还不想来,后来记起温知故说和人约好了来逛灯会,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恰好看到她被二皇子纠缠。 温知故耸耸肩:“刚好我一个人逛也有些无聊。” 萧如寒早就发现她身旁没有其他小姐,便问她为何是一个人出来的。 温知故轻轻叹口气:“被人放鸽子了。” “以后若是想找个伴,可以派人来国公府说一声,我这些日子还挺闲的。” 萧如寒说得很轻松随意,侍卫成风听了悄悄撇撇嘴。 闲什么闲?每日都忙到深更半夜呢。 温知故扭头望了萧如寒一眼,摸不准他是边疆待久了对男女大防不在意,还是又在撩她。 沉吟片刻后,她道:“我也一个人出门玩的机会也不多。” 二人边聊边走,萧如寒发现不少女子都是边吃零嘴边逛的,便问道:“那边有卖栗子的,要不要尝尝?” 夜风还凉,温知故的手有些冷,便点点头:“好。” 萧如寒也不假手他人,亲自过去买了一包栗子过来。 “还热乎,尝尝。” 青梅要接过纸包,萧如寒却是直接把纸包打开,递到温知故面前。 温知故犹豫了一下,伸手从里头拿了一个栗子,果然还热乎,捏在手里暖呼呼的。 剥壳一尝,粉糯香甜,味道很不错。 温知故便又吃了几个,直到感觉有些饱了,才道:“够了,刚刚吃了饭出来,还不饿。” 萧如寒就把栗子交给一旁的成风。 青梅给小姐递上帕子擦手,心想这萧将军还挺会照顾人的。 不远处,秦怡欣定定看着二人互动,手里的丝帕被捏得皱成一团。 不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吗? 为何还有人对她献殷勤! 哦,是了,镇北大将军听说是个好男风的,可能刚好是瞧上了她的不能生养,两人谁也不嫌弃谁! 温知故擦干净手,一抬头,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嘲笑。 呵,熟人啊! 五十五、一处宅子 林淅沥正好也朝这边看来,看清不远处的人时,脸色变得尴尬起来。 她今早不死心又打发下人去秦家问秦家姐妹是否去逛灯会,结果得到回答是肯定的,当即便派人去太傅府说自己脚扭伤了,无法赴约。 没想到居然在灯会上遇到了! 温知故朝她们微微点头,对萧如寒道:“我们走吧。” 萧如寒扫一眼前方不怀好意打量这边的几人,淡淡应了一声。 两伙人眼看着要错身而过,秦怡欣却朝他们走过来,朝萧如寒微微屈膝:“萧将军好。” 萧如寒身形微微顿了顿,冲她轻轻颔首,便对温知故道:“我知道有处地方特别适合看烟火,不如一会一起去瞧瞧?” 温知故想逛个灯会还能遇到这么多不想见的人,去别处也好,遂点了点头。 秦怡欣攥着丝帕道:“我们也正想寻一处地方看烟火,不知萧将军能否捎上我们?” 林淅沥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们刚刚说好了要去前面的茶楼歇歇脚的。 秦清欣望了一眼妹妹,帮腔道:“我们几人都是女子,没有男子护着出去总觉得不踏实,不知道萧将军能否行个方便?” 萧如寒的目光看向温知故。 温知故面无表情地盯着附近店铺屋檐下的灯笼,好似没看到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萧如寒沉吟片刻道:“既然觉得不踏实,那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温知故险些笑出了声。 这回答,太直男了。 秦家两姐妹也没想到萧如寒会这么回答,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晴平郡主冷哼一声:“不必求他,我们自己去,有那么多侍卫,还怕走丢不成。” 一个好男风的,有什么好神气的。 几个千金小姐去偏僻处确实不太安全,温知故好心指点了一句:“郡主,你二表哥就在后头,可以找他一同去。” 郡主二表哥就是二皇子吧? 秦怡欣眼睛亮了亮,转了口风道:“郡主,我们找你二表哥一起去也是一样的。” 林淅沥对和温知故一起看烟火也没兴趣,谎言被戳破太难堪了,所以也劝道:“郡主二表哥是家人,与家人在一起更安全,是吧?郡主。” 好姐妹都这么说,晴平郡主也没再坚持下去,缓了神情道:“那派个人去问问表哥。” “祝你们玩得开心。”温知故摆摆手,“我们还有事情要谈,先走一步。” 萧如寒也冲她们轻轻颔首,随着温知故往前走。 秦怡欣望了一眼并肩走远的二人,轻哼一声收回视线,提议道:“我们也往那边走吧。” 二皇子那般丰神俊逸的人物,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就不美了。 一行人在仆从的簇拥下往后方走去。 萧如寒回头望了一眼,轻笑道:“温管理惯会借力打力。” 当初也是借他来搞定长阳公主的。 温知故脚一顿。 她自幼在福利院长大,什么资源和人脉都没有,想要做什么事,都是借助旁人的力量。 这习惯深入骨髓,来到这里也没法改了,这和“温知故”以前的人傻钱多的人设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温知故莫名有些心虚,干笑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她们还真的去找二公子了。” 萧如寒深深看着她:“当初也很会借力。” 这样他才和她多了几缕瓜葛。 屋檐下挂着的花灯散发出来的橘黄色的光打在他白皙的面庞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光。 在这样的他灼灼注视下,温知故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心神慌乱,连忙撇开脸:“你不是说要去看烟火么,快走吧?” 萧如寒展颜一笑:“走吧。” 说着,他在稍稍前方的位置带路。 温知故用余光瞥了瞥男子宽厚的肩膀,心中哀叹,这狗男人再撩下去,她怕是忍不住要老牛吃嫩草了! 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萧如寒带着温知故拐进一条小巷。 穿过小巷不久,温知故便瞧见忠伯正蹲在地上抽旱烟。 萧如寒轻声道:“那地方离着有些距离,还是坐车去比较好。” 温知故自认也不算路痴,且“温知故”对京城还算熟悉,可是竟然不知道杏春街还有那么一条小巷可以直接拐到街头的。 大概是瞧出温知故的惊讶,萧如寒淡淡道:“熟记地形图,是职位需要。” 温知故想起当初萧如寒要去试望远镜时,也是在皇宫里熟门熟路的。 这大概就是身为将军的天赋吧。 萧如寒只带了成风一人出来,倒也不用再去找他们的马,借用两个护院的马在前头领路,两个护院坐在马车外头,一行人就这么前往看烟火之地。 萧如寒说要坐马车,其实也不远,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座宅子前。 成风向前敲门,萧如寒对温知故道:“这是我的一处宅子,里面有座小楼,视野极佳,很适合看烟火。” 温知故望望四周,这宅子虽在闹市区,却闹中取静,即使在上元节,周围也很安静。 温知故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之前青梅告诉她的传闻,笑盈盈道:“先前偶然听到坊间传闻萧将军在外头养了一个男宠,想来便是在此处养的吧?” 成风在前边听到,惊得被口水呛住喉咙,咳咳地低头咳嗽起来。 他就说将军那个做法在自损八百吧,现在好了,连温管理都听到了! 看将军还怎么在温管理面前挺直腰杆做人! 萧如寒嘴角微扬,竟是点头承认:“我常来此,大约说的便是此处。” “咳咳咳!”成风再次被口水呛到,咳得更费劲了。 此时门开了,一个白袍青年站在门槛后,诧异地看着咳得撕心裂肺的成风,道:“成风,你这是怎么了?西北风喝急了?” 他说话太有趣,温知故忍不住轻笑出声。 青梅和两个丫鬟也捂嘴偷笑。 成风好不容易停住咳嗽,艰难解释道:“主子带人来了。” “噢?”白袍青年这才抬头望过来,视线直直落在温知故脸上,惊讶道,“这位是……” 五十六、赏烟火 萧如寒介绍道:“这位便是做出望远镜的温管理。” 白袍青年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拱手道:“久仰久仰。” 这人知道她? 温知故不由得看了萧如寒一眼。 萧如寒忙道:“他叫白起,是我的军师兼好友。” 温知故也拱拱手:“白军师好。” 萧如寒对白起道:“你去忙你的,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白起望望成风,成风对他使个眼色。 白起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客人上门,我怎能不招待呢?来,里边请。” 萧如寒微微沉了沉脸,轻轻嗯了一声。 白起嘻皮笑脸道:“我去让厨房准备茶点,你们先进去吧。” 萧如寒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萧如寒领着温知故往里走,边走边道:“他这人老是嘻皮笑脸没个正经的,不用理他。” 温知故微笑道:“我觉得他还挺好玩的。” 萧如寒脚步顿了顿,心想得赶紧把白起赶回边疆。 萧如寒所说的小楼建在后花园,一行人穿过宽阔的后花园来到小楼,萧如寒便道:“楼上房间不大,可让护院们在一楼休息。” 温知故回头扫了一眼身后十来个护院,吩咐他们原地休息。 二楼的房间确实不大,里头还摆着几排书架,只在门口不远处放着一张桌案。 成风上前把桌案上的书和纸笔规整一下,道:“卑职让人送茶水上来。” 说完,成风便转身出去客气对青梅及两位丫鬟道:“这里住的都是大老爷们,恐怕不太会沏茶这种细活,不知哪位姑娘能去帮帮忙?” 青梅便抬抬手:“你们俩去吧,也给护院们准备些茶水。” 成风带着两个丫鬟下去前,瞥了瞥青梅。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不太懂事,杵在这里不是妨碍将军和温管理么? 屋里,温知故打量那些书架,随口问道:“这里藏书颇多,不是临时安排的住处吧?” 萧如寒轻轻颔首:“这是我镇北军在京城的一个落脚点,镇北军偶尔有需要来京城,都在这里落脚。” 温知故:…… 这种隐秘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想听,听到了就表示与他关系匪浅。 这狗男人也真是的,这种秘密怎么能随便就对外人说呢? 偏偏萧如寒还在说:“这个小楼,是置入宅子后修建的,从楼上,可俯瞰大半京城。” 温知故连忙转移话题:“茶水怎么还没来?” 萧如寒笑盈盈地望着她:“这里没有丫鬟,都是大老爷们,动作可能没有那么麻利。” 温知故呆了呆。 这不是说,她是第一个进来的女子? 这狗男人,又来撩她! 温知故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了嘴。 萧如寒起身,招呼温知故:“听说你喜欢看杂书,这里有许多,来看看有没有你没看过的?” 温知故想干坐着也没意思,便起身随他往里走。 屋子两旁的墙壁各装着一排灯座,萧如寒掏出火折子把灯都点亮,屋里变得亮堂起来。 温知故的视线扫过书架,发现这里的书除了军事方面的,就是各种地方志。 她随手抽了本地方志出来翻了翻,这是和庆国某个城镇的地方志,写得还挺有趣的。 萧如寒点完灯,走过来道:“这些地方志是我让人搜集来的。” 温知故点点头。 看来少年将军也好当的,他平常要学的东西也很多。 萧如寒继续道:“边疆无战事的话,我也不需要一直驻守边疆,所以打算多在京城呆一些时日,刚好趁这段时间多看看书,了解各地情况。” 温知故奇怪道:“不是说你过了年便会离开京城吗?” 萧如寒看着她微笑,心想她还挺关心自己的嘛,既知道他的传闻,又知道他什么时候离京。 温知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低下头。 萧如寒这才回答:“原先是这么打算的,现在觉得京城也有我惦记的事情,所以不急着去边疆。” 温知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在这时青梅端着茶水进来:“小姐,茶来了。” 温知故连忙把手里的书放回原处:“我去喝口茶。” 萧如寒望着温知故如受惊兔子般走开,轻轻笑了。 温知故坐着喝了会茶,便听到外头响起呼啸声,青梅欢呼起来:“小姐,开始放烟火了。” 温知故起身走到屋外栏杆前,抬眸望去,不远处,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次第盛开,也算美,只是和现代相比简陋多了。 她真的在古代过了个年! 温知故的思绪不知道怎么转到了这个方面,突然感觉有些孤独。 萧如寒也走了出来,定定地望着空中的烟火,轻声道:“我其实不太喜欢烟火,因为烟火的声音总让我想起炮火,不过现在看,烟火真美。” 五十七、更适合你 温知故怔了怔,没想到萧如寒会看着烟火想到的是炮火。 这么一对比,她那些悲秋伤月显得好小家子气。 温知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伸手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 萧如寒侧头望向她,一双星目晶亮异常,好似天上盛开的烟火全都落入了他的眼。 温知故心头微微颤了颤,讪讪地收回手。 她这个动作有些失礼了。 萧大将军自幼从军,见惯生死,哪里需要她来安慰? 萧如寒目光从她的脸转移到被她拍的那处肩头,手微微动了动。 “来来来,来吃些茶点。”一道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 萧如寒抬起的手放回身侧,回头冷冷睨了白起一眼。 什么时候不来,单挑这个时候来,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吗? 白起缩缩脖子,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招惹到他,他不就是叫他们来吃茶点吗? 他还特意挑了烟火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来呢! 温知故正尴尬着呢,巴不得有人来打扰,连忙笑道:“刚好有些饿了,谢谢白军师。” 萧如寒望望外头已经暗下来的天空,随温知故走进屋子。 三人坐在吃了些点心,温知故便提出告辞。 萧如寒也站起来:“我也走了。” 白起满脸不舍,不顾萧如寒如刀般犀利的眼神,道:“温管理以后得空,可以经常来。” 他还没有机会打听打听她和将军是什么关系呢。 温知故笑笑:“好。” 萧如寒一直把温知故送到太傅府,才转身离开。 成风在后头,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太傅府,心想,好可惜,刚才他看着将军的手都抬起来了呢,却被白军师给破坏了。 上元节过后,春风逐渐变得温暖,柳条开始变绿,格桑王子等藩国使臣却迟迟没有动身离京。 延庆帝好似也忘记了京城还有藩国使臣这一茬。 格桑王子照常满京城地跑。 萧如寒派人日夜盯着,根据温知故圈出来的名单,重点关注那几个下人,也逐渐看出了些门道。 格桑王子去南坊和北坊时,用的都是同一个姓冯的车夫。 南坊卖马匹,北坊卖药材,前者是藩国特有的,后者则是藩国奇缺的。 而那位姓冯的车夫,是兵部尚书秦有与的管家的老婆的姐姐家的一位远亲。 这层关系很隐秘,若不是萧如寒手下探听的人恰好与那位冯车夫住同一条巷子,且在无意中撞见管家的老婆去冯车夫家,怕是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这么说,与格桑王子暗通款曲的人是秦有与?”温知故听了萧如寒的话后道。 彼时两人正在银作局老姜头的屋里碰头。 萧如寒轻轻颔首:“从目前发现的线索来看,应当是他。” 他观察温知故神情,发觉她并没有很意外,不由得挑眉问道:“你早猜出来了?” 温知故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大约猜到会与二皇子或者三皇子有关。” “太子前些日子已经开始涉足朝政。”萧如寒面色凝重,“秦尚书在这时候与格桑王子来往,大约是惦记那个位置。” 温知故冷笑出声:“三皇子在结交权贵上一向很积极。” 想到那位看见她好比老鼠看见大米的三皇子,温知故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若是被这人坐上那个位置,她恐怕还是得在皇宫里老死。 萧如寒想起那日三皇子望温知故的眼神,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这个三皇子不能久留。 “丫头,你这戒指我想做些变动。”老姜头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温知故望过去:“什么变动?” 老姜头拿着一个做到一半的戒指,走过来道:“你画的图是扭一下针便弹出来,我想改成按的,改成按的话,一只手便可操作。” “我原本也想用按的,但是觉得不太安全,太容易误触了。” 萧如寒感兴趣地盯着老姜头手上的戒指:“这东西颇有趣,不如也给我做一个。” “可以啊,不过,”温知故从袖中掏出一卷麻纸,“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萧如寒接过来打开一看,疑惑道:“这是何物?” 图纸上画着的是一把手.枪。 温知故那日看烟火时听萧如寒提起炮火,马上就想到了手.枪。 那些戒指什么的固然好,但没有□□震慑大,所以她反复计算,终于画出了这个图纸。 萧如寒听温知故解释完手.枪的用途,双眸顿时变得晶亮。 “这东西,能射多远?” 要是镇北军人人都能,不,只要有一支队伍配备上手.枪,那边境可保十年安宁。 温知故想了想道:“大约六丈。” 此时的技术有限,手.枪体积小,这是她能估算出来的最远距离。 萧如寒的眼睛登时黯下来。 这射程太短了,如此近的距离,功夫好的瞬间就能过去绞杀对方,在战场上有些鸡肋。 温知故看出他的意图,微微一笑:“这是我做来防身用的,若是行兵打仗,射程二十丈的步.枪更合适。” 萧如寒的眼睛复又亮起来。 二十丈,这个距离虽算不得太远,但是用来突袭已经足够。 温知故转向老姜头:“银作局能做这样的东西吗?” 老姜头也是双眼晶亮,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如寒手里的手.枪图纸:“这恐怕要去工部才能做,我亲自去工部做。” 老姜头有个在工部做侍郎的侄子,他想去工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温知故露出两行贝齿:“您能亲自去做再好不过。” 手枪的图纸虽然画出来,但是她也不能保证真的能用,毕竟她之前没画过这种图,所以得边做边调试,跟老姜头合作起来更默契。 且老姜头亲自来做,还能保守秘密。 “步.枪做出来后,我为你请功。”萧如寒信誓旦旦道。 望远镜已经送到边疆,反响很好,这次若是能做出射程二十丈的步.枪,那他有把握可为温知故记上一记大功。 温知故巧笑嫣然:“你可记得啊。” 她当这个银作局管理已经三个月,该是往上升一步的时候了! 五十八、意外发生 五日后,工部工场。 温知故看着手中做好的第一柄手.枪,心情有些忐忑。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打出子.弹? 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只是凭自己的印象和想象来画的图,若是不小心炸膛…… 温知故深吸一口气,缓和下紧张的心情,往里头塞了特制的火药丸,带上护具对身旁的人道:“你们离远一些。” 温知故之前说过手.枪试制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故,老姜头听从地退到五丈外,萧如寒却站着没动。 温知故等了等,见他依旧没动静,扭头道:“炸膛很危险,你最好离远一些。” “无妨。”萧如寒声音沉稳道,“若是有危险,我在这里马上出手护住你。” 知道试枪危险后,他原本还提出来要帮她试的,不过被她以她要亲自试才能知道怎么调整为由拒绝了。 既然很危险,那他就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这危险。 温知故心脏猛地一跳。 所以,他不怕危险地站着这里,是为了保护她吗? 沉吟片刻,温知故道:“那你也戴个面具。” 要是炸膛后的碎片飞到他脸上,破相了怎么办? 工部也负责制造兵器,找个面具并不难,萧如寒尽管觉得没必要,但是也戴上了面具。 温知故稳稳心神,双手持枪,对着三丈外的靶子扣动了扳机。 等了片刻,想象中砰的声音没有响起。 失败了! 温知故把枪收回来,打算拆开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火光一闪,温知故心道,不妙,炸药延后爆炸了! 她连忙奋力把手里的枪往空中一抛。 空中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同时,温知故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 “有没有事?”老姜头不顾周围泛起的黑雾,快步过来问。 温知故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星眸。 “你有没有事?”男人一向沉稳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没事。” 温知故微微向后仰,拉开与他的距离,却感觉后脑勺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眼珠微转,这才发现他的手正垫在她脑袋后,而他的整个身子都覆盖在她身上。 “你们没事吧?”老姜头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看他们一动不动,又担心地问了一句。 方才那声响太吓人,他离得远,只看见空中突然冒出一团黑雾,黑雾里飞出许多碎块,也不知有没有溅到他们身上? 温知故倒没觉着那里疼,只是觉得身上的男人有些重,摇了摇头:“我没事。” 萧如寒也道:“没事。” 说着,他便侧身扶着温知故站起来,双眸还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检查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温知故活动一下手脚,再活动一下脖颈,确认自己哪里都好好的,把身上的护具都摘下来,心有余悸道:“谁能想到火药居然延后爆炸?看来这火药丸还得再调一下配比。” 萧如寒也摘下头上的面具:“这么危险,以后不要再做了!” “这怎么行?” “这怎么行?”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道。 温知故和老姜头对视一眼,接着道:“怎么能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放弃呢?” 老姜头瞪眼道:“你怕你就别来。” 萧如寒皱了皱眉。 他是自己怕吗? 他是怕这个女人受伤! 刚刚看到火光微闪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温知故低头看了下地面,地上还散落着枪支的碎片,也不知还有没有能再用的部件。 蓦地,她看到地上有几个殷红的小点,用手指蘸起来一看,是血。 “你受伤了?” 温知故看向眼前的男人,神情里带着责备。 受伤了怎么不说呢? 男人身子僵了僵,好一会才道:“无碍,只是几个碎片飞到身上,我回去处理一下就成。” “这怎么行?”温知故也瞪起眼,“万一沾了火药,可能会感染的,必须得马上清洗伤口。” 望着她板起的小脸,萧如寒心情突然大好,乘机要求:“那你帮我?” 温知故看看一旁的老姜头,总不能叫戴着老花镜的老姜头去帮他清洗吧,便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老姜头在工部的屋子,老姜头低头继续研究那个图纸,温知故找了个铜盆接了点水,让萧如寒在老姜头平常小憩的贵妃榻上趴下。 萧如寒褪去外衫,只着中衣趴在贵妃榻上。 温知故看着雪白中衣上殷红点点,嘴角下拉,责怪道:“这么多伤口,你还想回去再处理?” 萧如寒从她气恼的话里听出几分关切,心里微暖,温声解释道:“我真没觉得疼。” 征战沙场多年,大伤小伤无数,在他看来,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温知故抿着嘴唇,小心翼翼把手.枪碎片取出来,然后道:“把衣服脱了,不然没法清洗。” 萧如寒犹豫了一下,微微抬起身子,把中衣脱掉。 温知故的脸色在看到他后背的一刹那变得煞白。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甚至是疤痕叠着疤痕。 萧如寒等了等,没见温知故动手,扭头望向她:“若是觉得丑,可以不看,我回去再清理也是一样的。” “不是觉得丑。”温知故回过神,故作轻松道,“我只是在惊讶,身上那么多伤,你怎能做到脸上一点伤都没有呢?” 他的脸白皙光滑,她注视过很多次,一点疤痕都没有,连个痘印都没有! 萧如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见她脸色惨白还咧嘴笑,知她是在故意插科打诨,便顺着她的话道:“伤了脸不好娶媳妇,所以一直特别爱护脸面。” 一句话说得温知故忍俊不禁,弯唇笑了笑,从铜盆里取了布巾帮他擦拭伤口旁的血迹。 凉凉的布巾掠过皮肤,萧如寒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时值开春,天变暖了,虽然不用穿棉衣,但也没暖到可以用冷水擦拭的地步。 温知故见他颤抖,低声道:“很快就好了。” 她语气难得地轻柔,萧如寒只觉四肢百骸瞬间放松下来,唯有被她擦拭的地方感觉异常清晰。 她擦过肩头,擦过后背,擦过腰部,然后往下…… 五十九、醉酒耍疯 虽然他很乐见其成,但是旁边还有个老姜头呢,萧如寒连忙反手抓住那只还在往下游走的柔荑。 温知故抬头,不解地看向他:“下边还有个伤口。” 萧如寒神情一怔,讪讪地放开她的手。 他没感觉到疼,还以为…… 萧如寒感觉脸颊登时火辣辣的。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温知故左手把他的亵裤往下拉了拉,右手的布巾轻轻按到最后一处伤口上。 那处伤口刚好在臀腰的连接处,布巾冰凉,可是萧如寒却感觉像是一团火,有股热流从那里窜向下,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褥子。 温知故把布巾丢回铜盆,又取过早上带给老姜头的烈酒,轻轻洒在伤口上消毒。 冰冷的酒滴到身上,萧如寒轻轻颤了颤,手里的褥子攥成一团。 温知故等酒稍微干了些,再取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松了一口气,低头望了望萧如寒后背,目光在他两个小巧的腰窝上停留片刻,这才为他盖上被子。 “你先趴一会,等金疮药干之后再穿衣裳。” 温知故端着铜盆出去了,萧如寒紧攥的拳头悄悄放松,懊恼地轻捶贵妃榻。 他方才为何要叫她帮忙处理伤口?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温知故倒水回来,掀开棉被查看一下萧如寒的后背,满意道:“好了,可以穿衣裳了。” 说完,温知故便转身去和老姜头研究手.枪的图纸。 萧如寒望着那一老一少转眼间已经开始热烈的讨论,眼眸微微黯了黯,起身穿衣裳。 等温知故和老姜头终于讨论个结果来,回头一看,萧如寒正握着不知从哪来寻来的书在看。 温知故顿时感觉有些内疚,刚刚他好歹帮她挡了一劫,她却把他晾在一旁这么久。 “今天多亏你,不然受伤的人肯定是我,晚上我请你去明月楼吃饭吧。” 萧如寒还没回答,老姜头已经笑呵呵道:“小老儿可是听到了,见着有份。” 说起来,他也有三四天没吃明月楼的酒菜了! 温知故点点头:“姜师傅一起。” 瞧瞧外面天色也暗了,三人便收拾一下,直奔明月楼。 到了明月楼,温知故才猛然记起,明月楼可是需要提前十日预订的,她随口就说要来明月楼,而今明月楼除了三楼雅间,哪里还有空位? 难不成要把他们带到三楼雅间? 老姜头望着座无虚席的大堂,瞪眼道:“丫头,你都没预约,叫我们来作甚?” 掌柜迎上来,陪着笑脸,眼睛却暗暗留意温知故动作,等着她指示。 东家让他说有位子,他就说有位子,东家让他说没位子,他就说没位子。 萧如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开口道:“既然没有位子,那就改日再来吧。” 他这一开口,让温知故想起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向他道谢,心里轻叹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掌柜连忙道:“温小姐是本店常客,家里的厨子又与本店大厨是同门师兄弟,若是三位不嫌弃,三楼还有个不常用房间,我可令人去安排。” 温知故看了萧如寒一眼,点头道:“那就劳烦掌柜。” 三人随掌柜来到三楼雅间,老姜头在里面转了转,道:“我看这个房间比楼下雅间要好。” 温知故心虚地垂下头,不敢让萧如寒看见她的表情。 这个雅间是“温知故”为了吃得舒服花心思布置的,自然比二楼的雅间要好。 萧如寒意有所指道:“这大概是明月楼东家用来盘账的房间。” 温知故霍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萧如寒下巴微抬,点向靠墙的一个柜子:“那上面放着一个算盘。” 温知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见柜面上放着个算盘,那是掌柜平时与她对账时用的。 这观察力,也太敏锐了! 温知故暗暗提高警惕,心想得更加谨慎些。 虽然是临时安排的位子,酒菜上来的速度还是很快。 温知故都做好心理准备,等着萧如寒感叹上菜速度时再拿上次的借口堵他,谁知他竟一声都没问,只与老姜头推杯换盏。 温知故沉吟一下,还是出声提醒道:“你才受了伤,还是不要喝酒比较好。” 萧如寒抬眸望向她,星眸中满是欣喜和意外,手里的酒盏也放到桌面。 老姜头睃一眼二人,撇撇嘴,轻叹:“那这酒就便宜我老头子咯。” “你也少喝些,病刚好呢。” 老姜头倒酒的手一顿:“该不是你舍不得让我喝吧?” 温知故无奈道:“你多吃几口菜,也是一样能让我多花点钱的。” 老姜头犹豫了一下,幽怨道:“行吧,今日就先不喝了。” 于是,晚膳结束时,只有温知故一人喝到微醺,因为剩下的酒全都到了她肚子里。 老姜头不满地低声嘀咕:“原来不让我们喝,是她想自己包圆。” 萧如寒的浓眉也蹙到一起。 在外头都敢喝这么多,不怕碰上登徒子么? 看她已经醉眼朦胧,萧如寒叫来青梅扶她。 温知故一把推开青梅:“走开,谁都不能碰我。” 说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雅间,抬脚就往楼梯走。 青梅连忙上前扶住她,又被温知故一把推开。 如此几次,温知故已经来到楼梯前,摇摇晃晃地往下走。 青梅看得心惊胆战,这可是三楼的楼梯,要是不小心滚下去…… 青梅不敢想象后果,只快步绕到她前面,想着若是小姐不小心摔倒了,她在前面可以挡上一挡。 萧如寒一直跟在她们后头,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打横抱起温知故。 青梅怔怔地站在楼梯上,都忘了要往旁边让一让。 幸而这明月楼的楼梯修得极宽,萧如寒轻轻巧巧就绕过青梅,步履稳健地往下走。 温知故也愣了愣,然后胡乱挣扎:“放开我,你这登徒子,快放开我!” 楼下的食客们听到吵闹声,纷纷抬头向上望来。 萧将军是登徒子? 众人皆露出震惊的神情。 温知故见挣扎无用,扭头在萧如寒臂膀上狠狠咬下去。 六十、酒醒断片 “嘶——”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咬……咬镇北大将军?温管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萧如寒浓眉微蹙,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女子。 只见她摸着下颌,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不满叫道:“怎么那么硬?” “咳咳咳!” 众人抽到一半的冷气卡在喉咙,不少人呛得咳嗽起来。 咬就咬了,还……还嫌硬! 萧如寒却被她这小儿女神态逗得嘴角微微扬了扬,往上掂一掂女子,继续往下走。 温知故抱怨完,又想起了什么,再次乱蹬乱叫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色狼!” 众人见她叫得真情实感,心里都在嘀咕,是不是萧将军真的在用强的? 有个正义感颇强、早就对温知故心生敬仰的青年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后,上前道:“萧将军,温管理貌似不太愿意您这般对她,还……” 说到这,他未说出的话被触及萧如寒冷厉的眼风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罢了,温管理,您自求多福吧,镇北大将军我打不过! 食客中本来还想管管闲事的人见此情形,也默默地缩回脑袋。 惹不起惹不起! 掌柜站在人群中,纠结万分,到底要不要上前管一管? 管? 他一个酒楼掌柜有什么脸面去管镇北大将军? 不管? 另一个可是他东家! 掌柜进退两难,只好拿眼去瞧青梅。 青梅若是不同意萧将军这么干,他拼着老命也要去管一管。 青梅此时也是很为难。 让萧将军把小姐放下来吧? 小姐可能会从楼梯上摔下去。 让萧将军继续抱着小姐吧? 太……太不成体统了,而且小姐自己也不愿意。 就在青梅和掌柜犹豫间,萧如寒已经走到一楼,但他也没把温知故放下来,而是径直往外走。 “萧将军,温管理让你放她下来呢。”一道略显油腻的声音在二楼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二楼走廊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袍头带金冠的男子,正撑着栏杆朝下望。 食客中有些地位的人立即认出来,那是三皇子戚应。 萧如寒回头望了一眼,轻轻颔首:“三皇子。” 说完,萧如寒目不斜视继续往外走。 戚应被他这般明晃晃地忽视,怒了,喝道:“站住!本皇子让你走了吗?” 萧如寒顿了顿身子,这次头也没回,直接跨出了明月楼。 戚应气得脸涨成猪肝色,握着栏杆的手指节泛白,若不是还顾及皇家脸面,就破口大骂了。 外头,萧如寒把温知故放到马车上,正想转身离开,又见她骂骂咧咧地要下来,只好也上了马车,把她摁在怀里。 青梅追出来,跟着上了马车,一边手慌脚乱地安抚温知故,一边想着用什么借口打发萧将军。 可不能让萧将军这么把小姐送回去! 若是萧将军这样送小姐回去,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可是,小姐怎么这么折腾? 还未等青梅想出个借口来,萧如寒已经对车夫道:“忠伯,回府。” “誒!”忠伯应了一声,扬起马鞭。 青梅想出声,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合上嘴。 马车来到太傅府时,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的缘故,还是终于闹累了,温知故已经歪着脑袋靠在萧如寒怀里睡着了。 萧如寒让温知故靠到青梅身上,嘱咐了一声,悄无声息从车子后面溜了下去。 虽然他很想把人送进府里,但是不行! 若他真的这么把人送回去,且不说外头会如何传,温家那三个护温知故如护眼珠子的长辈,能扒了他一层皮。 将来还要做一家人,他不想现在就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第二日,温知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好在今日正好休沐,用不着急急忙忙去点卯,温知故扶着欲裂的脑袋坐起来,唤了声青梅。 青梅快步从外头进来,喜道:“小姐,您醒了?” 温知故萎靡点点头:“给我倒点水。” 青梅倒了杯水喂她喝。 温知故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她爱甜食,但是没有爱到连水都要放糖的地步。 “这是蜜水。”青梅解释道,“萧将军说醒来后喝这个可以解酒。” 他还懂这个? 温知故挑挑眉,却没再说话,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蜜水,感觉是好了些。 青梅见她眉头略微舒展,心情也轻松了些:“看来萧将军说得没错,以后我会记得的。” 记得什么? 温知故脑袋浑浑噩噩的,也懒得问,只看看身上的衣服,问道:“我昨晚沐浴了没?” “没,您昨晚回来的路上就在……睡着了。” “那帮我准备热水。” “是。” 半盏茶后,温知故整个人都泡在热水中,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小姐,您以后可不要喝那么多了,我昨晚都扶不住您。”青梅进来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拿走,抱怨道。 “哦,不是你扶我回来的吗?”温知故把头埋到水里玩。 “是萧将军……把你抱回来的。” 抱回来? “咳咳咳!” 温知故吃惊,一口气没憋住,水流进鼻子,剧烈咳嗽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 青梅转身跑过来,走到屏风前又停住脚步——小姐沐浴时不让她靠近。 温知故咳了半响,终于缓过来,艰难开口:“没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她的记忆就停留在最后一杯酒入口那一瞬间,接下来的记忆一片空白。 青梅犹犹豫豫地说了。 温知故越听脸色越难堪。 这怎么可能是她呢? 她酒品很好的,就算不小心喝多了也就安静睡觉而已,怎么可能会推人还咬……人呢? 温知故忍不住用舌尖舔舔门牙,怪不得今早起来发现门牙有些酸。 还以为是昨晚吃上火了导致的,没想到是咬到了硬物引起的! 青梅还在外头庆幸:“幸亏萧将军后来悄悄走了,不然……” 青梅没说下去,一个女子喝多了被男子送回来,就是她家小姐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至于在明月楼发生的事…… 青梅想,反正她家小姐的谣言海了去,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六十一、又是醉酒 若是温知故知道她这般想,肯定要对她进行思想教育,且要说上个三天三夜。 以前的谣言能和这个传言比吗? 以前都是传她自己如何如何,现在这个是桃色传闻,影响到……嗯,影响到她和将来心仪的人的关系的。 听完,温知故把头重新埋到水里,她就这样淹死自己算了。 经历过昨晚,以后她还怎么面对萧如寒? 拒绝的话都不好高傲地说出口了! 青梅的小嘴还没停,还在喋喋不休道:“萧将军还挺细心的,临走前还嘱咐我准备蜜水,等你醒来就让你喝一点,比喝醒酒汤要适口。” 温知故缓缓把脑袋抬起来。 还记得叮嘱青梅照顾自己,这么说,他并没有特别嫌弃自己喝醉后给他造成这么大麻烦? 那她是不是可以当成无事发生? 接下来的日子,温知故埋首与老姜头调整手.枪的图纸设计,又经过几次调试后,终于成功做成了和庆国第一支手.枪. 连试几次,确定手.枪不会哑弹、不会炸膛后,温知故扯下头上的防护面具,小脸上满是自豪与喜悦。 “恭喜!”萧如寒也把面具摘下,含笑道。 这几日,他生怕再发生像之前那样的爆.炸,不顾温知故的阻拦和躲闪,一直在一旁守着。 温知故嘴角轻扬。 “谢谢。” 第一次试验就搞出个事故,她还以为她想在这个时代做个手.枪的想法是异想天开,郁闷之极,所以才喝了那么一点点酒就…… 想到这,温知故及时止住自己再想下去。 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过! “今日我请客,为你们庆祝。”萧如寒嘴里说着你们,却笑意盈盈望着温知故道。 温知故想开口拒绝,老姜头已经笑眯眯走过来:“这一顿你得请,这手.枪做成了,你的步.枪指日可待。” 萧如寒轻轻颔首:“我早早就预定了明月楼的位置,只等着成功的这一日。” “那就走吧。”老姜头抬头看看天色,“时候刚刚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情定下来了,温知故推脱不掉,索性大方跟着他们走。 这些日子她累得够呛,奖赏奖赏自己无可厚非。 这一次聚餐,萧如寒和老姜头二人频频举杯,温知故却只喝茶,她不能让自己再出一次丑。 老姜头喝得兴起,顺手给她倒了一杯酒:“来,你也喝,难得高兴。” 温知故望着面前那杯酒,好像看见什么毒药,忙不迭推开。 “我今日不能喝酒。” “为甚不能喝?”老姜头侧头望望她,“脸色红润,不像是生病。” 萧如寒却是颇有深意地望向她:“温管理说不能喝就不喝吧。” 温知故不知怎的,被他这一眼看得脸颊发烫。 坐立不安中,饭局终于结束,温知故悄悄松口气。 这次滴酒未沾,不会出糗了! 但是,当她回神,看清面前两个男人的状况时,傻眼了。 老姜头酒杯一放,人就趴到桌上呢喃:“今儿个真高兴,难得地高兴。” 萧如寒还好,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眼皮微合,貌似已经睡死。 “青梅!成风!”温知故叫来在屏风另一边吃饭的两人,“扶他们回去。” 青梅去扶老姜头,成风自然去扶自家主子。 老姜头虽然是个老人,但是身量颇高,他又喝得迷迷糊糊的,青梅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扶起他。 萧如寒看似已经睡着,但是四平八稳地坐着,成风扶了几次也没能扶起。 温知故头疼地捏捏眉心。 她方才净顾着自己不喝,忘记控制他们的酒量了。 “青梅,你去叫掌柜安排两个小二过来帮忙。” 掌柜亲自带着人过来,指挥小二帮忙扶人。 老姜头被稳稳地扶下楼,萧如寒却依旧稳如洪钟,两个男人都没能让他离开座位半分。 温知故瞧着满头大汗的成风,奇怪道:“你们将军喝醉了就这样坐着睡觉?” 成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也不知,将军平日极为克制,从未喝醉过。” 啧,难道是明月楼的酒比边疆的酒好喝? 这边还在努力挪动萧如寒,那边青梅已经回来禀报:“小姐,忠伯和小二已经送姜师傅回侍郎府。” 说着,青梅好奇望萧如寒一眼:“萧将军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睡着了还能这么稳? 没睡着的话,这么坐着是何意? 温知故也不知萧如寒到底是不是睡着了,只知他就这么坐着很难办。 她没法走呀! “喂,萧如寒,你醒醒!” 温知故看不下去,叫了两声。 萧如寒撩起眼皮望了她一眼,又合上眼睛。 成风方才努力半响,都没能让主子有半点反应,没想到温管理就轻轻说了那么两句,他就醒了。 呃,虽然只醒了一弹指,那也比方才没反应好。 于是,成风诚恳请求道:“温管理,您试试看,能不能让主子站起来。” 温知故眨眨眼,说道:“萧如寒,你起来,要回去了。” 萧如寒再次睁开眼,那双平日里熠熠生辉的眼眸带着些许迷茫,迷瞪地盯着温知故好一会,这才站起来。 居然还站得又稳又直! 温知故瞪大双目,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白皙的面无表情的俊脸,脑中浮现与青梅同样的问题。 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成风见有效,喜得连忙上前扶着他:“主子,咱们回去。” 萧如寒冷冷睨他一眼,默默地收回手臂。 成风想哭。 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一喝醉就不认得他了! 成风红着眼眶看向温知故,眼里带着祈求:温管理,您再叫他下楼吧。 温知故无奈叹口气,侧了侧身子道:“萧如寒,跟我下楼。” 成风瞧着自家主子稳稳当当地随着温管理走下楼梯,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他跟了主子七八年,却赶不上刚认识不到半年的温管理。 人与人待遇差别怎么这么大! 萧如寒一路上都听从温知故的话,叫他抬脚就抬脚,叫他站住就站住,但是到了上马车时,他叛逆了。 六十二、赠送玉佩 温知故让他上车,他上去了,但是看到温知故转身离去,他也又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温知故无奈扶额,耐着性子道:“萧如寒,你国公府往那边去,我太傅府往这边去,我们不同路,你上这辆车,我上那一辆,各回各家。” 萧如寒呆愣愣的望着她,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温知故走哪里他就去哪里。 温知故忍不住长叹口气。 为什么平日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喝醉了会变成黏人精? 成风跟在萧如寒后头,絮絮叨叨:“主子,您跟我回去吧,温管理一个大姑娘,您这么跟着不合适!” 青梅跟着成风后头,瞧见前面的情形,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萧将军这样子,看起来好像才三岁! 在两辆马车之间转了两圈,温知故无奈道:“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再转下去,她就快变成耍猴人了。 温知故上了马车,不用吩咐,萧如寒也跟了上来。 青梅上车后,瞧着一本正经坐着的萧如寒,思忖着道:“小姐,不如把成护卫也叫上来吧。” 就她们两个与萧将军同乘一辆马车有失体统。 温知故点点头。 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萧如寒弄回萧国公府。 马车终于驶到国公府前,温知故把萧如寒带下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马车,催促车夫快走。 有多快就跑多快! 车夫是明月楼掌柜临时雇来的,听到吩咐立即将马车赶得飞快,把里头的温知故和青梅二人颠得差点坐不住。 但是车子才驶出五六丈,又突然停下,温知故和青梅两人都惯性往前一磕,捂着额头惊呼出声。 青梅揉着生疼的脑袋,撩开车帘,恼怒道:“为何突然停车?” 好一会,车夫才磕磕绊绊回道:“小姐,那位公子突然出现在前头。” 温知故闻言抬眸往前望去,马车前立着一道身影,身着玄色锦袍,可不就是萧如寒! 成风从后面奔上去,拉住萧如寒,苦口婆心劝道:“将军,前面就是国公府了,您还是随属下回去吧。” 萧如寒脸上呆呆木木的,只眼睛随他的话转了转,又看回温知故。 成风无奈至极,只好转身冲温知故拱手:“温管理,您看——” 您要不送佛送到西? 温知故瞪眼盯着萧如寒好一会,见他毫无反应,自己倒把自己气笑了。 她跟一个醉酒之人置什么气? 想起上次自己也是酒后撒泼,麻烦了一通人家,哎,算了算了,把人送回去吧。 温知故跳下马车,一边招呼萧如寒过来,一边给成风使眼色:快去叫人。 成风一阵风跑回国公府。 片刻后,已经准备就寝的苏夫人被叫到国公府门前。 苏夫人瞧着站在温知故身旁宛如护花使者般的儿子,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憨儿,怎么喝多了就和他爹一样憨! 眼里只有心上人! “寒儿,夜深了,温管理也得回去休息,你先随我回家,明日……再去找温管理。” 萧如寒视线在他母亲脸上转了转,又在温知故脸上转了转,垂头沉思。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摘下腰间玉佩塞到温知故手里,大步流星往国公府走去。 这就行了? 成风愣怔片刻,对温知故拱手道谢,匆忙跟了上去。 苏夫人对温知故福了福:“多谢温管理送寒儿回来。” 温知故有官职在身,苏夫人并无诰命,民见官需行礼,这是和庆国的规矩。 她用见官的礼数,而不是用见温家小姐的礼数,来和温知故打招呼,是有私心的。 温知故连忙拱手回礼道:“夫人多礼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温知故也是用官员见民众的态度来回答。 苏夫人望着温知故,欲言又止。 温知故很识趣:“今日之事,我不会告知旁人的。” “多谢温管理。” 两人又寒暄两句,温知故拱拱手:“夫人请回吧,下官告辞。” 温知故上马车走了,苏夫人轻叹一声,收回视线。 是个懂事的姑娘,只是…… 她就那么一个儿子,还想把萧家的香火传下去。 隔日,萧如寒醒来后照常练功。 成风在一旁跟着,时不时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功夫练得心不在焉。 “若是不想练,一边去。”萧如寒睨他一眼,冷冷吐出几个字。 成风赶忙收敛心神,认真练起来。 不练不行,不练怎么保护将军?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将军在保护他。 练功完毕,萧如寒洗漱一番,用过早膳后,照常出门。 “春生,何事?”萧如寒剑眉微蹙问道。 看他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这个叫春生的门房小厮缩缩脖子:“没事。” “哦,若是有事,可以找成风。”萧如寒没多想,随口道。 “谢将军。” 从马夫手里接过缰绳,走离国公府的门前,萧如寒拉下脸:“何事瞒我?” 成风嘴角抖了抖:“将军,您不记得了?” “说。” 萧如寒眼风一扫,成风就抖抖索索地把昨晚的他喝多的情形说了一遍。 成风边说边暗暗观察萧如寒神情,发现他并未恼怒,悄悄松口气。 是他多虑了,主子心胸宽阔,不拘小节,怎会为这等小事恼羞成怒呢? 萧如寒沉吟半响,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温管理把那枚玉佩收下了?” 成风点头:“收了啊,温管理当时急着回太傅府……” 所以没和他这个醉汉计较。 萧如寒嘴角微扬,扬起马鞭,驰骋而去。 成风怔了怔,连忙拍马追上去。 萧如寒一路飞驰,来到宫门口,快步走进工部,来到老姜头做事的屋子。 里头没有人。 萧如寒转了转,道:“去问问看怎么回事?” 后面刚跟进门的成风连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回来道:“今日姜师傅和温管理都没来工部。” 萧如寒这才想起,他们本就是银作局的人,这些日子来工部只是为了做那支手.枪。 萧如寒又转身前往银作局,依旧扑了个空。 六十三、玉佩下落 今日休沐,银作局只有工匠还在干活,老姜头的屋子空着,听说是有事请假。 萧如寒连续两次都扑空,原本火热的一颗心逐渐平静。 也许是他想多了,温管理只是为了安抚当时的他,所以才收下了那枚玉佩。 萧如寒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平时挂玉佩的地方,嘴角微微扬起。 也好,那枚玉佩陪伴他多年,如今在她手里,也等同于是他在她身边。 此时,温知故正在杏春街一处新开的首饰铺里。 她的首饰铺筹备多日,今日终于开张。 当然不需要她这个幕后东家来亲自招待客人,但是,她为这个筹备首饰铺花了不少心血,自然要来看看首日营业情况如何。 此次要开首饰铺的消息,早在年前就放了告示牌告知众人。 那告示牌上还有倒数日期,每日更换,路过的人不由自主都记下开张的日期。 半个月前,告示牌旁边又多一个告示:“开张当日,首饰铺买一送一,每位购物的顾客都会赠送一个精美的银挂饰,另外,还从当日购物的顾客当中抽一位赠送明月楼的三绝一品。” 只赠一个银挂饰嘛,还只是让人有些许心动,还能抽明月楼的三绝一品,那就忍不住了! 三绝一品可是价值千两,且有钱还不一定能马上吃得着呢。 于是在首饰铺开业当日买首饰还能抽明月楼三绝一品的消息,通过口口相传,传遍了京城大户人家。 贵胄千金们揣着私房钱算着日子,就等着首饰铺开业。 “小姐,外头好多人啊。”青梅偷偷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咂舌道,“我还看到了秦家两位小姐。” “掏银子的人多吗?” “多,像是那些首饰不要钱一样。”青梅连连点头,“有人瞧着那赠送的挂饰讨巧喜人,还特意为了那挂饰去买东西。有人为了拿到喜欢的挂饰,还买了又买。” 温知故弯弯唇,嘴角扬起一抹自得的笑。 那赠送的挂饰是她断断续续花了两三个月画出来的图样,皆是各种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有猫咪、狗狗、老虎、老鼠等等,每一个都不一样,且每一种都只有一个。 还采用了当代最时兴的开盲盒方式,把挂饰装在盒子里赠送,赠送前,连负责赠品的小二都不知里头装的到底到底是何种动物。 在她所在的三楼,时不时就能听到楼下传来欣喜的惊呼。 “我开出了个小鹿,好可爱!” “我的是鸳鸯,还是一对的!” “我得了只狐狸,第一次见狐狸样式的首饰!” …… 杏春街上,萧如寒望着前方人头攒动,微微蹙了蹙剑眉。 成风也伸长脖子往前望:“主子,好像是有铺子开业,所以这般热闹。” 萧如寒点点头。 人太多,将整条街都堵住了,萧如寒止住脚步,心想不如改日再来。 “大哥!”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萧如寒循声望去,瞧见自己的堂妹正从人群里挤出来,满脸兴奋道:“大哥,您能不能先借我点银子?我瞧中一支金钗,带的银子不够。” “什么金钗非要今日买?” 萧如寒倒不是不想借,而是他知晓堂妹日常陪伴祖母,祖母赏赐颇大,手头非常宽裕,不可能看中的一支金钗都没有银子买。 萧如烟双眸晶亮,从袖中掏出几样物件,摊在掌心里呈过来。 “今日扶春阁买一送一,这是送的挂饰。大哥您看,是不是好可爱?” 萧如寒低头扫了一眼,松鼠、海豚、兔子、猫头鹰,小巧玲珑,瞧着确实喜人。 但他一向冷静,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买了四件,还想再买?” 萧如烟讪讪地收回手,宝贝地把掌中那几样小物件放入袖子,垂下脑袋:“真的好玩嘛!而且,每次送的都不一样,开的时候很惊喜,多买几个拿回去给祖母赏玩也好。” 萧如寒被她最后一句话说动,没再继续训斥。 “这么多也够祖母赏玩了,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萧如烟猛地抬头:“还没见着谁抽中明月楼的大奖呢,我想留下来看看谁会如此好运。” 就算她中不了,看见谁中了,回去也好说与祖母听。 这又关明月楼什么事? 萧如寒剑眉微蹙。 萧如烟连忙把活动解释了一遍。 萧如寒心一动,抬脚往里头走:“我正好想买个玉佩,你若还不想回,跟紧我。” 他本是路过杏春街,但是…… 萧如烟一怔,随即兴冲冲地跟在萧如寒身后进了扶春阁。 温知故听说此时顾客少了些,悄悄从三楼摸下来,打算看看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劳动成果。 她脚才踏在一楼大堂,视线便与一人对上。 温知故怔了怔,轻轻颔首向他打招呼。 萧如寒也微微愣怔。 他特意去寻没见着,没想到无意来找,却碰上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如寒往温知故那边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萧如烟道:“你自去取你方才想要的金钗,一会我再去寻你。” 萧如烟笑逐颜开地去了。 萧如寒挤过人群,来到温知故面前,对着那张微笑的俏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感谢她昨夜耐心送他回府?还是问问玉佩的事情? 温知故扬扬眉:“萧将军是来买首饰?” 虽然扶春阁内也有不少男客,但是她不觉得萧如寒也同他们一般,喜欢这等附庸风雅之物。 萧如寒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尴尬和羞赧。 和庆国不乏以玉佩寄托相思的男子,昨夜他把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赠与她…… “妹妹要来买些首饰,我陪同她来。” 萧如寒不知为何撒了个谎,感觉耳尖有些发烫。 温知故方才也看见萧如烟了,没有怀疑,点点头:“此店首饰颇为精致,萧将军可陪令妹好好逛逛。” 虽然不太喜欢他那个妹妹,但是她能为扶春阁增收,还是挺欢迎的。 萧如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望着温知故。 温知故对他此时的心情甚为感同身受,她刚得知自己醉酒出糗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如寒。 好在她脸皮够厚,很快就确定了“无事发生”策略,这才能做到后来在萧如寒面前若无其事。 以面前的情形来看,萧大将军显然没有她那般厚的脸皮,还没学会逃避这个特别有用的人生哲学。 看来自己要帮帮他。 是以,温知故露出惯常的笑容,对萧如寒轻轻点头:“我去看看有什么心仪的物件,萧将军请自便。” 说着,温知故带着青梅挤进人群,转到角落,悄悄转上二楼,折返三楼。 唉,真尴尬! 替他尴尬! 萧如寒呆呆地站着原地,直到萧如烟挑好金钗过来,叫了他两声才幡然回神。 …… 当晚,国公府。 用过晚膳后,苏夫人把萧如寒叫到自己院里,默默递过来一枚玉佩。 萧如寒看清那枚玉佩,一向平静的面庞流露出几分尴尬。 他道白日温知故为何表现如此寻常? 原来是玉佩她并没有收下。 萧如寒默默地收下玉佩,道:“让母亲担心了。” 苏夫人轻轻叹口气:“你一向自持,我还从未见过你如此失态。不是母亲不同意你与温管理,只是那温管理既入仕途,明显不会安于后宅,你是国公府的继承人,你的夫人将来是要管这么大一家子的,不全心全力怎能管好呢?” 萧如寒沉默。 他能有今日,家中助力颇多,他不能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利益,却弃家族于不顾? 可是,让他放弃心仪的女子,他也做不到。 “母亲,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因噎废食。”沉默许久后,萧如寒如是道。 假如真能娶她进门,处理中馈这种小事定然不是问题。 实在不行,交由旁人来处理不成吗? 他下面不还有两个弟弟么?弟弟总会成亲娶妻的。 苏夫人想起昨夜温知故言必称下官,想来也并无嫁入国公府的念头,微微点头。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萧如寒拱手:“谢母亲提醒。” 苏夫人无奈挥挥手:“去吧。” 都怪公公自小就把他带到军营,以至于他现在对她这个母亲敬重有余,却不贴心。 萧如寒回到自己的院子,握着那枚玉佩,对成风道:“练二十套拳,练不完不许睡觉。” 啊? 成风的脸顿时垮下来。 二十套拳练下来,鸡都叫了,他还睡个屁啊! 与此同时,温知故看着手里的账册笑逐颜开。 今日扶春阁的营业额,比明月楼多了一倍。 虽然有做活动的因素在里头,但是有了今日的开门红,相信将来的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青梅也喜滋滋的,小姐赚得多,她也能多得些赏银。 掌柜也很开心,本来他得知要给温小姐当掌柜时还有些犹豫,生怕这铺子开不了几日就得关门,没想到生意居然这么好。 “小姐,好多客人都说那挂饰着实喜人,以后不如多做些来卖。” 六十四、参加婚宴 温知故轻笑:“多了就没有意思了。而且过不了两日,其他首饰铺肯定也会出现同样的挂饰,咱们再做也没今日效果好。” 掌柜不由地赞同点头:“还是东家您想得周全。” 温知故看了青梅一眼。 青梅会意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给掌柜。 “今日辛苦掌柜及小二,这些拿去分了吧。小姐说了,往后若是有如此忙碌的活动,会额外有赏。” 掌柜十分欣喜,连连鞠躬道谢。 温知故让他注意安全,便带着青梅及今日收到的一匣子银票离开扶春阁。 扶春阁的日常打理由掌柜负责,她平时只需偶尔来收收账,顺便看看缺了些什么,再补充点货即可。 当然,里面的货品都是出自她的设计,即使有别的首饰铺抄袭,也都是跟风,他们扶春阁永远走在前端,顾客们想要最新颖的首饰,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扶春阁,所以生意不会差。 接下来,温知故的重心全部放到了步.枪的设计上。 手.枪的成功让她有了不少经验,也得到了不少数据支撑,没几日,便把步.枪的图纸画了出来。 老姜头早就养精蓄锐好,拿到图纸便迫不及待地开工。 这一次很顺利,一次就成功。 温知故试过几次后,满意地点点头:“姜师傅,合作愉快!” 老姜头站着远处,笑得如朵菊花:“好说好说,以后再有这种新奇的玩意,我还要第一个做。” 萧如寒双目灼灼地盯着那杆.枪,跃跃欲试。 温知故看出他眼里的渴望,把枪递过去:“试试。” 萧如寒接过来,学着温知故方才的样子,动作生疏地端起枪。 “这枪的后坐力很强,一定要抵着肩窝,不然会震伤自己的。” 温知故在一旁认真地指导他的动作。 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他肩膀,硬邦邦的手感让她突然想起那日咬他一口反而导致牙酸的后果,俏脸微微发烫。 这么结实的肌肉是怎么练出来的? 萧如寒调整一下姿势,上膛,瞄准,扣下扳机,砰的一声,正中红心,还是在红心的正中央。 温知故咂舌。 是不是功夫好,连打靶都可以无师自通? 萧如寒连试几次后,摘下护具,星眸璀璨。 “这次,我定为你请一大功!若皇上不允,我便将你招入镇北军。” 在他手下干活? 温知故瞪大眼睛,干笑道:“皇上应当会允的。” 萧如寒抬头看看天色:“时候还早,我这就去觐见皇上。” 这一次他没拉上温知故,可能是上次为温知故请功时出了丑,这次想自己去。 温知故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心里也有几分期待。 萧如寒这一去,就好几天没见着人。 温知故心里焦急,但又不好直接找他问,每日点卯时都心不在焉。 在等待中,晴平郡主出嫁了。 温知故作为太傅之孙,随家人前往观礼。 今日的敬王府,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柳盈春带着温知故来到招待女眷的内院后,便让她去找同龄姐妹玩,自己则承担起社交的责任,与贵妇们寒暄攀谈。 温知故在敬王府丫鬟的带领下前往后花园。 敬王府后花园此时花团锦簇,贵女们衣香鬓影穿梭其中,俨然一副众美戏花图。 “秦小姐,您这头面是扶春阁刚出的吧,真是绝美。”一道充满艳羡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温知故对带路的小丫鬟道:“到此便可,你下去吧。” 小丫鬟福身退去。 温知故做出赏花的样子,竖起耳朵偷听。 “这做工,这样式,跟里面那些比也不差。” “你这手镯,也是扶春阁刚出的吧?” “咯咯,您眼光真厉害,一眼就瞧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商业互吹,你夸我戴着这副头面高贵华丽,我夸你这个手镯与你今日的衣裳很配。 温知故听得忍俊不禁。 青梅在后面忍着笑道:“小姐,方才我瞧那些夫人也有不少戴着咱们家的东西。” “嘘——”温知故做个噤声的手势,“在外面不能提这个。” 青梅左右张望,发现周围并无一人,这才放心,低头应了声是。 听得差不多了,温知故才抬脚往前走,刚走两步,又听得前方有人道:“誒,那个女官没见来呢?不会当了女官,就不来与我们交往了吧?”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温知故回头与青梅对视一眼,两人悄悄转到兰花丛后,继续赏花。 “是誒,好像许久没见她出现了,前几日的赏花宴上也没见她。” “会不会是官没当好?所以没脸出现在大家面前吧。” “咯咯,温家的千金是什么人谁都知晓,吃吃喝喝还行,做其他的,怕是不太会。” 青梅越听脸越臭。 她家小姐对吃喝玩乐在行怎么啦? 她在吃喝玩乐上赚到的钱,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 温知故倒是不生气,脸上甚至还有隐隐的笑意。 青梅也就不好发作,一张小脸憋得青紫,恨不得自己跳出来抽那些长舌妇耳光。 温知故拍拍她胳膊,示意她放宽心,继续听。 又有一把新的声音加入了话题:“听说啊,她刚去银作局时,被人排挤,为了讨好银作局那些大老粗,还请他们去明月楼吃饭呢。” “整日跟男人混在一处,以后肯定没人敢去提亲。” “哎,她都那样了,早就没有人家敢要了,要我说啊,当初答应国公府的提亲多好,现在去哪里找看上她的人家。” 话题突然偏到这方面去了。 温知故整理一下发髻,故意大声道:“青梅,你走快些,姐妹们早就到了,就等我了。” 前方一静。 青梅连忙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道:“小姐,您走得这么快,奴婢险些跟不上。” 听那声音好像在靠近,前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去看了郡主的头面没?样式好新颖,我成亲时若是也能戴着这么好看的首饰就好了。” “你别想了,郡主成亲的头面是银作局打造的。” “都是银作局打造的,之前郦平郡主成亲时戴的头面可没有这么好看,也不知能不能私底下请那位师傅帮忙做首饰,我可真是稀罕晴平郡主今日那套头面。” “怕是不能吧?” 六十五、婚宴受嘲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那位却还在坚持,“回去我就让父亲去打听打听是那位师傅做的。” 今日能来参加婚宴的,父辈或祖辈都是有头有脸的,想打听这么一件小事自然不难。 温知故禁不住莞尔。 她好想看看那位小姐得知那位师傅是谁时的表情。 青梅不知自家小姐为何自始至终唇边都带着笑意,只觉小姐自打当上女官后,脾气真是越来越好,连听旁人说她坏话都能笑得出来。 “那位,也是在银作局吧,你可以找她问问。” “那个草包?”那人冷哼,“我才不找呢!” 温知故将嘴边的笑容收了收,调整一下表情,转过假山,来到众贵女面前。 众女静了静,不情不愿地福身行礼。 她们也不想对一个草包行礼,奈何她是官,她们是民,规矩如此,在今日这种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不可无礼。 温知故颔首,露出客套亲切的笑容与她们打招呼,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贵女们怔了怔,又转回头继续方才的交谈。 温知故从一旁的婢女手中取了杯果酒,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众贵女身上的首饰。 呵,几乎每一个都戴着扶春阁的首饰! 见此情形,温知故笑得愈发灿烂。 若是她们知道扶春阁是她的,爱不释手的首饰是她设计灿烂的,会是什么反应呢? 单是想象一下,温知故心里就觉得好爽! “温……温姐姐,您这些都是扶春阁新出来的吧?”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侧边响起。 温知故略微回想片刻,哦,这正是方才与秦二小姐互相吹捧的那位。 温知故微微一笑:“皆是。” 笑容矜持,语气炫耀,相当符合她一贯的人傻钱多草包人设。 这位户部尚书的孙女李欢颜李小姐,脸上当即露出艳羡的神情。 她家爷爷虽然俸禄多家业也不算小,但是儿女多,一人分一点,轮到她这个孙女手上,只能说比一般权贵好些,因此特别羡慕温知故能够这般一掷千金。 她摸了摸手上的雕花掐丝八宝镯,笑道:“这可得花不少银子吧?” 她手上这只镯子就花了八百两,花光了她这几年攒下的私房钱。 温知故笑笑:“不多不多,不足万两!” 李欢颜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同样是贵女,人与人差别怎的这般大? 温知故状若没瞧见她落寞的神情,上前亲热拉着她的手:“李妹妹这手镯也是扶春阁新出的吧,如此艳丽的手镯,也只有妹妹这般美人才能戴得出彩。” 多夸夸,以后她才会多多光顾扶春阁嘛。 李欢颜听到夸奖,顿时眉开眼笑。 “温姐姐过奖了,这套红宝石头面也衬得姐姐灵动如仙子。”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关系瞬间变得亲昵。 不远处的秦怡欣望着她们,美目中闪过一丝冷意和嘲讽。 这两人,一个方才还对自己百般奉承,一个是自己一向瞧不起的草包,如今居然凑到一起互相吹捧。 哼!草鸡穿得再美,也变不成凤凰! 想到这,秦怡欣提起裙摆,嘴角微扬,款款走过去。 “温管理今日怎地得空来与我等应酬?” 温知故微笑道:“今日晴平郡主大婚,谁敢不来庆贺?听说太子也会来呢。” 太子的行程可不是随便就能打听出来的,贵女们听她言之凿凿,又想起去年冬天的传闻,暗道,难道是真的? 不应当啊,若是真的,皇上怎会让未来的儿媳妇抛头露面、整日在男人堆里混? 况且,贵女们又想起后来的传闻,这温知故还不能生养呢,皇家怎会要一个没有子嗣的太子妃? 不,此前她们也多次参加宫宴,都未见太子与温知故有任何往来,也许只是温太傅说漏嘴而已。 这么一想,贵女们望温知故的眼神多了几分讨好和小心翼翼,若是能经常知晓太子的行程,再安排几次偶遇,说不定能入太子的眼,届时…… 秦怡欣也如是想,思及上元节时,温知故也是随口就道出了二皇子的行程,脸色变了变,干笑道:“温管理公务繁忙,若是不来,想来大家都能理解。” 温知故弯弯唇角:“我再忙,也没有太子忙,他都能拨冗前来,我怎能不来呢。” 她再次提到太子来的事情,贵女们立即相信太子一会肯定会来参加婚宴,不少人开始悄悄整理衣衫鬓发,会弹琴的开始弹琴,会吟诗的开始吟诗,会作画的,也提起了笔。 擅长交际的,却是上前与温知故攀谈起来,想从她嘴里多得些消息,也想结交一下她。 温知故笑吟吟地回应着,心里也暗暗发笑。 她知道太子会来,是因为她与母亲进门前,瞧见太子的仪仗队已经到了敬王府外。 这些贵女们来得早,自然不知道此事。 也有心高气傲者,不屑撇撇嘴,太子来不来,悄悄派人去另一边的男宾处打听打听便知,用得着这般奉承那个草包么。 丞相之女魏盈盈就是其中之一,望着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的温知故嗤笑:“哼,小人得志。” 接风宴前,魏盈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接风宴后,城中时不时就传点温知故的绯闻,竟把她的风头都盖过了。 她可是堂堂丞相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能被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比下去呢? 以她为首的一小撮贵女也纷纷附和她。 “她不过是一时得意,等朝廷发现她什么都不会,还不是会被笑掉大牙?” “听说,长阳公主经常去找她麻烦呢,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她的笑话了。” 不多时,魏盈盈派去男宾那边打听的丫鬟回来了,悄声道:“小姐,太子确实来了。” 其他贵女方才都看着魏盈盈吩咐丫鬟过去打听的,此时都望着魏盈盈,等她告知那边的情况。 魏盈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恼。 她说的竟是真的。 魏盈盈咽了咽唾沫,开口道:“太子确实在那边。” 她话音方落,突然听得外头一道尖细的声音喊道:“温知故温管理在何处?速来接旨!” 六十六、她成功了 贵女们震惊。 宣读圣旨一般都直接去接旨人家里宣读,怎么温知故这个圣旨还追到宴会上来了? 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圣旨吗? 温知故好像就是一个小小的银作局管理吧,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找她? 温知故也有些惊讶。 这圣旨哪日不下,为何专挑今日今时来? 惊讶中,外头的人已经浩浩荡荡地进了后花园、 温知故一眼就瞧见了走在最前头的那位,嘴角不由地往上扬了扬。 这是专门来给她撑场子吗? 萧如寒的视线也第一时间就锁定在温知故身上,见她扬唇,情不自禁跟着微笑。 身旁的贵女侍女们纷纷下跪,温知故冲萧如寒眨眨眼,也跪下道:“温知故接旨。” 萧如寒走到温知故左前方,身旁的太监连忙在温知故面前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银作局温知故天资聪慧……” 冗长的圣旨念完,温知故只记下了“升工部员外郎”六个字。 她成功了! 温知故有些晕乎地接过圣旨,青梅不等她吩咐,便很有眼力劲地把今日带的赏银都塞给了宣旨的太监,还懊悔今日没多带些银子。 宣旨太监笑眯眯地道了声恭喜,带着人离开了。 萧如寒如一棵松树立在那里,含笑望着她:“温员外郎,恭喜。” “你……” 温知故想问,你消失几日就为了这个? 刚一开口,她突然回过神,这可是堂堂镇北大将军,众目睽睽下,她得给他留点颜面。 温知故及时止住话头,露出客套的笑容,拱手道:“多谢萧将军。” 贵女们起身,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都带着惊讶和茫然。 若她们没记错,温知故当官还不满半年吧,怎么就连升三级,还从内务府跳到了外朝堂,成了真正的官吏? 方才与温知故交谈的贵女想向她祝贺,却碍于镇北大将军的威严不敢向前。 魏盈盈咬着下唇,瞪着温知故,眸底寒霜渐浓。 她才是和庆国第一才女,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算什么天资聪慧? 秦怡欣眼眸微闪,款款上前道:“温姐姐,恭喜。” 接着她又盈盈朝萧如寒福身行礼道:“萧将军,今日也是来吃喜酒的吗?” 萧如寒刚想说不是,余光扫见贵女们各异的神情,当即改变想法,轻轻颔首。 秦怡欣目露欣喜,抑制住心里的兴奋道:“男宾在那边,奴家带将军过去。” 也不知能否见上太子? 秦怡欣垂下眼帘,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父亲正在筹谋将大姐嫁给太子事情她知道,但是,同样是父亲的女儿,这太子妃怎么就不能是她呢? 她可一直都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萧如寒淡淡道:“路我晓得怎么走,就不劳烦姑娘了。” 温知故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 萧如寒可是去哪都要把地形记清楚的狠人,给他带路,不是班门弄斧么? 本来贵女们看见秦怡欣向萧如寒搭话得了回应,蠢蠢欲动。 虽然这位将军是个好男风的,但是他家不是还有两个弟弟么? 但是瞧见秦怡欣的境况,她们躁动的心立即冷静下来。 被当众下面子? 还是算了吧,这个脸她们丢不起! 秦怡欣捏紧手里的丝帕,尴尬地站着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秦清欣快步上前,轻声向温知故道喜,顺道把妹妹带回人群,解了她的围。 萧如寒扫一眼贵女们,看向温知故道:“温员外郎,皇上拟旨时我恰巧在场,皇上还有些话要吩咐,你随我来。” 温知故跟这帮贵女敷衍了许久,正感觉有些累,满口答应。 秦怡欣望着那两道身影走远,手心差点被掐破。 她堂堂尚书之女,还没那个草包上得台面么? 为何萧将军屡屡为了她博她面子! 那边,温知故轻轻舒出一口气,笑道:“你怎么同宣旨的公公一起来?” 萧如寒淡淡道:“在皇上面前磨了几日,今日才磨得他下旨,想着今日你也在敬王府,便与宣旨太监一同前来。” 至于为何是今日才磨得皇上下旨,自然是他今日才抛出说服皇上的杀手锏。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说的。 “那长阳公主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温知故露出两行贝齿,“我们扯平了。” 萧如寒脚步微顿。 她居然是这么想他与她的关系的? 互还人情? 萧如寒扬起的唇角一点点放下来。 细细回想,他们之间除了公事往来,貌似也没别的来往。 最与公事无关的时候,便是上元节一同赏烟火。 萧如寒暗暗叹口气。 看来以后还得多创造些这样的时候。 “对了,姜师傅此次也出力颇多,你可有为他请功?” 温知故突然想起老姜头,这老头儿为了做枪,也耗废不少心血,若是没有他,她的设想还不一定能实现呢。 萧如寒笑笑:“自然没忘记他,皇上连洪公公都有赏。” 连她的顶头上司都照顾到。 温知故满意地点点头:“谢谢。” 方才替她出风头没得到一句感谢,现在倒是为了旁人向他道谢。 萧如寒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想法,他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男宾这边,已能听见年轻的男宾们正在前方饮酒玩乐。 温知故停住脚:“我就到这吧,你过去吧。” 萧如寒侧脸望她,星眸中闪烁意味不明的情绪。 温知故被他这欲说还休的眼神看得微微怔了怔,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如寒忽然勾唇轻笑:“没有了。” “那我走了。” 温知故说完,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她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前面可是温管理?” 温知故回头,见到一个头带玉冠身着四爪蟒袍的青年正朝这边走来。 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一点都不想见这位为“温知故”引来杀身之祸的太子,谁知道她见了他,又会引来什么样的祸事呢? 温知故低头悄悄叹口气,转身拱手行礼。 六十七、冤家路窄 萧如寒也拱手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戚策之望着萧如寒,微笑道:“萧将军既然已经把温管理请到了次处,为何不请她一同进去?” 里头皆是年轻男子,请她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萧如寒笑笑:“温管理尚有要事处理,微臣不敢耽误。” 温知故闻言嘴角抽了抽。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要事? 但她很明白,此时萧如寒是为了让她脱身才扯的谎,马上顺着他的话道:“微臣方才接了圣旨,不敢在外面多逗留,这才匆忙离开。” 圣旨这种东西,谁敢随便乱放,她这借口用得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果然,戚策之没有再就此事说下去。 况且温知故是他老师的孙女,他本来就不会为难她。 只是这位老师的孙女最近颇多传闻,他对她有些好奇罢了。 “哦?给你的圣旨都到这里来了?” 这兴趣勃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温知故不由地抬眸望了戚策之一眼,正好对上他玩味的目光。 温知故连忙垂眸,恭敬道:“皇上料事如神。”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应对十分得宜。 戚策之暗暗点头。 不愧是老师的孙女! 方才温知故借口要回去放圣旨,戚策之也不敢把她留太久。 “温管理还有要事,那便先去忙吧。” 温知故拱拱手:“微臣告退。” 她直起身,正要离去,又听得戚策之道:“本宫今日难得出宫,听闻温管理对玩乐颇为在行,温管理稍后得空,不妨来给本宫指点一二。” 温知故身形一顿。 这是让她回去了再来? 偏偏她擅长吃喝玩乐的传闻响彻京城,想推脱都不行。 她要怎么推掉这个任务? 萧如寒好似瞧出了她的为难,拱拱手道:“殿下,微臣长居边疆,对京城也不甚熟悉,斗胆问一句,可否与殿下一同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 戚策之当然愿意与萧国公府交好,但是他刚接触朝政,就这么迫不及待与重臣来往,太招摇了些。 想起太傅的叮嘱,戚策之笑道:“方才本宫只是开个玩笑,时候不早,本宫该回宫了。” 温知故暗松一口气,冲萧如寒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萧如寒没望她,只态度恭敬地拱手:“恭送殿下。” 这恨不得他立即走的模样,令戚策之微微蹙眉,瞥了一眼温知故。 萧将军对温管理这态度,有些问题啊。 温知故感受到太子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拱手:“恭送殿下。” 戚策之又扫了萧如寒一眼,嘴角微微翘起,背起手离去。 等太子一行人走远,温知故直起身,对萧如寒嫣然一笑。 “萧将军,下官先告辞。” 她笑容真挚灿烂,萧如寒不由呆了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含笑点头。 温知故走出后花园时,遇上迎面走来的柳盈春。 原来是温知故升官的消息在宾客中传开了,柳盈春接受了众贵妇的贺喜后,急冲冲来找温知故。 “故儿,你果真升官了?” 温知故微笑着将手中的圣旨递过去。 柳盈春打开细细看了一遍,笑得合不拢嘴。 “走,我们这就回府告诉你祖父和爹爹。” 此时婚宴还未开始,温知故笑道:“母亲,来都来了,您还是留下来吃了喜酒再走吧。” 柳盈春愣了愣,而后笑起来:“故儿长大了。” 是啊,这可是晴平郡主出嫁的日子,他们太傅府怎能来了连喜酒都不吃就走,这不是不给敬王府面子吗? “那你自己回去吧,吩咐厨子做桌好菜,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庆贺一下。” 柳盈春把女儿送到前院,这才折返回去。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着满桌珍馐佳肴欢乐庆贺时,温行书感慨:“故儿这晋升的速度,恐怕不到三年职位就比我这个父亲高了。” 温儒神情微肃:“那你还不加把劲?” 温行书一滞,后悔自己为何提起这个话题。 温知故连忙替温爹解围:“咱家已经有祖父您这个大官,父亲若是也位高权重,说不定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此这般挺好。” 温知故一番话说得温儒连连点头:“故儿倒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温知故嬉笑:“祖父教得好。” 温儒顿时乐开了花,顾不上教训儿子,又指点起温知故来。 看起来,孙女比儿子更可塑,说不定,等他致仕后,温家就靠她了。 温知故升官这件事,成了今日婚宴的主要话题。 晴平郡主得知自己这个新娘的风头被温知故那个草包抢了,气得大发了一通脾气。 好在她今日佩戴的头面得到了贵女们的一致称赞,感觉挽回了些颜面,这才勉勉强强地完成了仪式。 因着精美的头面为她挽回些许颜面,隔日晴平郡主带夫君进宫向皇上和皇后请安时提了一嘴,和庆帝顺手赏了银作局。 洪公公收到赏赐,查明此事是由温知故负责,也不敢昧下赏赐,尽数将赏赐都给了温知故。 温知故将赏赐分成数份,从上至下参与此事的同僚都分了一份,连工匠和洪公公都有。 一时间,银作局内,因着这额外的赏赐一片喜气洋洋。 大伙都知晓她不日便要前往工部任职,欢欢喜喜地祝她前程似锦。 温知故秉持好聚好散的原则,请同僚们去明月楼吃酒,多谢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下衙后,银作局众人一同前往明月楼。 “哟,温员外郎,好巧。” 温知故抬头一看。 这位声音很耳熟,好像就是那位觉得晴平郡主的头面特别好看,想要打听是谁做的那位——礼部侍郎之女方仪。 她身旁还站在一人,温知故也是昨日才见过,是魏盈盈。 她们朝温知故行了礼后,魏盈盈似笑非笑地道:“温员外郎这是又请同僚吃酒么?” 她语气极为刻薄,听得洪公公这个擅长左右逢源的人都皱了皱眉。 方仪今日在明玉楼宴请魏盈盈,为的就是讨好她,想要挤进以她为首那个圈子,因此立即接口道:“也许,温员外郎就是这样才这么快升官的。” 六十八、悄悄打脸 银作局的管理们互相对视一眼,面上都带着迷惑和不解。 他们怎么不知道他们这么厉害,能让温管理不到半年就连升三级? 温知故微微一笑:“那你若想当官,也可请我的同僚们吃酒试试。” 管理里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损! 为了当官请他们吃酒,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他们连自己都没法挪位置! 李桧用粗壮的鸭公嗓道:“是呀,兴许请我们吃几顿明月楼,小姐您也能当个女官呢!” 管理们哈哈大笑起来,连洪公公都以手挡嘴偷笑。 方仪被一群粗鄙的官吏嘲笑,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厉声喝道:“何人在那多嘴?” 李桧缩缩脖子,退回人群中。 他方才就是一时口快,哪里敢与大户人家的小姐叫板! “不得无礼!”温知故轻声斥责一句,随即笑吟吟道,“方小姐可是礼部侍郎的嫡女,是不是,魏小姐?” 方仪顿时不敢吱声。 她爹是礼部侍郎,若是被皇上知晓礼部侍郎的女儿当街与人吵架,不知道会不会给她爹一纸调令? 魏盈盈咬着下唇。 应是,那就说明了她认同温知故的说法,方仪如此作态有失礼仪。 说不是,可方仪的的确确是礼部侍郎之女。 “我们走吧。” 最后,魏盈盈羞恼地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方仪狠狠地瞪了温知故一眼,连忙追上去。 “方小姐,请留步。”温知故叫住她,和颜悦色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晴平郡主成亲时的头面是谁做的吗?银作局能够负责此事的人都在此,你若是想知道,随便找一个问问便知。” 方仪确实挺想知道那位师傅到底是谁,犹豫地停下脚,回头望望众人,却是问不出口。 她方才可才被他们狠狠地嘲笑了一通呢,怎能转眼就问他们话呢? 温知故笑眯眯道:“方小姐看起来是不好意思问,我帮你问。” 说着,温知故看向长相最憨厚老实的陈刚,问道:“陈管事,你是管理们的头领,想必您一定知道是谁负责晴平郡主的嫁妆首饰吧?” 陈刚不明白为何温知故明知故问,却还是老实回答:“此事是我亲手交由温管……员外郎您负责的。” 什么? 方仪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一直夸赞的头面是这个草包负责的? 那她昨日与今日的所作所为和跳梁小丑有何区别? 管理们本来还不知道温知故为何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看到方仪那失态的举动,瞬间明白了。 这是在打这位侍郎千金的脸啊! 温知故脸上依旧带着盈盈的笑:“方小姐,现在您知道了吧?” 方仪苍白着一张脸,呐呐道:“知道了。” 言毕,她掩面快步往外走。 丢脸丢到家了! 洪公公轻轻摇头。 哎呀,年轻人就是气盛,这不是得罪方侍郎么? 但他的嘴角也忍不住轻轻扬起。 谁说在他银作局做事没前途,这不是挺有前途的吗? 转天上午,春风徐徐,阳光暖和,温知故步履轻快地去工部报道。 与先前去银作局报道时受刁难的情形不同,她在工部得到了热情的接待。 姜振韬亲自带她去向工部尚书报道。 早些日子温知故和老姜头过来借用工部工场的事情,因为萧如寒日日往工部跑,工部尚书知道,更知道温知故是怎么升的官。 所以他见到温知故时慈眉善目,勉励几句就让姜侍郎带着她去与同僚认识。 “杜尚书还挺和蔼的。”温知故边走边与姜侍郎客套。 姜侍郎但笑不语。 他在官场上无依无靠,一路跟着杜尚书升上来的,杜尚书还不是尚书时做事严苛,升为尚书后才对下属宽松些。 如今对温知故和颜悦色,是因为昨日刚接到一则任务,而这个任务只有温知故才能完成。 温知故自然知道杜尚书是什么性格,做事风格如何,圣旨下来那日祖父还特意跟她说过,她只是寒暄而已。 姜侍郎没接话,她也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道:“下衙后我想请同僚们去明月楼吃饭,姜侍郎以为如何?” 去明月楼吃饭,谁不乐意呢? 姜振韬也心知她这么问只是尊重他这个上峰,笑道:“那我们就有口福了。” 接着,姜侍郎还悄悄地透露了杜尚书的口味偏好,以及部分同僚的性格和喜好,听得温知故频频点头,心想上头有人罩着的感觉就是好。 二人来到衙门办公的屋子,姜振韬郑重把温知故介绍给同僚,然后当众把昨日领到的任务交给她。 六十九、宴请庆贺 “一个月内生产五百支步.枪、五十支手.枪?”温知故挑了挑眉梢重复道。 这工期也太赶了吧? 其他人也惊讶地望着姜侍郎。 □□他们懂,但是步.枪、手.枪为何物? 姜侍郎扫一眼众人,严肃点点头:“昨日皇上下了圣旨,着令我们需得在一个月后交货。” 温知故顿感压力山大。 她初来乍到,连做事流程都没搞清楚就要接这么大一个项目,皇上这是拿她当骡子使啊。 “衙里会尽力支持你的。”姜侍郎看出她的为难,笑道:“马洪亮,你协同温员外郎一起完成此项任务。” 马洪亮站起身,拱手道:“是。” 姜侍郎把事情安排妥当就离开了,走之前他还留下一句震惊四座的话。 “此事萧将军会全程协助你们。” 此话一出,震得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好一会都没人出声。 镇北大将军都只是协助温员外郎? 众人不由得重新打量站在前面的温知故,心中都疑惑起来。 温员外郎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能让镇北大将军从旁协助做事? 马洪亮方才还有些许心里不平衡,如今服气了。 不服不行,官居一品的镇北大将军都从旁协助温员外郎,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员外郎算什么? 温知故顶着众人审视琢磨的目光,笑着朝马洪亮拱拱手:“还请马员外郎多多指教。” 她姿态如此谦虚,马洪亮心里又好受了些,含笑回礼:“温员外郎有事请吩咐。” 温知故又微笑着朝众人拱手道:“知故初来乍到,想与大伙好好认识认识,我已在明月楼定了位置,大伙下衙后若有空闲,可一同前往。”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轻松友好起来。 “去明月楼,没空也得有空。” “是啊,温员外郎,我们都会去的。” 在一片热烈的讨论声中,温知故轻轻舒口气。 果然,美食是联系世界的桥梁。 …… 下衙后,温知故和同僚们来到明月楼,掌柜满面笑容迎上来。 “恭喜温员外郎,萧将军早就到了,正在里头等着呢。” 温知故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掌柜。 “萧将军说,”掌柜笑道,“为庆贺您升迁,今日他做东宴请您和新同僚。” 杜尚书笑呵呵道:“萧将军真是客气了。” 姜侍郎附和:“那我们可是沾了温员外郎的光。” 众人既惊且喜地望着温知故。 先前听说萧将军会协助她做事,已是十分诧异,如今,萧将军居然还为她宴请他们,难道萧将军与温员外郎关系匪浅? 知道先前萧家曾去温家提亲的人则想,难道先前拒亲只是对外的说辞? 温知故骑虎难下,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既如此,大家请吧,莫要让萧将军久等了。” 一干人呼啦啦地跟着掌柜上了二楼。 萧如寒正捧着一盏清茶悠闲地坐在雅间里,看见温知故等人,起身迎了迎。 杜尚书略微惶恐地朝他行礼:“萧将军破费了。” 萧如寒星眸往温知故脸上扫了扫,笑道:“此次是萧某劳烦诸位,快请入座。” 温知故浑身别扭地向他道谢。 萧如寒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含笑道:“你我合作良久,温员外郎不必如此客气。” 他语气意味深长,听得温知故越发尴尬,只觉耳根火辣辣的。 入座时,众人很有默契地让温知故坐到萧如寒身旁,理由是今日之宴是为庆祝温员外郎升迁之喜,她自然要坐首座。 温知故连连推拒,两位上司都在,坐上首?她是不想混了吗! 一番推让下来,杜尚书与萧如寒坐上首,她坐萧如寒身旁,姜侍郎则坐杜尚书旁边。 这个座次,让温知故也感觉浑身不舒服。 这么坐,好像她是他的家属。 温知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坐立难安过。 酒菜很快上来,萧如寒举杯笑道:“恭喜温员外郎百尺竿头。” 温知故干笑举起酒盏:“多谢萧将军,今日让你破费了。” 众人瞧瞧萧如寒,又望望温知故,总感觉他们俩怪怪的。 姜侍郎呵呵笑道:“恭贺温员外郎。” 顶头上峰都恭贺了,众人也齐声道贺,就连杜尚书也笑吟吟地举杯。 温知故朝大伙举了举手里的酒盏,道了声谢,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温知故感觉哪里怪怪的,不由地拧眉思索起来。 哦,她上司恭喜她升职? 想到这,温知故睨了萧如寒一眼,脸上尽是一言难尽。 这么诡异的情景,都是他带来的! 萧如寒冲她微微一笑,眉眼尽是笑意。 酒过三巡后,雅间内气氛开始热烈,温知故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举杯敬两位上峰。 杜尚书和姜侍郎不知怎的,不约而同望了萧如寒一眼,这才端起酒杯。 温知故方才压下去的尴尬,又腾地涌上来,感觉脸颊与耳朵都在发烫。 为掩饰这尴尬,温知故连忙抓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 “你今日喝得够多了。” 七十、边疆有异 此话一出,四座皆静。 众人有的望向温知故,有的假装垂首,眼睛却也不时瞄向她,有的则是看向说话的人,萧将军此话颇有深意啊。 萧如寒是什么意思?想让大家误会他们吗? 温知故斟酒的手顿了顿,笑道:“不妨事,今日高兴。” 说着,温知故继续倒,直到杯子半满才停下。 萧如寒定定地望着她,星眸里满是戏谑:“我倒是不介意你多喝些。” 他的眼神让温知故记起自己上上次跟他来明月楼醉酒的情形,感觉脸越发火辣,垂眸望着那杯酒,却感觉手沉得抬不起来。 姜侍郎笑道:“这酒后劲还挺足,温员外郎还是少喝些好,大家都少喝些,明日还得点卯。” 有了台阶,温知故连忙噔噔噔跑下来:“上峰有令,下官不敢不从。” 萧如寒默默地收回视线,脸上尽是遗憾和惋惜。 温知故心口一滞。 这狗男人! 好在众人继续举杯互敬,很快就把这小小的插曲翻了过去。 宴席结束,温知故将两位上峰送上各自的马车,又与诸位同僚拱手作别。 明月楼门口,最后只剩下萧如寒。 萧如寒今日喝得不多,没醉,眼神比往日晶亮,眼角泛着一抹酡红,让平日平静的面庞平添几分很妖娆。 温知故的目光在那两抹酡红上停留片刻,沉吟片刻后道:“今日谢谢你,不过——” 她话未说完,萧如寒便打断了她:“今日也是为了我自己才宴请的他们,经过今夜,他们做事想必会更上心,那批枪确实挺急。今早我接到边疆来报,罗刹国正在边境蠢蠢欲动。” 温知故马上把那点儿女情长丢到一旁,神色一凛:“有战事?” 那他岂不是要马上离京? “暂时还无。”萧如寒轻轻摇头,眉眼里不见了方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忧虑,“将来不好说。” 这些年,罗刹国和藩国都是表面上臣服,实际上养精蓄锐,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 藩国的王子一直滞留京城本就不寻常,如今罗刹国又有异动,兴许正在密谋什么事情。 温知故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格桑王子,压低声音道:“那位还在京城?” 萧如寒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他这些日子越发频繁地出入各大花楼,也许很快就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所以才想着赶紧组建一支令他国胆战心惊的神枪队? 温知故明了地颔首。 怪不得她祖父最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萧如寒提醒道:“近日,你随身带着那支□□,我另外再派人暗中保护你。” “枪我会带的。”温知故点头又摇头,“暗中保护的人一直都有,不用你另外派。” “温知故”之前老喜欢往外跑,温太傅怕出事,早就物色了高手暗中保护她。 若不是高手没法混进皇宫,暗中算计的人选在皇宫里动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温知故想到这个,轻轻叹口气。 “温知故”的运气差了点。 萧如寒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轻声道:“即使罗刹国来犯,我也会叫他们有来无回。” 不是他自吹自擂,他驻守北疆多年,早就把北疆打造成铜墙铁壁,不论是藩国还是罗刹国,敢来,他便让他们回不去。 温知故微笑:“我相信。” 就凭这位爷去哪都把地形图背的滚瓜烂熟的职业素养,她相信他别的职业技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如寒望着她微仰的笑脸,心道,若是可以,他也不希望每次与她谈话,都谈公事。 今日的宴请,一半是因方才所说之事,一半也是他的私心。 经过今夜,工部应当不会有人再打她主意了。 想到这,萧如寒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温知故摇头:“你喝了不少,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可不敢再让他送,送来送去,关系就不好撇清了。 “也许罗刹国的探子已经查出来你造出了新的武器。”萧如寒坚持,“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站在不远处等候的青梅伸手理理被晚风吹乱的鬓发。 她不算人么? 晚风吹动鬓发拂过面庞,麻麻的,温知故心头一热,答应了。 萧如寒本已亮如星辰的眼眸愈发明亮。 温知故垂下眼帘,快步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不徐不疾地在青石板路上行驶,旁边跟着两匹高头大马。 温知故鬼使神差地掀起车帘,偷偷向外望了一眼。 马背上的人腰背笔直,表情却是相当闲适,像是感应到什么,他侧头望了过来。 温知故的心突地一跳,手一抖,车帘呼啦落了下来。 七十一、北疆危险 萧如寒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以后,温小姐会习惯他的。 人的习惯有多可怕,没人比操练士兵多年的萧如寒更明白。 转天,温知故便开始专心致志地投入她来工部接的第一项任务中。 温知故没体会过战争的恐怖,但她深知和平的珍贵,若是她的搬运能让和庆国避免一场战火,她愿意全力以赴去搬。 萧如寒也是每日到点便来工部点卯,比工部的官员到得还要早。 负责配合温知故的马洪亮虽不知道这两位为何如此认真,但是从他们肃穆的神情中窥到一丝不寻常,再加上萧如寒坐镇,丝毫不敢偷懒耍滑。 三人分工,温知故负责技术问题和全程把控,萧如寒负责原料,马洪亮负责人员安排及居中沟通,合作竟十分默契,不到三日,已经正式开工。 姜侍郎得知此进度,也相当安慰,忙不迭地向杜尚书汇报。 杜尚书难得露出些许笑容:“太傅这孙女做起事来还挺麻利。” 刚得知他衙里要来这么一位女官时,他内心是抗拒的。 一帮大老爷们里混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且不说女子会尴尬,他们做事时多不方便呀。 没想到,这女子做事竟不逊于男子。 姜侍郎难得从这位跟从许久的上峰嘴里听得句夸赞的话,与有荣焉道:“温员外郎确实能力不错。” 杜尚书似笑非笑瞥他一眼:“那你这个上峰还不努力些?底下的人太出色是要升职嘉奖的。” 姜侍郎冷不丁打个寒颤。 他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这个位置,可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但转念一想,姜侍郎随即释然,笑道:“底下的人出色,也有杜尚书您一份功劳不是?” 杜尚书官升一级,他也官升一级,不影响底下的人升职嘛。 杜尚书最近正有意向上一步,被他这一记马屁拍得心情舒畅,笑骂道:“就你会,还不赶紧去做事!” 姜侍郎笑着退出了屋子。 站在回廊上,姜侍郎凝神思索片刻,觉得自己方才的逻辑没错,脚步轻快地回去做事。 老姜头也被温知故请到了工部做技术总指挥。 银作局庙小,但是自由,他不太愿意挪窝,无奈吃人嘴短,每日吃着温知故带来的吃食,这点小忙不好意思不帮。 “做完这批货,我还是要回银作局的。”老姜头咬着一块柠檬鸭道。 快入夏了,天气日渐炎热,这酸口的鸭子吃着开胃,老姜头比昨日都多吃一碗米饭。 温知故为他盛了碗黄瓜皮蛋汤,笑道:“好的,做完这批货就让你回去。” 同样是外来工部做事的人,温知故每日给老姜头带午饭,不好丢下萧如寒,也带了他的份。 萧如寒这些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每日能与心仪的姑娘朝夕相对,还能吃到她家的饭。 这样的日子他能过一辈子! 但是第二日,一封来自边疆的急报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来不及去跟她道别,只急匆匆写了一张字条,让小厮送到太傅府,便奔赴北疆。 温知故收到字条时,已是当日傍晚。 白日萧如寒没出现,她感觉有些奇怪,看到字条,心情便沉重起来。 “祖父,北疆起战事了?”好不容易等到温儒回来,温知故马上过来找他。 “你怎么知道?”温儒的表情也很凝重,“皇上今晨刚接到八百里急报。” 所以清早时延庆帝急召他们重臣商议,没等商议出结果,便已责令镇北大将军返回北疆。 不管是打还是守,萧如寒在,和庆国的胜算都会增加不少。 温知故把萧如寒的来信简单说了说。 温儒拧眉沉思片刻,道:“罗刹国大兵压境,战事未起,不过一触即发。” 温知故想到格桑王子在京城搞的小动作,不知萧如寒有没有告诉延庆帝,她斟酌良久后问:“祖父,藩国那边情况如何?” 温儒深深地望了温知故一眼,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是想到萧如寒这段时间整日与她混在一处,兴许跟她说了些什么。 “藩国王子与朝中大臣来往过密,皇上早已注意,这些事你不要掺和,太危险了。” 温知故随意道:“我只是在想,罗刹国有异动,藩国会不会也跟着来,毕竟两国同处苦寒之地,经历了一个冬季,正是需要补给的时候。” 温儒闻言神色越发凝重:“我会建议皇上多加留意的。” 温知故沉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格桑王子那边她也没证据,只能说这么多了,只要皇上重视,相信格桑王子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来。 七十二、出事了 回到故园,温知故还觉得不踏实,寻思半响后,低声吩咐青梅几句。 原主当年沉迷吃喝玩乐时,时常领着一群丫鬟比试骑马打弹弓,因此她院里的丫鬟都不是大户人家里小心谨慎只懂得服侍人的丫鬟。 温知故在那样的情形下穿来后,十分没有安全感,便让护院首领训练她那群丫鬟,如今几个月过去,到了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青梅兴冲冲地去安排了。 此时,格桑王子正在寻芳阁花魁轻云姑娘的闺房内饮酒。 虽是花楼,轻云姑娘的闺房却布置得清新雅致,墙上挂着梅兰竹菊画,当中摆着美人踏雪寻梅屏风。 屏风后,轻云姑娘正在垂首抚琴。 屏风前,格桑王子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轻笑道:“终于把那位碍事的萧将军支走,接下来我们就能大胆行事了。” 他对面坐着一个头带玉冠的人,只见那人摇摇头:“还不可大意,你今后还得小心些,最近他与那位女官来往甚密,保不齐那位女官也知道些什么。” “听说那位还搞出了个什么玩意,威力颇大,不如——”格桑王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事我来想法子。”对面那人脸上则露出略微猥琐的笑容,“她是我的,你别动她。” 琴声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又继续响起来。 格桑王子哈哈大笑:“原来你喜欢长这样的,难怪看不上格坚。” “喜欢倒谈不上。”那人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只是,越得不到,我越想得到。” “我懂,这样的女人玩起来才有意思。”格桑王子说着大笑起来。 对面那人也笑,两人相对哈哈大笑,连琴声弹错了都没发觉。 …… 接下来的日子,温知故每日照常去工部点卯,只是每日下卯回来多了项新工作。 “小姐,昨夜格桑王子在寻芳阁逗留了三个时辰,子时才离开。” “小姐,听说三皇子今儿日上三竿才起,还跟厨房要了醒酒汤,但昨日府里并无宴会。” “小姐,今日格桑王子去北坊买了不少药材,都是些伤药。” …… 温知故把这些事情一一记录下来。 与此同时,工部的活也在加班加点赶着。 外部忧患始终要解决,罗刹国需要一个震慑。 而内部…… 这一日,温知故正与老姜头吃午饭,马洪亮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温员外郎,出事了!” 温知故放下筷子:“什么事?” “有人在制作弹.药时受了伤,工匠们正聚集在一起跟监工讨要说法。” 温知故腾地站起来:“多少人受伤?伤到哪里?” “伤了两个,一人伤到腿,一人伤了手。” “走,去看看。” 温知故急匆匆往外走,老姜头叫住她:“等等,我也一起去。” 温知故本想让他安心吃饭,老姜头已经站起来,抹了把嘴:“我一个老头子,他们总不好对我怎么样。” 温知故想了想,老姜头在工场混了这么多年,这种事应当见多了,也许可以给些建议,便扶着他往工场走。 鉴于弹.药这种东西的危险性,制作弹.药的工场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温知故他们赶到那里时,工匠们已经把监工堵到角落,剑拔弩张,只差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温员外郎你看,这……”马洪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温知故给他一个稳住的眼神,然后对着人群大声道:“大夫来了,伤者在哪里?” 工匠和监工都看了过来,温知故把大夫拉到前面:“这是太医署的太医,伤者在哪里?” 工匠们都知道温知故是这次活的主事人,立即呼啦一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抗议。 “你做的这什么破玩意?都把人炸伤了!” “就是,这东西这么危险,我们不做了!” “给再高的工钱都不做了,省得一个不小心就有钱没命花。” …… “大伙先听我说,”温知故提高音量道,“当务之急,是先救治受伤的同僚,然后,我们再进行事故调查,若是因为技术层面的问题,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她神情诚恳,语气真挚,再加上先前待他们确实不错,众人互相看了看,默默退开一条道。 温知故领着太医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对愣愣站在一旁的监工道:“还不带路?” 监工一个激灵,连忙在前面带路:“在这边,我已安排人把他们扶到我屋里。” 温知故带着太医进屋了,工匠们守在外头,等着温知故出来给个交代。 七十三、事故处理 温知故一踏进屋,便被眼前的情形吓得脸色煞白。 两个工匠,一个躺在桌案上,人好似已经陷入昏迷,右小腿血肉模糊,鲜血已经将桌案染红,甚至还滴到地上;一个捂着左手坐在一旁,呆愣愣地望着伤到腿的同僚,也不知在想什么。 太医一进来就忙活开来,先是去替那位躺着的把了把脉,然后打开药箱,往伤者嘴里塞了颗药丸,又取出小刀、纱布、烈酒等物,熟练地替他包扎起来。 温知故走到那位手受伤的工匠前,温声道:“我瞧瞧你的手。” 这工匠是个年轻人,看着年纪只有二十上下,他听到声音表情木然地转头,见温知故欲捧起他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这位年轻的女官老爷他知晓,是太傅家的千金,他这种小老百姓,怎能受得起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此对待? 温知故微微一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我不怕的,小时候经常上树掏鸟窝,受伤是家常便饭。” 她说得轻描淡写,年轻工匠将信将疑,但没再拒绝。 温知故把他裹在伤口上已经染成红色的布条揭开,看到伤口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恰好在手背,皮肉被炸开,已经见到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年轻工匠大概是注意她表情发生了变化,又往后缩了缩手。 温知故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问道:“疼吗?” 年轻工匠点点头,又摇摇头。 温知故望了一眼太医,他还在忙着替伤了腿的工匠包扎,便从他药箱里取了纱布,替年轻工匠擦拭手上的血。 年轻工匠一直木然的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他猛地抽回手,满脸惶恐不安。 温知故笑了笑,安抚他道:“不妨事,我家丫鬟陪我玩时受伤,也是我替她清理伤口的。” 年轻工匠把左手放到背后,轻轻摇了摇头。 温知故也不坚持,把手里的纱布递给在一旁的监工:“你先帮他清理下血迹。” 监工是个面相颇为凶恶的中年人,两道眉毛又浓又粗,听到温知故让他给工匠擦血迹,眉梢挑得高高的。 温知故俏脸一板,冷声道:“怎么?嫌脏?” 监工的视线下移,落在那块纱布上,方才温知故已经用它擦了一点血,纱布上已经沾了些许血迹,温知故的手指也沾了些,红色的血迹在她白皙的手上异常显眼。 上峰都不嫌脏,他哪里敢嫌弃? 监工讪笑:“我一个大老爷们,没做过这种事,怕做不好。” 温知故没说话,目光冷冷地往太医身上扫了扫。 监工没得话说了,悻悻地接过纱布。 年轻工匠傻呆呆地看着向来对他们凶神恶煞的监工低眉顺眼地拿着纱布替他擦拭,一时竟忘了躲避。 这一幕,落到一直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的工匠们眼里,脸上的义愤填膺逐渐消失。 他们气愤,是因为监工的态度一直强横,即使工友受了伤,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叫人把工人抬到屋里,然后才安排人去请大夫。 工部是配备有大夫的,工匠们日常受伤都是由工部的大夫来处理,但是现在工友的伤势这么严重,那位只会洒点金疮药包点纱布的大夫顶什么用? 现在监工居然放下身段替工友擦拭血迹,工匠们愤怒的情绪得到纾解,理智逐渐回来。 监工感觉到门外工匠们杀人似的目光变得和善,擦拭的动作也变得轻柔起来。 原来温员外郎是为他好呀。 半个时辰后,太医终于把两位伤者都处理妥当。 温知故这才开口问:“他们的伤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想要恢复到原来没受伤的样子,恐怕有些难。”太医边擦着手上的血迹,边道,“但恢复得好的话,不会留下太大的病根,只是可能活动没以前方便,且天气变化时会有些酸痛。” 温知故想了想,吩咐人在工舍里特别整理出两个房间,把伤者搬到那里,又安排两个人去照顾他们,并嘱咐太医每日都来检查恢复情况,有什么好药尽管用,她来报销。 吩咐下去后,温知故转头温声对年轻工匠道:“你们先安心疗伤,这段时间的工钱照样给,等事故原因查清楚后,我们再商量赔偿问题,若是意外,衙里不会亏待你们的。” 年轻工匠嘴唇嗫嚅,自温知故他们进门后,第一次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爆炸了,我和往常一样往弹壳里塞火药,突然就看到火光一闪,我只来得及抬手,想要挡住火光……” “老刘是坐在你左边的,是吧?”温知故下巴朝躺着的那位中年工匠点了点。 “是。” “嗯,我知道了。”温知故点点头,“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不要多想,一切有我来处理。” 说着,温知故对站在一旁的监工道:“你监察不力,先停职一个月,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考虑怎么处分你。” “啊,这……”监工忿忿道,“工场里做事,怎能没有点磕磕碰碰?这能怪得了我吗?要怪,只能怪他们不小心。” 温知故面无表情:“看来一个月不够你反省,三个月。” 监工还想开口抗议,触及温知故的目光,丧气地垂下头。 “马员外郎,重新安排个监工,再成立一个事故调查组,查查事故发生的原因。”温知故望了望门外聚集的工匠,“调查组里要有两个工匠组长,确保调查结果的公正性。” 监工休息的屋子不大,温知故又是提高了音量说的,外头的工匠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脸上的神情愈发平静。 ……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道暴怒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茶杯摔地的声音。 汇报情况的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声不敢吭,脑袋垂得低低,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 “那人有没有说什么?”先前那声音又道。 汇报情况的人摇摇头:“他被炸晕了,应当什么都来不及说。” “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汇报情况的人忙不迭点头。 先前那声音又厉喝:“还不快去!” 汇报情况的人连忙转身退了出去。 “饭桶!”先前那声音狠狠地骂了一句,还觉得气不顺,又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而后猥琐地笑起来,“这么能耐,我倒很想看看你躺在我身下时是不是也这么能耐!” 七十四、夜半捉人 是夜,无星无月,工部住匠的工舍在黑夜里影影绰绰,劳累了一整日的工匠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除了那两位才受伤的工匠。 伤口太痛,痛得他们无法安然入睡。 老刘望着黑乎乎的屋顶,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疼! 真他娘地疼! 要是知道会这么疼,他肯定不会放这么多火药。 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白花花的银子,老刘开心地扯了扯嘴角。 有了这些银子,他不仅能把欠下的赌债还了,而且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不仅不用愁,还能娶上老婆养两个娃。 他正幻想着以后要娶一个妻子还是两房妾室好时,屋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老李登时警惕地低叫:“谁?” 没有人回应,但是屋顶上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利器破空声,接着又是瓦片被踩断的声音,然后就没了声响。 今日处理伤者的监工休息室里,温知故撑着下巴,脑袋如小鸡吃米糊般一点一点的。 “温员外郎,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马洪亮从外头匆匆跑进来道。 温知故猛地抬头,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人现在在哪?” “在张统领手里,他正在审问。” “走,去看看。” 温知故起身往外走,马洪亮跟在她身后,啧啧称奇:“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来暗算老李的?” 温知故顿了顿身形,冷笑一声:“因为死人才不会说话。” 马洪亮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现在做个工匠都这么危险? 张统领见到温知故,也惊奇道:“温员外郎料事如神啊。” 下午时温知故在姜侍郎引荐下来找他,让他晚上多安排些人手在工部工舍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女人就是爱小题大做,谁会去动一个小工匠? 要不是碍于姜侍郎的情面和她那两锭沉甸甸的金子,还有明月楼的三绝一品,他根本就懒得理会。 没想到,竟真的抓到一个,功夫还不错,差点就被他溜了。 要是没听温知故的话,明日他少不了要挨皇上一顿臭骂。 温知故笑笑:“查出是什么人了吗?” “口很严,身上又没有什么标记和令牌,尚未查出来。” 两人边说边往审讯室走,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响起一声惊呼:“自尽了?” 温知故和张统领对视一眼,快步冲进审讯室。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被铁链捆在木柱上,脑袋下垂,鲜血从口中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张统领向前一步,检查了一番,摇摇头:“已经咽气了,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嘴里还藏了毒药。” 张统领说着,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居然还是个死士,这事我得立即上报给皇上。” 本来只是个小贼的话,他轻描淡写地跟皇上提一提就行,但是对方居然出动了死士,说明来头不小,这事他不能隐瞒。 温知故也没想到对方派来的人居然是个死士,沉吟片刻后道:“也好。不过工舍那边,麻烦张统领继续派人盯着。” 到了这个地步,仅凭她一人大概没法跟对方抗衡,反正她这活也是皇上丢过来的,跟她作对也就是跟皇上作对,这个大腿不抱白不抱。 “这个自然。”张统领点点头,“对方的目的应当是今日受伤的那两位,我这就把人提过来审问。” 兹事体大,张统领也顾不上此时还是深夜,让人把老李和小王提到禁卫所,开始审问起来。 温知故躲在暗处观察。 小王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茫然又惊恐,呆滞地望着张统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李是被人直接抬过来的,脸上带着很明显却又竭力隐藏的惊慌。 老李白日一直昏迷着,温知故没来得及审问,此时正好看看他是个什么说法。 张统领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小王和老李,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开口道:“知道半夜把你们找来是为了什么吗?” 小王战战兢兢地摇头。 老李眼珠一转,哎呦呦地叫起来:“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大老爷居然半夜把我们抓到这里来。” 张统领冷眼一扫:“再乱叫,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老李立即住嘴。 温知故对张统领身旁的侍卫招了招手,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张统领望了一眼温知故这边,点了点头。 侍卫立即把小王带到另一间屋子,然后又把一全身黑衣的人拖到老李面前。 张统领盯着老李道:“这人是方才在你屋顶上抓到的,功夫不错,你知道他为何会半夜去找你吗?” 老李两只血红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道:“小人不知。” 张统领一挥手,侍卫把一个小纸包丢到老李面前,冷笑道:“这是从他身上找到的,是能让人在睡梦中悄无声息断气的毒药。” 老李闻言,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张统领冷声喝道:“还不说,等着被杀人灭口吗?” 老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嗫嚅几下,最后坐起来,朝张统领猛地磕头:“大老爷饶命!大老爷救我!” “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炸伤自己的?”张统领厉声道。 “大老爷救命!”老李还在不停地磕头,“小人在赌坊遇到一个人,小人在赌坊遇到一个人,他请我吃酒,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搞出点事故来,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一大笔钱,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大老爷救我!” 才吓唬一下就招了,心理素质这么差? 温知故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么差的心理素质,怎么还敢干这种暗地里伤人的勾当? 张统领显然也没料到老李会一吓唬就招了,愣了愣才继续道:“那人叫什么?长相如何?” 老李顿住,抬头看向张统领,竭力回想了一下:“我不知他叫什么,长得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 “你再好好想想。”张统领半是诱导半是吓唬,“抓不到人的话,对方可能还会再另外派人来。” 老李拧眉沉思,好一会才犹犹豫豫道:“他身上,好像有股脂粉香。” 脂粉香? 张统领皱皱眉:“没别的了?” 七十五、收尾处理 老李皱眉望向屋顶,一副很想想起来的模样,但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赌坊里光线暗,出来后又是晚上,去酒馆也是坐在角落里,我也没敢多看,就记得这么多。” “那事成后,他怎么给你银子?”张统领换了个思路问。 “那人说,我做没做成,他都知道,做成了,他会来找我的。” 张统领不敢置信地扬了扬眉梢:“你就信了?” 老李眼珠乱转,就是不吭声。 张统领一拍圈椅扶手,大喝:“他还说了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老李哭丧着脸,“他连我三年前去青楼点了哪个姐儿都知道,我不敢不信啊!” 青楼? 在暗处的温知故心思一动。 方才老李说那人身上有股脂粉香,会不会就是在青楼染上的? 张统领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等人走远,温知故走出来,问道:“张统领,您怎么看?” 张统领沉吟半响:“明早我去向皇上禀报,看皇上的意思再说吧。” 温知故点点头:“结果如何请告知下官一声。” “这个自然。”张统领满口答应。 这件事本就因温知故所接的任务而起,她这个苦主自然可以了解事情经过。 夜已深,温知故拱拱手:“下官告辞。” “此事恐是冲你来的,”张统领道,“我让人送你回工部。” “多谢。” 温知故没有矫情地推辞,她也隐约感觉,这件事对方恐怕是冲她来的。 走了两步,温知故突然想起小王:“另外一位恐怕就是个被殃及的池鱼,张统领打算怎么处置他?” “问清楚情况后,放他回去。” 温知故再次拱手:“我看那年轻人被吓坏了,还望张统领不用太吓唬他。” 张统领今晚才得了温知故的人情,自然又是满口答应。 温知故这才离开禁卫所。 马洪亮并没有跟着进去,他在外头等着温知故,得知事情经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是明早发现老李死在工舍,他这个负责人脱不了干系啊,幸亏温员外郎未卜先知,不然…… “真是多亏了你啊,温员外郎。” 温知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也许这祸事就是她带来的。 哦,不,应该不是冲她来的。 应当是冲.枪来的,有人不想镇北军用上这批枪! 想到这,温知故语气郑重道:“马员外郎,这个项目事关重大,关系到边疆是否会起战事,看来有人也预料到它们可能会扭转局势,未来可能还会继续阻碍项目的进行,你自个小心些。” 马洪亮瑟瑟发抖。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官吏,家里下人都只得三个,要怎么小心? 让年近六十的车夫每日保护他? 他保护车夫还差不多! 温知故像是看出他的恐惧和为难,提议道:“你若是家里无事,可以直接在工舍里住下,等此事做完再回家,你家那边我派人照应着。” “如此就麻烦温员外郎了。”马洪亮思索片刻后就答应了。 危险他一人担着就行,可不能连累家人。 温知故摆摆手,重重叹口气:“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为了和庆国 。” 马洪亮脸上顿时浮现慷慨激昂的神情,敬佩道:“温员外郎如此心系国家,难怪皇上会如此器重您!” 温知故摸摸鼻子。 呃,说说客套话而已,不要这么当真! …… 第二日一大早,温知故便把参与制作枪.支.弹.药的工匠召集起来,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其中能说的部分告诉他们。 “罗刹国此时聚集了不少兵马在边境,正对我和庆国虎视眈眈,这一批枪.支早一日制成,便可早一日对他们产生强而有力的震慑,因此我们把工期定得很赶。这一次爆.炸或许就是罗刹国在暗中捣鬼,如果我们因此延误了工期,那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罗刹国的兵马践踏我和庆国同胞吗?” 昨日还叫嚷着这个活太危险不敢再干的工匠,登时被激起满腔的爱国之心,纷纷叫道:“当然不行,我们这就开工。” 望着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冲去干活的工匠们,马洪亮暗暗咂舌。 温员外郎这番话,比银子都好使! 温知故小手一挥:“今日起,我个人掏腰包,额外为大伙增加一顿饭,保证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 工匠们互相望望,脸上皆露出喜色。 马洪亮惊讶地瞪大眼睛。 啊?没想到最后还是用银子来说话! 不过,又比单单用银子来说话效果好得多。 马洪亮不由得再次心生佩服。 外面都传温员外郎只知吃喝玩乐,看来传闻不尽可信啊! 七十六、协助调查 午时,御书房内。 延庆帝在听到张统领的汇报后,眉心微蹙:“那现在如何?工匠当真罢工了?” 北疆局势如此紧张,正等着这新玩意去震慑罗刹国呢,现在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来之前卑职得到消息,”张统领脸上流露出敬佩的神情,“工匠们在温员外郎的劝说下,已经开始做事,且干劲十足。” 延庆帝怔了怔,而后笑起来。 “太傅的孙女总是让朕惊喜。” 笑毕,延庆帝恢复平日的威严,喝道:“张彪听令,此事交由你来处理,暗中调查是何人在背后搞鬼,另派人暗中保护温知故,她若少一根头发,延误了公事,朕唯你是问!” “是!”张统领大声应了一声,又垂首道,“皇上,卑职观察温员外郎,发现她才思敏捷,且观察细微,颇会揣摩人心,可否请她协助卑职?” 张统领有意让温知故在延庆帝这里露露脸,以回报她昨夜的相助,他从延庆帝是太子时就开始追随,两人亦君臣亦友,对延庆帝很是了解,此时提出来请温知故帮忙,相信延庆帝不会拒绝,且会对温知故的印象更深更好。 果然,延庆帝二话没说就应允了。 张统领领旨出去后,内侍上前替延庆帝斟茶,宽慰道:“皇上不必忧心,奴才瞧温员外郎做事每每出人意料,兴许此次她也能替皇上分忧解难呢。” 延庆帝想起之前的宴会上温知故的表现,轻轻颔首:“希望如此。” 与此同时,寻芳阁轻云姑娘的闺房里,一名身着亵衣的男子眼里满是愤怒,抬脚踹向面前之人:“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来有何用!” “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被踹之人摔坐到一旁,又连忙起身跪下,“但派去那人已然自尽,相信查不到咱们头上。” 着亵衣的男子面色稍霁,冷哼一声:“还不快滚!” 那下属忙不迭退出房间,男子愤怒之气未消尽,抬手挥落旁边一个花瓶,踹翻一张圆凳,这才气呼呼地坐下来。 须臾,一双雪白的柔荑轻轻放到他肩上,为他揉按着肩颈,一道娇柔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安抚道:“公子莫要再为那些下人气恼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女子吐气如兰,男子在她的揉按下逐渐放松,嘴角浮起一抹猥.琐的笑容:“怎么?昨夜没让你满意?” 女子当即满脸通红,垂首道:“公子如此英武……” 男子猛地一拉,将女子从身后拉到怀里,手往女子本就不齐整的衣裳里探去。 女子被捏疼,惊呼一声,又不敢反抗,只连连讨饶。 男子三下两下褪去女子衣衫,将她重重往下一摁。 屋中顿时响起女子连绵不断的呻.吟,只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别的什么。 一个时辰后,轻云姑娘抱膝坐在浴桶里,头低低地垂着,几乎埋进水里。 水下洁白的躯体上,到处都是红肿青紫的掐痕和咬痕,在一旁伺候的侍女拿布巾的手微微颤抖,有点不敢去下手擦拭。 做了好久心里建设,侍女才拿布巾轻轻擦过她的肩头,心疼道:“姑娘,您这些淤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好不了。” 轻云没回答。 侍女忍不住愤愤道:“那公子也……” 轻云霍地抬头,轻喝:“连翘,慎言!” 连翘闭紧嘴,眼里却满是愤懑和不甘。 凭什么?那些人拿她们寻欢取乐也就罢了,还要这样伤人! …… 午后,温知故得知皇上令她协助张统领查明此案,惊诧地挑了挑眉。 张统领笑呵呵解释道:“温员外郎对此事颇有看法,我便向皇上举荐了你。” 温知故朝他拱拱手:“等忙完此事,下官便在明月楼设宴答谢张统领。” “誒,好说好说。” 两人互相客套一番,张统领这才说出来意:“嫌犯已死,线索中断,温员外郎觉得此事该往何处查?” 他举荐温知故也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这件事无头无尾,关键人物服毒自尽,没法再继续追寻线索,温知故昨夜的表现看起来好像知道得很多,他想着,兴许温知故知晓从哪来着手往下查。 “再去审一审老李。”温知故沉吟片刻后道,“让他把与那人见面的情形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说出来,细致到那人讲了什么话,穿什么衣裳,讲话时的动作,但凡他能想起来的,都要说出来,并且全部书写下来。” 张统领不明所以:“他昨夜不是说得挺清楚的么?” “让他再说一次,这样就能检验出来他有没有撒谎。”温知故耐心解释道,“而且,听的时候人会分心去听,所以可能会忽略某些细节,写下来再看时,人可以专注地推敲其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听起来好有经验的感觉。 “我这就去。” 张彪兴冲冲地去了。 望着张统领离去的背影,温知故细长的柳叶眉几乎蹙到一起。 “温知故”无故被谋害,格桑王子无故滞留京城,萧如寒突然奔赴边疆,老李无故被收买,这几桩事情貌似毫无关联。 但是她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就差一条线,就能连起来了。 “故儿,在想什么呢?”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温知故抬头一看,是温行书。 “父亲,您怎么过来了?” “你母亲担心你今夜又不回家,让我来接你回去。”温行书望了一下走远的张彪,犹疑道,“那人是不是禁军统领张统领?” “是,皇上让我协助他调查昨日的爆.炸事故。” 温行书皱了皱眉:“这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他女儿来工部接第一桩任务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又因此时入了皇上的眼,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啊,呸! 温行书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肯定是幸,他的故儿如此乖巧如此惹人疼爱,怎么会不幸呢? 温知故随口道:“父亲,您说若是北疆动乱,谁会受益?” 温行书大惊,左右望望,发现此处就他们两人,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这事不要乱想,不要乱问,也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温知故笑笑:“好啦,我知道了,您在此等我片刻,我去拿些东西就回家。” 温知故回到办公的屋子,取了私人物品,与温行书一同走向宫门。 此时天边红霞弥漫,清风徐徐,又刚结束了一日的辛劳,温知故也难得感觉有些松快,偶尔遇见的同僚都神情轻松。 温行书谨慎地前后张望了一下,发觉大家都离得很远,便悄声道:“总之不是那位才接触朝政的。” 温知故脚步一顿,侧头看向父亲。 温行书面上已经恢复以往的温文尔雅。 温知故冲他眨眨眼。 温行书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母亲说今晚做你最喜欢的烤鸭,快些走吧。” 温知故露出两行贝齿:“嗯,说得我都有些饿了。” 一日没回家,柳盈春见到她时,拉着她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好久才放她回房间。 青梅也有点想念自家小姐,边照顾她洗手边絮絮叨叨道:“小姐,你一个人呆在工部多不安全,以后你还是回家吧。” 温知故笑道:“昨夜是有特殊情况,以后会尽量回来的。” 等温知故把手擦干,青梅把昨日丫鬟们收回的情报递上,随口说的一句话让温知故顿觉豁然开朗。 七十七、寻到线索 青梅道:“小姐,那个老三昨夜又在寻芳阁呆了一夜。” 她深受温知故影响,又知监视朝廷重臣和皇子的事不能被外人知晓,便随温知故喊那几位的代号。 还别说,把称呼改之后,她吩咐丫鬟们做事时心理压力都小许多,也看得出丫鬟们明显轻松了不少。 可能这就是小姐换称呼的意思。 青梅默默地想着,也没留意到温知故怔怔地立在那里,好一会都没动。 温知故被青梅的话提醒,脑中灵光突现,终于明白那条线到底是什么,一时间思绪翻飞。 若是老三在谋算那个位子,那他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减小打压老大的势力,二是增强自己的实力。 为减小老大的势力,他使计杀害“温知故”,让老太傅与老大产生嫌隙。 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他通过与与藩国、罗刹国勾结,让边疆动乱。接着,若皇上派老大那一派的人去边疆,那战事可能会一触即发,不管输还是赢,老大的势力都势必会有所减弱;若是皇上派他这一系的人去平息战乱,那战乱应当很容易就被平定,他这一派平白得一个大功劳。 温知故又想到之前调查谋害“温知故”凶手时得来的信息,那位秦尚书定是脱不了干系,那秦大小姐和秦二小姐呢,她们知情吗? 听说秦有与更为喜爱那位秦二小姐,而秦大小姐看起来更贤淑稳重,若是秦尚书找人做事,想必会优先考虑她。 但是,若秦有与直接跳过两个女儿,直接指使她们身旁的侍女呢? “青梅,尚书府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青梅细细回想了一下:“并无,秦家两位小姐每日不是参加这个宴会,就是在府中把弄什么琴棋书画,好无趣。” 青梅自幼跟着“温知故”,弹弓打鸟、上树掏鸟窝、下池塘捞鱼这种事没少做,如今见那些千金小姐日日摆弄那些琴棋书画,非常庆幸自己跟的是小姐,不然跟着别人,闷都要闷死了。 更别提“温知故”不仅自己喜欢玩,还喜欢带着她们玩,待她们又和善大方。 “是谁去打听的,明晚叫他送账册过来,我有事想问他。” “是。” 第二日,温知故刚到工部,张彪便寻了来,交给她一个册子。 “这就是昨日我审问老李后记录下来的,老哥不才,没看出些什么来。” 温知故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嘴角不由地扬了扬。 张彪观察她神情,急道:“是不是有线索?” 温知故把张彪拉到僻静处,左右张望,确定此处无人偷听后道:“你可还记得老李说过,对方连他三年前去青楼叫了哪位姐儿都清楚?” “记得,这有什么干系?” “去问清楚老李之前去的是哪家青楼?然后暗中派人去查查什么人可以查到青楼的账目?青楼的老板是谁?我猜测他们估计还有个幕后老板,最好能把那幕后老板查出来。” “好,我这就派人去。”张彪抬脚就要走。 温知故叫住他:“派心思谨慎的高手去,一般人会打草惊蛇,这可是条大鱼。” “好。” 张彪急匆匆地离开,走出工部后猛然想起,温员外郎怎么晓得这是条大鱼? 当晚明月楼送账册的小厮果然换了一个。 温知故打量那小厮,见他瞧着挺机灵的,暗暗点点头。 “青梅让你去打听秦家的事这么久,你可打听出些什么来?” “秦家家风严厉,夫人小姐都规规矩矩。”小厮面露惭愧道,“小的惭愧,并无打听出什么特别的。” “听说秦三小姐喜武,你可知秦大小姐和秦二小姐是否也练过?” 小厮摇摇头:“秦大小姐与秦二小姐与一般的千金小姐无异,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秦尚书很疼三个女儿,生怕她们在外头时被人欺负,派给三位小姐的丫鬟或多或少都懂些拳脚。”小厮犹疑道,“小人也只是在与秦府小厮吃酒时偶尔听人提过一次,细问时,旁人又说那是谣言,从未有人见那些丫鬟练习或施展拳脚。这事好像尚书府内也无人得知。小的当初也觉得这兴许就是个谣言,所以便没和青梅大姐儿提。” 温知故眼睛一亮。 这就是她想要找的答案! “你交好的那些人可知你是明月楼的小厮?” 小厮望了青梅一眼,有些惶恐道:“青梅大姐儿没说这个也不能提,小的为了取信他们,说了的。” “除此之外,你还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没有了,小的只说我是在明月楼打杂的,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温知故满意点点头:“行了,你下去吧。” 七十八、继续查 小厮躬身退了出去。 青梅有些忐忑:“小姐,他暴露自个是明月楼小厮的身份可会影响你的大事?” “无妨。”温知故摇摇头,“我是试探他打听来的消息可不可信。” 见青梅一脸疑惑,温知故耐心解释道:“就是要虚虚实实才能让人相信,他说自己是明月楼的伙计,确实比说自己是街边混混更能让人放下心防,更容易打听到真实的消息。” “噢,我明白了,小姐真厉害!”青梅脸上现出敬佩无比的神情。 温知故不由扬唇轻笑。 青梅就是“温知故”的铁杆粉丝,保姆级别的的那种,不仅爱为她操心,且发自内心地觉得她就是最厉害的,即使当初“温知故”整日去掏鸟窝捞鱼,都对她无比钦佩,觉得她家小姐聪慧无双,无人能敌。 “你叮嘱丫鬟们小心些,最近可能会有人开始查她们盯着的人,让她们不要暴露自己,当然最重要还是保护好自己。” 青梅点头:“我一直都让她们随身带着你给的秘密武.器。” 说到秘密武器,温知故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过问扶春阁的情况了。 她前些日子忙着制作枪.支的事,把账目交给青梅来管。 “扶春阁最近生意怎样?” “扶春阁每日的进账与明月楼差不多。”青梅一听就喜笑颜开,“尤其那些秘密武.器,又好看又厉害,往往卖出一件,客人过几日就会带人来买第二件,鲜少落空。” 说到这,青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姐,那位林小姐也买了两件秘密武器,而且罕见的,没有见她与秦家小姐一同来。” 温知故要好一会才想起这位林小姐是谁,顿时来了精神:“她是何时买的?” “大约半个月前。” 温知故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谁买了?你给我个名单。” 青梅拿出账册翻了翻,找到记录买了秘密武.器的顾客名单那一页,递给温知故。 温知故一个个看下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有意思,买得最多的居然是礼部侍郎千金,也就是先前特别瞧不起她的方仪。 看完名册,温知故对心里的猜测又多一些肯定。 兴许,秦家姐妹与此事关系并不大。 张彪的效率很高,三日后,就着人来请温知故,说是有要事相商。 “老李说,他去的青楼是寻芳阁,寻的姐儿是轻荷姑娘。寻芳阁的老板我们也查到了,是刘德贵。听说他是秦尚书家的远亲,所以寻芳阁才能在京城一直安安稳稳地开着。” 刘德贵? 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像是有钱人家会取的名字。 温知故扬了扬眉梢:“所以幕后老板是秦家?” 张彪摇摇头:“刘德贵一直否认他是秦尚书家的亲戚,旁人怎么问,他都笑而不语,也没人见过他与秦家有来往,所以幕后老板是谁,我们还没查出来。” 温知故禁不住弯唇。 张彪有些摸不着头脑。 查不出幕后老板不是说明事情进展不佳吗? 温员外郎为何还笑得好似得知什么喜讯一般? “温员外郎,您可是发现了些什么?” 张彪已经用上了您字,即使他的官职比温知故高,但是在这件事上,他还完全束手无策,只能请教温知故。 温知故笑道:“你去查了刘德贵是秦尚书远亲的传言是谁放出来的没?” “没查啊。”张彪更迷惑了,“这也要查?” 温知故扬唇轻笑:“若我猜得没错,这传言应当是刘德贵自己放出来的。” “那他为何要否认他是秦家的远亲呢?” “为了让你这样查他的人混淆视听,也为了秦尚书的声誉。” 张彪拧眉沉思许久,才恍然大悟:“奸诈,真是奸诈。” 温知故的笑容微微凝滞。 怎么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这种虚虚实实的传言,她也放出去过。 张彪惊叹完,眉心便蹙紧:“温员外郎,您看,这……若真是秦尚书的远亲,咱们查还是不查?” 秦尚书可是兵部尚书,去查他家的产业,会不会太过冒险? 温知故想证实那位老三是不是真正导致“温知故”受害的元凶,但她不能直接说爆.炸案与老三有关,便也跟着沉吟道:“此事恐非你我能决定,要不您去跟皇上汇报汇报事情的进展?” 张彪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算什么进展? 这压根就没进展啊! 他要这么去汇报,皇上还不当场摘了他的官帽? “温员外郎,您再指点指点,若寻芳阁真的是秦家的产业,这与爆.炸案有何干系?” 温知故勉为其难地指点两句:“您想想,秦家是谁的外家?” 张彪略一回想,眼睛登时一亮,朝温知故拱拱手:“我这就去觐见皇上。” “不急。”温知故叫住他,“张统领还是查清传言确实是刘德贵自己放出来后再去为好,仅凭臆测恐皇上不信。” 温知故又轻声交代他几句,张彪便急急去安排了。 又过两日,张彪带回消息:延庆帝着令他们查,但是要暗地里查,不得惊动任何人。 温知故得知,轻轻颔首。 延庆帝此举在她意料当中。 延庆帝这种经过厮杀才当上皇帝的人,对储君之位的争斗再敏感不过,相信张彪只要说到爆炸案可能与秦家有关,他便能想到背后可能是老三在捣鬼。 所以必须查,查他个真相大白,查他个水落石出。 张彪有了延庆帝的金口玉言,底气也多了几分。 “温员外郎,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还按照之前的,查谁能查看寻芳阁的账簿,只有能查看寻芳阁账簿的人才会知道老李那档陈年老事。”温知故拧眉沉思片刻后道,“另外,问问老李是不是还对别人说过这件事,还有老李平时来往的人也查查。” 说到这,温知故自己也有些好奇:“按理说,去寻芳阁这种事情,肯定值得老李这种人大吹特吹的,他为何捂得这么严实?” 张彪轻咳两声,有些尴尬道:“此事我问过,他说那日他表现不佳,故引以为耻,羞于提及此事。” 温知故:…… 她就不该多嘴! 七十九、重逢 五月的北疆,黄沙之外也有了些许绿色,日光还未炙热,夏风还算凉爽,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时候。 军营附近的瞭望楼上,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举着望远镜眺望远方,白皙的面庞与身上玄色的盔甲形成鲜明的对比。 “将军,已是响午,今日鞑子应当不会来了。”成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道。 萧如寒还未开口,远处跑来一个小兵,边跑边喊:“报——” 萧如寒纵身从瞭望楼跃下,堪堪落在小兵面前。 “将军,”小兵道,“京城来的粮草队已到百里外。” 小兵报告完毕,成风也下来了,萧如寒对他道:“你去清点一下。” “是!” 成风脚下生风地去了。 萧如寒立在原地没动。 京城二字让他眼前突地闪过一张面庞,柳叶眉,剪瞳眸,也许久不曾有她的消息了,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萧如寒禁不住扬了扬嘴角。 她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吃喝玩乐,她都极为擅长,她是他见过的最会善待自己的人! 摇摇头,将那张宜喜宜嗔的面庞甩到脑后,萧如寒大步往主帐走去。 罗刹国一直按兵不动,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得尽快查出他们的目的才行,不然这么对峙下去,军心疲惫,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的。 对着地形图,萧如寒陷入沉思中。 从哪个地方才能悄悄摸到敌营呢? “萧将军,这么废寝忘食?”一道耳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萧如寒一怔,猛地转身,就见方才在脑海中浮现的面庞正满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萧如寒自个都被话里的欣喜惊得尴尬起来。 温知故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教官兼维修师,所以特地向皇上申请过来的。” “太傅他们也放心让你来?” 温知故耸耸肩:“皇命难违!” 萧如寒被她逗笑,弯了弯唇。 温知故扫视一圈,发现这里大概办公的主帐,只有公文、地图和兵器,一样生活物品都没有。 “我大老远地过来,你不为我接风洗尘吗?” 从京城到北疆,她已经半个月没洗澡,来的路上她打听过了,军营这里用水还算有保障,偶尔洗个澡还是可以的。 现在她感觉自己身上能搓出泥来,好想洗个澡。 萧如寒这才醒悟过来,望着那张风尘仆仆的面庞,笑道:“你是想先接风还是先洗尘?” 再难受,白日在一男人堆里沐浴也需要勇气,温知故自觉还是有些胆怯的。 “先接风吧,晚上再洗尘。” “成雨。” 萧如寒对外喊了一声,一个与成风长相有些相似的男子立即走了进来。 “你去安排些饭菜,我要好好招待招待温员外郎。” 温知故摆摆手:“不用刻意安排,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会儿我不太有胃口,准备好东西也是浪费。” 成雨看向萧如寒,萧如寒点点头,他便转身退了出去。 萧如寒明白温知故的诉求后,很是上道,转头问:“我的帐子就在旁边,你要不要去洗把脸?” “好。” 萧如寒把她带到自己的帐中,让她坐着歇会,出去端了盆清水进来。 望着温知故仔仔细细地净手、净面,萧如寒心中微疼。 她这般娇弱贪图享受的女子,若不是为了和庆国的安宁,何必受这种苦? 都怪那些鞑子,等他摸清他们的目的,定叫他们脱成皮! 但转念一想,若没有这些鞑子,他与温小姐还没机会如此亲密接触。 想到这,萧如寒对鞑子的愤恨少了一丢丢,打算若是之后打起仗来,不打个全军覆没了,只打他个落花流水就行! 留一两个活口带话回去! 温知故洗好脸,望着变成黄色的水,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脸脏成这样,真难为萧如寒刚才居然还能一眼就把她认出来。 “喝点水。”萧如寒递过来一杯水,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丝帕挂到一旁的兵器架上。 绣着青草图样的丝帕与他军绿色的布帕挂在一处,莫名地和谐。 萧如寒忍不住又扬了扬嘴角。 温知故喝了几口水,抬头瞧见萧如寒在笑,不由地摸摸脸:“是不是哪里没洗干净?” 她这个动作让萧如寒想起第一次与她对视,她也这般疑惑地摸摸脸颊,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温知故不明所以,正想开口问他笑什么,成雨走进来:“将军,饭菜安排在何处?” 萧如寒没直接回答,而是征询温知故意见:“温员外郎想在何处用膳?” 温知故怎么知道哪里可以吃饭,发现不远处有张矮桌,随口道:“就在这里吧。” 萧如寒转头望了成雨一眼。 成雨明了,退出去安排。 ※※※※※※※※※※※※※※※※※※※※ 白天有事,稍微晚了一点,抱歉 八十、吃饭 少倾,成雨带人拎着两个食盒进来,把饭菜摆放上矮桌后退了出去。 萧如寒将筷子递到温知故手里:“营地条件简陋,你将就吃点。” 温知故接过筷子又放下:“等一下青梅,她还没过来。” 一到军营,青梅就忙着从马车上往下搬行李,温知故要帮忙被拦住,便让成风找人带她来找萧如寒了。 这会儿,青梅也该找过来了。 话音方落,外头远远响起青梅声音:“请问,我家小姐在里头吗?” 接着是成雨的回答:“温员外郎与我家将军在里头用饭。” 再接着…… “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大概是青梅往里走,被成雨拦住。 闲人免进? 温知故不由抬眸望向萧如寒。 她一路过来,畅通无阻呀,那个守卫问清她的姓名就放她进来了! 萧如寒微微点头:“此处确实闲人免进,我让人放她进来。” 说着,萧如寒起身走到帐门口道:“让她进来。” 成雨收回张开的手,青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过来冲萧如寒行礼。 “萧将军,我来找我家小姐。” 萧如寒微微颔首,转身回到桌旁坐下。 温知故对青梅招招手:“来,过来吃饭。” 青梅望望桌上,只有两副碗筷,显然没有准备她的。 温知故已经站了起来:“我去叫人多准备一副碗筷。” 青梅哪里敢跟萧将军同桌,恭敬地在帐门旁站好:“我还不饿,等会再去吃。” 已过饭点,又忙活了大半日,怎么可能不饿? 温知故伸手去拉她,青梅直摆手。 萧如寒低头瞧了瞧桌上的两副碗筷,建议道:“不如我让成雨带她下去吃饭?” 温知故一听,也成,对青梅道:“那你先去吃饭,呆会再来找我。” 青梅又不肯走,只说等会再去吃。 她可不敢让小姐单独与男子处一室,传出去多有损小姐的清誉! 这会儿她完全忘记她家小姐传言漫天飞,早就没什么清誉可言。 温知故很无奈,青梅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真是越来越有主见了。 成风正好过来跟萧如寒汇报粮草情况,见到她们主仆二人在帐门口互相推让,停下来朝里面张望。 萧如寒看见成风,问:“吃饭了么?” 主子居然会关心他是否吃饭这种小事,成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摇头:“还没来得及吃。” “成风也没吃饭,不如让他搬张桌子在外头,与青梅一同吃?”萧如寒对温知故二人道。 成风登时明白,主子这是让自己把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弄走,忙对青梅道:“你家小姐是关心你,你不吃她也不好丢下你先吃,不如我在外头摆张桌子,咱们一起吃,也好让主子们安心地用饭?” 青梅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成风赶忙出去安排,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 看吧,做主子所需之事,急主子之所急,这才是最好的侍卫。 丫头啊,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哩。 少倾,青梅与成风也坐了下来,与帐内二人遥遥相对。 不过,里面的两人言笑晏晏,外头的两人气氛尴尬。 青梅也不是没与成风坐在一起吃过饭,但那时还有车夫忠伯在,如今只有她和成风,怎么感觉有些别扭? 成风完全没注意到饭桌上的气氛,边吃边瞄一瞄帐内,一脸姨母笑。 瞧将军与温小姐,多像两口子啊! 其实,若是成风能听到里面二人的谈话内容,肯定笑不出来。 因为里面二人讨论的话题与风花雪月一点都不相干,他们正在讨论枪.支的使用。 萧如寒的意思是,既然有五百支枪,那就组建一支五百人的队伍,让这支队伍作为秘密武.器,打鞑子个出其不意。 温知故的想法是,组建个四百人队伍就行,剩下的一百支枪,分发给哨兵,若是有情况,枪声一响,除了击退敌人,还能起到示警的作用。 萧如寒沉吟少许,赞同地点点头:“你的想法不错,枪声确实比呼喊声传得更远。” 接下来,二人还就怎么培训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 成风他们自然是早就吃好了,两人一起把碗筷撤下后,分别站在军帐门口两侧候着。 成风瞧着里面两人谈笑风生,心里乐开了花。 兴许过不久,他就不用再操心将军的饮食起居了。 青梅瞥了一眼成风,垂下脸嫌弃地撇撇嘴。 这人莫不是在北疆吃得差变傻了?从吃饭起就在傻笑,都笑了快一个时辰了。 八十一、好好说话 温知故与萧如寒的讨论,直到成雨进来通传说副将来找萧如寒才终止。 “这位是……”来人见到温知故,瞪大双目地看向萧如寒。 他与萧如寒认识快十年,还没在他帐中见过女子。 “这是工部的温员外郎,我此前与你说过的□□便是由她制造出来的。”萧如寒介绍道,“温员外郎,这是我的副将朱勇。” 这朱勇生得浓眉大眼络腮胡,一看就是个性格爽朗的汉子。 温知故就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朝他拱拱手:“朱将军,久仰久仰。” “你就是温小姐呀!”朱勇爽朗大笑,“萧将军说得神乎其乎,让我对你的枪好生期待呀。” 温知故弯唇:“我这不是带来了么?刚刚正在与萧将军商谈枪队相关事宜。” 朱勇搓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萧将军,我可先问了啊,这支枪队可否由我来带领?” 萧如寒沉吟:“这事先不讨论。” “誒,你不能自己带啊。”朱勇瞪眼道,“你可是镇北大将军,整个镇北军都等着你来管,不能再分心带这么一支队伍。” 萧如寒被看穿心思,也不尴尬,正色道:“这枪队我打算作为一支突击队来使用,你得去前方坐镇,不能一心二用。” “这……”朱勇心痒难耐,又不能违抗军令,急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将军您也不必着急。”温知故出声道,“如今工部正在做第一批枪,相信一个月后就会到镇北军,到时候您再请萧将军让你带领另外一支枪队也是可以的,是吧,萧将军?” 萧如寒轻轻颔首。 朱勇笑逐颜开:“好,那我就再耐心等一等。不过能不能让我先试试,过过瘾?” 萧如寒点头。 朱勇摩拳擦掌:“那咱现在就去?” 萧如寒望了温知故一眼。 温知故轻轻点头。 三人便往外走。 走出帐外,萧如寒吩咐成风:“你去给温员外郎安排个帐子,把她的行囊搬进去。” 成风眼珠一转:“可有什么要求?” 萧如寒望向温知故,温知故忙道:“没有要求。” 萧如寒偏一下头:“你去吧,尽量安排个安全清静的帐子就行。” 成风应了声是就走,青梅纠结地望着成风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温知故,欲言又止。 青梅护东西的毛病又犯了,温知故失笑:“青梅,你也去帮忙吧。” 青梅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萧如寒望着小丫鬟与小侍卫两人一前一后走远,若有所思。 温知故与萧如寒等三人来到军需处取了三支枪及少许弹药,骑马往营地外走。 萧如寒挑了个人迹罕至的小林子,随手砍下一根树枝,又将树枝砍成几小截,摆在横长的树杈上当靶子。 一到地方,朱勇就按捺不住让温知故教他开枪。 等萧如寒把靶子做好,他刚好学会瞄准,兴奋地大叫:“老萧,快闪开,让你看看我的技术。” 出营地后,朱勇就放飞自我,放弃那文绉绉的称呼,直接叫萧如寒老萧,叫温知故小温。 为此,萧如寒给了他好几个眼风,他笑呵呵的,全不在意。 萧如寒几个纵跃来到温知故和朱勇中间。 朱勇眯眼瞄准,很快打出他人生的第一枪。 木头靶子静悄悄地立在哪儿,一动不动。 “咦?打哪儿去了?”朱勇不相信,“我明明瞄准了的?” 温知故笑笑:“第一次开枪脱靶很正常。” 萧如寒在一旁淡淡道:“我就没有。” 朱勇一滞,看向温知故:“小温,老萧第一枪真的没有脱靶?” “没有,正中红心!” 朱勇嗷地叫了一声,再次装弹,屏息静气瞄了半响才谨慎地放出了第二枪。 结果…… 温知故垂下头,竭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萧如寒的嘴角微微扬起。 “怎么会这样呢?”朱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何我就是打不中?” 温知故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萧如寒双手抱臂,笑而不语。 朱勇不敢置信,抱着枪走到木头靶子前,仔仔细细地检查,最后泄气地看向温知故:“温员外郎,请赐教。” 他的箭法虽做不到百发百中,但起码能做到中个八.九十,这打枪不就和射箭一般吗?为何会脱靶? “我可能不如萧将军会教。”温知故道,“你们都是用射箭那一套来打靶,萧将军应当更有经验。” 萧如寒淡淡地开口:“以后好好说话,我教你。” 朱勇嘴一撇:“请萧将军赐教。” 萧如寒说了两句话,朱勇按照他的指点再次瞄准,砰的一声,一个木头靶子随声而落。 “这……这不可能啊!”朱勇瞪圆双目,“就这么简单?” 八十二、又是杂书 扣动扳机时,枪口往下微微压。 这就是萧如寒的秘诀。 “我们习惯弓不会动。”萧如寒面带微笑解释道,“但是枪的后坐力很强,开枪后会带动枪稍微往上移,所以不能习惯枪的后坐力,就不能直接瞄准,等习惯枪的后坐力后,就能直接瞄准了。” 朱勇不服气:“是不是温员外郎告诉你的?” 温知故双手举至胸前:“没有,绝对没有,我只说了枪有后坐力。” “不用她说。”萧如寒扬扬嘴角,“在拿到枪之前我看她开过几次,自己琢磨出来的。” 朱勇垂头,小声嘀咕道:“那是因为我之前没见过温员外郎开.枪。” 萧如寒也不与他争辩,只含笑望了温知故一眼。 朱勇也无须别人安慰,嘀咕完又抬头,砰砰地放了两枪,人重新变得斗气昂扬:“呵呵,老子也是神.枪.手。” 温知故失笑。 这种性格真讨喜。 朱勇打了几枪就停下了。 子.弹要省下来打鞑子,不能任性玩。 “这可真是好东西。”他爱不释手地摸着枪把,“温员外郎,你怎么想出这么厉害的玩意来的?” 呃…… 温知故干笑两声:“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有种兵器叫火铳子,便想着能不能稍微改改,改成威力更大的枪,没想到真的改成了。” 又是杂书。 萧如寒心一动。 突然有种冲动想看看那本杂书里还有什么? 朱勇大笑:“还是读书人厉害,什么都能从书里学到。” 温知故笑笑,不再多说。 说多错多,她可不敢泄露半点她不是这里人的事实。 萧如寒望了望面色疲惫的温知故,道:“今日先这样,温员外郎才到营地,路途奔波劳累,先让她回去歇歇,其他的明日再讨论。” 朱勇一拍脑门:“哎哟,瞧我,太开心,忘记温员外郎今日才到了,走走走,回去为温员外郎接风洗尘。” 三人又呼啦啦地骑马回营地。 刚进营地大门,哨兵便禀报:“将军,白军师请您和朱将军过去一趟。” 萧如寒点点头,转头让朱勇先过去,他送温知故回帐子。 温知故不想耽误他正事,让他派人带她去就成。 萧如寒便招手叫了个小兵给她带路:“去找成雨校尉,让他带温员外郎去她的帐子。” 小兵带着温知故找到成雨,转告萧如寒的话。 成雨向前一步:“温员外郎请随我来。” 走了几步,成雨对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帐子道:“这就是您的帐子。” 青梅听到声音走出来,叫了声小姐。 温知故惊讶地顿住脚:“这离萧将军的帐子太近了吧?” 闲人免进的地方,她住这里真的好吗? 成风搬着一张矮几过来,笑道:“将军说要安全清静的地方,我想,再也没有比将军帐子旁更安全之处了?” 青梅悄悄拉拉温知故衣摆,小声道:“小姐,营地里只得咱们两个女子,住这里安全。” 温知故望了一眼青梅,又觑一眼成风。 这家伙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青梅的? 成风心虚地一缩头,避开温知故的目光,把矮几搬进帐子。 ※※※※※※※※※※※※※※※※※※※※ 中秋快乐,射击的秘诀是我瞎编的,觉得不合逻辑的话请无视之 八十三、洗尘之声 青梅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忽悠,道:“小姐,您看,一天到晚都有守卫,再也没有比这更安全之处了。” 温知故:…… 行吧,你都不嫌弃住这非常方便萧将军与我独处了,那我也不嫌弃。 夜幕很快降临,简单用过晚饭后,温知故终于盼来了接风洗尘的另一个环节。 几桶热水抬进去,青梅从里头出来,坐在自己帐子里研究地形的萧如寒,便知温知故要开始沐浴了。 萧如寒不由得侧耳细听。 还好,虽然两个帐子隔得近,也没有近到连最细微的声响都能听得清的程度,如此,外头站岗的人也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萧如寒正想着,突然听见轻微的水声,很细微,但是又很清晰。 说话声、虫鸣声、风声全都听不到了,唯有那水声清晰可闻。 萧如寒感觉耳根一热,口舌也有些发干。 “白军师。”外头忽然响起成雨的声音。 萧如寒连忙起身往外走。 白起正要进帐子,见他出来,笑道:“刚好,我想与你谈谈枪队的事。” 萧如寒快步向前走:“我正要去外头透透气,边走边说。” 他脚步匆匆,好似要赶着去做什么事情一般。 白起拔腿跟上去,嘴里低声嘟囔:“透气就透气,走这么快干什么。” 不走那么急,被你听到了怎办? 萧如寒的步子愈发急。 两人步履匆忙的样子引起不少人的担忧,该不会真的要打仗了吧? 直到走出营地,萧如寒的脚步才放缓。 白起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这会儿终于能与他并肩:“你是在试我体力有无退步吗?” 白起是读书人,一直被萧如寒嫌弃体力差,有时还特意操练操练他,这会他只想到了这个,不然好好的,萧如寒走这么快作甚? 萧如寒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已经平复下来,道:“你这小身板,行军时太影响速度,要好好练一练才行。” 白起呵呵一笑:“这不有你么?” 萧如寒脸色微沉。 就是他这张破嘴,害得关于他俩的谣言满天飞。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正好用来挡一挡那些老在他面前掉丝帕的女子,如今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些不舒坦。 “以后好好说话。” 白起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一番萧如寒:“吃子弹了?一股子火药味。” 萧如寒脸色更阴沉。 不过光线暗,白起压根没看到,径自道:“枪队明日即可组建成,修理师也得配备上,要安排几个向温员外郎学习?温员外郎毕竟不是军中人,她走后,得有人把修理保养的工作做起来,谁来负责这事?” 萧如寒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漆黑的沙漠:“这些你来安排。” 她刚来,他还没想到她会走,一时没考虑那么多。 白起耸耸肩:“那我就看着来了。” 萧如寒出了一会神,发现白起还在身旁站着,皱了皱眉:“还有别的事?” “没有。”白起一副无聊想找些乐子的神情,“就是想知道你刚才抽哪门子的风?” 八十四、吃果子 “没有。”萧如寒淡淡否认,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温知故的出浴图,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烫。 白起正目不转睛盯着他呢,看不清他耳根的变化,但是看得出他表情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是不是与那位温员外郎有关?” 他语气充满戏谑和调侃,萧如寒的语气转冷:“不要乱说。” 白起耸耸肩:“我瞧温员外郎柔美聪慧,又平易近人,若是你无意,跟我说一声,我很愿意与她结交。” “她可是朝廷官吏!” 白起无所谓:“朝廷官吏也要成亲不是,我虽无官身,却能辅佐她,正好女主外男主内。” 萧如寒差点被他的没皮没脸气笑,冷哼:“你别打她主意。” “啧,你不要还不许别人要?这是什么理?” 萧如寒脱口道:“谁说我不要?” 白起像做坏事得逞的小孩,窃笑道:“这就对了,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用得着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么?” “谁跟你遮掩了?遮掩的话就不带她去跟你见面了?” 白起想想,也对,没再就此事讨伐萧如寒,而是拍了拍他肩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加把劲,错过了这个村,下个村还不知在哪里呢。” 萧如寒微微叹口气:“她一门心思做事,连找她都需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是之前在京城时,如今不是近水楼台嘛?我看好你!” 萧如寒撇撇嘴:“你不拖后腿就行,以后好好说话,不要老说些有的没的,平白让人误会。” “我道方才火气怎么那么大,原来是为着这个。”白起耸肩,“放心,不会耽误你的。” “行了,你去安排明日的事情。”萧如寒不耐烦地挥挥手。 白起回营地后,萧如寒立在原地寻思片刻,轻轻笑了。 白起说得没错,大好的机会,不抓紧岂不可惜? 萧如寒回到营帐时,看到温知故正坐在帐前擦头发。 萧如寒立即扫一眼四周,发现并无人留意她,暗暗松口气。 萧如寒低声吩咐成风几句,便回了营帐。 须臾,萧如寒拿着一个香囊来到温知故身旁:“这个给你,可以防蚊虫。” 温知故正被蚊子咬得有些崩溃,闻言大喜:“谢谢。” 说着,她伸手接过香囊直接挂到身上。 萧如寒扬了扬嘴角:“还缺什么吗?” “不缺,青梅什么都带来了。” 这时成风领着人搬来小矮几和小杌子,摆在温知故身旁,又上了一个果盘。 萧如寒坐下来:“这是本地产的含桃,酸甜可口,很受女子喜爱,你尝尝。” 温知故低头望了一眼,双眼顿时亮了亮。 樱桃? 没想到来古代还能吃上樱桃! 若说现代有什么是她特别惦记的,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能排前三。 这个时代冷藏技术有限,好多南方或北方的水果都吃不着,太馋人了! 温知故将手里的布巾塞给萧如寒,迫不及待地抓起一颗樱桃送入嘴里。 呜呜呜,实在太好吃了,酸酸甜甜,还不用担心有农药残留! 温知故一口气吃了七八颗,才放缓速度,看向萧如寒:“你怎么不吃?” “我常年在此,经常吃。”萧如寒含笑望着她,“你难得来一趟,多吃些。” 温知故也不客气,欢快地吃起来。 萧如寒捏着濡湿的布巾,有种想替她擦拭秀发的冲动。 正在他考虑开口问一问会不会显得太过唐突时,营帐走出一人,边走边道:“小姐,我找到驱虫香——” 青梅一抬头,瞧见萧如寒拿着布巾坐在温知故对面,说到一半的话突然止住。 她明白为何小姐先前如此惊讶的缘故了! 她怎能忘记萧将军也在肖想小姐呢? 温知故转头招呼她道:“来,吃果子,你肯定喜欢。” 青梅低头一瞧,矮几的碟子里放着些许殷红小巧的果子,长得甚是喜人,小姐明显吃了好些,手指都染上了些许红色。 “小姐,你们吃吧。” 青梅应了一声,上前欲把香囊系在温知故腰带上,却发觉那里已经系了一个,天青色素锦布料,样式方正,一看就知原本是做给男子佩戴的。 温知故把一颗樱桃塞到青梅嘴里:“你尝尝,可好吃了。” 青梅咬了一口,眼睛也是一亮。 这味道,太清新可口了! 温知故叮嘱道:“核不能吃,记得吐出来。” 青梅把核子吐到手里,另一只手拿着香囊,有些无措。 小姐佩戴的香囊应当是萧将军给的,该不该取下来换上她手里的这个呢? “驱虫香囊我有了,这个你戴着吧。”温知故笑道,“来,坐下来一起吃。” “我尝个鲜就行,小姐你们吃。”青梅生怕中午互相拉扯的情景再现,自己又要去跟成护卫同一桌坐着吃果,连忙道,“我去泡壶茶。” 看着青梅逃一般离开,温知故挑挑眉。 哟,保姆小丫鬟不担心她与男子单独相处了? 温知故又吃了几颗,停下手。 “怎么不吃了?”萧如寒道。 温知故笑笑:“这含桃很难得吧?应当是专门给你的,我都吃了,恐怕会被人说闲话。” “我给你的,谁敢说?” 温知故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能留几个给青梅吗?她一个小姑娘,跟着我来这里,吃了不少苦头。” 萧如寒望向温知故的眼眸越发深邃,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你,自然任你处置。” “谢谢。”温知故这句谢谢说得发自肺腑。 不少人都把丫鬟小厮当成下人,觉得他们只配吃些糙食,难得萧如寒不介意她把这不太常见的果子留给一个丫鬟吃。 青梅端着茶壶出来,上头还放着一块布巾。 把茶托放下后,她取过布巾递给温知故;“小姐,您擦擦手。” 温知故把手擦干净,端起那碟樱桃塞给她:“萧将军赏你的。” 萧如寒在一旁配合地点点头。 青梅端着碟子,望望温知故,又瞧瞧萧如寒,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小姐假借萧将军之口给她的? “谢过萧将军。”青梅没再推辞,屈膝道谢。 “你这般尽心照顾主子,应得的。” 青梅捧着樱桃回营帐,对萧如寒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这果子,即使是小姐有心要给她,也得顾及萧将军的面子,想必也是经过萧将军首肯的。 萧将军如此善待下人,相信对小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八十五、苦寻话题 外头,温知故从萧如寒手里取过布巾,又开始擦起头发来。 她半侧着头,背着营帐里透出来的灯光,看不清脸,只能瞧见白皙的肌肤与乌黑的长发黑白分明。 萧如寒瞧了一眼便垂下眼帘。 非礼勿视! “咳——”他轻咳了一声道,“明日卯时便开始操练,或许会吵到你们,但不必起这么早,辰正才开始训练维修师。” 温知故点点头。 萧如寒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有些局促地喝了口茶,思忖道:“早饭我让成风派人送来。” “好。” 还有些什么要交代的呢? 萧如寒冥思苦想,终于又想到个话题:“等得空了,我带你在周遭转转,北疆虽荒凉,景致看起来却也有一番风味。” “好的。”温知故说着,以手背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 “若是疲倦,不如早些歇息。” 温知故无奈甩甩头:“头发还没干。” 北疆气候干燥,其实干得比在京城快了,但是头发太长了,再快也需要时间。 萧如寒想了想,起身回自己的营帐,拿了样东西出来。 “用这个擦,应当干得快些。” 他手里是一块三尺见方的干净洁白的羊毛毡。 温知故犹豫:“这太浪费了吧?” 若是在京城,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会伸手接过来,可是这是在北疆,物资贫乏的北疆,一块羊毛毡可能救一条性命。 萧如寒道:“晾干后也可另做他用。” 这么说也没错,温知故不再犹豫,接过来裹着头发一擦,羊毛毡吸水性好,果然感觉干得快许多。 很快,头发便干了,温知故起身,打着哈欠道:“睡了,晚安。” “晚……安。” 萧如寒望着温知故进了营帐,起身回自己营帐,开始批阅公文。 成风进来多添了些灯油。 将军这一晚什么事都没做,恐怕是要熬到三更咯。 翌日一早,天空还未泛白,温知故便被洪亮的喊操声吵醒。 她翻个身想继续睡,无奈除了喊声震得耳鸣,行军床也被震得时不时抖动两下。 越翻越清醒后,温知故索性爬起来。 “青梅,我们看士兵操练去。” 青梅正对士兵如何操练好奇,当即起来梳洗。 一番收拾后,天光稍亮,已能瞧见影影绰绰的人影,温知故和青梅没走几步就被拦住,成雨面无表情:“温员外郎,将军令我保证你的安全。” 温知故挑挑眉:“他让你拦着不让我出门?” 成雨略一思索,摇头:“不是。” 温知故道:“那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要去看操练。” 成雨再仔细想想,将军没说不能带温员外郎去看他.操练,遂点点头。 青梅望望空空的营帐,好奇地问:“是所有的人都要去操练吗?” “除了哨兵、伙头兵。”成风一板一眼道,“将军说,战场上不允许任何人偷懒,谁都得去操练,连军师都要去。” 温知故想起那位看起来有些弱小的军师,不禁扬扬嘴角。 不知道他操练时是怎样? 校场离营地不远,三人很快来到校场边。 士兵们被分成几队,一队正在绕着校场跑圈,里面还有四小队,远远的看不清是在做什么,只听见如雷的喊声。 青梅手搭凉棚眺望:“他们在做什么?” “跑圈的在练体力,里面的练刺刀、练枪、练拳、练箭。”成风语气虽平平板板,却也耐心。 随着天渐渐亮,视野逐渐变得清晰,温知故已能看清里面训练的情形。 跑圈就不必说了,就是跑步,练刺刀即是拿着刺刀在空刺,枪亦然,练拳也不必说,练箭的则在练习拉空弦。 温知故抿抿唇,脑中突然冒出个想法。 也许她能稍稍改进一下这种落后的训练方式。 看了一会,青梅悄悄地打个呵欠。 这操练初看还挺新鲜,瞧得久了觉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温知故笑笑:“走吧,我们回去补眠。” 现在她有些习惯这震耳欲聋的喊操声,可以回去补回笼觉了,不然今晚没精神做事。 萧如寒操练完毕,回到营帐,发觉温知故不在,问守卫,守卫说她已经去做事,便转身前往临时开辟出来的训练场。 昨日商讨时,为确保枪队的突击效果,全部人一致赞成另外开辟一块训练场地,作为枪队的训练之地。 训练场离营地稍远,在昨日他们去的那片小树林旁。 萧如寒赶到时,温知故正在检查枪支。 参与训练的士兵和维修工都没来,这里只有温知故、青梅和成雨。 成雨先发现萧如寒,肃然叫了声将军。 温知故转过身,嫣然一笑:“你来了?” 八十六、训练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萧如寒心猛地一跳。 同样的话,他在京城时听过好多次,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令他心悸。 他们终于又见面了啊! 分别五十四日夜后,他们重逢了! 萧如寒此刻才深切感受到,自己在分别的这段时间里对她有多思念! 想到平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温知故回头招呼了一声,又转过去继续检查枪.支。 成雨见萧如寒好半天没动,心里疑窦丛生。 成风常说将军在温小姐面前表现不太寻常,就如现在这般么? 温知故检查完,回头发现萧如寒还傻呆呆地站着,柳眉微挑:“将军有何事?” 萧如寒回神,弯弯唇:“想问你们是否用过早膳?” “用过了。” 萧如寒还待说什么,参与训练的士兵已陆续过来,他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变回往常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士兵集结完毕,副领队过来向萧如寒汇报,萧如寒下巴微抬,严肃道:“此次训练由温员外郎主持,向她汇报。” 副领队叫李远年,是个脸型方正的青年,转身又朝温知故汇报一遍。 温知故点点头,也不吭声,先装弹朝十丈外的靶子砰砰砰地打了几枪,全部正中红心。 接着,温知故转过身,望着皆面露惊诧的士兵们,朗声道:“这叫步.枪,射程二十丈,内装子弹,子弹由黄铜所造……” 众士兵被她的百发百中震得心悦诚服,没人有异议,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李元年原本以为将军来此是为了给温员外郎镇场子,没想到萧将军立在一旁,一副听得比任何人都认真的模样。 “枪队刚刚组建,我本想取名为神枪队,即神出鬼没的百发百中的枪队,后来转念一想,若射击水平跟不上,那岂不是徒增笑话,便改成了枪队。”温知故慷慨激昂道,“希望有一日,咱们枪队能被鞑子称为神枪队,而我们队里,个个都是神枪手。大家有没有信心能做到?” 士兵们听得神情激动,喊道:“有!” 士气鼓舞起来了,温知故这才开始训练。 萧如寒静静地看着,想起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在制作子.弹时曾发生过爆.炸,引起工匠暴.动,但很快就被温知故解决,不由地扬了扬嘴角。 这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能耐! 成雨也听得很认真,他听成风说温小姐还做有那种小小的枪,可以揣在怀里的,老早就想要一把,无奈一直寻不着机会。 小枪没有,如今打打大枪也是好的。 等学会打大枪了,看能不能找将军要一把? 这般想着,成雨扭头望了望萧如寒,却见他嘴唇微弯,笑得如痴傻儿。 成雨默默收回视线。 将军在温小姐面前,果然很不同寻常啊! 温知故将士兵的训练内容安排好,便来到一旁的维修工匠面前,把一杆枪拆开,为工匠们讲解如何维修保养枪.支。 萧如寒跟在她身旁,也默默学着。 训练,教学,如此交替,整整一上午,温知故都没再有空与萧如寒多说一句话。 萧如寒却不觉得受冷落,全程嘴角含笑,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惹得熟悉他的成雨和李元年好奇地望了他好几次。 营地用饭的号角声响起,成雨在萧如寒的示意下,提醒温知故该休息用午饭了。 温知故喊了声休息,士兵们一直端着的胳膊放下来,却舍不得放下枪,一个个摸着手里的家伙,脸上尽是兴奋。 温知故不由失笑:“下午训练时,让你们打两枪试试。” “真的?”一个看起来只得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士兵惊喜叫道。 温知故微笑颔首:“真的。” 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 一个比较年长的士兵道:“走,赶紧吃饭去,吃完饭就过来练。” 士兵们恍然,恋恋不舍地放下枪,快速跑回营地。 温知故望着他们嬉闹离开,嘴角微扬。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 “走吧,我们也回去用午膳。” 沉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温知故点点头。 几人回到营地,萧如寒早让人把午饭好。 还和昨日一样,萧如寒和温知故在里头,成风、成雨、青梅在营帐外。 青梅悄悄松口气,总算不是与那大傻个单独吃饭了。 忙活一早上,温知故也有些饿,吃下一碗饭后,开口道:“早上我去看你们操练时,想起在杂书上见过一种军队训练方式,好像还不错,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八十七、新式训练 萧如寒眉梢一挑:“说说看。” 温知故把训练内容大概说了说,萧如寒双眸晶亮:“那就辛苦温员外郎了。” 温知故嘴角微扬:“不出三个月,你的镇北军肯定会上一个新台阶。” 下午温知故继续去训练枪队,萧如寒则找来朱勇,把温知故所提的新训练方式说了说,令他去安排场地及原料、工匠,务必保证等温知故的图纸一出来便能马上开工。 朱勇也是听得热血沸腾,二话不说就转身出去忙活。 傍晚温知故回来,见到营帐外眼巴巴等着的几人,微微怔了怔。 朱勇哈哈一笑,递过来一张黄麻纸:“温员外郎,这是我准备的料子清单,你看还差些什么?” 温知故疑惑地看向萧如寒,后者解释道:“我让他协助你进行新的训练。” “我瞧瞧。”温知故接过纸张,低头扫了扫,“还需麻布,做沙包沙袋用,另外多备些清香,计时用。” “誒,我这就让人找去。”朱勇对身旁的侍卫交代几句,侍卫去准备了,他转过头,笑道,“温员外郎您再和我好好说这新式训练,萧将军说得不甚清楚。” 温知故道:“晚上我写下来,按方法练就成。” 朱勇还想说什么,被萧如寒抢先道:“先用晚膳,然后再写。” 几人用过晚饭,萧如寒让成风搬来三张矮桌,放在营帐前的空地上,自己在其中一张矮桌前坐下,又令白起、朱勇在另外两张矮桌前坐好,然后对温知故道:“你说,我们来写,这样比较快。” 朱勇没得意见,乐呵呵地立即执笔蘸墨,白起瞥一眼萧如寒,无可奈何地拿起面前的笔。 温知故也不矫情,站到桌前道:“那我边说边示范。” 温知故一边回忆,一边从最简单的队列讲起,逐渐深入,到单.兵.战术,再到体能训练。 直到夜深人静,温知故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将青梅递过来的不知道第几杯茶饮尽,轻舒一口气:“我记得的暂时只有这么多,等日后想起更多的,再补充。” 朱勇揉揉手腕,望望身旁半尺高的记录,笑道:“这么多够我们练上一阵子了。” “今晚先到这,有什么明日再聊。”萧如寒起身赶人,“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朱勇才张嘴,话还未说出口,被白起一把拉走。 成风眼珠一转,让成雨帮忙把矮桌搬走,再寻个借口支走青梅,给将军和温小姐留下独处的空间。 萧如寒上前两步,来到温知故跟前,星眸中满是疼惜:“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温知故累得话都不想多说,疲惫地摆摆手。 萧如寒将她脸颊上被汗水黏住的头发拨开:“我让人准备了热水,你沐浴后再歇息。” 温知故点点头。 萧如寒见她满脸疲惫,转身回自己营帐,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松骨散,你沐浴时倒一些在水里,有助于活血去疲。” “谢谢。”温知故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你为和庆国所做的一切,我都会上报给皇上的。”萧如寒认真道。 话风突然从温情转变成严肃,温知故哑然失笑。 萧如寒疑惑地皱皱眉,正想问她为何发笑,瞧见青梅带着人拎来了热水,忙道:“你好好歇息,我回去了。” 温知故摆手表示辞别。 萧如寒盯着她半响,突然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不等她有所表示便转身回自己的营帐。 温知故木木地瞧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后,脑里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狗男人居然搞摸头杀! 翌日,温知故越发忙碌,除了要训练.枪.队和维修工匠,还用不时地指导建设训练场地。 好在训练场地就建在枪队训练场附近,昨日枪队的训练已上轨道,李元年又沉稳可靠,无需她一直盯着,只要时不时指点指点便成。 三日后,新式的训练场地建成。 朱勇兴致勃勃地在挂勾梯上下窜,又在铁网下匍匐,将所有的器械都用了个遍,跑回来气喘吁吁道:“这东西,练起来真的很费劲。” 温知故嫣然一笑:“自然,你还只是走一趟,训练时可不是一次过。” “白军师,您去试试看。”朱勇唆使白起。 萧如寒想方设法训练白起的事情早被大伙知晓,暗地里也想帮帮将军,行军中可不喜弱小。 白起低头拂拂白衣下摆,含笑道:“朱将军已经试过,白某相信以朱将军的能力,试试东西有无大用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勇:……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内涵了? 八十八、风雨欲来 萧如寒对成风招招手:“你去。” 成风对这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很好奇,学着朱勇的样子跑了一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状,萧如寒瞥一眼白起:“你跑不了一圈。” 白起:…… 他知道自己不如他们强壮,但他是凭脑子过活,又不靠蛮力吃饭,用不着这么见缝插针嫌弃他吧! 萧如寒又淡淡道:“你与朱勇一起,负责接下来三个月的操练。” 白起:…… 带兵操练,自己能在一旁干看么? 朱勇开心地一把环住白起肩膀:“咱俩一起,让那帮小崽子们练到嗷嗷叫。” 白起缓缓点头。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又三日后,一切都上了轨道。 镇北军的气势在新的训练方式下愈发锐不可当。 清晨操练时,萧如寒负手而立,望着数日内便焕然一新的镇北军,心中感慨不已。 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将军,真的不一样了。”成风感慨,“才练三日,感觉士兵的精气神都比往日好上数倍。” 萧如寒不搭话,星眸里满是笑意。 先前还对新的训练方式有疑虑的将领,随着萧如寒来察看操练情况,见此也啧啧称奇。 “看着就是些简单的动作,但是做完后,士兵都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这温员外郎真是神奇,一介女流,从哪得知操练之法?” “嗨,你是不懂,温员外郎的祖父可是两朝太傅,辅佐当今圣上,又教导当今太子,父亲也是谏议大夫,家学渊源,她能有如此学识有什么好奇怪的?” 成风差点失笑出声。 这马将军是不知温小姐在京城的风评,若是得知他口中“有如此学识”的温小姐在京城中的威名,恐怕会惊掉眼珠子。 萧如寒斜睨成风一眼,成风立即收敛表情,垂首……偷笑。 他们现在不知,以后回京也会知晓的,好期待见到将军们惊掉眼珠的样子。 “将军,那枪队,可否也让我们开开眼?”先前那名说温知故神奇的将领问道。 枪队的训练秘密进行的,他们只知将军组建了一支突击队,由温员外郎来训练,却从未见过枪,也未见过枪队训练。 士兵采用新的训练方式不过三日就有如此大变化,枪队想必更加让人惊奇。 萧如寒嘴角微微扬了扬:“枪队是秘密武.器,时机若是合适,会让你们长长见识的。” 温知故在镇北军营地忙得不可开交时,京城里的某些人坐不住了。 “听说镇北军正在搞什么新训练,气势越发凶狠,又用个姓温的制造的枪组建了个枪队,每日进行秘密训练,那边会不会害怕退兵?”格桑王子急得一坐下就迫不及待道。 坐在他对面的人也是眉头紧锁:“那边不会这么怂吧,我的事刚好到紧要关头,就差临门一脚。” 说着,那人埋怨起来:“你派去的人真没用,连粮草队都搞不定。” “那可是镇北军的粮草队!”格桑王子提高音量,“镇北军哪里这么好打算的?” 格桑王子也有意见:“你非得要留下那个姓温的,要是不论生死,事情就好办多了。” “嘿嘿,你不觉得她那样的女人,要是能压在身下,很能显示男人雄风吗?”那人露出猥.琐的笑容。 格桑王子摇头:“我觉得温柔似水的女子才能显示我的雄风。” “不管怎样,你让那边再坚持坚持,最多十五日,十五日后就撤兵。” 格桑王子沉吟:“我试试吧。” 此时的罗刹边境,也有人坐立不安。 负责领导此次军.队的罗刹国二王子与幕僚商议:“听说镇北军正在搞一支突击队,他们会不会打过来?” 他唆使父王让他带兵来此,只是想做做样子,让藩国那边在他以后争王位时出手帮帮他,并不真的想打仗。 打仗有什么好的? 打赢了还好,能赢得些珠宝美人,打输了就得赔上一大批骏马和珠宝,最近十来年,他们就没赢过一次。 幕僚沉吟:“不如我们先后退三十里,先派人去摸清他们的底细再做打算?” “跟那边商量好的是拖住镇北军,后退三十里还能拖得住吗?” 幕僚道:“那萧如寒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因为我们退了三十里就退兵回城。” “好,那就依你所言。” 转天,萧如寒得到罗刹国后退三十里的消息,当即招来部下商议:“罗刹国此次为何大军压境的,我们一直都没弄明白,如今又后退三十里,诸位觉得是为何?” 八十九、夜探敌营 将领们面面相觑。 这罗刹国莫名前来,又莫名后退,他们怎么知道是为何? 当然,这不能直接说。 朱勇一拍大腿:“肯定是听闻咱镇北军大变样,吓跑了!” 众将领深以为然,有人还补充道:“没准他们还听说咱正在训练突击队,知道没胜算,不如先退个三十里自保。” 温知故坐在边上,差点笑出声。 这帮将领纯粹是睁眼说瞎话,还说得如此一本正经! 萧如寒嘴角微抽。 这群兔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如寒看向白起,点名道:“白军师,你怎么看?” 白起沉吟片刻:“此次罗刹国为何来犯,我们一直不知,不如借此机会去探探?” 这话说到萧如寒心坎里。 “谁去探探?” 朱勇第一个跳出来:“我老朱去,给我带枪队去就成。” 另外几个将领一听,纷纷表示自己也想去,条件也是带着枪队去。 萧如寒哭笑不得。 这群家伙压根只想带枪队出去过过瘾。 他轻咳两声,板起脸道:“严肃点,我们耗在这里已经月余,再这么耗下去,士气逐渐低迷,若是罗刹国发起突袭,胜算未知。” 将领们的神情登时变得严肃起来。 一名国字脸的将领道:“将军,我去,这里的地形我最熟,可以带人晚上悄悄潜过去。” “大家觉得呢?”萧如寒环视众将领。 朱勇举手:“我老朱一同去,我在外围接应。” 萧如寒与白起交换一个眼神,缓缓点头:“陈将军负责潜入打探,带数十身手矫健的士兵就成,朱将军外侧接应,带上三百名枪队士兵。” 朱勇喜出望外。 他还想着向将军申请一下,没想到将军自动给他了。 没报名去的将领面上皆露出懊悔之色,早知如此,他们肯定与老朱争他个面红耳赤。 萧如寒神情严肃:“枪队是秘密武.器,非到紧要关头,不许动用,违者军法处置。” 朱勇神情一凛:“是!” 事情就这么定了,将领们起身离去,温知故也要随大伙走,萧如寒把她和朱勇、陈将军叫住:“温员外郎对枪队外出执行任务,有什么要交代的?” 三人皆是一怔。 朱勇马上明白过来,笑道:“是啊,温员外郎可得好好指点指点我。” 温知故凝神思索,确实有些注意事项得交代。 “□□的射程是三十丈,谨记这个数据。夜袭光线不佳,谨慎开枪,不要伤了同袍。多带些子弹……” 朱勇与陈将军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 这支枪队是温知故一手带起来的,而枪.支又是温知故一人所创,她的话认真听,在关键时刻兴许能救命。 温知故把要交代的说完,最后严肃道:“不要太骄傲,保持平常心,步.枪也只是武.器而已,即使手上有枪,也不是百战百胜,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该谋算的还是要谋算,家中还有妻儿在等着你们。” 朱勇一改方才的得意神情,正色道:“温员外郎所言极是,老朱受教了。” 陈将军也双手抱拳:“多谢温员外郎指教,陈某会谨记于心。” “两位将军客气。”温知故拱手回礼,“先预祝二位得胜归来。” 朱勇与陈将军离开去准备,温知故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口气。 夜袭敌营,凶险万分,只望他们能安全回来。 萧如寒轻轻道:“陈豪有谋有略,谨慎机警,朱勇大胆敢拼,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 温知故面露忧虑:“到了这时,我才深切感受到,战争离得那么近。” “我不会让他们踏进和庆国一步的!”萧如寒的语气很轻,话里却透着坚定。 温知故嘴角微扬:“我相信。” 此时已是深夜,萧如寒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歇息。” 二人走出主帐,一阵晚风吹来,凉爽宜人。 温知故深吸一口气,遥望天边一闪一闪的繁星,轻声道:“星星好美,可惜不是欣赏的时候。” “会有适合欣赏的时候的。” 温知故抬眸望了萧如寒一眼:“你努力,我也努力。” “嗯,一起努力!”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成风跟在后头,一时为兴许要发生的战事忧愁,一时又为将军的磨磨蹭蹭发愁。 总之,皇上不急太监急,急死他这个……啊,呸!他怎么可能是太监呢! 两日后,罗刹国军营。 罗刹国二王子烦躁地推开怀里的美人,叫道:“出去出去,都出去。” 几名在营帐陪二王子寻欢作乐的女子匆匆离开后,二王子又叫道:“把军师叫来。” 等幕僚急步走进营帐,二王子已经自己灌了好几杯酒,喷着酒气道:“军师,你说咱们是不是不该与藩国合作?整日在这提心吊胆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玩也玩得不痛快,好磨人。” 幕僚大急,走到营帐门口望了望外头,发现并无旁人,这才松口气。 “二王子,您可小声些,若是被人听去,那可就不得了了。” 二王子不以为意,瞪着红通通的双眼道:“这是我的军队,怎么可能有旁人?” 他又闷了一杯酒,絮絮叨叨道:“格桑叫我再坚持十五日,要是这十五日内萧如寒打过来怎么办?探子可都说了,他们最近来了批新玩意,日日.操练,那玩意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响特别吓人,想必现在正谋划着要怎么攻打我们呢。” “应当不会吧?”幕僚犹疑道,“萧如寒不是好战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攻打我们的。” “他不好战,可是他狡猾如狐狸,可能正在等一个好时机呢。” 这个幕僚就不好说了。 最近十几年,萧如寒在他们罗刹国可是凶神一般的存在,妇人吓唬哭闹的小孩,只需说一句“萧如寒来了”,就能止住小孩的哭啼声。 但是,正是这个幕僚建议二王子与藩国大王子合作的,他不甘心只做一个王子的军师,想要做可汗的军师。 都走到这一步了,万万不能放弃。 所以,幕僚劝道:“我们都退出三十里了,就算萧如寒攻打过来,也得走半日才到,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准备什么? 二人心知肚明。 二王子又灌了一杯酒,正想开口,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喝:“谁?谁在哪里?” 九十、敌营捣乱 幕僚连忙跑出去,只看到士兵跑来跑去,吵吵嚷嚷。 他抓住一个士兵问:“怎么回事?” 士兵茫然道:“不知,只听到有人在喊。” 二王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一个趔趄坐下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床底下钻出来,上前观察片刻,见他真的睡着了,四处搜寻起来。 好像没找着什么有用的东西,黑影站在营帐中想了想,转身在二王子身上摸索一下,从他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 黑影展开一瞧,双目顿时瞪得溜圆,忙不迭把纸条塞到怀里,转身钻回床底下。 却说那幕僚终于问清楚,有人听到营地里有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所以大声喝问,这才引起骚乱。 幕僚训斥几句,令人加强防范,不得疏忽,而后返回二王子的营帐。 发现二王子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幕僚摇摇头,叫人把他弄到床上,转身离开。 等外头重新安静下来,床底下那人才悄悄钻出,摸出营帐,隐没在漆黑的夜色里。 朱勇带着人趴伏在罗刹国营帐五里外,远远望见营地里忽然火光四起,一阵喧闹嘈杂,皱眉道:“老陈该不是被发现了吧?” “瞧着好像是。”副将在一旁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去支援一下?” 朱勇沉吟片刻后道:“先看看情况。” 两盏茶后,罗刹国的营地重新安静下来。 朱勇伸长脖子,极力想看清那边的情形,无奈实在太黑了,只能瞧见星星点点的灯火,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老陈会不会被抓了?” 副将也皱眉:“不会吧,以陈将军的身手,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抓住的。” 他话音方落,忽然瞧见营地的一角火光大作,方才安静下来的罗刹国营地又重新骚乱起来。 “起火了?”副将把头稍稍抬高,往前凑了凑。 朱勇当机立断道:“走,我们过去瞧个究竟。” 他说着,弯腰向罗刹国营地摸去。 副将连忙带着枪.队队员跟了上去。 行至半路,迎面撞上十几条黑影,为首的正是陈豪。 “老陈,什么情况?”朱勇压低声音问。 陈豪嘿嘿一笑:“我们退出来时,恰好路过他们的粮仓,就顺手放了把火。” “真有你的。”朱勇佩服地拍拍他肩膀,“你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去,我去给他们加点料。” 陈豪不同意:“这种好事怎能少了我?” 两人相对一笑,默契地摸向罗刹国营地。 距离大概三十丈时,朱勇道:“温员外郎说的是三十丈吧?” “是三十丈。”陈豪道。 朱勇点点头:“那再往前十丈。” 两人带着人又向前十丈,对视一眼,朱勇举手示意大伙停下,分散趴好。 “听我令,一人只打三枪,打完就跑。”朱勇炯炯有神地盯着正手忙脚乱救火罗刹国士兵,冷冷一笑,“能不能留下一两个鞑子,就看你们的枪法如何了。” 朱勇左右扫一眼,等大伙都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率先打出了第一枪。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混在罗刹国士兵呼喊的声音和大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并不明显。 但是,正努力救火的罗刹国士兵突然发现,同伴身子一歪就倒下了,有的倒下后哎呦呦呻.吟起来,有的倒下后就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还站着的罗刹国士兵惊恐地四处张望,却发现除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慌乱嘈杂的同袍,什么都没看到。 下一刻,他们感觉身上一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赶来救火的士兵看到前边的人纷纷倒下,既惊且恐。 陈豪眼珠一转,用罗刹国话大喊:“是火神,火神发威了,快跑啊!” 朱勇听不懂其他的罗刹国话,只听得懂“快跑啊”,跟着大喊起来。 他嗓门大,一吼,罗刹国士兵登时骚乱起来,顾不上救火,呼啦啦地四散而逃。 副将跟着大喊,其余枪队队员也喊起来。 看着罗刹国的营地乱成一锅粥,朱勇呵呵地笑起来。 陈豪扯了他一把:“撤!” 朱勇打出最后一枪,弯腰后退,压低声音道:“撤撤撤!” 众人摸回放战马的地方,翻身上马,疾奔向营地。 跑出十里地后,朱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老陈,今晚好过瘾!” 陈豪也笑:“我还找到了一个好东西,你要是知道了会更过瘾!” 朱勇摆摆手:“没有什么能比痛打鞑子更过瘾的事情。” 陈豪笑笑,不再说话。 他手上的东西很重要,不能随便说。 温知故忧心朱勇他们,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件衣裳出去透透气。 刚走出营帐,她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夜空。 似是感觉到什么,他回头,瞧见温知故,扬了扬嘴角。 温知故走到他身旁,轻声问:“在等他们回来?” 萧如寒点点头:“算算时间,应当也快回来了。” “他们会安全回来的。” 他不说自己在担心,但是温知故不用想都知道,连她这个才认识他们十来日的人都焦虑得失眠,与他们同生共死过的萧如寒必定更担忧。 萧如寒轻轻颔首:“嗯,会的。” 两人并肩而立,静静地望着前方。 今夜无星,只有轻轻吹过的晚风和远处低声吟唱的虫儿。 不知过了多久,萧如寒将目光收回,侧过头,凝视着眼前佳人,道:“等这场战事结束,我再让祖母派人上门提亲,可好?” 温知故眨眨眼。 这,不是正在担心战友的安危吗? 怎么突然说起提亲来了? 心思转动,温知故微微侧脸,望向那双星眸:“你应当听过传闻,我不能生养。” 萧如寒轻咳一声:“你也应当听过我的传闻,我的传闻既不是真的,那你的应当也不是。” 就知道他压根没当回事! 温知故眼珠微转:“我还有另外一个传闻,传言皇上要将我许配给太子做太子妃。” 萧如寒伸手轻掐她脸颊:“又想糊弄我!” 九十一、战前 “将军——”成风从外面冲过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尴尬地止住脚。 萧如寒从容地收回手,淡淡道:“何事?” 成风用余光瞄了瞄温知故,她表情平静,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将军好不容易前进一步,却被自己打断了,成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陈将军他们回来了。” “情况如何?” 萧如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可查觉的急切,表情却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 “都安好,”成风的表情是喜悦中带着一丝疑惑,“就是朱将军笑得……好像刚娶了媳妇。” 萧如寒还想细问,被一阵喜不自禁的笑声打断:“将军,咱回来了。” 温知故循声望去,果然瞧见朱勇脸上满是兴奋,连之前看起来相当沉稳的陈将军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悦。 萧如寒转身:“回营帐再说。” 陈豪和朱勇连忙跟上去,温知故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床铺还很整齐,看得出来萧如寒之前就没躺下过。 温知故还在开小差,就听到萧如寒道:“温员外郎,过来坐这。” 温知故随口应了一声,走到他身旁坐下。 陈豪的目光在萧如寒脸上遛遛,又在温知故脸上转转,总感觉二人好像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朱勇一坐下就迫不及待道:“老陈他们出来时,在鞑子的粮仓放了把火,我们就冲上去……” 朱勇眉飞色舞地把他们暴.击戏耍罗刹国士兵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后来,鞑子全慌了,一个个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我瞧着有些人还跑出了营地。”朱勇满脸兴奋地建议道,“将军,要不咱趁火打劫,马上点兵杀过去,打他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萧如寒没理他,先看向陈豪:“陈将军,你们进去后是怎样的情形?” 陈豪也把自己进罗刹国军营后的经过讲了讲,然后掏出一张小小的纸条,神情肃穆道:“这是我从罗刹国二王子身上找到的。” 萧如寒接过字条一看,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朱勇本来还想再劝萧如寒发兵攻打罗刹国,见状识趣地闭了嘴。 将军这个表情,说明字条所说之事非比寻常。 萧如寒沉吟片刻后道:“你们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陈豪率先起身往外走,朱勇犹豫一下,也起身离开。 正在温知故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找个借口走时,萧如寒把手里的字条递了过来。 温知故看完神情也变得严肃:“调查子.弹.爆.炸案时,我就怀疑老三和藩国有勾结,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你查到了些什么?” 这件事他一直想知道后续如何,不过她没主动说,他也就没问。 “我查到格桑王子经常出入的寻芳阁,老三也经常去,且两人都几乎是同时去的。”温知故隐去了自己有那么一群专门打听消息的丫鬟的事情。 “张统领可知此事?”萧如寒自然知道她是在协助张彪调查此事。 温知故摇头:“我离开京城前还未知,不过我有向他暗地里指明调查方向,不知他现在有没有查出来?” 萧如寒挑挑眉。 张彪都没查出来的事情,却被她查出来了。 这丫头,还有什么底细是他不知道的。 温知故干笑两声:“我也是偶然间得知的,这事连我祖父都不知,你可不要到处说。” 老三与藩国勾结的事情,万万不能从她和祖父嘴里透露出去。 他们本就与老大是一伙的,君心多疑,兴许皇上有可能会以为他们在诬陷老三也说不定。 所以,发现这事的人最好是张统领,所以她就暗搓搓地让张彪细查青楼。 至于张彪能不能查出来…… 呵呵,肯定能的嘛,张大统领会时不时发现些线索…… 当然,这些温知故都不能说。 人心隔肚皮,不是自家人,不能百分百相信! 萧如寒拣起温知故放在矮几上的字条,郑重地收起来。 “有了这字条,老三蹦跶不了几天了。” 萧如寒早就看不过戚应望温知故的眼神,如今有机会把他拉下马,自然要抓住。 温知故弯弯唇:“等张统领查出什么后,你再把这字条交上去。” 她双眼微眯,笑得好像一只狐狸。 萧如寒忍不住掐她脸蛋:“又在利用我。” 她家与太子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若是老三得势,太子失势,她家也落不得好。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若是他把这字条递上去,老三不死也得扒层皮,那太子自然得势,她家也会好上加好。 虽然他自幼混迹军中,不谙朝堂争夺之事,但生为世家子弟,耳濡目染,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哪有?”温知故挥开他的手,笑靥如花,“你是为了和庆国,为了江山社稷。” 萧如寒摇摇头,无奈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温知故一时心情大好,腾地站起来:“我回去睡觉了。” 言毕,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萧如寒的营帐。 萧如寒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轻轻扬唇。 还得再加把劲呀! 转天一大早,萧如寒便召集将领们议事。 议什么? 自然是告诉他们陈豪朱勇昨晚的战绩,还有,该不该趁热打铁,攻打罗刹国? 将领们听说陈豪和朱勇居然打得这般舒适开怀,恨不得回到当初跟老朱争个拳脚相向。 当初什么都没说,真是便宜他了! 朱勇感觉到众将领们微妙的目光,收起脸上的得意洋洋,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依我的看法,昨夜鞑子们肯定死伤甚多,我们不如马上出兵,趁他乱,要他命,把他们赶回姥姥家!” “将军,”一位额头上有道疤痕的将领站起来,“末将愿带队前去攻打罗刹国大军!” 别的将领一听,这—— 还没确定要不要攻打呢? 这就报名争着去了! “将军,末将愿领队前去攻打罗刹国大军!”另外一名身材尤其魁梧的将领也拱手道。 前面的人话音未落,又有一名将领站起来道:“将军,末将愿领队前去攻打罗刹国大军!” 一时间,众将领纷纷起身请战。 萧如寒哭笑不得。 哪里还用商议?直接点兵得了! “马明超听令,立刻去点五万大军,随我前去攻打罗刹国。” 叫马明超的那名将领喜上眉梢,昂首挺胸道:“是!” 将领们还想争一争别的任务,突听门外传来一声:“报!” 众人大喜,是斥候来报! 萧如寒道:“进来。” 一个身形较为瘦小的士兵风尘仆仆跑进来,禀报道:“罗刹国大军于寅时末拔营,现正在返回罗刹国国都的途中。” 啊? 将领们面面相觑。 他们还没开始打呢,怎么就退兵了? 还让不让人痛快了! 萧如寒也是微怔。 昨夜听了陈豪的话后,他猜测罗刹国大军很快就会自行撤走,没想到,居然还连夜拔营! 这罗刹国二王子的胆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寅时末拔营,他们现在点兵追上去的话,好像还来得及! 萧如寒面色一正:“马明超即刻去点兵,一刻钟后启程;刘大庆,准备粮草随后……” 一道道命令下下去,一个个将领领命而去,原本挤挤的营帐里很快变得空旷起来。 朱勇着急道:“将军,我也去!” 萧如寒瞥他一眼:“你和陈豪守着大营,务必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说到后面,他的视线落在温知故脸上。 朱勇还想再争取争取,陈豪扯了一下他衣角,大声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萧如寒起身大步往外走,温知故追上去两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萧如寒忽然停下,转过身来。 温知故连忙走过去,抬头看向那张白玉无瑕的面庞,刚想开口,萧如寒伸手轻轻摩挲她不施粉黛的脸颊,低声道:“等我回来。” 他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温知故望着那挺拔的背影,低喃道:“请一定要平安归来。” ※※※※※※※※※※※※※※※※※※※※ 国庆快乐! 九十二、战后一吻 萧如寒是两日后归来的,彼时温知故正在画图。 枪队去打仗了,温知故闲着无事,终于想起扶春阁许久未曾铺新货,该上新了。 青梅坐在不远处缝衣裳。 她熟知小姐画图时不喜打扰,不喜吵闹,除了偶尔看会过来添些茶水,其余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做手里的活。 这一盏小姐已经喝了两次,该添茶了。 青梅提起手边的茶壶轻轻走过来,斟了半杯茶,退开时瞄了一眼桌面,微微一怔。 小姐不是要画首饰稿吗? 怎么画起庭院来了? “温员外郎,”成雨在外面兴冲冲地喊道,“将军回来了!” 温知故蘸墨的手一顿,缓缓放下笔。 青梅连忙放好茶壶,转过身来正想往外走,瞧见小姐还稳稳地坐着,有些吃惊:“小姐,我们不去看看?” 温知故缓缓点头:“是要去看看的。” 那你为甚还坐着不动? 青梅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却懂事地没问出口。 小姐肯定有她的理由! 其实温知故没有理由,她听到萧如寒回来的消息后,心中一喜,脑子里便乱糟糟地闪过许多念头:他是得胜归来了吧?我要去迎接他吗?去的话会不会显得我太不矜持?要不要梳洗一下再去?这样去会不会太丢脸? “青梅,我的发髻有没有乱?” 青梅仔细看了看温知故头上的单螺发髻,点头:“是有些乱。” “那你帮我梳梳头。” 青梅望望帐门,拔下发簪,迅速地替温知故重新绾发。 等青梅重新插上发簪,温知故起身,快速地换了身衣裳,这才快步走出去。 成雨正在外头犹豫要不要再喊一次时,见到温员外郎出来了。 咦,好像今早穿的不是这身衣裳! 温知故不疾不徐地来到成雨面前,探头朝营地外面张望:“不是说回来了吗?人呢?” 没人,也没什么声音,五万兵□□旋回来,不应该是喧嚣震天吗? 成雨怔了怔,转而明白过来,温员外郎可能以为他说的回来就是回到营地了。 “还在五里外,斥候先回来报喜。” 温知故紧绷的双肩微微松懈,没好气地睨成雨一眼:“那你叫那么急干什么?” 成雨讪讪道:“我想着将军回来了,您会高兴的。” 温知故又是一个眼刀过去:我这两天有不高兴吗? 成雨缩缩脖子,往后退一步,垂首沉默。 您没不高兴,您就是较平日少话,也不像往常一样看见谁都笑脸相迎了。 温知故下巴微微朝外面扬了扬:“去看看。” 成雨又高兴起来,兴冲冲地在前面引路,边走边道:“每次打赢了,斥候都会提前五公里报喜,守营的将领要带人前去迎接,为凯旋而归的同袍们庆贺,这是将军定下来的规矩。” 成雨说着,回头瞅了瞅温知故,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将军若是看到您前去迎接,一定很高兴。 青梅兴高采烈地问:“要怎样迎接?我们要不要去拿些花果?” 在京城,状元游街或者什么将领凯旋而归,她们都是拿着花果去街头凑热闹的,看到哪个长得好看些的,就往他身上砸,看着他们想恼又不敢恼的样子,可好玩了。 成雨身形一顿,想象一帮大老爷们拿着鲜花水果欢呼的情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荒郊野外,哪里有什么花果?就带着锣鼓去。” “有花的,我在营地外见过,紫红色的,虽然小小的,但是很好看。”青梅满脸期待,“小姐,咱们要不要摘一些带去?” 这是她第一次离战场这么近迎接凯旋的大军,好想弄得热闹些。 温知故沉吟少倾:“去吧,我们边走边等你。” 青梅欢呼一声,快步地摘花去了。 温知故和成雨走到营地大门时,陈豪和朱勇已经集合完毕,正准备出发。 温知故扫一眼前面的士兵,果然见他们手里拿着锣鼓和旌旗。 陈豪看到温知故,请她来到前面:“温员外郎,您与我们一起走吧。” 温知故点点头。 一群人便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出发去迎接凯旋的大军。 走了约莫一里,朱勇左右望望:“老陈,就这这里吧。” 陈豪观察了一下地形,点头同意。 两人便指挥士兵列队,以便夹道欢迎大军得胜归来,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温知故看得啧啧称奇。 瞧这阵势,大伙做起来都轻车熟路,显然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么是熟能生巧,要么就是事前经过演练。 成雨生怕温知故有什么误会,在一旁解释道:“做得多了,就习惯了。” 温知故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小姐,给。”青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怀里的野花塞一半给温知故。 温知故低头一瞧。 呵,居然是格桑花! “小姐,是不是还挺好看的?”青梅一边整理手里的花,一边喜滋滋地邀功。 温知故干干地笑了笑。 要是你知道这花的花语是什么,绝对不敢摘来迎接一大群男人。 “来了,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温知故抬头望去,视野尽头已经出现小小的人影。 陈豪举起手,轻轻一挥,震天的锣鼓声、欢呼声就响了起来。 青梅也挥舞着手里的格桑花,跟着跳跃欢呼起来。 温知故握紧手里的花束,静静地望着大军由远及近。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萧如寒,他身穿玄色铠甲,骑在一头高大的白马上,白皙的面庞有些许疲惫,嘴角却微微上扬。 远远地,萧如寒就瞧见了人群里拿着鲜花的温知故。 少女白皙的面庞在一帮粗糙黝黑的大老爷们里显得特别惹眼,更别提手里还握着一大把鲜花。 这是送给他的吗? 萧如寒嘴角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夹了夹马腹,催马走快些。 突然间,一团物件朝他面庞疾射过来,萧如寒剑眉微蹙,正欲伸手去接,旁边窜过一道人影,把那物件捞在手里。 成风低头望着手里的花束,有些懵。 他正在考虑回营地后先给将军准备热水还是吃食,冷不丁瞧见有个东西朝将军飞来,条件反射扑过去捞在手里,没想到却是一束花! 方才他也瞧见温小姐手里的花了,这莫不是温小姐给将军的花,被他截住了吧? 成风抬头朝温知故望去,却见温知故手里还拿着花,而她身旁的青梅发现他望去,捂着脸转身躲进了人堆里。 所以,这花是青梅丢的? 成风突然感觉耳根有些烫。 “将军,是给你的花。”成风满脸尴尬地把手里的花束递过去。 萧如寒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你拿着吧。” 说完,萧如寒策马来到捧花的佳人面前,翻身下马,微笑地望着她:“我回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温知故不知怎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把手里的花束塞到他怀里。 萧如寒垂眸望了望手里的花,笑弯了眼。 望着眼前眉眼都透着笑意的男人,鬼使神差地,温知故凑上前,踮起脚在他白皙的面庞上亲了一口。 萧如寒怔了怔,一把捞起面前脸比花娇的佳人,纵身跃上马,驰骋而去。 喧闹的锣鼓声戛然而止,被抛下的将士们面面相觑。 将军这是……嫌弃他们多余么? 陈豪轻咳两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大声道:“奏乐,迎新——呃,大伙凯旋归来!” 锣鼓声再次响起,青梅回过神来,拔腿朝萧如寒和温知故离开的方向追去:“小姐——” 成风一夹马腹,学主子的样子,弯腰捞起那着急的人儿,朝另外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重新响起不到一炷香的锣鼓声再次停止,朱勇哈哈大笑:“快,继续奏乐,喜事临门啦!” 众人恍然,敲锣打鼓的双手更加用力,现场重新喧闹起来。 九十三、火与冰 广袤辽阔的草原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在蓝天白云下肆意驰骋。 凉爽的夏风呼呼地从耳边经过,温知故逐渐从恍惚中回神。 她干了什么啊? 居然在几万人面前亲了一个男人! 他又干了什么啊? 堂堂镇北大将军,居然在领兵凯旋归来时丢下几万部下带着她跑了! 温知故双手捂住脸颊,发出了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却能从语气里表达出满是懊恼的声音。 握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身后靠着的胸膛随之振动,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温知故不知该恼还是该羞,捂着脸又嗷地叫了一声! 萧如寒的笑声越发高亢,响彻云霄。 温知故终于确定了,自己该恼,顺手捶一下身后男人的大腿,羞恼道:“你还笑!” 萧如寒从善如流:“好,我不笑!” 语气里还带着满满的笑意。 温知故转头瞪他:“不许再笑了!” 萧如寒顺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 “是!温大人!” 温知故登时感觉脸和耳朵都火辣辣的。 马儿渐渐放慢脚步,马一停,温知故便忙不迭地跳下来,抱头蹲地,作鸵鸟状。 萧如寒在她身旁蹲下,忍俊不禁道:“这里只有我们俩,没其他人。” “回去后,该怎么面对他们?”温知故的声音闷闷的。 这一次,若无其事法应当不管用了吧。 萧如寒伸手理理她被风吹乱的乌发:“你想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我保证没人敢说什么。” 温知故抱着头不说话。 萧如寒怕她闷坏,将她像个大石头般整个抱起来,提议道:“要不,我先回去,下令让他们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不!”温知故抬头,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此地无银。” “这是军令!”萧如寒正色道,“军令如山!” 温知故望着那双如星般闪耀的眼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这一笑,温知故心神放松下来,也想明白了。 只要她假装无事发生,那就能无事发生。 谁叫她手握重器,亲吻的男人又是他们的头! 呵呵,这么一想,感觉还挺得意,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滋味,她终于也有机会让别人尝一尝了! 萧如寒看她面色恢复如常,偷偷松口气。 这事儿总算过去,哄人这种事,真是太难为从小就没怎么见过女人的他了! 温知故发觉自己还保持蹲着的姿势被萧如寒抱在怀里,不好意思道:“你放我下来。” 萧如寒放下温知故,怅然若失。 抱着她的感觉还挺好,这一放又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抱了? 温知故低头整理衣裳,顺便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战况如何?” 萧如寒一听便眉开眼笑:“几乎尽数歼灭,只跑了二王子和一小撮护卫。若不是担心打得狠了,罗刹国又举兵来犯,我还不想留二王子一条活路呢?” “我军伤亡如何?” “极少,不足五百,敌军被吓破了胆,反抗得软绵无力,战况几乎是成一面倒态势。” 萧如寒说着,双手一左一右轻捏温知故白里透红的脸蛋:“多亏了你制造的步.枪,前一夜吓得敌军闻风丧胆,追击时又在队伍后头打冷枪,惊得敌军摸不着头脑,这才能轻而易举地获胜。 ” 温知故挑挑眉,朝萧如寒挤挤眼:“那你可要在战报上多说几句。” 萧如寒仰头大笑:“自然不会忘记。” 他的手随着笑声轻轻摩擦温知故的面庞,手上的厚茧擦得温知故脸有些刺痒,心头也痒痒的。 温知故稳稳心神,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取下:“我们回去吧,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萧如寒顺势把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秀发上:“一刻钟后再走。” 经历过战争的嚣乱,更能体会平静的珍贵,他实在贪恋这难得的宁静。 温知故反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这貌似哄小孩的动作,让萧如寒心头一热。 他自幼远离父母家人,身边只有祖父,祖父又对他相当严厉,哪里享受过这般温情? 一股暖流从胸口冲上天灵盖,萧如寒手随心,捧起面前佳人娇艳的小脸,一股脑地亲了下去。 这边春意浓浓,旖旎无限,成风那边则是狂风暴雨。 青梅被捞上马不久就反应过来了。 这登徒子,居然当众强抢民女! “放我下来,你这不要脸的登徒子!”青梅边喊边用力捶打登徒子。 成风被她没头没脑一顿乱打,疼得想躲又不知往哪躲,只好更加用力地将怀里的女子摁向胸口。 青梅越打,发觉自己被搂得越紧,愈发气恼,张嘴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狠狠地咬下去。 “嘶——”成风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 青梅嘴里尝到一股子血腥味,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咬得太用劲了些,尴尬地抬起头,倒是忘记打人了。 成风放缓速度,抱着青梅从马上跳下来,伸手摸了摸被咬的部位,手指上有两抹殷红的血迹。 自己和鞑子血拼都没挂彩,居然被这女人咬见红了! 成风怒从心生,张口就想骂人,话到嘴边,视线触及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就变成了:“你……你哭……什么?我被咬成……这样了都没哭,你……这个咬人的……怎么还哭上了?” 青梅本只是默默流泪,听到这话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成风更加结巴了:“你……你……别……哭呀,我……不怪你……还不成吗?” 青梅哭得更凶更大声了。 成风手足无措地摸摸身上,除了一把剑什么都没有,身上的铠甲又硬邦邦的,只好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青梅的哭声顿时卡在喉咙里,瞪大眼睛望着成风,忘记了反应。 成风讪讪地收回手。 “呃——” 方才卡在喉咙里的哭泣让青梅冷不丁打了个哭嗝,成风一怔,青梅趁机捂住脸逃离这让人尴尬的场面。 这么远你怎么跑回去? 成风追了两步,又回身急急忙忙地牵马,快步追上去。 九十四、庆功宴上 温知故回到营帐许久,才见青梅浑身不自在地走进来。 看着比自己还尴尬的青梅,温知故挑挑眉:“你去哪儿啦?” 青梅支支吾吾:“去……没去哪。” 主仆二人默契地,你没问我发生何事,我没问你到底去了哪儿,随便寒暄两句,低头继续方才的事情。 墨是早就干了,温知故重新注水,拿起墨条磨了磨砚台,提笔要落时微微一怔,怎么画了个建筑图? 温知故换了张白纸,略一思索,重新画起首饰图来。 青梅左手捏着衣裳,右手拿着缝针,缝一针,发一会呆。 大半时辰过去,温知故把茶壶里的水都喝光了,瞧一眼还在怔怔出神的青梅,起身去打热水。 她一出门,恰好碰上过来寻她的萧如寒。 此时萧如寒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看见她手里的茶壶,接过去后问:“青梅呢?” 温知故脸上流露出奇怪的神情:“她一回来就发呆,正好我要活动一下筋骨,便自个来。” “成风!” 萧如寒喊了一声,把茶壶交给闻声赶来的成风。 成风接过茶壶,却没有马上去打水,而是忸怩地问:“青梅她没事吧?” “没事。”温知故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青梅来? 成风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方才她哭得那么厉害,我这不是有些担心吗?” “她为什么哭?”温知故敏锐地感觉到这里头有猫腻。 “我不知道啊!”成风很茫然,“将军把您带走后,她追着要找您,我担心她影响队伍回营,就把她带走了。路上她对我又打又骂,还咬我,我还没说什么,她就哭了。” 温知故和萧如寒的视线齐齐落在成风脸上,见他左侧脖颈上有两排清晰可见的牙印。 温知故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她可能是担心我,你这伤还是敷些药吧,天气这么热,当心感染。” 成风满不在乎:“一点小伤,三五日便好。” 温知故有些犹豫。 不知该不该提醒他,这个位置有个牙印,特别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成风拎着茶壶走了,温知故和萧如寒交换一个眼神。 萧如寒:他俩是不是…… 温知故:也许。 想到自己的骚操作,兴许会促成一对鸳鸯,温知故顿时感觉没那么尴尬了。 因为有人会比她更尴尬。 “晚上有庆功宴,你与我一同去吧?”萧如寒眉眼弯弯地望着她道。 温知故点头应允。 这庆功宴她本来就要参加的。 “这两日在营地觉得无趣吗?” 温知故摇摇头:“还好,正好要画些图稿。” “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温知故惊讶地挑挑眉:“你明日不忙吗?” 就算打赢了,也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吧,比如安抚伤员、处理战死将士的后事、清点缴获的财物等等。 萧如寒道:“不忙,底下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做。” 温知故想想,也是,这些事情他只需把握个大概就行,具体事务自然有手下代劳。 “那我明日抽些时间出来。” 两人商定,成风也回来了,手里除了茶壶,还拿着一碟糕点。 “温员外郎,麻烦您把这转交给青梅,当我向她赔不是了。” 温知故眼珠一转:“我叫她出来,你亲自交给她吧。” 温知故接过茶壶,望了一眼萧如寒,转身回营帐。 须臾,青梅低着头从营帐里走出来,连看都不敢看成风。 见她如此,成风莫名有些尴尬,支吾半天才道:“我从厨房拿了些糕点,你尝尝。” 青梅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脑袋,拿过碟子,一溜烟跑回营帐,差点撞到躲在帐门口偷看的温知故。 温知故忍不住扬扬嘴角。 小姑娘害羞好好玩啊。 夜幕很快降临,营地里的篝火升起来,庆功宴就开始了。 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将士们欢欣鼓舞,载歌载舞,营地里一片欢声笑语。 萧如寒与温知故来到将领们聚集的篝火堆前,朱勇当即斟了满满一碗酒站起来:“此次大捷,多亏了温员外郎制造出来的步.枪,老朱我先敬你一碗。” 温知故瞧着那比她脸还大的碗,为难地看了一眼萧如寒。 喝一碗还成,要是每个将领都这样敬酒,她估计会喝到胃出血。 萧如寒剑眉微蹙,给朱勇一个眼刀。 朱勇一愣,哈哈大笑道:“温员外郎你随意,我干了!” 言毕,他仰头一口闷干碗里的酒。 “好!”众将领们鼓掌欢呼。 温知故从青梅手里取过碗,示意她倒满,朝众人举起:“我不胜酒力,但这一碗敬咱所有的将士,因为你们,我们才能在家中安稳入睡,感谢你们为和庆国子民所做的一切!” 温知故也将碗里的酒喝净,碗底朝下亮给大伙看。 “温员外郎威武!”以朱勇为首的将领们鼓起掌来。 军营的酒很烈,温知故一碗下去,白皙的小脸便涨得通红。 萧如寒担心她这就醉了要发酒疯,连忙拉着她坐下来。 要是如上次一般醉了咬他,他倒无所谓,就担心她明日不敢出门。 众将领双眼皆是微瞪,吃惊地望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萧如寒嘴角微微下拉,以警告的眼神扫视众人一圈。 “咳咳咳——”一片咳嗽声突兀地响起。 众人咳嗽的咳嗽,喝酒的喝酒,望天的望天,努力做若无其事状。 青梅要去解救小姐,被成风塞了一块烤羊肉,登时羞得不敢抬头。 温知故也没想到这酒有这么烈,喝一碗就脑袋发懵。 她迷迷糊糊地随萧如寒坐下,望着纵情欢乐的士兵们傻笑。 萧如寒递过来一碟烤羊肉也没能让她回神,就端着碟子傻笑。 萧如寒夹了一块放到她嘴边,她倒是张嘴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扑通扑通——”一片东西落到的声音响起。 悄悄留意他们的众将领,有的手里的碗掉到地上,也有拿着的烤羊肉落到身上……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惊讶,但是都不约而同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震惊。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不近女色的将军吗? 九十五、庆功宴(二) 萧如寒状若不知,只一筷子一筷子地把羊肉送入温知故嘴里,直到她推开,才停下来。 青梅害羞完,发觉自家小姐已经靠在萧将军肩头,迷迷糊糊的,只有时不时掀一下的眼皮表示她还没完全睡着。 “小姐,醒醒!”青梅轻轻摇了摇温知故,“不能这样睡。” “无妨,这高粱酒上头快,也消得快,让她睡一会就好了。”萧如寒接过成雨拿来的披风,盖在温知故身上。 青梅忧愁地望了望萧如寒。 这样下去,小姐恐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成风生怕青梅又去破坏将军与温小姐的好事,连忙塞一碗羊奶给她。 青梅立即脸颊飞红,垂头盯着手里的羊奶,忘记了自家小姐还靠在男人身上。 萧如寒扬扬眉梢,给成风投过去赞许的眼神。 成风垂眸瞧着脸红得像早上刚升起的日头的青梅,嘿嘿笑了起来。 将领们本还想调侃萧如寒几句,触及他警告的眼神,纷纷撇开脸。 将军护犊子的毛病在温员外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算了,等成亲时再闹洞房吧。 半个时辰后,温知故轻哼一声抬起头,脸颊还绯红,眼神已经澄明。 萧如寒轻笑:“醒了?” 温知故望望已经周遭明显已经喝上头的将领,微微皱了皱眉:“我睡了很久?” “不久,也就半个时辰。”萧如寒用下巴点点篝火上烤着的羊腿,“饿了吧?吃些羊肉吗?” 温知故感觉有些饿,遂点点头。 不用萧如寒开口,马上有人切下一块羊肉放到碟子里递了过来。 萧如寒熟悉地把羊肉切成小块,端起碟子,顺手递给温知故一双筷子。 “吃吧,那边还有煮好的羊□□,我让人盛一碗过来。” 温知故吃着羊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青梅呢? 青梅怎会放心她单独呆在男人堆里? “青梅去哪儿了?” 萧如寒还未回答,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姐,你醒了?” 温知故回头,看到青梅手上拿着件披风,身旁还站在一个成风。 哦,原来是去拿衣服了。 温知故有些不好意思:“你吃东西没?过来吃些东西。” 青梅的脸颊顿时变得通红。 她就是吃到撑了才找借口去取衣裳的。 快速地瞥一眼成风,青梅快步过来把温知故身上的玄色素锦披风取下。 成风很有眼力劲地接过她刚拿下的披风,看着她为自家小姐盖上刚拿来石青腊梅披风。 “小姐,我给您弄些茶水醒醒酒吧。”青梅生怕自己手里又被塞进什么吃食,连忙道。 温知故摇摇头:“我没事了,你今晚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青梅不自觉地偷瞄一眼成风:“那边有羊□□,我替你盛一碗来暖暖身子。” 看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温知故好心道:“去吧。” 青梅拿着碗走了,成风把披风塞到成雨手里,也跟了上去。 温知故柳眉微挑:“成风今晚就是这样令青梅忙个不停的?” “军营里只得你们两个女子,有人跟着比较安全。”萧如寒神色正经道。 温知故轻嗤一声:“你的镇北军里谁敢调戏妇女?” 萧如寒扬扬唇角:“凡事小心为上总不会错。” 他拒不承认自己就是想与她好好相处,所以才放任成风去盯着那个小丫鬟的。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地算计着要与自己相处,温知故反倒没了脾气。 “你让成风不要太过分。” 要是吓到青梅的话,成风就没媳妇了。 这是默许成风支开小丫鬟了吗? 萧如寒顿时笑弯了眼:“成风有分寸的。” 不多时,青梅与成风一前一后回来了,成风手上捧着两碗羊奶,青梅走在前头,像是个大丫鬟带着小跟班。 温知故不由地弯弯唇。 其实成风虽然直男了些,该做的事情还是做得不错的。 “温员外郎,”朱勇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挤到温知故身旁,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道,“能不能给我搞一支小手.枪?我不白拿,我……” 他低头摸摸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拍在矮几上:“我拿这个来换!” 旁边有将领笑道:“老朱,这可是你的媳妇本,媳妇都不要啦?” 朱勇傻呵呵道:“媳妇还没影呢,先搞支手.枪玩玩。” 温知故伸手拿起荷包打开瞧了瞧,里面放着零零散散的几张银票,大概是军中发的俸禄。 温知故从里头捡了一张面额最小的出来:“不用这么多,不过现在还没货,等我写信回去叫人做。” 朱勇顿时乐开了花:“不急不急,您记得给我就行。” 朱勇喜滋滋地回了位置,旁边的将领犹豫一下,也掏出荷包:“温员外郎,您看能不能也给我弄一支?” 温知故回头望望萧如寒,见他含笑点头,微微颔首道:“可以。” 有了两个成功的例子,将领们的胆子大了,纷纷掏出荷包向前。 “温员外郎,我也想要一支。” “也给我弄一支吧。” “我也来一支。” …… 青梅不用温知故示意,迅速找来纸笔,逐一登记起来。 庆功宴顿时变成预售会。 温知故笑眯眯地望着踊跃登记的人群,心里别提多美了。 来北疆还有这种意外之财,是她之前万万没想到的。 兴许这一趟还能收支平衡呢。 这种场合,萧如寒在一旁看着不合适,他起身对温知故道:“要不要去消消食?” 温知故望了望人群中央,青梅登记名字,成风在一旁磨墨、报人名、收款,两人合作得和挺有默契,不需要她盯着,遂点点头。 二人并肩慢慢往前走,路过一簇簇篝火堆,每个火堆旁都洋溢着一张张笑脸。 温知故悄悄伸手捉住了身旁的大手。 若是换成旁人,不知还能不能看到这些笑脸? 几乎是她握住那只大手的同一瞬间,那只有些粗糙的大手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紧紧的。 两人都没开口,静静地从欢乐的人群里穿行而过。 走到营地边缘,欢笑声小了些,温知故抬头看向深邃的夜空,望着那漫天繁星,轻声道:“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九十六、送别 这些日子,她该教的都教了,枪.队已经可以上战场,工匠也熟悉了枪的结构,再在军营呆下去也无大用。 萧如寒握着她的手顿时紧了紧。 他不想她这么快回去,可是京城才是她施展才华的地方,工部才是她的战场。 “再等几天,我安排一下。”萧如寒听到自己艰难地吐出两句话。 温知故本也没有想着明天就走,轻轻点点头。 萧如寒随即继续道:“你先回去,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回去提亲。” 就这么迫不及待? 温知故不由地失笑出声。 “不着急,去年才推脱说我年纪小,想多留在家中几年,不能才过去几个月马上就长大了。” 萧如寒垂眸灼灼地望着她:“祖母挺着急的。” 我也是。 温知故注视着他比天上星辰还明亮的眼眸,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踮起脚,啄了啄他下颌。 “我还有些事没做,不能马上成亲。” 她才到工部一个多月,还没站稳脚跟,要是马上成亲,对仕途多有不利。 在官场上碌碌无为,在后宅里蹉跎岁月,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萧如寒长臂一勾,将她带入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良久,萧如寒才餍足地放开她。 “先定亲,可以晚一两年再成亲。” 不定下来,感觉不踏实。 他又不能时时看着她,万一被哪个皇子或才子撬走怎么办? 温知故大笑:“你放心,没人敢娶一个不能生养的女子回家。” 萧如寒满脸正经:“以防万一。” “若是此时定亲,我不仅可能止步于此,还有可能会被迫辞官。”温知故抱歉地摇摇头,“给我两年时间,等我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再成亲,到时即使有人有异议,我也能拿出事实去堵他们的嘴。” 萧如寒沉默。 他认识的温知故,是在宴会上神采飞扬当众讨官职的温知故,也是在银作局掏出老花镜时狡黠的温知故,还有在工部一丝不苟画图纸的温知故。 这也是他喜欢的温知故。 若是将她困在后宅,与别的女子一般每日只知操心琐碎的家务事,他还会对她另眼相看吗? 萧如寒听到内心的自己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 想到这,萧如寒牵起温知故的手:“走,回去写战报。” 温知故立即露出两行贝齿:“措辞要恰到好处,既不能太过明显浮夸,又不可太过含蓄。” 萧如寒忍不住捏捏她脸颊,宠溺道:“就你鬼心思多。” 七日后。 温知故与负责运输粮草的队伍一同离开营地。 萧如寒来送别,拉着她的手道:“我交代过刘大利,路上会以你为重,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提。” “放心,来时也是与刘督运一起来的,他一直都很关照我。” 萧如寒深深地望进她漆黑的眼眸里,叮嘱道:“专心做你的事,老三的事情我来处理,你离他远一些。” 温知故扯扯嘴角:“恐怕他不会让我远离他,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萧如寒星眸里尽是辞别的忧伤:“你这一回去,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很快会再见的。” 萧如寒将她拥入怀中,不舍道:“真想与你一同回去。” 温知故反手抱住他,拍拍他后背:“我会时常书信与你的。” 在不远处的成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前头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后面…… 将军啊,您又不是送丈夫出门的小媳妇! 至于成风,他正忙着帮青梅搬行李。 “这个放这!” “先搬那个箱子。” 青梅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尽职尽责,任劳任怨。 等所有的东西都搬上车,青梅瞧着满头大汗的成风,犹豫再三,从袖口掏出一条绣花手帕,塞到他手里,然后垂下头不吱声,耳尖开始悄悄泛红。 成风愣了愣,把手帕递回去:“会弄脏你的帕子的。” 闻言,青梅疑惑抬头,看清他递过来的东西居然是自己的手帕,气得一跺脚,转身跑上了马车。 成风捏着散发淡淡清香的手帕,愣在原地。 他说错什么了吗? 温知故走过来,顺手拍拍他肩头,轻叹道:“你啊,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咯。” 成风满脸疑惑地看向温知故,温知故已经上了马车。 他再看向萧如寒,萧如寒只丢给他一个白眼,追到马车旁,从身上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这是祖父打小给我的,你拿着。” 温知故定睛一看,看出是上次他喝多了送给她的那一块,不由失笑:“所以,最后,它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萧如寒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扬唇轻笑:“本来那时就想送你的。” “那我收下了。” 温知故接过玉佩,小心地挂在腰上,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柄手.枪,递给他。 “这个给你。” 萧如寒没接:“你拿着防身。” 温知故从袖口取出另外一支枪,亮给他看:“我还有一支。” “真是……鬼主意一套一套的。”萧如寒哭笑不得,却是弯唇接过那小巧的手.枪,翻来覆去瞧了好一会,喜滋滋道,“这是你送的第一件礼物。” 不小心听了个墙角的成风脑中突然一片清明:这帕子,是不是也是青梅送他的礼物? “青梅,这是送我的吗?”成风对着马车道。 少倾,青梅掀开车窗帘,睨了他一眼,啪地一声甩下帘子。 温知故与萧如寒对视一眼,相对摇头苦笑。 这孩子,没救了! 前方有士兵过来征求意见,说已经准备好,问是否可以出发了。 温知故朝萧如寒点点头:“回去吧,我走了。” 萧如寒轻轻颔首:“路上小心些。” 车队驶出去老远,成风才反应过来,冲上几步,大喊:“青梅,你等我。” 还留着原地目送车队离开的萧如寒和成雨齐齐摇头。 兄弟,你还是当光棍的好,莫要误了人姑娘。 经过十几日的奔波,温知故她们在一个盛夏的午后回到了京城。 柳盈春早几日就打发管家在城外送别亭里等候,接到人便欢天喜地地使人回府报信。 九十七、复仇筹备 是以,温知故回到太傅府时,看到柳盈春领着丫鬟站在大门外翘首以盼。 “母亲!”温知故眼眶一热,扑到柳盈春怀里。 柳盈春也是眼含热泪,摩挲着她脑袋道:“总算回来了。” 娘俩说了好一阵话,才拉着手进府。 房间自然是早打扫干净,热水也备好,连换洗的衣裳都准备妥当。 温知故看到这一切,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上涌,抱着柳盈春的手臂撒娇道:“娘,你对我真好。” “说什么傻话呢?”柳盈春笑嗔,“娘就你一个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赶紧去沐浴更衣,娘让厨子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好。” 看着柳盈春喜气洋洋地离开,温知故轻轻叹口气。 复仇计划,该提上日程了! 没搞定这事,她也没心思与萧如寒谈情说爱,总觉得用“温知故”这个身体享受,又没帮她做过什么,心里不太舒服。 吃过晚饭,温知故便与温儒、温行书一同钻进书房。 温儒说了张彪调查弹.药.爆.炸案时发现老三才是幕后主谋一事。 温知故也将萧如寒手下在罗刹国军营拿到证明老三与外国有勾结的字条的事情告诉他们。 “这就有拉老三下马的把柄了。”温行书喜上眉梢道。 老三好色又暴戾,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后半生跟他过。 “恐还需要个契机。”温儒捋捋胡子,沉吟道,“上头那位虽然罚了老三禁足,但老三近日才与秦府定亲,成亲怎能缺了新郎,恐不久后就会解了他的足禁。” “与秦府哪位定的亲?”温知故不禁好奇问道。 温儒皱皱眉:“是二女。” 是她! 温知故嘲讽地笑了笑:“早就听闻老秦最疼他那个二女儿,果然呀,大女都还没定亲,就先定了二女儿。” “他此前一直谋划着让大女嫁给老大,看来是打算把大女当弃子。但他也把大女当成一个保障,若是二女那边不成,还有大女可保他秦家。”温儒拧着眉头道。 “若是能将老秦与字条一事连接到一起,将他们一同拖下水,这才能绝了后患。”温知故明了地点点头,“这就是祖父所说的契机。” “没错。” 温儒欣慰地望着温知故,感觉孙女比儿子有前途多了。 孙女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儿子还在那边摸不着头脑,怪不得入仕多年还只是个五品! 想及此处,温儒瞪了温行书一眼。 温行书突然被瞪,莫名其妙。 他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他爹突然就生气了? 温知故犹豫一下,直接道:“萧……将军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暂且将字条的事情压一压,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呈上去。” 温行书没听出个什么来。 温儒却很敏锐,立即看向孙女,眼神里满是询问和探究。 温知故垂头,期期艾艾开口:“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会是你外孙女婿。” “砰!”温行书手里的茶盏掉在桌案上。 温儒揪断几根胡子。 故儿出去这一趟,发生了什么事? 温知故连忙掏出手帕擦拭溅落出来的茶水,生怕他们误会什么,解释道:“不过这是两三年后的事情,我跟他说好了,过两年再定亲。” 屋内气氛陡然一松。 温行书取出手帕,边擦手边道:“过两年再定亲好,不着急。” 温儒僵硬的神情也和缓下来:“不着急,你再多看看。” 温知故莞尔:“是,我会睁大眼睛看的。” 转天,温知故抱着一堆伴手礼去点卯。 将伴手礼分给同僚后,她特地拿着一个食盒去找老姜头。 老姜头正在冲监工吹胡子瞪眼:“说了昨日要做完的,怎么做不完呢?你知道北疆还有多少士兵在等着这些枪吗?” 温知故探出头,笑眯眯地喊了声:“姜师傅。” 老姜头一怔,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随即又板起脸:“还知道回来?一走就是两个月,也不知道捎封信回来!” “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了?”温知故笑嘻嘻的,也不在意自己被骂。 监工得了空隙,连忙对温知故拱拱手,悄悄退出屋子。 温知故把食盒里的瘦肉芥菜粥取出,舀了一碗摆在老姜头面前,再取得一碟萝卜糕。 “您吃过早饭没?夏日吃些清淡的粥做早点再合适不过。” 老姜头眼睛一亮,讪讪地接过温知故递来的勺子,闷头吃起来。 这些日子没吃着她家厨子做的东西,可把他馋坏了。 温知故坐下,看老姜头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我这次去北疆,拿到不少手.枪的单子,我想您一人也做不过来,不如咱们合伙在外头开个工坊,专门做这些特殊的东西,您觉得怎样?” 生怕老姜头嫌麻烦,温知故又道:“不用您花钱,也不用您花太多心思,只要您把技术教会工匠就成,一个工匠学做一门零件,也不怕工匠学会就跑。盈利五五分,我知道您老不缺钱,不过,钱越多越好不是?钱多了明月楼都能多去几趟。” 老姜头无所谓:“用得着我老头子的时候说一声,管饭就成。” 这些日子,他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温知故笑逐颜开:“一天管三顿,保证让你吃好喝好。” 二人几句话就定下了一门新生意,温知故还得再见一些人,留一份伴手礼便走了。 下一站,温知故去找了张彪。 见到温知故,张彪笑得好比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温员外郎,听说您前些日子去北疆了,路上可还顺利?” “挺好的,昨日刚回来,这是我从北疆带回的特产,不贵重,就是图个新鲜,送与张统领尝尝鲜。” 张彪笑呵呵地接受了。 温知故与他寒暄几句后,问起了爆.炸.案的后续。 “按照你的指点,暗中调查老刘三年前去那家青楼,意外发现……” 张彪将如何从青楼查到老三头上,详细说了一遍,而后道:“皇上初闻此事时,摔了一个杯子,后来却只是给了王爷一个闭门思过的处罚。” 张彪说到后面,面露惋惜之色。 戚应性情暴虐,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要是能趁机教训一下,该多好。 “据你所说,那青楼应当是那位很重要的一个据点。”温知故沉吟片刻后道,“你可查过进出青楼的宾客?也许他还以青楼为掩护做别的事呢?” 九十八、复仇进行中 张彪道:“查过,寻芳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许多达官显贵也去,查不出什么来。” “你可还有宾客的名单,我拿回去看看。” “有的。”张彪当即让手下拿来名单。 温知故拿了名单,大概翻了翻,果然看到格桑王子的名字时不时出现在其中。 温知故合上名册,与张彪略微聊一聊后,告辞离开。 昨日与温儒谈过后,温知故明确了接下来的行动纲领:拿到格桑王子与老三、老秦勾结的证据。 从寻芳阁的宾客名单下手只是一个方面,相对较为被动,能从宾客名单找到些许证据最好。若是找不着,她还有另一个计划。她要主动抛出个诱饵,看能不能引他们上钩。 两日后,罗刹国在边境被镇北军打得落花流水的消息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同传播开来的还有另外一则消息:罗刹国是被工部新制造出来的武.器打得屁股尿流的,传说这种武.器能够让普通人也有在数十丈外取人性命的本事,可厉害着呢。 又两日后,又一则消息悄悄传播开来:工部正在制造更厉害的武.器。 再三日后,夜幕来临,格桑王子如往常般出门寻欢作乐。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寻芳阁,在轻云姑娘的琴声陪伴下等至三更,才等到要等的人。 “不是说不要再来这里找我吗?”来人进门就抱怨,“上次才被查过,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格桑王子隐忍着怒火道:“事情紧急,听说工部又要做新武.器,罗刹国已经被打怕了,这次莫不是要冲我们藩国来?” 来人皱眉:“你听谁说的?” “这种事还要听谁说?傻子都能想得出来。”格桑王子怒目而视,好似就是对面的人要攻打他的国家。 “你别急,我先打听清楚再说,我不能久留,先行一步,你好好玩。”来人冲屏风后的轻云姑娘道,“今晚要好好陪公子,知道了吗?” 来人匆匆离去,格桑王子气不知往哪儿发,拔出随身佩刀劈开一张圆凳,怒气冲冲地离开。 经过几日的筹备,温知故与老姜头的工坊开张了。 工匠有部分是从原先做首饰的作坊里挖来的,部分是从工部退下来的老师傅,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只需稍加指点就能上手。 老姜头这边也不耽误工部的活,下卯后过去指点一二,顺便吃个晚饭,吃完饭再去臭骂工匠两句权当消食。 三五日后,京城有家工坊可做秘.密.武.器的消息,经由驿馆某位洒扫小厮的嘴传入格桑王子耳中。 格桑王子枯等几日没等到消息,正心烦意乱中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经过一番调查打听后,格桑王子派人悄悄联系那家工坊,说想谈生意。 “主子,您等的人来了。”当夜,长相普通的工坊掌事亲自过来跟温知故汇报。 温知故点点头,提笔刷刷写下几行字,把字条递过去:“明日按照这个条件跟他谈,若是他来硬的,也别怕,只管拿枪对着他,他敢动,你就开枪。” 掌事接过去看了看,小心翼翼收进怀中:“是。” 掌事走后,温知故坐在桌案前拧眉沉思,在考虑这个计划还有哪里需要完善。 隔日,格桑王子准时来到南坊一个僻静的门店。 对上暗号后,小二将他带到后院。 格桑王子嗅嗅鼻子,暗暗点头。 空气中有股烟火的味道,这与他得到的情报符合,听说秘密.武.器使用时就有一股烟火的味道。 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接待了格桑王子。 “什么?”格桑王子听完中年人的要求,瞪圆双目,“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买东西还要担保人!” 中年人恭谨而谦逊地笑道:“这是我们东家定下的规矩,□□乃热.武.器,不可随意买卖。” 格桑王子的随从手放在刀鞘上:“我们王子可是你们皇上的贵客,买点东西都不行?” 中年人微微一笑,依旧谦逊有礼道:“无论是什么顾客,我们都将一视同仁。” 随从迅速向前,将刀架在中年人脖子上:“这样呢?卖不卖?” 中年人嘴角含笑,示意他看向身后。 随从和格桑王子转头,看到五六只黑乎乎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格桑王子一怔,示意随从放下刀,笑道:“大家有话好好说,你们和庆国不是有句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吗?要两个担保人,还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吧?我想想办法,等想到后再联系你们。” 格桑王子带着随从离去后,一个小二拿着枪上前,手还抖着:“掌事,他们会不会带人来砸场?” “他们不敢。要是让上头知道他们想买这种东西,恐怕就永远回不了藩国了。” 九十九、暗抢来了 当晚,温知故得到格桑王子如约去工坊的消息,抿唇微笑。 饵已经放出去,上不上钩就看这只小鱼够不够给力了? 转天一早,温知故在去点卯的路上与温儒、温行书说了此事,叮嘱温儒事先跟皇上报备一下。 温儒点头应承。 响午休息时,温知故拿着一柄刚做好的手.枪去找张彪,言明是送他的。 张彪拿到□□,笑得见牙不见眼。 “温员外郎,这怎么好意思?前几日才收了你从北疆带回来的手信。” 温知故满面笑容:“这枪是我新开的工坊做出来的,我想,由张统领来试枪再合适不过。” 张彪早就看着那些个步.枪眼馋,但那是军需,动不得,没想到温知故居然会送他一把更适合随身带的,喜不自禁,立即拉着温知故教他怎么用。 温知故耐心地教他。 张彪开了几枪,兴奋得满面红光:“这□□可真带劲!” 温知故微笑。 果然男人都对枪感兴趣。 直到张彪的兴奋劲缓和下来,温知故才道:“这次前来,除了让张统领帮忙试试枪,我也是有件事想麻烦张统领。” “誒,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温员外郎只管说,张某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全力。” 温知故将昨日格桑王子去工坊求枪的事情说了说,然后道:“先前虽然以要担保人才可□□为借口推脱了,但想着,格桑王子毕竟是一国之王子,若是他真的请到了哪位达官贵人做担保人,我该怎么推脱掉这门生意?思来想去,总觉得以我目前的能耐,实在没办法推脱,即使叫我祖父出面都不太好使。张统领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是有您出面,想必那格桑王子也不好说什么?” 张彪拿人手短,又被温知故捧到天上,拍拍胸脯就应了下来。 “这有何难?那藩国小王子若是再找上门,你只管告诉我,我来挡。这枪可是个好东西,万万不能卖给鞑子。” “正是这个理。”温知故满脸愁容,“本来我开这个工坊只是为了让边疆的将领多些防身的武器,若是卖给鞑子,这不是害了咱们的将士吗?” “温员外郎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温知故感激地道谢后,离开了禁卫所。 跟上头报备了,也有了见证人,还缺什么呢? 温知故边走边思索,手不小心碰到腰间挂着的玉佩。 这是萧如寒送她的那枚玉佩,她一直随身戴着。 哦,还缺了防御的武装! 若是格桑王子明买不行就暗抢,工坊的小二即使手里有枪,也不一定能拦得住那些自幼就玩刀弄枪的藩国人。 回去就派十几号护卫过去,顺便让祖父跟兵马司的人打个招呼,最近多在工坊附近走动走动。 做好这些,温知故感觉所有能做的准备都做了,就静静等大鱼上钩。 两日后,温知故派去盯着格桑王子和老三的人同时上报,格桑王子又与老三碰头了。 再一日后,盯着老三和老秦的人回禀,老三和老秦已经见面。 再过两日,工坊的掌事来报告,格桑王子已经找着担保人,希望能再谈一谈,已经约好三日后带人来工坊谈。 在意料之中,温知故淡定点点头,吩咐掌事,这两日一定要注意加强巡防,尤其是夜里,夜里除了护卫,不要留任何人。 当晚,是仲夏里难得的无星无月之夜。 宵禁时分的马路上,除了巡更的更夫和巡防的兵马司,还有一小伙黑衣人,贴着街边墙角,躲躲闪闪地往前走。 不多时,他们来到街道尽头的一个小门脸前,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用刀撬开门,一伙人迅速钻进去。 突然间,先前还黑漆漆的院落一片亮堂,八九个身着统一劲装的壮汉手持刀剑从里屋刷地冲出来。 黑衣人一怔,马上后退。 “嘚嘚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黑衣人都忍不住扭头往后瞧了瞧,其中一名忍不住叽里咕噜骂了一声。 他们身后又有□□名壮汉挡住了退路。 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一咬牙,持刀冲向前,和壮汉交起手来。 后头的黑衣人也纷纷持刀向前,双方立即战成一团。 一时间,不大的院落里充满了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和打斗时发出来呼喝声。 这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明显,很快引来了在附近巡查的兵马司。 为首的黑衣人顿觉不妙,呼啸一声,从怀里丢下什么东西,飞快地窜上屋顶。 被他丢下的东西噗噗地朝外冒着白烟,一名壮汉大喊:“这烟有毒,快捂住口鼻。” 壮汉都忙着捂口鼻时,黑衣人跳上屋顶,沿着一排排屋顶消失在夜幕里。 兵马司的人来到,看到十几名壮汉正对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面面相觑。 “方才一片喊杀声,怎么回事?”兵马司领队问。 “见过大人,”为首的壮汉上前拱手道,“我等正在休息,忽然闯进一伙黑衣人,打斗时听闻大人们来,丢下此物,匆忙跃上屋顶跑了。我等见识浅薄,不知此物为何物,正在打算细瞧。” 其实身为太傅府护卫首领,他知道这是何物。 这是江湖上的暗器,寻常人弄不到,所散发的白烟可使人昏迷。 来前小姐吩咐过,有事尽量让官府来处理,他便推脱说不知。 兵马司之前得了上头招呼,要对这个门店多加留意,知道这个地方有人罩着,也不质问为何一个小店会有这么多大汉。 领队挥挥手,让人上前检查那东西。 一个小兵上前查看一番,禀报道:“这是迷烟球,江湖之物。” 领队也不敢问这里是何人所有,怎会招来江湖中人,只道:“这东西我们拿回去查一查。” “誒,好,劳烦大人了。”护卫头领拱拱手道谢,顺便朝手下使个眼色。 一名手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那个检查的小兵:“辛苦几位爷了。” 兵马司的人满意地离去后,护卫头领派人回去报信,剩下的人收拾现场。 很快,院子里重新恢复原样,灯火熄灭,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百、鱼上钩了 隔日中午,青梅中午来送饭时带来消息,格桑王子住处昨夜半夜传来打砸喝骂声。 温知故忍不住扬扬唇。 只希望这位格桑王子不要太多疑,吓得不敢再去□□。 “如小姐预测的一般无二。”青梅看向温知故的眼神越发敬佩。 温知故笑笑:“并没有什么预测,只是做了周到的准备而已。东西都备好了吗?” 青梅交给温知故两个食盒:“都备好了,较重的就是。” “那你回去吧,晚饭给护卫们安排得丰盛些。” “是。”青梅应声后转身上马车。 现在她可忙了,要打理明月楼、扶春阁、工坊,还得安排看顾放出去的眼线,再也没时间担心小姐一人混在男人堆是不是不太好? 温知故先把其中一个食盒拎给老姜头,然后提着另外一个去找了张彪。 与张彪一同吃了丰盛的午饭后,温知故先说了格桑王子已经与工坊约好两日后谈生意,接着再说昨夜工坊被偷袭的事情,然后皱着眉头道:“据我猜测,昨夜那伙贼人极有可能是格桑王子派来的,如今我非常担心,他被推拒后会翻脸来硬的。” 张彪吃得满嘴油光,心情正畅快得不行,闻言冷笑:“不怕,我安排人在附近,若是他敢来硬的,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就麻烦张统领了,下官感激不尽。” 温知故说着,顺手推过去一个玄色荷包。 “誒,太客气了,若是没有温员外郎提醒,我还不知怎么破爆.炸.案呢?”张彪又将荷包退回来。 温知故笑道:“总不好叫手下人白白出力,我不好出面请他们吃酒,劳烦张统领代劳。” 张彪一想,也对,这算私事,手下人虽不敢说什么,但心里总会不舒服,是得请他们吃个酒安抚安抚,便收了下来。 温知故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起身告辞:“下官还有公务在身,这就不叨扰了。” 张彪送温知故走后,打开荷包,发觉里头居然是三千两银票。 请手下吃个酒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张彪轻叹一声。 这温员外郎怪会做事的,怪不得能在短短数月内连升三级! 温知故从禁卫所出来,又去找温儒,把昨夜工坊遇袭,兵马司前来帮忙的事情告诉他。 温儒摆摆手,说知道了。 温知故就安心回工部干活了。 剩下的诸如和兵马司打招呼这种事,温儒比她更会。 两日时间转眼就过,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这一日,温知故到工部后假装不适请了假,然后去明月楼与张彪碰头,再一同悄悄前往工坊。 温知故与张彪从后门进入工坊,在内室里边喝茶边等鱼儿上钩。 “温员外郎,你说那藩国王子会请什么人做担保?”张彪一口一块地吃着点心,忙里偷闲问道。 温知故当然知道,但是她摇摇头:“不好说,格桑王子这些日子与朝中许多大臣都有来往,但都只是泛泛,不知他能请得动哪一位?” “哪个会那么没脑子?替一个异国王子担保买兵.器?”张彪用力咬下手里的莲花糕,好似咬的就是那个担保人,“事后,我定要参他一本,让他干这种叛国殃民的糊涂事!” 说话间,有人进来禀报:“东家,人已经到外头了。” “嗯,知道了。” 温知故点头,与张彪一同静静地倾听外头的声响。 先是传来脚步声,而后是格桑的声音:“你们要的担保人我已经找到了,现在可以谈生意了吧?” “不知公子请的担保人是……”这是掌事的声音。 听这话里的意思,好似并没有人随格桑一起来。 温知故与张彪对视一眼。 难道担保人没来? 格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来这里,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们。” 温知故皱皱眉。 这两人还挺谨慎! 接着,听到掌事道:“客人,本店最近单子多,人手已经有些不够……” 一声厉喝打断掌事的话。 “大胆!我们王……让你去,你就得去。” 大约是某个随从在帮格桑王子唱白脸。 掌事还是那副谦逊的语气:“店里离不了我……” 格桑王子呵呵笑道:“就在隔壁街道,掌柜的只要抽出半个时辰即可。” 沉默一瞬后,听掌事道:“客人,若无诚心,请恕小的不远送!”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听得格桑王子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掌柜稍等,我这就去请他们来。” 里面的温知故轻轻松口气。 换地方的话,她的部署就白费了! 一阵脚步声远去,想来是格桑王子重新去请担保人了。 半响后,似有五六人从外院走进来,一道有些猖狂的声音轻笑道:“这店老板的架子好大!” 温知故心一跳。 来了! 张彪的眉头登时皱成一团。 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三皇子? “老夫倒想会一会这店老板,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卖这种东西!”这是一道听起来年纪不轻的声音。 张彪拿着点心的手顿在了半空。 这好像是秦尚书的声音! 张彪不由得看向温知故,温知故还是一副平静的侧耳倾听的神态,好似并没有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张彪想了想,伸手蘸了点茶水,在茶几上写了几个字。 温知故低头一瞧,双眸霎时瞪大,惊疑地望着张彪。 张彪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表示很肯定。 温知故伸手掩住张大的嘴,一脸震惊状。 里面二人在无声交流时,外头的人已经落座,年长一些的声音道:“请你们东家出来吧!” 语气威严,好似自己并不是来做什么担保人,而是上位者在等下位者来见面。 掌事也不推脱,当即道了一句“几位稍等”,转身走进内室。 温知故没马上起身,而是望着张彪,等他做决定。 一出面,就算是知晓了老三与格桑王子勾结的事情,知情不报,是重罪。 而且,当面撞上后,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同流合污,二是揭发上报,与老三和老秦为敌。 这不是小事,就看张彪有没有那个勇气和正义感了? 一百零一、抓鱼 张彪没让温知故久等,只犹豫一瞬就站了起来。 温知故弯唇:“张统领请!” 张彪带头,进了会客厅,温知故紧随其后。 不大的会客厅里,坐着三人,上首是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华服男子,左边是一个神态威严的中年人,右边则是眼睛深邃的异国青年。 看清走进来的人,华服男子面色微变,中年人的目光逐渐冷凝,只那位异国青年还是平常模样,开口道:“你就是掌柜?” 张彪闪身,让身后的温知故显现,道:“她才是掌柜。” 异国青年的神情也变了,羞恼又尴尬。 温知故微微一笑:“我道是谁想要□□,原来是格桑王子!” 张彪接口道:“三皇子和秦尚书确定要做这个保人吗?” 戚应和秦有与对视一眼,摇摇手中折扇,笑道:“我与舅舅会在此,只是听说此处居然生产枪.支,想探明情况后回去向父皇禀报,可没听说什么保人不保人的。” 他看向格桑王子,语气疑惑:“格桑王子,您方才为何没与我们说,来这里是做保人的?” 暗地里,戚应冲格桑王子猛使眼色:快认下来,忽悠过去再说。 但是格桑王子没看出戚应的意思,他瞪着双眼,一脸不敢置信。 这什么情况? 直接甩锅不干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说他没说清楚? 格桑气不打一处来,嚷道:“前日就说好,你们给我当担保人,让我买些枪,怎么事到临头就变卦?你们和庆人不是最守信吗?” “哼!我堂堂三皇子,会给你一个异国王子做保人?”戚应冷笑,“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们答应你了?” 他眼睛都快挤得抽筋了,格桑王子却仍没领悟,他被怒火冲昏头脑,没心思多想旁的事情。 他是没证据,谁想到请人做保人还得保留证据呢? 格桑王子气极,口不择言道:“那我们的合作就此作罢!” 戚应冷哼:“我们有什么合作?不就找你买几匹马吗?” 说话时,戚应还特地努了努嘴,示意格桑留意温知故他们的神情。 可惜是点灯给瞎子,净做无用功。 眼看格桑王子怒发冲冠,就要发作,秦有与连忙起身道:“格桑王子,我们不耽误你忙正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请你吃酒。” 言毕,秦有与看一眼戚应,两人带着仆从离去。 格桑王子目瞪口呆。 这两人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温知故与张彪对视一眼,微笑上前:“格桑王子,既然没了担保人,这生意就没法谈,您请回吧。” 格桑王子缓过神来,叫道:“就几把枪,我花钱买还不行吗?十倍的价钱!” 温知故眨眨眼:“可我不缺钱呀!” 格桑王子没了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卖给我?” “先前掌事已经说得清楚,这枪杀伤力太大,不能随便卖,除非是有说得上话的人做担保,不然不卖!” 格桑王子见温知故说得坚定,愤恨得转身就走,连声客套都懒得客套。 客厅里安静下来,温知故长叹一口气,皱起柳眉:“张统领,这三皇子之前无故谋划爆.炸案,后又替格桑王子做保人……” 她没继续说下去,担忧地看向张彪。 张彪顿时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三皇子与格桑王子关系竟然如此密切,会不会与格桑王子勾结在一起,里通外国,谋朝篡位? 张彪神色一正:“我立即将此事上报皇上。” 张彪说完,匆匆离去。 温知故朱唇微弯,随即又恢复凝重的神色。 罗刹国营帐里发现的那张字条,该上交了。 温知故招手叫来青梅,低声交代几句,青梅立即出门去传话。 …… 此时延庆帝正在御书房处理公事,听到内侍通传:兵马司指挥使、禁军统领求见,微微蹙了蹙眉。 这两人都不是常来觐见的人。 延庆帝带着疑惑,先召见禁军统领。 “皇上,微臣有事禀报!”张彪行礼后,直入正题道,“早几日,温员外郎请臣帮忙……” 张彪言简意赅地将在今日工坊的事述说一遍,而后道:“先前微臣查爆.炸案时,发现三皇子与格桑王子有往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今日又见他们一同出现在温员外郎的工坊,还为格桑王子做保人!微臣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立即来禀报了。” 张彪追随延庆帝多年,自然知道怎么说延庆帝才会重视,所以他只禀报事情经过,并不在里面掺杂任何个人意见。 延庆帝脸色陡然变得阴沉。 老三不久前才闹出爆.炸案,现在又掺和到藩国王子□□当中,是在算计什么吗? 一百零二、收网 但延庆帝没有立即下令要怎样,只拧着眉道:“朕知晓了。” 便挥挥手让张彪下去,让兵马司指挥使进来。 兵马司指挥使行礼后,面色凝重道:“皇上,大前天臣的手下在巡防时遇到一伙贼人偷袭南市的一家工坊……” 郑志越说面色越阴沉:“迷烟球乃江湖中物,城中少见,我们盘查许久,发现此物极有可能是寻芳阁内流出来的。而据工坊护卫所言,贼人在偷袭时发觉护卫人数多,无意中爆出一句藩国话。此时城中又只有藩国使臣能有此等武力,臣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查?” 寻芳阁? 延庆帝皱皱眉,怎么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 内侍服侍延庆帝多年,又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当即道:“这寻芳阁,即使当初张统领在查爆.炸.案时查到的青楼,又从寻芳阁查到三王爷身上……” “啪!”延庆帝将手中的笔拍在笔架上。 内侍立即住口。 郑志眼观鼻,静候等延庆帝发话。 延庆帝阴沉着脸,还没开口,就听到外边通传:“北疆来报。” “呈上来!” 延庆帝挥手让郑志退下,先看军报。 内侍接过书信,笑道:“是萧将军的信函。” 镇北军前些日子大败罗刹国,不仅解了边境之忧,还收缴到许多财物,让延庆帝心情畅快数日。 果然,延庆帝听闻是镇北军的信函,面色稍霁:“念!” “臣前些日子从罗刹军营缴获不少财物,清点时发现一张字条,上头内容颇为骇人,臣恐为奸人计策,当时不敢相信,故派人去调查,今已查明,字条上的内容确实属实。此字条关乎国家社稷,臣不敢隐瞒,今派可信之人上报……” 内侍读到此,从信封中取出被丝帛包着的字条,展开一看,面色当即大变:“皇、上……” 他声音微微颤抖,像是看到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延庆帝不由得看过去,疑惑道:“上头都写了些什么?” 内侍低着头,双手恭敬地将字条呈上。 延庆帝接过字条,看清上头的内容,双目怒瞪,啪的一声将字条拍在龙案上:“大胆!” 内侍垂首,大气不敢出,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个时候,不说话最安全! “去,把张彪叫来!”延庆帝怒气冲冲道,“郑志也叫来!” 内侍连忙快步朝外走。 少倾,才离开御书房没多久的张彪和郑志重新出现在延庆帝面前。 “张彪,你方才所说是否属实?”延庆帝目光锐利地盯着张彪问。 张彪面色郑重,拱手道:“皇上,臣句句实话,不敢有半点偏僻!” 延庆帝转向郑志:“郑志,确实查清那迷烟球来自寻芳阁吗?” 郑志躬身道:“微臣几番查证后才向皇上禀报的。” 延庆帝面沉如水:“张彪、郑志听令,朕命你们立即带领三千兵马,将戚应和秦有与带来见朕!” 张彪心中一凛:“是!” 郑志亦然! 却说戚应和秦有与出了工坊后,两人并未急着回府,而是找了一处安静的酒楼谈事。 张彪是个性子耿直之人,今日之事免不了会被参一本,得商量出个说法来才行。 只是还未等他们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张彪便带着人找了上来。 “张彪,你这是何意?”戚应板着脸道。 张彪态度很好:“臣奉旨请王爷和秦尚书入宫面见圣上!” “放屁,请我们进宫面圣需带这么多人?”戚应差点就想上前动手。 张彪不卑不亢:“这是皇上的意思。” 秦有与听得这是皇上的意思,拉住戚应。 戚应瞬间蔫了,拿眼去看手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找幕僚商量对策。 秦有与理理衣裳,昂首挺胸,当先一步走在前头,淡淡道:“走吧。” 戚应见他如此,有样学样,仰着头哼了一声,随秦有与步出酒楼。 温知故混在人群里,看着戚应和秦有与被禁卫军带走,扬扬嘴角。 这一去,恐怕就难出来了。 果然,晚一些时候,满京城都在传,三王爷里通外国,谋朝篡位,已经被皇上关押起来。 就连他的舅舅秦尚书,也被牵连,也被收押了。 当晚,用过晚饭后,温知故与温儒、温行书又聚集在温儒的书房。 温儒捋着胡子,语气里难得地带着些喜意:“那位这次是真怒了,老三应当难翻身了。” 温知故也笑得眉眼弯弯的:“咱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温行书嘴角都快咧到耳旁了。 他一直没帮上什么忙,但是不妨碍他替女儿高兴。 这桩事,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女儿在谋划,竟然被她谋成了,看起来女儿颇有父亲当年的聪慧。 温知故望着喜笑颜开的温氏父子,心里的包袱解开大半。 现在也算是替“温知故”报仇了吧。 一百零三、大仇得报 第二日,张彪领着大批人马去查应王府。 仆从下人被叫到院中后,士兵开始搜查王府各处。 张彪坐在花厅前,看到下属频频过来摇头,眉头紧锁。 若是找不到有力的证据,三皇子得以翻身,他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瞧着院中乌压压站在的下人,张彪招来一名得力下属,让他去审问审问。 这名下属叫王成,先前曾在寻芳阁发现爆炸案与三皇子有关,耐心细致,观察力强,很得张彪重视。 但王成查到日落,都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张彪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焦灼万分。 夜幕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今日若查不出什么来,明日想再查出有用的证据,会比今日更难。 正在张彪考虑是不是该寻求外援时,突然发现人群里有个丫鬟频频抬眸偷看他,嘴角也抿得紧紧的,好似在担心什么。 而其他下人脸上则更多的是惊慌失措。 张彪思索片刻,叫来王成,让他好好审一审那名丫鬟。 丫鬟被带进去后,张彪站起来伸了懒腰,慢慢踱到门旁,探头往里面瞧。 “你叫什么名字?是负责做什么的?”王成的语气很温和,好似不是在审问,而是在闲聊。 丫鬟舔舔下唇,小声道:“奴婢如意,是负责洒扫的。” “洒扫哪里?” 如意声音发颤:“书、书房。” “是王爷的书房吗?”王成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好似问的是今日吃什么这种平常话。 “是。” 王成又问:“除了你,还有谁负责打扫王爷的书房?” “只有奴婢一人。” “那你平日除了打扫王爷的书房,还做些什么?” 如意逐渐放轻松:“没了,奴婢只负责书房。” 王成顿时眼睛一亮,语气却仍旧漫不经心,好似在话家常:“那你平日应当很轻松吧?只用打扫书房这么小一块地方。” 如意闻言立即咽了咽唾沫:“还好。” 王成一拍桌案,厉喝:“还不说实话吗?书房的密室入口在哪里?” 如意被吓得身子颤抖:“没、没有密室。” 张彪推门进去,和颜悦色问:“都查到了什么?” 王成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她一个丫鬟,怎么可能只打扫书房那么小的地方,书房里肯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地方。” 张彪点点头,略一思索后道:“去把管家叫来,就说丫鬟已经说了密室在哪里,但是她不会开,让管家去开。管家要是知道丫鬟出卖了王爷,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他话音方落,如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说,但是请大人不要告诉管家是我说的。” “放心,跟我们合作,我们自然会保护你。”张彪道。 “南边书柜上,有个貔貅小摆,左边转三圈,右边转三圈,就能打开密室。” 张彪挥挥手,立即有手下去查看。 少倾,手下回来禀报:“确实有间密室。” 张彪对丫鬟道:“你先下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会我们会押走一批下人,到时将你一同带走。” “谢大人。”如意跪下磕头后退了出去。 张彪又吩咐王成继续审问,再叮嘱负责搜寻的人把密室的东西搬空后一定要恢复原状,自己回到花厅前继续坐着。 夜幕很快降临,张彪得知密室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搬上马车后,留下人将应王府重重把守起来,而后押着可能知道密室存在的侍妾和下人前往皇宫地牢。 临进地牢前,张彪单独召见那丫鬟:“你想和大家关在一起,还是我另外给你寻个住处?” 如意跪下道:“奴婢愿意去别处。” 张彪便吩咐侍卫将她带回禁卫所,安排在舍监里,与负责洗衣的浣娘住在一起,让人好生照顾的同时,把她看管起来。 郑志在搜查尚书府时,也抓到一个为他泄露密室所在的丫鬟,也将她带到了禁卫所。 张彪将人也塞到了舍监。 两名丫鬟在吃晚饭时撞见,你对我眨眨眼,我朝你努努嘴,而后不约而同低头偷笑。 她们都完成任务啦! 三日后,温知故从温儒口中得知,张彪和郑志从戚应和秦有与的密室里,搜出许多他们与藩国、罗刹国勾结的证据。 延庆帝震怒,下旨将戚应和秦有与府中所有人都下狱,听候发落。 秦贵妃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都没能保下娘家和儿子家一口人。 夏末时,戚应和侍妾们奉旨去守护皇陵,一辈子不得离开。 秦有与被革除官职,秋后问斩,男丁充军发配边疆,女眷落籍为奴。 秦贵妃降为答应,迁至冷宫颐养天年。 至于那两个丫鬟,事情尘埃落定后,张彪在某位友人的“建议”下,解了她们的奴籍,还了她们自由身。 两个丫鬟从禁卫所出来,如小鱼儿入大海般,很快就消失在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当晚,太傅府故园的下人餐厅里,多出来两个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饭劝酒。 “多吃些,外头的饭菜肯定没有咱家厨子做得好。” “小姐特地令厨子多做了几道菜,为你们接风洗尘,不吃就浪费了小姐一番好意了。” …… 说话间,青梅捧着两坛子酒过来,笑道:“这是小姐特意赏的,上好的女儿红。” 丫鬟小厮们发出一声欢呼,纷纷举起杯子:“来来来,满上满上。” 有人塞给青梅一个杯子:“青梅姐姐也来一个。” 青梅瞧着那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万丈豪情,接过杯子道:“好,来,为咱们有今日,干杯!” “为今日,干杯!”七八只杯子碰到了一起。 一杯女儿红下肚,青梅恍恍惚惚,感觉好像之前见过有个人也这么喝酒。 当时她觉得,这人好粗鲁啊,可是现在,那个人在哪里呢? 温知故与家人用过晚饭后回来,发现青梅已经喝得微醺,轻轻扬扬唇,令其他人好好照顾她,便埋头开始画图。 听说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在即,此时农民给水稻脱粒还用传统的石碾,她想改进一下。 ※※※※※※※※※※※※※※※※※※※※ 故事写到这,该收尾啦,再过几日就会完结…… 一百零四、试验工坊 第二日,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 这一日刚好休沐,温知故将丫鬟们都叫来,先赏了那两个丫鬟一匣子金锭,再赏其他丫鬟和小厮每人五百两白银,作为完美完成本次任务的嘉奖。 本以为昨晚那场酒席就是小姐的奖赏,没想到还有丰厚奖金。 丫鬟和小厮们欣喜万分,相互瞧了瞧,齐齐跪下道谢:“谢小姐赏赐。” 温知故微笑地望了青梅一眼。 “这是大伙的卖身契。”青梅拍着手里的小木匣,笑道,“想出去做个普通人的,现在就能把卖身契烧了,收拾东西出府;想留在小姐身旁的,小姐也欢迎。留在小姐身旁的,小姐会按照个人的性格和能力进行人生规划,根据各自的意愿,或者安排在外面办事,或者在府里做事,保证大伙过得比平常人好。” 生怕大家听不懂人生规划是什么,青梅按照方才温知故说的,向大家解释:“就是,如果留在小姐身旁,小姐会为你规划一条晋升之路,只要你够努力,将来都能成为一方栋梁。” 丫鬟和小厮们互相望望,都没说话。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一时半会不敢下决定。 青梅笑道:“这是关乎下半辈子的大事,小姐说了,给大伙十日时间考虑,十日后想要出府的,可以来找我,若十日后没来找,那就是默认留在小姐身旁了,届时小姐会给大伙做安排。” 还有时间考虑,众人松一口气。 “好了,大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青梅摆摆手,让众人散去。 待到院子重新恢复平静,青梅看向温知故,问道:“小姐,你说会有几人走?” 温知故摇摇头:“不知,这些日子他们都在外面做事,有些人心会变野,也有人会更想念原来的生活,就看各人选择了。” 这些丫鬟小厮就是当初她放出去打探消息的那一批人。有些人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后,会觉得寄人篱下很苦闷。将这些人困在府中,可能会留下隐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直接放他们走。 当然,若是愿意留下,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刚好用得上。 在来回北疆的路上,她见识了和庆国农业及工业的发展情况,当时脑子里便模模糊糊有个想法,用她所拥有的现代知识来改变和庆国。 回来这么些日子,收拾老三和老秦的同时,她的想法也逐渐清晰明朗,如今大仇已报,可以开始着手去做了。 “你呢?”温知故反问,“如果你想出府的话,我也会同样送你一份大礼的。” 青梅笑道:“我不走,哪里的厨子都没有咱家的厨子手艺好!” 温知故失笑:“倒没瞧出来你还是个吃货。” 二人笑闹一番,青梅瞧瞧温知故,见她似乎比前些日子心情愉悦,便期期艾艾地问道:“小姐,萧将军他们何时回京?” 温知故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打趣道:“你想问他身旁的侍卫什么时候回京吧?” “小姐——”青梅羞恼地跺跺脚,“你又拿我开玩笑,不理你了。” 说完,青梅闪身躲进屋里,不敢再出现在温知故面前。 此时日头已经升至半空,阳光灿烂,天空蔚蓝,白云朵朵,好似北疆晴朗时的样子。 温知故望着天边如棉花糖般的云朵,心想,该给萧同学写信了。 …… 十日后,有两位来找青梅要回了卖身契,一个丫鬟,一个小厮。 温知故知道后只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接下来,她让青梅给剩下的人分配任务,在城里找一处适合做工坊的大宅子,再在北坊寻一处门面,也要大一点的,另外,再寻十来个工匠,木匠、铁匠都要。 青梅眨眨眼,兴奋道:“小姐,你打算干大事?” 之前做手.枪的工坊都没言明要大宅子,这次不仅宅子要大的,门店也要大的,还请那么多工匠。 “是啊,干大事。”温知故笑道,“建一处实验工坊,试验生产各种农业或日用器械,东西很大,所以占地越大越好。” 现代设备是以电力或燃油作为动力,想要在这里使用,得根据现有条件进行改造。 而她不能老是依赖工部的工匠来做试验,且工部那边适合直接给成品,不然她还得花大力气去向上峰阐述和说明,并且得到上峰的允许才能进行试验,所以,建立自己的试验团队非常必要。 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画些她看不明白的图纸,原来是计划干大事! 青梅当即兴冲冲道:“小姐,我这就去安排。” 丫鬟和小厮们经过上次的历练,很明白去哪里找消息,没几日,便陆陆续续带回不少消息。 温知故还要去工部点卯,只安排青梅做决策。 青梅初次独自处理这种事情,很谨慎,每日早出晚归,竟比温知故还忙碌。 “小姐,我觉得这两处铺子不错。” 铺面最先有消息,青梅筛选出两处较大的待转铺面,拿着铺子的图纸给温知故看。 温知故望着图纸问:“不错在哪里?” 青梅知道这是小姐的考验自己,指着图纸道:“这两家都够宽敞,这间位置处于北坊人流最大的街道,斜对面就是北坊最热闹铺子的林记,这间位置没那么好,但更大,租金更便宜,且门前有一大块空地,可以停车。” 温知故笑笑:“连停车方便都考虑到了,不错。” 青梅露齿一笑:“小姐教得好。” “明日下卯后我去看看。” 温知故顿了顿,问道:“最近忙吧?” 青梅不明所以,点点头:“是有些忙。” “是不是都没时间想起北疆那位了?” 青梅小姐顿时爆红,跺脚道:“小姐,你又取笑我!” 温知故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假装犹豫道:“你这么忙,不知还有没有时间看他的信?” 青梅一把抢过信,转身就跑。 温知故瞧着那迫不及待的背影,弯了弯唇。 上次她写信给萧如寒时,顺口提了一句,问成风为何不给青梅书信。萧如寒再回信时,信中就夹带着那位小侍卫的信。 希望自己这一推,世间能多一对有情人。 又半个月后,工匠陆续到位,温知故定了城北一处大户人家卖掉的老宅做工坊,正式开始她的试验。 她每日下卯后才去工坊做试验,柳盈春原本只得晚上一同用晚饭时见上女儿一面,如今见她每日早出晚归,连安稳坐下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颇有些怨言。 “故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竟然比爹还忙。”一日晚饭后,柳盈春忍不住跟丈夫抱怨道。 温行书是知道温知故在忙什么,搂住老婆的肩头,安抚道:“听说她要做些器械,现在在做的好像是脱稻子用的,你若是闲着无事,去帮帮她,我看工坊那边只有她身旁的丫鬟盯着,有些事,有主家在,更好解决。” “家里还有那么多事——” 温行书笑道:“有那么多下人,你管大事就成,小事交由他们去做。” 柳盈春还是犹豫:“故儿会不会不愿意?” 温行书道:“问一问就知她愿意不愿意了?一家人还猜来猜去作甚?” 柳盈春想了想,笑起来:“我也是一时气话,家里的铺子田地你们都丢给我打理,我哪得空去管她的事情。” 柳盈春不再提及此事,温行书却在第二日同温知故去点卯时候说起此事。 温知故拍手笑道:“正好,我们第一台打谷机已经做出来,正正好让娘帮忙安排试用。” 一百零五、皇上视察 当晚,温知故下卯后便直接回太傅府,跟柳盈春提出,想让她帮忙做个测试。 “母亲,昨日打谷机已经做成,但是不知其效果如何,附近也没有水稻可用来测试,您能不能想法子帮忙测试测试?” 温知故一丢就是个大问题,柳盈春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连水稻都没见过,怎么测试? 但是柳盈春寻思片刻,问道:“可否用别的来试?” “可以的,只要和稻谷类似就成。” 柳盈春琢磨着道:“我去问问庄子上的管事,看看能不能找些相似的。” “好的,那就麻烦母亲了。” 柳盈春笑嗔:“娘就你一个女儿,你遇到难题不找娘,还能去找谁?” “娘对我最好了。”温知故摇摇柳盈春手臂,撒娇道。 这种动作她越做越娴熟了。 再半个月后,打谷机经过几次测试和改进,终于制造成功。 温知故将第一台打谷机成品直接拉到工部,示范给上峰姜侍郎和杜尚书看。 其他同僚也好奇地过来围观,看着那小柜子一般的机器,啧啧称奇:“温员外郎怎能想到利用快速转动的铁棍来给稻子脱粒呢?” 温知故笑笑:“之前去北疆时,在军营中见到将士耍狼牙棒,狼牙棒上狼牙转动时能刮坏衣裳,就想着能不能用这个来做点东西,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大片玉米地,心想也许可以用来把玉米、稻谷、小麦等脱粒。回来就研究上了,努力了许久终于做出来了。” 同僚们赞叹不已:“还是温员外郎会玩,看烟火能想到做个东西把弹药打出去,看见狼牙棒能想到用来给农作物脱粒。” 温知故笑而不语。 隔日,杜尚书在上朝时把温知故研发出打谷机一事上报给延庆帝,希望能在南方地区加以推广。 “臣亲见此物,通过脚踩踏板产生动力,转动铁齿,将稻谷放到铁齿上,谷粒便从稻草上分离开来,只需一人操作,简单又方便。” 延庆帝对温知故的印象很深刻,毕竟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她的名字,听闻她又搞出新鲜的物件来,颇感兴趣。 “哦?这么神奇,下朝后朕去瞧瞧。” 早朝结束后,延庆帝在杜尚书的陪同下,前往工部。 延庆帝御驾亲临工部的消息如同凉爽的秋风,随着大臣们散朝,传遍了三书六部。 这还是延庆帝第一次亲临朝廷大臣办公之处,其他尚书都眼红得不行。 他们怎么没有个这么会搞事的下属? 工部的官员听说皇上亲临,既紧张又激动,有人悄悄整理官帽,有人故作镇定地办公,双眼却频频望向门口,生怕错过瞻仰龙颜的机会。 温知故被叫来示范打谷机如何用。 温知故刚行礼,延庆帝就笑开了:“你这小丫头,鬼主意怎么这么多?” 温知故再次拱手行礼:“多谢皇上给了臣这个机会。” 职场守则之一,上级夸自己时,要把功劳暗地里安在上级身上。 果然,延庆帝被夸得通体舒泰,哈哈大笑:“太傅教得好啊。” 上级如法炮制夸了回来? 温知故心念急转,不动声色道:“皇上也是太傅教出来的。” 延庆帝笑得越发欢畅:“不错。” 几个部门是相邻的,其他部门的尚书都在门口偷看呢,远远就能听到皇上爽朗的笑声,恨恨地回头瞪了瞪不远处假装路过也来偷看的下属。 你们怎么还没人家一个女人厉害? 下属们比上峰严厉一瞪,缩着脖子默默躲回屋子。 他们又没有个当两朝太傅的祖父,比人家差不是很正常的嘛! 杜尚书心花怒放。 前些日子刑部那个家伙下狱了,他的竞争对手本来就少了一个,现在皇上如此器重温知故,少不得要往上升一升,那他这个上峰不是也能跟着往上挪一挪吗? 笑毕,延庆帝道:“来,给朕展示展示你做的这个打谷机。” “皇上这边请。” 温知故在前头引路,带延庆帝前往工场。 “温爱卿是如何想到制造打谷机的呢?”延庆帝似是随口问道。 温知故将昨日那番说辞稍微变动了一下:“臣从北疆回来时,路过一处村庄,恰巧瞧见一位白发老妪领着孩童坐在庭院里剥玉米棒,彼时颇有触动。 农活辛苦且繁琐,若是能做些器械出来,帮助农民减轻劳动负担,定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于是回京城后便翻遍古籍,冥思苦想,最终从在镇北军军营中所见的狼牙棒上得到灵感,这才有了这打谷机。” “温爱卿同太傅一般,”延庆帝感慨,“时刻忧国忧民啊。” 温知故笑道:“皇上谬赞。” 工部的官员看到温知故走在皇上左前方,与皇上谈笑风生,万分羡慕的同时,心生佩服。 以他们的品阶,每月只有初一十五可上朝面圣,即使上朝,也只是站在后排聆听,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如此近距离地与皇上闲谈了。 他们见到皇上都紧张得手心潮湿,就连他们的上峰在皇上面前都规规矩矩,温知故却能与之谈笑自如,这份气度,当真自愧不如。 见到打谷机,延庆帝饶有兴趣地围着转了转,奇道:“这么个小东西,竟能给稻谷脱粒的作用?” 他没有亲眼见过农民收到过,仅从书画上得知农民将稻谷收回晒场后,用牛拉着石碾来回碾压,然后将稻草搬走,剩下的就是稻谷。 昨日随打谷机一起拉来做展示的花生还有些许,温知故拿了一把花生:“皇上,臣用花生给您展示展示。” “脚踩踏板,通过转轴让铁齿转动,铁齿快速转动时会产生一股力,这股力是朝外的,这时将稻谷靠近铁齿,谷粒会被这股力推着向外,从而脱离稻草。” 温知故边解释边踩动踏板,将花生塞入进口。 “滋滋滋——”一阵刺耳的响声后,温知故手上只留下了花生杆。 “哈哈,神奇,真是太神奇了!”延庆帝啧啧赞叹。 ※※※※※※※※※※※※※※※※※※※※ 注:打谷机的原理全凭想象,未经过考究。若是穿越,请勿模仿。 一百零六、接下任务 温知故放下花生杆,笑道:“如此脱粒,只是把谷粒脱下,还不能将饱满谷粒分出来,臣接下来还打算做个风车。 如此农民收下来的稻谷,只需打谷机打下谷粒,再经过风车分出饱满的谷粒,经过晾晒后就能直接入库。” “哦?”延庆帝挑眉,“为何叫风车?” “因其原理与孩童所玩的风车相同,同样是通过扇叶转动产生风力,通过风将干瘪的谷粒吹走,只留下饱满的谷粒,故取名为风车。” “有趣有趣!”延庆帝哈哈大笑,“温爱卿是如何想得到的?” 温知故眨眨眼:“臣少时顽劣,风车、弹弓、陀螺等此类街头孩童玩的小玩意,臣也时常玩。” “嗯,好!好!好!”延庆帝连说三个好,随后又问:“这打谷机是你一人造出来的?” “臣有了想法后,将图纸画出来,然后寻了工匠制造,家母帮忙测试,反复修改造成的。” “你们母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延庆帝喟叹。 “皇上谬赞!”温知故拱拱手,语气谦逊道,“男儿女儿同为人,并无让不让之说。” 延庆帝点点头,转头对杜尚书道:“传令下去,先造百台打谷机,秋收前发至苏杭两地试用,如若反响良好,明年春天再广为推广。” 稳了! 杜尚书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拱手行礼:“是。” 延庆帝转身欲打道回皇宫,忽又想起什么,回头道:“此事就交由温爱卿来做吧。” 杜尚书连忙道:“是。” 送走延庆帝,杜尚书眉开眼笑,伸手要拍温知故肩头,将将落到那与众不同的红色滚边官袍时,猛然醒悟过来,这是个女儿身,手尴尬地画个大弧背到身后。 “温员外郎,这个任务就交由你了,务必要好好完成。” 温知故态度谦逊:“是。” 杜尚书瞥一眼姜侍郎:“你好好照顾温员外郎。” 一向板正刚直的杜尚书居然明言要照顾一个下属。 围观的工部官员暗暗吃惊,不由得多看了温知故两眼。 虽然温员外郎造出了两样很惊艳的东西,但是这么快就获得杜尚书青睐,难道温员外郎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长处? 姜振韬却是一点都不意外,恭敬回答:“是。” “好了,都去做事吧。”杜尚书冲下属们摆摆手,“都好好向温员外郎学学,为咱工部长长脸。” 言毕,杜尚书背着手脚步轻快地回了屋子。 这可是把温知故架在火上烤了,众官员看向温知故的眼神顿时发生了些许变化。 温知故连忙道:“各位前辈经验丰富,知故还得向各位前辈多请教学习。” 众官员的脸色缓和下来。 温知故又道:“今日咱工部在皇上面前大大露了脸,晚上我请大伙去明月楼,咱们好好庆贺庆贺。” 众官员终于笑了起来,纷纷道:“怎么好意思让温员外郎破费呢?” 温知故表情真诚:“接下来还需要大伙多照拂照拂。” “好说好说。” 众官员满意地散去。 姜振韬笑着打趣:“温员外郎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可是越来越高明了啊。” 温知故露齿一笑:“姜侍郎说笑了,来来去去不就请吃饭?只不过明月楼的酒菜够美味罢了。” 姜振韬哈哈大笑:“我那大伯也是被你用明月楼的酒菜搞定的吧?” 温知故不好意思地拱拱手。 姜振韬笑着回了屋子。 却说延庆帝回到御书房后,开始批阅奏折,批着批着,忽然开口问内侍:“听说这温知故还在镇北军还搞出个新式训练,效果颇好,如今镇北军的气势愈发锐不可当,朕好像还没赏过她?” 内侍点点头:“皇上公务繁杂,忘记也是正常的。” 延庆帝面露沉思:“她现在又搞出打谷机和风车,朕该赏她什么好呢?” 这内侍可不敢随便建议,只笑道:“温员外郎想来也不会介意皇上赏不赏?” “誒,她是不介意,朕可不能寒了臣子的心。”延庆帝不赞成地摇摇头,沉吟道,“朕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赏她才合适。” …… 风车结构简单,无需做什么测试,温知故当天就画了图纸呈上去。 杜尚书二话不说,批准制造二十台,稍后随打谷机一同发往苏杭两地试用。 温知故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次,有延庆帝亲口玉旨,又有杜尚书亲自叮嘱,事情非常顺利,半个月后,百台打谷机及二十台风车都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工部的仓库里。 温知故担心下边的人在试用过程中闹幺蛾子,向杜尚书提出,要亲自带工匠去苏杭,半是监督半是进行机器调试。 杜尚书不敢擅自做主,向延庆帝申请,延庆帝自是欣然同意。 于是,温知故在京城呆不到三个月,又收拾包袱下江南。 消息传开,城中的贵女在参加宴会时,又多一项谈资。 “那位,为了保住那顶六品小吏的官帽,整日东奔西跑,这次又被发配去江南了。” “是嘛?我上次在明月楼见她,举止粗狂,语言粗俗,变得跟男人一样,脸也变黑了。” “咯咯,她什么时候像个女子过?” “咯咯……” 这是一贯瞧不起温知故的那拨人。 也有人暗地里艳羡:“听说江南风光好,我早就向往,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 彼时和庆国民风虽开放,也有不少女子经商,但大多都只是在本城,跑出本地外的女子不多。 而贵胄千金,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的都少,更别提跑至他城。 不少女子终其一生,都没离开过出生的那座城池。 似温知故这般,前脚跑去北疆,后脚又跑去江南的,别说女子,男子当中都少见! 她们羡慕也是正常。 当然,这些话,温知故是不会在意的。 她随着运货的车队经过十来日的奔波,赶到杭州时,恰好稻子成熟,她便一头扎进了打谷机的调试和测试中。 等她忙完,抬首一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换上了冬装。 “小姐,有你的信。”青梅从门外进来,笑道,“听驿使说,京城都下雪了。” 温知故正惊讶于时光的流逝,听闻京城下雪了,不由得恍惚起来。 一百零七、回到京城 自己就是在去年下雪时来的此处,这都一年过去了啊! “小姐,有两封,一封是夫人寄来的,一封是萧将军寄的。” 青梅的话将温知故的思绪从缥缈中拉回,温知故接过信,先看家书。 柳盈春在信中问她江南是否寒冷,要好好照顾身体,又提及她生日快到了,再不回家就来不及给她过生日了。 温知故看得眼眶酸涩。 拆开另外一封,萧如寒在信中抱怨她说话不算话,说好的会时常书信,结果回去大半年就写了一封信。 温知故禁不住失笑出声。 仔细想想,回来后一直忙,好像确实就给他写了一封信。 青梅见状,好奇问:“小姐,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温知故笑道:“萧将军说成风自从上次寄信给你后,人就经常魂不守舍,你又没给个回信,他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所以又不敢再给你写信。” 青梅的脸颊登时爆红,结结巴巴道:“好姑娘怎能私相授受?” 话一出口,青梅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急道:“小姐,我不是说你不是好姑娘,是我……我不敢……像你这般勇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温知故轻笑:“若是喜欢人家,就不要顾忌太多,不然错过了以后有得你后悔的。” “反正那里都是男人,连只母猪都没有。”青梅低声道。 温知故莞尔,提醒她:“万一人家家里帮忙说亲呢,校尉一职,好歹也算个官,多的是想要当官太太的姑娘。” 青梅不吭声了。 温知故自言自语地走回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就去回信。” 第二日,等温知故叫青梅把信拿起发时,青梅支支吾吾问:“小姐,能不能与你一同把信寄出去?” 北疆是边境,一般书信丢失的事常有发生,但是温知故写信的对象是镇北大将军,大将军有自己的传信门道,不仅不会丢,甚至还比寻常书信快许多。 这种信,若是落到旁人手里,她恐怕都不用做人了。 温知故点点头:“可以呀,一起放吧。” 青梅寄信回来,看到温知故在收拾东西:“小姐,你这是……” “准备回家。” 青梅顿时精神一振:“小姐,我来就好!” …… 京城下第二场雪时,温知故她们的马车刚好进城。 洁白的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落下,为京城披上一层白纱。 柳盈春如上次一样,撑着伞立在府门前等着。 温知故心头一热,扑到她身上叫了声娘。 柳盈春慈爱地拍拍她后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故园还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仿佛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第二日,温知故便前往工部报道。 杜尚书一听说她回来,立即将她叫去,详细问起打谷机的使用情况。 温知故此前一直有书信汇报工作的进展,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重新说了一遍。 听闻打谷机使用初期有些问题,后来经过不断调试改进,这才适合用于稻谷脱粒,杜尚书轻叹:“辛苦温员外郎了。” 一般来说,工部官员除了偶尔去察看河堤外,并不需要出差,难为温知故一个女子,来工部半年就跑了两趟。 温知故笑道:“这是下官应当做的。” “此前看过你的书信后,我都有将里面的内容写成折子交给皇上批阅,明日上朝时我会向皇上禀报此次试验结果。” 温知故拱手:“多谢大人。” 杜尚书挥挥手:“也不急着来点卯,多休息两日再来也使得。” 上司单独给她放假,她是顺水推舟还是拒绝? 温知故心念转动,道:“谢大人,下官正好去看望看望同僚。” 既承了上司的好意,又没真的丢下工作去浪,完美! 果然,杜尚书很是满意:“去吧。” 温知故留下一份手信,便起身告辞。 接着,温知故拎着从江南带回的手信,先去看望老姜头,又去找张彪了解京城近期发生的大事,杜尚书给的假日就这么过去了。 延庆帝得知温知故已回京,又开始发愁:到底要怎样赏她才好? 只是赏金银珠宝? 太轻!不足以奖赏她这些时日对和庆国的贡献。 升官? 这一年内连升三级已经少见,再升恐会被言官参! 内侍见延庆帝皱眉,连连劝他勿要劳神,先将温员外郎的功劳记着,往后再赏,也是一样的。 延庆帝深以为然,对内侍道:“若朕忘记了,你记着提醒朕。” 内侍自然点头应是。 …… 岁月悠悠,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群臣宴举办的日子。 温知故换上女儿装,描眉画黛,傅粉施朱,与家人一同前往皇宫参加宴会。 夏末那场动荡,让此次群臣宴较往年,发生了很大变化。 男宾那边自然不用说,与戚应、秦有与有过来往的官员下狱的下狱,贬职的贬职,旧的下去,新的上来,不仅多了不少新面孔,座次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男宾如此,女宾自然也跟着受到影响。 温知故与柳盈春还是坐在去年那个位置,而她身旁坐着的,已经不再是林祭酒的孙女林淅沥,而是新上任的钟祭酒的女儿。 柳盈春显然也留意到了这些,低声感慨:“总算过了一年。” 说的自然是他们家。 都说伴君如伴虎,她这些年也见识过官员来去,但如今年这般大换血的,还是第一次见,这让她不由得有些戚戚焉,毕竟家里的顶梁柱公公是真正的伴君。 温知故握着母亲的手,笑道:“母亲放心,我们还能过很多年。” 柳盈春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越发感慨;“去年觉着你居然能做官,真是太神奇,没想到今年你还升官了。” 温知故笑嘻嘻道:“女儿当然是一年比一年好啦。” 母女俩在说悄悄话时,有夫人来找柳盈春去聊天,温知故便起身四处晃悠。 此时宴会尚未开始,人们不用拘在位置上,也有不少人像她们母女一般,四处闲逛的。 温知故转到一小丛高大盆栽后,想要偷偷打个呵欠,却听到对面有一阵嬉笑声。 “你们瞧见没?那位,也与我们一般坐女眷的位置。” “嘻嘻,是不是这官快坐到头了?听说啊,她上次下江南回来后,上头什么都没有说。” “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和庆国那么多官员,就属她蹦得最欢,要我说啊,枪打出头鸟,兴许那位已经看她不顺眼了。” 青梅怒目,就要上前教训那些个爱嚼舌根的。 温知故拉住她,微微摇头:“再听听。” 说起来,自从撒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小厮们撤回来后,她好久没得听八卦了,也不知现在的小姐们对她是什么看法。 还挺好奇的。 “嗨呀,要我说啊,女人最最要紧就是嫁给好人家,做什么官呀?抛头露脸不说,还整日起早贪黑的,也不知她图什么?” “温员外郎,原来您在此,皇上请您过去说话。” 一道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对面的谈话。 好可惜! 温知故眨眨眼,轻移莲步,朝对面噤若寒蝉的三人嫣然一笑:“就图这个。” 三位姑娘脸上顿时一阵赤白红紫,厚厚的脂粉都未能掩盖住她们的尴尬和惊慌。 温知故伸手整整衣裳,淡淡地道:“青梅,我们走吧,去觐见圣上。” 眼睁睁地望着内侍带领温知故走远,先前还滔滔不绝的三女,良久都未敢吭声。 直到宫女来请入席,才恍然回神,忐忑不安地随着宫女走向举办宴会的宫殿。 一百零八、群臣宴 宴席的位置已陆陆续续坐上人,显然宴会很快即将开始。 三位贵女惴惴不安地落座,也不敢多言语,旁人问话也只是强颜欢笑。 只希望,那位不要向皇上告状才好,但凡她随口说那么一两句,仅妄议圣上这一项罪名就能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却说温知故随内侍穿过几道走廊,来到御书房门口,内侍停下脚步:“温员外郎请稍等,奴才先进去禀告。” 温知故微笑:“劳烦公公。” 内侍微微点头,快步进了御书房。 少倾,内侍出来,对温知故做个请的手势:“温员外郎,请。” 温知故轻轻颔首,抬脚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除了延庆帝,还有另外一人。 延庆帝瞧见温知故进来,笑道:“温爱卿来了,我正与杜尚书谈论你此前递上来的折子,杜尚书说,不如问问你的看法,就把你叫来了。” 温知故前几日上交了一本奏折,提出可趁冬季农闲时,组织农民或者驻地士兵在南方广为修建水库水渠,夏季雨水多时将雨水搜集入水库,水稻在种植过程中若需灌溉,再通过水渠将水库的水引过去,如此可在极大程度上改变农民靠天吃饭的境况,且可耕种的农田面积也会增大。 为配合这一工程,温知故还附上了经过她改良的水车汲水图纸。 “这水车,听说汲水量并不大。”延庆帝指着图纸道,“朕与杜尚书顾虑的是,若是汲水量太少,水渠的水流失太严重,水流不到农田,那这个工程就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了。” 温知故道:“臣考虑过这个问题,因此特地将现有的水车经过改良,使其汲水量比现有水车增大一倍。 且水库的选址也有讲究,不可离农田太远。 再一个,若是有条件,水渠不一定是寻常耗水量大的土水渠,比如若是当地盛产竹子,可做成竹水渠,竹水渠不仅能将水的损耗减少到最低,且建立和维护成本也不高。” 水库蓄水,水渠通水,是现代很常见的农田灌溉方法。 温知故在苏杭时发现,和庆国目前也有利用池塘蓄水,但是太小,不成规模,天气若是干旱些,池塘就不顶用了。 “这竹水渠的流水量够大吗?”杜尚书问。 温知故点点头道:“西南有一种竹,直径可达三十公分,用小一些的竹子问题也不大,只需多几根,南方盛产竹子,不是问题。” 温知故说得兴起,展望道:“其实,若地理位置合适,比如当地若有植被茂密的大山,可直接在大山半山腰修建水塘蓄水,再从水塘里接上竹水渠,不仅洼地可做农田,连山坡都可变成农田。” 梯田就是如此。 她说到后面,双眼亮晶晶的。 延庆帝和杜尚书不由得笑起来。 延庆帝笑道:“你这脑瓜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多鬼主意。” 温知故干笑:“臣平常就喜欢看些杂书,又喜欢胡思乱想,这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或者看书后想到的。” 为避免延庆帝脑子一热,下旨让下面的人大干特干,立即搞出个水库来。 温知故又悄悄泼了盆冷水:“当然,我说的这些设想,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得到,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完成。但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程,做成后,只需每年派人维护,用上个几百年都不是问题。” “嗯,听温爱卿这么一说,朕有数了。”延庆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皇上,皇后派人来问,宴会何时开始?”内侍从外头进来,请示道。 延庆帝站起来:“朕险些忘记还有宴会了,杜爱卿,温爱卿,走吧。” “是。” 温知故和杜尚书齐齐应了声,跟着延庆帝身后出了御书房。 走到举办宴会的宫殿前,温知故与杜尚书想告辞,从下方进殿。 延庆帝招招手:“誒,不必这么麻烦,随朕一同进去。” 与皇上一同入席可是莫大的荣耀,杜尚书欣喜若狂,又竭力按捺下内心的狂喜,拱手道:“谢主隆恩。” 温知故怔了怔,连忙跟着行礼道:“谢主隆恩。” 皇后正在等着与延庆帝一同入席,瞧见杜尚书和温知故也是一愣。 延庆帝略略解释一番:“方才与两位爱卿谈公事,便让他们一同入席。” 皇后轻轻颔首,并不多言。 那三位贵女,心神绷了许久,没见有人来找她们,悄悄松了一口气。 正在庆幸时,听得内侍大声道:“皇上、皇后驾到!” 她们随众人行礼后,直起身,赫然发现温知故站在皇上身后冲她们微笑。 那笑容,胸有成竹,意味深长,令人遐想。 三位贵女不由得心神皆是一紧,其中一位甚至肠胃跟着紧张,“噗~”地放了个虚恭。 此时,皇上和皇后刚刚落座,众人还站着,在等皇上开口让他们坐下,大殿内落针可闻。 听到响声,众人皆是一愣,连皇上与皇后都怔了怔。 原本庄严且不失欢乐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众人反应过来后,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色通红。 延庆帝回过神,掩口轻咳一声,朗声道:“众卿落座。” 即使温知故这般不太擅长揣摩语气的,都能听出延庆帝的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众人纷纷依言坐下。 不知是谁憋不住,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仿佛会传染,殿内各处陆陆续续传来噗嗤的笑声。 众人又不敢造次,一笑即停,咳嗽的咳嗽,喝酒的喝酒,擦嘴的擦嘴,极力掩饰自己的笑。 内侍一看,这好好的宴会怎么突然变成说书堂了,连忙冲旁边的乐队狂摆手,示意他们快点奏乐! 鼓瑟声响起,众人仿佛找到遮掩的声音,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最后,哄堂大笑! 连端庄的皇后都忍不住以手帕遮掩偷笑了几下。 在笑声中,那位放了虚恭的小姐极力将脸垂埋在胸口,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让她钻进去。 丢死人了! 温知故走向位置时,恰好路过那位小姐身旁。 “刘小姐引人关注的方法真是——别出心裁啊!” 一句话,让那位刘小姐愈发无地自容,只想逃离这个她期待已久的宴席。 等到可以自行活动时,那三位贵女立即寻到了温知故。 “温员外郎,不好意思啊,我们先前就是逞口舌之快,对您对……并无不敬之心。” “对对对,我们就是说说而已,还请温员外郎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对、对不起,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温知故微微一笑:“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三位可要记得方才的话。” “记得记得,一定记得。” 三位贵女道歉后,如避蛇蝎般地避开去。 青梅还在忿忿不平:“小姐,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了?” 温知故闻言禁不住莞尔:“那位出了这么大的糗,会被人当成笑话说一辈子,对她们这种要脸面要名声的贵女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惩罚了,没准还会影响到她将来的亲事呢。” 青梅想起方才满堂哄笑的情形,也忍不住笑出声:“回去我就让姐妹们四处说说这次宴会的新鲜事。” 温知故没阻止。 若无那劳什子皇上将要赐婚温小姐当太子妃的传言,兴许温小姐还不会这么年轻就…… 也该让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付出点代价了! 一直到群臣宴结束,那三位贵女都没从这次打击中回神,无精打采地过了一日,那位刘小姐更加,一日都没好意思再与旁人交际。 温知故看得暗暗好笑。 脸皮这么薄,居然还敢在背后说她坏话,呵~~ 想当初,她可是敢放话说自己不育的狠人 一百零九、提亲升迁(大结局) 群臣宴后,时光便如白驹过隙,转瞬飞逝。 桃花开时,延庆帝下令制造大批打谷机和风车,已备冬麦成熟时使用。 夏收时,雨季较往年来得早半个月,幸而因为有打谷机和风车,麦子得以早早脱粒,免遭雨淋,避免了很大的损失。 荷花开时,延庆帝派温知故带队前往南方,寻几处适合建水库的地方,以待冬季农闲便开始着手修建。 除此之外,温知故还陆陆续续制造出自来水装置、卫浴设备、洗衣机、风扇等。 自来水之类利于改善民生的,温知故交由工部来推进实施,卫浴用品、洗衣机之类的奢侈品,则自产自销,力争做到既为国为民,又不委屈自己。 日子在忙碌中匆匆过去,夏去冬来,又到了年底即将挂印休沐的时候,温知故暂时结束在南方的水库水渠督造工作,回京城述职。 延庆帝对此事甚是重视,直接召她入宫面圣。 温知故在御书房同延庆帝谈至夜幕降临,才在宫门落锁前出了皇宫。 柳盈春自是等得心焦,然而见到女儿一脸疲惫,又听说是面圣去了,又不好说什么,只体贴地为她准备吃食和热水,让她吃饱洗净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温知故抱着柳盈春撒了会娇,终于抵不过劳累,洗洗睡去了。 第二日,温知故正睡得昏天暗地时,青梅急急忙忙从外头进来:“小姐,家里来冰人了!” 结冰了? 温知故自混沌中醒来,人还有些迷糊,嘟囔道:“结冰就结冰,一惊一乍做什么?天气那么冷,不是很正常吗?” 青梅哭笑不得,提高音量道:“是媒人上门说亲了!” 说亲? 温知故顿时清醒,腾地坐起来:“谁家那么大胆?” 也不怕绝后? “是姜侍郎家。” 温知故皱皱眉:“姜家不是都娶妻了吗?” 姜振韬和姜洪韬孩子都十几岁了,还派人来提亲? “小姐,您这是睡迷糊了!”青梅忍俊不禁,“姜侍郎的大公子今春高中状元,可不正是该议亲的时候了?” 温知故要花好一会才想起那位姜大公子是谁,满头黑线:“他不是还小吗?” 她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小辈。 青梅捂嘴偷笑:“去年及冠,不小了,平常人家都娶妻生子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青梅有些不好意思:“状元游街时我去瞧了,听别人说的。” 当时温知故去工部点卯,她左右无事,就和姐妹们去看热闹了,顺便还丢了一方手帕过去。 当然,手帕里还包了些花生,砸到人是会疼的。 “母亲呢?母亲怎么说?” “夫人让我来叫你,说是要问过你意见。” 温知故扶额:“她直接推了不就行了?” “好像是夫人已经推了,但是冰人坚持要听您的意见。” 温知故瞪大眼睛:“这冰人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冰人上门议亲,主母做主就行,哪有冰人坚持要找当事人确定的? “我也不知。” 温知故叹口气,爬起来:“帮我绾发,我去瞧瞧。” 梳洗过后,温知故来到花厅,柳盈春正在陪冰人闲聊,看见温知故,冲她投来一个愧欠的眼神:推过,推不掉,只好叫醒你。 温知故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叫了声母亲。 冰人瞧见温知故,笑容满面,起身行礼道:“温员外郎安康。” 温知故微微颔首,也不跟她客套,直截了当道:“我暂时还木有成亲的打算,您请回吧。” 冰人的笑容僵了僵,干笑道:“来之前,姜修撰叮嘱小的一定要亲见温大人,听您意见后再走。既然温大人不愿,那小的便去姜家回话了。” 这操作好奇怪。 不过温知故也不多想,点点头:“劳烦您了。” 冰人离去后,温知故跟柳盈春互相看一眼,都觉得这事情说不出的奇怪。 “故儿您再去睡一会?”柳盈春关切道。 温知故摇摇头:“既然起了,就去工部看看吧。母亲,我带回来的手信,麻烦您挑一些出来,我带去给同僚。” “誒,你先吃些早点,娘今天特地让厨子做了你喜欢的小菜。” “谢谢娘。” 温知故吃过早饭后,提着大包小包去工部,又走了一番看望朋友的流程。 流程走完,已是下卯时间,温知故邀请同僚们去明月楼小聚。 已经快挂印,事情少,大家都心情轻松,一伙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吃饱喝足后,温知故送同僚们离开。 看着最后一个同僚的马车走远,温知故转身欲走,却见路边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年轻人正定定地望着她。 是姜辰时! 温知故想了想,朝他走去:“还未恭喜姜公子高中状元。” 姜辰时拱拱手:“谢温员外郎。” “今早的事——”温知故犹豫了一下,“我拒了,我与你祖父是忘年交,一直把你当小辈,若是无意中给了你暗示,在这向你赔个不是。” 姜辰时沉默了一下,道:“是我肖想了,不怪温员外郎。” “你这么年轻有为,长得好看,家世又好,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的。” 姜辰时又沉默了一下:“多谢温员外郎。” 温知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对他笑笑:“夜了,天冷,早些回去吧。” “温员外郎也是。” 望着温知故一步步远去,姜辰时伸手摸了摸怀里那方被他摩挲过无数次的丝帕。 冰冷的手指碰到手感稍硬之处,姜辰时知道自己恰好摸到了丝帕上绣的字。 温故而知新。 此生他恐怕都在温故而知新了。 温知故快走到马车旁边时,突然感觉腰身一紧,再回神,已经坐在马上,驰骋而去。 “小姐——” 青梅拔腿就追,却听身后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不用追,是将军!” 青梅顿时僵在原地。 再跑,是不是她又要被掳上马? 温知故的脸颊被腊月的寒风吹得有些疼,她便将脸埋到身旁的胸膛上,马儿渐渐慢了下来。 少倾,温知故被放了下来。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萧如寒的声音透着些许气恼,以及,少许无奈。 温知故嫣然一笑:“除了你,谁敢当街强抢温员外郎?” 一句话,说得萧如寒完全没了脾气,将她红扑扑的小脸捂在掌心:“还疼不疼?” “不疼了,是方才喝了些酒,所以才红的。你怎么回来了?” 她之前可一直没收到他要回来的消息。 萧如寒道:“有给你写信,兴许信送到南方去了。” 说着,萧如寒用力掐掐她脸蛋,恨声道:“一回来就瞧见你在招猫逗狗,听说今早还找冰人上门提亲了?” 完全是冤枉啊! 温知故连忙解释:“刚刚是和同僚喝酒,出来后看见就过去打了个招呼。” 萧如寒自然知道她是和同僚喝酒,不然怎么能找到明月楼去? 但是,他咬牙切齿道:“他还派冰人上门提亲了!” 一回到国公府,他就听说了温家有人上门提亲的事情,当下就想抓人来问个究竟。 不让他上门提亲,倒是有别人去提亲了! 这是哪门子的理儿? 温知故连忙举手:“我完全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派人上门?我一直把他当小辈。” 萧如寒还欲再说什么,温知故抢先一步幽幽叹道:“我们一年多没见了,你舍得一见面就和我吵架吗?” 萧如寒顿时抿唇,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和鲜艳欲滴的朱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 青梅回到太傅府时,温知故也刚好到府门口。 “小姐,你没事吧?”青梅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迎上去问。 温知故打量一下她的脸,反问:“你没事吧?” 青梅原本有些红的脸颊霎时变得通红,支吾道:“我能有什么事?” 忠伯难道开了口:“是没事,就是方才上马车时险些摔跤。” “忠伯!”青梅娇嗔地叫了一声。 忠伯笑笑,轻扬马鞭,赶车回府。 温知故嘻嘻笑着上前拉住青梅的手:“来,跟我说说,你们俩话说开后第一次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小姐——”青梅连耳根都羞红了,“什么我们?我听不懂。” “哎呀,我可听说了,成风这次回来,他家里人要给他说亲。” 青梅脱口道:“不可能,他说回家就和父母说提亲的事!” 温知故恍然,拉长音调道:“哦,都谈到提亲了。” “小姐,你诈我!” 温知故连忙放开她的手,转身跑回府。 转天清晨,温知故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青梅从外头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家里来冰人了!” 嗯?怎么感觉这个情形好像昨日才发生过? 温知故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难道时间倒流了? 青梅见她没醒,提高声音道:“小姐,家里又来冰人了!” 哦,又!不是时间倒流。 温知故无奈睁开眼,先打了个呵欠,才慢吞吞问道:“又是哪家那么大胆?” “是萧国公府。” 萧国公府? 萧如寒派来的? 温知故反应过来,将棉被盖过脸,哈哈大笑起来。 这醋劲,未免也太大了些! …… 两日后,一年一度的群臣宴。 温知故和去年一样,绾云鬓,敷脂粉,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与家人一同前往皇宫。 来到举办宴会的宫殿前,男宾走那边,女宾走这边。 一路上,夫人小姐们频频与柳盈春、与温知故打招呼。 柳盈春有些惊讶:“今日这些人好似格外热情。” 温知故笑:“她们以后会更热情的。” 母女二人说笑着入了坐席,很快便有夫人来找柳盈春去聊天。 温知故百无聊赖地起身四处转悠。 每年都在这里举办,这承办人也不知搞点新意换地方。 温知故边转边在心里吐槽,冷不防被人拉入一个房间,正想按下手上的戒指机关,听到一道熟悉的沉稳的声音:“是我。” 温知故放松下来:“你这是干嘛?我手若是再快些,你得躺上三天三夜。” “温员外郎厉害!” 温知故笑出声:“找我干嘛?” “无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萧如寒顿了顿,又道:“咱俩不如先定亲,省得又有冰人上门提亲?” 也不知是不是姜大公子和他上门提亲提醒了那些个达官显赫,温知故还是个未定亲的姑娘家,这两日,太傅府的门槛都要被冰人踏平了! 温知故失笑:“放心,我一个都没答应。” “我不放心,实在没法放心!” 温知故踮起脚,在他白皙的下颌上亲了一口:“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萧如寒将她捞到近前:“还不够。” 温知故乖乖地送上自己的红.唇。 良久,萧如寒才餍足地放开她:“这还差不多。” 温知故深吸几口气,检查一下仪容,确定自己没什么问题后,道:“走吧,这会宴席快开始了。” 两人悄悄闪身出来,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悄咪咪地往大殿走。 “听说,最近起码有七八家去她家提亲,都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好人家,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命?” 路过一处假山,温知故又听到了关于她的闲话,便停下了脚步。 “不说丞相府家、尚书府,单是侍郎家的那位状元郎上门提亲,我二话不说就答应。” “美得你!” 跟在她身后的萧如寒耳力好,也听到了这些话,又瞪了她一眼。 温知故缩缩肩头,忙不迭跑了。 萧如寒走到假山后,咳嗽两声,似是自言自语道:“她秀外慧聪,勤勉为民,可不比那些只知抚琴吟诗、不事生产的小姐好么?” 言毕,萧如寒快步离去。 待两个贵女惨白着脸从假山后转出,只来得及见一个挺拔的背影。 群臣宴很快开始,轻歌曼舞,觥筹交错,一派欢乐。 气氛正浓时,延庆帝摆手叫停了奏乐,轻咳一声,朗声道:“今年和庆国虽风不甚调雨不甚顺,但好在粮食都能及时收割入库,这都多亏了温员外郎造出的打谷机。此外,温员外郎还提出了……,建造了……,改进了……” 延庆帝细数了温知故自去年到今年的功劳,正色道:“温员外郎一心为民,劳苦功高,朕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勉励更多官员为民做事,朕宣布,提拔温知故为工部侍郎,即时生效。” 众人惊愕。 按理说,温知故这两年着实太耀眼,能得提拔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居然能得皇上在群臣宴上亲口擢升,这份殊荣,便是连她祖父温儒都未曾有过! 但是众人很快反应过来,齐齐起身行礼高呼:“吾王英明!” 延庆帝笑眯眯的,显然心情极好,好似放下一件大事。 只见他摆摆手,笑道:“今夜,便是温侍郎的庆功宴,众卿不必拘礼。” 众人又是一震。 皇上亲令群臣为臣子庆功,自和庆国开国至今,从未有过。 温知故连忙起身,来到大殿中间,先谢过皇上恩典,再谢过各位同僚捧场。 不知是谁先带头,举杯朝温知故道:“恭喜温侍郎。” 顿时,殿内响起络绎不绝的道贺声:“恭喜温侍郎。” 众贵女瞧着大殿中央言笑晏晏的温知故,都有些恍惚。 两年前,她们还笑她不学无术,宛若纨绔。 两年后,她已成为她们无法企及的存在! 这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贵女们极力回忆,终于想起,这一切都是从那场接风宴,温知故认出那枚藩国王子用来挑衅的祖母绿开始,从温知故与藩国公主比试射箭开始。 难道……玩乐当中还能让人学到什么知识和才能? (正文完) ※※※※※※※※※※※※※※※※※※※※ 正文完结啦,感谢一路陪伴的宝们,这本书写得很艰难,从五六万就开始一路卡,卡到现在,要是没有你们,恐怕我就坚持不下来了。 再次表示感谢。 感觉故事都写得差不多了,大概还有一两篇番外补充一下,就真正完结了。 下一本也许会写《虐文女主美人鱼改拿爽文剧本》,也有可能会写《我有一双预知眼》,就看哪一本写得比较顺些,实在是被这本卡怕了。 风里雨里,我仍旧在晋江等你。 一百一十、番外一 温知故升任工部侍郎后,工作内容并无不同,每年冬季依旧要下南方督造水库水渠工程,直到年底才回京。 自从姜辰时开启请冰人上门提亲的先例后,每年年底,冰人们都照例要来太傅府走一遭。 一连三年皆是如此。 坊间对这件事,从最初的艳羡到好奇,都在猜测温知故最后会点头同意与哪家公子定亲,最后甚至开起了地下赌约。 就连延庆帝,在召温知故进宫问询工程进展时,都笑着打趣道:“温爱卿,您再不定亲,太傅府的门槛怕要换了吧?” 温知故长叹一口气:“皇上您是知晓臣意属于何人的,臣不是不想,是不敢。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若是臣成亲后,家中长辈不让臣出来做事,臣该怎么办?” 青梅和成风好了之后,从成风口中打探到许多萧国公府的消息。 比如:周太夫人宠大孙子,凡事以大孙子为重;苏夫人早年丧父,满腔心血都在儿子身上,对儿媳要求特别高,希望她能为萧家多衍子嗣,孝敬长辈,主持中馈,扶持儿子;萧家的大小姐脾气骄纵,不好相与…… 青梅越打听,越觉得萧国公府真的不是自家小姐合适的归宿,经常为了她婚后的生活发愁。 甚至,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温知故,青梅也将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我照顾小姐,小姐会受欺负的。 因此,温知故对于自己结婚后要面对的婆媳、姑嫂等历史问题相当清楚。 前世没机会处理这种问题,今生又是在家人宠溺中过了半辈子,她对处理这种婆婆妈妈的问题也着实感觉头疼,索性就将这种问题丢出来,让别人头疼去。 萧如寒最近两三年就一直忙着给他母亲洗脑,好尽快抱得佳人归。 延庆帝瞪眼道:“你可不能半路撂摊子,这水库工程只有你懂。” “臣自是不愿困于后宅,”温知故面露忧愁,“但是长辈若有令,违者大不孝,臣为避免日后处境尴尬,只得将婚事一拖再拖。” 温知故顿了顿,开玩笑道:“皇上,臣若一直不成亲,您可不能嫌臣不稳重,不能堪大任。臣是为了这水库工程,为了和庆国子民才不成亲的。” 延庆帝先安抚了臣子的心:“你放心,朕非但不嫌,朕还帮你骂那些嫌弃你的人。” 然后延庆帝皱着眉头道:“长辈若不赞成小辈,确实是桩麻烦事,朕来看看有何解决之法。” 温知故喜上眉梢:“谢皇上劳心。” 延庆帝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看看老师,这么久没见,他肯定惦记你了。” 温知故依言行礼告退。 延庆帝拧眉寻思良久,觉得这事还真的不好办。 孝字当头,温知故若是嫁入萧家,自然得孝敬长辈,不能忤逆。 他也听说那萧家大儿媳,一直想要替儿子寻个贤内助,为此还与萧如寒吵过几次。 若是温知故未来的婆婆不让她出来做事呢? 延庆帝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温知故这个臣子,他要定了。 但是,也不能拘着她不让她成家呀,这样谁还敢来为他为和庆国效力? “小李子,你觉得这事该如何解决才好?” 内侍一个连家都不可能有的太监,突然被问及这种婆媳相处之道,直接傻眼。 但皇上有问,不能不回。 内侍思索片刻,笑道:“皇上,这等后宅之事,您不如去问问皇后。” 延庆帝抚掌:“朕怎么没想到呢?” 延庆帝也不拖延,立即起身前往后宫。 皇后听了延庆帝的烦心事后,轻笑道:“皇上,家里也是讲究君臣有别,若是您真想解温侍郎这个难题,不如册封她一个公主之位,这样即使是在萧国公府,即使那位苏夫人有诰命在身,对咱天家的女儿也要自称一声臣妇的。” 延庆帝哈哈大笑:“皇后所言极是,真是解了朕一个大难题!” 当下,延庆帝令人拟旨,取长治久安之意,册封温知故为长治公主,婚嫁事宜,由礼部负责。 温知故前脚刚回到太傅府,册封的圣旨后脚就到了。 内侍宣读圣旨后,笑道:“皇上还有一句话让奴才转告公主,无论哪个家,都先君臣,后父子。” 温知故的眼睛忽然间有些酸涩。 她今天跟延庆帝说那番话,半是试探皇帝口风,半是为自己日后可能做出什么不太孝顺未来婆婆的事情埋下些提示,没想到延庆帝转头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不仅完美地解决了,还放话出来,他就是她的靠山! 谁要想欺负她,都得自个先掂量一下,是不是能跟天家作对? 不都说君心难测、天家无亲情吗? 这位皇帝直接就把她当犊子护上了! “臣谢主隆恩!” 这一句谢主隆恩,温知故从来没有叫得这么真情实感过! 内侍笑眯眯道:“恭喜长治公主!贺喜温侍郎!” 柳盈春脸上笑开了花,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荷包,塞给内侍,还觉不够,又从挥手让丫鬟去库房取。 内侍连连推脱,最后勉强收下了一个荷包。 温知故获封公主的消息,随着内侍的离开,瞬间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坊间沸腾了。 本来街头巷尾讨论的话题是谁家又会派冰人上门求娶温侍郎,现在变成了,原来公主之位也可以靠自己努力挣的! 贵女们瞧着手中的琴、棋、书、画、绣框,都在考虑一个问题,现在去学射箭、学木工、学铁匠、学银匠,还来不来得及? 坊间的女娃娃开始吵着要学做工,理由是:想将来当公主。 温知故册封为公主后,原本打算再次上门提亲的人家,仔细掂量了一下自家门庭,有些悄悄地叫回了原本说好的冰人,仅有几家高门仍旧派了冰人上门。 温知故也不拿乔,当着几个冰人的面,直接点了萧家。 代表萧家上门提亲的冰人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喜滋滋道:“民妇这就回去同萧将军禀报。” 剩下的冰人虽有失望,但也还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毕竟萧将军与温侍郎的事情,在京城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不少人见过他们策马同骑呢,相信主家也能理解她们办事不力的。 送走冰人团,柳盈春掏出手帕擦擦眼角:“虽然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娘这心里又高兴又难过。” 温知故笑着握住她的手:“娘,以后就算我成亲了,我还是会在家里常住的,我永远是您女儿。” 柳盈春拭泪的手顿在半空,犹豫道:“这样,你婆婆会不会有意见?” 温知故笑道:“皇上说了,家里也是讲究君臣有别的,我愿意住哪就住哪。” 柳盈春这才笑出来,喜道:“我去给你准备嫁妆。” 不一会,花厅里只剩下温知故与青梅。 温知故揽住青梅肩头:“你的嫁妆,我来准备。” 青梅又羞又感动:“小姐——” 青梅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外头奔入一人,冲到她们面前,将温知故抢到怀里,颤抖着声音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被撇到一旁的青梅愣了愣,转身走出花厅。 现在再没人能欺负小姐,她放心了。 青梅刚跨出门槛,身上一紧,她也被抱住了。 成风喜道:“我们也能成亲了。” 此时,天突然下起了雪,青梅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低喃:“瑞雪兆丰年。” “是啊,瑞雪兆丰年!”温知故不知何时,牵着萧如寒的手站到了他们身旁。 青梅连忙挣脱开来,四人互相望望,都禁不住笑了。 一百一十一、番外二 温知故的婚礼,是在一年后举行的。 萧如寒此前着急万分要成亲,定了亲后反而不急了。 恰好温知故册封公主后,成亲所有规制都需按照公主的规制来,三书六礼走完,大半年就过去了。 此时温知故又得下南方督造水库工程,索性将婚礼定在年底,到时温知故空闲,萧如寒也空闲。 成亲这一天,温知故早早便被叫起来挽面梳妆。 一直拾掇到巳时,吉时将至,这才收拾妥当。 柳盈春亲手为她穿上嫁衣,披上盖头,正准备好好说两句离别话时,听到外头有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夫人,小姐,皇上来了。” 温知故怔了怔。 延庆帝此前没提过要来喝喜酒呀。 柳盈春顿时有些激动,还有些慌乱:“故儿,这……” 吉时将至,皇上是来观礼的,还是…… 正此时,外头又有宫女进来,先恭喜柳盈春和温知故,然后道:“皇上令长治公主勿要慌,公主出嫁,皇上自然是要作为长辈到场的,一切如常即可。” 这意思是,皇上要作为温知故的长辈,送她出嫁? 柳盈春激动得手不知该往哪儿放。 皇上如此器重故儿,她的故儿即使出嫁,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故儿,你在这等着,娘这就去安排。” 原本长辈之位只安排了三人,皇上要喝这杯新人酒,她得去多加一个位置。 温知故拍拍柳盈春的手臂,安抚道:“皇上说了,不必慌,娘你按照正常的长辈之位再多添一张椅子就行。” “誒誒。”柳盈春急匆匆地出去了。 温知故坐在屋里,喟叹不已。 这延庆帝,还真是打破了她对皇帝所有的固有印象。 屋里帮忙梳妆的众人齐齐贺喜温知故,青梅喜气洋洋地再次掏红包。 吉时至,萧如寒冲破重重阻拦,来到大厅,一眼就瞧见稳坐高堂之位的延庆帝,也怔了怔。 之前听说皇上亲至,萧如寒还以为只是来喝杯喜酒,没想到…… 这是多担心他萧家会怠慢温知故? 萧如寒又是好笑,又是庆幸。 皇上对他他媳妇如此隆宠,那对他就更放心了。 “新娘到!”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转向大厅外。 张灯结彩的大厅入口处,头带凤冠、身着大红嫁衣的温知故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萧如寒的心顿时如擂鼓般剧烈跳动起来。 他等这一日,等了六年。 快走几步,上前握住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柔荑,萧如寒除了眼前佳人,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恍恍惚惚地随着礼官的口令,拜别高堂。 礼毕,延庆帝朝内侍望了一眼道:“朕来参加喜宴,也不能少了贺礼,这是送你们的。” 内侍将手里的卷轴打开,里头是几个大字:“比翼双飞。” 萧如寒喃喃地念了一遍,也是告诉给温知故听,随后二人齐齐拱手道谢:“谢皇上隆恩。” 延庆帝的意思他们都懂,是希望他们二人携手并进,勿要分内外。 为了他们,皇上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温知故没有兄弟,太子作为师兄兼义兄,牵着红绸送她上花轿。 “万万没想到,竟是我送你上花轿!” 戚睿的语气很是感慨,不知是在感慨世事无常,还是别的什么。 温知故笑:“辛苦皇兄。” 戚睿也笑:“若是萧如寒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 萧如寒在一旁连忙表心意:“只有她欺负我的份!” 上花轿,至萧家,拜天地,拜高堂,对拜,入洞房。 萧如寒出去应酬宾客,青梅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两个油纸包:“小姐,快吃,我出门前找咱家的厨子要的桂花糕。” “你也一起吃吧。” 青梅今天比她还忙。 萧府的丫鬟拎着食盒走进来,瞧见桌上掉落的糕点屑时,微微愣了愣。 明明之前,她们把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啊! “奴婢之前细心打扫过的,兴许是有小孩溜进玩留下的。”丫鬟不好意思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桌面,将食盒里的菜肴取出,“将军吩咐奴婢送来的,公主请慢用。” 丫鬟退出去后,青梅扫一眼桌面的菜肴,喜道:“小姐,还挺丰盛。” 更好的是,里头还有两副碗筷。 温知故吃饱喝足,疲惫地倒到床上。 成个亲,比她画一天的图还累。 躺着躺着,她睡着了。 醒来时,万籁俱寂,已是夜深。 “醒了?”萧如寒含笑望着她,打趣道,“新婚夜不等夫君就直接睡着了,恐怕再也没有比你更心大的新娘。” 温知故坐起来,发觉头上的凤冠已经取下,连嫁衣都脱了,只余白色的中衣。 “我怕你刮到,就帮你取下来了。”萧如寒避重就轻道。 温知故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好像还有点仪式没完成,要不要补上。” 萧如寒斟了两杯酒:“补这个就行。” 两人喝了合卺酒,萧如寒含情脉脉地望着温知故:“此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温知故难得地害羞了一下:“我能不能先洗个澡?” “我叫人送热水来。” 温知故又犹豫了一下:“你也去洗洗。” 萧如寒笑出声:“我还不知你爱干净?回来就洗了,你闻闻,连酒气都没有。” 温知故这才发觉他浑身清爽,不错,很自觉,喜得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萧如寒的喉结滚了滚下,把人搂过来,先尝了先,才开口叫人送热水进来。 温知故的衣裳脱下后,这一晚,就没再穿起来。 第二日,温知故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小姐,你醒了?”青梅听到声响,从外头走进来。 温知故有些惊,低头一瞧,还好,身上穿着中衣。 什么时候穿上的呢? 温知故回想一下,发觉自己没印象。 昨晚她被萧如寒从浴桶里抱到床上,就…… 练武的人体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好啊! “将军呢?” “将军在书房,吩咐我在外头等你醒。” “不用去给长辈敬茶吗?” “将军说,不急,等你睡醒再去,他已经吩咐家人不用这么早。” 温知故顿时感觉脸颊有些烫。 “小姐,你要沐浴吗?我去叫人送水。”青梅倒是一脸平静,或者是表面上很平静。 温知故沐浴更衣后,青梅又端来早点,萧如寒这时掀开门帘走进来;“等你吃饱了,我们再去敬茶。” 温知故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 “嗯。” 萧如寒在温知故对面坐下,两人吃起早……午餐来。 之前在北疆,两人也经常一同吃饭,但是和现在感觉不太一样。 温知故想,这就是结婚的感觉吗? 萧如寒见她没动筷,问道:“不合胃口吗?府里的厨子手艺是不如太傅府的厨子,不过明年春天,等公主府修好,我们就搬过去,到时你可以带太傅府的厨子来。” 按理说,温知故现在就能带厨子过来,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陪嫁里有一两个厨子很正常,但是她想了想,没同意。 萧国公府的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家的厨子,她在这里住的时间又不久,把厨子带来又带走,担心打乱了他们的饮食习惯。 温知故笑笑:“还好,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你知道我没那么挑嘴。” 萧如寒自然知道的,在北疆,大锅饭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但是他说:“我不想你在这里觉得不习惯。” 温知故露出两行贝齿:“我会很快就习惯的。” 二人吃过早饭,起身去敬茶。 望着身旁神清气爽、步履矫健的萧如寒,温知故心生感慨,人跟人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折腾一夜,他神采奕奕,她腰酸腿软,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啊! 萧如寒察觉她的速度好似没有往日快,放缓了脚步,轻声问:“是不是腿软?那我们就走慢些。” 温知故一张俏脸顿时变得通红。 萧如寒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朝周老夫人的院子走,边走边向她介绍萧府。 等他们走到周老夫人的院子,已经快响午了。 温知故自觉理亏,正要行礼道歉,对面一大群人已经乌拉拉地朝她行礼:“长治公主万福金安。” 温知故愣了愣,连忙让他们免礼。 她在工部、在外头,皆是以温侍郎的身份走动,倒是差点忘记别人见她是得行君臣礼的。 行过礼,敬茶,收礼,送礼。 流程走完,温知故对萧府中各人也有了大概的印象。 周老夫人对她甚是喜爱,那位苏夫人,即她婆婆,看起来对她确实不是十分满意,那位小姑子……好像和青梅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对她还挺热情的,其他的都客套有礼,说不上好或不好。 这样的情形,温知故还算满意。 反正她以后也不跟他们住一起,大家维持住表面的客套和颜面就行。 “往后家中的事情你也不多管,做你的事就行。”萧如寒带她离开周老夫人的院子时也这么对她说。 温知故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笑道:“他们当我是家人的话,我也会当他们是家人的。” 温知故婚后的生活,与之前差别不大。 每日早起上朝,晨昏定省这种寻常妇人要做的事情,她没得时间做,也不需要做,毕竟家中她位分最高。 不过,若是哪日无事按时下卯,她不回太傅府的话,会去看看周太夫人,陪陪老人家。 苏夫人那边,也时常过去打个招呼。 有公主这个身份在,苏夫人倒是不敢为难温知故,只不过有些冷淡而已。 起初,城中贵女听说温知故真的选定萧如寒,都存了或惋惜、或看笑话之意。 萧如寒好龙阳的传言,一直断断续续在坊间流行,温知故是不知道吗? 居然会选他做驸马! 后来,见到萧如寒每日清晨与温知故一同上朝,温知故下卯时又每日来接,看法逐渐发生变化。 即使是做做样子,这作态也实在太让人羡慕了! 放眼望去,满京城都找不到如此体贴的丈夫! 懂些人情的,遇到温知故和萧如寒那么一两次,便能从萧如寒眼中瞧出他的心意来。 哪个好龙阳的会对一个女子有如此神情?满心满眼都是她! 萧如寒在京城呆了三个月,与温知故搬入公主府后不久便回了北疆。 温知故就还和往常一样,上朝、上卯,闲暇时回太傅府、萧府转转。 感情上,温知故做不到对萧府如同对太傅府一般,但是礼数上,她一视同仁。 有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为二,一份给太傅府,一份给萧府。 即使是去探望的时间,也尽量做得不厚此薄彼。 苏夫人初时还冷冷淡淡的,后来,儿子离京后,温知故还照常上门,她的态度也渐渐缓和起来。 尤其是,温知故的工坊每次做了新鲜东西,都会第一时间带来给她用。 用她的话说是:“母亲,东西在上市之前,需要做测试的,麻烦您帮忙试用试用,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提出来,我好改。” 开始时苏夫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慢慢发现,怎么每次温知故送来新鲜东西过来不久,她的小院就开始热闹起了呢? “听说温侍郎又造了新东西?哎哟,苏太太,您可真是有个好儿媳,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 “哇,这是新做出来的纱窗吗?哟,又亮堂,又防蚊,真好!也不知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 “这躺椅,真是舒服誒!苏太太,我也想买一个,您让温侍郎赶紧做出来卖吧?” “这个是不是新款的风扇?可比之前的老款凉快多了。温侍郎说了什么时候上市没?这天气好热,没有风扇都过不下去了。” …… 在这一声声的赞叹声和一双双艳羡的眼神中,苏夫人对温知故的态度越来越温和。 但只是温和,仍然做不到笑脸相迎。 因为她心里还有根刺。 温知故再好,也不能生养,她想抱孙子,想为死去的丈夫留血脉。 一个初秋的黄昏,苏夫人照常去周老太太那里请安时,被留下来,陪同周老太太一同吃晚饭。 晚膳过半时,周老太太放下筷子,道:“我留意了好几个月了,温家那孩子不错,待你也好,你这心结还没放下吗?” “母亲!”苏夫人有些委屈,“您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周老太太板着脸打断她的话,“我不知道皇上对她宠爱有加,还是不知道她为和庆国做了这么多事情?” 自丈夫去世后,婆婆对她一直和颜悦色,处处照顾,这时突然疾言厉色,苏夫人的眼圈瞬间红了。 周老太太见状长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知如我们这般手握重兵权的人家,最怕的是什么吗?” 苏夫人沉默。 周老太太也不指望她回答,自己答道:“怕的是上头不信任,怕的是上头猜忌。如今圣上对咱萧家的儿媳器重、信任,间接上就是对我们萧家信任! 只要她在,只要圣上器重她一日,咱萧家就多一分保障。 你啊你,就是在后宅呆太久了,目光太短浅! 别说大孙媳还不一定不能生养,就算她不能生养,那又如何? 咱萧家还缺子嗣吗? 实在不行,过继一个过来不就好了!” 苏夫人闻言,嘴唇颤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母亲,我就是想为远声留个后代!” 听到英年早逝的儿子的名字,周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下来,轻叹一声:“我瞧大孙媳面色红润,胃口极好,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再说也从未见过她求医问药,兴许就是当初为了不卷入朝堂纷争,所以才放出来的假消息。 咱如寒不是也有过传闻,说他好龙阳吗?你看他如今,哪里有半分好龙阳的样子。” 苏夫人的眼泪止住了:“母亲是说,那消息可能是假的?” 周老太太微微颔首:“我看温太傅一家子好似从未因为此事发愁过,兴许就是传出去骗世人的。” “这……为什么呀?” 苏夫人不解了,这种事也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周老太太微笑:“咱孙媳,可不是一般女子,不要用瞧一般女子的眼光去看她。” 苏夫人被周老太太这一番话说得若有所思。 周老太太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你再给她一些时间,等过几年,要是再无子嗣,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 苏夫人沉思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自此之后,苏夫人再用别的眼光来看温知故,就发现了她的好,大方、能干、贴心,便渐渐将她当成了家人。 萧如寒年底回来时,发觉他母亲对温知故还挺上心的,啧啧称奇:“你给母亲喂了什么迷魂汤?” 温知故茫然:“我有吗?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呀。” 萧如寒伸手掐她脸蛋:“你什么都不做,她会这么快就改变对你的态度?” 温知故假装疼得龇牙:“真没有。” “我花了三年都没能说服她,你就用了一年,就让她对你刮目相看了。”萧如寒说着说着,有些委屈,“亲生儿子居然比不上儿媳妇。” 温知故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他腰身:“来来来,母亲不疼你,我疼你。” “我也疼你。”萧如寒俯身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 他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温知故马上就听出了里面的意思,脸腾地变得通红。 随后,他弯腰将温知故扛上肩头,进屋关门关窗,把她放在床榻上,哑着嗓子道:“我会好好疼你的。” 温知故一双藕臂攀上他脖颈,用行动回应他。 …… 温知故成亲五年后,才有了身孕。 得知这一消息候,苏夫人立即跑到祠堂,跪拜了半日。 本来因为温知故成亲数年都未有子嗣,而又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的已嫁为人妇的贵女们,这时才恍然大悟:什么不能生育,什么好龙阳,都骗人的谎话! 温知故生下一对龙凤胎后,就没有再要过孩子。 太子戚睿登基后,温儒荣退,温知故升为太傅,成为和庆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太傅。 彼时萧如寒还做他的镇北大将军,是新一代的萧国公,听到媳妇荣升的消息,有些发愁:“媳妇,你官升得这么快,会不会嫌弃为夫的一直没升官?” 温知故笑:“不会,我就馋你的身子,对你当什么官一点都不在乎。” 萧如寒搂住她仍然纤细的腰身:“那你馋我哪里?” 温知故反手搂住他,手在他腰上点了两点:“这里和这里。” “你馋我的肾?”萧如寒惊呼。 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了很多温知故的话。 温知故笑着捏了捏他腰侧的软肉,更正道:“是你的腰窝,都是伤疤的后背,居然有两颗完整的、可爱的腰窝,当时我一瞧见就惦记上了,想着摸起来一点感觉很好。”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温知故反问。 萧如寒想了想:“那日你在接风宴上,认认真真地说,也算是有丁点才华吧。那时我就觉得,这姑娘怎么那么可爱?” 温知故笑得乐不可支:“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 “可不是?一见钟情,再见误终身!” “哪里误了?娶我不是挺好的吗?” 萧如寒认真道:“要是没见你,要是没娶你,兴许我就会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就那么随便地过一辈子。 兴许还会有三妻四妾,从此家宅不宁。 不像现在一样,只有你一个,那可不是误了终身吗?误了好多好多姑娘的终身!” 温知故的喉咙不由得发哽,在他下颌上啄了啄:“我有没有说过,你其实很会说情话?” 萧如寒将她拦腰抱起,拉长音调道:“我更喜欢用行动来表示。” 将她放到床榻上,关门关窗,刚想进行下一步动作,“哈啾!”床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喷嚏。 萧如寒停下来,弯腰将床底下躲着的小人扯起来,脸色不悦:“你在这作甚?” “躲猫猫。”一个还带奶音的童声回答。 萧如寒哭笑不得,把人拎到外面:“去别处躲。” 小人站在门口,看着爹狠心地将房门合上,咧嘴想哭。 “妹妹,我找到你了!”远处跑来一个扎着两只冲天辫的男娃。 女娃顿时来了气,指着关闭的房门,告状道:“爹娘在里面,不让我躲床底。” 男娃望望房门,懂事地把妹妹拉远一点,悄声道:“嘘,他们在给我们生弟弟妹妹。” “哦。”女娃点点头,不哭了。 弟弟妹妹一定比娃娃好玩。 “走,我带你去玩滑梯!” 男娃拉着女娃的手往外跑,女娃咯咯地笑了起来,男娃也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公主府上空回荡,引得无数人羡慕。 (全文完) ※※※※※※※※※※※※※※※※※※※※ 本来只想写个三千左右,不小心写猛了,今天真的结束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下一本应该会开《虐文女主美人鱼改拿爽文剧本》,文案如下: 【女主版文案】: 冷静穿到一本古早虐文里,书里人鱼公主作为女配,对男主——一个人类总裁一见钟情。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鱼公主,幻化成人类跟随在总裁身旁。 为了让总裁爱上她,人鱼公主竭力创造机会见他、帮助他,但每次都被女主无意中抢了先,总裁对女主逐渐产生感情。 人鱼公主还未等到总裁的表白,就被丧心病狂的人识破人鱼身份抓到研究所,最后被折磨至死,还连累到族人,差点让族人全族覆灭。 穿成还未遇见人类总裁的人鱼公主后,冷静望着每日为了一只鱼一只虾争吵不休的族人,做了个重要的决定:我不要爱情,只要面包! 千辛万苦从海底的垃圾堆里扒拉出一部手机,冷静开始了自己的海底创业之旅。 她精心拍摄海底探险视频,每一条播放量都是百万加,不仅赚到大量的银子,还引来了风投。 看清风投总裁的模样,正考虑再多赚些钱为族人提升教育水平的冷静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不见男主,就不会触发虐文剧情,她这辈子再也不要与男主有任何瓜葛! 怎料,总裁穷追不舍,一副冷静不拿他的钱就不罢休的模样。 冷静思前想后,终止视频的拍摄,换了另一只赚钱方式——开网店。 惹不起我躲得起! 呵呵! 海底世界网店因产品视频拍摄得美轮美奂,又一次爆火,不仅有了一批忠实的客户,还有了一个一掷千金的大客户。 一次,客户突然要更换收货地址,看到客户姓名的那一瞬间,冷静吓得手一抖,手机掉到地上。 怎么又是他! 想到自己为吊住这个大客户,不仅没日没夜地陪.聊,还给他寄了不少亲手做的小礼物,甚至让对方把自己当好朋友,冷静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现在关店,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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