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成了我的恋综嘉宾》 第1章 [现代情感] 《前男友成了我的恋综嘉宾 / 末日恋人》作者:既见南山【完结】 文案: 1. 安霁月再一次听见陆烨的声音,是在深夜的录制现场,彼时全场筋疲力尽,只等最后一位姗姗来迟的嘉宾。 乍起的声音穿越昏昏欲睡的空气,不容置疑地送进导演椅上的女人耳里: “霁月,该休息了。” 刚要举手喊卡的女人僵住动作,大梦初醒一般回头,准确对上陆烨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五年前分手,他在电话里对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她淡漠疏远,说着请不要再打扰自己。 五年间互不联络,她在极夜中跋涉前行,几乎已将往事冰封,再不会想起当年身边那个耀眼的少年。 而现在,她却要亲力亲为地替陆烨安排和其他人的约会恋爱,亲手送他一个圆满结局。 2. 安霁月记得陆烨最好看迷人的拍摄角度,记得他深渊般沉静的眼神,记得他用清冷却令人沉沦的声音唤过她的名字。 这些都被她事无巨细地写进台本里。 面无表情的安导指挥着摄影给嘉宾暧昧对视的特写,镜头里的人却忽然撂了挑子。她镇定的声音里几乎快要藏不住颤抖: “三号男嘉宾,请你配合拍摄工作。” “我做不到。不是和你,我都做不到。” 3. 陆烨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过二十岁。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不谙世事,但右手边却始终有个笑颜清透的姑娘。 寂寥多年后,他终于重新寻到她。但她却躲在镜头背面,冷眼旁观他拙劣的演技。 陆烨终于承认自己是后悔的。 当年的他冷拒她的好意,果断分手。但这一次,她豪掷千金出手相帮,他却选择以肉.偿恩。 被人调侃"年少不知富婆香"时,他不为所动,云淡风轻:"专属服务,我很荣幸。" - 继承家业却仍要坚持梦想的天赋叛逆千金 x 历经世事暴打坚持不改初心变态自律的深情种 双c破镜重圆双强拉扯/俊男靓女的和谐恋综无大反派 内容标签: 强强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主角视角:安霁月 陆烨 配角:《被迫弄情(重生)》日更中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男嘉宾x恋综女导演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安霁月走出电梯,转了个身对着锃亮的电梯门整理西装外套,又抓了抓额前的刘海。她深呼一口气,一手捧着咖啡杯,一手推开半扇门,抬脚走进喧杂的演播厅。 没人注意到大厅里多了个人。 摄影老师正在和灯光控制中台激声辩论,助理和化妆师来回奔走,被围起来的几把椅子里大约坐着身价不低的艺人。 安霁月微微昂着下巴,小高跟踩得啪哒作响,一路穿过人群直走到监视器后一把不起眼的扶手椅旁,把价值不菲的手袋往地上一撂。她坐定后便拽来了旁边支好的话筒,从容不迫的声音登时在演播厅里回荡。 “开始吧。” 四面八方的目光投了过来,连中控台都把大灯聚在她身上。 坐在导演椅上的年轻女人迎着光摘下墨镜,挂着淡妆的脸上连毛孔都发着光,几根发丝在中央空调的冷风里飘荡。 她明明眉眼温润,此刻却挂着不太好惹的神色,直挺鼻梁下的唇瓣似乎自带了些稍纵即逝的上扬弧度。黛青色大衣搭在椅背上,身上是一袭利落的灰黑色丝绒西装。 她解开了一颗西装外套扣子,转了转脑袋扫视一圈,弯腰从包里拿出一沓纸本,眉峰下的眼睫微垂,准备翻阅起手里的台本册子。 安霁月往后一仰,气定神闲地搭着腿。整个演播厅没有几个人认识刚刚这个发号施令的小姑娘,可她确实坐在了导演的位子上,泰然自若地镇住了场子,一时之下竟鸦雀无声。 这时演播厅的侧门忽然钻进来个微胖却敏捷的身影,现场导演助理小徐一路小跑到安霁月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 “安导,恐怕还得等等。3号男嘉宾航班临时取消了,赶不上白天的录制。另外灯光老师还有一些新想法——” “航班取消了就马上帮他重新订票。”安霁月挑着眉打断,眼神流露出几分锋利,“至于灯光,先前已经排演讨论过很多次才定下来的,有意见当时为什么不说?今天先按之前的台本走,有什么想法收工后再拉会沟通。” 她的声音直接通过话筒传遍每个角落,摆明了不打算给面子,几句话就让小徐出了一脑门汗。他赔笑着点头,嘴里说着是是是,转过身又盯着自己盛满怨念的肚腩。 只是来带个话,怎么就成了个挡刀的。小徐直起身,与场务老师交换了个眼色,对方当即吸取教训,马上打开话筒。 “现场准备3分钟。请观察员老师先行就位录制。灯光准备,摄影准备。” 灯光仿佛报复一般在安霁月身上变幻了数种颜色后才移开,重新聚在舞台上,终于稍微进入正题。 刚刚雷厉风行的“安导”在一片漆黑中松了口气,迅速剥开吸管插进咖啡杯里猛吸一口,不料喝得太猛,呛得她不得不压着声音咳嗽,硬生生给自己憋出了眼泪。 没人跟她说过导演这么难干啊! 安霁月回想起三天前被领导叫到会议室委以重任的情景,觉得自己那时的跃跃欲试简直傻到透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章 她一个刚刚入司不久的新人,原先只是跟着筹备打磨这档新节目的小打杂,不料直系领导忽然查出来怀孕,还必须要遵医嘱回家静养,这才轮到她临时补位。 “李姐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做下来的,你最熟悉每个细节。”李莉抚着小腹,整个人慈眉善目,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你当初跳槽来华逸制作,不就是以制片导演为目标吗?现在有《末日恋人》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不把握住可真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李莉看她懵懵懂懂的纠结样子,伸过手去拉着她,继续散发光辉: “入司以来你几乎每天都跟着我,你的能力我一清二楚,但领导不知道呀。这次就是你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你在上一家公司做的那个音综效果就很好,很贴现在年轻人的网感,这也是领导同意让你接手我工作的原因。再说,你主要负责男嘉宾的part,其他部分也是大家一起轮班。有什么问题还有总导演兜着呢,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会好好关照你的,你放心。” 安霁月眼泪汪汪地点头接命,真想给李姐跪下。遇上好领导就是要给她卖命的,她斗志昂扬地走出会议室,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输出一整套工作计划。 李莉说得没错,整档综艺从立项开始她就一直在跟,各个细节都很熟悉,但作为导演最重要的是思路串联。 《末日恋人》倒不是什么求生大作战,而是为了贴合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节奏而打造的综艺。工作日忙碌的打工人只有在周末才有时间约会恋爱,主打一个高效省时。为了不影响嘉宾平日的工作行程,所有的活动和录制也都放在周末来进行,因此录制节奏也会格外紧张。 接了活的安霁月抱着台本认真开啃,反复打磨起怎样录制最自然,怎样调动气氛不冷场,啃到日夜颠倒神志混乱。直到被自己的室友忍无可忍地抓起来扔进卫生间,才勉强清醒过来。 “洗洗澡吧你!”越辉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穿过折叠门,“明天就要正式开录了,你临时抱佛脚也得有个限度。把自己拾掇干净出来,我给你改造一下。怎么说也要当导演了,像以前那样迷糊谁还拿你当回事?” 安霁月迷迷瞪瞪地抬头,看见热水器已经打开。镜子里的自己蓬头垢面,唯一能看的好皮肤也因为几日作息不规律长了痘,其中一个长在眉心,晶莹剔透,稍一碰就痛。 她叹了口气,机械地洗好澡出来,任由越辉不容置疑地替她选好第二天的行头。 “能行吗?”她看着一身完全不像自己的衣服皱眉,“这些都是你的衣服吧?我觉得我这样穿跟个霸道女总裁一样。” “难道你不是么?” 越辉斜睨着自己这位穿着丝绸吊带睡裙,满脸茫然的“女总裁”,裹在丝绸吊带睡裙里的身躯透露着健康的纤瘦,骨肉匀停的小腿晃晃悠悠。她那张标致温润的脸庞总能笑得人畜无害,深棕光芒在一双杏眼里闪烁泛漾,开口时常带出自己学生时代练就的清新自然的播音腔,怎么看都实在不像搅弄资本的入局人。 以她“安世资本继承人”的身份,本应为亿为单位的风投和并购项目操心,此刻却对着满床的衣服犹豫不决。 “我……我还是想做普普通通的幕后制片人。” 安霁月挠着头苦笑,自己虽然有点家底,但在职场上她还扮演的角色仍然是勤恳打工人,带一副黑框眼镜就能在电脑前坐到地老天荒。 女强人气场什么的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反而是越辉的专长。可想想自己即将要撑起那么大的场子,她咬咬牙,还是顶着这身行头出了门。 还好听了越辉的建议。坐在现场的安霁月万分庆幸这身伪装奏效,觉得自己像是披着狼皮的羊,趁台上录制的间隙她敲了条谢恩短信给越辉。 【安霁月:谢辉姐救我狗命!!】 【越辉:别客气,录完说一声,请我吃饭。】 【安霁月:再说再说,今晚没准要通宵录制。惨兮兮。】 【越辉:鄙视你。】 腹黑卖惨的把戏在她们之间是家常便饭,安霁月赖掉一顿饭后满意地收起手机,继续监工现场的录制情况。 今天她轮班负责的观察员开场交流很快结束,下午是嘉宾单人部分。男嘉宾被排在后半场,原本可以忙里偷闲一会儿,可安霁月还是悄悄找了个角落坐下,寻思着先抄抄作业。 首发的三位女嘉宾都格外配合,样貌个个上镜能打,几乎没什么需要补拍的镜头。三位的人生阅历各不相同,聊起三观又特点鲜明。选角导演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安霁月在心里赞叹,暗自希望待会儿自己负责的男嘉宾们也能这么顺利。 晚上八点,一切就绪。安霁月顶着刚刚补好妆的脸坐上导演椅,斗志昂扬的精神状态与周围半死不活的气氛格格不入。 “人都就位了吗?”她佯作巡视地张望四周,其实只是为了找助理小徐的身影。小徐颇为懂事地冒出头来,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其他人都齐了。3号男嘉宾刚刚来消息了,说是正在登机,过2个小时应该就能到场。我到时安排人去接过来补拍就行。” 好!这么顺利肯定可以早早收工!安霁月摩拳擦掌,往扶手椅上施然一坐,目光灼灼地盯着监视器。 “开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章 现场的导播音乐掩住呼呼作响的中央空调。华逸大厦外的天空上此时掠过几道闪电,隆隆雷声低闷翻滚,片刻后的滂沱暴雨激起朦胧水雾,逐渐包裹整座城市。 傍晚的这场雨酣畅淋漓地下到午夜时分。 大部分航班已经返航,只有零星几架盘旋的飞机依次落地。疲倦的旅人推着行李车前行,深夜的喧闹格外刺耳。万幸地勤效率极高,最后一班到达航班的旅客提取行李后飞速离开航站楼,刚热闹起来的机场很快恢复寂静。 空荡荡的到达大厅灯火通明,角落的便利店店员正在打着瞌睡,一排长椅的尽头却坐着个身姿挺拔的清俊男人。 他的黑衬衫袖子挽了半截,半平驳领的西服外套搭在行李箱把手上,长腿一前一后随意搭着。似乎是完全没看到笔记本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边滑动着屏幕上的文档,一边敲了几下手机屏幕凑到耳边。 “你看下消息,明天路演的材料还有些细节要确认。” 对面不耐烦地嘟哝了几句,但十几分钟的会议还是顺利开完。他刚挂断电话,便有个人晃晃悠悠地朝他走来。 “是z司的沈老师对吗?我是《末日恋人》的工作人员徐牧,您叫我小徐就行。我来接您去现场的。” 男人眯起眼,清冷语腔里夹杂了一丝不可置信:“去现场?现在?” “是啊。”顶着熊猫眼的小徐比他还委屈,“我们导演坚持一定要今天拍完,万幸您还是到了。辛苦沈老师您多多理解……” “没事,那走吧。”男嘉宾倒是很好说话,站起身打断他便拎起外套,拉着行李箱往外去。走出几步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徐牧一番,“你这个状态真的能开车?” 一整天无休录制的强度下,徐牧这样体质好的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灯如白昼的演播室只有脚步和哈欠声,白天的叉着腰理论的各方早已偃旗息鼓。 坐了几小时导演椅的女人声音嘶哑地喊着卡,背面看上去头发已经稍许凌乱。她抱起双臂紧盯着显示屏,高跟鞋尖胡乱点着地面,周身似乎散发不好惹的怖人磁场。 刚刚进门的男人从她身后路过,流畅的脚步忽然迟疑着顿了顿。他停驻原地,眯着眼望向那个单薄背影。 他往前探了探身,似乎在确认什么。前面领路的小徐回头瞧见,凑过来小声介绍:“这就是我们安导。” 男人的脸色立时风云突变。恰好大灯回转,她半张脸沐在炫目的射灯下,几根发丝飘在半空,眼下的乌青隐约可见。立在原地的男人似是生了根一样钉住,许久才终于上前了几步。 乍起的声音穿越嘈杂的空气,不容置疑地送进她耳里:“霁月,该休息了。” 刚要举手喊卡的女人僵住动作,大梦初醒一般回头,准确地对上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第2章 安霁月被钉在原地几秒。 台上的男嘉宾这段口播已经录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所有目光汇集到这个愣神的女人身上,又顺着她的方向看到了同样钉在原地的男人。 “…卡!”她机械地喊出声,“下一条准备。” 扶手椅的角度太低,安霁月站起身,顶着一阵目眩一步步向前。 真的是他,她逆着光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隐约看见他脸上汹涌的神色正在退潮,刚刚那声“霁月”恍若隔世而来,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 安霁月哑着嗓子,挤了挤有些充血的眼睛,似乎带着不确定地开口问:“陆烨…?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比她神采奕奕得多,陆烨已经收起刚刚的失态,先一步恢复镇定,抚着臂弯里的西装不慌不忙,“来参加你的节目。” 她还未开口,徐牧已经惊叫出声:“陆烨?您不是沈先生吗?!” “那是我同事,他临时有工作,我们公司就安排我过来顶上了。你们没收到通知?” 徐牧暗叫不妙,自家这位导演连灯光出岔子都容忍不了,现在直接把嘉宾换了,几乎是所有台本重来一遍的工作量。他悄悄瞟了一眼安导,见她果然脸色难看得紧,只好闭上眼等待追责。 “先拍吧。小徐,把之前的台本拿给陆先生,等会儿在台上机动调整。” 一语成谶,她重新坐下,疲惫地揉着眉心,都怪自己非要说什么会通宵的鬼话来骗人,现在罪有应得。不仅已经熬了半个通宵,竟然还以这种半条命都没了的姿态遇到陆烨。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偶尔的幻想里,他们的重逢应该在天气晴朗的午后,她一定是从头到脚的精致,揣着轻飘飘的释怀和微笑与他打招呼。他们会站在咖啡屋前小聊几句,蜻蜓点水,积攒几年光阴的执念就能烟消云散。 怎么也不能是三更半夜、人模鬼样才对。 她举起手机,黑屏倒映出一张浮肿惨白的脸。但凡他早到两小时,或者有人提前通知了她,自己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幅样子。安霁月心中堵得难受,点了两下手机屏幕,打开男嘉宾对接群开始发疯。 【3号男嘉宾换人的事是谁对接的?为什么不提前说?????】 敲完最后一个问号后顿了顿,叹了口气,又一键删除。她重新措辞: 【安导:对接人尽快把3号男嘉宾新人选的资料给到我。】 追责肯定是要追的,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问题。陆烨踩着入场音乐上台坐定,化妆师轻描淡写的几笔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为深邃。安霁月打开刚刚收到的pdf文档,走马观花地过着前男友这五年的人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章 “我叫陆烨,27岁,目前在一家基金公司工作。” “性格比较传统,业余喜欢看书,研究法理哲学。” “来上节目是想尝试寻找真爱。” 安霁月盯着监视器的屏幕,眉毛紧拧,毫不留情地喊卡。 “3号男嘉宾,不要说‘性格传统’,改成‘高度自律’或者‘有自己的判断标准’。业余爱好太高深了可以不说,上节目的原因不要背那么老土的词,可以换成‘想从精密自律的生活里逃离片刻喘口气’这一类的话。” 她放下话筒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继续补充,“表情丰富一点,说话时加一些肢体动作。就像这样——” 安霁月亲自起身示范,抬着双臂又挥又扭,把身边的下属直接看愣在原地。她气喘吁吁地坐下,“准备一下,我们再来一条。” 3号男嘉宾虽然没有现成台本,却一点就透。大灯重新亮起时,他不仅神色如常,语调里甚至带了点轻松的笑意。笔直的身躯也放松了不少,除了眼角眉梢的神情还时常透露出些许严肃,其他方面几乎和刚才的僵硬判若两人。 “陆先生辛苦了!您舞台感真的很强!” 拍完最后一条的陆烨接过徐牧递过来的外套,逆着光往导演椅的方向扫了一眼,“没事,你们才是真的辛苦了。” “我和同事们协调一下流程,尽量把您明天的拍摄挪到下午。现在让人送您回酒店好好休息,明早不会有人打扰您的!” 陆烨顿了顿脚步,肩膀微微耸了下,低头失笑。远离屏幕两个小时,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好好休息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接近凌晨五点,到房间后简单冲一下就可以开始复盘走势,早上路演前能产出一些有用的结论就更好。 但今天的思路却格外不顺利。他锤了锤后腰,从并不舒适的桌椅前站起来走到窗边,抬手拉开厚重的遮光帘。天色泛白,晨光初现,陆烨靠着阳台的玻璃门静静站了片刻,回身坐下敲了几行干涩的文字。 他可耻地知道不顺利的原因,但禁止自己细想。 第一场路演是7:30,同事主讲,陆烨负责答疑。屏幕另一头的主理人拿到了不少私人消息,显然很是满意。甚至在结束前与他们闲话家常,提醒他看着有些疲惫,多注意休息。 “张经理放心,陆老师最近被选去参加恋爱综艺啦,再过几天肯定就是容光焕发的样子了。” “原来如此,恋爱养人啊。”张经理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小陆入行也好几年了,现在事业有成,差不多该谈了。” “可不是嘛。我们陆老师不知道为谁守身如玉,都快成和尚啦。这次就等着他铁树开花吧。” 陆烨眼见越聊越收不住,连忙甩了份脱敏后的路演材料到群聊里,借机插进话来结束了会议。他没好气地点开刚刚同事的对话框,私信打了一半: 【陆烨:沈星宇你不是妇女之友么!和张经理怎么也这么多话聊?】 还没来得及发送,徐牧的消息就先到了。 【徐牧:陆老师早,我们安导交代让您先好好休息,酒店已经帮您预留了早餐。今天下午三点再开始您的part。】 骨节修长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心绪刚刚翻涌出来便被他强行摁了回去。几秒后他回复道: 【陆烨:谢谢,帮我提醒你们安导也好好休息。】 越辉看着徐牧转述回来的聊天记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把手机塞回到安霁月手里。 “看看,这男人明显还想钓你。” 她上半身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下半身还穿着睡裤,边说着边从床头柜上抄起一瓶香水,嗅了嗅便往空气中喷了半泵,在转瞬即逝的香雾中挥了挥丝巾,再系回自己颈间。 被子里冒出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安霁月睡眼惺忪,将那句“已经把话带到了,陆先生说也请您好好休息”翻来覆去地品了好几遍,迟钝地问: “没有吧?我怎么觉得就是礼尚往来,人家客套了一句。” “你先别管对方怎么想,你自己的心思确定了么?” “我觉得……如果不是今天遇到,我可能都快忘了吧。” 越辉的手机铃响了起来,她一边下床一边打了个哈欠,把安霁月留在被窝里发呆。这个女人竟然真的熬了个通宵,赶在清早回家,还没洗漱就钻进她房间里把她摇醒。 清晨六点,越辉面如死灰般认命地瘫在床上,顶着花成一团浆糊的底妆和眼影的安霁月坐在她身边,绘声绘色地讲完了自己节目新嘉宾请到了前男友的狗血故事。 “早餐到了,我帮你放微波炉里,再睡一会儿起来吃。” “啊,你干嘛去?” “大小姐你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别耽误我去给你打工!” 越辉飞快地套上西裤,出门前对着镜子确认了自己的黑眼圈已经遮好。安霁月赶忙把被子往头上一拉,躲过了她飞来的白眼。似乎今天是有几个项目面谈来着……最大的模范员工尽心尽力工作,还得半夜被老板拉着陪聊,安霁月捂住脸,这么想来自己还挺不当人的。 “越总我错了,下周请您吃喝spa一条龙。哪天我这份工作真干不下去了就回来给您当马仔,感觉这天也不远了……” 这话五年前就说过了吧你。一身干练西装的女人甚至没心情反驳她,闹铃又响了,她接起电话回了句“已经在路上”便关门离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章 安霁月往后一仰,呆呆地陷在柔软纯白的被子里,不知不觉又拿起手机看了一遍徐牧发来的消息。 请我好好休息。那我就好好休息吧! 她翻身下床,推开盥洗室的门,仔细卸完妆,拆了张急救面膜啪地上脸,又从床头柜里捣腾出排灯,定好闹钟后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闭好眼睛。 - “陆、烨,这个陆烨是谁啊?蛮有眼光的嘛。” 一只手举了起来,她跟着众人回头,看到阶梯教室的中后排有个一袭休闲装的清俊男生正恬然随意地点着ipad的屏幕,丝毫没注意到整间教室的目光聚汇在他身上。 安霁月明明与他坐得很远,却将他的脸庞无比清晰地尽收眼底。他剑眉星目,眼下有淡淡的乌青,鼻骨微隆,唇线却有着温柔的弧度。 她看得出神,陆烨却忽然抬了眼睫,目光直直锁住了她的方向,轻淡的声音穿过数节阶梯: “霁月,该休息了。” 安霁月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把,脚下一坠便跌入深渊。她猛地睁开眼,遮光眼镜透过排灯淡粉色的光,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平复着心跳呼吸,后背却已经是一片透湿。 原来一点都没忘,只是一直没敢想起罢了,她撑着洗手台,不敢抬头看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角。 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安霁月接起,小徐拖着疲惫的声音向她报告新台本已经改好。刚刚苛待完一个员工的安导心怀愧疚,马上万分真诚地对他说辛苦了,顺便给他放了一天假。 “发我邮箱吧,你今天先不用来了,好好休息。” 第3章 《末日恋人》没有像常见的恋综一样租个大场地先让大家破冰,而是采用更高效的1v1深聊开场。 对于周末才有时间约会的都市男女,最常见的项目就是约coffee chat、下午茶或者晚餐。导演组为三类无预热场景包下一片复古街区,执行导演先拍了几组空镜,再由六位嘉宾抽签,根据结果随机配对。 “冷启动,有意思。”最后一个录完个采的女嘉宾饶有兴趣地从箱子里摸出卡片,“不过我真不太想在现在这个时间喝咖啡——” 她看了看卡片,神色轻松了不少,“下午茶,还好。不过我是不是最好换一身衣服啊?” 女嘉宾指了指自己酒红色的裙摆,包裹着长腿若隐若现紧致线条。不过更令人瞩目的是她胸前那颗硕大的红宝石,周围镶了一圈细钻,折射出的光泽将深v的阴影衬托得更有层次。 安霁月翻了翻综合台本,很快锁定了这位名叫朱绫的姐姐,个人pdf里的每张照片都是人间尤物般的勾人。她望着那个潇洒钻进车里的背影,不禁吞了吞口水。 相比之下,男嘉宾这边仿佛黯然失色了不少——或许陆烨除外,安霁月偷偷在心里给他加分,起码外形还是能打的。 她打开手机,男嘉宾的抽签结果已经同步到了群里,陆烨抽到的是coffee chat。安霁月嘴角抽动,陆烨肯定是不会介意的了,不喝咖啡他睡得也很晚。 与陆烨配对的另一位女嘉宾关海芙是个即将毕业的名校商科硕士妹妹,安静又礼貌地坐在角落里等着下个场景的拍摄安排。考虑到室外光线问题,他们的拍摄安排在第一场。一直盯着屏幕的陆烨终于舍得在开拍前合上电脑,率先自我介绍。 “看您这么年轻,原来已经是基金经理了!”关海芙紧张得微微前倾起身子,毕恭毕敬地低头致礼,“以后还要向陆老师多多学习!” “别别别,我只是刚跳槽到基金公司而已。”陆烨有些尴尬,“咱们都是来参加节目的,喊老师就有点生疏了。你先看看想喝什么?” 旁边编剧组的同事爆出一声扭曲的笑,安霁月却笑不出来。 太真实了,没入社会的时候随时随地都会散发着天真的学生气,特别是干过几段实习后,对着入行半年的带教也要小心翼翼地喊老师。这种当牛做马的日子只有体验过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种反差cp也很萌诶……”刚刚骚动的几个编剧小声议论着,“一个轻熟一个纯真,这个男嘉宾保养得很好,年龄差得也不多,刚好能搭。” “女生懵懵懂懂地探索世界,男生初阅世事怀念校园,这不就合上了!” 编剧组一阵交头接耳,很快又是一声喜悦的惊呼。得,新故事线又有了,安霁月没好气地扭开脑袋,重新将视线移回监视器。早上的新台本她就看得浑身不舒服,看来之后少不了要多开会battle几轮。 关海芙诚惶诚恐地介绍完自己,接下来的交流更是对陆烨有问必答,甚至经常列出1、2、3条。偏偏今天的轮班导演似乎对这种有趣戏码格外上头,聚精会神地躲在屏幕后慈母笑,整个coffee chat一直这么拍了下去。 眼见陆烨第n次尝试缓和气氛却失败告终,安霁月也放弃了想要帮忙拉节奏的念头,邪恶地欣赏起有如面试现场一般的尴尬场面。 “诶,你平时在学校课余时间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吗?像我就比较喜欢看书——” “我的确充分利用业余时间培养了一些感兴趣的技能。比如数据分析,目前可以熟练运用excel和sql,正在学习python……” “那校外活动是不是挺丰富的?你们现在的时间和精力肯定是最充裕的时候吧?” “校外我非常注重社会实践,我有三段实习经历。第一段是为期三个月的管理咨询pta,我深度参与了某个餐饮公司的咨询项目,主要承担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章 陆烨筋疲力尽地叹了口气,有些破罐破摔地代入面试官的角色:“那你未来的规划是什么?来参与这个节目想要获得什么?” 关海芙双手交叉在胸前,认真端坐,背好的答案条件反射地溜了出来:“我觉得无论男女肯定还是要以事业为重,我35岁前不打算进行过于认真的恋爱,更不会考虑结婚生育问题——” “卡!”安霁月冲上前脱口大喊,“这段掐掉!” 今天没有她的轮班,一身低调运动休闲装的现场打杂“小安”与昨天气场全开的“安导”判若两人。现场众人见到这么个无名氏出来指挥,统统愣在原地,却没人敢擅自停下。 这时轮班导演也立马回过了神,拉过麦克风,眉头紧皱:“卡!海芙你上的是恋综!‘不认真谈恋爱’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唐编,你去帮她重新组织下语言。” 唐编就是刚刚嗑得最起劲的编剧之一,他火速上前,把自己刚才的灵感火花一股脑地讲给两位嘉宾。关海芙一脸自责,边听边点头,陆烨则小口啜着咖啡,深呼吸的同时闭目养神。 眉飞色舞的唐编讲到一半,忽然觉得气压有些不对。只听陆烨的呼吸愈来愈急,原先敲着咖啡杯的食指力道也愈来愈重。在唐编某个喘气的空当,陆烨忽然站了起来,四下一张望便朝一个精确的方向迈开长腿。 安霁月刚刚喊得太猛,抄起水杯正大口喝水,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忽然立在她面前。她一抬眼,半口水呛在喉咙里,水杯还没来得及放下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她咳完。直到安霁月把自己咳到两颊通红、把全场也咳到鸦雀无声时,陆烨才舍得开口。 “你还真想让我做这些?”他的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脸上却看不出太多情绪,“主动牵手、不经意的揽肩、揉对方的头发,这些事情,我需要对一个完全没感觉的人做出来,而且是当着你的面。你是这个意思么?” 明明还有半米的社交距离,他的眼神却宛如镣铐,将她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浓墨般的瞳孔里每每望向她就忽然乍起极光,从九年前第一次遥遥对视时就没能从心头淡忘,甚至几个小时前还在梦里重温过。 当年她尚能稍加顽抗,如今却如此软弱不堪,毫无招架之力。 她僵立在原地不知多久,似乎都忘了呼吸,恍惚间开始祈祷此时此刻也是梦境。直到轮班导演开始控场,音响里回荡着“各就各位”,对面的人才愿意放过她。 陆烨收敛攻势,一言不发地回到咖啡桌前坐下,面前的空杯已经重新续满。坐在另一侧的关海芙小声向陆烨道歉,努力调整好状态,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摇头说着没事。 轮班导演一扭头,看见失魂落魄的安霁月正欲离开,轻声将她叫住:“小安你过来。李姐休假前特意嘱咐我多带带你,平时我瞧着你也挺会为人处世的,怎么这才开拍第二天就和男嘉宾闹上矛盾了呢?” 安霁月心乱如麻,任对方如何误解情况也低着头只听不答。 轮班导演继续道:“我也听说3号男嘉宾临时换人的事,但你们台本可不能生搬硬套,还是要多和嘉宾沟通,挖掘一下他真实的性格特点再进行包装。我相信你是有这个能力的。” “咱们这次请的嘉宾身上多少都背着点东家的小私心,他们出赞助,我们通过综艺给他们曝光和流量。要是不小心得罪谁了,后面一篇小作文捅到社交媒体上,你在华逸的职业生涯基本也就结束了。” 轮班导演说到这里,悄悄张望了下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想想看,换人的事提前两天就同步过来了,为什么到开拍前都没人告诉你呢?有些话我点到为止,你要机灵点儿啊,别让人悄悄给你使绊子了。” 安霁月听得浑身一激灵,刚刚出窍的灵魂被死死按回了身体,脑细胞被迫瞬间集结,从茫然中悟出了点头绪。 “张导,您是说——” 张导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又摆了摆手,“你今天也没有拍摄任务,先回吧。听说昨晚熬通宵拍的?以后多考虑下嘉宾和同事的感受,别熬那么晚了——现场准备!” coffee chat这场一直拍到傍晚时分,下午茶和晚餐的部分明显加快了进程。可张导不仅卡着九点收工,更是早在一小时前就嘱咐助理给现场所有人都点了夜宵,虽然只是k记的汉堡套餐。 没什么胃口的安霁月提前离开,周末两日如同打仗一般的拍摄已经结束,可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天迈出一只脚,每一步都准确踩上了松发雷,真正的硝烟似乎才刚刚升起。 —— 周一,男嘉宾组的工作人员被通知多休息半日。已经闷头睡了一天的徐牧早起无聊,随手打开工作文档,震惊地看着台本上不同颜色的荧光笔触争奇斗艳,订正模式下旁边大段的批注正在实时更新。 【jiyue:3号男嘉宾衣着风格比较单调,这里的着装细节需要与他二次确认。】 【jiyue:女嘉宾们不一定接得住这个topic,给3号男嘉宾提供几个生活化的、容易引起共鸣的选题,别太装x。】 【jiyue:3号男嘉宾作风保守,这里的互动引导最好删掉。】 最后一条刚冒出几秒忽然被画上删除红线,光标闪烁了近两分钟,终于重新跳跃起来。 【jiyue:这个互动可以搭配人造飘雪,容易拍出氛围感。与3号男嘉宾提前沟通,尽量引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章 第4章 安霁月窝在自己的临时新办公室里,指尖时而敲着键盘,时而敲着木质桌面。她已经把自己锁在这里近四个小时,看台本抠细节是主线,间或还要胡思乱想。 屏幕投射的凉幽幽的白光忽然弱了下去,她站起身接好电源线,疲惫地跌回椅子里。一手摘下大框眼镜,一手揉着酸涩的眼球和压出红印的鼻梁,趁充电的功夫盘算起换嘉宾消息的堵点,可很快又再一次跑神。 切换工作调整法是越辉教她的,那个非人类曾经云淡风轻地说“看不进去就换个本子,消费赛道的看不进去了就看科技赛道,科技赛道看不进去就看医疗赛道,就当是休息了”。 安霁月曾经虔诚地膜拜过这位撑起安世资本半边天的女人,现在只觉得人和人还是不能比的,自己就没那个三头六臂的本领。 安霁月看着进度及半的台本,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这速度不慢了,可其实还能更快。 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陆烨。 嘉宾资料上的3号男嘉宾,是个刚刚被挖进基金公司的新秀,入行三年便凭着出色的研究和判断能力小有口碑,外界纷传z司的下一只公募会由他掌舵。 目前单身的他,感情经历上只写了一段校园恋爱,与对方因为“异地、成长路径不同”这种无伤大雅的原因而分手。 这些信息汇集成一个标签:【优质单身男】,新台本也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地方做足了文章。 3号男嘉宾永远西装革履,谈吐不凡,适时体察其他人的想法,妥贴对待女嘉宾的示好。但安霁月在修改台本时却总忍不住去回忆里东翻西找,那些蒙了尘也舍不得丢掉的、名叫“陆烨”的旧闻和旧念,反复在她的脑海里沉沉浮浮。 比如陆烨爱穿黑色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会松开,但领口会特意熨平整。 陆烨的声音沉稳坚定,讲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 陆烨的眼睛像浓稠如墨的夜幕,情绪波动时会有一闪而过的流星。 陆烨会为了保持最佳状态而极度自律,因而高效永远都是他的第一准则。 陆烨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和道德标准,不会为任何触碰到底线的行为留几分薄面——就像昨天当众质问她那样无情。 这样的他,将要见面、约会,甚至恋爱,而这一切都会出自她的安排。 她的十指在键盘上心不在焉地打圈,几分钟后又一次做足心理建设,写下“增加暧昧眼神对视特写”的修改意见。安霁月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一双深邃的眼眸,胸口涌上点滴酸涩。 先吃午饭吧,她猛然起身,决定把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置之脑后。 此时到了午休的时间,大部分快餐店已经打烊。工作已经这么痛苦了,吃饭总不能亏待自己,安霁月心中一狠,昂首阔步走进了旁边的高档餐厅得月小馆,报出“一个人”后便开始大点特点。 “这几样招牌菜我都要!”她豪言壮语地拍着菜单,服务员微鞠着躬满口答应。 “点那么多,自己吃得完么?” 颇具玩味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包厢门口传来,得月小馆的大堂里只有她一个散客,显然指代明确。管得着么你?安霁月脸一垮,挂着一副不好惹的神情转过身去,不料与撑着门框眼含笑意的陆烨四目相对。 “安导,一个人来吃饭?” 他像是在和偶遇的同事打招呼一样随意自然,长腿交叉,斜倚在包厢门前,身姿俊逸清朗。 安霁月机械地点点头,刚刚的不耐烦连同她的思考能力一起飞到九霄云外,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想起回问。 “陆烨?你没……你怎么在这儿?吃饭,是和谁?” 陆烨似乎完全没在意她慌乱的反应,听到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提问竟也能对答如流:“是啊,刚好最近需要在p城调研所以就没回s市。这不是上午调研结束了,就来和企业的人一起吃个便饭。没想到能和安导碰上,真是——” 他把最后的“有缘”两个字替换成礼貌得体的摇头微笑。 连续被叫“安导”的安霁月却笑不出来,前天三更半夜叫“霁月”的是你,昨天当着一干人等来找她理论亲密戏码的是你,此时此刻摆出疏远客气模样的还是你。 最初的慌张渐渐褪去,安霁月握着茶杯的手越收越紧,陆烨,你到底要用什么姿势和我对话,又希望我用什么态度回应呢? “陆先生,果然年轻有为。”她猛地松开茶杯,酝酿好情绪后扶着椅背缓缓起身,赞许的目光将他由上而下地打量了几遍,“贵司换您来参加我们节目再合适不过了。您的新台本会由我亲自操刀,我们请来的女嘉宾质量也特别高,相信一定能成就您的好姻缘。” 他们相距数米,她看不真切陆烨脸上倏然消逝的悠闲神色,却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他布满寒意的眼底划过转瞬的流星。 她支撑着紧绷的假笑,他却似乎维持不住伪装的轻松。陆烨没忍住上前了几步,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明显粗重的鼻息清晰可闻。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安霁月心中一紧。 她拧着眉,脱口质问,“你喝酒了?” 男人闻声,猛地驻足,别过头冷哼一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忽然凝滞,安霁月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陆烨则在刺耳的拖地声中转身推开了包厢的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章 的确,早就和她没关系了。安霁月恶狠狠地大口咀嚼着黑椒牛柳,唇舌贝齿短兵相接,替她出着连她自己都不明不白的气。 又夹了一块剁椒蒸鱼腩,剔了刺的鱼肉汁盈滑嫩,剁椒更是正宗,她刚咬下一口便不受控地涕泗横流。安霁月吸着鼻子继续往嘴里塞,刚才先变脸的是他对吧,自己才没有输。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可通心的酸辣一直挥之不去,泪珠刹不住车般地啪嗒啪嗒滴进饭里。 难堪,别扭,她刻意逼自己忽略却总被扰乱心情。像心脏上的旧伤疤被猝不及防地撕开个新口子,她安慰自己已经有经验了就别小题大做,但还是逃不了被侵蚀撕扯神经的钝痛折磨。刚说服自己一遍,转眼碰上这张和回忆里别无二致的脸,前功尽弃,所有努力又要推倒重来。 安霁月摸出手机,顶着厚重的鼻音拨号,“喂,阿辉,我真不想干了。” —— 陆烨走出包厢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大堂里的桌椅归置整齐,玻璃台面一尘不染,丝毫看不出一小时前有个豪爽客人独身点了一桌菜的痕迹。 她现在倒是放开手脚享受了,陆烨望着刚刚那台餐桌失神,不像之前仔细研究价格、以精打细算为乐的样子。 ——“陆烨,把手机给我,帮你领个地铁优惠券。这个叠加月卡用能打六折!” ——“陆烨别点那么多。我记录了咱们每次下馆子的食量,根据我们在同类餐厅吃晚餐的历史情况,两荤一素绝对是最佳量级。刚好这家的招牌套餐就完美符合需求。” 那时他格外喜欢看她眼里跃动的得意的小火苗,对这些生活妙招照单全收,还夸她机智勤俭。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只是安霁月“寻求最优解”的癖好而已,作为安世资本的继承人,她完全不必如此苛刻。 “陆经理辛苦了。后面还有什么数据或者调研需求的话,您直接找我就行。” 伫足的男人收回目光,伸手与对面的人握了握,“孙总客气。” 他素来喝了点酒后稍一见风就会头疼,看来安霁月还记得他这个毛病,陆烨揉着太阳穴,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披上外套,靠在路边粗壮结实的梧桐树身上缓了缓精神,伸手招了辆车。司机在路口掉了个头,载着他从华逸制作的大楼前驶过。陆烨透过车窗遥遥望去,百无聊赖地猜测起他心上的那个人此时正坐在哪个窗口后面揉着小腹消食。 —— 微波炉又一次叮了一声,餐桌前的女人被窜进鼻腔的辣味刺激得打了个喷嚏,连忙制止了安霁月的动作,“够我这顿吃了,剩下的先放起来吧。” 越辉指了指角落的冰箱,她在安世资本的办公室并不大,却在安霁月这个“老板”日积月累的关照下添置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板’把打包盒放好,又从里面拿了罐波子汽水,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然后从沙发缝隙里拉出一套毛绒绒的加热靠枕座垫,拍打几下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这活儿真是干不下去了,□□与灵魂双重折磨。你说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刚刚夹了一筷头菜的女人像是完全没听见,又扒了一口饭。等“老板”终于喝完最后一点汽水,一脸义愤填膺地住了口,摇着玻璃瓶朝她晃着:“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听着呢,”越辉放下筷子,起身又开了瓶汽水递回去,“这男人条件不错但阴晴不定,初步判断要么是在故意玩你,要么是和你一样,余情未了。鉴于是金融男,我倾向于前者。” 安霁月极其敏锐地抓住重点,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我哪里对他余情未了!” 越辉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又宽仁地移开目光留她自我忏悔,安霁月垂着脑袋默默嘟囔:“陆烨他的确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们当年还太年轻了……分开得草率又仓促。” 冷静的女人瞧着她黯然的面容,心中动了动,“但我这些年倒从未听你提过他。” “因为都不是小孩子了啊。”她浅浅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抿着唇,“升学,实习,在职场里摸爬滚打,一件接着一件来,没有时间和多余的情绪允许伤春悲秋。对于他,我几乎从来都没有想起。” 她轻轻合眼,深吸一口气,睫羽颤了颤,“但也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5章 又逢周末。无预热1v1环节篇幅不大,总导演周五晚下了死命令要赶在一天内拍完,争取次日开始新篇章。因此周六一早各班人马便严阵以待,该接机的接机,该布景的布景,徐牧一条条地过着待办事项,在安霁月身边念念有词。 “1号舒钧,本地人不用管,六点半回复已经出发……2号詹念卿,航班刚落地,车已经到了……3号陆烨,联系不上……” 早起连灌了两份浓缩的安霁月原本正昏昏欲睡地等着咖啡因起作用,听到这话猛地睁眼,“陆烨联系不上?” “我再打个电话,安导您别急——哎,陆老师打回来了!”徐牧马上按下接听,“陆老师您的航班到了吗?啊?您在本地啊。已经快到了是吗?好的我下楼接您!” 提着电脑包的男人推门而入,左耳上别着小巧的无线耳机,即使周末也是一身藏蓝色休闲西装。刚走了几步,他忽然眉头一紧,随即快步穿过嘈杂的人群,从安霁月身边擦过时已经在低声讲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章 “是的蔡总,这里我的确做了些研究,稍等我先发个材料给您。” 徐牧赶不上这个接近一米九男人的步法,在后面边追边喊:“陆老师您慢点!我们先去化妆间——” “嘘!”安霁月眼疾手快地上前把徐牧拉下,“没看到人家有事吗?多等几分钟误不了的!” 这家伙八成又在路演了。安霁月耸了耸肩,还好自己当年果断放弃了这条不归路,然后踏上了另一条……她环视着已经搭好的拍摄棚,突然心有戚戚。 无预热1v1的流程固定且简单,3对男女嘉宾分别交叉组队了解对方,再通过个采环节聊聊第一印象就好。陆烨与1号女嘉宾绒绒聊得不冷不热,谈第一印象时他措辞委婉: “感觉和1号女嘉宾还有很多了解空间。之后有机会再多联络吧。” 相反绒绒就完全没这么客气:“陆烨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频道的人。没戏。” 安霁月看完同事传来的个采实拍,没忍住笑喷出了声,执行导演立马懂事地喊了声“卡”。她感激地给执行导演比了个手势,望见台上懵在原地的陆烨后不禁笑得更欢。 女嘉宾绒绒是位小有名气的编剧,应她本人要求,这次上节目对职业只是简单带过,没有掉马。在回答“来上节目的原因”时,她也格外坦诚:“我写东西需要观察人类的多样性,当然,能体会下不同的恋爱感觉就更好了,恋综这种高效的方式就非常适合我。” 下午要与陆烨配对的是那位名叫朱绫的姐姐。她今日穿了件针织长裙,温暖柔和的灰色包裹着曼妙的曲线,中和掉了一些性感的味道。颈间是一串奶白色的米粒珍珠项链,从浓密的齐肩卷发间垂下,轻盈地压在领口上。熬过午休的安霁月两眼发亮,指挥摄像从各个角度给朱绫镜头。 “陆先生,我是朱绫。”她主动伸了手与陆烨握了握,“年轻时主要做销售和渠道,现在干不动啦,基本上是半退休状态,平时就摆弄些花花草草,四处旅游。” 在场众人:不带这么拉仇恨的啊!这破班真的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陆烨笑了笑,镇定地接过话头:“朱小姐的退休生活比我丰富多了。”他打开手机,划了几下屏幕,“我关注了您的社交媒体账号,您摆弄花花草草要从育种开始,一直到下游分销和品牌营销建设,基本打通了整条链路。” “各地考察也可以当做旅游,甚至还制作了非常精致的vlog,这种心态值得我学习。”陆烨自愧不如地摇了摇头,毕竟他也是个常年出差的人,但经年的习惯都是工作和休息轮班倒,几乎没什么时间享受出行的乐趣。 招商组的驻场同事兴奋地推了推安霁月,“这段本来是准备做广告植入的啊!安导你设计得真巧妙,就这么自然地融进来了。” 安霁月没作声,这样的发展也出乎了她的意料。陆烨竟然对女嘉宾提前做了背调,刚见面的对话就带出这么庞大的信息量,连她也开启了沉浸式吃瓜模式,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 朱绫不愧是销售出身,只惊诧了几秒便应对自如,“我也是退休之后才发现养点花草植物比和人打交道有趣多了。年轻人的城市生活像是不断被抽成真空的玻璃瓶,说不好哪天就会窒息。办公桌上或者出租屋里,能摆上个赏心悦目又不用过多打理的小盆栽,也算是能给自己‘供氧’。” “陆先生既然这么有兴趣,我倒有份小礼物想送给你。”她拿出一个素雅精致的纸盒,里面是几袋花茶茶包,“观赏性植物做得还行,最近又捣腾起实用功效性的东西。这是我自己做的手工花茶,味道比市面上的纯净清淡些,里面的菊花茶明目清肝,陆先生熬夜时不妨试试看。” 陆烨的神情显然是意料之外,接过纸盒后颇感兴趣地嗅了嗅,由衷赞叹起朱绫的心灵手巧。安霁月面无表情地抬手前压,示意镜头给特写——画面首先锁定被修长手指摆弄的茶包,又转到他坦荡洋溢着欣赏之情的眉眼,最后切回正偏着头朝他微笑的朱绫。 在场众人纷纷低声惊叹着“太配了”,墙头草唐编更是抚着胸口,无声地喊着“姐姐我可以!”。 陆烨双肘撑在台面上,手指交叉,“朱小姐为什么会想来参加这个节目呢?” “嗯,原因很多呀。”朱绫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拨了拨头发,“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陆先生你了。” 齐刷刷的惊呼被现场收声,直接传回导演耳机里,徐牧担心地看了看身边的安导,却见她古井无波地注视着监视器,并没有要喊卡的意思。选到这样人设的女嘉宾也很正常,但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撩的还是很少见,众人紧张兮兮地盯着3号男嘉宾,等着看他会如何反应。 陆烨扬了扬眉,思考片刻后释然一笑。他轻轻耸了耸肩,随后定定地看进朱绫的眼睛,一边点头一边认同地回答:“嗯,我也差不多。” —— 安霁月坐在车里,地下车库的排灯出了故障,频闪得有些眼晕。她划着手机屏幕,和万千网友一起挤进【末日恋人】官号主页,却没在评论区找到任何一条能和她共情的只言片语。 收工后不到半小时,宣发组走特批流程发了几段预热花絮,忙里偷闲周末约会的轻概念本也不算什么爆点,但能打的嘉宾和加上精心剪出的片段却十分吸睛,短短几十分钟就已经挂上好几个词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章 【#末日恋人姐姐我可以】 【#末日恋人期待露珠cp】 陆烨个采时对朱绫的评价仍然得体:“难得能和朱小姐很聊得来,也很期待后续能多交流。” 朱绫更是落落大方,言简意赅:“对陆先生很感兴趣,希望他对我也一样。” 安霁月点开“露珠cp”的词条,评论是一水的嗑糖—— “朱绫真的是我梦中情人,3号男嘉宾这运气给你了就要接住!” “棋逢对手的两人啊,好想知道后续的发展。” “感觉他们好默契啊!” 安霁月按下锁屏键,疲倦地埋头在方向盘上。陆烨对朱绫的生意如数家珍,朱绫则看似不经意地提到陆烨经常熬夜的习惯,两人都提前背调过对方是毋庸置疑的。可嘉宾名单严格保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对方会来呢? 刚刚全场姨母笑的时候,她还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独处时却不同。那些互相欣赏的默契对视片段在脑海里闪回轮转,将她的伪装剥了个干净,陆烨那时的神情她好像从未见过。安霁月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愈发青白,终于不得不承认某个真正让她感到别扭的事实。 陆烨已经变了。尽管他偶尔会流露出过去的痕迹,可五年未见的他,已经切切实实地成长为了另一个人,一个安霁月并不太熟悉的人。这个人仍然在金融领域打拼,却不再是一身运动装背着电脑从地铁站冲进办公楼的实习生。这个人仍然在坚守自己的某些原则,却已经能够从容不迫地抿着酒杯应酬饭局。这个人在昏然的深夜会一时失言叫出“霁月”,但清醒的微醺时又可以风度翩翩地招呼着“安导”这位旧识。 这样的陆烨没什么不好,只是不一定还需要五年前的旧人作陪了。安霁月扭了扭后视镜,近距离地打量着自己一整日下来略显斑驳的妆容,加班一周后堆积的眼袋清晰又难堪地暴露了她在长年累月工作强度下的疲惫感。这一点陆烨就完全不同,上学时他就是出了名的好体力,刷夜结束还能精神抖擞地连做两个pre,而她在旁边两眼朦胧,给slides翻页的同时捂着心脏,生怕自己下一秒会猝死。 安霁月从储物柜里摸出墨镜,遮住细小的眼纹。如今他还会像之前那样熬过一个个通宵,却不再有她在身边哈欠连天地打退堂鼓。他已经可以开始泡盏花茶共度漫漫长夜。 安霁月重新打开手机,用自己小有粉丝量的工作账号点赞转发了“露珠cp”的宣发视频。又打开磨了一周的台本文档,敲下“围绕露珠cp增加互动”的最新修改方向。 第6章 浴室里氤氲的雾气跟着玻璃门窜进房间,穿着浴袍的男人走出来,恰好碰上通话铃声在响。他瞥了眼桌上的时钟,1:30,随即不以为然地将铃声晾在一旁。先从便携加热水壶里拿出早已温在里面的盒装可可牛奶,又剪开小口倒进黑色马克杯里,这才悠悠转转走到屏幕前,敲了下回车接听。 “接个电话还磨磨蹭蹭的!”对面显然没他这么闲适,上来就直奔重点,“听说你收获不少?上的那个节目很有搞头啊?” “今天结束得有点晚,看来你是谈成了?”身上的浴袍尺寸不合,他耸动着肩膀扯了扯领口,抿下一口可可奶,“我还好吧,八字还没一撇,不过目前看对方似乎是有诚意的。” 沈星宇揉了揉眼,视频画面上的男人深v开到了腰间,直怼屏幕的胸肌线条流畅地延伸到腹部,暖色灯光打下的阴影更是添足了想象空间。沈星宇往后一仰,开始挤眉弄眼地坏笑: “你就是脑子不活泛,必要的时候可以色.诱嘛……” 陆烨被盯得浑身发毛,放下杯子紧了紧自己的浴袍,斜瞥着沈星宇幽幽开口,“……人各有长。我还是别侵犯您的护城河吧。” “你又在喝那些个齁甜的东西了?啧啧,枉人家朱老板送你亲手做的花茶……” “我又不是什么行家。花茶已经寄给你了,好好品鉴。”陆烨两手抱着温热的杯身摩挲,“虽然不太健康,但通宵时喝点甜的更好熬。这么多年习惯了。再说——” 再说,一见到她,这些刻入骨髓的坏习惯就像犯了瘾一样噬咬着他的神经。陆烨端起杯子凑到唇边,扑面而来的香甜从鼻腔吸进肺里。点杯巧克力吧,那时的她顶着睡眼朝他可怜兮兮地哀求,要不然真撑不下去了。 是啊,的确快撑不下去了。白天录制时她躲在镜头后难掩哀厌的木然神情被他不经意地瞥见,而后便记在心里,此刻在胸腔翻腾出不小的涛浪。陆烨猛地灌了一口,呛得咳嗽,脸色也难得红起来。 “我要继续忙了。待会儿还是得早点睡,明天有新的录制环节。” 沈星宇赶在挂断前拼命嘱咐:“把自己弄好看点儿,记得选朱老板,无脑选啊!全组都在等你的好消息了!” —— 连夜剪好的样片先拿来录制观察员part,原没有安霁月什么事,但她鬼使神差地溜进来寻了个角落坐下。观察团的五人各司其职,主持人控场带话题,两位明星偶尔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料,单坐一旁的情感博主则负责金句输出,还请来了位综艺出圈的大叔辈艺人提供一些男性视角的解读。 “海芙面对陆烨有这样的表现,既存在‘慕强’的心态,也是对上位者或前辈的微恐表现。”情感博主梨花推了推眼镜,“等进一步接触后她或许会对陆烨祛魅,这应该不会是他们最终的状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章 “的确,我刚入圈拍戏时,对同组的前辈演员都是这种态度。”其中一个女明星赞同地点头,“不过合作了几场戏后就完全可以放得开了,有些前辈的演技水平也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诶?比如说呢?”另一位女明星接过话头追问,故意拆台制造起节目效果,刚刚的那位却没有回答,对上目光的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地捂嘴笑起来。主持人见状也打趣地圆场: “那么我们也期待海芙早日能‘认清陆烨的真面目’。相比之下,陆烨和朱绫的首次相处是不是更和谐一些呢?” 大叔艺人摇着头叹息:“这两位简直像高手过招,我甚至觉得他们真正交流的内容与熟悉程度,比我们看到的、听到的还要深得多。” 旁听的安霁月心中陡然一闪。遵循“都市恋爱一半都得在手机上进行”的真实背景,节目组允许男女嘉宾在1v1后便可以开始私下交流,每周录制个采时展示几段聊天记录即可。陆烨主动与朱绫互留了联系方式,他们昨晚或许就已经相谈甚欢了吧? 恍然失神的片刻,现场已经结束了观察团的录制,轮班导演宣布接下来进入嘉宾“增温”环节。几位嘉宾已经匿名写好自己擅长的兴趣活动,但具体参与什么活动,每个人都可选“攻”或“守”。“攻”意味着放弃自己的选择,从另五种活动中选择一项参加;“守”则需要坚持做自己写下的安排。 朱绫、陆烨和绒绒都选了“守”,关海芙、詹念卿和舒钧则决定“攻”。可盲选后的结果却大跌眼镜,绒绒、海芙、詹念卿和舒钧四人将要一同行动,而朱绫、陆烨则分别落单。 安霁月是游泳健将,加上自己之前做的节目里也有水上拍摄,于是被张导分配去负责跟拍游泳池part。她提早来到包下的酒店泳池边,确认好灯光后又和摄像沟通了几个机位,便躺进扶手椅里,等着看自己即将跟拍的是哪几位嘉宾。 她知道陆烨从不碰水,因此只有朱绫,或者是另外四位。这家酒店的半室外泳池是出了名的优质,更衣盥洗室一边通着泳池,另一边连着特色私汤桑拿,酒店为着他们的拍摄还特意加做了一次池水清洁。嘉宾从进入更衣室开始跟拍,人是其次,主要突出软硬设施,也算是给这家酒店打广告宣传。 “安导,泳池这边的嘉宾就绪了。” “收到,各方面注意,action!” 监视器里缓缓出现了个男人的身影,他撑开门,徐徐行至寄存衣柜前,卸下宽肩上的黑色运动挎包。镜头在这时从人物身上切走,开始环摄更衣室的环境。安霁月目瞪口呆,半天才想起来要呼吸,怕自己花了眼,她又抬头与助理小徐确认:“刚刚进来的是谁?陆烨?” “是他。”徐牧答道,奇怪地觉得自己上司好生健忘,“安导,我们就先执行单人拍摄预案?” 安霁月僵硬地点点头。徐牧向拍摄团队比了个手势,单人拍摄不需要太多人力和设备,一大半人扛着机器先撤进休息室。 他怎么会选游泳呢?他明明连闭气都不会的。安霁月脑子里一团凌乱,可转眼间换好泳裤的陆烨已经从淋浴区走了出来,身上的水滴滴哒哒地往下掉。他一边套好泳帽一边听着场控团队讲解台本,间或还熟门熟路地拉伸起背部和小腿的筋脉。 “安导,和3号男嘉宾沟通好了,他决定留下来。那我们先拍几组单人泳池镜头,等一等其他组的消息,最后拍个采?” 安霁月按着耳机:“没问题,催一催其他两个组,如果触发了‘反悔’机制要提前通知到我们。” 由于这次“增温”环节分组结果出乎意料,导演组临时加了允许嘉宾更改决定的机制,尽量保证每个嘉宾都能互动。其他四人还好,主要还是希望朱绫或陆烨其中一人能主动奔赴对方,编剧组已经在摩拳擦掌地准备为这一对加料。 池边忽然传来入水声,她连忙起身,只看见激起的水花转瞬即逝。水下影影绰绰,涟漪下的身躯正破浪前行,陆烨速度不快,似乎第一趟只是在热身,但自由泳时牵引手臂的动作却十分标准。许是因为潜入水中的他无法时刻盯着电脑和手机,看上去比平时悠然得多,拉长的背影上隐隐可见肌肉线条,霎时令在场众人安静了下来。 沉默的人群也包括安霁月,但她早已坐了下来,在另一视角的监视器里观赏起陆烨的身姿。水下摄影师艰难地移动着脚步,努力跟上陆烨愈来愈快的速度。小麦色的肌肤浸在淡蓝色的池水里,胸前的阴影像是被雕刻出线条,随着一起一伏格外明显。腰间的腹肌衔接着流畅的人鱼线,一半在紧张发力,另一半藏在高腰泳裤里引人遐想。安霁月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忽然意识到现场已经安静太久,连忙做贼心虚地抬头瞟了周围一眼,万幸没被人注意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她朝徐牧招了招手,小声交代了几句,对方会意地点头,随后大声喊道:“卡!陆老师,安导夸你游得真好,请你再换几种泳姿!” 安霁月眼前一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陆烨扬着眉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她正局促地准备找补解释,却见泳池里的人已经重新戴好泳镜,一头扎入水中。这次的速度更慢,仿佛是专门配合摄影师的节奏和角度摆拍。安霁月望着屏幕上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颌和唇线,总觉得是在嘲笑自己,于是默默地扭开脑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章 “朱绫那边怎么样?其他四位呢?” “没有人改变决定。我们这次请来的嘉宾还都蛮有性格的。” “那就准备个采吧。”安霁月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能这么早收工。” 【问:为什么会想选游泳这个项目?】 【陆烨:首先是个人兴趣并擅长,其次是因为不用说太多话。不过看起来是出乎很多人意料了。】 【问:没有和其他嘉宾组队成功,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会觉得遗憾吗?】 【陆烨:最大的可能还是彼此还不够了解吧,毕竟和各位女嘉宾只见了一面。遗憾倒是不会有,泳池条件很好,也被夸了游得不错,所以我还蛮享受这次游泳的。等下结束后我可以继续吗?】 【问:如果可以的话,本来最希望和谁一起组队?】 【陆烨:当然是和很会游泳的女孩子。】 第7章 酒店门前车来人往,迎宾侍者行头整齐,哑光皮鞋一尘不染,从薄西装到呢大衣便是过了一个四季。车道两侧的花坛会培植紫薇或鸢尾又或月季,宾客理所当然地将应季而得体的小景纳入余光,却不太愿施舍更多注意力。俗事已经够匆匆了,谁会有闲暇驻足在车道呢。 就像p城永远是干净靓丽的模样,可身处其中的人却常常觉得疲惫不堪。安霁月缓缓走过门前的小径,比常人多花了几秒停留在两侧缤纷锦簇上。收工甚早的一日本该是愉悦轻松的,但她仍然有隐隐的忧虑,特别是想到隔壁四人组的拍摄不知要持续到几时,她便仿佛是犯了休息羞耻症一样不安。 她看了眼表,和越辉约的晚饭时间还早,于是转念便掉头走回酒店。她已经在这家续费了几年的游泳卡,这次的拍摄选址也是她主动联系来的资源,算是帮商务对接组省了心。安霁月拉开自己的储物柜,换好泳衣,拎着泳镜和耳机来到泳池边,往自己身上泼水适应温度。 她选好歌单,拉下泳镜,轻盈地跃入水中。先是无声无息地下潜半米,忽而张开手臂,配合着呼吸和腿脚节奏,直直劈开一道水浪。 角落里的男人合上电脑,沉默地注视着浪花下的倩影。她已经毫不吃力地游了两个来回,又换了种泳姿。“游泳时很容易进入冥想状态,因为要忙着专注于吐纳呼吸。”这是她当年教他游泳时说过的原话,看来的确是真心的,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 但他差点自爆露馅。不过是在游泳间隙临时接到电话,因此回更衣室拿了个电脑改材料,哪知回来时便看到池边的人正一跃而下,那身影和泳姿都太过熟悉,游出几米便瞧出了是谁。陆烨索性坐下,像数年前一样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等着她。 安霁月单脚蹬着池壁扭转身子,改为节奏较慢的仰泳。空气大口灌进鼻腔,她划着水,抽空将泳镜推到额上。下一秒便觉察到一束沉甸甸的目光,她加快速度,微微昂起头,披着浴袍的陆烨闯进她的半侧视角。 陆烨视力也没有多好,可这一刹却无比清晰地看见安霁月胸口均匀的起伏停滞了半秒,挂在睫毛上水珠随着急促的眨动而颤颤巍巍。他先开口致意,又注意到她挂在耳廓上的耳机,于是抬手朝她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 充斥在耳边的纯音乐、隐隐约约的问好、视线里他抬起的手,还有随即而来的腹部痉挛,整个搅成一团将她拖拽沉没。抽筋是大忌,可对于安霁月这个老手而言倒也无妨,她在水里扑腾得颇有章法,屏住气努力熬过最初天旋地转的几秒。但不适感消失得比预想的还要快,陆烨不知何时已经游到她身边,两手探过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上半身抬浮到水面,老练地朝浅区划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锁骨前交叉,安霁月僵硬地蜷起身子,生怕再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接触,动也不敢动,“可以放开我了……” 含着水的声音含混不清,身下的男人偏了头,又将她往上拽了拽:“你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学的游泳?” “早就学了。现在或许游得比你还好呢。” “讲什么大话。”她知道陆烨之前一直是旱鸭子,而自己则是童子功,自然不能相比。 “你不信?”陆烨似乎在她耳后轻笑了一声,“那下次我们一起来个竞速?” 下次?还会有下次么。安霁月不置可否地清了清嗓子,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别这次了,就现在吧。先试试一个来回?” 她面色如常,四肢自如地划着水保持平衡。陆烨皱眉失笑:“你比以前争强好胜了不少。”说着也配合地整理好泳帽泳镜,看着她比出“三、二、一”的手势,与她一齐潜入水中。 他并未使出全力,只不紧不慢地专心挥臂前行,很快在折返时与身后的靓影相遇。她不该这么慢才对的,游出几米后的陆烨心生疑窦,难道刚刚并没恢复好么?他当即停下,转身去望时却看见她正手脚并用地爬上岸,连浴巾都没披就湿淋淋地往更衣室钻。 跑了? 陆烨哑然立在池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好吧,这才像她。他悠闲地往水面上一靠,思绪和着粼粼水光,浮浮沉沉。 —— “lu ye,这个陆烨是谁啊?蛮有眼光的嘛。” 被点到名的男生漫不经心地举手晃了晃。能在双学位第一节课堂上就被教授点名记住的确是个好开端,但他此刻对自己高居榜首的排位并不太在意,反而更关注居他之下的另一个用户名“jiyue”。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章 金融双学位向来热门,报名条件和考核门槛年年提升,经历过几轮选拔才进入这个教室的学生个个心高气傲,可第一节课就被经济学院的教授泼了盆冷水。教授拿出十几个经济学小游戏,每轮游戏的结果会累计成金币排名,而后便笑眯眯地观赏起一众学生云里雾里点着屏幕的表情。陆烨仔细摸索着每个游戏的规则,谨小慎微地穷尽计算各种可能再做决策。尽管每轮都排名靠前,却一直被一个用户名为“jiyue”的人压了一头。陆烨倒也坦然,只想等到总榜结算时看看这是何方大神,可最后公布的结果却显示这个用户莫名其妙地居于第二位,于是被点名出风头的人便成了他自己。 “jiyue……这个班也没人姓ji啊。”他来回划着名册,忽然在第一行找到了答案,“原来是叫『安霁月』。” 陆烨抬头扫视一周,恰好与一个清亮好奇的眼眸对上,他心弦一动,便听见教授对着名册做起随心所欲的安排:“安霁月,你来做我的课代表。陈淼,你做我课堂的纪律委员。站起来我看一下是谁。” 那双眸闪了闪,扭过头去起身,教室另一侧的某个男生也跟着起立认领了任务。陆烨从课程群聊里很快找到了安霁月的账号,头像是个笑容自然而标准的女孩子。她鼻梁微挺,温润的嘴唇抿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照片中的眼神虽然没有刚刚对视时那般灵动,却透着一股柔和坚定。 新传学院,与他同是二年级。他添加了对方好友,想了想,像是为了掩人耳目似的,又同时去加了那个叫陈淼的男生。 安霁月的成绩不是偶然,陆烨很快在另一堂课的模拟盘大赛胜率排行榜上也见到了她的名字。如若不是运气爆棚,就必然暗自下了不少功夫,陆烨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直直锁定了斜前方半扎马尾的背影。她虽微靠在椅背上,后颈却端正挺拔,一手握着笔,一手托着下巴,似乎与其他所有人一样投入地听着这节投资学概论,但抽屉里的另一个屏幕里正放着无声的综艺节目。偶尔,她还会跟着屏幕里爆笑的嘉宾一起有所反应,陆烨遥遥望着她极力忍住颤抖的肩膀,同排的同学早已察觉到异样,投来鄙夷的眼神。 她身边没有同伴,或许是新传学院基本没什么人选择金融双学位的原因。陆烨打开聊天框,快速敲了行字。 【陆烨:同学,你看的是什么综艺啊?】 【安霁月:今夜不设防。港综。】 【陆烨:好看?】 【安霁月:好看!节目话题和主持风格都比较大胆开放,你要不要一起看?我可以投给你。】 【陆烨:不用了。我直接去你座位,你分我个耳机就行。】 【安霁月:啊?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他单肩挂着书包站在走道上,对着里面埋头看得正欢的人敲了敲桌子,“早就下课了。” 女孩子诧异地环视着空荡荡的教室,黑板上的字迹乱七八糟,讲台上眉飞色舞的教授不知所踪,近半个小时过去,已经有人陆续进来自习。目光最后停在陆烨身上,她眨了眨眼,坦然地将屏幕从抽屉里转移到桌上,摘下半边耳机,递了出去。 “要一起看吗?” 陆烨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这个人是会暗自偷偷努力的那一挂,但安霁月严重抗议他的妄断——“你没见过我对传播学作业一丝不苟的样子!”——可又为什么要来卷金融呢,他忍不住问,“难道是想走财经媒体的路子?” “倒也不是,”她摇摇头,惆怅地望着路边的榕树,“为了父母开心,就来学咯。诶,我可不可以和你组队啊?” “组什么队?” “各种小组作业啊。”安霁月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声音都带了些讨好,甚至换了尊称,“您放心,本人绝对不是小组作业黑洞。我任劳任怨小组员,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她的确任劳任怨,汇总时交上来的三页slides无论内容还是排版都几乎吊打其他所有人的成果,害得完美主义的陆烨连夜对其他部分进行升级。被拖过来提供素材建议的安霁月困得睁不开眼,却没半句抱怨。 “点个咖啡?”那时的他像极了压榨劳动力的暴君,“冰美式还是浓缩?” “热巧克力,谢谢。”她毫无风度地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喝点甜的不好吗?” —— 浮了太久的皮肤略感干涩,陆烨翻转身躯,重新扎进恒温水池。先慢慢游出十几米舒张四肢,而后开始加速提心率。今天再多消耗点热量吧,他在完全投入呼吸之前下定决心,等会儿又会想喝热巧克力了。 第8章 又下雨了。刚刚恢复半分清醒意识的安霁月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毫无抗拒地放任自己重新回到昏睡状态。 她知道这座城市从不会因为下雨而放缓一秒节奏。地铁还是会在5:40发出首班,冒着热雾的早餐车会再早10分钟停好,流水般的人群拎着滴水的雨伞拥入车站,胡乱套上塑料袋便挤进车厢。地下的长龙交错盘旋,地上的甲壳虫争先恐后地打喇叭踩油刹,没人把从天而降的雨丝和车轮飞溅的白浪放在心上,打开雨刷,它便只是被反复抹去的水痕,仅此而已。 但身处p城的安霁月却一直没多少上进心。她唯一为之奋斗过的只有自己衷爱的传媒行业,却也做不到积年累月无休,更不提某些必须豁出去的代价。连续两周加班加点已经接近极限,她在轻柔的天然白噪声里呓语几声,心不安理不得地抓紧被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章 一分钟后,一双手扯住她的被子,却发现怎么也拽不动。安霁月一面死死压住被沿,一面使劲往被子里钻。她很快在挣扎中金蝉脱壳,纯棉睡衣留在枕头上,被越辉拎起来甩到床尾。 “大姐,祖宗,您就起床去见见那个项目老总吧,见完我直接拿床接着您再一路推回卧室成吗?” 安霁月揉着头发,探出光溜溜的肩膀,与床边站着的这个整装待发的女人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愧意难表,只得乖乖起床梳洗,出门上车一气呵成。刚刚坐稳,就被塞过来一杯浓香可可,以及一份项目书。 “b轮……还需要我看什么吗?”她翻着装订精良的纸张,隐约闻见车里清新的味道,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财务方面你才是行家。” “对方说一定要见你。”越辉答道,“这位老总脾性不一般。据我所知已经接触过了不少机构,但从未对哪家给过明确意向。如果今天顺利的话,我们这次很可能领投。” 安霁月振济了几分精神,从头开始看项目书,几秒之后发出了匪夷所思一声:“咦?” “怎么?” “朱绫?这是朱绫的项目?手工花茶?” 她抬头张望,看见了前座手提袋里的茶包,猛然对刚才的悠悠清香恍然大悟。这位姐姐真是不一般啊,安霁月赞叹地抚着数据好看的财报,项目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来上恋综,“看来真正厉害的人都是事业爱情两手抓。” “你说谁?”越辉斜睨她一眼,“你那个前男友么?” 安霁月闻言打了个激灵,“不是。不过你能不能别总称呼他为我的前男友,人家有名字的,叫陆烨。” 陆烨陆烨陆烨,似乎多听几遍这个名字就能免疫。她强迫自己压下从昨天到现在的汹涌心潮,不过是在泳池偶遇了而已,想多就输了。安霁月暗自瞟了越辉一眼,还是把今天的项目谈下来比较重要,要不然就太对不起她了。 开年以来一级市场持续低迷,大财团签下的项目都寥寥无几,安世资本更是没开张。朱绫能在这个时候做起一个新消费的轻项目,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不过她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呢?安世资本从不公布她的照片,近来在录制现场自己更是一副戴着宽檐帽子躲在监视器后面的低调作风,安霁月稳了稳心神,也罢,就当去认识个漂亮姐姐。 车一直开出了城,从烟尘飞扬的拥挤国道上拐弯驶入人烟稀少的乡道,不多时便停在一处静谧安逸的庄园前。她们被领着穿过几处风格混杂的人工花田,安霁月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这里的花花草草大部分都不名贵,却有一种恣意疯长的勃勃生机。就拿常常被用于城市装点的蝴蝶兰来说,cbd道路两侧培育的花朵虽然精致,但和这里的一比却只会显得黯淡沉闷又灰头土脸。这里的花草有的东倒西歪,有的抽条猛长,迎着风光,无遮无蔽。 “安导不如先进来喝茶吧,等会儿我带着您好好逛一圈。” 安霁月惯性地应了声好,反应过来时才发觉朱绫已经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笑意盈盈地替她撑着阳伞。 被一秒点破的她尴尬了几秒,很快调整成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朱老板,早就想来尝尝您的花茶了。” 朱绫朝不远处四面敞亮的厅堂一指,示意安霁月先行,而她在原地轻轻歪着脑袋望向这个背影,若有所思地驻足。今日的安霁月罕见地穿了材质贵重的简约套裙,浅化了淡妆提气色,头发扎成温和的低马尾,戴了个镶着暗紫水晶的发夹。她踩着浅口高跟皮鞋,走得沉稳又恬然,周身散发着不急不躁又漫不经心的淡泊气质,似乎只是来看个自己感兴趣的艺术展。 如果不是提前认识,朱绫绝对无法将这样一个得体优雅的资本幕后操盘人,与片场那个经常白衬衫配休闲牛仔裤、顶着素颜的低调女导演联系在一起。 朱绫是从基层销售一步步打拼出来的,一直做到渠道分管总,识人断物对她而言手到擒来。录制现场的安导年纪轻轻却独当一面,虽然偶尔会有些不熟练,但总体还是个话不多、做事扎实的人。所以在得知她竟然是安世资本的继承人时才会觉得不可思议,本以为只是草草继承家族事业却溜出去追求梦想的叛逆大小姐,今日才发觉她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掌门人,做节目或许只是爱好?又或者说,投项目才是副业? 不过这样的“安总”,倒是和陆经理般配许多了。她早就察觉出陆烨极难被捕捉到的游移情绪,余光的尽头总是那个压着帽沿坐在监视器后的身形。朱绫眯着眼笑了笑,抬手给安霁月倒茶,听着对方毫不兜圈子地询问起项目书上一笔带过的细节,从客源稳定性问到拓宽变现渠道,一丝不苟的态度让她也不禁肯定了面前这个年轻姑娘的眼光。 “我可能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有一点好奇,听说朱老板的这个项目已经聊了不少家,但今天既然您坚持要见我,是不是说明我们合作的优先级最高呢?” 朱绫暗暗咂舌,竟然问得这么直白,不知道是因为财大气粗还是不谙世事,相比之下陆烨之前的试探就巧妙得多。她虽然早有寻求安世领投的意愿,但也不可能把话挑明,于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自从安世资本五年前变换打法后,虽然整体规模缩减了,但投出的每个项目基本只有赚多赚少的差别。我相信大机构在资金上一定能给足,也有意送过主推的sku,但他们不一定识货。如果能被安世领投,就一定是全市场瞩目的明星项目,后续的资源勾兑更是易如反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章 朱绫扭转着茶碗,腕上的翡翠镯子碰上紫砂壶,声音清脆悦耳,“谢谢安总今天能亲自来。” 安霁月接过茶却喝不下去,动了动嘴唇,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内心却已经哭笑不得,直到今日她才悟到朱绫主动送花茶给陆烨的用意,她假作淡定地喝了口茶汤,默默心疼起和自己一起嗑错了cp的广大吃瓜群众。越辉见大家谈得尽兴,便尽职尽责地推动起拟定意向书的事宜。正事聊完,朱绫似乎看透了对面的心不在焉,忍不住调笑。 “安导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得劳累你们拆cp、改剧本了?要我说也不用那么麻烦,换嘉宾也可以的,我愿意让贤给您。” 安霁月被看破心事,登时大窘,越辉一头雾水:“朱老板,您说的是什么cp?” “‘露珠’cp,《末日恋人》把我和陆烨凑出来的一对cp。” 陆烨陆烨陆烨,今天都没见过这个人,却听了好几遍这个名字。有点炸毛的安导勉强维持着僵硬的笑脸,这时朱绫的助理刚好进来,“朱总,陆经理来了。他说自己拜访得突然,不打扰您谈事情,在接待室等就可以。” 背后真的不能说人。朱绫表情玩味,并没有回答助理,安霁月认命地两眼一闭。越辉心明眼亮,适时救场,“朱总既然还有客人,我们就先回了。今天聊得很愉快,之后继续联系。” 越辉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晃了晃,顺势拉起自家不成器的安总,牙缝里挤出教小孩儿懂礼貌的话:“霁月,别愣着了,快和朱总道别。” “……朱老板再会!”气场全失的安霁月飞快地撂下这句话,急慌慌地跟着越辉出门。 还好还好,暴露真面目前把事情谈妥了。这是越辉最大的慰藉,因此甚至没有责备她,反倒望着她慌乱纠结的神情心生不忍。平生第一回,越辉没有唾弃她因为男人不争气的样子,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叹气。 “妹妹,你当年就那么喜欢他?都过了这么久——” “喜欢啊。”她失神地打断越辉,终于直面了自己与陆烨重逢后就盘旋不定的心情,安霁月接过话头,“都过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很喜欢他。” 第9章 安霁月后来瞒了陆烨很多事,追溯到最初,就是她一直没告诉过陆烨,自己对他是一见钟情。 十八岁的陆烨坐在阶梯教室后排靠窗的座位,精致古朴的绛色窗棂外是一层爬墙虎,他的侧脸上有穿过藤蔓点点斑驳的晨光。他垂着眸,抿着唇,神色淡然出尘,清爽素净的休闲衬衫柔软而平整,与整间教室的场域格格不入。半边身子在室内聚精会神,另外半边却仿佛已经游离了早课倦懒的氛围。角落的位置最不起眼,可他偏偏被点到名,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于是随性地挥了挥胳膊,而后很快又埋头专注起自己手上的事情。 安霁月是目光中的一束,却并没有淹没在人群中,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确信那个男生的视线和自己精准地对接上。她带着丝毫没有伪装过的坦然好奇打量,却被对方深邃的瞳光全数承接下,她觉得胸口一窒,像是被短暂地夺走了呼吸。 该怎么形容那一刹那的感觉呢?就像是她原本挤在人潮中饶有兴趣地欣赏一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完美雕塑,突然间,这尊雕塑活了过来,越过所有攒动的人头,单只朝她眨了眨眼。她比其他人慢了几秒才扭回头,准确地说,是被教授的点名给拽了回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接下了课代表的差事。等她重新坐下,又收到一个好友邀请。 所以刚刚不是错觉吧,安霁月据此确认了那真实发生过的半秒对视。随后的投资学课堂上又搞起模拟盘大赛,她心不在焉地换手,心里惦记着缓存了一半的综艺节目。教室里一片唉声叹气,但她的持仓却在最后半个“交易日”不小心全线翻红,和一个刚刚熟悉的名字齐齐挂在榜首。 投资学的授课老师是位大胡子教授,正欢欣鼓舞地叫着他们的名字:“安霁月,陆烨,最后放出的市场消息为什么没有蒙蔽住你们?来和大家分享一下经验!” 收盘前的资讯栏悄咪咪地挂出几则利空消息,满屋子嗅到气息的“交易者”开始抛售,价格很快折半腰斩。之前收益率垫底的安霁月趁势抄底杀入,紧接着,价格在最后十分钟开始拉升,大起大落的k线像过山车,最终稳稳落在了涨停的位置。 “倒也没什么经验可谈……”安霁月难为情地站起来,在一众羡慕的眼神中挠了挠头,她其实根本没看到那几则烟雾弹消息,只好拿一些套话夸夸其谈,“这几家标的集中在新兴产业,当时已经严重被低估了。交易市场可能看中短线,但投资应该是长期主义的事,自然要买在无人问津时。” 大胡子教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格外期待的目光转向另一边。安霁月见目标转移,松了一口气。 坐下来的时候她恰好又撞进陆烨的眼神,他似乎已经专注地看了她很久,听得无比认真。轮到他发言时,他站起身想了很久,良久沉默的最后只缓缓地说出一句: “我做不到经济学中的理性人。” 教室雅雀无声,台前的教授却意外地带头鼓起掌来。和安霁月的抄底不同,陆烨早前便持有这几只标的,也看到了那几条不利资讯,但他始终都没有割肉跑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安霁月愣愣地听着这句似乎在挑战经济学基本假设的宣言,周围的一片唏嘘中夹杂着“原来只是误打误撞”、“啧,运气真好”的声音。她心里忽然为这个坚守到底的男同学生出几分不平,忍不住对着窃窃私语的方向怒目而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章 她心一横,低头通过了挂起的好友请求,反反复复地点开那个有些清俊疏冷的头像。都说金融专业会培养出一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可她坚信这个人一定不会是。 —— “先到这里吧。”坐在中央主位的张导眉头挤成一团,示意暂停,会议室里一时沉默。屏幕上定格的一帧是坐在泳池边的陆烨,他摘掉了泳帽泳镜,湿发滴着水珠,浴巾在胸前遮得并不严实,若隐若现的线条在锐化了的镜头里更加引人遐想。 素材内审环节往往是最热闹的时候,导演组和编剧组拿着显微镜从几个小时的原片里挖出角度清奇的故事线和糖点,每一次刚喊暂停就能讨论得热火朝天。但今天这块骨头不太好啃,所有人默契地低头不语,等着领导定调。 “小安,你跟的游泳池,你来说。” 倒了大霉了。安霁月心虚地从投屏上收回目光,她也不是第一天混圈,自然知道这一段素材埋着多少雷点,也多少听懂了张导的语气。她硬着头皮强行开口圆着故事线:“3号男嘉宾和2号女嘉宾都比较有性格,得知只有自己进行这个项目也不愿反悔,这也是之前cp感的来源,我们可以往‘爱一个人之前要先热爱独立的自己’这个方向去剪辑……” “我们这是恋综,都拍成独角戏还有什么情绪价值?”负责女嘉宾组的武导打断她,质问道,“如果小安当时能引导成3号男嘉宾得知结果后主动反悔,然后奔赴2号女嘉宾身边,这一段绝对会是亮点!” 安霁月心里的火腾得窜起,朝她发难的武导负责拍摄的是朱绫独自栽花的部分,同样属于单人镜头。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忽然反踩是什么意思?她的忿忿直接写在脸上,刚准备回呛,却被张导率先压了回去。 “唐编,你怎么看?” 开会时的唐编难得正经,发言前颇为严肃地清了清嗓子。他完全略过刚刚颇具火药味的攻击,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作为恋综,我们《末日恋人》的特点就是真实。大家想想,工作五天后难得一个周末的下午,你本来安排去健身,而你的暧昧对象却偏想在同一时间去看电影,如果你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去迁就对方,这场约会还能快乐吗?如果我们强行劝两人组队,观众是会为这种生拉硬拽的工业糖精买账,还是会觉得‘谈个恋爱都这么累’?” 感同身受的打工人们纷纷点头赞同,连眉头紧锁的张导神情也缓和了不少,示意让他继续说。 “当然,恋综肯定要考虑综艺效果,如果一直是‘你干你想干的,我干我想干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这恋爱也没什么必要谈了。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在进行完自己的项目后,再一起做点什么,既立住人设,又能有互动。这样的cp会有非常高级的反差感,分开时的两人都有自我追求,在一起时又能打破外在滤镜发糖,比强拉硬拽要好嗑得多!” 张导思考片刻,当即拍板:“那就给他们加一场拍摄。另外,单人部分就按安导的思路剪辑。安导、武导,你们和两位嘉宾沟通一下,周内找个时间补拍一场。” 一向叫自己“小安”的张导忽然变了称呼,安霁月听出了对自己的维护,感激的同时也算小小出了口恶气,于是干脆利落地答应:“好,我马上去办。” 她答应得痛快,但能不能成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光是“联系陆烨”这一步,就已经让她望而却步。安霁月派出徐牧打头阵,自己一头扎进办公室改台本过样片,直到傍晚时分才忐忑万分地探出半个身子。 “怎么样?成了么?” 徐牧转过身,送上一张垂头丧气的脸:“好像没成。” “什么叫好像没成?” “打了2次电话,3号男嘉宾都客客气气地接了。但一谈到补拍的具体事项,他就不明确拒绝,也不明确配合,只回一句模棱两可的‘我已经离开p城了’。” 陆烨离开p城了?他走了?安霁月有几秒钟的失神,仿佛心里也少了点什么一样。徐牧的话很快将她拽了回来: “安导,隔壁组的武导已经搞定2号女嘉宾了,我们今天肯定得给个答复……” 安霁月咬了咬牙,朝徐牧伸出手,“电话给我,我来打。” 徐牧尴尬地晃晃手机,“没电关机了。” 被逼上绝路的安导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大义凛然地走回办公室。她轻轻关上门,找出嘉宾联系表,在手机上一字一顿地输入号码。拇指悬在空中犹豫片刻,终于按下拨号键。 她闭上眼睛,眼前迎来一片虚无,耳边的拨号声无比清晰地震荡回响。 嘟—— “我真的很忙。别再打给我了,我也不会再打扰你。” 嘟——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哪怕是世界末日,我都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听明白了吗?” 嘟—— “安霁月,祝你的往后永远繁花似锦。别担心我,我在地狱里也能活。” 安霁月气喘吁吁,额前冒出细密的冷汗,在电话终于接通的瞬间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喂?”她紧紧抓着椅背,听见自己的尾音颤颤巍巍。 “喂,霁月。” 第10章 “喂,霁月。” p城刚刚还是华灯初上,此刻却像被电流击穿一样,由近及远地骤然亮起大片的霓虹。遥远的湾区公园长廊蜿蜒盘曲,被灯带勾勒出五彩斑斓的轮廓,潮水趁着夜色来势汹汹,晒透一下午的浅滩迅速被重新淹没。若是有哪个肆意撒欢跑野了的猫猫狗狗,没来得及上岸就被猝不及防地冲走了怎么办?安霁月思绪飘飞地想,它们是不是也会拼命挣扎,就像自己当年那样,抓着一根稻草便死死不愿撒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章 又或者和自己此时一样,立时举手投降,任由夜潮冲刷扭转也不反抗,就此跟着命运浮沉? 安霁月无声无息地等待着对面宣判。刚刚不到十秒的呼叫声里,她已经温习过最差的结果。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等了很久。” 对面飘渺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而清晰,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安静狭窄的环境。安霁月在他看不见的电话这边机械地点了点头,在徐牧转述他不明确的态度时,她便已经猜到了陆烨是要她亲自来请。她来了,所以呢? “你同意吗?”她尽全力排除掉所有感情,晦涩的声线不带一丝语调,“一天就可以。如果快的话,我尽量控制在半天。” 唔。他的叹息声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好像耗尽了全身气力。陆烨半倚在隔音电话亭冰凉的墙上,一前一后的长腿被裹在修身的西裤里。他低头盯着自己皮鞋鞋尖的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褶皱,并不急着回答。 “让我和朱绫补一场约会,这是你的主意么?” “什么?” “是安大导演的主意么?”陆烨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轻柔的嘲讽,光滑锃亮的玻璃门上倒映着他越来越僵硬的下颌线,“是你亲手写的台本吗?” “不是我的主意。”安霁月魂不守舍地老实答道,“不过,如果你同意,我会参与台本编排。” “我知道占用工作日可能违背了你的处事原则,有什么其他要求你可以提——” 嗯。他打断了她,不再低头望着皮鞋,而是仰头完全靠在墙上,再次意味不明地叹息。陆烨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松了松领带,一小时前在机构销售经理面前大杀四方的男人此刻毫无反抗之力地败下阵来。 “我同意。但外拍地点要在平江。” —— 平江是新旧交织的一座城。老城区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山明水秀的气息,岸头随风招摇的栀子,晨光里荡漾的碧水,平和温婉地在时光里兜转流淌。而工业区的机器却不眠不休地运转,它们毫不疲惫,欣欣向荣,日夜交替地追逐着分分秒秒。 “安导,等录制结束,我带您好好转转吧?”徐牧殷勤又体贴地问。 安霁月正翻来覆去地研究平江老城区的旅游宣传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摆摆手拒绝。 “你难得能回家一趟,录制完就赶紧回去陪陪家里人。”她知道徐牧就是平江人,这次也是特意安排他和自己一起来,“平江我之前来过的,我自己转就行。” “您来过啊?那这些园林就不用再去了,看一遍就够。” 可我还一遍都没看过呢。安霁月面上附和地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上次来平江已经是六年前,那时她日日都要被囚在工业区的某个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做报表、写材料,为一个问询函里的数字就得焦头烂额忙上一周。她计划过要去茶馆里悠悠慢慢地坐半晌,计划过要去听一场吴侬软语的评弹,计划过挑上几身婀娜的旗袍再插上花簪,沿着江边一直走到夕阳殆尽最后兴尽乘舟而返。 后来她一件都没有做到。而她当年计划中同行的那个人,今时今日却偏偏要选这里,和另一个人完成一切。 安霁月不远不近地跟在前方的一对璧人身后,静静观察着平板上实时传回的第三方拍摄视角。节目组的其他人都在忙着准备周末聚会的大拍摄,这次外拍轻装简从,只有她、徐牧、唐编、商务小周和两个经验丰富的摄影师。她准备了一个自拍视角,摄影师则在一旁跟拍。开拍前,她颇有自知之明地将自拍视角的实时监控交给徐牧,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镜头。 朱绫今日仍旧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丁香色的波浪裙摆直到脚踝,上身罩了件宽大的薄纱披肩,在腰间挽了个随意的结。她戴了遮阳的茶色墨镜,棕红的唇角微微勾出恰到好处的迷人弧度。她身边的陆烨则一改往日西装革履的风格,插肩白衬衫配浅色牛仔裤,脚上踩了双舒适的低帮运动鞋,休闲又学生气的一身打扮原本与朱绫并不算搭,却被他镇定从容的气场压住。他们先是对着自拍镜头轻松地打了个招呼,而后默契地相视一笑,算是正式开始。 “我和陆烨一直聊得很投缘,上次没有组队成功非常可惜!今天我们决定忙里偷闲,来平江约会。”朱绫故意歪过头补问,“诶,算约会吧?” “当然。”陆烨愣了愣,轻轻点头。朱绫眼神闪过一次讶异,抿唇笑着,当即挽上了他的手臂。 “那就走吧。”她刻意忽视掉陆烨僵硬的肢体反应,语气轻快,手中的镜头也跟着晃了晃,“我们先做什么?逛一圈好不好?刚刚看见好几家旗袍店我都很喜欢。” 他们在一家小店门口徘徊,朱绫兴致盎然地赞叹起橱窗里一件藕白色无袖水墨旗袍。女店主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拿过那件旗袍邀请她试穿。安霁月在店外艳羡地望着那抹倩影,低头看向屏幕,这件旗袍尺寸偏小,紧紧崩在朱绫的身上,倒没有非常出彩。店家却不管不顾地一通乱夸,直呼合适,甚至已经开始介绍价格。 “不好。”清冷闲适的声音从画面外陡然响起,打断了女店主的输出,“颜色虽然好看,却太温婉清浅,不是最适合你的。看你穿得也不大舒服吧?” 摄影师扭转镜头,只见陆烨的手指滑过衣架,最终拎出另一件,“深湖蓝色的,你试试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章 她款款走到镜前,连店外的安霁月和徐牧都被惊艳到不约而同地“哇”出声来。刚刚那件藕白水墨色虽好,但对于眉眼深邃又气质奔放的朱绫,深色显然更为适合。湖蓝打底,锦绣暗纹蜿蜒着一路往下,勾勒出她袅娜的曲线。朱绫满意地左看右看,扬手便要买单。 “我来。”陆烨微笑着说,欣赏的目光未加掩饰,停留在朱绫身上,但似乎又不止在看她。他向店家要了两个手提袋,将另一件藕白水墨色的旗袍也装了进去。 “怎么?”走出店门的朱绫探寻地朝他扬了扬眉,陆烨冷静地指了指一旁的促销广告。 “两件八折。” 朱绫的余光飞快地越过了广告牌。比起这个苍白的理由,广告牌后面那个戴着宽沿阳帽低调跟了一路的女孩子倒是更接近真相。她耸了耸肩,重新挽上陆烨的小臂,琢磨起二人之间的气氛。 几天前意气风发的安总,现在重新变成了尽职尽责的安导。逛街、选旗袍、盘发、听评弹,台本里的桩桩件件最终都由她敲定。他们沿着青石砖路边走边拍,路遇卖簪子的小摊,朱绫便蹲下身子边看边挑。陆烨自觉地走上前站在她身边,替她遮住刺眼的光线和可能走光的侧缝,又夸她眼光独到,选的发簪和衣服相得益彰。 朱绫自认完成得不错,偶尔被编剧和助理要求的重拍也统统配合,原以为大家私下都已达成共识,可为什么躲在幕后的安导常常藏不住黯淡的神色,身边这位养眼的搭档在镜头外也心不在焉? 自称导演助理的徐牧从他们身后赶来,“感谢二位老师的配合。我们临时加了一个拍摄写真的环节,大概一小时左右,今天的行程就会结束。” 定点拍摄不必再担心入镜,但安导仍然躲得很远。朱绫做旅行博主多年,早已习惯各类拍摄。她随心所欲地扶着桥头,另一手搭在陆烨的肩上,回眸朝镜头妩媚一笑。定格几秒后,又错了错身子,偏着头笑眼望向他的侧脸。 “陆先生,您也配合下朱小姐啊!” 摄影师无奈地看着陆烨为了保持距离而几近扭曲的身躯,对自己身边的徐牧抱怨道:“能不能劝劝3号男嘉宾配合点?朱小姐的感觉很好,但他这样不配合根本拍不出效果。” 徐牧一摊手,当初请3号男嘉宾来补拍已是百般曲折,最终还得安导出马才说动了他。诶?安导呢?徐牧回头张望几圈,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找到自家导演单薄的背影。 他上前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求助的眼神里写满愧疚。同一位嘉宾反反复复出问题,每次都需要领导亲自解决,徐牧自觉是他无能。 安霁月听罢,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古怪的情绪。她拍了拍徐牧的肩膀,让他先到一旁休息,自己走到摄影师身边亲自看了刚刚的底片。照片中的陆烨连手指都是僵硬的,摆拍挤出的笑容格外勉强,眼神飘忽躲闪,的确没有几张可用。 “诶,这张的表情还不错——” 安霁月停在了某张二人背靠背远眺的底片上,随后猛然收住话头。陆烨望去的方向,正是刚刚自己所在的柳树下。她讪讪一笑,好言好语地劝慰摄影师多给二人一些时间。 “刚才的姿势再来一遍,请二位准备一下!” 朱绫毫不拘谨地转了个身,接下来整个人应该完全靠进陆烨的怀里。可她身后的男人双手插兜,完全没有要接住她的意思。安霁月心一横,不等摄影师发话便闯进镜头,一把拽出陆烨的手,硬生生展开他的手掌,贴在朱绫的腰肢上。 “用胸膛接住她,贴近一点,不要留出空隙。”她一边手把手地给二人摆姿势,一边冷漠地指挥陆烨再低一低头,“眼神温柔一些,看向她的肩膀。” 第11章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打了个冷战,因为陆烨深不见底的目光里猛地升腾起冰冷的怒意。男人维持了大半日的好脾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扭曲的薄唇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始吃人。 “怎么了?”朱绫感受到背后突然集结僵硬的触感,疑惑问道。但见安霁月愣了几秒后像触电一般松开了刚刚握着陆烨小臂的手,狼狈地落荒而逃。 “没事,继续拍吧。”头顶传来沉沉压抑的声音,男人的呼吸里似乎在竭力隐藏着汹涌的情绪,胸前的起起伏伏与她的后背保持着刻意的距离,却仍有无法控制住的触碰。朱绫低头望向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手,见发白的骨节微微颤抖着,而镜头后的安霁月压了压帽檐,完完全全地遮住了自己的脸。 —— 入夜,春江水暖,游人络绎,雕栏玉砌的画舫将平江河扮得华丽热闹。主干河道两岸灯火通明,而支流已经熄灯入眠,偶尔推来的水波晃荡着几只乌蓬小船,像在奏一支不甚规律的摇篮曲。 安霁月窝在其中一个船篷里,手边放着一瓶尚未开封的清酒。她在对着唐编的建议预审白天的片段,留守p城的后期组已经就绪,只等她传回素材就开工,明日还要赶上录制观察员的part。 最后的那一段镜头,她草草略过,打上标注:男嘉宾此处情绪不佳,建议cut。随后飞快地按下发送键,合上电脑。 船主师傅在尾舷打盹。安霁月撩开藏青色的船帘探头望,今夜无云,月色粼粼地倾洒在江面上,随着或缓或急的波纹打碎又重合。最终仍会是个圆满的玉盘,稳稳当当地沉在不远处的石桥下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章 可她和陆烨似乎不是这样。即使曾经是天衣无缝的契合,这些年也已各自长出太多棱角,早就无法重新拼合,才会稍一触碰就痛。 安霁月握紧了拳心。她折回船篷,去开那瓶放了许久的酒。酒杯还没挨着唇边,忽然一个疾浪打来,船身猛然一斜,豁出去的清香溢满船舱。 这浪也晃醒了船主,他敲了敲桨:“客官,您的时辰到了。我送您回去吧。” 她回到酒店,关好房门不久,前台招待便叩响门铃,送来了个装着衣服的手提袋。安霁月打开一瞧,那件藕白色的旗袍静静躺在里面。 “是位先生送的。他不知道您的房号,刚刚在大堂等了很久,一直到您回来。” 是吗。她竟没注意到他。 翌日,安霁月换上新得的旗袍,寻了件长长的衬衫外搭套在外面,在赶航班之前先去了趟城郊的东林寺。 东林寺,是她之前常去的小寺院。这里的禅院掩于参松茂林间,缃色矮墙上已经浮起浅浅的裂纹,最为难得的是,东林寺收留了十几只猫。此处的猫大多都是好脾性,安霁月还记得当初自己遇上过一只玳瑁狸花,性情高冷,连罐头猫粮都不为所动。但她却乐此不疲地要逗它,蹲下身子对着它学喵喵叫,来回数趟才勉强亲近了些。 如今这里的猫已经发展到近百只,个个都会撒娇翻肚皮,她临时带的猫条在进第一道门槛前便分得干干净净。安霁月抱歉地摸着最后一只锲而不舍不肯离去的橘猫,摊了摊手。 一只大手忽然从她侧后方伸了过来,掌心放着几颗猫粮。橘猫连忙上前,满意地呜呜叫了几声。安霁月没有回头,她认得这只手。等橘猫踏着矫健的步伐离开后,这只手朝她探来,停在她的鼻尖前。 “起来。腿麻了没?” 安霁月自己撑着膝盖站起身,和逆着晨光的陆烨面对面看着彼此。她竟然一点没觉得意外,似乎潜意识就知道陆烨会来,就像她也会来一样自然。他的黑色衬衫应该是早上刚熨过,下摆还有点点即将干透的水汽痕迹。修身的西裤完全贴合他的一双长腿,皮鞋更是一尘不染。又是一副随时出征的精英模样,她想,事实上,陆烨身边就放着个小巧的行李箱。 “很好看。”他猝不及防地夸奖道。安霁月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正穿着他昨晚刚送的旗袍裙,登时情不自禁地微微脸红,忙说谢谢。 “不用谢。” 藕白的颜色对肤色本身要求就极高,又需得配着毫无戾气的温婉,因而在她身上才最好看。陆烨几乎快藏不住自己眼里的偏溺,她是真正被富养长大的公主,不必用深色来衬,现如今她更添了几分坚韧,清冷大气的水墨纹也完全撑得起。 “这是答应过你的,虽然晚了些。” 是答应过的。她忆起当年陆烨安抚快要被实习折磨疯了时的自己,“等发了工资我就带你去玩,再送你件最好看的旗袍,我们顺着平江河走一天,走累了我就背你回去。” 正失神想着,陆烨已经拉起箱子,“我请你吃碗素面如何?这会儿时间最好,再晚些人就多了。” 平江的美食不少,可他们当年吃最多的只有东林寺的素面。陆烨照旧两种口味各要一份,又单独拿了两个小碗,先给她盛了清甜的如意面汤底,又从观音面中夹了笋片和香菇,最后才是两筷头细面。他推到她面前,摆上筷勺。 见安霁月迟迟不动,陆烨缓和地笑了笑,问:“怎么了?” 她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问起。陆烨顾自低头吃了口面,又故意挑她的话头:“怎么不问问我还生不生昨天的气?” 安霁月放松了些,终于开始动筷子,似笑非笑地认真回答:“3号男嘉宾,我们签过合同的。你昨天本就没有权利生气。” “可我就是生气了。”陆烨一字一句,对着她的眼睛强调道,“安导,请照顾好嘉宾的情绪,否则我可能会罢工。” “你才不会。”安霁月轻哼了一声,完全无视了他暗戳戳的威胁,她太清楚陆烨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碗素面很快见底,陆烨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无线耳机,打了个手势先往外面走。安霁月一手端一个碗,送到收餐的义工处,跟着也出了门。 陆烨站在不远处,一边按着耳机,一边在手机屏幕上翻看着材料,朗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一点点拆着逻辑。在他们之间,前来拜佛祈祷的教众世人熙攘而过,游客对着别致的寺院指点拍照,似乎只有他沉静安稳地立在一隅,也似乎只有她如此在意地遥遥望着他。 陆烨忽然抬了抬眸,对上她惶然温柔的眼神,看得他难得卡壳了半秒,却情不自禁地回了她一个安抚的浅笑,随后对着电话那头继续。 和第一次一样。和后面的很多次都一样。她以人群为掩体,毫不设防地望他,却总被他察觉。又或者说,他也始终在暗暗留意着自己? 安霁月抬脚迈步,闪进一处僻静的别院。接完电话的陆烨很快寻了进来,“抱歉啊,有家老总突然让我帮忙看个票。” 他理所当然地道歉,像极了当年约会被打断后匆匆赶来哄她似的,虽然如今根本不欠她什么。安霁月疏离地摇摇头,将行李箱拉杆递过去,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之前我逗了很久的那只猫,经常在这附近玩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章 “我记得它,那只小狸花。在东林寺的猫都是有福气的,一定被庇佑得很好,你也不必太担忧。” “是了。我也祈祷它能过得好,要是被哪户好人家收养了更好,如此就不需要我了。” 安霁月收回目光,直直看着陆烨,明明是艳阳天,心里却湿漉漉。 “陆烨你瞧,五年了,小猫不会在原地等我回来。即使我如今回来了,我连根猫条都没为它准备好。” 她分明是六年前来过,陆烨淡然的脸色忽然沉了沉,故意说错的时间不过是在委婉递话。她到底还是准备开诚布公了,即使他苦苦忍耐许久未曾出手,她也不打算给他机会,而是要残忍地斩断细若游丝的纠缠了。 安霁月沉默注视着他风云突变的脸色,知晓自己的弦外之音已被了然。她转过身去打算离开,不想下一秒就被一把拽住了胳膊。陆烨单手撑在榕树上,将她逼入半个死角,粗重的喘息声里似乎燃烧着熊熊怒火。高大的身躯完全遮蔽了太阳,反应过来后的安霁月竭尽全力避开他的肌肤,生怕再如昨天那般碰上,她不想再品尝他灼热的愤怒。 “拿着。” 他忽然撤开了身子,将西装外套抛进她怀里。周身的压迫感短暂地消失,她在晃眼的阳光下眯了眯眼,惊诧地看见穿着西裤的男人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开始助跑,两手一把抓住碗口般粗壮的树杈。他的皮鞋蹬在树干上,蓄力引体向上的同时大步迈开腿搭上另一侧的枝干。紧身西裤似乎严重限制了他的发挥,可陆烨的动作仍然矫健,刚刚踩稳便往前一扑,随后手里抓了个什么东西,便纵身往树下一跳,与她撞得结结实实。 “哎哟!” 安霁月捂着脑袋,被撞得眼冒金星,陆烨则揉着胸口,不忘将手里一只懒洋洋的玳瑁狸花猫塞到她眼前。 “它还在这里。” 他在喵呜喵呜的声音里倔强地望着她,全然不打算认输了结。 “没有跟着别人走,也不需要你准备猫条。它就在这里。” 第12章 “你怎么了?从平江回来你就一直不对头。” 越辉从吧台后绕出来,走到落地窗前,递给正在发呆的安霁月一杯薄荷柠檬酒。 “你这调酒水平真是越来越差了。”安霁月抿了一口,皱眉嗔笑,“莫吉托做成了漱口水。” “少喝点,明天你不还有拍摄么。再说,你这张脸身娇肉贵的,喝一点酒就会浮肿,最近还是保养一下的好。” 安霁月疑惑偏头,捕捉到越辉眼角眉梢的促狭笑意,“为什么?” 越辉并不答话,捧着自己的杯子回了房,将她自己晾在客厅窗前。她们合住的房子是越辉挑的,四室两厅的大平层,当初越辉的规划是她们各留一间做卧室,剩下两间做工作书房。但无论谁都不怎么能准点下班,书房渐渐也成了杂物室。此刻越辉并没往卧室走,而是钻进其中一间,久久没有出来。 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过越辉忙什么都有道理,否则她也不会完全放心地将安世资本交给越辉主理。安霁月重新放纵自己陷入一团漩涡。她最近总是想不明白陆烨的用意,生怕一切又是脑子一热的臆想,冲上前去再被泼一盆冰水。那样的教训她已经学到一遍。 毕竟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所有都是偶遇,是意外,是不期。再往下细究,是她在为他审台本,她亲自请他来补拍,她接受了他迟来的礼物。陆烨像是心计深沉的老谋手,将她的心思搅得天翻地覆后,又泾渭分明地站在另一侧,随时可以无辜申辩自己始终没有越线。 而明天的录制话题,更是踩在他们之间最敏感的神经上。安霁月将那杯没什么味道的莫吉托一饮而尽,企图用沁入肺腑的冰凉消解郁积在心头几日的闷气。 —— 为了尽可能还原“周末”的节目理念,嘉宾们可以睡到自然醒,但工作人员还是早早就位,布置租下的独栋别墅场地。安霁月到得很早,恰好在停车场遇上另一位男嘉宾,对方声音嘹亮地朝她挥手问候。 “安导!早啊!” “詹先生早,看来您不爱睡懒觉?” “以前上班时养成的习惯,基本不睡懒觉。” 詹念卿是个谦逊有礼的人,讲话办事都有着超越年纪的温厚感,乍看之下会以为他是哪家国企年纪轻轻玉树临风的中层干部。安霁月记得第一次看到他资料时的难以置信,詹念卿早年的确在体制内干过,但下海后一两年便蜕变成小有名气的创业老板。别瞧他看着老实,创业方向却稀奇古怪,卖过年节金钱橘,倒过文创纪念品,如今在研究新材料内衣,已经打下了市场一隅。 他这个气质真的适合去创业吗……见过不少创业团队的安霁月在心里嘀咕。詹念卿常年一件天麻丝衬衫,一条水洗西装料长裤,薄冲锋衣的外套虽然不常穿,但一定要拎着。她见的创业团队大都冲劲十足,拿着pitchbook就能大谈梦想和蓝图,像詹念卿这样的平和性子实在少见。她甚至觉得,如果稍稍质疑他的商业模式,这个老实人可能会深思熟虑一分钟后,对她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最后到的一对嘉宾会触发惩罚机制。家住本地的男嘉宾舒钧是倒数第二个到的,得知惩罚是背着最后一位到场的女嘉宾绕着别墅走一圈后,反而一脸轻松。 舒钧是个常年泡健身房的男生,主业程序员干得不温不火,副业健身教练却风生水起。没什么生存压力的他生活简单,为人也十分热情,经常免费帮人指点健身动作。听闻他的私教课也完全只是象征性地收费,更多时候只用在课后请他一份沙拉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章 “就当锻炼了。”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况且绒绒那么轻。” 绒绒接近十一点才打着哈欠出现,据她解释昨天半夜灵感比较好,一口气写到三点。她面无血色地听完即将要接受的“惩罚”,毫不矜持地打开双臂朝舒钧走去。 “来吧。走稳一点,刚好我再睡会儿。” 绒绒的确身材单薄,轻飘飘的分量对舒钧而言算不了什么,但他半圈走下来就被发现脸红到耳后。其他几位嘉宾窃窃起哄,关海芙心直口快:“舒钧,你这练得不行呀!” 朱绫也啧啧感叹,不怀好意地挖坑:“舒钧,是你练得不行,还是绒绒太重了?” 舒钧原先只是脸红,一听这话连气息也有些喘了,连忙将绒绒往上托了托。发力时的肱二头肌比平日更饱满了些,连腰腹上的轮廓也格外突出。他紧张地加快了些脚步,不料忽然被地毯翘起的一角给绊住,整个身子直挺挺地往前摔去。 “啊呦!” 两人齐齐摔倒在地,看热闹的几人慌忙上前。只见舒钧整个人趴在地上,撑在地面上的一只胳膊爆出青筋,另一只胳膊反扣回来,死死护着伏在他背上的娇小身躯,尽可能地让她缓缓落下。刚刚还在半梦半醒间的绒绒此刻被吓得困意全无,反应过来后竟然挥着粉拳锤上还没爬起来的男人。 “不是说让你走稳一点嘛!” 舒钧艰难地翻过身来,却丝毫没有生气,反倒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说着还亲自拉过她察看起手肘和膝盖。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发觉了不一般的暧昧气氛,偏这时候医疗小组冲上前来,火速为两人检查伤势。“这里疼吗?能活动吗?这里的擦伤涂一下碘酒吧。” 场外的安霁月大跌眼镜,不解地望向张导,用眼神询问为什么要破坏这个绝佳的镜头。张导看穿她的疑惑,小声教诲道:“记住,任何时候,镜头、情节都不能和嘉宾的安全相提并论。” 安霁月释然而解,将张导的话谨记在心里。她到底还是年轻,在综艺导演这行也算新手,人情世故的磨炼仍有很多路要走。 新人导演安霁月再次被分到了夜场拍摄,这次她甚为上道地从得月小馆叫了夜宵,开拍前招呼团队一起吃。同时不忘让徐牧给每位嘉宾也送了一份清口不腻的冰沙糖水——嘉宾的晚餐是自己动手做的烧烤,为了拍摄互动镜头,基本没人吃饱。 夜场的重头戏就是夜聊环节,由之前的网络投票选出“第一次见面时最不能聊的话题”前三名,再请一位嘉宾现场抽签。最年轻的海芙被委以重任,她在三张卡片中犹豫几秒,最后翻开中间的那张。 【前任】。 安霁月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对着话筒说:“启动‘前任’话题的预案,道具组准备、灯光准备、摄像准备,现场最后十分钟。” 话毕,她大着胆子抬头扫视一圈。陆烨坐在落地灯旁的沙发里,长腿交叠,手指撑着下巴,深邃绵长的目光毫无顾忌地看向她。安霁月心中一颤,有些事情,有些答案,是不是真的要借着今晚呼之欲出。 “关于前任的十三个问题或十三杯酒?” 关海芙颇有兴致地念着卡片上的规则:“依次抽取扑克牌,每张牌上都有一个和前任相关的问题,抽取人任选一位嘉宾提问,被挑中的嘉宾可以选择回答或喝掉相应点数的酒。” 水晶吊灯被熄灭,只在客厅中央留下一盏暖色落地灯,暧昧的光线在几人之间流转蔓延。他们围着灯在柔软的沙发和地毯上错落而坐,斟满酒的十三个杯子由小到大,排成了一排。朱绫凑近嗅了嗅,点着头笑言:“酒还挺香的,比起回答问题,没准我真的更想喝酒呢。” 她顺势抽了张牌:“点数2,绒绒,最近一位前任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绒绒:“……拒绝回答。” 她一口干了酒,猛地咳嗽起来。朱绫一边递纸巾一边不解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就是不能说!下一个问题。”绒绒擦了擦嘴,口风很紧,主动摸了下一张牌,“点数1,朱绫,一共有几个前任?” 朱绫率先质疑:“等等,我们是不是要先对齐一下‘前任’的定义?” 詹念卿一如既往地随和:“我觉得不用吧,只要自己认为是,那就是了。” 众人的目光投向朱绫,她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拿过第一个杯子一饮而尽。这下不止嘉宾,连场外工作人员都暗暗惊呼,姐姐果然就是姐姐,真不知那个无法公开的数字会有多惊人。 舒钧抽到了点数4,“詹总,说出你对前任最无法忍受的一点?” 詹念卿作难地支吾半天,以他的老好人脾气,实在做不到背后说人坏话,于是干脆就伸手去拿酒杯。朱绫赶忙叫停:“别别别,一直喝酒还有什么意思?我先来打个样,这个问题算我的吧。” 朱绫思忖片刻,忽然笑得有几分无奈,“有了,是控制欲。我某位前男友控制欲强到什么程度了呢?他要求我时时刻刻位置共享,非工作时间都要和他在一起,就连我和女性好友一起玩都得提前和他报备同意。” 绒绒嫌弃地听完,脸皱成一团,“朱绫姐,你和这位仁兄在一起多久啊?” “三个月吧。他这个性格,后面分手时还挺麻烦的,我甚至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朱绫轻描淡写地说,“点数8,舒钧,上一段恋情开始和结束的原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章 “开始就是父母介绍的啊……她人还蛮好的,长得也很漂亮。”舒钧直言不讳,毫不遮掩,“结束是因为对方找到了更合适的结婚对象。” “你们不来电啊?”关海芙惋惜地问。 “其实我那时候对她还挺来电的。但好像总是在惹她生气,也搞不清楚原因,只好一直道歉。”他的语气中带了些惭愧,坐在地毯上往后一靠,倚着沙发继续说,“后面她应该也忍受不下去了,所以就……如果谈恋爱也能写出算法就好了,算法可以不断优化结果,可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搞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绒绒在他身后轻巧地翻了个白眼,被海芙和朱绫尽收眼底,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舒钧接着抽牌,“点数9,陆烨,描述你最难忘的一个前任。” 安霁月躲在阴影里,沉默许久的陆烨垂着眼,眼神在酒杯上逗留了几秒,最终又移开。他悠悠开口,嗓音忽然低沉得像大提琴。 “她啊,她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小姐,是个撒谎不眨眼的小骗子,也是个真正不屈不挠的理想主义者。” 第13章 “我认识她时,只知道她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天赋异禀,运气也一直出奇地好。但直到分手前我才知道,她其实是个家境优渥的小公主。” 几人似乎都没想到陆烨的前任如此戏剧化,一时鸦雀无声。詹念卿试探地问:“你就因为这个和她分手?” 陆烨摇了摇头,脸上不知不觉挂着眷恋的苦笑,但仍然清醒地不松口,“这是下一个问题。” 他抽了牌,“点数10,海芙,你会期待与前任重逢吗?” 被提问的关海芙轻叹一声,摊了摊手,“我倒是不会期待啦,但是我的某位前任是同门博士师兄,因此分手后的确常常会见到呢,整个师门都因为我们尴尬了许久。” 正当众人无语之际,她又轻快地补充:“不过好在我马上就毕业了,后面应该就见不到了。这几年见得足够多,以后真的不会再期待重逢啦。” 关海芙继续翻牌,“詹总,说说从前任身上学到的最宝贵的一课?” 詹念卿一点也不敷衍,坐直了身子微微皱眉思索许久,被其他人催了又催也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 “一时真的很难总结到位,不过我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道不同莫强求’。从体制内辞职创业,我当时的女友非常反对,我对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也曾以爱为名强求她理解支持。那段日子彼此折磨,我始终觉得她不理解我,她也认为我对我们的未来不负责,最后在痛苦中结束了这段感情。” 詹念卿说着,追悔地撑起额头又慢慢闭上眼,仰面朝着天花板喃喃,“既然我们追求不同,我就应该早点放手的,她的追求始终是安稳人生。” 莫强求么。陆烨下意识地望向身在暗处的那个人影,恰好看见侧耳聆听的安霁月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低垂的睫羽颤颤翕动。 她曾经那么强求过,却被他年少的自矜冷冷撇开。如今她也是想通了这个关窍么?因此才像是应激反应一般想要与他切割。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木已成舟,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不过举手之劳,难道你当真以为自己不配拥有这一切么?” ——“我就是要勉强。你休想如此一走了之。” ——“那我们呢?” 他当年没有回答最后那一句。 “最后一张,需要我们所有人都回答。”詹念卿已经稍稍恢复了情绪,温声读着卡片,“点数13,你后悔与前任分手吗?如果还有机会,你想对ta说什么?” 现场随着最后的问题陷入沉寂,詹念卿率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后悔,只想祝她幸福。” 绒绒和海芙也摆了摆手,朱绫则莞尔一笑:“我只会后悔没有开始,从不后悔结束。” 坐在地毯上的舒钧伸展开长手长脚,好脾气地回答:“我也不后悔,不过,我真的很想听她明白告诉我是哪里做的不好。” 绒绒从沙发上滑坐到他身边,假作鄙夷地耸了耸鼻子,“你还真把前任当老师了呀?自己慢慢悟吧。” 落地灯旁的陆烨迟迟没有出声,沉沉的墨瞳里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情绪。少顷,他站起身来走到桌边,解开扣子,捋起衬衫袖口。 陆烨坦然朝大家笑了笑,弯腰拿起最后的杯子。他将杯口凑到唇边,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在一片寂静里格外抓耳,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耳后因为气息不匀泛起红晕。一杯喝尽,陆烨抬手擦了擦薄唇上还挂着的几滴酒。 “抱歉。”他轻声说,散乱的眸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某处时忽然有一瞬间的闪闪发亮。安霁月呆在原地,一时不知这句话这是对其他几位嘉宾的道歉,还是在对自己遥遥相言。 执行导演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安导安导,您看没问题的话这一part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安霁月搁下思绪,马上回道:“没问题。” 控场主持开始在镜头外做起总结,顺便告知嘉宾们今晚就在这幢别墅里歇息,“每位前任都是陪我们走过一段路的伙伴,ta们在我们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或者说,如果没有前任,我们也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末日恋人》节目组选择‘前任’这个雷点作为大家第一次聚会的话题,是希望大家以此为契机认真与过去告别,然后再开始新的旅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章 “今晚的集体录制就到这里。每位嘉宾的房间里都有纸笔,如果愿意的话,欢迎大家记录自己的感受,或者也可以给自己的前任写一封信。把一切都留在今晚,我们明天就要去看新的风景了,大家晚安。” 现场开始窸窸窣窣地收工,最后的收尾问题似乎激起了不少伤情,嘉宾回房间的路上只互道晚安,格外安静。陆烨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旁已经摆上了信笺纸和圆珠笔。今天还有个点评没有写,明明晚上录制前他就在脑海里拟好了清晰的思路,此刻却已经一团混乱,被五年前的洪流吞噬进漩涡。 他的手指拂过电脑,久久摩挲着圆珠笔。刚刚的最后一杯酒喝得太猛,直直浇上心头的余烬,始料未及的火苗腾得窜起,烧得他喉咙都发烫。陆烨拽了拽领口,他素日不系最后一粒扣子,此时仍觉得有些窒息。于是转身拉开窗,躬下腰来,双手撑着窗棂。 今晚的风是暖的,暖到他浑身有些发酥。 除了视线,其他所有感官都变得更加清晰了。耳边的风声温和又不懈,一遍遍地问他后悔了么,风里卷挟的似乎不是仲春的鸟语花香,而是泳池消毒水的呛鼻味道。陆烨直起身子,衬衫衣角在风里摇曳,他抬手揉了揉睛明,定睛时恰好看见拍摄团队一行人扛着设备从别墅正门离开。 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走在中间,正听着助理汇报明日安排。她将小高跟鞋的啪嗒声踩得韵律十足,却不忘时而缓一缓脚步,和身边的同事有分有寸地谈笑几句,说着些“辛苦各位”的面子话。曾经在越洋电话里偏执得一塌糊涂最终丢盔卸甲败北离开的那个女孩,现在不回头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朝他云淡风轻地说着“都过去了”。 可刚刚那个问题抛出来的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答案和其他人不同。 —— 安霁月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刚刚几个小时里或明或暗的线索,可这实在有些困难。片场的人群是她的盾牌,替她抵挡住陆烨流连的目光,几乎可以完全抽离在上帝视角,和在场所有人一样微笑着听他的表达,干巴巴地附和着编剧组“好感人”的评价。人群散去只留她自己独处时,这些“别人的故事”碎片像是终于锁定了宿主,准确无误地将她砸出原形。 她曾是父母呵护下无忧无虑的乐天派,此生最大的叛逆就是将第一志愿改成传播学,而后不到一年便屈服于父母的安排去进修金融双学位。她曾在课堂上因“天赋异禀”被刮目相看,实则不过是遗传基因和自小的耳濡目染——为了不让自己喜欢的小店倒闭,她中学时便在母亲的辅助下学着拉来融资。她曾将家境瞒了男友整整四年,以为等男友功成名就后再和盘托出也不晚,不料提前撞破后直接被电话分手,对方抱紧不放的骄傲比她满不在乎丢弃的自尊心还要多得多。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停车场。安霁月抬头望了望夜空,见一轮皎月恰好穿过密实的云层,正缓缓现身。所幸她的独处时光没持续多久,越辉的电话已经到了,她如释重负地舒心一笑,赶忙接起。 “我收工了,去吃夜宵?” “不了,我还在忙。你替我去机场接个人吧,让他陪你去夜宵。”声称自己正忙的越辉用懒洋洋的音调敷衍拒绝。 安霁月一头雾水地赶到机场,到达大厅里正好播报着刚刚落地的航班讯息。她踮脚张望许久,想从推着行李车的旅客中发现熟悉的面孔,却无甚眉目,索性找了空椅就地而坐。她拿出提包里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几个红色未接来电提示,这才想起刚刚录制期间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安霁月暗骂自己大意,也许人家早就到了,却一直联系不上接机的人。 新的来电这时又打了进来,安霁月来不及懊悔,忙按下接听键便凑到耳边。 “霁月!霁月!” 这声音不是从话筒中传来的。安霁月懵然寻了一圈,终于瞧见不远处一个神采奕奕的男人正大力挥手叫着她的名字,另一只手里拎着只巨大的运动提包。她登时心中一宽,惊喜地叫道:“南哥!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 她将手机丢回口袋,朝着来人的方向匆匆奔去。通话状态在漆黑中闪烁着,彼端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淹没在此时此刻机场重逢的喜悦中。 喝过酒后又吹了太久夜风的陆烨终于挂断了通话,撑着窗框的小臂上暴起青筋。从眼眶开始肿痛,一直到太阳穴,再蔓延到百汇,他却仍久久伫立在窗边,像是在快意惩罚着自己。 第14章 男人把提包往地上一丢,大步上前揽住她,毫不费力地将她转了一圈才放下。安霁月左右打量,藏不住笑意地皱眉调侃:“又黑了不少,最近征服了哪座山?” 梁思南爽朗大笑,摘下不合时宜的登山帽,露出小麦棕色的面容。他眉目粗犷,五官疏阔,皮肤因为常年登山而风吹日晒,细看已有了深浅不一的纹路。长期的户外运动使他的体格骨肌匀称,只消稍走两步便能察觉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轻盈矫健。 “走,去吃夜宵。”他单手揽过她的肩,拥着她往前。安霁月知他素日行踪不定,耸了耸肩不再追问,尽心尽责地当好东道主,推荐起好吃的馆子。 梁思南是她父亲当年甚为看重的人,据说小时候她还在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后来他年少便被送出国上学,多年不曾回来,安霁月也是在国外读书时才与他重逢。那时的梁思南已经在华尔街做得风生水起,安世资本的出海业务便是由他义务帮忙操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章 安霁月继承安世资本时危机四伏,也多亏有梁思南和越辉这两位左膀右臂,才能站稳脚跟。最初那阵子她事无巨细什么都要问过他,梁思南被问烦了也会委婉地怼她一句“多动动脑子”,她只是背过身吐舌扮鬼脸,从不当真。对她而言,梁思南更像可以无条件倚重的兄长,带她立足,带她见识资本的游戏,然后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提供最后的托底。 一切进入正常运转后,她提出要回国开启自己的导编事业,梁思南深思熟虑后竟干脆利落地答应。他也就此进入半退休状态,先是泡了几个月健身房,而后又迷上户外运动,一年到头不是在登山徒步,就是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三年?从你回国后就没见过了吧。”梁思南替她续上茶,端详着她这张洋溢着烂漫神色的小脸,“怎么跟我在一起时就跟个小孩儿似的?越辉明明说你现在沉稳大气得很,完全能撑得住场子了。” “她当面可从来不这么夸我。”安霁月故意委屈诉苦,“一直数落我对安世无情无义,不够上心。天地良心,我真的有挤时间看项目。再说安世有她不就够了嘛。” “要我说她评价得很准确,这几年你什么时候主动给我发过消息?还不够无情无义?” 安霁月不好意思地赔笑,但也知梁思南才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她殷勤地将刚刚烤好的大片肥牛夹到对面的骨瓷碟里,在滋滋冒油的声音中心虚认错。 “你难得回国一次,要呆多久?有没有安排住哪里?” “说不好。那位叔叔忽然大动干戈地改遗嘱,还硬要我也在场,因此过几日我会回去一趟。不过住的地方嘛,”梁思南噙着笑望她,“越辉没有告诉你么?就住你家里。” 安霁月被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越辉前几日捣腾空房间的用意。她自然不会介意梁思南同住,毕竟房子空落落的,多个人也觉得添了不少温情。相比之下,他的前半句话虽只是轻描淡写,却更使人揪心—— “那位叔叔,是不是要不久于人世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谁知道。”梁思南冷笑一声,仿佛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死活。他将酱汁淋在牛肉上,拿叉子卷了一卷,递回到安霁月的手里,“凉了可不好吃。” 安霁月出神地咀嚼着牛肉,望着对面低头翻烤的男人陷入沉思。梁思南家与她家是世交,当年梁思南的父亲早逝,母亲再嫁后,两家的来往也变少。他对继父多年冷漠,只称呼为“那位叔叔”,在母亲高龄再育后就选择孤身一人远赴海外留学。 这些过往,大多是安霁月听父亲一脸心疼地说起过。她模糊的记忆里,只是有个好脾气的大哥哥忽然去留学了而已。那时她还曾天真地问过父亲,留学要多久才能回家?得知逢年过节才有可能回国时,她便厌恶地皱着眉,那我将来才不要出去。 那年他拎着箱子离开时才12岁,像个落荒而逃的战败小兵。如今轻装简从地回来,好似信步漫游的狮子,看着云淡风轻却随时会给出致命一击。 “不说这些了,”她忆得有些鼻酸,赶忙温婉一笑,朝梁思南举杯,“南哥,我敬你。” —— 陆烨已经很久没有宿醉过。 他只在入行那阵子跟着领导上酒桌,领导攀交情揽生意,他在一旁将自己喝到胃出血。直到某次路演时,他前一秒还在做精彩绝伦的分析与答疑,风度翩翩地向各家机构代表致谢,后一秒便栽倒在台前,直接吓坏了在场众人。 那次部门长亲自来病房探视,特许下陆烨从此应酬都不需要喝酒的诺言。他得此特权却只哑着嗓子礼貌道谢,双眼空洞无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送部门长离开。 他何尝不知道这单许给自己的特权,不仅是他拿实力换来的恩典,更是一次对外宣传的好手段。当日会场一片哗然,各个机构早已对圈内明显畸形的酒桌文化议论纷纷,此刻推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出来树典型就是绝佳公关。 想当初,他有多么心高气傲,无数次说过自己从不信这些酒桌交情。如今总算凭出众的实力稍稍扳回一成。 昨夜的头痛欲裂缓解了不少,陆烨缓缓挪着步子来到盥洗室洗漱。这时忽然有人来敲房间门,他叼着牙刷拉开门把手,安霁月站在与他不到一米的距离,两人四目相觑。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嗡嗡作响的电动牙刷在唇舌间振动,牙膏白沫从牙关流出,直到从下巴滴落到胸前才被注意到。陆烨连忙伸手去擦拭,不想弄巧成拙,连同牙刷也掉在地上。他转身拽了条方巾,一把将脸上的白沫擦干净。 “早啊。”安霁月看着比他还尴尬,飞快地打了个招呼。 “有事么?” 陆烨单刀直入,语气疏离淡漠,薄荷清冽的味道萦绕在他们中间。他此刻正被地上小幅跃动的电动牙刷搞得心烦意乱,连“安导”这个称呼都不想叫。 他猜她今日大抵没有拍摄任务,因为她今日穿了件短卫衣,配着柔软舒适的运动裤,长发随意地抓成马尾,朝气蓬勃的样子与他形成鲜明对比。陆烨低头望了望自己的米色睡衣和宽大短裤,以及喉咙间若有似无的酒气,感觉自己像是不修边幅的邋遢大叔,而安霁月则是个青春明媚的实习生。 “我来征集男嘉宾这边昨晚给前任的一封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章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生怕自己过于刻意抑或过于随意。她只是恰巧早到,自己班子昨晚加班,今天上午统一休假,原本应该助理做的事也落在她头上。 “我没写。” 陆烨干脆地说,随后撤身回盥洗室,拧开水龙头,将她晾在门口。哗哗水流声里,他听见她似乎怔了怔,随后干涩的声音说了句“好的”便轻声关门离开。他走出来,无意间瞥见自己刚刚忘了收拾的书桌前丢了满地揉皱的纸团,绷了一早上的精神防线忽然觉得无比疲乏。 今天的录制主题是【修身养性的周末】。“养性”的活动是钓鱼,“修身”的活动则是打网球,嘉宾们可以不限性别地两两组队积分。绒绒坐笑拍手:“钓鱼比得是定力,我这种往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的人很有优势。” 朱绫点头称是:“有理,那我和你一队。” 她说着便上前挽着绒绒的手,罢了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道:“舒钧,你不介意吧?” 其他几人笑而不语,慢半拍的舒钧已经懵然答着没事没事。关海芙也主动表明优势:“我的网球打得还不错,陆老师愿意和我一起组队吗?” 海芙望向陆烨,期待的眼神里盛满崇拜,但比上次却自然大方得多。编剧组在一旁兴奋地窃窃私语着“小白兔开窍了”、“勇敢追爱这条线可以继续写了”,声音甚至闯入内场,轮班的武导严厉地甩去一个噤声的眼神,工作组才安静下来。 摄像头推近到陆烨的斜前方,他滚动的喉结和握紧的拳头都被准确记录在画面里。陆烨似乎并未料到她突然的邀约,他低下头思索半秒,随即朝海芙展开应允的微笑。 关海芙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她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掌,陆烨这次倒是没有迟疑,轻轻和她击掌加油。 天气晴好,时有微风,今日没有安霁月负责的拍摄,因而跟着节目组打杂也觉得轻松愉快。她搬了小板凳,混在编剧组里听来了不少嘉宾互动的小道消息。 舒钧是有些不开窍的直男,而绒绒常常能精准毒舌,这二人自带欢喜冤家的气质,编剧们几乎不用多费心。安霁月抬了抬头,恰好看见舒钧正低声下气地向绒绒请教钓鱼的经验,被她笑嘻嘻地嘲讽两句后也不恼。他们各自的搭档,朱绫和詹念卿,则隔空对视了一眼,默契一笑,各自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鱼竿。 “至于陆烨,他的感情线还很不清晰。”唐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正在教海芙挂饵的男人,“但也意味着他有很多可能。海芙对他来说太过学生气,朱绫虽然看着和他般配,但内里还是比他成熟许多的。要是能把两种特质综合一下就好了,我们选嘉宾的时候有点失误。” 安霁月默不作声地扣上卫衣帽子,生怕脑洞清奇的唐编一扭头发现身边有个现成的人选。 “最要紧的是,他还没有主动表示过自己的偏好。” 安霁月赶忙又拉了拉帽绳。 第15章 “有些人吹牛失败了吧?” 舒钧洋洋得意地亮出自己满当当的鱼桶,别有用心地放在绒绒和朱绫的鱼桶前,啧啧感叹。 “你厉害什么?”绒绒毫不服气地戳穿,“这不都是詹总钓的吗?” 半晌下来,詹念卿闷声不响地钓上近十尾鱼,其中一条草鱼格外肥美,在桶里扑嗒扑嗒地甩着尾巴。 日头渐毒,安霁月从提包里摸出墨镜扣在脸上,远远望着那群围聚在一起的俊男靓女。他们没做什么物理防晒措施,却几乎个个兴致高昂。被众人夸奖的詹念卿笑得眯起了眼,绒绒和舒钧你来我往地斗嘴,连素来无甚表情的陆烨也一旁浅笑。 恋爱真好啊,她有些羡慕地看着监视器里的人像,优质男女之间碰撞出的荷尔蒙只能被镜头勉强囊括。 后半日的网球则成了海芙的主场,从接发球机到轮盘赛都高居榜首。她技巧熟练,更重要的是体力绝佳——其他人钓了一上午鱼后已经觉得疲乏,她则完全不累。 绒绒恹恹地望着她不知疲倦满场飞奔的身影,感叹道:“不愧是年轻人啊……我这把老骨头真不行了。” 关海芙凝望了几秒对场站位,单手高高将球抛起,柔韧的腰肢向后一仰,啪一声击球过场。 “ace!” 她外侧的裙摆被疾风猛地一掀,长腿上的肌肉紧紧绷着。关海芙听到裁判高声的赞叹后微微一笑,将马尾甩在脑后,随后眉头皱得更紧,聚精会神地准备下一个球。 “海芙还真拼。” 朱绫不知何时坐到了陆烨身边,一同观战关海芙和舒钧的决赛局。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陆烨顿了顿,“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你知道今天积分赛最后的奖励是什么吗?” 这话是直接转头对着他问的,陆烨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对此漠不关心。 “不知道。” “是用来优先选择心动嘉宾的,被选择的心动嘉宾会额外增加‘失眠夜聊’环节。”朱绫笑得意有所指,“海芙这么拼了命地要赢,不知道是为了谁。” 陆烨原先松惬淡漠的眼神紧了紧,望向场上青春靓丽的身影,无奈地笑。 作为前辈,陆烨十分肯定关海芙身上的拼劲儿,如果有需要的话也愿意施出薄援提携。至于其他想法,就太过强人所难。 他瞟了一眼计分牌,海芙已是胜券在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章 难道稍后真的会由着她来选自己作为心动嘉宾?陆烨默默折算了积分,心绪重重。他此刻并没什么好情绪,心不在焉已经在脸上挂了一天。 网球场对面的节目组已经在遮阳篷里为下一个环节忙碌。陆烨的视线只扫过一瞬,便精准锁定了那个正与唐编聊得热火朝天的女人。 安霁月,又是她安排的么? 她是铁了心要把他和别人凑到一起? 陆烨的眸光停留片刻,黯淡收回。他恨自己该死的记忆力,昨夜电话那头叫着别人名字的亲昵女声并未随着酒精代谢,此刻已经自动萦绕在脑海里遍遍轮播。 是因为那个男人,她才如此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推开? 落日熔金,香汗淋漓的关海芙披着薄暮的烟霞朝观众席走来,尽管筋疲力尽也难掩胜利的喜悦。奈何陆烨正静坐出神,并未注意到比赛结束。朱绫斜了一眼这边尴尬的场面,忙抄起浴巾围在海芙背上,又递来温水。 “快擦一擦,起风了会着凉。”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挡在陆烨身前,打断了他凝望工作组方向的视线。陆烨抬头,见关海芙正殷切地朝自己微笑,只得礼貌地向自己这位队友送上恭喜。 “陆老师,我想……” “叫陆烨就好。”他打断道,语气却格外疏离。 胜负已定,海芙和舒钧都赢得了选择心动嘉宾的机会。舒钧支支吾吾许久,目光几次飘向绒绒。绒绒耸着鼻子,偏执又别扭,偏让他征询的目光落空。 “我选……朱绫。” 啊?连朱绫本人都惊掉下巴,舒钧红着脸,梗着脖子,也不再看绒绒的反应,仿佛置气一般重复。 “没错,我选朱绫。” 诡异的氛围中,朱绫无奈短叹,僵硬地点了点头。 关海芙还未开口,脸上便涌上潮红,她十指交叉,大眼扑闪。 “我可不可以……陆老师?啊不,陆烨?” “当然,我很荣幸。”陆烨丝毫不犹豫,回赠她微笑,心底掠过一阵冰凉的快意。 你不是要我和别人一起么,好,但凭吩咐。 他接过海芙手中的象征心动的玫瑰奖牌,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硌得他生疼。安霁月呢?陆烨粗粗扫视过刚刚她所在的位置,她去哪儿了?这场面难道不是她梦寐以求的么? —— 会议室空着许多把椅子,但安霁月却并没有被安排坐下,而是独独站在一边。 坐在主位的行政人事主管的脸色并不好看,《末日恋人》总导演张导的脸上更是乌云密布。 “小安,综合考虑下来,你还是先暂停《末日恋人》的拍摄吧,可以跟其他节目。” 张导息事宁人的口吻很明显,让安霁月始料未及。她唇色一白,两颊却腾得飞起红晕,刚刚的羞愧抛却到九霄云外。 “和3号男嘉宾谈过恋爱并不会影响我的工作,这个节目我已经跟到现在,中途换人也需要时间适应。恳请领导们相信我的专业素质。” 她有意用“3号男嘉宾”代替陆烨的名字,极力冷静地分析利弊,为自己争取一线机会。演示屏幕上的视频停顿在陆烨与朱绫的写真花絮画面上,安霁月逼着自己不去瞧他深情款款的目光,更完全略过二号机位镜头一角里自己模糊的身影。 张导率先缄口,隐隐流露出想保她的态度,行政人事主管也在犹豫权衡。安霁月稳了稳心神,将目光转向背对自己坐着的短发女人的背影,怒从心起。 自己不过是一介新人,到底何时与这位招商组的组长结下梁子? 竟能被她抓到如此细微的把柄,蓄意针对的意味昭然若揭。 “张导,冯主管,安导的能力的确出类拔萃,但是否会影响节目录制还是要保守斟酌一下。即使安导能秉持职业操守,陆烨也显然是受到了影响的。” 短发女人伸出手指了指定帧的屏幕画面,转头时露出凌厉的侧脸轮廓。这声音倒很陌生,可她提‘陆烨’时的语调怎么如此耳熟?不待安霁月回忆,女人又继续开口。 “陆烨作为网调里女性好感度最高的男嘉宾,感情线一直不明朗,连讨论度极高的‘露珠cp’也有熄火的势头。有反转原本是卖点,但网友不是傻子,陆烨的风评已经出现了【对感情不上心】、【没有认真对待其他女嘉宾】等负面关键词。” 安霁月心头一紧,她不是不知道近来的这些评价,因此今日才会混进编剧组里打探消息,顺带不着痕迹地提供些适合陆烨人设的灵感。 这个短发女人有理有据,她苦苦思索起如何破局。 “任由陆烨以这样的人设发展下去,最后节目怎么收场?让安导也上节目,和他破镜重圆来炒话题么?” 最后这句话拉满了嘲讽的笑意,安霁月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绝不可能!” 张导和冯主管被她惊得一齐扭头,见她两眼泛着猩红,那张平日标致温婉的鹅蛋脸上布满坚定而激动的神色。 “绝不可能再有瓜葛。请二位领导放心。” 张导忙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生怕是刚刚的态度吓到了她,“小安,你先坐下。” 冯主管则完全不理解安霁月为何如此斩钉截铁,暗自腹诽,真要安排两人复合也不是不行啊……反正我爱看。 两位领导心软的当口,短发女人适时插话调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章 “安导是认真的吗?我怎么还听说你们二位录制结束后还留下来一起游泳,甜蜜得很呢?” 什么?安霁月睁大了双眼,惊讶而恼怒地瞪视着短发女人的背影。她仍不肯回头,而是往后一靠,搭起二郎腿悠悠晃着。 “小安?” 张导难以置信地观察着安霁月,见她没有立即否认,心里便有了数。他不再等安霁月的辩白,起身走出会议室前撂下盖棺定论的一句话。 “小安,你先休息一阵子。男嘉宾那边的录制工作,我和武导一起跟。” 安霁月抓着椅背,勉强撑住随时瘫软的身体。门被砰地关上,她咬着牙,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你到底是谁?” 短发女人转过头来,下撇的唇线有些僵直,一双嘲弄恣意的丹凤眼透过大大的黑框眼镜蔑视着她,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再如刚刚那般沉稳严肃,反而变轻柔了不少。 “霁月,好久不见。” 她眉头一松,忽然就想起了这个声音,以及它对应的那位旧相识的名字。安霁月对着那张精明无情的面孔,恍如隔世地叫道: “宋伊一?” 她大学时那位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永远与自己保持着点头之交的距离,连张卫生纸都不问对方借。是了,安霁月自己虽是新人,可她的同学们已经在这一行深耕多年,做到管理层的又岂止宋伊一? 安霁月放开手,强迫自己直了直腰,心尖忽然涌起一股痛楚郁结。她迎上宋伊一的眼神,一阵目眩,当年她们同处一室四年,尚能相安无事,如今又是从哪里凭空积怨呢? 第16章 安霁月站在老同学面前,觉得身边的时间也骤然扭曲,宋伊一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刚刚的嘲弄,而是逐渐舒缓平静,接着便是安霁月记忆中最熟悉的面无表情。 一如她当年浑身湿淋淋地从宿舍卫浴间走出来,发梢滴着水,面不改色地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 安霁月惊在原地,瞧着这幅荒唐图景,“伊一,你在找什么?” 宋伊一头也没回地继续翻着:“洗发水。我的洗发水用完了。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一瓶小样。” “快别找了,你这样等会儿就感冒。先用我的不就好了?我一直放在浴室里的呀。” 扶着柜门的女孩子转过头看了看她,还在踌躇不决。这时阳台没管好窗户吹进一阵凉风,宋伊一全身一哆嗦,关上柜门。 “谢谢你。”她垂着目光说完,快步回了浴室。 没两天,安霁月便发现自己的洗发香波旁多了一袋同品牌的小样。她望向坐在桌前的宋伊一,见她腰背笔直,正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 宋伊一是个边界感极强的人。 她的全身似乎都散发着“不管你事”、“不关我事”的瑟人气场。 突击查寝前,安霁月和其他两个女孩子将宿舍大扫除,顺便替宋伊一收了已经晾干的衣服。晚归的宋伊一僵硬地道了谢,随后四年再不肯将衣服多留在衣架上半秒。 食堂排队买小笼包,好容易排到头却发现饭卡丢了,安霁月在身后要帮她刷,宋伊一却婉言谢绝,毫不迟疑地离开队伍。 “所以你还猜不到是哪里得罪我了么?” 宋伊一缓缓眨眼,“你热心过头,费心费力地促成酒店、泳池、平江几处商务,是不是以为全节目组都会感激涕零?安霁月,招商组也有十几号人要工作要吃饭,谈下的每一笔生意都大有说法,你不过是华逸的新人,手未免伸太长。” 安霁月如遭五雷,呆在原地。上学时老师便在课堂上将招商内幕当八卦聊给学生听,她怎么就左耳进右耳出了呢。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喃喃问道:“那3号男嘉宾临时换人的事……” “对,是我瞒住你的。”宋伊一干脆利落地承认,“我就想亲眼看看,你和陆烨这么一对金童玉女走到今日分崩离析会是什么样子。” 陆烨。安霁月心头生出万般的无奈疲倦,此刻她竟莫名想起唯一一次有宋伊一加入的宿舍夜聊,正是由她挑起了‘陆烨’这个名字—— “陆烨?是法学院的那个么?” 宋伊一的声音从床帘帷幕后传来,她们三人当时还觉得惊奇,面面相觑了几秒。安霁月忙答:“是吧,可能是学什么知识产权的。” “嗯,他应该是民商法学的。” “对对对,伊一你认识他?” “不认识,听说过。” 现下回想,她们为数不多的几句闲谈中,大半都关于陆烨。宋伊一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偶尔纠正她一句半句。直到春季学期返校时,安霁月红着脸宣布与陆烨确立关系,宋伊一似乎再没主动和她说过话。 想到这里,为自己搅黄招商组生意的自责羞愧稍有好转。安霁月平复呼吸,定定地迎向宋伊一透着胜利的视线,忽觉她也实在可怜。 “你这是什么眼神?”宋伊一被她看得有些恼,声音又重新凌厉起来。 面对这位曾经和自己同住四年的老同学,安霁月决定还是真诚些,“伊一,上学时我还是个榆木脑袋,不曾看出你的心思。如果现在能弥补什么的话,我想亲口告诉你,我和陆烨的的确确已经结束了。” “你若未曾放下,那或许该去试一试。我真心实意地祝你成功。” 她问心无愧地说着,也抬脚准备离开。宋伊一似乎被她的话震住,直到拉门时才在身后叫住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章 “你以为,《末日恋人》现在只有陆烨一个嘉宾有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你和你师父李莉挑来的男嘉宾里,还有一个已经在暴雷的路上?” “詹念卿,他的新材料内衣品牌刚被公布有批次抽检不合格。” 宋伊一说得激愤,她毕竟是招商组负责人,自然希望节目尽可能顺利。詹念卿和他的any品牌新材料内衣也是金主塞进来的资源,any内衣被定为前三期节目最重磅的贴片广告,如今出现问题,宋伊一同样焦头烂额。 会议室的门被拉开半扇,安霁月伫在原地,骇然惊慌地扭头,被宋伊一嘲讽的冷笑击了个措手不及。 “詹念卿自己恐怕也是刚知道。公关组和网宣组一整天都在控评,消息最多压三天。安霁月,节目一共三位男嘉宾,现在两位都有隐患,你到底是怎么选的角?” 安霁月被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逃开宋伊一那束似乎在说她无能的轻蔑视线。她跌跌撞撞奔进电梯间,片刻后电梯停靠,编剧组的几位走出来,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这么简单就把陆烨给拿下了,关海芙真争气!” “哪里简单?人家妹妹为了今晚选心动嘉宾的机会多努力呀。今天那么晒还一步不动地坚持看竿,下午就更拼了,几乎跟守擂台一样打满了所有场次的比赛。” “大胆追爱的小白兔,堂堂正正一步步靠拢心之所向的对象,最后果然打动了对方!” 关海芙选了陆烨?陆烨……同意了? 一团乱麻的脑海里又挤进来这两句话。安霁月侧身缩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心脏比电梯坠落得还要快。 她招手拦了车,坐稳后先打了通电话给还在拍摄现场的徐牧,电话那头喧杂吵闹,隐约传来武导在嘱咐布景和灯光调度。 “灯光搞那么亮干嘛?这是屋顶露台,男女嘉宾要在这里失眠夜聊,光线要自然柔和!不知道怎样算自然?想想月光!” 安霁月辛酸地吸了吸鼻子,对武导的安排深以为然,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她挂掉电话,勉强给徐牧发了条消息,简短告知最近自己不再跟节目拍摄,便请司机径直开回了家。 她草草按下指纹锁,进门将包往地上一撂,高跟鞋甩了半只也索性不管,一个翻身便仰面躺进沙发。 “哎呦!” 她被硌得跳了起来,一脸惊恐地转过身望向沙发里的原客。梁思南龇牙咧嘴地半撑起身子,扭曲的五官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安霁月都忘了他来这里暂住,哭笑不得,“南哥,你躺在这儿干嘛?房间里有床。” 梁思南幽怨地瞧着她,“你家的门太高端了,我打不开。” 卧室门是越辉挑的,每一扇都有一层指纹锁,录入的指纹数据也与大门不同。她声称就算哪天被剁了食指破开第一道门,还有第二、第三、第四道防线。 安霁月当时就觉得这女人又开始抽疯了,但她没敢说,仍然乖乖配合着将自己双手不同的指纹录了进去。 “晚上我就跟越辉说,把这几道锁统统撤掉。”她打起精神,故意忿忿地讨伐起越辉的小题大做。 梁思南捶着胸口,已经缓了过来,冲她摇了摇头。他将身上的毛毯堆去一角,腾出身边的位置,朝她招手。 “刚才撞疼了吧?过来,我帮你揉揉。” 安霁月脱下薄大衣,里面是件简单修身的吊带长裙。她往过一坐,斜背对着男人略显魁梧的身躯。梁思南即使坐着,看她也须得低下头,此刻坐在他前方的女人背影单薄,他张开手臂甚至能将她整个圈在怀里。 他松松握着拳,突出的中指关节探着她刚刚撞得最猛烈的痛点,定位后又张开手掌,拿粗大宽厚的掌根缓缓打圈,准备替她活一活瘀血。 “会有些疼,受不住了和我说。” 梁思南循惯例嘱咐了一句,便开始层层往上加力道。这对他们而言已是习以为常。 那时安霁月出国,初来乍到本就不熟悉当地交规,又赶上家中变故横生,日日恍神偶尔还平地摔跤。这时越辉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边数落一边替她找药水,梁思南则长叹一口气,也不多言,伸手先替她揉。 他的手遒劲有力,安霁月常常没过几秒便遭不住叫停。可今日似乎不太对劲,整整三分钟过去,小姑娘竟然一声不吭。 梁思南停了手,这才发觉她薄薄的肩背正细微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一把便将安霁月扭转过来,震惊地看见她已是眼角红肿,泪流满面,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嘴唇紧抿,流畅温润的下颌线条此刻因为正难堪地肿胀着。 她在咬牙硬撑。 “怎么了?”他尽可能温和地问,试图望进她虚无的眼睛。 安霁月不答话,下颌角愈发突出,像拔地而起的陡峰。 这自然不是他下手重了的缘故,否则安霁月早会疾声尖叫而后逃开。可再好言好语也是不顶用的,梁思南气急败坏地想,这家伙吃硬不吃软。 他两手把住安霁月的双肩,发狠摇晃了几下,拇指几乎将她的锁骨掐出红印。 “安霁月,说话!” “有什么能比那时候更糟?!” “说!” 汩汩流泪的杏眼终于肯望他一望,安霁月顾不得擦泪,竟挤出一丝笑意。她咬了咬唇,朝他摇摇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章 “的确没什么比那时候更糟的了。不过南哥,这次又遇到了点棘手的事。” 第17章 安霁月打记事起就很少哭。 小孩子爱哭,大多只是将哭当作满足要求的表达方式。而安霁月很早便发觉,若是她想要什么,只消朝父母大方甜蜜地笑笑,大概率也能弄到手。 长大后的哭就会复杂许多。发泄情绪也好,委屈无助也罢,安霁月扪心自问,印象深刻的没有几次。 和陆烨分手时有一次。那次挂掉越洋电话后,她顶着红肿的眼泡回去,为了瞒过室友,进门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便钻回自己房里,半夜梦醒时咬着被角啜泣,逼着自己消化情绪。 家中变故是一次。彼时她身边已经有了越辉,在几乎要昏厥过去的一瞬间被越辉眼疾手快地捞起,耳边都是越辉大声呼喊着她名字的焦急语调。她撑住了精神,却忍不住抱住越辉嚎啕,这一幕被推门进来的梁思南尽收眼底。 这么说来,自己的人生其实还算顺利?她苦涩地自我安慰着。 眼下这次其实算不得什么,或许只是因为熟悉亲切的人在身边,而□□真实的疼痛为刚刚纠缠乱麻的心事做了具象代偿,才会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情绪的出口。 安霁月将今日的遭遇和盘托出,惟独隐去了最后听到的陆烨与关海芙的消息。 这对她而言,原本就该是无关痛痒的事,耳边一阵风而已,吹过也就忘了。 更何况是对着最不愿纠结于男女之情的梁思南,她说不出口,甚至为自己没来由的烦恼感到几分羞愧。 梁思南听罢波澜不惊,却并未直接开口。坦白说,这与他过去经手的烂摊子相比,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哪怕是放在安世资本继承人的角度,也应该不过是几分钟就以过掉的事项。 但这对于新人导演安霁月却意义重大。 半晌,他移开撑在下巴上的手,拍了拍安霁月黯然垂着的脑袋,起身走到酒柜旁。他挑了支颜色极正的路易王妃香槟,窄口高脚杯晃晃悠悠地挂在指间,坐回她身旁。 “又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安霁月木着脸,香气四溢的金色液体此刻对她没什么吸引力。 “难过的时候更要喝香槟了,你需要开心点。” 他将细长的杯身塞进她手里,轻轻一碰,在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率先尝了一口。安霁月将杯口凑到唇边抿了抿,葡萄酿发的醉人底韵混着几分浓郁厚重的炙烤坚果气息,尾调里清甜的花果香萦绕在鼻腔里。 仅仅一小口,心情竟真的好了些。安霁月的眉眼松弛了下来,呼吸不再短促抽泣,渐渐悠长而匀称。 梁思南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放心地靠回沙发里,娓娓替她分析。 “依我看,3号男嘉宾的事你无能为力。信或不信是领导一念之间的事,你只需问心无愧便好。等他们发现没有你在会影响整个节目的进度时,自然会把你召回去。” “那个品牌出了问题的嘉宾,你倒是可以帮的上忙。一家刚起步的品牌而已,大可换汤不换药地推倒重来……” 安霁月赶忙制止道:“南哥,这可不是安世投的项目,没办法让人家这么玩。而且那位男嘉宾……是个很踏实热忱的人,我想他未必会同意。” 一级市场里这种换壳的把戏比比皆是。同样的产品,放在新故事里再套层追逐潮流的营销概念,重新拉几笔投资并不难。 太阳下面没有新鲜事,安世资本也曾建议过自己所投的创业团队,必要时用这种方式规避风险。 可她一想到詹念卿,便不忍心将这法子教给他。那样一个沉稳真诚,对视时总是认真而温和地对着自己微笑的人,义无反顾地潜心做出了一个颇为骄傲的品牌,让他全部放弃再包装出无甚大异的新品牌,简直是在拿着他的心血开玩笑。 “那,砸钱公关,挨个封口。”梁思南抛开投资人的思路,代入市场人的角色。 安霁月沉吟片刻,再次摇头,“相比之下,他甚至会愿意为那一批次的所有产品缴纳罚款,并对投诉客户退一赔三。” 梁思南为这位不知变通的“老顽固”叹了口气。这么多条路,有些人为何偏偏要挑一挑最难的走。 “恕我直言,你请的这位嘉宾性子太守旧,必然步履维艰。碰上他这样的创业者,金主可得有够强的心理素质。” 他提出的两个方案都被驳回,素日精力旺盛的脸上浮现出气馁神情。安霁月难得笑了一笑,却并不十分同意梁思南的结论。 “是吗?我倒觉得,有这样的合作人,每一步都会走得很踏实。” 詹念卿确实守旧,但他义无反顾地砸掉自己安稳的铁饭碗,选择在正当壮年的年纪出来闯荡,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气。 他为人谦逊,却隐隐流露出不可让步的原则底线意识。放旁人眼里或许难于理解,但安霁月却异常敬服。 只因这一点,也曾是陆烨的招牌特质。更是她由衷认同的价值观。 从前他们一起做小组作业时,同组有人想引用一个查不到source的漂亮数据,其他人都同意拿来使用,认为随便编造个source也不会被核查,只有陆烨和安霁月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安霁月十分学生气地搬出了新闻三特点,苦口婆心地劝诸位不要弄虚作假。 陆烨则只说了一句:“这是原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章 简单呆板的四个字,似乎并没有想说服谁。安霁月正暗暗撇嘴时,陆烨又接着开口: “我是组长。” 安霁月被雷得差点吐血。是是是,你组长不点头,这小组作业就定不了稿。 他这一句,却比刚刚自己的长篇大论有效得多。其他同学纷纷缄口,尝试重新找其他数据支撑。 大家都是同学,倒也不是真的畏惧他这一句话,只是每人承担的工作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陆烨完成了绝对的大头。他都不愿作假,其他人再怎么想偷懒,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每个数字都有据可查的报告提交后的下一堂课,教授请来了客座嘉宾做分享,顺便对各组作业打分。那位嘉宾是著名的业内专家,对大部分作业翻上几页便放在一边,直到看到陆烨这组的报告,才稍稍满意地点头。 “竟然有这么多组采纳这个一眼假的yoy数据……”那位专家有些无奈,对着满屋稚气未脱的学生语重心长,“假数据是好看,但它得出的结论也是虚假的,这样的研究报告还有什么参考意义?换位思考,这一份报告给到你们,你们据此做出的投资判断是不是也有偏差?” 安霁月觑了眼同组的伙伴,他们互相交换着略带愧意的眼神,已是心悦诚服。 专家将手中薄薄一沓报告合拢,对着第一页的署名提问,“陆烨同学,你们组为什么没有用这个数据?” 陆烨淡然起身,方才闲适的身躯忽然显得如同雪松般挺拔。他略抬了抬眼,墨沉沉的眸子对上台前提问的专家,回答得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都说劣币驱逐良币,但我不信。” “我们想在这个混乱的市场中,为自己保留秩序。我们想做大浪淘沙后的一点金。” 他说罢,斜垂了视线,不着声色地睨了从前排回头的安霁月一眼。 他的遣词造句不是“我”,而是“我们”。 安霁月紧了紧心弦。陆烨说的,是与他自始统一战线的自己,抑或是他们的整个小组? 时至今日也不得而知。 只是回想起那句话时,她胸膛里似乎又被某种炽热的气息占领。 安霁月不再颓然而坐,她将香槟一饮而尽,从自己扔在地上的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搁在膝头。 梁思南扬了扬眉,看着莫名来了精神的女人,疑惑道:“怎么了?突然像个女战士似的。” 安霁月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键盘很快打得噼啪作响,头也没抬,“找詹念卿要公司年报。” 对于初创公司,不对外公开的年报并非必需,但她想詹念卿一定会做,哪怕只是做给自己看。此刻她要年报,是为了捋一遍整条链路上所有薄弱的点。 她在平江实习的时候,跟的便是一家拟上市的服装公司,因而深知纺服产业的参差不齐。但打版稳定后还能被检出材料不合格,必然是生产端出了问题。 新材料内衣的卖点是舒适回弹,对布料和海面都有极高的要求,成本更是不菲。詹念卿合作的供应商,或许在用料上动了手脚。 这层关系越理越明,安霁月的面色不觉也渐渐舒朗。梁思南撑着脑袋,倚在沙发上眯起眼瞧她。 他是第一次见安霁月真正高效工作起来的样子,页面不断切换,她脑中也一定在飞快地思索判断,甚至神情中都透着坚毅果断。 当年事事都拿来问自己的小姑娘,如今的确是有自己主意了。梁思南在不经意间欣慰微笑。不枉她当年曾不服气地自吹自擂,说自己被父母和教授们都夸过天赋异禀,堪承大业。 此刻他也信了。只是比起这些,还有其他引人入胜的东西。 譬如她的侧颜。她抿着细润的唇,鼻梁挺拔得恰到好处,温婉的颌线尽头,洁白的耳垂上点缀着奶白色的珍珠母贝。眼角残余着淡淡的湿红,眸里波光粼粼,睫羽偶尔上下交叠,似是翩跹蝶舞。一缕乌丝垂在脸旁,全神贯注的安霁月也顾不上拨弄。 梁思南悄悄探了只手,替她拢到耳后。 第18章 “新丰成衣。” 这是any内衣的直接生产厂。下一步就是查这家厂常来往的上下游,但这些信息往往不会上网,只能凭线索去实地考察。 安霁月复制了厂名,正准备进一步深挖,却被梁思南叫住。 “在g市旁吧?”他放下自己的高脚杯,悠闲地开口,“那边做服装外贸起家,这种厂一抓一大把,互通有无实在常见。” 她刚刚一顿操作,并没顾得上与梁思南解释,但此刻他寥寥两句,便已经将她的思路点透。 她仰慕地望着窝在沙发里的男人。他扬起棕色手臂枕在脑后,看似在闲适小憩,但鼓鼓囊囊的肌肉线条却并未因放松而消失,像一只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狮子。 虽已退隐江湖,南哥仍然是南哥。 安霁月对着刚刚搜索出的厂址,确认后点点头,“詹念卿已经足够谨慎了,他的料子是从江浙挑的,之前没出过问题,这次大概率是厂家偷换了用料。” “那就简单了。我替你去g市跑一趟。” 安霁月愣了愣,旋即以为是梁思南仍将她当事事都需依靠他的孩子,连忙摆手拒绝。 “怎么能麻烦你,左右我最近也被停工了,我自己去就是。” “不麻烦。你忘了,我本来也要去g市。” 梁思南家就在g市,尽管他已多年没回去过,更从不把那里称作“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章 他这次回国,本就因着继父修改遗嘱,加之多年锲而不舍联系他的母亲也亲自恳求。落地后一直没回g市,而直接在不远的p城歇脚,只等当日再登门造访,一刻都不多呆。 安霁月黯了黯眼神。她没想戳人痛处的。 “要不,你陪我一起回?” 他语气轻松,似乎像是只提出了“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安霁月却猛然打了个冷战,连眼神慌乱起来,一抬头便撞上梁思南似笑非笑的神情。 “婚事都拖这么久了,顺便就当见家长吧。” 此话一出,刚刚慌了神的安霁月耸了耸鼻子,僵着脑袋继续盯向屏幕,假作没听见。 她知道梁思南又在拿自己和他的娃娃亲打趣。 当年爸爸妈妈亲自送安霁月出国留学,梁思南作为东道主安排与两位长辈餐叙。席间安父多喝了几杯,拍着他彼时还没这样硕壮的肩,说起两家旧时的深厚笃实的交情。 “月儿满周岁时,你父亲喜欢极了她,抱着就不撒手,还与我约定了姻亲呢。” 他醉眼望着出落耀眼的梁思南,礼节周全的年轻人颔首微笑,波澜不惊,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气派合身。西式的自由随性与东方的沉稳大气融合在一起,间或还透着一丝机警,他全然不似那个拖着行李远走高飞的少年。 “月儿过来,你没出过远门,在这边就要多听思南哥哥的话。” 二人对了对眼神,大约便有了默契,一个听话点头,一个温和笑说着“伯父放心”,餐后交换过联系方式后便再没有相互叨扰。 后来她猝然接手安世资本,才又与这位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精英哥哥熟络。 她最艰难飘摇的时候,拿着安世的杂务赖住梁思南不放,也曾把他惹得气急败坏,说让她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 安霁月怔了怔,难得见平时连一天内操纵千万资金流动都不眨眼的南哥如此发作,觉得倒也有趣。于是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旧事重提:“我瞧你就不错。爸爸不是说过,咱们还定了姻亲?” 一句话回得梁思南惊诧了半秒,随即止不住地爽朗大笑,刚刚的不耐烦跟着烟消云散。 这也成了他们之后经久不衰的消遣话题。 倘若不说“见家长”这三个字,安霁月或许还能配合他来往几回合。但他既这么说,便确是实打实地无心调侃,毫无继续讨论的必要。毕竟在他心中早无“家长”一说,提起便统称为“那一家人”。 安霁月略过他的逗趣,拨号打给了詹念卿。他今晚并没有拍摄安排,此时已经收工。 詹念卿一秒便接起,语气焦灼而诚恳:“安导,因为我自己的品控出问题,还影响到节目,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有必要,我也愿意退出节目降低影响。” 他一开口就揽下责任,安霁月一瞬觉得心中宽慰,自己刚刚的一切也都没有白忙。 她先稳住詹念卿的情绪,简要讲明刚刚的结论,并请他去江浙复核布料是否有问题。至于g市的厂子,她会去帮忙查验。 “安导,这怎么好意思——” 安霁月截断了他的话头:“詹老板不必和我客气,您是我选进来的人,真出了问题我也要担责。实话和您讲,我近来已经被停职了,跑趟g城也不会耽误什么。” 她顿了顿,又记起一事:“查清问题需要时间,但公关等不起。詹老板最好也花些时间在消费端,现下其实也是宣传的风口,该买推广和澄清时,千万别端着。” 安霁月最担心詹念卿的作派过于清高踏实,不查清问题前就不愿下定论,任其品牌口碑崩盘。她是传播学出身,对公关的黄金时间格外敏感,决不能一味等到水落石出才有所反应。 嘱咐完正事,她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了其他念头,几番挣扎后还是没能忍住。 “对了。” 安霁月捏紧手机,往耳边贴得更近,甚至紧张地瞟了身旁的梁思南一眼。见他正划着手机订高铁票,才敢继续问。 “今天拍摄情况还好么?特别是男嘉宾这边?” 她原本就负责男嘉宾组的拍摄,自觉多问半句也合情合理。只是自己到底期待着谁的消息,她不愿再往下深想。 “还算顺利。下午舒钧和海芙的网球决胜局很精彩,只是舒钧有点要面子,最后选了朱绫作为心动嘉宾。” 安霁月扼腕,这么一来,编剧组不得乐疯了。 舒钧和绒绒欢喜冤家的路线初露苗头,就因为两人的羞涩别扭闹出这样的乌龙,后面的剧情大抵要往舒钧心不在焉、绒绒独自吃醋、舒钧开窍哄她、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方向发展,集齐矛盾点和拉扯感后皆大欢喜。 只是可怜朱绫要在天台吹一晚不明不白的冷风,没准还要开解这位四肢发达不解风情的程序员。 “那,陆烨呢?” 她竭尽全力装出随口一问的自然,连呼吸都暂停了几秒,心中却是按捺不住的进账。若是梁思南现在转头看她,定能从她上下翻飞的睫毛上找到破绽。 “陆烨老师是海芙挑的心动嘉宾,他也接受了海芙的邀请。” 哦。 是一句她已经知道了的、毫无营养的信息。 安霁月真正想问的,是陆烨网球打得如何,与关海芙互动是否亲密,海芙邀请他时说了什么,他又是什么表情、作何反应、如何答应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章 可这些,她如何开得了口。 她两小时前还在别人面前信誓旦旦说着“绝不复合”、“的的确确已经结束”。 也于一周前在寺庙里对着陆烨明晃晃的暗示表现得无动于衷。 举头三尺有神明。她既已当着神明斩断了前缘,哪里来的胆量和脸面要收回承诺。 西山薄暮,难捱的一日又要结束了。安霁月驻在落地窗前,恍惚地眺着沉沦在海岸线边缘的红日,心知另一侧的天幕上应已挂了几颗冷星。 暮春夜晚的星月暖风,是情人幽会最浪漫的布景。 陆烨的那双墨眸,今晚也会染上月色,再映亮另一个甜蜜羞怯的脸庞。 在她敲定的台本里,他还需大方让出自己坚磐宽广的肩膀,揽抚着娇小身躯悄声细语。摄影机不能靠太近,只须安详记录他们线条美好渐渐交叠的背影,最后一个空镜分给月亮,安谧滋生的情愫便如月光般流淌。 陆烨避开关海芙热烈赤诚的目光,仰头凝望着云层中穿行的月亮。 自他们落座在天台葡萄藤下的双人椅,他便敏锐体察到身边这位如五月木棉一般的女孩子频频送来的敬慕。 海芙有一颗炙热而未经世事的心,她侧头递来的眼神里溢满期许和敬仰,连她的气息与皮肤体温,都能将周围的空气烤热。 他接不住这样的期许。 他偏爱晦暗不明的月亮。 “陆烨,你明日还在p城吗?我们可以约次饭,或者夜宵——如果你白天太忙的话。” “真抱歉。明日就不在这里了,要出差。” “啊,真没有缘分。”关海芙似是无奈,闷闷地叹了口气后又乐观接受,“那我们下次再约。” “没问题。下次有时间我请客。” 关海芙展着笑颜,忽然随口问:“陆烨,你相信缘分吗?” 她的尾音被风吃下半截,飘渺的音色跟着风声卷了几卷才传至陆烨耳边。 他下意识想微笑摇头,说些事在人为的场面话。但更快浮上心头的,却是那个逆光叫出他名字的剪影,前一秒破浪而行后一秒仓皇逃走的胆小鬼,东林寺那只高冷却长寿的玳瑁狸花猫,此刻躺在他手机置顶的号码。 陆烨沐在清冷月色里,墨沉沉的瞳色像是凝固的深渊。他在身侧紧了紧拳,在月亮又一次藏进云霭中时怅然又坚定地开口。 “我信。” 第19章 关海芙辗转至深夜,仍无法入眠。一整日强度拉满的拍摄,于她年轻旺盛的生命力而言算不得什么,真正萦绕心头的,是今晚的夜风、花香与皓月。 以及身边那位始终态度淡淡并刻意保持半米距离的男人。 她摆脱掉1v1时的拘谨心态,努力保持着热切昂扬,话题从未冷场。陆烨同样对她颇多照顾,有问必答,即使因故推掉她的邀约,也主动提出下次请客弥补。 中途休息时,她甚至听见工作人员议论陆烨今日格外配合。更有几位,已经在讨论给他们安排更多剧情互动。 似乎在其他人看来是个圆满的开局,可身在此山的自己才知其真面目。明明陆烨回应她的每一句话都不敷衍,更圆融到挑不出丝毫毛病,但她却在愉悦幽默中隐隐触到模糊而无法言说的不安。 如果觉得和一个人相处十分愉快,不一定是因为性格合拍,更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被对方降维包容。 陆烨对她,似乎就是如此。 因而当她依着剧本,试探地靠上他左肩的那一刻,对方瞬间集结的肌肉和凝滞不通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暴露在她面前。她垂眼一看,陆烨的左手已经捏成拳,默不作声地曲起臂肘,在他们之间画了一道防火线。 关海芙立即记起上回他亲自与那位女导演理论的情形,猜想或许他本就不惯于这些亲密戏码。她悄然撤回些距离,生怕再次惹怒他的底线。 所幸这次他一直僵在原地,保持了十几秒才忍不住起身。导演有些不满地质问他为何不配合着搂住海芙,陆烨青灰着脸色,像是被强行按进水里的猫,冰冷的怒意喷薄欲出。 关海芙忙上前圆场,说是自己拜托陆老师这么做的,因为面皮薄有些放不开。这才草草收场。 不过是扶着肩罢了,她怎么会介意呢。关海芙翻了个身,浅叹了口气,瞥见深夜2:30的时钟。忽而又坐起来,如此内耗也不是法子,不如热杯牛奶喝,早些睡下。 关海芙穿着洁白的兔耳睡袍,蹑手蹑脚下楼,却见那盏落地灯颤巍巍地亮着,沙发上坐着个衣着齐整的男人,正恹恹盯着手机。 “詹念卿?” 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男人疲倦地回了头,勉强与她笑了一笑。 “海芙,这么晚还没睡。” “我今晚有点失眠。”关海芙眨着眼答,“您怎么不回房呢?” “我在等天亮。” “天亮?” “是,我明天一早的航班。”詹念卿指了指阴影里已经收拾妥当的登机箱,“供应链出了点问题,要赶紧去处理。” 关海芙懂事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她捧着热牛奶安静坐下,小口啜饮着。詹念卿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主动问:“海芙,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带了公司的产品送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试穿?感觉还好吗?” 他只是在做客户体验调研而已,却忘了自家产品是“内衣”这种特殊私密的物件。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坐在一起聊内衣的穿着体验,属实有些暧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章 见海芙咬着唇不答,詹念卿才意识到自己问题的越界。他这样一个作风正派的老实人反倒更加慌乱,忙不迭道歉,顺带解释了自己公司遇到的问题,表明自己只是想确认之前批次的材料品质。 关海芙性子开朗,因为年纪轻,所以观念也开放些,更是相信詹念卿的为人。听闻他的遭遇后,很快便毫无所畏地与他分享了试穿体验。 “回弹和包裹感都做得很好,是完全碾压普通海绵垫的存在。” “外层的无痕用料也很舒服,我手洗时其实拉扯得很用力,但发现布料绵密得看不出一点洞隙。” 詹念卿疲惫的脸上掠过几分自豪。当年他选择这个赛道,正是因为看中远远超出普通海绵的新型内衬材料,后又跑遍江浙大小厂家,才挑出最为匹配的外层用料,打造出了新材料内衣的小爆款。 他一直信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道理,加之any品牌的成功,便对宣传营销愈发并不敏感。 一批次产品检验不合格,对其他品牌来说或许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公关事件。可他却被对家抓住弱点,大做文章。 铺天盖地的负面帖评,让他这个战战兢兢的生意人看得心如刀割,才会半夜收行李箱,苦等天明。 关海芙默不作声地听着,忽然起身跑上楼去,连兔耳睡帽都掉在脑后。 片刻后,她举着亮屏的手机,气喘吁吁地站定在詹念卿面前,,“詹总,你看。” 是她刚刚编辑好发布到某种草社交平台上的图文帖,详细写了自己试穿any内衣的真实感受,字里行间洋溢着对这款新材料内衣的喜爱。 詹念卿惊讶地仰头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眸,翕动的唇上还沾着奶泡,张目结舌,欲言又止。 关海芙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似乎想将某种力量传递给他,神色热切坚定地朝他点头。 “我在这个平台积累了小几万粉丝,帖子会有一定热度的。明天我也拜托其他做博主的朋友试穿下any内衣,将真实感受分享出来。” “詹总,这其实也是个宣传的好机会。水军的抹黑其实也提供了曝光,我们就借它的曝光建立口碑。” 詹念卿内心惊震,眼角湿润,微微别过脸去在黑暗中拭了拭泪痕。 他满心感激,为他的苦心经营得到消费者的热情反馈,也为面前这位交情尚浅却愿出手相助的年轻女孩子。 这样的一片赤诚,倒叫他忆起当年刚参加工作时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还未脱学生气,因而总被无端磋磨。 同部门的朋友,在晋升时却挖坑使绊,忠诚相待自己的领导,却被对方推出来背锅。 明明胸怀热血,却被僵化的规制折磨得像迷了方向的羔羊,不得不多年饮冰。 他最终选择下海创业,也正是因为不愿放弃自己心中残存的赤诚。 詹念卿平复了心绪,转过身来。重新戴上睡帽的关海芙像只乖顺活泼的柔软小白兔,她已经盘腿坐好,正在一一私聊自己做博主的朋友。 “的确是个宣传的好时机。”他赞同着应和,“安导下午也这么说。” “谁?”关海芙一时没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 “安导,安霁月。这次也多亏她出手帮忙,她还说要帮我查代工的成衣厂。” 关海芙点着头,若有所思:“哦,今晚拍摄时她好像不在。” “她说最近她被停职了。”詹念卿心中格外不是滋味,“我是她选进来的嘉宾,还带了商务广告,或许就是因为我……” “你说什么?” 阶梯上蓦然抛来一道清俊深沉的男声,端着马克杯的男人停了停步子,遥遥凝着自责不已的詹念卿,素日深邃的墨眸中似乎隐隐流露着不安。 “是陆烨啊,你也还没睡?” 陆烨顺着阶梯走下,竟也是一身得体正装,深灰的法兰绒衬衫外披着靛蓝西装外套,手中马克杯里的液体晃了几晃,溢出一股与他气质毫不相搭的甜腻浓香。 “临时有个路演,刚刚才结束。詹总刚才说什么?安导被停职了?” 半夜做路演,客户应该身在海外。关海芙不觉胆战心惊,这样的随时待命的工作强度,陆烨竟也能坚持得下来。 “是,安导还打算替我去g市跑一趟。” 陆烨蓦地变了变脸色,气息粗重起来,目光灼灼,夜里静寂的空气似乎都被浸染得烫了些。 g市以港口和廉价人力著称,经年累月聚集了大量的成衣厂。安霁月既说要去探查,那么詹念卿合作的厂家大概率也落于此地。 可她或许还不知,g市的纺服生意人多以家族为一支,牵带着旁系,凝结的势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有时连正经部门都束手无策。 这样的龙潭虎穴,凭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女人只身前往,有无结果先不论,连人身安全都不定能否得到保障。 “把厂名和地址给我。”陆烨低声吩咐,面色青灰,声音中仿若压抑着临近爆发的急迫狠劲。 安霁月那个敢想敢做的急性子,加上已经因为此事被停职,他生怕她说走就走,已经连夜赶去。 他抓着沙发靠背的修长手指此刻已是骨节发白,指尖深深没陷进靠垫。捋到小臂的衬衫袖口忽然颤了颤,啪得一声,瞬间紧绷的肌肉将袖扣结实的缝线崩开,银色袖扣荡了荡,没精打采地坠在腕骨边。 厂名发给了沈星宇,要他帮忙查背景。他自己则三两下收拾了箱子,安排好来接自己的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章 打着大灯的商务车在蒙蒙亮的青色天幕下待命,陆烨迅速坐稳,砰砰直跳的心脏随着轰然作响的油门翻腾跃动。 几乎被他捏碎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串夺目的红色,拨给安霁月的数通电话都无人接听。 “直接去g市。” 后座的男人喉结滚了滚,眸中燃着焦灼烈焰,语气却比清晨五点的雾气还冷。 “越快越好。” 第20章 安霁月扯了扯领口,又抬臂活动着裹在昂贵布料里的薄肩,想方设法地让自己更适应这套不属于自己的手工定制职业西裙。 这是她问越辉临时借来的“战袍”,据说越辉在这套战袍里从没输过一场商业谈判。 她自己的职业套装多以浅灰、黛粉为主,参加氛围轻松的场合足矣。这次不是什么刷脸出席的会谈,而是真金白银的厘算,她素日甚少置备的纯黑色系才更撑得起场面。 梁思南看得别扭,紧皱着眉奚落,“既然穿了这一套,就别一副木呆呆的表情,看着像偷穿老板衣橱的实习生一样。” “我这是困的!”安霁月不满地为自己澄清,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她摸出纯黑的墨镜,凌厉的镜框线条遮住了虚浮的棕色眼眸,精致高耸的鼻梁更为深邃,补了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这样是不是好很多?” “的确。你到时就戴着墨镜和人家谈吧,心虚也瞧不出来。” 安霁月不理他的插科打诨,在阴影里合着眼打盹。 心乱如麻,她并太不能睡着。缓了缓,又拧开自己随身的保温水杯,咕咚咕咚喝下几口丝滑甜香的浓可可。 梁思南好死不死地凑上前,飞快地来了一句:“吃甜的容易长痘。” 困顿一路的安霁月终于爆发,恼得一把摘下墨镜,对他逗小孩儿一般的嬉笑神色怒目而视。 “师傅停车!”她气呼呼地喊着,车子过了路口,贴着路边停稳。 “干嘛,不至于啊,”梁思南乐呵呵地打量着她恼羞成怒的小脸,“逗你两句就打算下车呀?还有这么远呢。” “是啊,还有这么远呢。我才不下车。” 安霁月点头称是,迅疾地伸了手到另一侧,白玉般的手指替他按下开门键,另一只手悄没声息地解开梁思南的安全带,稍一发力便将毫无防备的他推下车去。 “再见了您嘞!” 她火速关门,在逐渐合拢的门缝间笑靥如花,对还没搞清状况的梁思南狡黠地勾着唇角,挥了挥手。 “师傅,不去梁氏公馆了,我们直接去车行。”她心满意足地完成了挟私报复,指挥司机掉头。 梁氏公馆已不足百米。她到底还是心存不忍,才一路忍到现在。 其实她心底里一点也没生梁思南的气。平日爽朗大气的南哥忽而如此话多又密地嘲弄自己,不为别的,只不过是他近乡情怯的紧张心情作祟而已。 他曾那样落魄地离开,数年练习和修炼才磨成的心境,今日终于要直面检验。 纵使豁达如梁思南,也会是怕的吧。 怕自己失控,怕心结重启,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勇气,被几句轻言碎语便探明是如此不堪一击。 可他仍是踏上了未知的归途。她感同身受,却不似他今日这般勇敢。 当年她回国时,也曾数度鼓足勇气去面对一切,而至今也未曾走出半程。 她将梁思南撂在半路,就如同自己当年选择在半路折返一样。若是他在最后一刻退缩,在无人注视的街头,他便仍有撤退的余地。 飞驰的车内静了下来,安霁月敛起适才的几分戏谑,闭目养神。 她以詹念卿公司代理人的名义,约了厂长下午面谈,为对方留足转移面料的时间。随后又故意提前一大早赶去,想去歪打正着地堵门。 稍加休整,安霁月从车行接过mini cooper的钥匙,系好安全带。这车她开得最熟,小巧轻便,适合跑路。 “您开的时候小心点……” 车行老板敲了敲车窗,担忧地嘱咐。这位出手爽快的女客人,为租了两天的车买了高达双倍租金的齐全保险。而此刻她脸上出征般的神情,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注意安全啊!”老板在车后扬起的尘土里不甘地喊着。 安霁月轻车熟路地踩上油门,灵巧的车身在拥挤的高架上左右腾挪。新丰成衣厂远离市中心,疾驰一小时才远远瞧见厂牌。 越往新丰厂牌的方向走,街道便越破旧,紧闭的卷帘门一扇接着一扇,上面贴着已经褪色的春联福字不知是何年何月。 再走得深些便已是略带泥泞的土路,十几米不见一个人影。 这是个坐落在水边的纺服工厂区,比邻着的应该就是某条江河的支流。数家厂房隆隆作响的机器声盖过她车引擎的轰鸣,新丰成衣是离河最近的一家,河滩不算干净,布满深深浅浅的芦苇丛。 她降了车速,稍加思忖,从工厂门口若无其事地路过,绕着墙钻进芦苇丛中的小路,直接开到出货的后门。 忙碌的装卸货工人正马不停蹄地将成匹面料装车。独角兽灰色的车身远远停在角落,无人发觉。 安霁月精神一振,紧张得屏息凝气,那会是詹念卿从江浙运来的料子么? 她从包里好不容易摸索出手机准备拍照发给詹念卿确认,却意外对上一片死寂的黑屏。没电了,安霁月恼得将手机摔回包里,偏偏在这个时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章 “安总。”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玻璃,细弱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安霁月手忙脚乱间竟摁响了喇叭,心惊肉跳地扭头,望见一张精奇瘦弱的陌生男人的脸。 她死死地抓着方向盘,脸色和指尖同样惨白。 平地而起的刺耳鸣笛惊动了正在装车的工人,他们纷纷停下动作朝这边探瞧。敲车窗的男人在半空僵住手,他似乎也被安霁月猛然打响的车喇叭吓了一跳。 货车旁原先站了个脸色阴沉的监工,驻着单拐,闻声也一歪一斜地缓步而来。 “廖哥,没事吧?”监工透过车窗瞥了她一眼,显然与陌生男人相熟。 “一切正常,去忙你的。” 陌生男人低语几句便支走他,重新扶着车窗俯身,凑上前的脸上竭力挂着几分友善的笑。 “安总,我们聊几句。” 这声音中比之前还要恳切,仍是透过厚重的车窗而来,安霁月没回答,只沉默注视着男人用力压在窗玻璃上的青白指纹,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不是笑别人,而是觉得自己傻到透顶。 她怎能如此轻莽,竟孤身来到荒郊野外的工厂,且是来抓人家把柄? 从前见拉投资的创业团队,都是在明亮气派的会客室。创始人气宇轩昂,一尘不染的衬衫和闪闪发亮的皮鞋尖,温热的茶水和侃侃而谈的路演,所有细节都透露着舒适的高级感。 可眼前这位半只鞋已经陷进泥地里的男人却不同。他是典型的g市人长相,精瘦的两颊上只有颧骨略微突出,身上穿了件蹭上机油渍的工装服,扒着车窗与她好声好气地说,我们聊两句。 他被尊称为廖哥,八成就是詹念卿提过的新丰成衣的厂长廖雄。 安霁月停止盘算开车逃走的时机,逼着自己抬眼,与车窗外这位等了许久的男人对视。 “我们聊聊可以吗?就几句。”廖雄躬着腰,焦急而渴望地望着她。 安霁月深吸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腾地松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聊几句。自然要聊几句。她跑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谈判么。 安霁月没再犹豫,从容点了点头,随后从副驾拿过自己ferragamo的羊皮高跟鞋麻利换好。她一手拿包,一手解开车锁,细白紧实的小腿从拉开一半的车门伸出来,刚要探一探泥泞深浅,便被人忽然扶上脚腕。 握着她脚踝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光滑冰凉,明明属于一个清冷脱尘的男人,可囚着她的力道却斩钉截铁,像是压抑着暗流汹涌的海啸。 她甚至没来得及尖叫出声,连鞋跟都没有着地,便被不由分说地连人带包一把塞回车里。 可这一瞬的每个细节都被她瞧得真切。 譬如,捏着她脚腕的那只手,低垂的袖口沾了泥。再或,他身后还有深一脚浅一脚急迫赶来的印迹。 陆烨向来清俊的脸此刻面如阎罗,他微微抬了抬沉霾般的墨眸,在门缝间极快地觑了眼呆在原地的安霁月。 半秒内,她的心底燎起了火星。 “呆在里面。锁门。” 他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可怖的神情几乎将她吓到瘫软。 车门砰地一声关紧。陆烨直起身,闲适地背抵在门上,朝对面的廖雄问候。 “是廖总吧?幸会。我和令兄廖峰有点交情。” 陆烨背向她,西装外套下摆溅上泥点,修身长裤更是惨不忍睹。 “廖峰总刚刚还在和我通电话,您要不要也打个招呼?” 他一起一伏的身躯重重地倚在门上,后腰将把手遮了个严实。 “之前就一直想和廖峰总喝场酒,奈何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择日不如撞日,我订了海风酒家,请廖雄总一起赏光如何?” 他似乎完全忘了安霁月的在场,言谈松弛地打起了电话,斜插在裤兜的拳已经展开,微屈的拇指摩挲着。 “……瞧您说的,您二位才是我的贵客。今天我做东,咱们吃好喝好……峰总太客气了,好,我们等会儿见……” 陆烨收线,圆融得让她陌生。他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向对面的男人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廖雄迟疑打量了他一阵,不甘心地望了望被他挡在身后的车身,终于还是选择先走。 陆烨目送着车子启动,伸手从背后拉开独角兽灰色的车门,闪身钻进拥挤的驾驶座。 “坐到那边去。”他简短吩咐,说着便撑着身子,伸长臂拉过副驾的安全带,将她牢牢锁在座位。 第21章 点火,放手刹,起步。独角兽灰的车身跋涉过半人高的芦苇小径,一气呵成地驶入正途。 天色澹澹,灰蒙蒙的云彩摇摇欲坠,滴滴点点打在窗前。 “关窗吧。” 沉默许久的陆烨终于开口,情绪平静,仿佛是好心顺路捎她一段的旧友。 “好。”安霁月直愣愣地应了一声,机械地升起自己刚刚下掉的副驾车窗。 她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从刚刚陆烨出现的那一刻起,一切走势似乎都变得茫然古怪。她像是被抽离的观众,努力想跟上剧情。 若是换个人,她或许早就大声喊停。可忽然闯入的人偏是陆烨。 对他,她竟仍保留着无条件听顺的肌肉记忆。甚至没去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为什么将她连人带车挡在身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章 安霁月恨自己不争气,但对身边专注开车的男人却恨不起来。 以前她也是如此,为着少费些脑,将发号施令的决策权完全交给陆烨,她就安心做个指哪打哪的忠实士兵。 车子在路口急转,陆烨的掌根熟练地磨开方向盘。安霁月无意瞟去一眼,挪不开的目光牢牢锁在他挽起一截的袖口上。腕骨上的黑玛瑙表盘斜对着她,似乎有两个极深颜色的字母隐在底盘里。 她偏着头,忘神地盯着瞧。平日察觉不到的丝绒字迹边缘,在阴雨天素净柔和的光线中反而格外清晰。 “jy”,被宁静地护在金刚石玻璃下,安然躺在黑玛瑙表盘里。而他袖口沾染的泥泞,此刻已经干成一窝碎土渍。 她不明所以地呆了呆,心底掠过一阵迟钝的颤栗,jy,是她的名字吗? 半晌,她总算记起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陆烨声线清冷,“刚才不是说了么,海风酒家。” “是你和两位老板的饭局,我也要去么?” 陆烨没立即答,趁着最后几秒红灯深深瞥了她一眼。他唇色泛着苍白,面容虚浮,微微凹陷的眼窝里是掩不住的疲倦。见她仍在等回答,才抬了抬眉骨。 “你自然要去,还要把詹念卿的生意谈成。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替你攒这个局?” 安霁月回想着刚刚的场面,不禁面露瑟缩,忽然觉得对不太起这身干练小西服。连专心开车的陆烨也从沉默中听出她的忧惧,他滚动着喉结,冷嘲一声。 “在g市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安总都敢亲自下工厂抓把柄,胆子不是挺大的么。” “若我没赶到,你还真打算下车和一群男人正面硬刚对么?” 薄唇似仞,锋利的言语丝毫没给安霁月留半点颜面,似乎就是找准了她的心窝后狠狠往下戳。他瞳孔发亮,神色却如同冰雕般清冷。 刚才那一瞬,他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 飞驰了半夜的车刚赶到g市,司机便支撑不住。但他一秒仍然都不敢停,随便拦了辆车就直奔新丰成衣。 期间还在四处联系,想方设法与新丰成衣的老板扯上关系。备用的两部手机都打到没电关机。 而打给安霁月的电话始终不曾接通。有那么一刻,他暴怒地盯着整排无人接听的通话记录,甚至生起了回去后将詹念卿打到站不起来的念头。 这样的事,詹念卿竟敢真的拜托她去做。 而当年他们一起驻场实习的时候,陆烨甚至不允许她住项目工厂附近的酒店。 雨势渐大,频频挥动的雨刷激起朦胧的水雾。安霁月愁颜惨淡,伸手擦了擦玻璃,在副驾的车窗上勾勾画画,手指不知不觉写下“ly”。 反应过来后又赶忙擦掉,做贼心虚地望了望陆烨的侧影。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将左窗下了四分之一,雨丝争先恐后地钻进来,打湿他的臂袖。 “下这么大雨怎么开窗?怕起雾的话,开空调就好了。” 他随意地抬了抬手,抹掉额发上的水珠,瓮声瓮气地答:“没事,透透气。” 不仅是他的发丝,甚至连他的眉毛眼睫都沁着细密的水珠,更衬得那双眸有如水墨般清冷。这些年过去,他的侧颜线条已然不存一丝当年的学生气,反倒愈发冷峻,动怒时甚至还会流露几分凌厉。 清洌的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窜进她的口鼻,安霁月脑海忽地清明,猛然记起自己重度晕车的过往。 那时他们实习出差调研,坐长途车前往犄角旮旯的工厂,她总是小脸憋得紫红,压着恶心小声与其他人商量多开些窗。 她的脸始终要对着窗缝,迎接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陆烨则会将她揽在肩头,清爽的嗓音低声给她讲些轶闻杂事,迷迷糊糊的一路便如此捱过。 似乎再煎熬的路途,有他在左右,她便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走到底。 安霁月悄悄端详他坚定专注的眉眼,陆烨湿透的左臂如同雕像般刚毅。看着看着,仿佛连自己视线内也生了模模糊糊的绵密水雾,鼻子酸了又酸。 她强忍着哽咽,故意大声宣布决定:“我去。” 陆烨意外地听着她突如其来的宣言,刚要说话,又被她堵了回去。 “你把窗户关了,我就去。” 他诧异地转脸望来,像是在确认她的脸色状态,却见她不服气地皱着鼻子,小声辩驳,“我都能开车了怎么还会晕车……” 是啊。在另一岸的大陆,私家车是最重要的日常交通工具,五年了,她自然早就克服。 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陆烨驱散走心头的酸楚,引她谈起正题。 “廖雄偷梁换柱,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你这次来,难道只打算简单抓个把柄?” 安霁月撇了撇粉嫩的唇,莫名挺直了背,拿出大小姐的气势端坐着。 自然也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她的包里已经塞了份收购合同,给出的数字买下整个厂都绰绰有余。 “你还是那么霸道施舍,也不问别人愿不愿意接受。” 陆烨的声音轻巧细微,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方向盘。 安霁月脊背一凉,忽地感觉自己一腔热血献出的真心被提着悬在半空,左右摇摆着被审视定夺。 当年,她也是如此自以为是的强势。以至于陆烨亲手砌起泾渭分明的高墙,将他们二人清醒隔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章 她垂着眼,生怕再多说一句,刚刚的几份旧日温情就碎了一地。怯怯抬头看时,陆烨却眼含微笑着瞧她,仿若刚刚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调侃揶揄。 倒显得是她在心存芥蒂似的。 陆烨向后靠在座椅上,有意降了车速,目光扫着路况,与她开诚布公地絮絮聊着,声线轻松慵懒。 “新丰成衣的做工没问题,柔性生产线也是调试许久的。詹念卿刚打出点品牌效应,节目只要开播就会爆单,这个时候换代工厂,怎么保证生产交付?” “再者,你知我为什么要叫上廖峰?因为廖峰的物流渠道已经搭建到全国各地,他弟弟廖雄的所有货都仰赖自家物流。这样的加成,其他工厂根本做不到。” “你想用收购解决问题,拿钱砸人买放心,可这个厂子你注定买不下来,就算买下来,它也不再具备物流优势。其实不止是g市,国内生意场大多都是千丝万缕,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怪你没有想到——你总用资本集团的眼光审视项目,习惯优中选优,路演材料要写得漂亮,创业团队要雄心壮志,自然对市井草根的生意没那么懂。” 分明句句在理,甚至在有意安抚她的情绪,安霁月心头仍涌起巨大的不适。 什么草根,什么集团,他们坐在一辆车里探讨同一个项目,他怎么就能将两人摘的如此干净。仿佛她生来就与光鲜亮丽挂了勾,而他注定俯身深耕草台班子。 究竟是要做她后盾,还是要与她划清界限。她眼波漾动,从自己一尘不染的小羊皮高跟鞋尖,流转到他沾了泥的衬衫袖口。 “那你说,这次该如何处理?” 她低低地问,呼吸颤动,像极了以前听凭他吩咐的任劳任怨的组员。 陆烨淡淡地笑,不以为意,“喝场酒,攀攀交情,实在不放心就收买个厂内主抓生产的高管。生意做久了就是长期伙伴,这些都是小事。” 他熟稔老成,面色不改,语气平淡得像在教她怎么做一道菜,几句话间甚至超了一辆慢悠悠的前车。 “喝场酒?”她失声问,眉毛都要竖起来。 陆烨斜了她一眼,渐渐恢复血色的薄唇勾了勾,“我喝。你说话就行。”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也别说话了。你吃菜。” 安霁月呆呆地摇着头,她才不是想问谁喝酒谁说话,而是想问他如今怎会如此轻易地上酒场。 她还想问,当年那样清高低调的他,是从何时变得如此融于世故,场面话说得游刃有余。 他的名头,不就是“不靠喝酒靠能力”的实力派么。她早已翻过一切有关他的旧闻。 陆烨觉察出她的心思,无奈地笑了笑,觉得她天真:“拿我充门面罢了。干这一行,怎么可能。” 安霁月失魂落魄,忽地从记忆里寻出一句话,无意识地复述。 “我做这个,就是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开着车的男人神色恍然凝滞,像偶遇踏着时光而来的旧友,僵硬而失态地不知如何招呼。 第22章 陆烨执着茅台酒瓶,浓郁绵长的酱香液体斟满了三只酒杯。他率先提杯,沉稳应对了几句开场白后一饮而尽。 他在路上已经换了身行头,玄青色的真丝宽袖衬衫服帖平整,窄腰上松松挂着爱马仕磨砂扣皮带,坠着混纺西裤勾勒出一双笔直紧实的长腿。 这样的场合,与当地老板如此虚与委蛇,换了其他人是虚伪陪笑,可由陆烨说出口便完全没了油腻的气息。他恭维却不谄媚,攀交情却不拉关系,对方诚然屡屡越界,他却浅笑举杯,应对得体。 安霁月的面前是一只高脚杯,猩红色的液体在其中停留多时,丝毫未减。 这红酒其实品相不错,只是安霁月爱小酌,而几乎不上酒桌。 她见过陆烨真正开心的样子,此刻他半眯着的眼里浅浅浮着礼节应付,似乎和她一样厌恶这个场合。 陆烨似乎又将她忘了。她忿忿地想,每每提杯,总与对面的两人把酒言欢,完全略过她不理。 一盘剥好的虾仁推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扶在骨瓷碟盘边沿,无名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提醒她尽快吃。 安霁月诧异抬头,身边的男人却仍面朝着廖氏兄弟,另一手举着杯,与他们谈笑风生。 这男人难道会读心术?她悻悻低头,猜不出是哪里暴露了自己的埋怨。 过不多时,又有她爱的避风塘炒蟹转停在面前。安霁月取了一只,刚放进碟中,就被陆烨轻巧地拉过去,动作极为自然地替她拆蟹。 手上忙着,他却仍与两位老板闲谈着生意,偶尔低头仔细挑几下。最后拆出满满一碗白嫩晶莹的蟹肉与鲜美的蟹膏,送回她手边。 “陆经理还说与安总只是老同学,看样子交情可不浅呐。” 廖峰常年在全国各地与各路人马打交道,自然眼明心亮。他的公司谋求上市许久,之前借着一次行业峰会和陆烨搭上关系,几番交往下来,才发觉这位陆经理不喝酒也不吃请。 本以为这条人脉无疾而终,今早却忽然接到陆经理主动打来的电话。廖峰才知是自家兄弟与陆经理的老同学有些生意场上的误会,忙一口答应调停。 不想素日清高自居的陆经理竟如此给面子,在他们所在的g市还亲自安排好宴请。廖峰喜不自胜,也诚惶诚恐,早已暗下决心要投桃报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章 能让原则分明的陆经理亲自撮合,想来这位“老同学”也定不是简单人物。因而廖峰一早便嘱咐了弟弟廖雄与对方客客气气,以和为贵。没成想陆烨亲赴工厂接人,听廖雄的转述,他与那位安总甚至连话还没搭上半句。 从进门至今,一身干练的安总仿若全程置身之外,坐下没多久便埋头夹菜。栗色微鬈的长发垂在粉颊半侧,偶尔抬眼的瞬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那张温婉标致的脸。 她那双星辰般的深棕色眼眸,不是在审视面前的菜式,便是在频频瞥向身旁这道坚毅清冷的侧影。 而陆烨在桌上与他们推杯换盏,对身后这位安总一词不提,看似冷落,实则庇护之心昭然若揭。 廖峰也配合演戏,毫不为难。毕竟是自家兄弟有错在先,贪了蝇头小利。只是酒过三巡后,难得见到陆经理那双指点k线股价江山的手,如此细致地拆蟹剥虾,才忍不住多嘴打趣。 安霁月刚往嘴里填了一勺蟹肉,听到这句玩笑呛得猛烈咳嗽,粉白的脸颊闷起两朵娇红,倒更像是不打自招了一般。 陆烨放下杯子,毫不避嫌地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薄背,将自己晾了半晌的柑普茶端给她。 他还不忘与两位哂笑调侃:“交情确实不浅,当年我可差点攀上安总的高枝。” 安霁月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意识到陆烨早已对当年的种种释怀,这段日子以来才能屡屡暗示,甚至能以玩笑话聊起陈年旧事。 可她还没有。 当年电话里他冰冷刺骨的言辞,每个字都像新开刃的小刀扎在她心头,回想一遍,就战栗着疼一遍。她至今都不敢拔除,生怕稍动一动便会飙血。 安霁月青着面色,毫不掩藏一腔愠怒:“万幸陆经理没攀上我们安世的高枝,否则何来今日的名声赫赫?” 陆烨拍着她背的手悬在空中,面容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她一点即燃。连带着廖氏兄弟两人也停了笑声,尴尬的沉默里,安霁月抬手轻轻甩开陆烨,正襟危坐。 “廖雄总,我今天不是代表安世资本,而是代表any品牌来的。詹总的为人,想必您也很清楚,一时的纰漏谁都会有,只要之后不会再出现问题,这门生意我们还是愿意长久地做下去。” “any品牌的出货量马上会翻几倍不止,新丰成衣也亟需一个代表作,合作就是双赢,希望廖峰总和廖雄总再掂量掂量。今天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明日,詹总会带着未来三年的订单亲自来拜访。” 安霁月站起身,将头发甩在身后,昂了昂尖翘的下巴。她托起那杯毫无动静的红酒,轻轻晃了晃,深吸一口气。 “这是我的诚意。” 她细白的颈间翻滚着,将红酒一饮而尽,又优雅地抬手拭了拭唇瓣上深红的残液。 安霁月拎起包,决然走出包厢。 饭局开始前,陆烨还叮嘱过她少说话。但她不仅说了,还如此盛气凌人。 这怨不得她,她一直在安静吃饭。也怨不得廖氏兄弟,其实人家也算得上恭敬客气。如果要怨,只能怨陆烨。 安抚她一路的是他,点燃她情绪的也是他。 甚至刚刚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的时候,同样是他下意识地想去揽她的肩。 恍惚就回到了大学的时候,若是因着无关痛痒的小事与陆烨闹了脾气,他总会在第一时间凑上前哄她。她的恼意往往不到一分钟就坚持不下去,转而化成软绵绵的嘟囔,在他胸口前消弭。 那时他们不过咫尺距离。她一个电话刚打过去,一句气话还没说完,他便能出现在十米之遥的地方,清俊的身躯背向所有人,惟独朝她笑得温暖。 但最后那一次,同样是一个电话的两端,她固执地打了一遍又一遍,才换回几句冰刀般的回复,最后留下无情的挂断声在虚妄混沌中蔓延。 如今,他又要当五年前的那一场分手与过去相同么? 酸涩的泪冲出眼眶,安霁月头也不回地扎进雨幕中。小羊皮高跟鞋的软底几秒便被浸湿,她却闷着头向前,不管不顾。 “喂!” “你等等!” 男人迈着长腿从身后大步而来,不消片刻便赶上她,一把扯住她的小臂。 “安霁月!你发什么疯?”他劈头盖脸地训斥,“这么大雨要往哪儿跑?” 她心肝颤抖,偏生别着一口气,冷着脸不去瞧他。不过是场蝉时雨罢了,如何也比不过她心中的泛滥肆虐的洪灾。 “你还生着我的气,是不是?” 陆烨低头看她,高级的手工西装因为浸了水而格外厚重,压在她单薄的双肩上,将她整个人裹得更为娇小。她纤长的睫羽啪嗒啪嗒地滴着雨珠,雨水顺着她温润的脸廓滑进领口,粉白的唇瓣颤着,不知是冷还是欲言又止。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抚她满是雨水的脸,却被她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挡开。 “别管我。” “我在雨里当然也能活。” 墨眸黯了黯,陆烨停在空中的手渐渐收攥成拳,垂在身侧。自己当年刺骨而惨淡的诀别,竟被她记得这样深。 “霁月……” 她打断他,执拗地重复回忆:“陆烨,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哪怕是世界末日,也不需要。你听明白了吗?” “霁月,你听我说……” 她神色炎凉,笑得凄惨,“谢谢你的祝福。你看,如今你我都繁花似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章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只是这次,他们终于不再是天涯海角。 陆烨坚定地张开手掌捧住她的脸,温热的掌心竭力想将温度传递给她。 “霁月,忘了吧。” 雨水冲刷走仅剩的温度,痛彻心扉的痉挛却从她的胸腔反噬回他的心底。陆烨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在滂沱雨声中清晰又坚定地重复。 “霁月,忘了吧。” 安霁月颤抖着闭上眼,顺着他的指示陷入黑暗,瞧见自己心头的短刀明晃晃地扎了整齐一排。 她颤巍巍地握住刀柄,冷冰冰的忙音嘟嘟响起,鲜血汩汩涌出,疼得她一把甩开。 陆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刚刚几近重叠的两人忽然分出半米距离。 安霁月短暂回了回精神,稳住情绪。她拨开脸上的湿发,筋疲力竭地望向陆烨。 他的额发一绺一绺地挡在眉眼前,冷峻的五官在雨里愈发深邃,肤色如同一层水墨宣纸。他正困惑又心痛地凝着自己,素日墨沉沉的眼眸里,此刻蓄着深不见底的柔情。 安霁月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眸色里,苍白地挤出一丝笑,“你以为分手也和以前一样,随便哄几分钟就能恢复如初么?” “自然不同。”陆烨连语气都软了下来,无奈又耐心地上前牵起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前,“你说吧,要我怎样哄你,多久都可以。” 第23章 雨雾潮热, 氤氲出的白汽模糊在他们的视线之间。 男人坚毅的轮廓滴着水,执拗的目光出乎寻常地认真,牢牢锁着她, 似乎铁了心要等她的回答。 安霁月心肝颤栗,她最易在他那双深渊般眼眸陷落。从始至终, 无一次幸免。 几乎没有能力去思考,更不可能现在回答。何况这分明是个陷阱问题。 只要她答出所以然, 便是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可能。而她如今根本承担不起以身试险的后果。 雾气渐渐爬满她迷惘的深棕色瞳孔,平日温润柔和的瞳光在他面前无影无踪,反而染上几分情不自禁的挣扎。罢了, 何必要一直暴露自己的弱点, 安霁月强迫自己垂下眼帘,尝试着抽回被他捏住的细腕。 一刹那间,他的手握得异常紧,连脸色都僵硬了起来,眉间隐隐浮出警惕的戾气。 陆烨凉薄的视线越过她, 投向她身后的不远处。 “怎么?”安霁月扭动着手腕,正要转身去望,却被陆烨往前一拉, 整个身子毫无准备地跌入他的怀里。 他的胸膛将她稳稳接住,单臂箍着她柔软的身躯。而他此刻的身体硬如磐石,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冰冰的气场, 呼吸沉重而缓慢,似乎随时要动怒。 “怎么了?”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更没有丝毫反抗, 只在他胸前疑惑扬头。 “月儿,我来接你。” 雨已不知何时停了。一道轻松戏谑的声音穿过水汽, 从不远处传来。安霁月诧异回身,见梁思南落落站在五米开外,玩味欣赏着面前这一出小剧。 她浑身一凉,随后由下而上地升腾起惭愧羞臊,刚刚淋了雨后苍白的脸颊登时彤红。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陆烨清清白白,主动划定界限认真工作。惟独今日失控一回,怎么就偏能被梁思南撞见。 她甚至昨日还在与梁思南抱怨,领导因误信自己与前男友藕断丝连而将她停职。现下反倒坐实了自己竭力洗白的罪状。 她本就因为甩手安世资本转战导演事业,而被梁思南和越辉奚落是“不务正业”。他们还都偏好信奉单身主义,安霁月自从五年前分手后也一心一意工作,从未分神,才勉强受到称许。 如今这场面,不知要被他们两人当多久笑柄。 特别是一向将自己当个不成熟的孩子看待的梁思南,好不容易证明了自己的些许能力,这么一来又要被“打回原形”。 几秒内,她脑海里竟还闪过埋进陆烨怀里的念头,假装梁思南认错了人。奈何这个可耻的念头刚一冒出,身后那人就宛若读心一般,打碎她的幻想。 “月儿,是不是这位先生的怀抱太舒服,让你不想挪开了?” 安霁月大窘,忙挣脱开陆烨的小臂转回身,眼神飘忽躲闪,怯怯叫了声:“南哥。” 梁思南勾了勾唇,轻声应:“嗯。” 他上前了几步,打量着湿透了的两人,饶有兴趣的目光停在陆烨身上:“这位想必就是你以前提过的陆先生吧?” 以前提过?陆烨微微失神,原来她还会与别人提起他么。他阴沉的神色不觉缓和了些,不等一旁尴尬嗫嚅的安霁月开口,便主动上前递过手,不卑不亢。 “陆烨,z司联合策略首席。” 梁思南只淡淡瞟了一眼,抬手时划过陆烨的指尖,最终落到安霁月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记。 敲完她才收手与陆烨敷衍握了握,还不忘责训道:“月儿,以后少惹陆先生生气。” “知道了。”安霁月只顾着羞愧,没精打采地附和认错。 梁思南满意地笑了笑,朝陆烨短促地点了下头,便携着她坐进路边的车离去。 陆烨钉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接下示威。刚刚梁思南如同诘训自家女友一般的亲切宠溺,全数被他看在眼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章 他伸手拦了车,一路回到助理紧急订好的酒店,侍者提前放好了一缸热水,陆烨解开湿淋淋的衣服扔在一旁,筋疲力尽地阖眼小憩。 他给自己定了一小时后的闹钟。从昨晚到刚刚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他已耽搁了数个汇报和电话会议,分析师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有即将外发的报告在等他过最后一遍确认,有一整个团队还焦急地在屏幕前等他的指示。 这太不寻常。z司陆烨雷打不动精准到秒的时间表,头一次被打乱重排。 他是真的疯了,才会置这些于不顾,而是通宵赶来g市,蹚过泥潭,应酬酒桌,最后陪这个女人不明不白地淋一场雨。 - 梁思南倚在车窗上,另一侧坐着脸色通红的女孩子。她本就生了副温润大气的长相,淋了雨后更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极致素净,可那张天生丽质的脸庞却像怕人看似的,此刻正躲在深栗色湿发后。 安霁月动了动唇,扭过脸,“你要嘲笑就快点。” 他这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刻薄发言,像是已然不将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 “我现在倒没什么心情。回p城后自然不会放过你。” 梁思南将视线移到窗外,没再多言。安霁月猛然意识到他回g市也是有事在身,想必刚从梁氏公馆而来。与自己这番小打小闹相比,自然是他的事更为要紧。 她甚少见得梁思南沉默寡言的模样。细心嗅闻,空气中还有arturo fuente残余的味道。 安霁月伸手抓过他的袖口,放在鼻下深深嗅了嗅,随后耸着鼻梁丢开。 若是以往,她必然毫不留情地鄙视他又一次克制不住抽烟。但今日不同,她自身已落下风,加之梁氏公馆的那摊事一直是他心中难以逾越的荆棘丛,她并不愿再横加指责。 毕竟她也曾感同身受。 “南哥,我们这就回p城么?” “嗯。”梁思南丝毫不愿在这座城市多停留半秒,“你还有事?” “没有了,只是我有点冷。” 安霁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顶着一身半干的套装瑟瑟发抖。梁思南暗骂自己不周全,忙脱下自己的薄冲锋衣外套,将她裹住。 “暖和点了么?我先带你找个地方梳洗。” “不用不用,有件衣服就挺好,我们回p城吧。” 她知道梁思成的心结,他对这里的空气都过敏。梁思成端详着她的脸色,最后放心地点了头。 他的确是想尽早离开的。这里的每一处街景都既熟悉又陌生,连带着也快要将他一同撕裂。 g市日新月异地平地起高楼,只剩零星几家老店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样子,但也已经换了老板,味道或许也不再如当年。 而他自小长大的梁氏公馆也如出一辙,易主多年。 梁思南凝神望着窗外,矫健高大的身躯却并不是一个放松的姿态,他的手臂上隐隐暴着青筋,鬓旁闷出亮晶晶的汗,仿佛内里在与什么搏斗。 安霁月担心地偏头问:“南哥,你没事吧?” “没事。”他简短地答,沉甸甸的心头却骗不过自己。 不过是一份微不足道的遗产罢了,甚至是一桩有次贷风险的产业,与他现在手中把握的财富相比不值一提。 可那是梁家的祖产,是他父亲唯一留下的产业。 梁思南从未关心过这些。母亲再后便把梁家的产业交给那位程叔叔运营,直到立遗嘱时才发现,这份产业早早被办过附带条件的信托,最终只能由梁思南本人携妻子继承。 若是他放弃,“那位叔叔”与母亲所生的小儿子,才能名正言顺拿到这笔遗产。 梁思南原本揣着一身的玩世不恭踏入梁氏公馆,恍若自己是个慕名而来的访客。直到听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仍维持着体面风度,静静等待多年未见的母亲开口。 母亲谢莹已经变得憔悴而焦躁,从他进门那一刻便倍感陌生。如今她几近恳求地坐在侧面的沙发椅上,轻声提出要他考虑放弃遗产的建议。 梁思南磋磨自己多年,本以为自己也已探察过人性幽暗,那一刻却仍觉得世道荒谬。 他忍住了当堂大笑的冲动,望了望她身旁病入膏肓的“那位叔叔”。那双渴求的眼睛紧紧盯着梁思南,似乎只要梁思南答应放弃,下一秒他就可以安详长逝。 短短几秒,梁思南忽然就生出了不甘,他故作难办地皱眉:“我需要考虑一下。” 谢莹着急道:“考虑什么?这不过是一份日益缩水的产业罢了,况且你程叔叔已经经营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梁思南收起表面客套,锋利地回敬:“当然没有功劳,否则当年g市数一数二的梁氏集团,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样。” 谢莹默不作声,她早年也曾协助梁思南的父亲打拼过几年生意,如今梁氏集团的业绩连年走弱,孰是孰非自然一目了然。 程启明虚弱地直了直身,友好而阴冷地朝梁思南笑了笑:“思南,我知道你与你生父感情深,那你自然要遵他的遗嘱。他要你携妻子继承,你的妻在何处?子又在何处?” 梁思南心跳漏了半拍,随后不禁失笑,这位叔叔竟以为这等小事能阻拦自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章 “不劳您费心,改日我自然带人上门,取走属于我的东西。” 他起身欲走,被谢莹叫住,她又惊又喜地赶上前:“南南,是谁?早日带来让我瞧瞧,我还有些首饰——” 梁思南喉咙梗塞,软了软心肠,轻轻拨开母亲的手,“首饰就免了。但梁氏集团,我要定了。” 第24章 夜色浓稠, 灯火辉煌。p城从一刻不停的忙碌白日丝滑进入灯红酒绿的夜晚,写字楼和酒吧市集一同彻夜不眠。 蜿蜒盘绕在湾区海岸线的灯带五光十色,哨塔射灯平缓地扫过一处处漆黑的海面, 扰了浅滩鱼儿的清梦。白天聚集于此的海鸥白鹭已经纷纷回到红树林里栖息,林尽处的几幢高楼私宅向来安静, 与这一林鸟儿相处和谐。 越辉按下手边的开关,落地窗的纱幕帘缓缓展开, 将p城五彩斑斓的夜色遮了大半。 她难得下厨,一桌好菜的对面却坐着一对各有心思的男女。 其实进门的时候便隐隐觉得不对。两人都分外沉默,听闻她要露一手厨艺并无多大反应。红烧海带小排、烤鸭糯米寿司卷、凤尾虾仁、豌豆尖豆腐汤、茉莉奶冻, 梁思南帮她端碗摆盘, 安霁月仪态优雅地礼貌说句辛苦了,此外再无他言。 她锐利地扫着闷头吃饭的二人。换作平日,只这一道豆腐汤,安霁月便能在开饭前心满意足地喝上两碗。 安霁月道行更浅些,半个下午时常莫名脸红, 有时问得急了,小姑娘连话都说不连贯。越辉只好作罢。 而梁思南这个最为爽朗畅快的人,今日也揣起沉甸甸的心思, 一双豁达的眼眸里凝着难解的郁结,总上扬的嘴角扯成平平一条线。 越辉做事风格雷厉风行,自诩是三人中最不苟言笑的一个, 今日却成了气氛担当,话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抛,回应却只有寥寥几句。 她忍无可忍地搁下筷子, 双手扶着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到底怎么了?去一趟g市, 就跟丢了魂一样。” 安霁月透亮的脸颊又是腾地一红,慌乱的眼神不敢与越辉相接,只得飞快地抛给梁思南:“南哥先说!” 梁思南无语,蔑视地瞧她一眼,泰然自若地开口:“好,我说。我来说说今天安导和她的3号男嘉宾街头搂搂抱抱的事……” “啊!”安霁月丢下碗筷,一手捂上梁思南的嘴,生怕他多透露半个字。 梁思南差点噎住,一边躲闪一边求饶:“好好好我重新说!” 他又给自己多夹了几筷头菜,捧着碗站起身,瞄到安霁月紧张兮兮的神情,整日沉重的心头难得一乐。 “g市不愧是风水宝地。今天,新锐品牌any在g市与两位老板谈成了代工和物流的长期合作,安世资本的幕后老总和z司最年轻的首席也在g市疑似达成重大和解协议……” 越辉反复咀嚼着这句被塞进过多无关信息的话,悟到关键后忽如平地惊雷般站起身。 “安霁月,你和那个陆烨……” 已经一头冲向爆料人的安霁月并没听到她的追问。奈何这次梁思南早有准备,近两米的高大身躯稳如泰山,两手一抬,饭碗稳稳当当地送到嘴边,照吃不误。 越辉一个箭步上前,将她从得意自如的梁思南身上拽开,一脸难以置信的疑问表情等她解释。安霁月手足无措,噙着泪花的杏眼眨了又眨,眼见下一秒就要落小珍珠。 越辉冷冷一哼,“你别装了。你什么时候为这种事哭过?” 水汪汪的杏眼生生将泪水咽了回去,被戳穿的安霁月干脆地坐回椅子,给自己夹菜。 “喂,你先把话说清楚!” 安霁月头都没抬:“迟早一死,还不让我吃完断头饭。” 越辉滞了滞,发觉自己反应太大,忙卸下凶巴巴的神情。她拉开椅子坐在安霁月身边,亲自给她加了块颜□□人的脱骨小排。 “你老大不小了,谈个恋爱也很正常。”越辉和蔼得像个慈祥长辈,“这位陆先生要是真的合你心意,带回来让我和南哥把把关……” “停停停!” 安霁月既吃不下,也听不懂,索性搁下碗筷,“你怎么说得跟见家长一样。再说,谁谈恋爱了?” 梁思南心情愉悦又不怀好意地替她澄清:“没谈没谈,不过是当街抱在一起而已。” 安霁月大怒,瞧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扒着梁思南的肩,再次尝试去夺他的碗,却被梁思南努力努嘴角,对越辉继续添油加醋。 “喏,就是这样的。当时她就趴在人家陆先生胸口,啧啧。” … 绵软洁白的床接住她酸痛的身子。安霁月毫无动静地惬意趴着,觉得自己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短短一日,停职的第一天,她过得比上班还累。 安霁月翻了个身,肚子里的虾仁、小排和豆腐汤跟着打了个滚,鼻腔里还溢着茉莉香。她忽然无比心疼起越辉。 当初她继承安世资本,虽然开头时几乎一窍不通,但后来上道了好歹也能出人出力。如今自己执意追求导演事业,梁思南也过起自由随性的退休生活,一摊事全靠越辉一人支撑。 看项目,见团队,听路演都已经是家常便饭,有时还要亲自拉资源,替创业团队做些投后工作,免不了与各路老板联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章 自己的今日,或许越辉日日都在过。她却从未向自己抱怨过。 也有些不同。越辉身边没有陆烨这样一个人,替自己挡酒应酬。 最该谈恋爱难道不该是你么。安霁月眼角湿润,酸着鼻尖,在聊天框里敲出这样一行字发给她。 “安霁月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越辉的声音从隔壁闷闷传来。这墙隔音极好,她假作没听到,不一会儿另一边也没了动静。 陆烨。想到他便如同扯开一团毛线,纠缠搅动成乱七八糟的结。 这一次不是偶遇也不是工作,陆烨仿佛自作主张地强行闯入她的世界。而一整日下来,她未曾有过一丝要赶他走的念头。 似乎他就该在这里。或者说,因为他来了,她的世界变好了不止一点。 尽管自己因为他停了职。安霁月沉沉叹了口气。 她漫无目的地刷着社交平台,慢慢发觉any品牌出现的频率忽然高了许多。随机点进去一条帖子,是一位小有粉丝的女大学生热情分享了自己试穿any品牌新材料内衣的体验。 “我自身尺寸会偏大一些,很多大码内衣选择加厚海绵垫,这样的确可以托举得很好看,但整体视觉效果就更大了,并且会很闷热。” “其实很多衣服还是小.胸穿会更好看。any用的海绵有非常强的记忆回弹性和透气性,薄薄一片就可以撑起各种胸.型,大家可以试试看!” 安霁月翻到帖子下的评论区,高赞的一条反驳了帖主: “这博主收钱了吧,any刚被抽检不合格!我是上个月刚买的,材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大家别踩坑了!” 楼中楼另一条高赞评论:“那你幸运了姐妹!any发公告了,买到这一批次品不仅免费退换,还多送一套最新的设计师款式!我主页有他家这次出的款式,简直美到鲨我!” 安霁月点进这个热情回复的“海盐舒芙蕾”用户主页,置顶的几条新帖都是在替any内衣澄清造势。最新一条发于1小时前,附的照片是深海水蓝底的新款any内衣,外层蒙了薄薄的香云纱。 “海盐舒芙蕾”在另一条分享帖里还亲自出镜,从拆箱起,完整上手测试了亲肤、包裹、回弹塑性等几个最受关注的特性。 视频里的关海芙朝气蓬勃,昂扬笃定的声音诚恳又耐心,眼神真挚得有些熟悉。 有七分像詹念卿。 看来海芙是在帮詹念卿的忙,说不定这些文案也是他出的。詹总的人缘真是好啊,安霁月感慨了几句,也顺手点上了红心,留言支持。 詹念卿温厚坦诚,自有他的风骨,想必关海芙也十分认同他的为人。这么说来,海芙与她居然也有几分相似,都愿意对詹念卿出手相帮,也都为陆烨那个家伙五迷三道。 这么想来,关海芙对陆烨的心动不足为奇,连她自己当年也近乎对他一见钟情。安霁月有点难为情,这么些年过去,她本该早早对他脱敏才是。 但在雨中的那一刹那,她竟差点心软,被他放肆揽在怀里的时候还几度生出留恋。 陆烨说,他要哄她,这次不管多久都可以。 她独自缩在被窝里的夜晚,竟然从复杂的心情里品出一丝酸甜的担忧。担忧他不过是逞一时嘴舌,与她玩笑一句而已。 从前她很少生气,偶尔闷闷不乐时只需陆烨温言好语地劝慰几句,便又一展笑颜。她一向不难哄,那时,相熟的同学都颇为羡慕陆烨有个脾气好的女朋友。 但这一回,连她自己都不知结果。 意识徘徊残存在梦境的边缘。中央空调隐隐的运作声愈来愈远,安霁月陷进枕头里,迷迷糊糊地将手机倒扣,屏幕微弱的光渐渐熄灭。 或许重新来一次,她会在午后的蝉时雨里抓紧他的衣领,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深思熟虑。 安霁月幽幽地长舒一口气,阖眼睡去。许是因为整日筋疲力尽,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静谧的红树湾亮起清脆的鸟啼。安霁月揉了揉眼,7:00,平时该起床的时间。她忽然感恩起停职,能肆无忌惮地睡懒觉。 下一秒忽然表情凝固,屏幕上提示的新消息是6小时前。 【陆烨:是认真的。每一句都是。】 第25章 大清早的, 怎么会撞鬼。 安霁月回笼觉的念头不翼而飞,奔进卧房的盥洗室冲了冲脸,重新查看手机。 消息静静躺在那里。上面还有一条她主动拨通的不到十秒的语音通话记录, 她睡意全消。难道是自己按捺不住半梦半醒间的那些混沌念头,真的去找他求证了么。 她昨天才与陆烨加回联系方式。不过半日, 就闹了这么大笑话。 安霁月无力地跌回床,盯着跃动的光标, 想做些解释却觉得怎样都是徒劳。 七零八落的鸟鸣都觉得嘈杂,她起身拉上从来不用的隔音帘,打定主意再睡一觉逃避现实。还没来得及转身, 枕旁的手机又进了条消息。 【陆烨:不上班还起这么早?我今天回s市了。】 他难道一直守着聊天框, 才会注意到自己的输入状态有变么。 彻底打消了睡意。安霁月手忙脚乱地推退出聊天界面,生怕再暴露更多端倪。 安霁月魂不守舍地走到餐厅。越辉一如既往地早起离开,一身法兰绒睡衣的梁思南端着杯咖啡,好奇地抬眼打量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3章 她的瓷白皮肤向来如同婴儿般柔嫩光洁,安睡一夜后的素颜更如出水芙蓉。米色吊带睡裙包裹着纯魅诱人的曲线, 嫩白的脚趾微微蜷起,趿拉着柔软的拖鞋。 只是那双深棕丝绒的杏眼却无精打采,隐隐浮动着紧张的心不在焉。 八成还在为昨日那位陆先生烦扰, 但梁思南不曾多问。他自己还有满腹心事,昨夜好不容易才遮掩过去,自然不想再提。 正如此想着, 却被安霁月冷不丁问:“南哥,你的事都办妥了么?何时走?” 梁思南心里一惊,见她神色寻常, 只是随口一提,才笑了笑答:“还没解决, 需要多呆一阵子。怎么,你这是嫌我了,要赶我走?” “哪里的话。”她置气地轻剜他一眼,“索性我也停职了,你的事我能帮上忙么?” “……” 倚在吧台旁高大男人眯起眼,审视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过了一遍,顿了顿才勾起笑意。 “我看你也不怎么热爱你的编导事业嘛,还来操.我的闲心。” 安霁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转身背过他给自己倒一碗黑豆浆。不工作的时候她从不喝咖啡,总觉得靠咖啡提神就像主动给自己上鞭子的驴。 梁思南咽尽最后一滴醇滑的咖啡液,敛起笑意,脸色晦暗。 难以控制的思绪转圜得飞快,背向他的窈窕身影忽然影影绰绰。 他们是从人生的马里亚纳海沟里一起爬上来的,他不怀疑安霁月赤诚与真心。可倘若最后不得不带一个女人回去,她会同意帮这个忙么。 “南哥,你要黑豆浆吗?还剩一碗。” “嗯,要。” 梁思南瞟了眼手中咖啡杯底的焦黑渍,将它扣在水池里,步伐轻松地走回餐桌前。 不同于他的无所事事,细嚼慢咽,沉默的安霁月飞速吞下一个鸡蛋和一小屉杂粮,随后回房换下了睡衣。 仲春时节,一条素净利落的纯棉长袖裙仍然稍有些单薄,她在外面搭了件轻便的浅灰双面绒大衣。走到玄关,又蹬上一双浅口靴。 “你要出门?” “是啊。”安霁月对着镜子抿了抿唇膏,傲眼瞥了刚刚奚落自己的男人一番,“去把工作要回来,你还真以为我坐以待毙呀。” 她驱车来到关口老城区,拎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几盒低糖低油点心,叩响李莉家的大门。 安霁月打一开始就是跟着她的,李莉既是直属领导,也算她半个师傅。自己被停职,既有陆烨的原因,也是因为唯一的领导暂时不在华逸,她并没什么其他背景。 她们一直关系亲近,连李莉产检的医生也是安霁月托人安排的。如今节目出了问题,无论出于情义还是责任,安霁月相信李莉都会施以援手。 “这么准时!”李莉笑逐颜开地迎她进门,尽管比上次见面显怀不少,气色却红润得多,容光焕发得像换了个人。 不上班就是养人啊。安霁月不禁失笑。自己居然还求着要上班。 “对了,我就爱吃这个。”李莉开心地指着她买的瓜子仁桃酥,“小安你还记得。” 李莉将她引至屏风后的茶台落座,亲手为她泡了明前龙井,笑说是刚收到的新茶,可惜自己喝不了,请她代自己尝尝。 这位女上司工作起来也常常通宵拼命,如今迈入人生新阶段,难得过起岁月静好的生活。安霁月寻不着合适的时机提起,安静听她聊起安胎的琐事,心头浮出一丝不忍,有些不愿拿自己的难题扰人。 李莉心如明镜,并没与她闲聊太久,主动替她开了口:“小安,听说你停职了?因为男嘉宾这边出了些问题?” 正喝茶的安霁月脸色一白,咬着唇低头,喉咙哽了哽,向李莉认错。 “李姐,是我的错。临时换上来的3号男嘉宾,是我大学时的男友。还有一位男嘉宾在创业,品牌出了些问题,不过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她将碰上的棘手事简略说了说,李莉蹙着眉听到末尾,思索一会儿,抚着她的手宽慰起来。 “我倒觉得你不必太担心。节目录制过半,临时换导演成本太大了。另外如你所说,两位男嘉宾都与你关系不错,还有位女嘉宾的外拍也是你全程跟进,我敢说现在的导演组里没人比你更熟悉嘉宾特性了。他们迟早要把你请回去。” 见安霁月仍面带犹疑,李莉捏了捏她那只细白柔嫩的手,递去一个底气坚定的眼神。 “小安,相信我。” 周末晚间得知消息后,李莉便替自己这位资质聪颖的徒弟主动出头说话。怀孕以来,家里从上到下都以她为先,事事顺从。那天她却冲着电话发了第一次脾气,对面甚至是与她平起平坐的总导演。 李莉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安霁月是她从一众新人中亲自挑中培养的,小姑娘勤奋又冰雪聪明,长得标致,温润从容的气质更是千里挑一。 了解到3号男嘉宾是临时换来的人后,她更为自己的徒弟打抱不平,总算换来一句“下周会研究一下,安排小安回来”的答复。 “那个3号男嘉宾的资料我也看过了,感觉是个不错的男人。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安霁月一愣,抬头见李莉正打趣地瞧她,忽然有些心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4章 她停职前还敢在领导面前打包票,仅仅一日过去,面对着亲切如和风的李姐,却狠不下心说谎。 许是她犹豫太久,李莉也瞧出了端倪,笑着重新给她斟了茶。 李莉在职场摸爬滚打十年之久。换作几年前,她或许还会苦心劝告下属以事业为重,可如今她已不再这么想。 “小安,如果这是个对的人,你就好好把握。说到底不过是份工作而已,工作还可以再找,事业可以重新启航。人,错过就错过了。” “李姐……” 难得被如此安慰,安霁月胸腔里涌上一股柔软的酸楚,几乎就想把心里话托盘而出。 越辉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像个无情却手艺高超的医生,锋利地替她剜去化脓的腐肉,再粗鲁地喷上消毒酒精。 梁思南则是一团噼啪作响的火焰,无论扔什么进去都能得到热情蹿升的回应,情绪随着几句逗趣而灰飞烟灭,可沉静下来,问题仍在。 她最灰暗最艰难的时候,靠他们二人拖拽着走了过来,可无论是谁都未曾贴紧过她最幽微的心思。日久天长下来,她也几乎麻木。 李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抱歉地起身。 “该去上课了。我报了产前培训班。” 安霁月喝干净碗里的茶,忙跟着站起来,“李姐,我送你去吧。刚好我开了车。” - s市西江岸是一排端庄洋气的建筑,某著名公馆的宴请厅里,酒至半酣。 s市知名公私募的首席和几大财团副总悉数而来,三两成群地聊着材料解读和海外资金动向。 如今这一行不再由着年纪大资历深的人掌握,年轻面孔比比皆是。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坐于侧主位的男人,气场沉静,轮廓深邃,清冷的眉眼仿佛与纸醉金迷的场合格格不入。 人前正经严肃的金融圈,上了酒桌也并无不同。几轮下来,衣香鬓影浑搅一团,迷离醉眼轻浮恣意。 “小陆,瞧你都没怎么喝?” 陆烨朝主位欠一欠身,声音不大不小地答:“秦总,我等会儿还要赶航班,下次再陪您喝个尽兴。” “这么晚还要飞,陆经理是赶着明天调研吗?” 不等他答,身旁有知情人已经替他高调澄清:“什么调研,我们陆首席是要赶着去谈恋爱!” 陆烨五官微微扭曲,暗自狠掐了多话的沈星宇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 秦总恍然大悟:“对对,小陆是要去参加那个相亲综艺吧?” 秦总隔壁坐着位漂亮动人的女士,据说是即将接掌漓江财团的千金,“秦叔,相亲多老土呀,那叫恋综。” 她又探头对陆烨笑得嫣然:“陆经理,录这么久,有没有看上的?” 刚刚被掐了一记的沈星宇赶忙戴罪立功:“当然没有啊。下一只首发公募已经在筹备了,由我们陆首席亲自执掌,这个综艺本来就是给他造势。” 话音刚落,沈星宇的腿上又是一阵刺痛,他俊秀的五官揪成一团,冒火地望向身旁的男人。 陆烨提了杯,将话题岔开,一饮而尽后又深不可测地觑了沈星宇一眼,雾沉沉的眼眸透露出浓重的警告,嘴角仍然挂着风度十足却意味不明的浅笑。 “喂,你有病啊?帮你澄清也是错?”沈星宇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问。 “谁要你澄清?” 陆烨从嘴角迸出几个字,轻嘲的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光火。 第26章 26. 酒宴将毕, 陆续前来的车在公馆后门安静等待。几乎没有什么豪华的车型,大多是低调的bba基础款或厚重的沃尔沃,颜色也是一水的深色系。这个被推向风口浪尖的行业, 识时务者都明智地选择不复张扬。 陆烨与几位老总寒暄完,又取回寄存至前台的登机箱, 伸手去拦出租车。 一辆扎眼的波尔多红帕拉梅拉强行别开将停的出租车,开至他手边,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没好气的俊脸。 沈星宇懒洋洋地叫他:“走吧,送你去机场。” 冷着脸的男人并没和他客气, 向等在前方的无辜出租车司机比了个手势, 优雅闪身,坐进了帕拉梅拉的加长后排。 “你还和我生上气了?”沈星宇平白挨了他数记眼刀,憋屈至今,“为了帮新发基金攒热度,谈恋爱的机会我都让给你, 多说几句玩笑话就把我掐成这样,没心肝!” 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腿, 仍觉吃痛。 当初《末日恋人》节目组最先找到的是他,他本不想参加,可来对接的人经由他家生意场上的朋友介绍, 又不好驳人面子,只好以报备领导为由先搁着。 而领导听闻后竟毫不犹豫地批了,并指名道姓要刚刚跳来z司的陆烨顶替他去, 理由是陆烨要执掌下一只基金,需要曝光度。 沈星宇丝毫不介意由陆烨顶替。他向来万花丛中过, 生怕上了这个节目会败坏女人缘。 他与陆烨早有接触,关系不错。而现今金融圈大搞基金经理ip化,陆烨这种淡然果决的人设最为吃香,那张清冷如水墨的脸更是一大杀器。 自然,陆烨的性子并不完全适合需要高表现力的综艺节目,且一直传闻他痴狂工作,不近女色。但谁料将节目资料发去后不久,他竟答应了下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5章 从此他本就不眠不休的周末,还要匀出时间飞往p城参与录制,期期不落。 已是深夜,沈星宇醉眼迷离,低头查看手机消息的陆烨却眼如芒星,凌厉眉宇的弧度似乎都柔和不少。 “喂,你不会真谈起恋爱了吧?最近瞧你经常这副表情。” 沈星宇醺醺地凑上前来,却只对上屏幕的一片漆黑,映着他自己那双脉脉的桃花眼。 陆烨推了推他,悠闲侃道:“监管一层层查得那样紧,沈公子你还是低调点吧。开这样的车出门,等下回家不会挨训么?” 沈家的氢能源生意如日中天,照理说沈公子开辆豪车不足为奇。可他不好好继承家业,反而扎进金融圈这个名利场,这行当近年口子收得紧,他的吃穿用度难免束手束脚。 沈星宇并不接茬,朦胧的桃花眼斜睨着他,仿若嗅到了什么幽不可察的隐秘,“当我是刚刚桌上那一群人,能被你牵着鼻子走么?有情况了就老实交代,这节目一早就议定要给你立不动凡心精益事业的优质形象,要是搞出什么桃色绯闻,我怎么跟老板交代。” 沉如水墨的男人扭过头望向窗外,侧背着他罕见地松弛一笑,唇边浮起愉悦的弧度。 “放心,我会在这节目上单身到底的。” 红眼航班向来没多少旅客,陆烨在候机厅轻易寻了个僻静地方坐下,等笔记本开机的半分钟内重新解锁手机。 置顶的聊天框沉寂一周,他单方面的零星碎语并未得到回应。 可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没有错过自己的任何一条消息,仍然发得乐此不疲。 安霁月窝在沙发里,素嫩的脸上顶着褐绿色的泥膜,杏眼呆呆出神。 聊天框唯一的红点提示,不用点开也能一览无余,简短有力的四个字:我登机了。 点开来就是流水账一般的消息,早餐会、路演、深夜可可奶,一天24小时均匀分布,她怀疑陆烨根本不睡觉。 最要紧的是,她始终没有回复过。而对方也似乎拿她当成坏掉的ai机器人,完全不介意。 越辉今晚有应酬,梁思南则也难得约了人见面。开了窗,南北通透的对流风轻柔呼啸,偌大的房里竟然有些空旷。 她独自裹着羊绒毯依偎在沙发一角,百无聊赖地将陆烨的消息反复揣摩,从碎片里拼凑出他的一周。等十五分钟的闹铃响起,才慢悠悠地去水池旁洗脸护肤。 “月儿,我这边差不多了,方便的话来接我一下。有个老家伙一直缠着我不放。” 越辉的嫌恶毫不掩饰地从电话里传来,安霁月没有犹豫,吊带裙外随手披了件风衣,拿过车钥匙便匆匆出门。 她倒不怎么担心越辉被人占了便宜,触到底线时,越辉会不留情面地将人踹翻在地。 去年便有一回,越辉带着她一起出席酒局,遇上个富二代合伙人多喝了几杯,对她口出狂言。安霁月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越辉便将她挡在身后,一脚将对方踢得直不起腰。 刚刚谈好的合作就此泡汤。这还不算,这个纨绔子弟的妈妈当场赶来,指着她们的鼻子骂,甚至还叫来了警.察。 虽然占理,但整件事处理下来也颇费周章。安霁月踩着油门加了点速度,这档子事她可不愿再来一次。 路口恰好亮起红灯,流畅的碧玺灰色宝马车身降速停下,又一个电话进来。 “月儿,南哥刚好在附近谈事情,现在接上我了。你要是没出门的话就不用跑了。” 安霁月驶过了路口,停靠在路边,空跑一趟未免太对不起这箱油。她瞄了眼时钟,临近午夜,这个点不如去深夜食堂小馆点几串烤鸟。 她灵感枯竭时,抓乱满脑头发都写不出东西,总要去这家营业到凌晨4点的深夜食堂小馆坐一坐。他家的烤鸡软骨最好,点上一把烧鸟,再配着花果清酒下肚,呼出来的香甜气息里总能酝酿出些奇思妙想。 “不喝点吗?”相熟的老板娴熟地替她点单,顺口一问。 “不了,今天开车。”她摇头一笑,顿了顿,又从包里摸出一盒可可奶,“劳驾,替我把这个热一热?” 今日她两手空空而来,没有电脑,也没有工作。 纵使李莉给她吃了定心丸,在离本周录制不到十个钟头的此时此刻,她还是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滋滋冒油的烤串盛在蓝白花底的长盘里,她专心咀嚼品尝,焦香的汁水溢满齿间舌尖,不一会儿便光盘。 店里难得清静,只有安霁月一个人坐着等下一盘,无所事事得有些局促。 她找着话题闲聊:“老板,今天没见您太太?” “儿子今晚回家,我老婆去接机了,留下我看店”老板言语间透着喜气洋洋的向往,“其实儿子都这么大人了,哪里需要接。只是我老婆想第一时间看到他,毕竟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多一秒都是开心的。” 噢。她点点头,仔仔细细地嚼着鸡软骨。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恰到好处地亮了一下,推送了明日的天气预报。夜间起风,白天会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她望了望店门口扬起一角的棉帘,风在试着挤进来与她问好。 会不会也有个乘风而来的人,一直盼着见她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6章 p市机场。碧玺灰色的宝马混在一众网约车里,朝着到达大厅的方向龟速移动。 副驾的男人挂了电话,又朝安霁月道了一遍谢,眉梢上是按耐不住的喜色。 “安小姐,太感谢您了,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我老婆已经接到他了,马上就出来。” “老板不必客气,不如我直接送你们回家?” “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您还要接朋友不是么?” 安霁月讪讪一笑,将人放下车来。她不知接下来往哪里走,只得随着车流继续沉默往前。 毕竟她要接的这位朋友,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心血来潮。 大概率只是多费半箱油罢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路过到达大厅门口时,还是忍不住挨个去辨认推着行李箱等在门口的人群。 有人倚着墙边打盹,有人木讷地盯着过往的车牌。不同于白日匆匆来往的精英男女,此刻的机场里,没有多少人还有心力去掩饰深夜旅途的困顿疲惫。 往前不过二十米,喧杂声便渐渐减弱。鲜有旅客光顾的尽头最后一扇玻璃门忽然被推开,衣冠齐整的男人快步流星,一手按在蓝牙耳机上,正低声说着什么,另一手在背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登机箱的提柄上。 他乌发如墨,额前几绺浅浅搭在眉骨上,脸上神情冷峻,似乎在听着一则严肃的消息。 少顷,应是终于处理完事情,他环视四周找到了约好的车。正正是她面前的这一辆。 安霁月心脏跟着他的步子狂跳,忽然鬼使神差地探出脑袋,像生怕来不及了一样脆声喊道:“陆烨!” 男人刚刚压下后备箱的手停在原地,背影骤然一僵。颀长的身躯转了半周,清冷矜贵的面容迎着大灯,定定望向车里的人。 陆烨呼吸窒住,一瞬间心潮澎湃。惊涛骇浪跃上堤坝,从他的心底爬上眼角,微微泛着酸楚的红。 第27章 在陆烨取消用车, 重新放行李,拉开碧玺灰色车门的一分钟里,安霁月编排了无数个理由。 送朋友来机场, 节目组贴心安排,甚至还有半夜无聊开车兜风。 但他问都没问, 坐好后系安全带,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再寻常不过的平淡主题。 “车不错。” 太过自然, 以至于成功将她带偏。安霁月无厘头地从后座拽出玻璃餐盒问:“饿不饿?刚才买了夜宵。” 夜宵是深夜食堂小馆的老板为表感谢额外送她的,不仅有烤鸟,还搭配了几样蔬菜。 陆烨思索了几秒, 点了点头, 伸手接过那个显然是她自用的猫咪盖饭盒。 身旁握着方向盘的人仿佛仍然是那个上课偷偷看综艺到忘了时间的女孩子。他每次都努力用最不冒犯的话题开启闲聊,却总能被她把控不好的亲密给突破防线。 他摘下挂了许久的耳机,短暂逃离了络绎不绝的消息。 两侧下了三分之一的车窗将欢快的夜风放进车里,还混着她发梢若有似无的幽香,陆烨甚至不忍打开餐盒破坏气味和氛围。眉头在不知不觉中舒展, 连刚刚忽然袭击的紧急工作也没那么沉重了。 安霁月瞥过一眼,见他毫无忌惮地瞧着自己,忽然发觉自己紧张得手心冒汗。 “怎么不吃, 是不是需要配个什么喝的?我车上有……” 她话音未落,陆烨已经摆手示意不用,自己从提包里摸出一瓶迷你装的黑巧可可奶, 拧开瓶盖。 这还是当年她推荐的饮料呢。安霁月腹诽着,浅浅嗅到可可的醇甜香气。刚刚走得急,自己那瓶可可奶还在深夜食堂的后厨放着, 怕是已经凉透。 “喏。” 刚开封的可可奶塞到她眼皮底下,蹭着她柔软的唇瓣。那只毫不匹配的大手的指尖捏着小巧的瓶身, 显得并不协调,似乎是专门替谁拿着一样。 她腾不开手推开,也没法自己接过,只得凑着啜饮了第一口,瓶口留下浅粉唇印。 陆烨淡定地收回手,目视前方,顾自继续喝着同一瓶。 安霁月的脸上浮起后知后觉的潮红,喉咙因为可可奶的甜涩而隐隐不适。 “为什么要喝她剩下的饮料”这句话,她没敢问出口。陆烨神情闲适,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另一侧暧昧纠结的情态。 倘若她真的质疑,安霁月完全能想象到他会一脸疑惑地斜睨着自己,见怪不怪地挑眉反问:“有什么不妥么?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子。” 惟有再开快些,将他安安稳稳地送到酒店,自己就可以从这诡异而自然的亲昵气氛中解脱。 陆烨别过脸,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唇边漾开舒畅的笑意。 像是玩命工作一周后,命运之神终于觉得他该被犒劳,才送他这一路夜车快飞。 身边咫尺之遥的女人肤色粉白,灿星般的眼眸在夜色中不自觉闪耀着动人光芒。雪色的天鹅颈优雅笔直,隐隐流露出骨子里的傲气与韧劲。搭在真皮方向盘上的皓腕灵巧扭转,又一次果断地超过前方的车。 陆烨眼色柔和地望着她。安霁月专注时的样子,他始终不厌其烦。 他忽然有些庆幸几小时前的晚宴上自己悠住了酒量,以及下机前去头等舱的盥洗室里洗了把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7章 低调的宝马车停在酒店门前,安霁月尽职尽责地提醒陆烨带好行李。 男人迈腿下车,笔直贴身的西裤勾勒出修长的线条,这时他又回了头,一手撑着车框,另一手扶着车门,朝她俯下身来。 “谢谢你来接我。” 他发自肺腑地感到开心,紧接着又故意与她打趣。 “明天见,安导。晚安。” 独留车内的安霁月望着男人清冷挺拔的背影呆了几秒,终于从心猿意马走回现实。 陆烨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在停职,更不晓得是因为他的缘故。 而自己竟然大半夜跑来为这个害得自己停职的人接机? 安霁月被夜风吹得醍醐灌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梁思南催她回家的电话又打了来,她慌慌张张地按下拒接,顾不上心疼自己新加的一箱油,赶忙提了提速度。 - 《末日恋人》本周末第一天是棚拍环节。 武导本周休假,张导一手包揽男女嘉宾单采和观察员reaction录制,大清早便展现出艰苦卓绝的意志力。 各方的流程和台本细节全都需要亲自抓,张导经验丰富,性格谨慎,在开拍前确保各个环节万无一失后,已然累得嗓音嘶哑。他的第一声“aciton”甚至要靠手势辅助来喊。 开拍不到一分钟,情况便急转直下。 守时且最先做好准备的男嘉宾詹念卿率先接受单采,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本周与哪位女嘉宾接触最多以及原因”。 为了any品牌奔波一周的詹念卿今早才赶到p城。他秉承了一贯的坦诚: “和海芙接触最多,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发上百条消息。不瞒大家说,我的公司出现了品牌形象危机,真的非常感谢海芙和安导为了我的公司忙前忙后,不过今天好像没看到安导,她还在停职吗?” 此话一出,整个现场登时乱成一锅粥。 安导的确一整周都没出现过了。她手下的男嘉宾组工作人员一直都在和徐牧对接,还以为她又去出外景,如今明白缘由,终于禁不住窃窃私语。 抛出问题的詹念卿也不免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不明所以地空坐在那里,等着下一个问题。 一片混乱中,哑着嗓子的张导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喊了卡。 招商组的宋伊一脸色铁青,向来边界感十足的她此刻似乎也在努力兜住情绪,胸口一起一伏。 她倒不是很在意嘉宾戳破了安霁月停职的消息,而是很想指着鼻子教对方怎么说话。 可这节目的嘉宾个个都是金主,她得罪不起。 宋伊一逼着自己咽下怒意,语气尽可能古井无波:“詹总,品牌口碑刚有好转,节目中还是规避“危机”、“公关”这样的字眼比较好,您觉得呢?” 詹念卿端坐在台上,被刚刚那声“卡”喊得有些无措。 他是最配合工作的嘉宾,从没被如此愤怒而无情地叫停,也尚未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实话。 他迟疑着听完招商组的建议,暗暗思忖如何重新组织语言,目光无意瞟到台下不远处那个一袭粉裙的女孩子。 关海芙正殷切又鼓励地望着他,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心头顿时涌上暖流,詹念卿重新稳住心神,回想起“海盐舒芙蕾”精心写下的每一句宣传文案,以及日日收到的加油打气的消息。 拍摄重新开始。詹念卿侃侃而谈,收放自如。 徐牧今日格外安静,坐在后排一角,远离人群,时而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 他过于投入,连身前走来了个男人都没发觉。直到面前笼下一道清冷的阴影,才舍得抬了抬头。 刚从化妆室里走出来的陆烨身穿一整套曜石黑色的运动装,舒适而贴身的线条将他自律的身材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众人前。开襟拉锁卫衣的浅立领擦过喉结,隐隐透出几分不可言说的性感。 分明是活力健康的风格,他此刻却周身散发着有如窒息般的低气压,神色冷峻,面如沉霾。 “你们安导,还在停职?” 声音淡淡,徐牧却听出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那日他就守在会议室门外,是少数知道安霁月停职原因的人,因而对上陆烨的问题更加心虚。 “嗯,安导还没复工,她前一阵很累,可能想多休息几天吧。” 几小时前才见过面,那时尚能半夜开车闲逛买夜宵,怎么看也不像累的样子。陆烨转身拨起电话,对面一如既往地无人接听,他倒也不恼,挂电话前便有了决断。 陆烨起身往外,回头叮嘱起徐牧:“这样,你们先继续,我去接一下安导。” “别别别!” 徐牧急得扯住他的胳膊,硬生生用自己的体重拖拽着他的步伐。他对台本烂熟于心,陆烨今天有好几个重点安排,这一走就彻底乱了套。 “陆老师,下一part就是你的单采环节了,您不能走啊!” 徐牧挽留的声音大了些,周围的同事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陆烨心中一沉,锐利地扫了眼人群,朗朗开口:“无论是停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见不到安导,我是不会配合录制的。” 刚刚结束单采的詹念卿正往后台走,听闻此言也快步上前,惊异发问:“真的还在停职吗?any的事情也是安导出力周旋,如今负面影响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为什么还不允许她回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8章 一旁的朱绫默不作声,大概已经看出被轮番质问的徐牧只是个无辜替罪羊,于是缓了缓语调,温声帮腔: “我们也不为难您,只是您看要不要给领导们反馈一下。男嘉宾这边毕竟都是安导亲自带的,肯定和她更熟悉一些。” 被围攻得欲哭无泪的徐牧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奔向坐在导演椅上的张导求助。 - 十几分钟后,被窝中安稳贪睡的安霁月探出一只手,摸索起振动的手机凑到耳边。 “喂?” 第28章 即使早高峰已经结束, 沿海快速路上仍旧车水马龙。很久没有在国内上路的梁思南瞟了眼不远处的粼粼海波,认真思考了几秒是不是直接从海里游过去更快。 他身旁朝气蓬勃的女人正埋着头,抱着电脑逐页过台本。她上身一件粉蓝色纯棉衬衫, 下面搭了条麻灰色修身长裤,专注的侧脸看着文静又可靠。 她伸了伸腿, 脚尖勾着软底拖鞋,小高跟扔在后座。趁第二份文件加载的间隙, 安霁月抬起手,将微卷的波浪长发挽在脑后。 梁思南是在客厅的窗前听到她卧房里的动静的。隔音极好的墙没能阻挡住她下床时踢倒沉木脚凳的声音,随即传来她压抑着吃痛的闷声呼喊。 他急急忙忙冲进来时, 安霁月已经在睡裙下套好了裤子, 正精神抖擞地刷牙洗脸,顺便拜托他十分钟后送自己去华逸。 “你多少也吃点东西,又要忙一天。”梁思南眼神示意了下打包好的滑蛋三明治和咖啡,有意放慢了些速度。 安霁月一挥手,不知是在拒绝还是要他噤声。梁思南微微摇头, 继续做好一个称职的司机。 《末日恋人》的录制现场静静悄悄,近百号人各司其职却不敢有半句闲聊,总导演正戴着耳机回看样片, 偶尔瞧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面色始终冷若冰霜。 几位结伴出来接水的同事像是摆脱了鸦雀无声的咒语,刚一出门就抚着胸口, 交换起小道消息。 “录制已经停了一个小时,嘉宾不都到齐了吗,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啊?” “对啊对啊, 张导不发话,看着脸色很差的样子。大家也莫名其妙地僵在那里, 我都快憋死了。” “我听男嘉宾组那边说,好像是嘉宾突然不配合录制,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不会吧?男嘉宾组之前不是一直夸这次素人的质量都很高吗?突然不配合,难道有什么猫腻?” “是不是和安导停职的事有关?我上周末就听说她忽然被停职就是因为和男嘉宾关系不正常,还以为是谣言……” “啊!难道是自己看上了男嘉宾,打算截胡?” 声音走远,安霁月做了几个深呼,进行足了心理建设,终于从洗手间闪身而出。 她走得匆忙来不及化妆,原本只打算借着洗手间的镜子补个口红,不料还能听见这等背后议论自己的闲言碎语。 之后的那些“她入行才三年就能进导演组肯定走了捷径”、“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看到优质嘉宾就丢了专业素养”,实在太过污耳,安霁月只当刮过一阵邪风。 但其他的话,虽然难听,却好像,也算不得造谣。 原来突然要她来现场,是因为男嘉宾组有人罢工。安霁月心中的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浇灭一半,郁郁地想,应该不会是陆烨吧,他那么顾全大局的一个人,又是签过合约的,大概率不会随便撩挑子不干。 剩下的也只有詹念卿了。自己刚刚给他帮了忙,他要选择这种方式投桃报李也算说得通。 她鼓起勇气推开录制厅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有些乍耳。整个现场鸦雀无声,疯传的八卦内情暗流涌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传闻中的女主角身上。 几束强聚光灯骤然在她周围亮起,随即像掩盖失误一般一闪而过,四散零落。 跟随着灯光,安霁月在这半分钟面面相觑的沉寂里目睹了形形色色的神态。有人耐人寻味地打量她的身形,有人怀疑地投来掂量的眼神,有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有人已经在手机上马不停蹄地飞快传信。 还有人墨眸如沉渊,却目光灼灼地落定在她的背影。 她如芒在背,不必回头看,也能猜到斜后方坐着谁。 放在往日或许心乱如麻,此时此刻却偏偏不行。安霁月深吸一口气,施然迈步,从众人自动让开的空隙中快步走过。 她毫不迟疑地在导演椅旁蹲下身,比张导稍稍矮了一头,镇定得仿佛对周围所有议论全然不知。 “张导,本周男嘉宾的脚本我又修改了一版,更贴合人设和感情走向,还得请您把把关。不如我先来盯观察员的录制?您也休息一下。” 安霁月将打开了最新脚本的平板电脑双手递到张导面前,声音坚定又不失尊重,终于换来了张导微微颔首。 张导双手一撑起了身,摘下耳麦塞到她手里,简短撂下一句:“这里先交给你了。” 他接过安霁月手中的平板电脑,随即带着助理从侧门离开。 颇有鼎沸之势的议论像被迅速按下中止键,伴着戛然而止尖锐的拖音,现场再次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9章 刚刚神色各异的众人脸上,绝大多数人都换上了震惊懵愣的表情。 华逸本季度最重磅的综艺,为一个新人导演闹到暂停录制已经足够匪夷所思,而总导演竟然不恼不怒,还将指挥棒大度交移。 都知道这一行易出狗血,但今天场面变化得像是终极过山车,扭转得太过难以预料。 安霁月耐心给了现场所有人两分钟的缓冲时间。她环视一圈,最后冲徐牧招了招手。 她捏着张导亲自交到手里的耳麦,其实不难猜到环绕身边的窃窃私语的内容,也大可用一句话堵住悠悠之口。越辉曾教她要敢于立威,可她仍有些不情愿在这个时候与整个节目组为敌。 何况她现在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都会变成别人下一轮的谈资。 安霁月问清了录制进度和预期节奏,又对着徐牧交代了几句,这才安坐在导演椅上,按下耳麦开关。 “观察员reaction十五分钟后开始录制,现场布景准备,道具组准备,灯光准备。对接组请观察员老师候场,谢谢。” - 午休,安霁月没领工作餐,趁着40分钟的空当悄悄溜到车上,打算眯一会儿回神。 饶是再充沛的精力,高强度盯一上午录制也会被耗尽。她觉得自己像是电量枯竭的机器人,头重脚轻地拉开车门,闭上眼就往后座上躺。 这次被人一把托住了背。安霁月惊诧转身,与刚刚坐起身的梁思南面面相对,一时无语凝噎。 她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往里打了个手势。 梁思南立即会意,往另一侧挪到尽头,腾开足够的位置,安霁月软绵绵的身子就势躺倒。车门敞着,长腿留在外面一半,摇摇摆摆。 她没问他怎么还在这里,梁思南已经开始主动解释:“我今日没什么安排,送完你后又开着车转了转,在附近吃了午饭,想着睡个午觉也就三四点了,刚好可以接你下班。” “我看你真是过糊涂了。这不是万恶的掠夺暴发户国家,怎么可能像你一样那么早下班。” 梁思南大声叫屈,痛心疾首。他在华尔街打拼的时候,整个团队也如狼似虎,盯上一个盘就几天几宿地熬。后面还得在百忙之中为安世资本操心操肺,一个人恨不能当几个人来用。 “你别吵。”安霁月疲惫至极,连脑子都转不动。她需要尽快养神,下午还要跟着张导拍摄嘉宾活动。 早上提交给张导的最新脚本中,她为陆烨大手笔加戏。倒不是分给他多少篇幅,而是仔细打磨了符合他人设的细节。 譬如关于陆烨宛若不眠不休的作息节奏和在此之下奇迹般的身体素质,安霁月便在单采提纲里加了相关的问题,引导他分享保持体力的小窍门。 此外还主动探索了他有可能的感情线索。安霁月剖析对比了“露珠cp”和“海陆cp”,分别列举两个发展方向的利弊和预期的舆论反馈,比编剧组一拍脑门想出来的剧情要缜密得多。 张导看过这份脚本后,不仅亲自打电话要她下午留下与自己一起盯录制,更在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的总群里回复她了几个意味深长的大拇指。 或许是夸她工作细致,态度认真。或许是赞她一刀两断,头脑清醒。 无论如何,她都下定决心要抓住这个机会表明“工作第一”的立场。毕竟张导已经认为她和陆烨仍藕断丝连,再多言语辩驳大概率适得其反,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至于陆烨,她恍然记起十几个小时前,他撑着车门,欣然与自己道晚安的样子。 安霁月心中钝痛,不允许自己再往下想。 梁思南靠在座椅头枕上,垂着眼,静静望着躺在自己腿边的女人。 她偏着脸,精巧的五官只留给他一半,深棕色的卷发在脑后铺开,像一块黑巧克力色的丝绸。他隐约记得第一次见她便觉得这个妹妹长得天然可爱,如今已经出落得大方标致,毫不逊于许多出镜的女星。 她正眉峰紧蹙,嫣红的唇瓣微微张着,仿佛陷入了什么破不开的难题,神思愈来愈急促,呼吸也愈来愈沉重。最后脸上忽然漾开一片悲伤的迷惘,像是踏入彻底无望脱身的沼泽,任由自己坠落。 梁思南忽然觉得胸口化开一片温热的潮水,盘旋在脑中几日的念头有了确切的轮廓,一只手忍不住要搭上那张不施粉黛的脸颊。 “别动她。” 一道沉静冰冷的声音从几米外传来。陆烨深渊般的眼眸里溢出浓重的盛怒,像无形的钳,死死制住车内男人的手腕,似乎只要胆敢再动一下,他就要上去拧断对方的腕骨。 第29章 梁思南抬头, 望见一道傲气凌人的身影驻在直梯旁,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认得陆烨,上次在g市街头陪安霁月发疯淋雨的男人。那时的陆烨尽管浑身湿透仍不失风度, 比同龄的安霁月成熟可靠得多。今日却有些不同,一身黑曜石色的运动卫衣卫裤为他添了几分年轻活力, 乍一看还以为是在读的高年级大学生。 陆烨顶着明晃晃的地库大灯,朝昏暗的车后座一步步走来。仿佛兵临城下, 梁思南忽然有些后悔把车停在这个离电梯最近的车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0章 走得越近,便看得越真切,她安详浅眠, 深棕色的如瀑长发有几缕散落在车上男人的大腿上, 而男人宽大的手掌与她粉白素净的脸颊不过半寸。陆烨步伐沉重,气息凝滞,眼中寒意渐深。 梁思南收了手,顿了顿,眼神怜惜地垂下指尖, 将她的发丝轻轻拨在脑后。他挑衅一般朝车外的男人抱歉而暧昧地勾了勾嘴角,仿佛在又一次不显山不露水地宣誓主权。 陆烨凝了凝车内,半直着腰的梁思南瞧不清表情, 而躺在后座小憩的单薄人形却朝着自己露了半侧脸。 上次打过照面,陆烨回去后也在忙碌之中找了个时间查过他。是位年少留洋后一马平川的前辈,在华尔街的js和ms都有卓越战绩, 后专心做了几年一级投资,有传言他操盘了安世资本数次大型领投。前几年忽然隐退,市场上长期查无此人。 直觉让陆烨觉得梁思南的存在够不成威胁, 刚刚有如威胁一般的制止,也只是下意识地抗拒有人靠近她。陆烨此刻没那么关心无关紧要的人, 视线停在安霁月线条温润的下巴尖轮廓上,落下来的目光闪了闪。 “有毯子么?给她搭一下。”陆烨的声音低沉而轻柔。 梁思南从靠枕后取过毛毯,展开后盖在安霁月的肩上。陆烨替她细心盖好膝盖和小腿。 梁思南心头的情绪比自己预期得还要复杂。 刚刚许是车内弥漫的倦意太重,心头生出的刹那柔情差点宣之于手。 在陆烨生硬打断的逼近下,他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被窥见越界的恼怒,还是未能如愿的不甘,但总想加倍放肆,甚至期待能看到车外男人比自己先一步失控。 陆烨却止步于车门前,轻声吩咐完便放下手中的饭盒。他静静驻留几秒,随后不发一言,转身而去。 梁思南深觉无趣地叹了口气。饭盒上的猫咪无辜仰脸,对刚刚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 下午的录制格外顺利。安霁月搬了小凳坐在张导身边,俯身倾耳,虚心得像个实习生。 台本通过后,她马不停蹄地主动去找主持人和摄影组重新同步了改动点,又和唐编约好下午收工后找个地方聊男嘉宾组的感情线。 唐编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拽着她到僻静处,兴奋地问:“安导,你真的和3号男嘉宾有火花?你放心,真爱无罪,我绝对支持你,也不告诉别人。” 安霁月眼前一黑,深感人言可畏。自己已经如此坦荡,在流言中仍无法清者自清。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忙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唐编不买账:“新本我看完了,你给陆烨加了那么多个人细节,这要不是私下有了解,你怎么能把握得这么精准?” 安霁月有些心累,雁过留痕,瞒天过海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她与陆烨曾经羁绊多年。 她真想将实情全盘托出,但澄清收效甚微的无力感多少让她长了教训。这个节骨眼上说实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以她这一周见识到的流言蜚语,也许她说一句“3号男嘉宾是我前男友”,十分钟后就能变成“3号男嘉宾是安导包养的小白脸”。 安霁月想了想,表情诚恳地对唐编承认:“其实我和3号男嘉宾是老同学。当时我们还一起上过课,一起做过小组作业的,所以对他这个人也有些了解。” 见唐编如同吃到真瓜一样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来了兴致,继续真假参半地编。 “不是有传言说3号男嘉宾在我面前表现不自然吗?那是因为他那个大学时的女朋友,我也认识。” “陆烨在学校时就是风云人物了。不过他之前一直低调高冷,谈恋爱后性情变了些,才更加出名。” “他俩当时谈恋爱到分手都挺轰轰烈烈的。不光是我,连招商组的宋伊一也知道,我们都是同学。唐编你想想,被熟知初恋来龙去脉的老同学们亲自观摩,表现僵硬也是人之常情。” 唐编仿佛被喂饱瓜的猹,眼含泪花,握住安导实诚的双手,感谢她的慷慨分享,总算破了自己心中的一桩悬案。 不出一小时,安霁月便敏锐觉察到周围猜测的目光和咂舌的议论消失大半。她长舒一口气,为自己的聪慧在心里鼓掌雀跃。 总算能正常工作了,安霁月专注地盯着监视器,一丝不苟地确认每个繁琐细节。 “卡!小安,你觉得刚刚这条怎么样?”张导和颜悦色地转头问她。 后半程的每一条结束后,他都先让安霁月发表意见,而她提的点绝大部分都会被采纳。遇上她思虑不周的地方,张导也循循善诱地指点几句,偏爱和栽培之心已经放到了台面上。 安霁月谨慎地措辞酌句:“张导,您看这两位嘉宾搭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和谐?” 台上组队互动的是詹念卿和朱绫,三分钟快问快答,试录完了第一遍。 这二位创业老板见多了世事,积淀已久,也各有想法,两人对每道问题的答案都是金句频出,内蕴悠长。 在旁人看来,他们经历相似,共同语言颇多,偏成熟的外形也很搭。 但安霁月却隐约觉得他们很难共频。詹念卿惯于温吞的表达,朱绫巧妙抛来的话头,他接不住。而他又倾听得过于认真,不经意的追问常常将朱绫的表达欲生生打断。两人磕磕绊绊录下来,中间甚至有一阵尴尬的沉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1章 张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继续问:“那你觉得怎么调整?” 安霁月大眼一扫候场的嘉宾,强迫自己保持专业的目光挨个审视着,最后提议: “您看是不是可以让关海芙和詹念卿试一试?下一组再请陆烨来与朱绫搭配。” 她没有避嫌,直呼陆烨其名,深褐色的眼瞳里毫无私情,只有冷静的判断。 张导云淡风轻,掂量不过半秒,便答应下来:“好,让关海芙准备。” 安霁月选关海芙与詹念卿搭配,一半是直觉,一半是分析。 她看过了詹念卿的单采。短短60秒,连表情都不用看,只消听一遍他的回答,就不难觉察出过去一周他与关海芙已经有了不止是从0到1的进展。 而整日的录制下来,关海芙也不再如上周一般时时关注着陆烨,而是稍有空闲就跑去与詹念卿热聊起any品牌后续的宣传。 或许她并没那么喜欢陆烨。或许她发现,比起不咸不淡的陆烨,詹念卿和他的any品牌更能激起自己的投入热情。 詹念卿待人接物的温和,也许与妙语连珠的朱绫不算搭配,但和清澈锐意的关海芙却恰好互补。 她真诚发问,却不似最初对陆烨那般惶恐,换来的是詹念卿详尽细致的解答。而当海芙作答时,詹念卿也始终尊重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丝毫不因她某些尚存幼稚的答案而不耐烦。 一周下来,他们两人已经相互了解,默契十足,原定三分钟的问答硬是录了十五分钟,严重超时。 安霁月悄悄瞟了眼张导,见他满意地望着台上的二人,面带慈笑,迟迟不喊停。 她暗自欣慰,自己的判断已经成功了一半。 相比之下,朱绫和陆烨成了不出错的组合。两人配合得当,但最初的惊艳感已经消失殆尽。 他们像是摸清了对方底线,棋逢对手,又相敬如宾,在安全距离外你来我往,却始终不再进一步逾矩。 “小安,这一对怎么评价?还要换人吗?”张导在没卡之前便开口问了她。 “‘露珠cp’的出场期待值拉太高,现在只是差强人意。两位嘉宾人设都还不错,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安霁月波澜不惊,盯监视器的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只是回答了个最基础的分镜专业问题。 她句句中肯。《末日恋人》录到现在,最吸睛的男女嘉宾莫过于陆烨和朱绫,他们珠联璧合,“露珠cp”又积累了粉丝基础,换谁去重新配对都会被挑骨头。 舒钧选择朱绫作为心动嘉宾的那一期,虽然大部分观众都明白是他与绒绒在闹别扭,可还是差点将朱绫的路人缘拖下水。 而那一对欢喜冤家,本周已经重归于好,录制间隙小打小闹不断。整个工作组都是一脸姨母笑,一致觉得可以为他们提前杀青。 “卡!3号男嘉宾,2号女嘉宾,问答环节重录一遍吧。”张导忽然发话,语气有几分严厉,“肢体太僵硬了,坐近一些。你们之前一起拍过外景,不至于这么陌生吧?” 安霁月后背一僵。她知道张导是个追求完美的性子,并未采纳她的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但冥冥之中总觉得情形不妙。 导演椅上的人板着脸,一手托起下巴,面色微冷。 “小安,你有经验,去亲自指导下他们。” 第30章 “你有经验。” 安霁月头晕目眩, 强撑着镇定站起身,从阴暗的幕后走几步上了舞台,光线骤然明亮。 她定了定脚步, 耳边反复回荡着那句意味深长的:“你有经验。” 不知是说她跟着台上两人外拍的经验,还是说, 与陆烨谈恋爱的经验。 “安导,这是你问我答环节的台本。”主持人将自己手里的打印本递过来, “您看看哪里还能再加些细节?” 安霁月伸手接过,纤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其中的一页纸,青白的指尖控制不住地紧张微颤起来。 暴露在过强的灯光下, 她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时, 身后忽然落下极轻的两个字:“别怕。” 清冷沉静的语调,宛若捏着人中给她灌了粒救心丸,她的心脏陡然恢复了平缓的跳动节奏。 “安导,您随便提意见,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的。”朱绫的声线静雅有力, 笑着递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陆烨重新戴上收音话筒,朝她缓缓地合了下眼,颔首的幅度几乎看不见。 安霁月心中涌上暖意, 转过身后的神色怡然如常,直直怼上聚光灯。 “灯光老师请把亮度调暗些,‘露珠cp’的粉丝一直很嗑氛围感。另外两位嘉宾的骨相棱角条件很好, 请从侧面角度打出一些阴影。” “摄影老师给一些自由感的手持镜头,2号机位和4号机位再多抓一些嘉宾单人特写。” 在台上指点江山是看不见下面反应的。安霁月深吸了口气,自知不能逃避张导抛来的核心问题。 “3号男嘉宾, 回答完每个问题,务必都要以‘笑着看向2号女嘉宾’的动作细节作为结尾。” “2号女嘉宾的答案时不时要cue一下他, 当你被cue到时,”安霁月上前拽起陆烨的胳膊,“胳膊肘就往她的方向假装撞一下。营造出你们有某种默契的感觉,我说清楚了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2章 她在朱绫眼中收获了肯定的回答,又转向陆烨,却被他撒气一般怒沉沉地瞪着。 安霁月心一横,昂了昂下巴,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注意眼神情绪,不要这么凶地瞪着别人。柔和一些,欣赏、宠溺、爱慕都可以。” 许是没料到她这般振振有词地点明,原本只是眼神薄怒的陆烨,脸色也骤然一垮,作势就要往前一步与她理论。 朱绫扑哧一笑,忙上前挽上陆烨的小臂,故作亲昵地拍着陆烨的肩,算是替僵在原地的二人解围。 “安导说得是,这些细节的确很关键。陆烨,我们试一试?” 安霁月乘胜追击,哪怕对于假装撞对方的小动作也亲自上手指点一番。陆烨丝毫没与她客气,咚地一下,没轻没重撞上她的肋骨,疼得她眼角泛泪。 以前的陆烨,从没撞疼过她。 站成一排共同汇报小组作业时,他轻轻撞她,提醒时间快到了。 她为暑期找不到对口实习闷闷不乐时,他故意撞她,而后故作矜持地打开邮箱,指着里面几份由他悄悄精心修改并投递简历后,为她争取来的面试邀约邮件。 即将毕业前,他们走在学校的芒果林路上,聊到未来的规划时彼此遥望对视了数秒,在脸红和欣喜中互相撞了撞对方,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却好像什么都说了一样。 安霁月捂着被撞疼的肋骨,咬了咬唇,别过脸不去瞧他。 录制重新开始。 出人出力的安导没有坐回导演椅旁,而是在台下不远处,第一视角直击拍摄。 陆烨像一个被输入了正确程序的机器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浅笑,深邃的眼神透不出更多情绪。 朱绫比他丰富许多,不仅神情明媚,还会自己加一些小动作,时而戳戳他的肩,或是主动伸手与他击掌。 等节目结束了,怎么也要请朱总吃个饭。安霁月心怀感动地盘算。 她悄悄溜回张导身边,眼巴巴地征求起领导意见:“张导,您看这回还行吗?” 张导在综艺行当深耕一二十年,当然见识过真正好的情节和镜头。 眼下的这组嘉宾虽然在单人人设上都是天花板,但产生的化学效应只能属于工业糖精的级别。 但他也明白,安霁月已经尽了全力,刚刚在舞台上亲自指导时的每个动作都演示到位,看得出不带一点私心。 其实,倘若安霁月真的没能克服这道难关,张导也已经考虑起换男嘉宾的方案。 如今看来,陆烨并非不能配合,或许节目还有救。 张导本就是故意为之,想要她拿行动表明立场。如今看她确实狠得下心割舍,心肠也软了下来。 “没问题。小安,辛苦你了。” 安霁月忙不迭摇头,说着“应该的”、“本来也是职责所在”这类应承话。忽然,场内划过一声尖锐的女声: “卡!” 张导和安霁月双双一怔,望向声音源头的女人。今日已经喊了两次“卡”的招商组长宋伊一少见地微微涨红了脸,情绪似乎有些不稳,正垂着头平复着气息,挥手让自己的组员替她讲话。 “朱女士,陆先生,这里是个很好的广告点,两位能重新录一下这个问题吗?” 安霁月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旧日室友,她从未见过宋伊一这副模样。 宋伊一的声音永远都是古井无波般沉静,连寝室发现蟑螂窝都不喊不叫,只淡淡地要安霁月转告其他几位去宿管阿姨处领蟑螂药放在衣柜里。 问需不需要帮她也带一份,她说自己开学前就领过了。 数年之后,在更加需要严肃克制的工作场合,她却罕见地打破了自己的准则。 真的是为了广告植入吗,还是为了陆烨?安霁月望向台上专注听着广告讲解的男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眼神气馁的宋伊一,心尖有些酥痛。 他今天这身少年英气的休闲行头,也常让自己恍惚,仿佛看到了数年前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安然坐在最后一排的人。 陆烨,当年真的是个很值得被喜欢的男生。 时至今日,她也毫不怀疑自己当年的眼光。即使那时的他竭尽全力地低调,还是被她从黄沙中千淘万漉了出来,当作宝贝一般兴高采烈地炫耀。 只是,当年她并非唯一慧眼识珠的人,甚至可能不是最先注意到他的人。 … 最后一组镜头结束,全体收工。 安霁月遥遥与唐编对了个眼神,二人一同走到华逸大厦的东门,挥手拦车。 唐编是恋综专业户,对各类浪漫把戏手到擒来,一手打造过几对国民大爆cp。 但他却声称自己从未谈过恋爱,只是热爱八卦且看多了文艺作品,唯心熟尔。 不仅《末日恋人》这种恋综节目会请他坐镇,其他真人秀综艺也会拜托他帮忙设计几条cp线穿插其中。唐编像是个不枯竭的灵感永动机,往往都乐得指点一二。 “但陆烨这个嘉宾的情况,我倒真有些摸不透。”唐编端起红酒喝着,他一贯喜欢在微醺的状态下聊情感话题,上头。 “他的人设不是很简单吗?有点高冷矜贵,工作狂,长相养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3章 唐编皱着鼻子打断:“太单薄了,这种标签像个纸片人。他的确有硬实力撑得起光环,但观众对他祛魅也是迟早的事。” 那这么说来,我可能还不如观众……安霁月心怀鬼胎地喝了口酒,压下心头的羞愧。 “安导,你也是做内容出身的,我看过你之前参与执导的那款音综。我问你,观众想看的只是一场几分钟的高水准舞台表演吗?” 安霁月眼神黯了黯,沉默不答。她当然明白唐编的意思,故事才是撑起舞台灵魂的骨架。 哪怕是殿堂级的摇滚乐队,一场视听盛宴的背后,也需要以乐队的前世今生、爱恨纠葛作为铺垫。 主唱和贝斯手从挚友反目再和解,吉他手因为一段爱而不得的感情铸成缠绕了多年的心结。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故事,舞台上戴上墨镜合作默契的几人便不再是没有灵魂的机器。 他们之间的每个微妙眼神,嘶吼出的词句,都会被观众津津有味地反复揣摩,于是几分钟的舞台就成了经典。 “观众希望看到的不只是精英陆烨,而是撕开精英面具的陆烨。极致冷静的他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焦躁,坦荡处世的他会童心大起地耍无赖,工作中眼里只有股价和数字,但有一天忽然多了丝甜蜜。这些反差才能长久吸粉。” “参加恋综是一个非常能展露真我的方式,但不知为什么,陆烨仍然像绷得很紧的弦。无论怎么撩拨,都只会发出佛堂打更的嗡声。” 唐编挫败地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他的职业生涯中,极少能碰上陆烨这种软硬不吃的嘉宾。他甚至怀疑过陆烨是不是有其他性向,但上到选角导演的包票,下到自己闺蜜亲自出马的鉴定,都说他是标标准准异性恋。 至于陆烨与关海芙、朱绫的cp线,唐编也趁热打铁地写过几版。但回看时却并无多大感觉,仿佛自己当时的颅内高潮也是假的。 唐编自嘲又失望地又满上一杯,“我真的看不透他。或许陆烨就是个纸片人,没有谁能让他冲动。” 他转头,本想招呼安霁月随意即可,却发现她的杯子不知何时也空了。 她似乎是被他的断言震住,双眼放空,有些失魂落魄。过了会儿又忽然小声驳道: “不是的。” “陆烨当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第31章 安霁月从未觉得陆烨是个纸片人。她第一次见他, 便不经意拨开层层叠叠的迷雾,极其精确地捕捉到他的真实。 他从水墨画中走来,从雕塑里挣脱而出, 披着晨光朝她定睛而望,若有似无地浅笑。 陆烨说, 安霁月明明是个被滋养长大的公主,聪颖异禀, 却暴殄天物。 她叛逆至极地悄悄改了高考志愿,只为学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传媒。 金融双学位是迫于父母威逼利诱才报了名,不想崛起的家族基因过于强大, 随心所欲答题的选拔考试竟以不低的分数通过, 从此连周末都不能赖床。 接连的两门课,她都歪打正着地创下不斐战绩。这颗想摆烂的心无处安放,苦思冥想后,名列第二的她决定抱紧榜首大腿,腆着脸要与陆烨组队。 也因此才更为频频地触到了他不轻易示人的鲜活。 譬如他尽管处处出类拔萃, 之前却低调得总寻不见人。因着所有课的小组作业都一起组队,在高频讨论下,终于被安霁月摸透了他出没的几处自习室和图书馆的固定座位。 再如期末周集中的ddl, 绝大多数学生都顾此失彼手忙脚乱,陆烨却总是云淡风轻地交上所有答卷,没人清楚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时间。而被暴君压榨了数个通宵夜晚的安霁月洞若观火, 汇报人在屏幕前指着数据分析,气宇轩昂,完全看不出他前一晚熬得更久, 她则吊着眼袋在讲台另一侧盯slides和excel的切换放映。 双学位第一学期结束。最后一门结课收考后,小组作业拿到最高分的几人一同庆功。长桌上从头至尾都是宏图壮志, 光鲜的金融梦想在初具成熟的一张张脸上刻下浅浅的痕。 有人谈投行实习,有人看quant交易,有人悄言细语着资源人脉和糜乱的潜规则,烧烤孜然的香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铜臭。 安霁月捧着杯,侧身扭头,逃进风里喝下一大口溢着泡沫的啤酒。 她不愿染指家中的那份事业,原因说到底就是从小便耳濡到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手段。 即使她年少时便能拉来投资,被父母与亲友津津乐道“吾女堪承家业”,也是因为那是她真心喜爱的店面,她想要它活下来。 她来到新闻传播学院,如鱼得水地游走在锋利的观点和真相下,窃幸自己叛逆了一回。 倘若当时自己听话地报了经济学院,再有家庭氛围的加持,是不是早已满口“资源交换”、“项目运作”,精明到只剩“是否利己”一种眼光判断? 冰凉澄黄的液体在胃里搅滚,清透细腻的毛孔兀地浮出饱满的胭红。她拿胳膊肘戳了戳身旁微笑沉默的陆烨,不甘心地问: “喂,你不是法学院的么?来学金融,是想做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4章 长桌尽头的男生原先微微耷着的睫闪了闪,墨眸如沉雾,孤傲的下颌骨轻抬了几分,勾勒出些许凌厉。 “学好法律,做金融时应该会干净点。希望将来,我能让这个行当变得规范些。” 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暗讽了句:“怎么可能。” 陆烨的手指停顿在杯柄上,也没去寻是谁在点评,清冷脱俗的眸里掠过一丝坚毅,继续道: “我做这个,就是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 安霁月许久没喝醉过。 每每醉后像是进入同一个平行世界,陆烨就站在那里,落拓笔直的身形像一座终年苍翠的雪松。 他望着她,又好像没有望着她,墨沉沉的眸里仿佛自有一片高原湖泊。 梦里有风雨,有霜雪,他或许披银裹素,或许烈日灼烤,却永远不进不退,屹立原地。 就像她多年后的每一次见他,深更半夜的聚光灯下,又或鱼龙混杂的觥筹交错中,每当她望过去,似乎还是能剥离所有伪装,触见他默然秉持的清冷底色。 如今他应已不会在酒桌上傲然宣布“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而学会了微微俯身,压低杯口,仰起下颌,最后斜亮出空荡荡的杯底。 但许是从他眉宇的刚毅间,或是从他凛凛的后脊线上,她找到了某种旧日的线索,因而如此轻易地默认他没有变。 “霁月,霁月?” 海洋般的清爽气味淡淡萦于鼻间,安霁月蓦然从梦中苏醒,汗涔涔的额头闪着晶莹的光芒。 “天气真是热起来了。”梁思南从床头抽了张纸帕,拭着她鬓角的汗,“今晚还是开空调睡吧。” “……南哥?现在几点了?” 安霁月呆呆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裙,木愣愣地喊了声。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又是如何睡下,记忆停在一杯接一杯的猩红液体中。 “6:40。你昨晚喝得酩酊大醉,但你那位同事还有几分清醒。我和越辉打电话过去,他报了地址,我们才去把你接了回来。” 她点了点头。梁思南起身拉开卧室的窗帘,小露台的晨光明晃晃地投进来,将宿醉的气息一扫而净。 “和男同事出去喝酒要有分寸的,怎么能喝得这么醉。” 安霁月捂着眼,囔囔地答:“唐编没关系的,他很安全……你先出去嘛,一大早进我房间做什么?” 梁思南愣了愣,好气又好笑:“是你放在包里的手机,一早上叫个不停,赶紧把闹钟关了!” 他往床上甩了部手机,毫不留恋地拔脚就走。 关门的前一秒扔下一句:“洗漱完赶紧来喝粥。” 隐隐又传来越辉询问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梁思南嘟哝着答了句什么,她听不清。 大醉后又深梦一场,情绪格外脆弱些。安霁月抱着棉白的被子,嗅到餐厅白粥的清香,心中柔软地一酸。 仿佛回到那两年相偎相依的时光,他们三人彼此依靠,忙到飞起却也算安心平静。 不过那时每天早上睁开眼就是忙碌,清晨毫无惊喜,不像现在。 安霁月盯着聊天框里躺着的数条红点消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陆烨:你在哪儿?晚上一起夜宵。】 【陆烨:今天的台本是你改的?】 【陆烨:把我和别人凑对,你是有kpi么?】 【陆烨:宋伊一是谁?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陆烨:这么晚了,你的微信步数为什么有更新?你在哪里?】 【陆烨:在忙什么?有没有人陪着或接送?梁思南在你身边吗?】 【陆烨:接电话。】 【陆烨:睡下了么?】 【陆烨:看到后随时打给我。】 短短几行字,跨越了近10个小时。安霁月捏着手机,觉得烫手。 她又读了一遍。陆烨甚至提到了两个名字,每个都非比寻常。 梁思南,他们只仓促见过一面,陆烨就已经记住。倒也说得过去。 而宋伊一,她突然联系陆烨,是终于决定迈出迟了整个青春的那一步了么。 闹钟又一次兀然响起,安霁月双肩一抖,忙翻身下床,奔向洗手池旁洗脸化妆。 她定了早铃,就是为了今天早些到场,上午她要独掌观察员的录制。 考虑到她宿醉才不到6小时,梁思南坚决要开车送她,安霁月欣然坐在副驾,琢磨台本。 车子没有开入地库,而是在华逸大厦正门前停靠。她欢欣鼓舞地推开门,撂了句拜拜就要下车,却被一把按下手腕。 梁思南拨开墨镜,睨了她一眼。 “月儿,你忘了拿餐盒。” 他指了指挡风玻璃下的餐盒,猫咪头正憨态可掬地朝着两人笑。越辉前一晚打包的私房小菜被分成三份,其中一份正安静躺在里面。 在国外那几年,原本就不喜欢浪费的安霁月更将节俭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她与越辉臭味相投,酷爱计算人头数、菜量和份数的最优搭配,后来甚至养成了下馆子时随身自备餐盒的习惯。 这种优良本能在遇到中餐馆时会被加倍激发。至今仍然被奉为她们的居家第一要义。 “谢谢南哥!”安霁月将餐盒抱在胸口,朝他嫣然一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5章 梁思南久久没有扶起墨镜框,望着她翩然而去的背影,唇角勾起宠溺的弧。 门禁前恰好遇见同事,替满手都是东西的安霁月刷了卡,好奇问道:“早啊安导,刚刚是你男朋友吗?” 安霁月杏眼一睁,玩笑着答:“哪儿呀,那是我打的遇到的司机!” “我才不信,那么个帅哥开着7系当的士呀?” “那才说明我艳福不浅嘛。”她俏皮地转着眼珠,不置可否地打马虎眼。 还没走到导演椅,四周就有了新版本的小道消息:“安导和3号男嘉宾八成是谣传,正牌男朋友今天送她来上班,高大帅气还低调,车是宝马7系,可能是个小富二代。” 知情人马上出来否认:“是灰色的那辆7系?那是安导自己的车啊,我见她开过好几回了。” “那安导实力也可以诶!” “这算什么。之前还有辆幻影来接她呢,早就说她背景不一般……” 安霁月专注地调整监视器效果,忽而频频眨着眼,面不改色,心中早已扭曲一团。 谣言已经往愈发离谱的方向发展了。她主动切断了外界音源,叫来副导演大声聊起场地布置。 她只是不想多聊私事,误打误撞被澄清了自己和陆烨毫无瓜葛纯属意外之喜。可连她上了辆豪车的旧事都能被抖出来细品一遍,可见媒体行业的人想象力丰富。 那辆幻影是之前项目联投合作方的私家车,派来接她去谈案子,车里不仅有两位行业巨佬,还有同行的越辉。 “人言可畏啊……” 竟有人与自己同时叹息呢喃,安霁月愕然回头,与面容浮肿的唐编四目相对。 两位酒友大脑空白数秒,零星的记忆碎片总算涌上心头,唐编惺惺相惜地握着安霁月的手,陪她一同坐下。 第32章 “你……还好吧?” 唐编担忧又羞愧地端详着安霁月, 见她脸色大抵如常,甚至比自己红润不少,才稍稍安心了些。 他是出了名的爱喝爱玩。一把年纪不婚不育, 挑明性.向后,家人也甚为开明, 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但安霁月毕竟比他年轻几岁,她来华逸时间不久, 也算半个新人。两个人喝酒聊天还能把对方灌醉,传出去自己怕不是要背上没轻没重欺负小姑娘的名声。 昨晚也不知怎么,他为《末日恋人》的cp线烦闷地抓头发好几日, 率先多喝了几杯, 安霁月紧随其后,许是正因为停职风波而苦闷。两人越喝越起劲,到后面一人抱着一个瓶子,边哭边碰。 但他从不断片。因而昨夜那些醉话,总还记得七七八八。 安霁月眯着眼, 摇头晃脑地说:“你别看陆烨跟个正人君子一样,他其实就是个暴君!当年就一个破小组作业,拉着人通宵赶进度, 他自己不当人就算了,还不把别人当人!” 唐编闻言,义愤填膺地记了他一笔:暴君, 强迫全组一起赶进度。 安霁月一口气灌下一杯,小脸通红,伏在他肩头哭诉:“哦对, 你知道他分手时说的什么?他让人‘不要再来打扰他’,说他‘在地狱里也能活’, 什么人渣!” 唐编喝得晕晕乎乎,听不太懂这几句分手宣言,索性直接问:“你不是说你和他前女友认识?那他俩为什么分手啊?” 安霁月含着头,努力想恢复清醒,一听这话又仿佛被气炸了:“为什么分手啊……不就是给他找了点人脉关系,让他破格留用了么!好心被当驴肝肺,我呸!真不值得!” 唐编点头,继续记:茅房石头,不通人情。 想了想又把笔递给她:“来,你也写!好好骂他,撒气!” … 安霁月捧着唐编的手记本,龙飞凤舞的字迹是她昨夜的控诉。她欲言又止,噎得喉头硬邦邦地疼。 平心而论,这些评价有些失真。 比如陆烨从没有拉着全组一起赶进度,而是只逮着她一个人奴役。谁让她所有课都与他一起组队了呢。 而分手时那些理不清楚的施舍和亏欠,不喝点酒,她都不敢平白回想。 安霁月干巴巴地扯出笑脸,正要把手记本还给唐编,忽然在通篇缭乱的字迹里瞄到一个遒劲有力的词眼。 “不要面子”。 直流碳素墨水笔的颜色浓郁厚重,恍惚像一双沉静的眼睛。她曾经开怀地望进这双眼里,笑嘻嘻地嗔怪他:“你真是的,死要面子。” 一刹那间的呼吸窒停,安霁月指尖抖了抖,笔记本落入唐编的怀里。 她将视线转向舞台,睫毛颤着,不动声色地开口:“昨晚你怎么回的?” 唐编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3号男嘉宾送我回去的。说到这事儿我就来气,昨晚到小区门口时居然遇到了楼下网宣运营组的同事聚餐回来,那群人听风就是雨,估计也喝了不少酒,看见有帅哥送我回家就尖叫不断……”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了陆烨性.向,遗憾中又有些欣慰。排除其他因素,就只得继续吭哧吭哧地研究他的感情线了。 安霁月血管一凉,声音都带了几分尖厉:“3号男嘉宾?陆烨怎么也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6章 “你手机一直有电话进来,我替你接了,对面就是陆烨。刚好我也发愁怎么送你回去,他说他刚好在附近,就过来帮忙了。” “不过后面你又有电话进来,是个姐姐,说是你室友。我觉得她比陆烨靠谱,就也报了地址。” 安霁月半天说不出话,怕唐编多想一步就会生疑。但他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起身准备去编剧组开晨会。 “哦对,陆烨说打电话是要和你请假,他今天上午有事。”唐编扭头补充了一句,“诶你别说,金融男应酬完真帅啊。同样是喝酒,咱们喝得跟两只晕头鸭子一样,人家脚步都不带晃的,西装外套往臂弯一搭,风度翩翩地结账拦车,关健还一点都不油腻,别提多有范了。” 唐编面带神往,朝她挤眉弄眼了一阵,似乎在替她惋惜因为喝醉没能看到帅哥的遗憾。 安霁月同样一副惋惜的神情。她为昨夜的酒悔不当初,想想自己在陆烨面前醉醺醺的样子就头皮发麻。 “今天男嘉宾的录制环节,是取消了么?” 安霁月没来得及回头便答:“没有,3号男嘉宾临时有事,调到下午了。” 说罢才回头一望,不想这位发问者过于出人意料,她猝不及防怔了怔。 宋伊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一贯充满距离感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可不知为何听起来比以往多了份复杂紧张的情绪。 她今日穿了件浅亚麻色连衣裙,高跟鞋拉出小腿的曲线。宋伊一骨架瘦小,招商组的工作也需要常常跑动,她平日几乎不穿压身高的长裙,今天偶尔换了风格,搭上高跟鞋反倒相得益彰。 安霁月无意打量到她那张疏冷的脸,眉眼处看出些淡妆的痕迹。 她印象里的宋伊一从不化妆,连护肤品都只用最精简的sod蜜。宋伊一出门时总是戴着厚重的大框眼镜,冬天时还会蒙上口罩,扣上顶帽子便与世隔绝,极少和人有视线接触。 安霁月自己在读书时仗着底子好同样疏于打扮。她眉形如黛,几乎从不用修,描几笔便是画过。肤色素净清透,薄薄一层打底反倒有了妆感,不如素面朝天地走出去,被冷风吹上半分钟冻出的红晕更为可人。 但逢上节假日,她还是会捯饬一番,夹翘睫毛又叠涂眼影,眼尾晕染出不同的层次,轮廓修出明暗阴影。那时等在楼下的陆烨并没有不耐烦,而是低头端详了一阵,给出“今日精致了不少”的评价。 接着会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时过境迁,今日也能看见其他人为他而妆了。安霁月酸涩怅然地眨了眨眼。 台上一切顺利。她难得松懈下来,思忖几秒,从自己的提包里翻出支巧克力色的丝绒唇釉,起身站定。 安霁月执起宋伊一垂着的手,将小棕管轻轻拍进她掌心,“下班后是要去约会吗?叠涂一层这个颜色,会更衬你的衣服。” 宋伊一白着脸,话都不连贯了起来:“嗯…还没……” 她前一天加上陆烨的联系方式后,最初仅仅做了自我介绍。后面的确发送了邀约消息,但陆烨一直没有回复。 宋伊一不甘心地守着手机一整晚,清早时还是决定要准备好自己。于是从衣柜里找出极少上身的裙子,凭借生疏的手感化了淡妆。 安霁月伸出纤白的食指,轻轻点了下愣住的宋伊一的鼻尖,朝她绽开温婉的笑:“加油,祝你顺利。” 转而重新坐下,戴好耳机,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棕管唇釉静静躺在宋伊一冰凉的掌心,她收起拳,淡漠无神的双眼浮起复杂不解的光芒。 她并未料到安霁月能将她的心意视为理所应当。 想当年,她在得知自己藏在心里的男生一朝成为室友的男朋友后,并没有这个度量。 宋伊一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但她也并不是完全暖不热的北极寒冰。如果自己是圆心,那么除开父母亲人,平日待她客气有礼的安霁月已经是半径最短的人之一。 她心细如发,安霁月常常在细节处展露出的不凡谈吐和开朗底色,的确为她所羡慕。更不用提对方有意无意对她的尊重关心。 宋伊一时而也会为那份热心肠而心中泛暖。 或许有一天,她会愿意在毕业典礼上,和安霁月这样的女孩子留下长久的联系方式,逢年过节时互道声祝福。 但一切都消失在来年学期开学,安霁月在书桌上大大方方地摆出一张合影。 她笑得明媚灿烂,身边的男孩子也浅浅地勾着唇角。 宋伊一见过考场上专注冷静的陆烨,见过图书馆中埋头苦学的陆烨,见过汇报演讲时朗声沉静的陆烨。 惟独没有见过站在一个女孩子身边,笑得平静而惬意的陆烨。 那幅她珍藏于心的水墨画,自此处处都多了个人。 - 周末的录制顺利结束。 台上三位男嘉宾久坐多时。詹念卿正起身一一与工作人员握手致谢,舒钧则紧张兮兮地环视四周,听说他开录前又把绒绒惹恼,两人拌了几句嘴,此时舒钧正四处找着她的人影想要道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7章 安霁月将一份被荧光笔画得七零八落的台本保存好,又吩咐了小徐传达明天开会确定剪辑思路的安排。她扬手和坐在另一端的唐编打了个招呼,提着包准备离开。 她承认自己是逃兵。她真的怕看见陆烨带着宋伊一离开的一双倩影。 安霁月已经能心如止水地逛他和朱绫的cp超话,甚至还能反向找些灵感。毕竟显微镜下的每一口糖都是刻意为之,甚至有大半出自她手。 但宋伊一的邀约并不同,她邀请的是她们共同认识了九年的陆烨,而不是那位镜头前的3号男嘉宾。 就连今天下午的拍摄,安霁月也有些心不在焉,因而才能早早收工。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进了空荡荡的电梯,按下楼层键后才认真地舒了口气。 电梯门打开,安霁月信步而出,地库的光线让她恍惚了几秒。 哦,今天没有开车来。她小小地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真是越急越乱。 安霁月转身重新按了电梯按钮。身后忽然亮起冷芒色的车灯,车笛低沉地响了两声,像是在唤谁。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辆崭新的沃尔沃泊在她惯停的位置上。宽敞的车身闪闪发亮,驾驶座上的男人降下车窗,骨节分明的手指朝她轻轻勾了下。 “上车。”清冷的声音像是下了命令,丝毫没有留下商量的余地。 第33章 饱满清澈的车灯探照着空气中打着旋儿的尘埃, 空旷的地库里不知从哪个方向送来一阵热风,吹得她有些目眩神迷。 安霁月迷惑地望着银灰色沃尔沃无暇的车身,目光停留在车前的临时牌照上。 “这车……?” “嗯, 上午刚买的。” “你的?你上午就是去买车啊?” “对,在这边有辆车的话, 接送你也方便些。” 陆烨也不催她,耐心又随意地答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眉眼神态里比素日多了几分轻松。 接送?我?安霁月目瞪口呆地伫在原地,杏眼里的难以置信被陆烨捕捉,他斜睨着挑眉。 “像昨晚那样的情况, 若是我自己有辆车, 也不必再麻烦外人跑一趟了。” 外人…她在心里无语地揩了把冷汗,不禁脑补出越辉和梁思南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 “上车吗?”他又问,声音淡泊却温和。 安霁月仍然驻足不动,试探地追问:“你,没有事么?没有约么?” 她想到了宋伊一, 自己那支唇釉都送出去了,总不能白费。 陆烨觉得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难道你有?” “我……” 她还没来得及否认, 身后的电梯倏忽下降,紧接着“叮”了一声,再次到达。银色的沃尔沃提前发动轰鸣, 已经开到她身边,陆烨往这边凑身,替她拉开了车门。 “安导, 你的同事们也都下班了吧?” 他瞥了眼即将开门的电梯,颇为善意地提醒完, 又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随后回到左侧坐直身子,目视前方,挺拔如松。 身后已经有说笑声,安霁月脑中凌乱,飞快地爬上车。 “安全带。” 啪嗒扣好的声音短促清脆,陆烨踩下油门,银灰色的车身飞速畅通地离开地库,犹如跃入洋流的海豚,轻盈融入p市的车水马龙。 宋伊一率先走出拥挤的电梯,恰巧望见那抹仓皇背影,以及车内男人微微窃露出的,欣然的神情。 周围的同事四散上车,她久久立定,在人影车隙中目送他们相携而去。 她重新打开手机,置顶的聊天框沉默依旧。她的邀约无人回应,对面自始至终只有一条“z司,陆烨”的自我介绍。 宋伊一不在意他不回复。节目开录以来,她已经不止一次注意到陆烨昼夜不停的电话会议和工作节奏,忽视她微不足道的邀请太正常了。 她甚至骨子里有种隔离感,似乎陆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天然就该不回复自己思虑再三、字字斟酌后发送的消息。 宋伊一虽然在出门前刻意打扮,但也没抱太多期许。是安霁月塞进她手心的那支唇釉,让她生出了点无畏之心,才有了在今天录制结束后当面和陆烨打招呼的念头。 但录制一结束,陆烨便脚步匆匆地离开。宋伊一辗转问了一圈,才打听出3号男嘉宾应该是去地库了的消息。 她心焦如麻,偏又与一群人一起挤进电梯。 而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却骤然击碎了她滋养多年今日好不容易生根发芽的孱弱勇气。 宋伊一无意识地伸进包里,想要拿自己的车钥匙,却捏住那支光滑精致的唇釉。像是捏住了一根韧草,用尽全身力气都扯不断。 - 暮色垂垂,六车道里漫长的红灯晃晃倒数。 陆烨轻皱起眉,研究着座椅通风,不仅没什么眉目,还不小心打开了座椅加热。 安霁月感受着身下缓缓而升的温度,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车买得有点浪费。” 真心话从大脑皮层里哧溜一下滑出了口,惹来陆烨诧异又不服气一瞥。他摊开手掌,小臂轻轻一抬,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霁月并不客气,摸索了几下便成功找到开关。她抱着臂陷回原位,后背一片清凉,脸上隐隐是一副等着被夸奖的表情。陆烨瞟了眼她高耸的鼻梁,哼笑了声,摇了摇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8章 她是真的觉得这车买得太过浪费——若真如他所言,是为了接送她方便而买。 陆烨虽然四处出差,但base地始终在s市,来p城无论是工作还是录节目,总会给他安排座驾。 这样一辆不菲的xc90,绝大多数时间都会静静呆在某个停车场的一角偏隅落灰。 他年纪轻轻便在金融圈混出名堂,自然不缺钱。可说到底他入行也才几年,随随便便的一个上午就又了这么大一笔开销,安霁月不禁替他觉得肉疼。 真是奇怪。明明她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对收支控制格外敏感。而陆烨这个相比之下只算普通家庭的出身,似乎比她更不在乎这些。 “你常年不在p城,对这辆车的使用频率一定不高,其实我会建议你退掉或开一阵子后转卖。如果你实在觉得不舍得,租出去也可以。” 安霁月又犯了最优路径的毛病,苦口婆心地替他捋算收益,把陆烨听得快失了脾气,心底却融化柔软。 她这样的喋喋不休,已经好些年没听过了。 陆烨并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但比起为分厘计较不休,他更想花钱买便利。 他带安霁月去电影院看首映,会趁她在挨个询问代理渠道的价格时,直接去办张vvvip电影卡,然后接过赠票和爆米花,拖着她的手腕进场。 他与安霁月趁着假期周边游时,会一边听她满面愁容地诉苦有多难做攻略,一边联系了评价最好的地接,然后抽走她的手机,拽拽地说一句“跟着我走就行”。 不过这次买车,的确是他做过的最没有性价比的事情。 甚至,他不否认其中有三分冲动。 一分源自看见她醉得两眼迷蒙认不出自己时,他不禁单手叉着腰,好气又好笑。 一分生在他因叫不到车而心情焦烦的时候,又忽然见到酒馆门口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男人的身影。 最后一分,是眼睁睁望着她窈窕柔软的腰肢被梁思南牢牢扣住,又跌跌撞撞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碧玺灰色的车身刚往前挪了半寸,他就下定了买车的决心。 而此时此刻,身边安然坐着的身形,验证了他的这个冲动无比正确。 “有没有卫生纸……” 安霁月不抱希望地拉开储物箱,刚开封的纸巾盒映入眼帘。她轻快地抽了一张,又瞧见一瓶可可奶,也一同拿了出来。 她口若悬河地分析了半天,正觉得口渴。刚拧开喝了一口,想表扬一句陆烨的细心,却陡然被其他杂物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纸巾盒的下面,还有薄荷糖与小零食、满满一盒橡皮筋和小发夹、轻便的阳伞、绵软的薄底拖鞋,甚至有包小巧的卫生棉。 她顿了顿手,赶忙心慌地合上。 这时她才注意到,连自己这侧的座椅,都特别装饰了猫咪爪样式的坐垫和头枕。 难道是真的。这是辆为接送她而买的车。 “我…我送你个车载香薰吧。”她心虚地住了嘴,不再规劝他如何将车租售,而是提高了几度声音,要为他这辆新车添砖加瓦。 “好啊。”陆烨笑了笑,落落然应下,“买个和你车上一样的就行。” 安霁月好奇扭头:“你见过我的车?” 脑海里当即冲上那辆碧玺灰色宝马车的昏暗后座,她伏在梁思南腿边熟睡的画面。陆烨缓了缓声,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况,简短地“嗯”了下,算作回答。 她不明所以,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对了,你这是要载我去哪里?” 他都还没问过她家的地址,但一路却似乎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陆烨朝车窗外悄悄翻了个白眼,难得毒舌:“你要是哪天被拐跑卖掉,我都不觉得奇怪。” “去吃饭,”他平心静气地说,“詹念卿今晚要请客。” - 安霁月走在前面,身后的陆烨贴得很近。直到包厢门前,他主动抬手,绕过她耳边推开门,像是拥着她走进。 “嗨!安导,陆老师,你们总算到啦。” 穿着水手服和短裙的关海芙站起身,朝二人热情一笑,詹念卿持着紫砂壶,正给两只茶碗倒茶。 “听说安导是福建人,您来尝尝这家的正山小种。” 包厢不大,里面也是个四方黄梨木雕桌。詹念卿倒完茶,关海芙主动替他将紫砂壶提到另一侧的茶台。 安霁月自然地往詹念卿的右手边一坐,端起茶碗凑到唇边,浅饮了一口。 “确是好茶,只是泡久了有点涩。”她赞叹地点了点头,抬眼却与詹念卿和关海芙变幻莫测的脸色撞个正着。 詹念卿表情微妙地望了眼她,又礼貌地低下头洗盅。关海芙则大胆很多,水灵灵的眼珠从安霁月转到陆烨,瘪着唇似乎在极力忍住笑意。 “怎么了?” 安霁月茫然转头,这才看见陆烨长身玉立,却似乎面色不善。那双墨沉沉的眼眸搭在她肩头,敛了敛威胁到锋芒,才施然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 见他终于还是坐下,关海芙毫不掩饰地往另一侧挪了挪,像是在大大方方地避嫌。 安霁月心中一悸,没好气地将最后一只茶碗重重搁在陆烨面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9章 她望了望陆烨那张清冷的脸,禁不住娇声挤兑道:“给,一路开车辛苦了。喝口茶歇歇。” 第34章 安霁月不自然地扭回目光, 她都快忘了陆烨曾经对她独一份的霸道。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有成排座位,她另一侧如果恰好坐上其他男同学,再靠近些多聊几句, 转头就能得到他冰冷的侧脸。 抛开要哄上几句不谈,她其实还蛮喜欢看他侧颜的轮廓。冰雕般的棱角, 故作矜持的视线一斜不斜,直瞬地在讲义、教授和多媒体屏幕之间生硬切换, 每个毛孔都寒气逼人。 但在她眼里,却全是在说“知道错了就自觉过来。” 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是这么熟练, 或者说, 已经成了本能。 安霁月佯装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顾自拆开筷头,给自己夹了一块蚵仔煎。 詹念卿和关海芙像是被解了穴位,连忙跟着有说有笑,谈天说地。 安霁月很难不注意到关海芙碗里的大部分菜都是詹念卿帮忙夹的, 冷着脸的陆烨被抛到脑后,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詹总大方请客,怎么连酒都没有?海芙这阵子为any内衣鞍前马后, 以茶代酒,你今天也得好好敬她一杯。” 她杏眼含笑,眼神暧昧地在两人间流转。哪知詹念卿作难地张了张口, 欲言又止,倒被陆烨盖过话头。 “昨晚刚喝成那样,今天还要喝, 你是酒蒙子么?” 她愣了愣,回头撞上陆烨毫不客气的愠怒墨眸。安霁月本就不是真的想喝酒, 不过是借着话拿这两人调笑一句。被陆烨这么一驳,登时又想到昨晚断片的丢人经历,不觉心下悻悻,嘴上却强撑: “我和詹总聊天,就你多话。”她小声囔道,自知理亏。 “是我让把酒撤了的。”陆烨目光凌厉,训斥般瞪了她一眼,“别为难詹总了。” 关海芙马上打圆场,笑眯眯地顺着安霁月刚刚的提议说:“詹总已经给了我更好的谢礼——any公司的录用函。之前只是朋友帮忙,这下可真成我老板啦,应该我敬老板一杯才对?” 她笑吟吟地举着茶碗和詹念卿一碰,将温热的茶汤一饮而尽。 “好啦,吃菜吃菜,等会儿都喝饱了。安导,这个芋泥鸭很好吃,你尝尝。” 关海芙殷殷活络着四方小桌上的气氛,却见安霁月与陆烨表情各异,两人久久不动筷子。 “怎…怎么了……” 她无措地左看右看,最后投向同样一脸茫然的詹念卿,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在心底齐齐哀叹:“吃个饭都这么难。” 安霁月刚刚已经放开吃了几道菜,此时刚好歇食。她抱着臂倚在椅背上,冷哼一声: “你是詹总亲自发的offer,进去就算关系户了吧?关系户可一定要小心,海芙你势必与其他普通员工不同,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否则稍微多点优待可能就会有负罪感呢。” 关海芙听得云里雾里,还未完全明白,陆烨也开了口。他神情冰冷而肃穆,但讲话却直白诚恳许多。 “你和詹总的关系——恕我直言,已经不算一般了吧?你所认为的正常行为,或许落在他人眼里,就是越界和攀高枝。新员工还是要保持好距离,太过亲密防不住小人在背后生事造谣。” 陆烨的直来直往让另外两人都脸上一红,关海芙呆了几秒才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他们其实自己都还没有挑明。 尽管每日近百条你来我往的聊天,内容也从any品牌聊到天南海北,他们至今仍然只是“无话不谈的忘年好友”而已。 关海芙被室友嘲笑过,说她这个初生牛犊的性子,平时遇到什么难题都敢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谈恋爱反而缩手缩脚。其实她只是担心自己有时过于年轻幼稚,怕詹念卿只是把她当小朋友。 詹念卿的思虑则更多,他甚至会因为六七岁的年龄差而觉得不道德。 这种多虑若是让唐编听见,保不齐会气晕过去。掐人中醒来后,大概又会灵感如泉,大刀阔斧地替他们写一套年上恋爱剧本。 来不及等二人多加揣度,蓦然有力的女声便针锋相对: “怎样才算保持好距离?明明熟识却假装陌生人?当面三分钟能说清的话却偏偏要发消息?谣言无稽且永不绝,你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安霁月素性平和温婉,詹念卿每每与她打交道,那张端庄温润的鹅蛋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亲和笑意,此时目光炯炯言辞锋利的样子却是难得一见。 詹念卿与关海芙接住她递来的坚定的目光,木然配合着一齐点头。 做东的詹念卿已经听出这二人并非是在对着他们输出,而是在互相暗呛。他悄悄给关海芙使了个眼色,又夹了团色泽浓郁的荔枝肉放进她碗里。二人不再多话,埋头吃饭。 男人的眸色愈发乌深,音色都浑重了些:“问心无愧?你觉得他们是问心无愧么?” 无辜受害的两人被隔空定住半秒,关海芙白净的双颊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刚想出言,却被詹念卿的温和淡定眼神无声地制止。 “他们二人是交情不浅,但那又如何?人脉资源也是资源,该用就得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0章 安霁月的声音也明显激动了不少。她已经不再抱着臂闲坐,一手攥紧成拳压在桌面上,纤白的手指上连关节血管都清晰可见。 哪怕是和导演组开会,和编剧组掰扯故事线,她也一直是温声探讨,尽力用专业素养打动意见相左者。 但现在,她却厉声而下,像个企图靠声量高来压倒对方的一贯清冷沉着的气势。 他们早已为这件事辩论过。四年前,是她输了。 但她却在今时今日习惯性地采用了一模一样的观点和策略,坚持自己当年没做错,同时妄想用偏执和勉强要他“屈尊就范”。 陆烨没有再回答,面色中多了几分事过境迁的漠然,双眼沉静地直直望着她,目光里的容忍熟悉得让人心痛。 或许,当年在电话另一端的他,就是这副表情。 她被看得无地自容。 她一直矜持,反复告诉他一切都是过去式,云淡风轻得仿佛连自己都要骗过去。 可这么多年后,到底是谁已经向前,又是谁盘旋在原地,不言自明。 安霁月忽然觉得很累。周末两日的连轴转,超大强度的快节奏录制,她只靠一口气撑着,那口气附在她的脊梁骨,要她永远直立挺身,顶住一切压力。 而陆烨就像是抽走了她的最后一根骨头。她的全身像骤然丧失一切气力一样,只有软绵绵的□□。 她垂下头,吸了吸鼻子,重新开始往嘴里送菜。 关海芙与詹念卿面面相觑,又找了些无关痛痒的小话题热场,无疾而终。一餐饭吃到最后仍然略显沉默。 趁着詹念卿去买单,安霁月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订单还没发出去,崭新的沃尔沃车钥匙便被推到了手边。 不等她疑惑,陆烨便说:“我要去机场了,安导方便送我么?” 是他惯常的声音,毫无波澜,声线沉稳而平静。她心中尚有余气,很想快意恩仇地来一句“不方便”,在他这样诚恳淡然的态度下却显得无理取闹一样。 安霁月一言不发地拿过车钥匙,不消片刻,与他齐坐于银色车身的前排。 陆烨在她身边摊开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飞速敲打着,时而停下思索,无名指便轻轻在按键上打着圈。 中间还接了两个电话,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娓娓剖析着最近两支走势不寻常的指数,反而让人听着便生出可靠的信任感。 有好几个瞬间,她恍惚觉得在听学生时代的陆烨做展示汇报。 一模一样的平缓语速和低沉磁性的声调,听者哪怕完全不懂金融,也会觉得他说的话定然有几分道理。 更不用提她是听得懂的。陆烨给出的每一个判断都有充分的依据,且不是常见而烂大街的指标,而是他自己精心修正和验证过的指标体系和模型结果。 他在这一行真的大放异彩。安霁月心中释然了些许。哪怕完全拒绝了自己当年自作主张的安排,陆烨也有实力快速出头。 这样想着,她绷着的脸色也温润松懈了不少,陆烨抿了抿唇线,不为人知地轻叹了口气。 “上次问你是不是还生我气,你总不愿承认。你看,明明还是生气的嘛。” 他温和地开口,悄无声息地融化着两人横亘了一整晚的坚冰。 陆烨屈着肘撑在车窗沿上,微笑着望向她。安霁月性情平缓,清秀大方的标致模样自己见过许多次,但瘪着嘴气呼呼的样子却总是难得一见。 安霁月镇定地目视前方,忽然打了个转向灯,车身却继续保持前行,过了好一会儿陆烨终于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 “哦,我是想开远光。”她假装的从容被戳破,无地自容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嘴上补了一句,“你这车的确比较复杂。” “复杂你就慢慢摸索。”陆烨也不揪着嘲笑,只懒洋洋地通知她,“我不在p城时,这车就归你保管。” 安霁月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刚张了张嘴,就被一记威胁的目光警告。 “不许卖,不许租。我来的时候,负责接我。” 第35章 p城商务候机厅。长身玉立的男人扫了眼休息室, 他脱下薄羊呢大衣,侍者正要伸手接过,却被他摆手拒绝。 陆烨偏头交代了一句, 侍者退下,他则迈开长腿, 悠然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眯眼酣睡的男人。 那人白皙的面颊透着粉红,额发遮了一半眉眼, 四肢软力耷着,凑近还隐隐散发着酒味。 他似是觉得闷热,扯开的领口露到胸前, 丝绣衬衫皱兮兮地挂在身上。 陆烨原是要给他盖件大衣, 走到近前又驻足审视了片刻。他掏出手机,准确地对着他按下数张连拍,又拉近镜头,对着他微张的嘴角来了张特写。 事毕才满意地锁屏,将自己那件柔软昂贵的大衣搭在他身上, 随后坐在另一侧。侍者端来两杯温白开,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沈星宇觉轻梦浅,悦耳的机场广播从隔音墙外隐约传来, 因着深夜寂静而格外清晰可闻。他皱着额纹,吊起眼角,揉了揉太阳穴。先望见身上这件熟悉的大衣, 接着就是半米外正神采奕奕审研报的陆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1章 “你结束了?”他打着哈欠问。 “嗯。” 陆烨目不斜视,直直盯着膝头的屏幕,随手敲了几行修改意见。沈星宇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 第一个目标便锁定了陆烨轻轻点着地的皮鞋尖。 他向来是静坐如钟,连肩膀都平直得能放个水平尺, 何时来的这种小动作。看来去参加个谈恋爱的节目,竟能把他改造得生动不少。 沈星宇不动声色地问:“你今晚是什么局?比我还晚。” “嘉宾聚餐。”陆烨抛过简练的几个字,心思全在面前的这份报告上。 沈星宇端起水杯,佯作随口一问:“都有谁?” “詹念卿、关海芙、安霁月。”他的习惯就是报名字。 沈星宇登时扬眉,颇感意外:“怎么没有朱老板?拜托,你还真当自己去谈恋爱的啊,兄弟部门等着朱老板的项目呢——” 陆烨认命地合上电脑,这报告还是留到飞机上看吧。 一谈到项目,身边醉醺醺的男人忽然清醒得吓人,桃花眼亮如芒星,“我也不是说不让你谈,但你先把工作搞定啊。上回你还去和朱老板私会,不是很有搞头么,怎么后面就没信了呢。” 陆烨眉眼皱成一团,嫌恶地白了他一眼。无论是正常的商务拜访,还是不正常的私相授受,在沈星宇嘴里可能只有一个字:“搞。” 他自小在那样的家境下长大,因而所有人事在他看来都不过尔尔。 据说沈星宇十岁就上了生意酒桌,拿着气泡水给满桌叔叔阿姨敬酒,满口吉祥话都不带重样的。 酒桌上的阿谀逢迎,他手到擒来,甚至颇有天赋,但他目标明确,就是把生意搞成。 无论生意大小,筹码如何,能搞就搞,不能搞就换。 沈星宇的处事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却所向披靡。 同样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安霁月就完全不是这种性情。她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天赋异禀,但又视为粪土,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有时,她似乎也会起私心。陆烨想到刚刚桌上的一席置气,眸色暗了暗。 “朱老板的项目还是趁早放弃吧。她不会接受z司领投的。” “为什么?”沈星宇宛若遭到当头暴击。 “她和安世资本已经接触很久了。安世的话事人也出面和她聊过,两人关系匪浅。” 陆烨上次去拜访时,并未错过正从朱绫的办公室翩然离开的那抹倩影。那是他难得见到的端庄静娴的安霁月,即使是背影也落落温婉,滢滢如水。 进门前他就有种冥冥预感,朱绫和安霁月这两人或许分外投缘。尽管朱绫总是极盛而艳丽,安霁月则常常温润如玉,但她们骨子里似乎都埋着亘久的韧劲。 朱绫是经过数年摸爬滚打才走到今日,那么安霁月又是从哪里磨砺出的心性呢。 陆烨时常觉得,他们彼此错过的时光里,他虽一片空白甚为单调,但安霁月定然度过了五彩斑斓的四年。 他的猜测在几句闲聊之中便得到证实。朱绫对他代表z司的来意客套而疏远,但谈起他们共同认识的“安导”时,却神色生动,赞不绝口。 甚至于后来,朱绫在片场望向安霁月时的眼神,偶尔还会流露出怜惜疼爱。 她前途大好的花茶项目花落谁家,已经无需多疑。 “安世资本……?”沈星宇怀疑地重复,“安世的话事人,不是换了个年轻女孩子么?据说那姑娘人在海外,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神秘得很。这次她居然亲自出面了?” “嗯。可能早就回国了吧。”陆烨委婉地纠正。 “出手竟然这么果断,真稀奇……安世资本的那个妹妹我还见过的,想象不出她干这一行的样子。” 陆烨敏锐地瞟了他一眼:“你见过?” “是啊,小时候在我家的饭局聚会上见过,好像生得标致又可爱,眼睛很大。”沈星宇对这种场合的人事物总能过目不忘,“大人们谈生意,小孩聚在一起自娱自乐。当时我年长两岁,又是东道主,所有小孩儿都跟着我玩,只有她除外。” 又是她生命里一段他缺失的时光。陆烨默不作声,听他继续回忆。 “我们一群人捉迷藏,分零食,她都不感冒。我堂堂孩子王怎么受过这种挫折,就略过所有人,直接问她想玩什么。你猜怎么着——那小姑娘只爱看电视!” 陆烨从鼻腔里迸出强行压抑后的嗤笑。沈星宇挫败地摇头:“然后她就坐在起居室看了一晚上电视。甚至都不是动画片,而是什么无聊透顶的“假期带你玩”的旅游节目。” 真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眼前霎时浮现出在一众忙碌于笔记与教授讲述的学生中,那个独自抱着平板电脑,聚精会神埋头看综艺的背影。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沈星宇注意到他饶有兴致地侧耳倾听,清冷的脸庞恍惚流转着柔和的神情。 “没什么。”陆烨垂下唇角,扭过脸去。 “对了,那个女孩子叫安,安什么来着?”他挠头苦想,“好像是,什么月?” “安霁月”这三个字堵在陆烨的嗓子眼里,又生生咽回。 “对了,安霁月!”沈星宇一拍手,喊出这三个字时忽然隐约觉得耳熟,他颇感奇怪地回滚着记忆,“安霁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2章 身旁男人墨色的瞳仁转了转,气息都乱了三分。 沈星宇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冷不丁地问:“陆烨,你晚上和谁一起吃的饭来着?” 男人不语,喉结滚了滚,视线转向另一侧,似乎对桌上的时尚杂志产生了兴趣。 通晓人情的沈公子刹那便心如明镜,桃花眼朝他一眯,伸手大力拍着他的宽肩。 “没攀上朱老板,直接转换目标到背后的安世资本了。一步到位,你很上道。” 陆烨没搭理他不安分的手。他裤侧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进了一条短信。 【p城公安交警】您的小型汽车xxxxx,该车在不当时间、地点停放,违反了《道路交通安全法》第56条规定。由于该车是临时牌照,请接到短信后持车上所贴纸质罚单于15日内前往p城xx局交通违法处理窗口进行处理。电话:0755-6500110。 他手指一松,很想扶住额头。却又不自觉地在地图上输入短信中的地址,看着周围的谷歌街景。 是一条稀松平常的单行道,拐进最近的小巷,就是美食遍布的小吃街。白雾弥漫在香喷喷的千层饼和汤汁浓稠的卤味间,街景地图上的烟火气仿佛溢出了屏幕。 她临时停在这里,是因为忽然贪嘴么? 陆烨唇边弯起浅笑,同时自动脑补起安霁月满载而归地拎着小吃餐盒,却看到罚单时无奈认栽的神情。 “……也挺好的,在这个圈子里还是得有资源,你总算想明白了,走了条明路。” 沈星宇自说自话的残句飘进他耳里,陆烨扬了扬眉,问道:“你说什么?” “资源啊!后台啊!”沈星宇大声强调着,给他分析起利弊,“安世资本前几年在海外做的风生水起,转战国内后战绩也很不错。你如果能和安世的这个妹妹搞上,以后在金融圈里直接少奋斗二十年,平步青云。” 男人稍带温情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唇角紧抿成一道直直的线。他背上的肌肉一寸寸集结紧张,硬如磐石,浑身像是长了刺一般,扎得沈星宇收回了手。 “干嘛?我说的可是金玉良言。” “嗯。我知道。” 陆烨那双沉渊般的眼里翻滚着漆黑的火焰。入行几个年头,他早已领教过圈子决定成败、关系改变命运的神奇魅力。 他可以在酒桌上变得世故,不卑不亢地讲些漂亮的场面话。也可以处事圆滑,从一心扎根研究到拓展更多业务能力,妥帖为金主对接好舒服的调研行程。 但有些棱角却是生根在心里的,他拔除不了,更不愿摒弃。 正如当年,明明有一步登天的捷径,他却冷倔如烤不化的冰,生生将安世资本这道后台拒之门外。哪怕两败俱伤,断情绝义,也不肯退让原则半分。 第36章 畅通无阻的登机长廊里, 两位推着登机箱的旅客一前一后,西装笔挺。与满脸疲惫地等在登机口候机区的大多数人不同,他们目光炯炯, 浑身的精气神极佳,连空乘都觉得差异。 红眼航班, 机舱都会格外体贴地调暗光线,飞机披星戴月地划过天际, 像是沉默的赶路人。 临近舱门,走在后面的男人忽然停了步子,雾蒙蒙的眸色眺着远处的点点繁灯。 尽管一周后就能见面, 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名义base在s市, 但入行以来,陆烨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从不超过五天。他从未觉得自己该回到哪里,对s市置购的房子也没太多归属感。但这几周来,他不禁慢慢对p城生出几分眷恋。 “怎么了?”沈星宇在前面唤他。 “没事。”他长腿迈步,继续向前。 赶在起飞前改完了报告又发送出去, 陆烨打开空姐悉心提供的眼罩,打算用这两个钟头小憩。 拉下遮阳板前,他望了眼窗外, 流畅如曲线的机身掠过云霄。今夜晴朗,甚至能望见少许山川湖泊的缩影。 许是与沈星宇的一席闲聊,陆烨沉沉地跌入时光旧梦。 梦里他是个旁观者, 审视着自己的每一次言不由衷。 最庆幸的是当初果断直面了自己的心意。他在初见时就无端关注的那个女孩,一步一步跨过他的安全距离,水到渠成地走进他的心底。 他原则性极强, 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不知变通,她却总能与他不谋而合, 殊途同归。 他揣着高责任感,任劳任怨地在ddl前修补小组作业,她是唯一与他并肩作战的人。哪怕自己双眼涣散,也认真听着他的每个要点,一一照做。 而她依靠着莫名强大的天赋,屡屡在随堂小测和作业中取得随心所欲的高分,以及那张明亮温润如柔月般的脸庞,只不过是契机而已。 陆烨还记得他认真准备了花,刮干净刺后拿绸带扎成一束的水粉色玫瑰。向来宠辱不惊的他也遇到了呼吸不稳的时候,温凉如玉的手心也微微冒汗。 他忘了自己说的是“我喜欢你”还是更加直接了当的“当我女朋友”,但安霁月接过花后张扬明媚的笑却始终记忆犹新。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粉白娇嫩的花骨朵间瞧着他笑,眼里浮过一瞬像是得逞的胜利。彼时他们已经心意相通许久,陆烨一眼便知道她的态度,终于松了口气,牵过她的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3章 真是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啊。尽管他一直不喜与人交往过密且低调至极,但有了安霁月在身边就不可能再过自我封闭的日子。 他们和无数学生情侣一样逛公园,去游乐场,为一个热门项目排三个小时的队。同时又各自在喜爱的领域里钻研精进,闪耀发光,学年末时包揽双学位的一二名,双双被头部金融机构录用为暑期实习生。 安霁月最初并没投过金融机构,她的第一目标是各大卫视和新兴网络内容平台,却到五月中旬时仍然一无所获。 陆烨表面只是简单安慰几句,实际却在暗地里替愁眉不展的女朋友仔细修改了简历并投递,总算争取到一个面试机会。 安霁月感激得眼泪晶莹,然后回馈给他更出乎意料的结果。一份除了姓名外与他一模一样金融机构录用函。 他们就这样一起在平江工业园区度过了第一个夏天。熬夜回函和对底稿的日子暗无天日,陆烨并不怕吃苦,安霁月偶尔抱怨却也从不罢工。 那时候,她跟的紧急项目节奏太快,常常成宿不眠。温润的轮廓清减一圈,下颌的骨线都突兀了些。 他自律自省惯了,这种日子倒也适应。但每每望见她清瘦的侧脸,还是忍不住心疼。 安霁月甚至会主动加班到深夜,在组内所有人都下班的时候仍然坚守在岗。 她已经勤奋至此。却偏又被同组其他实习生捕风捉影,逮着她挂着笑靥出入过几趟总办就谣言四起。 有人说她没有走完面试流程就被录用,就是靠着自己的脸。也有人说她年纪轻轻就随意和总裁谈笑无间,或许已经攀上高枝。 八卦中心是个男生,他耷着眼皮朝周围几人挨个使眼色,暗示苟且。随即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一齐感叹起金融圈是出了名的乱云云。 陆烨就是在这时候闲步踱来。 他气性清冷,周身都是生人勿进的磁场,那群人从不在他面前嚼这些闲言碎语。得知他与安霁月的关系后,更是个个视线微妙暧昧,明明讨论得热火朝天,他一来就立马噤声,取笑与看戏的心思再明显不过。 那日是他有意放轻了脚步,又竖起了向来清净的耳根。 陆烨轩昂玉立,垂眼淡淡扫过一圈人,仿佛俯视着蝇营狗苟。 捏造黄谣的男生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似乎还想安慰他两句。 下一秒,浑重迅疾的拳就挥在那人的眼眶,他甚至来不及闷声哼叫,第二拳,第三拳,接连砸向他的两颊和下巴。 围坐一周的人惊慌散开,有人大声呼喊着保安。终于将两人分开时,陆烨抬眼深深望了所有人一遍,他目眦欲裂,墨色的瞳孔里布满暗红的血丝,杀意四起。 所有人都被吓得一瞬失声,愣在原地不敢与他对视。连闻讯赶来的保安也本能般地松了几分力道。 惟有一个疾奔而来的窈窕身影冲上前,一把抓着他仍然暴着青筋的胳膊,声音颤抖而焦急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安霁月的身后,紧紧跟着他们这家金融机构的投行部门长。处事果决的中年男人蹲下身检查着躺在地下的年轻男孩儿的伤势,不忘吩咐保安叫救护车。 部门长转向他们时,目光慈和了许多:“我先送这孩子去医院。霁月,你安抚一下他。” 安霁月点点头,一只手还在扯着陆烨的衣服下摆。 陆烨泄了力,阴鸷冷毒的目光再次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她身上时又刹那恢复柔软。 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上她的脸,他沉声朗朗,“我们走。”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架,是他整个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失控时刻。 那时他是有机会触到真相的。安霁月知道原委后,也曾勃然大怒,平静下来的第一时间又要向他解释清白。但她只是刚开了个头,说了半句“部门长和总裁都是我家的……”,就被他强行制止住。 他冰凉的指尖盖住她的唇,低头望了几秒她扇动的睫羽,最后以吻封缄。 “不用解释。” “我当然知道你是怎样的,就像知道我自己一样。” “你是我用灵魂验证过无数次的人。我没有一次失手过。” 明明是他什么都不问,最后又为什么要介意呢。 陆烨意外地没有被提前开除,只是调岗到研究所,反倒是那个造谣的男生因为心虚而主动辞职离开。 和安霁月只做了三个月的实习生不同,凭借出色的能力和成果,陆烨转成了长期实习生,只等来年暑期再过一轮考核就能留用。 他的学历虽然亮眼,在这一行却只是标配,自然有携带更顶级院校毕业证书的竞争对手。 但他坦然无畏,他有累积下来的经验和一份份被市场验证过正确的研报结论,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底牌。 至少在当时,陆烨的确这么以为。 因而在留用名单公布时,他对自己的姓名赫然在列这个结果格外风轻云淡。他配得起。 而这一次的流言蜚语没有避开他,反倒是刻意传到他耳里。 “那个留用分数第一名的男生后台很硬。” “他学历不行,本来连参与留用答辩的资格都没有,但架不住有人把他塞进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4章 “不过人家实力强的话,学历也无所谓吧?” “怎么无所谓?那我们当年辛辛苦苦得来的高考分数有什么用? “对啊对啊。有实力的人一抓一大把,既然设了清北学历的门槛就该一视同仁。现在只给他一个人开后门,对其他人就公平吗?” “你们还是想简单了。他的后台能把他塞进答辩,就不能直接内定他留用么?或许真的是自带资源进组,没准以后组里每年的奖金还要仰仗人家呢。” 陆烨心里一清二楚,他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他的父母是一双人品清正的教师,在某个二线城市里过着简单重复却知足常乐的生活。 但他不难猜到谁有传闻中那样显赫的家世。 那个人能在所有面试环节结束一个月后,轻轻松松地拿到和他一模一样的实习生名额。 那个人在上市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午休品茶,来去自如。 那个人不用多说一句话,就召唤了部门长在身边为他善后。 自然也能替他“打声招呼”,送他一个“不是你也会是别人”的大好机会。 彼时的安霁月,已经被父母送去重洋之外读硕士。他无论再忙,每天也要抽出几分钟和她电话语聊,听她苦闷烦恼地掰着手指数回国相聚的倒计时。 或许也有那么一两次,自己提过要争取留用答辩的机会罢? 她竟然这样上心。 陆烨屏住呼吸,心脏重重跺脚,震得自己耳膜生疼。 他没有顾及时差,但电话的另一端竟然一秒接通。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喜气,越过海洋,传进他耳里。 “恭喜未来的陆首席!” 不需要更多询问和确认了。陆烨讽刺地合了合眼,攥紧手机,目光失焦。 “借你吉言。我会成为首席的,但不是在这里。” 他的声音冰凉冷漠,像从北极而下的寒气撞上暖流,大洋彼岸的雀跃女声被猝不及防地冰冻在半空中。 第37章 z司, 午休。 紧锣密鼓的早盘休市后,二级业务部门往往都在午盘间隙里争分夺秒地休息,综管也帮忙拉下百叶帘, 贴心地为办公室熄灯。 来之不易的小憩总是沉寂无声的。但今日的空气中流转着一丝蠢蠢欲动,不少同事的手机屏幕并未熄灭, 同时播放着刚刚更新的综艺节目《末日恋人》。 z司对男女职员是出了名的待遇差异。此刻聚坐一堂的大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而男士则往往被派遣出差。 春日午后的暖阳透过百叶窗投下绰绰的光影。高楼大厦的工位却禁锢了一颗颗自由的心灵, 只有屏幕上那一双明亮鲜活的璧人能够尽情沐浴在平江街头的和风暖阳里。 湖蓝色旗袍裹在朱绫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引得众人一阵低低的惊呼。 “天!这节目太会选嘉宾了,居然有这样的美人!” “旗袍真的好绝, 这些女嘉宾看下来, 也只有朱绫才能和陆首席相配吧。” “露珠cp简直是天作之合,我要是陆首席的话就直接选她。” “陆首席一直低调得不得了,进公司后不仅不怎么楼面,更从来没参加过团建聚餐。还以为他对谈恋爱这种事完全不感冒呢。没想到审美这么优秀,居然还会为女孩子挑旗袍。” “这你就不懂了吧, 首席的饭局都要留给有价值的人。每天陪大客户吃饭都不一定排的过来呢……” “哎对对对,一级业务那边前阵子还传过来小道消息,说陆首席还跟漓江财团的千金接触过, 秦总亲自牵的线呢。” 热火朝天的窃声讨论下,没有人注意到靠窗的一方间隙里抬了只手,修长的手指从杂物柜上摸到一副耳塞, 又无声无息地缩回。 陆烨躺在窗边支起的行军床上,略带疲乏地翻了个身。 忙碌整日后,昨夜又是赶红眼航班回到s市。落地不过三个时辰, 他出现在晨会宣讲的直播间里,分析完前一日的走势后, 赶往某家上市公司攒出的会场做路演。 连轴转到饭点,他随便垫了些东西,悄悄回到公司准备午休。 他的办公室在工位区尽头,不想打扰难得休憩的同事,他便拐进僻静无人的一角。就这样旁听了一场将自己逐帧剖析的解读大会。 陆烨颇感无奈。金融圈是不是混乱,他说不准。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一定是板上钉钉。 本人出镜的综艺片段被同事们在办公室公开处刑也就罢了,后面的话题也越来越歪,他听得有几分心烦。 漓江财团的那位千金,名叫钟欣漓,的确是那次商务宴请上,由秦总亲自向他介绍。对方毕竟是财团未来的掌门人,优雅大方,并没有过分或露骨的言行。只是对他的话头和偏好略显上心,但说是热情好客也未尝不可。 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罢了。陆烨浅闭着眼,呼吸悠长,清冷的面庞像雕塑般宁静。 传闻总是无稽失真,但有些事却八九不离十。 他的闹铃在午休结束前的三分钟振动,陆烨敲了敲手腕的表,并没有立即起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5章 他执着手机,朝沈星宇发去了一句亲切的问候。 一级业务的大部门里,斜躺在办公室真皮沙发午睡的沈星宇噩梦惊醒,眼皮直跳。 “真不是我啊,这种事我怎么敢乱说。不管你什么底线,我还要顾漓江财团的脸面呢。就算他们家千金真的倒追你,我要是说了这话不得被人家公司追杀!” 仿佛也有道理。陆烨不再回复他,敲了一行字后收起手机,长腿迈步,落拓的背影路过一排排工位,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陆烨:今天强度还好,有午休。】 p城已经半只脚跨入夏季。安霁月穿着色彩明快的翡绿色裙子,顶着浓烈炽热的阳光,站在华逸大厦的门口眯着眼读完这条语气轻松的消息。 陆烨似乎变得比以前要黏人,一天的消息事无巨细如同流水账。 说黏人倒也不太妥,因为他都是自顾自地分享生活,并没有对她的回复有什么要求。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许久,输入框里始终一片空白。想了想,索性还是揣回兜里。 安霁月所在的互联网文娱部门向来风气自由,弹性工作。上午的审片会一直开到现在,散会后的众人三三两两地外出觅食或结伴拼单买咖啡。 总导演兼制片人张导也知道自己手下的团队连日辛苦,特别交代了大家下午主要根据审片会的结论估算进度,手上没什么事也可以提前下班。 安霁月大为感激,她正好要请假。张导虽然之前因为陆烨的事情对她严厉,但毕竟是业内经验最丰富的导演之一,做人做事都值得她认真揣学。 碧玺灰色的宝马车急促地停在她面前,梁思南降下车窗,深小麦色的小臂替她开锁,他压了压墨镜,大手一挥:“上车!” 安霁月失笑叹了口气。梁思南总是这么精力充沛的样子,人海车流中都能一眼找到他的身影。 她一上车便自觉严谨地紧好安全带,委婉提醒:“南哥,国内的道路限速很严格,到处都有测速仪和监控。” “哦,是吗?”梁思南不以为意,潇洒地打了把方向,“这么严格的话,看来违章真的也挺难避免的,是不是?” 安霁月仿佛被一口塞了个硕大的苹果,被噎得闭上了嘴。她拜托梁思南接自己,正是因为要去处理陆烨那辆沃尔沃的违章。 她没有如实交代这辆车的来历,只说是朋友最近有大项目长期出差,拜托她帮忙开一开做保养。哪知自己第一次开就搞出了违章。 她追悔莫及,连买回的夜宵都没心情吃,全部分给了梁思南和越辉,甚至不敢想陆烨收到短信时脸都绿了的表情。 梁思南见她青着脸,一副吃瘪的样子,索性乘胜追击,将话挑明。 “那辆沃尔沃,我早上试了试。陆先生的品味不错。” “哪有,”安霁月撇着嘴,不假思索地驳他,“我觉得这完全就是浪费。” 她说罢忽然反应过来,杏眼瞪得浑圆,捂住嘴惊恐地望他。梁思南竭尽全力捏紧方向盘,笑得浑身发颤。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也巧。”梁思南好容易才重新开口,“他去提车的那天,我刚好和一个律师在一起,那位律师接到了他老同学陆烨打来的电话,咨询车辆登记共同所有权的事。可惜这行不通。” “共同所有?” “你猜猜他想登记谁?给你个提示——” “我不想知道!”安霁月大声止住他的戏谑,脸色潮红。陆烨本专业是民商法的,对这些细节应该再熟悉不过,他竟然还不死心地要确认一遍。 “没准,没准人家只是觉得找个本地人共同登记所有权,上牌照和处理违章都会方便些。” 她牵强地为陆烨异想天开的动机做解释,梁思南冷眼斜睨着她,促狭一笑,反唇相讥: “说得好。你知道更方便的是什么吗?直接登记结婚。” 安霁月周身一颤,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忤耳之言,或是做了什么荒唐至极的白日梦,看他的目光像在看精神病。 “胡说八道什么!”她朝梁思南的大腿不轻不重地锤了下,顾及着还在路上,狠狠剜了他一眼。 梁思南扬着脑袋,一本正经:“哎!我可没胡说,这可是律师的专业意见,原话是‘你们直接领证结婚吧,结了婚一切财产都共有了’。” 她微微缩起身,底气不足地嗔骂:“可笑。” “可笑么?”他倒没继续揪着她不放,只轻轻重复着发问,“和他结婚,对你来说是件可笑的事?” “不是和谁结婚的问题,是结婚这整件事就很可笑。” 安霁月答得有气无力,似乎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专注开车的男人朝副驾的女孩子瞥来一眼,沉默不语。 安霁月对婚姻是这般抗拒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她原本是那样家境优渥、双亲和顺的掌上明珠,一夕事变,父母分崩离析,门楣险些垮台,定是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6章 那年安家的伯父伯母亲自“押送”她来上学时,他们还是和美融洽的一家三口。 整餐席间,伯父伯母相敬如宾,对亭亭玉立的女儿怜爱有加,一口一个“月儿”的柔声叫着。梁思南甚至暗暗羡慕许久。 谁曾料到会有妻离女散的一日呢。当年他听闻安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安霁月的住所,推开门时那个衣着单薄满脸泪痕的女孩子恰好转脸仰望着他,每每想到便心中一疼。 二十余年被呵护备至地长大,他在偶尔刷新的社交平台上,还常常能看到小女孩随手拍下的月亮和云彩,配文往往都是期盼回家的心情。 【jiyue:国外的月亮一点也不圆!和思念的人重逢时月亮才最圆!】 从天堂跌入地狱莫过于此。梁思南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那时形单影只,一路走来摸爬滚打,面对同样流落海外的安霁月却不忍弃之不顾。 “还有我在,月儿别怕。” 第38章 安霁月从交管局出来, 抬头看见梁思南正靠着车门等。 他指间是一支富恩特雪茄,周围没什么人,坚果焦香伴着皮革的淡淡味道被风送进她的鼻腔。 她知道梁思南私下偶尔会抽雪茄, 但甚少能亲眼见。上次被她捕捉到他抽烟的痕迹,还是在g市, 他的梁氏公馆行程之后。 青天白日,此刻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怔了一会儿才轻步上前, 拍了拍他宽硕的肩头,歪着头静静看他。 梁思南在烟雾缭绕中望见张清秀柔和的脸庞,呆了几秒。 刚刚点燃雪茄的时候, 他望着那闪烁的火星, 一时陷入了几年前的过去。那时的安霁月还是小姑娘,六神无主地拿着投资案来叩他的门。 而他只要稍有一丝不耐烦,哪怕只是说句“自己动脑子想想”,就会惹得她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后来也不知是因为被说得多了, 还是越辉揭了他纸老虎的面具,安霁月仿佛有了抗体。哪怕他暴跳如雷,也不得不在她丝绒巧克力般的眼睛里长出一口气, 沉静下来,与她逐字逐句地分析。 她大抵已经明白,自己并不用畏惧他, 所以终于能抛却小心翼翼,与他坦然而对。 就像现在抓住他抽雪茄的她,偏着头朝他扬眉而笑的她。 她已经擦干眼泪, 已经重整旗鼓。她深棕色的眼眸里再次填满丰富多彩的光辉。 可他却好像,再次踏回十二岁那个冬天。 十二岁的梁思南衣着单薄地踏上国际航班, 落地时漫天小雪。地面温度并没有很低,他却被从心脏里溢出的寒意冻得发抖,自此都只偏爱热带。 他要名正言顺地拿回梁氏集团,即使又是一次孤军奋战,众叛亲离。 指间的雪茄被女人纤白灵巧的手指一把夺去。梁思南表情木然,任由她熄灭后又塞回自己的口袋。 安霁月被他忽然如木头人一般的状态搞得莫名其妙。 她记忆中的梁思南永远如猎豹般机警灵敏,可最近这阵子,他常常如此深思发愣,面色沉郁。 比她高了一个多头的高大身躯僵硬地动了动,梁思南俯眼瞧她,似乎在斟酌思考着什么。 “怎么,有事?” 她是真的担心南哥是不是遇见什么棘手的问题,否则他从不会轻易抽雪茄。 “嗯。”梁思南的薄唇间弥散着雪茄厚重复杂的烟草香气,声音淡淡地道,“你愿不愿意,和我结个婚?” 安霁月愣在原地,刚刚过膝的翡绿色裙摆随风乍起。 第一反应是“他又在拿娃娃亲开玩笑”,因而立即思索起如何反击几句俏皮话。 但他的眼里并没有如往日那样促狭的笑意。连总是勾着的嘴角,此刻也微微下垂,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摒弃了他最常见也是最自然的上扬弧度。 梁思南是认真的。她心里忽然掠过这么个石破天惊的念头,手指在身后不由攥紧了裙摆。 沉默的几秒钟,他们头上的蓝楹忽然飘落下纷纷扬扬的花瓣,不少都停留在她的发梢。 梁思南抬起手,轻柔地替她拍落蓝紫色的点缀,手指不时碰触到她白皙的耳垂。 他顿了一顿,目光小心而试探,手上的动作愈来愈慢,几乎就要抚上她的侧脸。 巧克力色的瞳孔骤然放大,宛如一只受惊的鹿。安霁月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偏头,躲过他温热的掌心。 梁思南的心脏仿佛坐上失控下坠的电梯,猛地一沉。他合拢手指,插回口袋。 “南哥,你……又拿那些旧事开玩笑。” 她磕磕碰碰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仍然在极力圆场。气息发颤的声音听得他又心生不忍。 “我还要去下公司,有些工作没做完。你回家吗?好像也不太顺路,就不麻烦你送我了。” 安霁月垂着视线,捏着拳一口气说完,当即逃也似的要走。梁思南一把将她拉住。 他低头望着不敢与他对视的女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是他的错,她好像又变成那个小心翼翼的安霁月了。 “真有事的话,我送你回公司。”他尽可能恢复自己平日的爽朗,语气和蔼,仿佛刚刚真的只是一句玩笑,“如果没事的话,就跟我去吃个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7章 像是猜到她要一口拒绝,梁思南又赶在她开口前补充:“是越辉叫我们一起去吃的饭。” 越辉。她心中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以往每次被梁思南责训,都是越辉替她撑腰的。 可随即又迟疑。之前她找越辉倾诉的苦水,都是与公司业务相关的正经事。越辉自己就是行家,又是安世资本的老员工,自然能气势汹汹地跟梁思南辩上一辩。 他们三人亲密无间。但刚刚的话题,仿佛是一道新关系重建的邀请,而越辉并不在其列。 她还可以对越辉讲吗? 安霁月心思重重地来到p城某私家酒楼,侍者将他们引入最大的包厢。推开门的一瞬间,现场忽然“砰”地一声,礼花从四面八方炸开,准确地包围了刚刚进门的两人。 一袭休闲衬衫西裤的梁思南,携着温润如水的安霁月,站在礼花瀑布的正中心。 安霁月眼前猛然一黑。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是梁思南的故意安排,愤懑而不可置信地望过去时,才发现他的惊恐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欢迎我们安世资本的董事长,安总!” 现场热情鼓掌,一片欢呼。 “以及我们安世资本的海外业务负责人,梁总!” 现场继续鼓掌,继续欢呼。 越辉举着一个无线话筒,跌跌撞撞地走到他们面前,隆重介绍完两位后又把话筒直直戳到安霁月眼睛底下。 “安导,和伙伴们说点什么吧!” 尚在震惊中的安霁月拨开眼前的礼花碎片,懵然打量一圈,几张眼熟的面孔稍稍提示了她。 笑容甜美的前台妹妹,兢兢业业做测算的老大哥,汇报时有条不紊的年轻小伙…… 都是安世资本的员工,是她自己的员工。 原来是安世资本的团建聚餐。安霁月哭笑不得,她这个做老板的居然最后一个知道。 平日安世的大小事务,上到项目合作资源管理,下到人事体系组织架构,都由越辉一手来抓。越辉雷厉风行又心细如发,她的能力全公司都有目共睹。在座的没有一个对她不服气。 反观这个花花绿绿的年轻小姑娘…… 其实没有多少人想听她讲话。 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甩手掌柜当得逍遥快活,每天只需要坐着收钱,完全不知道新人导演小安日日在另一家公司当牛做马的生活。 安霁月定了定心神,婉言开口,先十分识趣地做起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安霁月。” “平时和大家见面的机会不多,今天也不占用大家太多时间,希望诸位吃好、喝好、玩好。谢谢各位为安世的付出!” 她正欲把话筒交还,越辉却一把揽上她的肩,勾着她的颈,凑上前来。 “伙伴们,安总心里是装着大家的!”越辉大声断言,“来,安总,今天就把咱们那个年中年底双奖金计划给大家敲定!公布!” 兴趣寥寥的一屋人霎时安静。几十束翘首以盼的目光同时投往一个方向,安霁月觉得自己回到了录制现场,一言一行都毫无准备地暴露在强聚光灯下。 笑不敢笑,哭不敢哭。 安霁月被她揽得两脚发软,顾不得别的,下意识地朝身边高大的男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梁思南已经恢复镇定,却信手插兜,斜睨着二人,脸上挂着平日戏谑的神态,宛如看戏。 她愤怒而认命地扭开脸。谁让自己刚刚得罪了人家呢。 不对,明明是他先越界,自己有什么错。 她直了直身,反手托住倚在自己肩头的女人的腰,站成一棵木棉树。温润大方的眉眼间风生水起,她漾开明媚而坚定的璨然笑意,握住越辉手里的话筒。 “原本想等到年中直接发到各人户头,打算给大家一个惊喜,但越总经理今天一高兴,把惊喜破坏了。那就提前向大家宣布,安世今年将为所有人发放双奖金。六月底发放年中奖金,保底一个月,上限四个月。年底奖金不受影响,照旧发放。” 消息过于炸裂,她话毕后许久,都无人应声。 安霁月神色如常,但心中不禁打鼓,难道说少了?自己在传媒行业干了三年,每年年底时连两个月奖金都不一定拿得到呢。 角落里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像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不小水花。包厢像被掀开了天花板,安世资本的员工经久不衰地鼓掌欢呼,年轻员工甚至此起彼伏地喊起了“安总nb”、“安世万岁”。 安霁月莞尔一笑,长出了一口气。 自她从父母手里接过安世的担子,这还是第一次和安世资本的员工聚会。 那年安世遭遇变故,业务重心暂时转向海外,既是方便她与越辉、梁思南三人施展手脚,也是借机避开国内市场的厮杀。 他们三人就是一个团队,因此至今安世也只有那么一个海外办公室。 国外辛勤耕耘的同时,国内公司整整一层楼的办公室陷入了长期的停滞,一度只能靠零星小案子自救。今天还能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忠心且能力强的老人。 也难怪越辉这个只爱聊合作实质而厌恶拼酒的人,会和他们把酒言欢,推心置腹。 第39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8章 和安霁月不同, 越辉喝醉时更为亢奋而锋利,雪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每个说话的人,思考和答话的速度比平时还快。 此刻她正和安世的几位老员工共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安霁月担心地望了望她, 示意服务生往她的酒杯里掺了一半白开水。 “老石,你现在说, 当年听我的留下来是不是正确选择?” “记不记得收购枫桥学校集团那个案子?当时他们财务报表的水分真是没谁了,咱们连加一个月班才挤干净!现在看k12方向火爆得一塌糊涂, 都值了!” 在海外办公室时,他们同样不眠不休,但多数时候只需与无穷无尽的投资案子、数据和合伙人打交道。自从回到国内, 酒桌也成了合作的一部分, 越辉便速成练就了人情、生意两手抓的本领。 或者说,越辉回到了自己如鱼得水的另一个战场。 越辉进入安世资本的时间比梁思南和安霁月都要早许多。她从一个青涩懵懂的大学毕业生,依靠自己的能力和胆魄,一路升至安霁月父亲身边最得力的秘书。 毕业生工作一段时间后跳槽是常事,可即使是一级投资最不好做的那几年, 越辉都没有离开。 安家曾经有恩于她。 越辉读大学时便将户口迁到学校,她聪敏勤奋,毕业前攒够了一把含金量极高的证书。 但她找工作时也只有一个硬性要求, 那就是可以落户。 屡屡碰壁后,只有安霁月的父亲慧眼识珠,不仅签下她五年的工作合约, 更破例亲自替她办妥了户口,且不是公司集体户,而是投靠在安家某个亲戚名下。 安霁月很早便就见过这位姐姐, 那时越辉朴质倔强的眼里便只有工作一件事。 父亲告诉她,这个年轻人比同期的所有人都上进。但只有安霁月一家明白, 她是想尽早经济独立,摆脱吸血的原生家庭。 后来安家蒙难,是越辉一手安顿好公司国内的事务,又亲身去寻到安霁月,和梁思南一起手把手地带着她重新布局。安家多年的心血才没有付梓。 多年以来,安霁月对她早已不只是老板和员工那样简单。她是经验老道的老师,是面冷心热的姐姐,是无血缘却有命运交缠的亲人。 安霁月默默地坐在那里,瞧着越辉肩线笔直的背影。越辉即使喝多了酒,也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 眼眶蓦地酸涩起来,雾茫茫的棕色眸子里蓄满泪水。 越辉恰好停了杯,转脸盯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敏锐的目光似乎将她从内到外地扫描了一遍。 她似笑非笑地哼了声,眼角浅浅的纹路皱了起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安霁月的额头。 “丫头,为男人可不值得哭。” “那个搞二级市场的男人若是对你不好,跟姐姐说,姐帮你收拾他。” 安霁月含泪笑了,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在为陆烨难过,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越辉满意地笑了一笑,拍着她洁白纤细的小臂嘱咐:“天下好男人千千万,别委屈自己吃回头草。再者,婚姻和男人什么的,不要也能活得好好的。” 正要回头继续和其他元老叙旧,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如果真想成个家,也可以考虑下南哥。人品能力都没得说,知根知底的我也放心。” 棕色的眼眸在倏忽之间不安地瞪大,安霁月微张着唇,半晌不知该接什么话。 她默然望着斜对面正与几位接洽海外业务的员工相聊甚欢的男人。梁思南一如既往地豪爽,尽管那几位只是隔着大洋在线上对接过,在这第一回见面的场合也能与他们推杯换盏。 越辉在酒桌上的游刃有余,是她跟着安霁月的父亲进出不知多少个商务宴请练出来的。而常年盘踞华尔街的南哥又是从哪里学会的呢。 他驾轻就熟地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分酒器,给对方点了半盏,又给自己添满,豪情万丈地将玻璃酒杯碰得叮咚作响。 安霁月的双眼眨都不眨,盯着他姿态夸张地仰头,然后将满满一杯酒泼过自己肩头。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的酒量。她抑不住上扬的嘴角,默不作声地偷笑。 梁思南像是有读心术,极为准确地朝她投来假意威胁的目光,五指并拢在颈间一划。 安霁月抿紧了唇,赶忙低头吃菜。 南哥正常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切。 虽才4月,p城炎炎的夜风已经蠢蠢欲动。 温躁的情绪在城市霓虹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像长跑运动员愈来愈急促地呼吸。 或许该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洗洗凡间的浮尘,浇醒某些离奇古怪的念头。 聚餐结束。 安霁月送走了安世资本的所有员工,几乎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和这位年轻老板打招呼道晚安。 梁思南站在她身后,长臂扶着越辉,挂着浅笑静观安霁月与一茬茬员工寒暄周旋。 “还真不是之前那个小屁孩了啊。” 他轻声自言自语,被耳尖的女孩子抓个正着。 “说谁小屁孩?” 安霁月怒目而视着这个笑得玩味而欣慰的男人,他刚刚的神情里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和不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9章 “不是小屁孩,是大小姐行了吧?快来搭把手,我去给大小姐开车去。” 大有醺态的越辉像是被电击醒,猛然自己站直了身,警惕地拽着梁思南的袖子。 “你开车?你疯了吗,酒驾犯法!” 梁思南被吓了一跳,无可奈何地拍着她,“我没喝。” 安霁月搀住越辉软绵绵的身子,安抚道:“我作证,南哥的确没喝。” 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酒。安霁月在心里嘀咕,还花的是安世的经费,是她的钱。 她们坐上宽敞舒适的后排,越辉半躺在她皱皱巴巴的翡绿色裙摆上,安霁月轻声哄着她,安睡了半路。 梁思南一改平时风驰电掣的速度,平稳地开过每个路口和转弯。 难得见他这么沉敛。安霁月放心下来,打了个哈欠也准备眯上眼睛。 “我说——” 前排忽然传来男人的低声询问,她撑着眼皮,听到了让自己睡意全消的后半句。 “结婚的事,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下?” 他的口吻轻松而随意,像是在提议周末去哪里短途旅游。 但尽管他刻意放松,却并没听到任何回音。 后座的女人一语不发地僵着身子,梁思南抬眸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 她棕色丝绒般的眼眸霎时凝重,仿佛飘着一团毫无章法的云絮。 刚刚席间,她是喝了几杯酒的,红润的脸色此时却隐隐泛着惨白。那件翡绿色的及膝裙是浅v领的设计,露出她漂亮的锁骨,但此刻也像是惧怕一般微微缩着,阴影下显得格外瘦削。 梁思南看得心尖一颤。 和他结婚,只是说出来,就会让她如此抗拒。 他本以为,这么多年的偏心庇护,以及她对自己滋长的信任和依赖,总还能有一半胜算。 毕竟他们同吃同住,已经亲密得和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梁思南并不生气,反而耐心地问:“和我结婚,有什么不好吗?” 安霁月竟然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越辉刚刚说的“人品能力没得说”、“知根知底”和“我很放心”。 思考能力大抵还是会被酒精影响。这些字眼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安霁月恍惚地望了眼伏在自己腿上的越辉,胡乱猜测起她是不是早知道梁思南的心思,刚刚是在为他当说客。 许是自己的表情太过痛苦和纠结,梁思南终究还是不忍地叹了口气,放过了她。 “算了。” 他们一左一右,扶着越辉进电梯。 踏进门后,刚刚身若无骨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挣开他二人的手臂,自己踢掉高跟鞋,踩着软拖往浴室走。 “我去洗澡,给我弄点热水。” 她一路解开外套和丝巾往地上扔着,背着身朝门口的二人挥了挥手,声音懒洋洋的,指令却很明确。 梁思南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地凌乱的衣服,目送那个女人步履坚定地独自进了卫生间。 “她没事吧?” “没事,我给她准备好蜂蜜水就行。” 安霁月见怪不怪地按下净水器的加热开关。她曾见过越辉半夜一点从酒局回来,精神抖擞地在书房电脑前坐了三小时,一鼓作气地审完挤压了一周的计划书。 等天蒙蒙亮时她再去瞧,越辉雪亮逼人的双眼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脸颊的潮红也基本消退,甚至能神志清醒地问她早餐想吃什么,准备一起点外卖。 她给越辉的备注就是“钢铁女战士”。 “你们天天过得是什么水深火热的生活……” 梁思南不理解地摇头,弯下腰捡拾着越辉散落一地的外衣。 “南哥,蜂蜜在这里,你来给她弄吧。我进去看看她。” 越辉再如何超人,安霁月也不能完全放心任由喝醉了的她一个人在浴室里。 况且,她现在真的不想和梁思南独处一室。 安霁月闪进浴室,坐在矮凳上,守着淋浴间里那个朦胧的人影。 “跑这里躲清静来了?” 里间的女声里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嘲弄,但更多是心疼。 “辉姐,我……” 安霁月蓦地愣了愣,瞬间明白越辉刚刚在车上已经听到了全部。 “你怎么就不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呢?” 第40章 她一时哑口无言, 被越辉这么一问,好像自己蠢到了家。 这明明是个很容易想到的、顺理成章的问题。 可从梁思南提出结婚的想法后,她便只顾着一味抗拒, 从未想过追问原因。 而之所以没有问,或许是因为, 她潜意识里已经有了默认答案。 梁思南喜欢她。 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起,这个不成形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未决的可能性清单里。 或许是在他被一窍不通的她烦得直抓头发, 却不再说一句重话时。 或许是他送她回国的机场,沉默却克制地轻轻拥了她半秒时。 或许是他任她使唤,却只淡然一笑, 毫无怨言时。 朦胧模糊, 像一团摸不着的山雾,当它显露端倪,安霁月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没睡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0章 于是总揉揉眼睛,想重新睁开时看得真切些,但白雾逸散, 她的视线回归清澈空明。 越辉披着浴袍,裹着干发巾,施然走出浴室。安霁月垂着头跟在她身后, 双手别扭地交叉在一起。 梁思南一手捧着一杯蜂蜜柚子茶,皱眉打趣地侧眼打量着二人。 越辉大约已经酒醒一半,不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 但眼睛仍然乌黑雪亮。 她身后那位,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唯唯诺诺。 越辉从背后拽出那个平日落落大方的女人,短促地拍了下她的背, 像是在教训孩子站直。 “人就在这儿,问。”她下了命令。 翡绿的裙边已经被她揪出了难看的痕, 安霁月只觉喉咙发干,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越辉几乎没了脾气:“有我在这里,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安霁月低着头,下巴贴着锁骨,自下而上地瞥了对面的男人一样,小心措辞。 “南哥,您为什么想和我结婚啊……” 干等了许久的梁思南比她镇定得多,他斜靠着吧台,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反问:“你又是为什么不想和我结婚呢?” 在车上想不出一条理由的安霁月,此刻却断然给出了最诚实直接的回答: “因为我不喜欢你啊!” 话一出口,整个客厅的空气骤然凝固,气温似乎忽地升高了,周围的一切变得黏稠。 安霁月着急地抬头解释:“我说不喜欢,不是说讨厌,是没有像对爱人那样的喜欢。” 她背上直冒汗,彷徨地望了一圈,发觉客厅的窗户紧闭,连忙快步去推开玻璃,迎着风吹了吹发热的额头。 她迅速做着心理建设,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却见到梁思南仍旧倚在那里,若无其事地顾自喝着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沉吟片刻,循循善诱地继续问:“嗯,除了不喜欢,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安霁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谁料梁思南大为释然地舒了口气,朝她展露轻松和蔼的笑容,“太好了,这是最微不足道的因素。” 啊? 她傻傻地愣在原地,木然听着梁思南将自己这段时间劳心劳力折腾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梁父将梁氏集团的股份留给了他们母子,将一部分直接遗赠给谢莹,方便做日常管理,而将大半包装成了信托,留给梁思南。 而梁父骨子里就将成家立业视作人生理所应当的必修课,在信托里还增加了梁思南必须携妻归来,才能完全继承梁氏集团。 从g市回来后,他拜访了许多律师,翻来覆去研究了信托条款,也没能找到破局之道。 他似乎真的需要一个妻子。 “那为什么不是她……”安霁月暴躁地指了指坐在沙发上安之若素的越辉。 她此刻有一种被耍了的心情。明明是单纯的帮忙,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梁思南却跳过过程直接来问她结果。而她所有扭捏别扭的逃避反应,在此时看来多么自作多情。 “我加入外籍了,还和他不是一个国家的,很麻烦。” 越辉面色平静地回答。 这是真话。安世拓展海外业务时,需要执行人有外籍背景,越辉本就早早迁出原籍,于是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顶着这个身份也更方便操作税务。 安霁月这才彻头彻尾地明白,原来她早就知道,所以在车上即使听到也能不动声色,甚至还怂恿她亲自去问。 安霁月顿觉无地自容,紧咬着牙,气息颤抖。 “南哥您这样的天之骄子,找个人结婚还不是轻而易举?我可承不起这种差事。” 翡绿裙飘飘曳曳,一头冲进自己的卧室。门被“砰”地一声紧紧关上,里间随即迸出一个气炸了的字眼: “靠!” 越辉与梁思南面面相觑,梁思南递杯子的手臂刚伸出去一半,僵在空中。 “多久没听她骂过脏话了……”梁思南充满怀念地轻叹了一声。 “你是真把她气到了。” 越辉挑着眉接过玻璃杯,水已温凉,她仍旧一口气喝下大半。末了,她抽了张纸沾了沾唇,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正低眉浅笑的男人。 “世上那么多女人,你却偏要找她结婚。”越辉放下水杯,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卧房,似是自言自语地留下半句调侃,“也不知究竟藏了多少私心?” - 天色漠漠,墨云成雨,大片雾色吞噬掉午后慵懒宜人的阳光。 p城阴晴不定的仲春总是弄人。 华逸大厦矗立在北山大道旁,肃穆地俯视着每个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辆。 阴郁天光下,这里灯火通明的每扇窗都亮得瞩目,提前替路灯担负起使命。 会议室里人声缄默,只有隐隐的空调风机声,和雨点嘈杂的背景音。 安霁月端坐在张导左侧,面色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凝重。 “提前退组,公关费用、违约金,都要顶格索赔。”执行导演压抑不住内心的义愤填膺。 另一道冷淡的女声中带了些不耐烦,驳道:“这不是问题。但再顶格索赔,也抵不过招商损失。这消息一放出去,至少25/%的赞助商会撤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1章 宋伊一说完,手指点了点,将屏幕切到赞助商明细列表,上面已经圈出了每位嘉宾背后绑定的金主。 她眉眼平淡,心中却已焦急如焚。 宋伊一恰好坐在安霁月的斜对面,那无所适从的指尖被安霁月瞧得一清二楚。 唐编眉头紧锁:“安排他和朱绫牵手成功,提前录完所有剧情,然后穿插剪辑进各期,是否可行?” 是个不错的法子。可张导抬手揉了揉眉心,摇着头。 “z司坚持给陆烨安排单身离开的结果。” 唐编大为光火,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是恋综!他不谈恋爱,难道只是过来立人设的么?” 张导疲惫至极,没功夫多劝他,只点了点头:“对。” 一直沉默的安霁月杏眼圆睁,同样被张导干脆肯定的回答惊在原地。 “之前没说得这么直白。只是委婉暗示了我们以形象塑造为主,情感走向随缘。但今天提出提前退组时,z司对单身离开这一点非常强硬。” 张导期许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年轻女孩,“小安,你们是老同学了,你看能不能再沟通一下?” 安霁月一脸为难,眼神闪烁,她从听闻消息起便一言不发,就是想躲开这一遭,生怕再被扯上什么干系。 若是无能为力,会被说是不为节目着想;若是劝成了,又证明他们仍然关系匪浅。 她动了动樱桃色的唇,并不掩饰自己的尴尬:“张导,我和3号男嘉宾的流言蜚语……您也知道的,我不太适合再出面了。不如让宋组长去,他们也是同学。” 宋伊一漠然抬眼,从她脸上并未读出恶意,反倒是有一丝鼓励的意味。 她拨了拨头发,冷淡开口:“不必了,我和他不熟,平时他连消息都不回的。” 安霁月望着她眼中稍纵即逝的失落,心头浮起干涩的疼惜。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一周下来,某个聊天框里又是一排消息。 沐在宋伊一毫无生趣的目光下,她忽然生出一种罪恶感。 像是占用了某种自己并不需要的资源,却耽误了真正渴求的人无法享用。 在机场滞留一个小时后,陆烨终于收到航班可以正常起飞的通知。 他此刻在西部的某座首府城市,郊外的机场视野苍茫平阔,夕阳正缓缓落于崇山峻岭。 他今日穿着件休闲衬衫,宽绰的袖子华而不实地垂在腰间,绒黑的布料上有几处墨绿色丝线简单走绣,将他骨子里的清冷都衬得随和了些。 陆烨复制了航班号,发给那个寂静的聊天框,准备打开飞行模式。 满屏整齐的绿色底部,猝不及防地跳出扎眼的米白。 波澜不惊的心潮毫无预备地翻江倒海,以至于他第一眼没看清是什么内容。 【霁月:为什么要中途退出节目?】 很快又来了一条: 【霁月:为什么不回复宋伊一的消息?】 他看不懂第一句,但后一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 不出几秒,安霁月收到一张消息提示红点爆成“…”的长截图,可见范围内是清一色的工作消息,右侧全红。 惟有一个毫无价值却被置顶的聊天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笑容标致的头像挂在那里,像俯视一切的女王。 第41章 41. 安霁月又一次耐着性子踩下刹车, 银灰色的沃尔沃夹在拥挤的车流间,毫不起眼。 十公里的车程,已经开了近四十分钟。p城的晚高峰从不宽赦任何一辆车。 她身边的男人却并不焦急, 安稳地回复着几小时内错过的各类消息,时而在膝头的笔记本上敲打键盘, 时而划着手机屏。 电话是在这时进来的。 陆烨瞟了眼身旁沉着脸的女孩子,顿了顿仍然接起。 “怎么了?突然打这么多电话。”那头是沈星宇操劳而悠长的呼吸, “我刚开完一个会。” 陆烨并没与他废话,劈头盖脸直入主题:“公司为什么突然联系《末日恋人》节目组,让我退出录制?” 驾驶座的女人明显身体一僵, 屏住呼吸听着这通事关紧要的电话。 她早就想问, 见到陆烨时却没能开口。 “退出?我不知道啊。这种事肯定是领导的意思……” “少来,公司还有你沈公子不知道的事么?”他断然不信,“录了一半忽然违约,除非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否则公司不会允许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对面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换了个稳重老练的男声,语气和善而平静。 “陆烨,退出录制的确是公司高层集体同意的决策。新发公募快要上线了, 你还有很多事要跟进,去参加这档综艺本来也是为了攒人气造势,现在目的达到了, 就退出吧。” 副驾的男人虽有几分意外,却依然不卑不亢,“秦总, 中途退出如果没有足够服众的理由,恐怕会拉低个人形象。如果执掌一支资产运作的经理有背信弃义、擅自违约的行为污点, 被对家抓住可能会大作文章。” “你不必担心,这里我已经和节目组提过要求,务必会给你一个完整的故事线,并且以单身收官。” 电话被秦总挂断后交回沈星宇手中,偌大的会议室一时安静了下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2章 “看来陆首席录节目录得挺开心呢。”轻巧玲珑的女声打破沉默。 钟欣漓一袭水青色绸衫配同色西裤,外搭着米白的垫肩大衣,闲适而坐,干练却不失妩媚。 “阿漓你想太多了,他就是个认真的性子,不管什么事交到他手上都要尽心尽力有始有终。” 秦总镇定应付着她不轻不重的猜测。钟欣漓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漓江财团又是明年一级部门的大客户,她含蓄的心思自然瞒不过他的眼。 至于命令陆烨尽快撇清恋综男嘉宾的形象,不过顺水人情而已。 “不过,恋综这种曝光也不适宜太高频,出镜几期就够了。年中这只公募还指望他好好发力呢,做得好了,明年就让他去一级市场历练历练。” 钟欣漓眼波微动,风度可人地对秦总婉婉而笑,客气称赞道: “秦叔这里人才济济,连陆烨和沈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都愿意效力麾下,我对明年与z司的合作还有什么需要担心?” 秦总欣慰而得意地微微一笑,心中那块大石落下。而被顺带提及的沈星宇则始终陪着笑脸,两颊的肌肉都快僵硬。 “钟总,我送您出门。”他看了眼表,颇识时务地起身送客。 “我还不是‘钟总’呢,叫欣漓就好。”钟欣漓笑着摇摇头。 她的确还没有正式接手漓江财团,只是接受父母安排在自家公司的各个部门见习,并开始对接重要的人脉关系。 钟欣漓款款步入电梯,沈星宇紧随其后,按下楼层键。 “沈公子?” “嗯?” “冒昧问一句,您当时为什么不继承家业,而要来金融领域打拼?” 沈星宇被问得一愣,摸着脑袋回想:“我从小到大在学习上就马马虎虎,功课只能说过得去。但我家是搞氢能的……我学不来那些。” “当时我家的那个厂子差不多准备启动上市,家里一合计我就算进公司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金融圈探探路子,以后再有融资发债的需求也不用求人。” 沈星宇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看行业看公司其实也并非我最擅长的事情,反倒是被酒桌和人际关系的文化影响得比较深刻,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现在做的事情也算乐在其中。” 他转而朝钟欣漓友好而殷勤地笑笑:“我听说钟小姐一直在国外念书?您可是专家了,在生意场这方面一定比我懂得多,以后合作上还请多多指教。” “您太客气了。”她简促而礼貌地回复。 钟欣漓微微颔首,抿着唇报以浅笑,低垂的睫羽翕动着,像是茫然无方的粉蝶。 在国外多年,她读的并不是金光闪闪的商科,而是自己醉心钟爱的艺术。 然而到了这个年纪,膝下无子的父母却觉得女儿多年的任性已经足够,于是将她从大英博物馆和巴黎琳琅满目的展览间召回,命她逐步接掌漓江财团。 钟欣漓不能违抗父母之命,也不忍将家族的心血拱手,才顺从听话。 每天学着公司事务、尝试与各类浑身铜臭气的人马打交道,并非她所愿。直到某一日见到一个清冷脱俗的侧影,她深觉恍然,竟在不知不觉中听完了他的整场路演。 这个人虽然满口也是经济数据、金融指标,但他说出来就偏没有那份令人作呕的世俗。 违逆本心或许是错,可遇见惊艳之人还不懂得抓住,才更是错。 - “是我错了。” 陆烨没来由地轻叹一声,紧接着在车载地图上输入了个地址,启动导航。 “只顾着忙,没跟你讲清地方。” 安霁月疑惑问:“不是去酒店吗?节目组定好的。” “不是。”他抬手搁在脑后,难得姿态悠闲,“去这里。我租了间公寓,就在你公司附近。” 修长的手指竖在唇上,制住刚要出声的她,陆烨太过了解安霁月的脾性。买车,租公寓,样样都踩在她的雷点上。 安霁月索性不问。她有些害怕再听到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答案。 譬如这车,陆烨的理由是接送她方便。那一间公寓,大概也能说出让她住得省心这种话来。 华逸大厦矗在北山大道一侧,附近的公寓也大多临街,格外喧杂。而陆烨选的这处却位置奇佳,不仅避开主干道的车水马龙,还能远远眺到海边的浅滩步道。 她将车停在正门楼下,望见简约气派的大堂里灯光明亮。 “你上去吧。我就把车停在地库,备用钥匙你带了吧?” “没带。”陆烨理直气壮地回答,等着她重新安排。 “……那我先下车,钥匙直接留给你,你自己停吧。” 陆烨一把拽住她纤细的小臂,拦住她准备下车的动作。 “这么急着走?” 安霁月左顾右盼,答非所问:“你今天不用忙吗?” 即使他真的不用忙,她也的确有点着急。 刚刚那通电话,敲实了他要离开节目的事情。她要与唐编好好研究用怎样的方式送他体面离场。 安霁月抬眸望了望男人清冷的脸庞,沉吟片刻,轻轻拍了拍他拽着自己小臂的手。 陆烨深深凝着她,颓然泄力放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3章 她并没有离去,反而分外认真地瞧着他墨色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问: “陆烨,你想退出《末日恋人》吗?” 陆烨沉思了数秒,声线凛冽而疲惫: “一开始,我不想来;现在,我不想走。” 安霁月听得心尖一颤。棕绒色的双眼里波光粼粼,无声地在向他问着“为什么”。 陆烨思索良久,淡然垂眸,毫无铺垫地与她推心置腹。 “你那时冷冰冰的,总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我,给我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戏码,要我演出和其他人的甜蜜对视,或者更甚,要挽着手,靠着肩。” “最初,我真恨得牙痒。节目导演的信息,我早已知道,期待了许久与你的见面,没想到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 “每周都是折磨,不知道又被你安排去和谁做些什么。” 他的眉眼被额发浅浅遮了几分,缓了缓情绪,嘴角又渐起弧度。 “但后来,虽然剧本没什么长进,你却不再那样强求效果,也总算与我缓和了些。” “从g市回来以后,你知道我有多开心么。这么多年一直像个精密运转的齿轮一样工作,今天和明天没什么分别。可这些天我却觉得,生活美好,万物可爱,连夕阳我都想拍下来发给你。” 他点着屏幕,朝她晃了晃几小时在机场拍下的灿烂金黄的落日余晖,笑得舒心畅快。 “我从来不想遮遮掩掩。霁月,这些年我赌着一口气忙工作,忙着证明自己,从没想过什么恋爱结婚,即使知道要与你见面也没有什么妄想。但重新碰见你时,我仍旧控制不住地还是想再和你试一试。” 陆烨的尾音里夹杂着几分颤颤的气息。他像是喝了酒,一股脑地顾自说着,甚至没有多在意安霁月的表情。 “你说四年前那次分手和之前的小吵小闹不同,我知道。你说过了这些年事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也知道。” “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搞砸那一次就要彻底失去你。” “无论这次需要哄你多久我都认。” 他的声音里蓦地有种孤勇的认命感,像是发觉两人命运纠缠后的破罐破摔互相折磨,像是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真心而毫无怨言。 “我才不信……”她在猛烈的攻势下毫无底气地驳道。 陆烨焦躁而无奈,急切地望进她的眼睛,如同底牌出完的赌徒,一遍遍搜刮着自己的筹码: “你要怎样的证明?我现在现在就去和节目组、公司领导摊牌,或者明天一早就去结婚,领证登记?” 安霁月猛地一激灵,“结婚”的字眼近期对她而言太过敏感。 可与之前不同,此时此刻,对着这个人,她的心底却生不出一丝抗拒。 她望向他,情绪铺天盖地的眸里刹那间蓄满清泪。 陆烨仿佛在她的泪水中沉静了下来,他抬手替她拭了拭,温和地问:“不哭,要上去坐坐吗?” 安霁月点了点头,任由眼泪浸湿他的肩膀。 第42章 陆烨轻轻掩上卧室门, 退出身来。 屋内的人已然安睡,屋外的手机上满屏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运转着策略模型的电脑也在发烫。 他像是爆发了钝感, 统统没有察觉到。 回想两个月前的她,导演椅与自己隔了八丈远, 偶然遇见还要客客气气地互称先生女士,每次都能让他气息凝滞, 胸腔闷痛许久。 如今就安然睡在一墙之隔的床上,似乎抬了抬腿,这些年的鸿沟就被轻易跨过。 忽近忽远, 若即若离。 但此刻一切都近在眼前, 触手可及。 他立在门前留恋了许久,选了张离卧室门前最近的沙发椅坐下,开始工作。 发送材料和简评,复审与批注报告,最后是回复私人消息。 先是沈星宇在挂了电话后发来零散的一串解释, 他懒得看,直接退出。 然后是他的顶头上司秦总,也破天荒地主动给他留了言, 简要强调了让他分清主次、尽快退出录制的核心思想。 陆烨凝神读了几遍,停留在聊天框里许久,难得揣摩起上司的用意。 他的定时汇报比闹钟还准, 秦总几乎从不主动过问他手头的事情,但这次却不太对劲。他敏感地觉察出秦总似乎格外在意这件小事。 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陆烨从来没有因为录制综艺耽误过一次工作。 他没有立即回复。准备放下手机前, 又注意到一个新的好友添加提醒。 【漓江财团钟欣漓】,通过“秦建和@z司”推荐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塞入太多事务的脑海里拎出了某个无稽的流言, 貌似是这位漓江财团的千金对他颇有好感。 陆烨拧着眉,自己那位在金融圈混了几十年的秦总什么没见过,不会也将这种有损女孩子清誉的消息当真了吧。 漓江财团是明年一级业务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沈星宇已经接触了好几回,却一直没推进到明确签订意向书的阶段。他也听沈星宇抱怨过好几回。 甚至那次秦总亲自攒出的商务晚宴,也是想襄助沈星宇一把,将这个大金主拿下。 z司全体高层一齐上阵,对方来的则是即将接班财团的未来掌门人,看似诚意十足的一场晚宴,对合作一事却仍然态度暧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4章 陆烨对那位钟小姐的印象不错,风度得体,巧笑嫣然,作为未来掌门人却没有太多锐意,为人倒很随和。 秦总与他袒露过之后想让他去一级部门历练的意思,那么这次,或许就是个开始? 他点击同意,转而又给秦总回复了几句应承话,继续处理工作。 - 陆烨退出《末日恋人》节目的消息虽然只小范围地向各组负责人传达过,但本周开拍前还是不胫而走,在场的工作人员比平时多了一倍,连轮休的同事也放弃周末赶来,理由是不想错过3号男嘉宾的最后一次录制。 空旷的录制大厅忽然拥挤了不少,几乎没什么从容下脚的余地。 鼎沸人声中,导演组姗姗来迟。今日张导亲自坐镇,安导和武导都不见踪影。 有知道内情的人在悄悄传递消息,原来导演组临时开了晨会,决定在明晚开一场直播,邀请观众与六位嘉宾互动,也会宣布陆烨离开的消息。 安导和武导已经分别去紧急筹备直播事宜。 武导是宣传造势的好手,他召集宣发组和公关组做海报、拉话题,还借了后期组的剪辑高手,重新制作高糖合辑。 安霁月负责两个半小时的直播。设计玩法、把控节奏,她有音综节目的经验,对直播也算手到擒来。 两人忙碌的间隙,还要各自和手下的三位嘉宾确认行程安排。 男嘉宾组几乎没什么难度,舒钧是本地人,詹念卿则对她有求必应。唯一的变数是陆烨,他几次都是赶夜里的航班,直播的时间或许会耽误到他的行程。 徐牧忧心忡忡地等在后台,安导将确认嘉宾行程的任务交给了他,此刻正剩下陆烨还未能敲定。 这位嘉宾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和许多同事的惋惜相比,徐牧反倒庆幸送走了这尊不好伺候的大佛。 永远赶着时间逆天的航班,对接常常一两日才能回一次消息,自己的几次加班都和陆烨脱不了干系。 徐牧也清楚这并非他本意。录制间隙时常能看到陆烨眉头紧锁着盯数据、打电话,安排到半夜三更录制也从无二话,他的确在尽全力配合。 但他实在太忙了。 忙到令人怀疑他离开这个节目后真的要孤独终老。 或许强者注定孤独……徐牧替他叹了口气。 午休时,忙了一早的安霁月喘了口气,悄悄回到录制现场。 她今日穿得分外简单,短袖衫和运动裤是在附近商场临时买的,又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隐没在人群里像个打杂的见习生。 周围的同事三三两两集聚,讨论的话题仍然是陆烨离组。 上午消耗过大,她狼吞虎咽地扒拉着盒饭,竖着半只耳朵,杂七杂八地听着。 “我的露珠cp就这么夭折了……” “优质男人果然是不流通的。” “真的不能太早遇见过于惊艳的男嘉宾。之后这节目还怎么看啊?” “男嘉宾少了一个,这怎么配对啊,气氛会不会很僵?” “肯定有补位啊。昨天我还听张导跟李莉姐打电话,商量要请人过来呢,可能明晚就到了,一起上直播。” 安霁月停下咀嚼的动作,绷紧的心弦动了动,男嘉宾要来新人? 张导直接去和怀着孕的李莉沟通,人选也定下了,甚至都不用通知她这个男嘉宾组导演一声。 自己果然还是个微不足道的新人啊…… 好在她不内耗,耸了耸肩继续吃饭。 谁还没有个打怪升级的过程啦。陆烨走了也好,她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也不知新嘉宾会是怎样的角色,和朱绫能不能搭到一起。安霁月思索得津津有味。 许是徜徉得太过投入,连自己脸上都不觉流露出欢欣鼓舞的期待神情,在周围同事的叹息中格格不入。 反应过来的她匆匆埋下头,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照例打算去车上午睡,走到电梯间才想起今天没有开自己的车来。 安霁月迟疑了一会儿。 嘉宾有自己的休息室,或许陆烨中午并不需要用车,自己这里还有钥匙。 尽管昨夜睡得安稳,但午休小憩仍然是她一天续命的必需品。安霁月决定碰碰运气。 她走出电梯,银灰色的沃尔沃却并不在原地。 陆烨他……开走了? 安霁月下意识地查看手机消息,并没有陆烨的留言。她遗憾转身,准备上楼。 两束白光在身后忽地亮起,地库里的空气聚成风,掀起她的发角。 驾驶座的男人棱角冷峻,冲她低低鸣笛。 安霁月心中一宽,禁不住欣慰地叫了声:“陆烨!” 男人朝她勾了勾唇,随后严丝合缝地停好了车。她拉开车门,蹦蹦跳跳地躺了进去。 “你去哪里了?” “上牌。顺便见了家企业的老总。” 他熟练地取出软毛毯和靠枕,替她抬起脑袋,垫在下面。接着又从杂物箱里找出了个薰衣草香囊,挂在后视镜上。 清淡而舒缓的花香中,安霁月迷惑而恍惚。陆烨仿佛知道她要来车上午睡似的,赶在合适的时点回来,又准备得如此齐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5章 但她的确有些太累了,脑袋沉沉,眼皮都在打架。入睡前只忙着交代了一句: “明晚要搞一场直播,你一定要来……” 陆烨墨沉沉的眼眸里尽是温柔,俯下腰吻在她的头顶。 “知道了,一定来。睡吧。” 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像极富安全感的盔甲,将她包围在无忧无惧的梦乡。 陆烨展开长臂护着她,另一手举着手机。 修长的指尖艰难敲出四个字“帮我退票”,发送给对面的行政秘书。 明晚,秦总原先安排他和沈星宇一同去漓江财团旗下的酒楼赴宴。 他明白领导的用意,但刚刚有更高优先级的人开了口。 那么一切都要靠后了,陆烨失笑而无奈地摇着头想。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既然说了不管多久都要哄她,自然要遵守约定。 - 安世资本的总裁办公室向来关着。 梁思南推门进去,拨了拨落了灰的转椅,视线扫过陈列简单的边边角角。 “就跟你说了什么都没有,不如去隔壁。” 越辉抱着肘,倚在门口不耐烦地等他。 “这边的事,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管了啊。”梁思南同情地回望着她,“办公室都脏成这样了。” “也没有什么都不管,偶尔还是会帮我筛项目的。”越辉谨慎而公正地替“老板”辩护,“这次朱绫的那个项目,还多亏她亲自去聊。” 梁思南兴味索然地走出来,跟着越辉回到她的办公室,这里五花八门的设施许多都出自安霁月之手。 “对了,她回消息了吗?”他漫不经心地坐下,随口问道。 “嗯。已经在录制现场了。” 越辉似乎不愿多谈,像是刻意替安霁月瞒着什么。她给梁思南倒了茶递过去。 “对了,她说明天临时要做直播,这两天没时间回家。” 梁思南抬眼瞟过女人僵硬的神情,知道自己再追问也没什么结果。于是重新低眉,耐心地品着茶汤,心思涌动。 与其等着别人给答案,不如自己去找。他向来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 第43章 夜色浓稠, 月云流淌。凌晨两点,连素有打工人不夜城的p城也仿佛闹腾够了,寂静的街道上只剩通明的路灯。 华逸大厦的后门, 银灰色的沃尔沃淡然自若地停靠在路边。此时已经过了禁停的时间,沃尔沃的车灯熄得彻底, 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驾驶座上的男人微微低着头,垂眼望着光线昏暗的屏幕, 身上的黑色手绣衬衫与夜色融为一体,车外几乎看不见这里竟还有个人。 手机叮了一声,陆烨划开屏幕, 是一条简单清晰的消息:“安导下楼了。”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 发动车子,打开空调和香薰,像个大小姐专用的恪尽职责的司机。 蓝幽幽的内饰灯带如呼吸般闪烁着。陆烨拉开车门,活泛了下自己因坐了太久而僵硬的肩颈。 安霁月从灯光稀稀落落的一间间办公室门前走过,电梯畅行而下, 她刷开门禁,穿过空无一人的华逸大厦的前厅。 今日几乎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她跑了三四个地方确认流程,一身休闲舒适的运动衫和卫裤, 着实救命。 十点多时,陆烨就发来了消息,说会在后门接她。 临时安排直播有诸多事宜需要统筹, 安霁月深知今日不通宵都算好的,回复他不用等太晚。 这个时间,他还会在么。安霁月踌躇了一会儿, 还是不自觉地往寂静的后门走去。 后厅距离主干道之间,还有十几米的甬道, 狭长幽暗,只有应急灯在有气无力地亮着。 熬了夜后的脚步发虚,安霁月将提包抱在胸前,一鼓作气地走到甬道尽头。银灰色的沃尔沃映入眼帘,冷白的大灯光芒清晰笔直,车门上倚着的男人遥遥望着她,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似乎一直都在那里耐心等着她,寸步不离。 或许是四个小时。或许是四年。 安霁月的步子温吞怔忪,恍然像回到多年前,他们还在伊甸园般的大学校园里时。他也曾这样等过自己。 那是她第一回排演新年晚会,在辅导员的推荐下进入联合导演组,跟着一众师兄师姐编排节目。 彼时她还是个需要跑上跑下的低年级学生,其他人过完自己负责的部分就走了,她则将彩排从头跟到尾。最后离场时,已经累得像一摊泥。 陆烨就在礼堂外的第一束路灯下等她。明明是寒风刺骨的冬夜,人人都穿着蓬松厚重的羽绒服,他却落拓笔直,长身玉立,墨如沉渊的眼眸静静接住她所有的倦意。 “安大导演辛苦了。”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声音,温柔亲切,眼神里隐隐有一丝因她而起的骄傲。 下一句却不同。 “走吧,接你回去。” 那时候,陆烨说的是“送你回去”,然后会牵住她的手,塞回自己宽大温暖的口袋里,一路陪她走回寝室楼下。 陆烨替她拉开车门,手掌撑在车顶,即使在深夜无人的街头也保持着风度翩翩,动作优雅而流畅,只等她坐进车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6章 安霁月怔了一怔,没有挪身,忽然偏着头,樱桃色的唇瓣抿出傲娇的弧度,绒雾般的棕色瞳仁直直盯着他。 她耸了耸鼻子,眼珠流转了一圈,仿佛在索要着什么原本该有却被他遗忘了的东西。 陆烨疑惑地扬起眉,直到女孩子娇恼地伸出手朝他晃了晃,才后知后觉地牵住她。 安霁月这才得逞一笑,欠了欠身准备上车。 下一秒,高了她一头的男人忽地将她往前一拉,展开长臂精准地接住她,将她紧紧裹在怀里。 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在她贴着的紧实的胸膛前氤氲至她的鼻腔。清晰有力的心跳声从他的胸腔钻进她的耳鼓膜,安霁月不知不觉凝神一直听着。 她的肩头落下了男人凌冽的下颌弧度,还没来得及喊疼,又换成了他的嘴唇、鼻梁和额头。 陆烨呼出的气息连带着腹肌都在颤抖。有一瞬间,怀里的女孩子几乎要担心地要推开他查看情况,但他并不舍得松开手,低低安抚她说“没事”。 他只是又一次,由衷而虔诚地感谢命运的眷顾开恩。 明明这些年来,他都已经默认一切没有转机,才逃避进日日繁忙中,不给自己分毫喘息和回溯的时机。 陆烨直起身,一手搂着怀中的人,另一手撑在车上,错开脚步,将她抵在车身。 他们的腿莫名交错缠在一起,安霁月甚至站不太稳,但他却顾不上这些。 他托在她的腰上,闭了眼,俯下身覆上她柔软的樱色唇瓣。 一瞬间,整条街的路灯全都熄灭了似的,她的世界成了一片浓稠的黑,只剩下来自陆烨的清冷如雪松般的气息。 几秒过后才发觉是自己主动阖眼,唇上细腻的触感太过美妙,她沉浸其中,几乎不愿舍弃。 上一次亲吻,都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 久远到她追忆不起来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茫然,以及随之而来的,心脏被电流击穿的喜悦。 她还以为不会再有。 可此刻真的再次发生了,仍然是他,自己念念不忘的这个人。 陆烨的动作小心而轻柔,即使是亲吻,也只一遍遍地啄着她的唇瓣,礼貌而绅士地点到为止。 希望他停下,又希望他别停。直到她对这般的细水长流有些失去耐心,无意间探出一点颤抖着的舌尖。 仿佛释放了什么致幻毒药一样地撬开他的防线。男人骤然睁开眼,瞳孔失焦,倒吸了口冷气。 接着像承受了巨大痛苦一样,狠下心松开手,将她直接推进车里,又砰得关好车门。 只身留在玻璃窗外的陆烨试图吹风冷静,然而空气却像与他作对一样纹丝不动,收效甚微。 他扯开两颗扣子,插在西裤里的手已然攥成拳,另一手搭在腰上,一步一个深呼吸,踱步至另一边。 安霁月望着他淡然清冷的脸上浅浅的红晕,自己仿佛做错了事一般垂下头,心怀鬼胎。 陆烨一言不发,车子刚驶出四五米,又被他猛地刹停。 “安全带!”他难得扬着语调,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些。 安霁月像是被他吓了一跳,一脸诚惶诚恐。不等她有所动作,陆烨已经无奈地伸手绕过她的身子,拉过安全带替她系好。 她清晰无误地看见,陆烨的喉结滚了一下,似乎吞下了某些熊熊而起的情绪。 但今日她不敢再多越界一步。眼下的这一切,已经快到让她觉得心脏被悬在空中,空落落的不知会去向何方。 银灰色的沃尔沃终于疾速驶离。 华逸大厦的后门,一个宽胖的身影终于敢从树影里现身。惊愕到已经合不拢嘴的徐牧仿佛元神出窍,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准备叫车。 适才给陆烨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安霁月身边最得力的助理,也就是徐牧本人。 上午陆烨走得太急,让徐牧扑了个空。于是等到下午录制结束后,他眼疾手快地拦下步履匆匆的陆烨,确认起直播的行程。 得到了“没问题”的答复后,徐牧也松了口气,与他寒暄起这次合作很愉快、祝之后工作顺利这种话来。 陆烨却认真了起来,忽然冷不丁地问:“徐先生和安导是长期合作的同事吗?” 徐牧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应该会是的。互娱组下个节目的企划已经在讨论了,我还是跟着安导,做助理。” 接着就是不可思议的进展。他眼里这位顶级精英,气场超脱俗界的清冷男嘉宾,竟然,开口向他缓声求助。 而求助内容,是想让他不定时将安导的行踪报给他。 徐牧震惊之余,意志坚定地严词拒绝:“陆先生,这是犯法的。我们安导也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吧?你要她的行踪做什么?” 陆烨呆了一呆,哑然失笑,对这位警惕意识不错的助理顿生好感。 “你误会了。”他斟酌着词句,低声承认,“其实,我是对你们安导有些好感。” 啊?徐牧目瞪口呆,心情腾得又窜上云端,他当即想起了之前沸沸扬扬的传闻,难道安导和3号男嘉宾是真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7章 “那您退出节目难道也是为了……” “对。”陆烨顺水推舟,肯定地点头,“我也不是说要你事无巨细,只是如果她遇到什么麻烦,还请你也和我说一声,或许我能帮上忙。” “没问题!”徐牧喜气洋洋地给出了如出一辙的答复。 陆烨眉心一展,微微流露着笑意。转身离开前,他扫了眼徐牧的手机,被一片花花绿绿的屏幕吸引。 此时即将收盘,小有投资的徐牧正对着今日绿油油的数字唉声叹气。 陆烨思索了片刻,修长的手指貌似随意地往他的手机上点了一下,又朝他颔首而暧昧地眨了下眼。随即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迈开长腿,款款而去。 陆烨是从业人员,又知晓不少内幕消息,按规定是不能随意给人提供投资建议的。 徐牧愣了片刻,将信将疑地又咬牙补了点仓。 收盘前几分钟,一众葱绿中忽然有一支火速蹿红,徐牧惊异又欣喜地望着转正的收益,下意识地往刚刚男人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人已经走远,踪迹全无。 与此刻消失在深夜街道上的沃尔沃一样,仿佛刚刚的全部只是他的错觉。 徐牧贸然向陆烨透露自家导演的行踪,也是因为放心不下才悄悄跟出来,不料竟能目睹这样一幕。 他在会议室里到达顶峰的困倦之意,此刻已经无影无踪,忍不住不断念叨。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 “不愧是金融圈的顶级精英,出手如此果断。一点微不足道的消息,就能发挥出这么大的价值……” 回想起来,他甚至还做过两人之间的传声筒,徐牧顿觉自己促成了一段好姻缘。同时也终于对陆烨放下心来。 第44章 直播最终安排在周末晚七点。 各大社交平台媒体铺天盖地地为这次直播宣传造势, #围观高质量嘉宾谈恋爱#、#来《末日恋人》直播间pick你最嗑的cp#等等词条轮番上阵,应接不暇。 主抓现场的安霁月如同上紧的发条,一刻不停地周旋忙碌。好在前一晚基本置办妥当, 她得空时也草草刷了眼手机。 直播预约人数已经破百万,而高热话题下的评论区, 俨然已演化成几家cp粉、唯粉的战场。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朱绫!姐姐独美!男人只会影响姐姐走花路的速度!” “坏了,我的宝藏男嘉宾詹念卿要被发现了!” “她在闹, 他在笑,好想看绒绒和舒钧直播吵架!” “楼上什么毛病啊?盼着点我们小情侣好不行吗?” “纯情女大小白兔,我为海芙举大旗!詹总给点力啊, 我们海芙这么好的姑娘你还在犹豫什么?” “别闹, 海芙和陆烨才是最配的!” “露珠cp粉正在杀来的路上……” “露珠cp粉赶紧散了吧!陆烨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 …… 安霁月将最后一条评论读了两边,抬手就打出一行字:“怎么不适合了?!” 过足了心头瘾后,又默默删掉,转发了官微的宣传博文,配上几个期待和爱心的表情。 “小安, 准备得怎么样了?” 张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现场,环视检阅着周围的布置。安霁月忙站起身,一一介绍起来。 “都没问题了。” “我们先做半小时的集体直播, 有两个小游戏环节,从游戏开始进行嘉宾个人积分,贯穿直播始终。这一段镜头会给的类似于正式节目。” “然后嘉宾会两两分组到3个直播间, 播四十分钟,做真心话大冒险,同时3个直播间会进行pk赛。这里和平台提过诉求了, 平台给我们临时开放了3个直播间pk的机制。” 张导眼露赞许,用积分和pk赛的方式能巩固粉丝, 提升停留时长,的确是最容易见效的手段。 安霁月不愧是亲自做过网综的人,对网感和趋势把握得入木三分。 “还要再加一个环节。”张导说出了他的来意,“最后的新嘉宾补位。” 安霁月神情平静,等着张导继续说。她毕竟早听到了消息,因而并不惊讶,甚至已经提前预留出了时间。 “嘉宾资料还没做出来。也是很有背景的一位,算是我们节目的继任金主,到时需要隆重介绍一下。” 张导将话说得十分明白,显然是因为信任才对她完全交底。但安霁月仍然觉得糊涂,几小时后就要登场的嘉宾,怎么会连份资料都没有呢? 她尝试换种方式:“那,这位嘉宾什么时候到?我可以和他预沟通一下……” “这就更不确定了。”张导苦笑着,“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你么?” 安霁月迷惑地摇摇头,张导怅然叹道: “因为这位男嘉宾是临时从欧洲飞回来的,他人现在还在飞机上呢。” - 晚七点,直播准时开始。 开播瞬间涌入几十万人,六位俊男靓女一齐出现在直播间,向屏幕前的观众道着晚上好。 尽管是晚上,台上的几位依然容光焕发,活力满满。 节目组为了大家能保持好状态,特意取消了周末下午的录制,请嘉宾们回酒店休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8章 陆烨除外。其他人在享受悠长午觉的时候,他向安霁月拿了车钥匙,出去连做了两场路演。 安霁月本还有些担心:“时间来得及么?” 却被他温热的唇吻在额上,听见他胸腔里沉沉的声音答了句:“放心。” 她当即缴械投降,由着他去。 此刻的陆烨却和其他几位毫无分别,身形挺立,一贯清冷如墨的眸子在强打光下更为炯炯。 安霁月稍稍安下心来,卡着时间推进流程。 小游戏环节已经进行到了第二轮,胜负的积分不同,即时排行榜上,陆烨垫底。 安霁月暗自偷笑,她从来没见过他的名字在这个位置。“陆烨”这两个字,几乎每次都压在榜首,睥睨其他所有黯然失色的名字。 但今日不行。《末日恋人》节目组要通过积分排名的方式,名正言顺地将他淘汰出去。 陆烨微蹙着眉,难为情地举了举双手,表示跳过题目。积分榜上,他又被倒扣一分。 他的演技也算自然,向来尽在掌握的表情与他念出的错误答案形成反差,观众纷纷疑惑他是如何用这般不容置疑的口吻次次回答错误的。 弹幕里是一波接一波的大跌眼镜。 “啊?陆烨答错了吗?” “看他很回答得镇定的样子啊!” “主持人看着都没有陆烨可信……” 明明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淡然肯定,倘若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观众,听他的回答,就会觉得仿佛这就该是个正确而完美的选项。 陆烨的确有这样的魅力。她早就知道。 安霁月忍不住骄傲地弯起了唇角。 直播很快进入分组pk的第二阶段。不出意外地,舒钧和绒绒、关海芙和詹念卿、朱绫和陆烨,两两分到一组。 脱离了主持人的掌控,各个分直播间的氛围也大不一样, 绒绒和舒钧一对活宝,平日当着整个节目组吵吵闹闹,面对直播镜头和起哄的弹幕却害羞起来,连对视都不敢。 安霁月指挥小助理屏蔽他们直播间的弹幕,又请主持人前来帮场,带出了第一个极为犀利的真心话问题:“如果发现暧昧对象同时和多个人保持同样的联系,你会怎么办?” 绒绒掷骰子点数输给了舒钧,看不见弹幕的她终于爆发了毒舌属性:“对付八爪鱼,当然是斩断他的手脚。不是有句老话么?男人只有被钉在墙上时才会安生。” “不过,既然只是暧昧对象,我会比较倾向于斩断他和我之间的这只手。”她又认真补充道。 舒钧鬓角挂着冷汗,在屏幕一角忍不住咂舌。他倒不是有异心,只是还没适应绒绒在大庭广众之下仍然锋芒毕露,这一反应立刻为广大网友津津乐道。 “惹到绒绒,舒钧算是踢到铁板啦。” “舒钧就差双手双脚举起来自证清白了!” 对于绒绒的性子,舒钧已经在心里领教八百遍,此刻他只想降低存在感以免引火烧身。但好死不死,主持人忽然又cue他来点评绒绒的回答。 “我很认同。”他斩钉截铁地说,“即使是暧昧期,也该有1v1的默契和尊重。” 舒钧什么时候这么开窍了……安霁月深感意外地扬眉望着这个求生欲极强的大男孩,觉得他判若两人。他似乎已经熟练掌握了和绒绒相处的技巧,完全不像他自己之前叙述的那般对于恋爱一窍不通,苦恼无门。 詹念卿和关海芙这对倒是稳扎稳打,两人默契有序地推进着问题。借着大冒险环节,关海芙还来了段个人solo宅舞展示,瞬间吸引了一大批观众。 关海芙今日一身做工精良的jk制服,腰线和裙摆收得恰到好处,胸前的领结平整可爱。她笑容清甜,扎在脑后的马尾随着动作飘逸而动,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詹念卿则绅士地替她腾地方,鼓掌喝彩烘托气氛,等海芙气喘吁吁地跳完舞,他又第一时间递去拧松瓶盖的纯净水,望向她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欣赏赞美。 安霁月稍稍放松了些,剩下的一组,朱绫和陆烨,两人都是她完全信得过的控场水准,更不会出岔子。 她还没去细看,徐牧已经急慌慌地小跑到她身边,小声传了句什么话。 安霁月脸色一变,匆忙转身离开。 她赶到临时会议室里,见其他几个组长纷纷焦急站着,而张导被围在中间。张导尚未发话,宋伊一便直截了当地朝她抛出难题。 “新金主带着广告需求来的,现在就要投放,我们这三组直播间怎么分?” 气还没喘匀的安霁月被问得一愣,不假思索给出了最正确而常规的答案。 “直播进行到一半,没办法看到其他统计数据,我们可以根据当前人气来加权分发,十五分钟动态调整一次。” 宋伊一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追问:“现在哪个组人气最高?” “c组。”安霁月一直在盯直播,对数据烂熟于心。 c组,是朱绫和陆烨的组。 所有人都沉默了几秒。安霁月也登时醒悟。 当前c组虽然最为热门,但按之前商议的结果,节目组很快就要对这组启动降权。这时的广告投放反倒会让他们获得更多流量扶持,陆烨的人气恐怕会不降反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9章 安霁月提议:“那就换到b组?海芙这会儿的人气也很旺。” “其实新金主已经指定了投放方向。”张导头痛地揉着眉心,“我们只能给c组放量。” 安霁月觉得精神有些错乱,她在现场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却被拉到这里参与讨论,实在不明白这群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也不是说指定c组,而是指定了一个人。” “陆烨。” 安霁月似懂非懂地点头,不过是打乱了之前部署好的淘汰方式,实在不行,节目组大可以一纸声明,直接宣布陆烨离场。 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的幺蛾子还没有完,她在等张导继续。 张导仿佛已经筋疲力尽,摆了摆手,示意宋伊一替自己说。 “广告形式,不是软植,不是带货,不是挂链接,不是口播。”宋伊一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告知她,“嘉宾背后的金主,要亲自来直播间。人已经到了。” 第45章 安霁月震惊在原地, 好半天才缓过神。这完全打乱了她的整个直播安排。 金主亲自来直播间,还是冲着陆烨,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陆烨现在搭档的朱绫。她恐怕不得不离开直播间。 而朱绫的人格魅力吸粉无数, 再加上露珠cp粉的围观,才是c组人气火爆的原因。 正在进行的环节需要生硬掐断, 直接跳转进一段没有台本、没有内容的广告,恐怕连陆烨这个被钦点的本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配合。 她不禁失声质问:“人在哪里?” “在这里。” 清丽柔婉的声音在临时会议室门口响起, 安霁月疑惑扭头,眼里落进一道优雅玲珑的曲线。 来者是位气质不凡的女人。她一身剪裁考究的分体裙,搭着月白色塔夫绸披肩, 漂亮的发梢垂在锁骨间, 白皙耳垂上坠着切面繁杂的水滴形钻石。 的确是位金主。安霁月只这么望了一眼,便在短短几秒内确认了她的显赫身份。 但这样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此刻脸上却挂着有些冰冷的神情,安霁月几乎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那悦耳音色并不出自她口。 张导走上前为众人介绍:“这位是漓江财团的千金,钟欣漓。今天钟总来捧场, 等下大家多多配合。” 安霁月寻求着张导的眼神,得到对方默许后,她快步上前, 伸出一只手。 “欢迎钟总,我叫安霁月,是这次直播的现场导演。直播正在进行中, 不如我带您直接去现场,路上咱们快速对一下细节?” 钟欣漓的眼里闪过一瞬即逝的傲慢,她并没有与安霁月握手, 而是直接转向张导。 “我今天也是一时兴起,料想张导的专业团队一定能安排好吧?男嘉宾已经从机场出发了, 希望张导帮忙安排好稍后的登场介绍。” 安霁月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识趣地收回手。 这位金主小姐,恐怕并不知道她的临时安排,会让另一位嘉宾无故离开原本属于自己主场。 更不知道会无辜连累多少同事紧急加班。 如果说传媒这一行有什么和金融是相通的,那大概就是对金主和资源的无底线容忍巴结。 手握资源的上位者拥有几乎绝对的话语权,轻易一句话就能撤下或推上一个他们想要的内容,或者想捧红的人。 在他们眼里,整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仿佛是执行机器,没有分毫情绪,无需半秒思考,只有服从命令,照做即可。 在学校里学到的六要素,仿佛毕业照定格的一瞬间就失效了,工作中若是提半句出来,怕是会直接被扣上“乳臭未干”、“学生思维”的帽子。 安霁月自己也经常怀疑,自己当年所在的宛如伊甸园般的新传学院,教授对台下每张稚气未脱的脸严肃要求守住的原则,是不是真的不存在于校门之外? 当年自己叛逆逃离的一个圈子,和现在自己所在的圈子,在很多时刻竟然让她产生了同样的情绪。 都一样令人作呕。 安霁月主动推开门,一手抵在门上,冷然立在原地,大有一副等钟欣漓出门的架势。 张导亲自上前带明方向:“钟总,您这边请,我们现在就去录制现场吧。” “也好。”钟欣漓终于挪动了身子,略过撑着门的安霁月,脚步盈盈。 她也想早些验证自己这次的临时起意,会收获陆烨怎样的回应。 和z司饭局取消的事,钟欣漓直到今早才收到消息。助理望着她勃然欲怒的表情,诚惶诚恐地解释这是z司沈星宇的半夜通知,而自己是怕惊扰她的睡眠,才选择等到清早来报。 钟欣漓与沈星宇接触过几次,他希望达成合作意向的心思已经摆在了明面,断不会怎样草率地敷衍拒绝。 唯一可能半夜发生的变数,只有陆烨。 钟欣漓不费什么力气就了解到陆烨此刻远在p城,将参与《末日恋人》当晚的直播。这场直播,表面是一场给观众粉丝发福利的互动,而幕后实质则是要将他淘汰出节目。 她反复翻看着露珠cp的宣发海报,深觉扎眼。忽然就有了这么个念头。 既然他为了节目,拒绝了她的晚餐邀约,那她也大可以体面。如果陆烨要离开,她就风风光光地将他接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0章 反正不过一句话的事。 不管是当年的纸媒、电视台,还是现在的互娱,只要资金到位,什么做不出来。 她在国外度过多年,浸在艺术馆里久了,对这等为铜臭折腰的职业不屑一顾。 钟欣漓漫不经心地听着身旁的人介绍直播环节,对她反复叮嘱的细节逐渐生出了几分不耐烦。 不过就是个直播而已,怎么如此认真,对观众的称呼、对不同粉丝群体的态度,都要一遍遍重复。 那些发弹幕的人又不在眼前,不过和机器一样,对她能有什么影响。 想她以前,也是协助操办过几次大型主题展览的,还接待过王室成员。这个女导演居然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喋喋不休地指导个没完。 钟欣漓克制而淡漠,粗重不屑地“嗯”着,打发她离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女导演大概是有几分眼力见的,当即住了口,没有继续打扰她。 钟欣漓微微抻着颈,凝神侧耳,正努力想听清台上那一对璧人的对话。 朱绫身上正是那件由陆烨亲自推荐的湖蓝色旗袍,锦绣暗纹在灯光下雅致大气,衬得她气色明艳。 而陆烨则穿了件与之相配的藏青色天丝麻衫,剑眉星目,神情却清冷疏淡,如同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这个直播间显然是以朱绫为支柱的,推流程,念弹幕,时而轻笑着调节气氛,陆烨在一旁沉稳辅助。二人合作默契,交谈间也真诚奉献了不少干货金句。 “弹幕上的这个问题我觉得特别好,露珠cp有没有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有没有感悟和建议?” 朱绫认真念完,微笑着思索了一会儿,“我目前正在创业嘛,那我对创业的建议或许和很多大老板的想法会不太一样,我认为创业前一定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赌上全部身家这种风格已经不流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罢,她偏头望向陆烨:“陆首席有什么要和大家分享的呢?你是投资领域的专家,会不会有致富秘籍?” 陆烨眉目轻松,翩然一笑,他假作严肃地清了清嗓,这才郑重其事地开口。 “是的,我只有一句话。投资有风险,入市须谨慎。” 朱绫大彻大悟地点头,评价道:“金玉良言。” “谢谢粉丝宝宝们对我和陆烨的支持!现在我们的直播间将迎来一位重量级嘉宾,请大家继续点赞,小助理会送上一波福袋哦!” 朱绫言语轻快地念完临时提词器的内容,按照指示率先起身让位。她身边的陆烨也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却被她沉沉按住了肩膀。 提词器上写的明白,只需要朱绫离场。她镇定自若,退场得自然流畅。 陆烨不作声地打眼望了一圈,重量级嘉宾,难道不是前来替他的那位男嘉宾吗? 轻曼的身影走进了镜头,款款立在他的身侧,陆烨疑惑地昂头,主持人的画外音恰逢其时地介绍起来者。 “让我们欢迎漓江财团的cpo,钟欣漓,钟总!” 陆烨身躯微震,虽不知为何会如此安排,面容却依旧平静如水。 他落落起身,与她握了握手,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就座。 “欢迎钟总。感谢钟总在百忙之中来到直播间。” 朱绫不在,陆烨自觉承担起主持的职责,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自己对面的提词屏,光标闪烁着,似乎马上就会有指示。 “和陆首席比起来,我也不算百忙了。”钟欣漓欣然一笑。 此时,直播间的浮窗前景已经全部替换成漓江财团标志性的蓝绿两色,也挂出了新的抽奖活动: 【漓江财团送福利,抽3人送房!】 弹幕顿时哗啦啦地涌来,连控评组都像被砸懵了一样呆在座位上,满屏的留言如流水般滚过,一时完全处理不来。 “原来钟总今晚有大手笔。”陆烨云淡风轻地微笑,“难怪要从s市千里迢迢奔赴我们直播间。” “托陆首席的福,今晚我才能和直播间的各位观众结缘。” 见陆烨惑然不解,钟欣漓鼓起勇气,垂笑着挑明。 “今晚有人放了我鸽子,我不太甘心,才追来p城的。” 她的这句话淹没在一波波刷屏弹幕里,连现场的工作人员也没几个注意听,大家都已经涌入直播间刷着抽奖口令。 陆烨眉心微动。不知怎的,他对钟欣漓话中并不多明显的弦外之音格外敏感。 上学时他竭尽所能地低调,避开许多无法回应的芳心。但工作后不同,这一行需要刷脸,刷存在感。 报告的署名顺序,路演的主讲和答疑,对接资源时第一时间被想到的名字,都变得至关重要。以至于他挣扎一阵后,最终也无奈入局,深刻懂得了建立知名度的重要性。 而也正是倚仗着自己的这份“懂事”,陆烨声名鹊起,扶摇直上,短短几年便跳入头部买方,也即将成为最年轻的基金经理。 这些年来,不乏有秋波频频,但大多也因着他极其变态的工作节奏和敷衍的态度而作罢。 今晚,漓江财团的千金笑意瑶瑶,几乎没怎么看镜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偏头看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1章 这样大张旗鼓追到身边的,却是头一遭。 陆烨沉声念着提词器上漓江财团的口播广告词,素来条理清晰的脑海里有些混沌,仿佛像一个完美的ai配音机器人。 不过直播间的观众也并无几人还在意他在说什么,连他自己都不太在意。 他此刻唯一牵挂的,是摄像机后的某个自己现在看不见的阴影角落里,坐在导演椅上的那个人。 第46章 安霁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在一派热火朝天的抽奖得房中,只有她抱臂伫立,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需要什么s市顶奢江景房。直播间也不需要她来加这份人气。 安霁月恪尽职守,静静盯着现场动静, 时不时瞟一眼实时数据监测看板。 直播热度已经超出预期几倍,今晚的数据会很好看, 汇报绝对不用发愁。她移开目光。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开奖倒计时,安霁月却注视着直播镜头里的二人。 钟欣漓几乎判若两人。台下那副盛气凌人的态度收拾得干干净净,记性也变得格外好起来。 安霁月谦卑叮嘱了几回的细节, 她并没记得多少, 但陆烨在平江时逛过的小店,钟欣漓评论得头头是道。 而虎头蛇尾的那句“放鸽子”、“追到这里”,原本于安霁月而言是左耳进右耳出。但陆烨骤然僵了半秒的神情,和生硬地岔开话题,也让她在心里将真相还原得七七八八。 陆烨仍然在台上和她虚与委蛇地客气来往。安霁月不露声色, 一遍遍做着深呼吸。 此番是财团继承人一掷千金,亲自追到直播间捧场,他尚能云淡风轻, 应付自如。而当年,不过因为留用答辩资格的打了个招呼,这个人就能与自己闹得天翻地覆。 原来s市还有这样一位美眷, 陆烨还真是讨女孩子喜欢。 不知不觉间,她神情冰冷,眉头紧锁, 微微垂下的唇角里盛着薄薄的怒意。 “安导,你怎么了?” 唐编最先发觉了身边不和谐的磁场, 担心地望着安霁月沉沉的不善面色。 “没事,忙一天了有些累。”安霁月眉眼一松,忙遮掩过去,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徐牧说新嘉宾到了,我也去接一下。” “我和你一起!” 唐编一听新人到了,比谁都激动。他终于摆脱了陆烨这个灵感黑洞。 和满脸期待的唐编比起来,安霁月并不够热情,甚至还因为新嘉宾背后金主的迷幻操作,而连带着对这位尚未谋面的素人没多少好感。 能被漓江财团如此大手笔地支持,大概率是个攀高枝的,过来上节目就是为了攒点人气,继续出道。 安霁月的表情,虽说不至于臭脸,但也与平日的清和标致相差甚远。她的耐心和容忍在刚刚对接钟欣漓的时候就磨灭得差不多了,此刻有一种“要是再来个不配合的老子可不惯着他”的破罐破摔感。 直到徐牧领着这个人,来到休息室门前。 清瘦羸弱的身影,嘴角弯着柔和的弧度,略带沙哑的嗓音文雅而礼貌地向每个人打招呼。 钟忻梧。他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安霁月与他握了握手,趁唐编热情洋溢地与他寒暄时,不自觉地打量起新来的这位男嘉宾。 他高而瘦,纯白色t恤挂在骨架上,似乎都能压得他微微有些驼着身。眼瞳温暖清澈,像琉璃般一望到底,眉被额发遮住,不自觉间流露出几分忧郁。 “……是从法国临时赶回来的,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安霁月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但不知为何,在他有魔力般的嗓音里竟生不起气来。 她开始快速和钟忻梧对齐等下直播登场时的细节。 钟忻梧的琉璃眸子透明而专注地注视着她,安静有礼,时不时会点点头,表示都记住了。 “我的搭档是哪位呢?”他温哑着嗓音问道。 “是朱绫,一位非常控得住场的姐姐,配合她就好。诶?朱绫刚好这会儿下播,你们要不先碰个面——” “安导,我在这里。” 盈盈如水的女子已经走了过来,曼妙有致的曲线分外吸睛,旗袍的波纹随着她的脚步荡漾开来,看得所有人都呆了两秒。 钟忻梧静如琥珀的眸光蓦然泛起了几圈涟漪。 他心头涌起强烈的悔意,后悔今日自己装束简单,后悔没有买早一点的航班,后悔在接到表姐电话时推三阻四,万般推脱。 最后悔的,是没有带自己最宝贝的镜头和相机。 钟忻梧的目光一瞬不瞬,小心翼翼地像是守护着什么难得的宝物。与朱绫握手时,他没有立即放开,而是试探着拉近距离,问: “不知有没有荣幸,可以邀请你做我的模特?” “……?” 朱绫意外地侧眼瞧他。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温凉的手已经有些热起来,握着朱绫的指节似乎按捺不住激动一样隐隐用着力。 但澄澈的眼里却一丝杂絮也没有,只是恳切地等着她的回答,他的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看着可怜可爱,仿佛心思单纯的大狗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2章 朱绫软了软心思,随和一笑:“好。” 于是又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最为简单清澈的喜悦。 直播接近尾声。安霁月带着朱绫和钟忻梧来到现场。 三套江景房已经开奖,安霁月环视一圈,狂欢后怅然若失的气氛浓烈,似乎没有人脸上是喜气洋洋的。 看来现场没有幸运儿。安霁月撇了撇唇。 灯光师先仔细瞧了瞧,钟忻梧五官深邃,给光的角度无需太多调整。轮廓却没有陆烨那般凌冽,而是更柔和些,降低些亮度就好。 安霁月给了徐牧一个眼神示意,他当即了然,上前在提词器上向陆烨传达一切就绪的消息。 陆烨已经在直播间不间断互动了两个小时。 此时a组、b组都已收官,四位嘉宾纷纷下播,聚在台下休息。只有陆烨仍然在镜头前侃谈,间或和漓江财团的这位金主有来有往地聊上几句。 据说金主小姐对这次直播还算满意,刚刚甚至在直播间里高调宣布了漓江财团和z司的独家合作意向。 陆烨已经是z司举足轻重的业务高管,但拿到公之于众的合作意向后,却只宠辱不惊地说了句:代表z司感到荣幸,期待合作顺利。” 一时让钟欣漓也迷惑了,这个男人是不是根本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那可是z司派人轮番接触了几个月都没拿到的结果! 她,漓江财团的继任董事长,亲自将这个面子送到陆烨面前,竟然只收获了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我很荣幸?” 钟欣漓有些挫败,她放下素来清高的身段,拿江景房、项目资源这些自己完全瞧不上的滥俗噱头,似乎也没有换来期待的结果。 她不禁落寞,静坐一旁,不再刻意地寻话题,而是听陆烨稳扎稳打地将流程推完,开始总结陈词。 他正襟危坐,徐徐忆着参加《末日恋人》以来的点点滴滴,不卑不亢地感谢每位嘉宾、工作人员甚至是cp粉丝的支持,最后宣告了自己因为工作不得不离开的事实。 他的声音清冷,像苍松上的积雪,语气却透着赤诚,自带引人入胜的磁场。 现场的每个人都凝神静听着,刚刚欢腾躁动的气息平静下来,仿佛被驯兽师安抚镇静下来一般。 遗憾未能中奖的弹幕渐渐转少,大批网友开始痛惜挽留这样一位天之骄子般的男嘉宾。 “我的白月光走了……” “什么?露珠cp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工作忙可不可以来做飞行嘉宾,已经习惯每周看到你了……” “一人血书陆烨开个社交媒体号!” “同求陆烨开号!想继续围观精英帅哥的日常!” 徐牧也混迹在直播间里,一边疯狂点赞,一边随眼浏览弹幕。 “安导,陆烨真的很受欢迎诶。”他有些做贼心虚,故意努力挤出谄笑,“补位男嘉宾等下会不会很难堪……” “没事,新嘉宾足够吸睛,等会儿出场时,你们几个先发一波弹幕,带一带风向。” 安霁月淡然自若,似乎并没把陆烨的高人气放到眼里。这份从容看得徐牧一愣。 自从他撞到自家导演和陆烨在华逸后门的缠绵一幕后,几乎就不敢在安霁月面前提到3号男嘉宾,生怕流露出过于明显的激动表情。 毕竟所有人都在嗑露珠cp或者海陆cp,只有他一个人嗑到了真的! 可是自家导演安之若素的样子太过自然,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也绝不会相信。 徐牧嘴严,不会和任何人透露。其实即使透露出去,想来也没人相信。 想当初,是安霁月亲手一字一句地改了陆烨的台本,加了不少亲密的互动戏码,甚至跟到平江外拍,近距离地观察陆烨和朱绫的约会。这些都是人尽皆知。 主持人前来串场介绍,朱绫和钟忻梧一齐登台。 台阶窄小,踩在高跟鞋里整整一晚的朱绫忽然打了个趔趄,失去平衡的身子往后一仰。 她在一瞬间暗叫不妙,条件反射地张开手臂想去抓住个什么东西,手边却空空如也。 朱绫全身血液一凉,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咚得一声闷响。 她被硌得生疼,然而却没有如预期那样狠狠摔落到地上。 身后的人跨步上前,拿骨骼清奇的胸膛接住了她,此刻正微微喘息。 钟忻梧清透的眼睛关切地低头望着她失色的花容,两手扶在她的肩头。 “还好吗?” 他贴得很近,在她耳边低声问,掺了细沙般的嗓音温柔磁性。 没来由的,朱绫心底颤栗了一瞬,流盼的美目有些恍然失焦。 第47章 熄灭了整晚的顶灯亮起, 掌声、道谢声经久不息。 陆烨请几位相熟的工作人员帮忙,从休息室里推出三个满满当当的车篮,里面放着的是s市老牌精致手作点心, 用来分给节目组的众人。 如今他也略懂些人情世故,不再像过去那样来去匆匆, 雁过无痕。 其中有一份蝴蝶酥,是他留出来给安霁月的, 此刻被他提在手里,却怎么也寻不到那个人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3章 钟欣漓遥遥望着正在分发糕点的男人。他神色轻松,眼神柔和, 但礼貌疏淡的距离感与生俱来, 即使隔了数米也能觉察到。 “钟总,华逸的领导们听说您来,略备薄宴。这边直播也结束了,您看……” 女人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张导的提议。她今晚本就只为一个人而来。 况且, 这些为了她家生意而趋炎附势的人,她本就不想打交道。 能在直播间抽奖送房子,已经是极大的考验和让步了。钟欣漓原先准备的奖品根本不是江景房, 而是三幅油画。 这几幅画的价值,在她看来比江景平层珍贵得多。但唯一的问题是,画家名不见经传, 估价也只在极小圈子里达成过共识。 绝大部分人拿到这几幅画作,恐怕都不会识货。 钟欣漓自以为是带着诚意忍痛割爱,不是为了陆烨, 她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然而这份奖品却被导演组委婉建议换掉,她一气之下, 直接换成了最朴实而世俗的江景房。 她之前与陆烨的几次交集,不是她在台下安静听他路演,就是在酒桌上萍水相逢。刚刚直播时能与他一番畅聊,她已觉得满足欣喜。 陆烨骨子里的寡淡清冷,让钟欣漓坚信他们在灵魂上有共通之处。 他入世却不世俗,知人情而不谄媚,正是因此,才会让她在初遇时就怦然心动。 就像现在,陆烨面带微笑地派送点心,说些“辛苦”、“感谢”之类的话,但或许他的心境与自己一样,都是想要躲开这起子满脸堆笑,铜臭十足的人。 “钟总您好,4号男嘉宾刚刚上直播比较着急,没和您打招呼。我们给您二位准备了休息室,您看需要去和他碰个面吗?” 忽然闯入她视线的人个子并不高,但身体宽胖,将她凝视陆烨的视野遮挡住大半。 钟欣漓忽然觉得烦躁,连这人恭谨的神情和体面的言语都让她莫名窝火。 直播都结束了,怎么还有人来对自己指手画脚? 她没有给这人一个正眼,冷淡反问:“有什么可碰面的?” 其实如果搁在平时,钟欣漓或许有心情客客气气地说一句“不必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加上一句与她气质相符的“谢谢你的用心安排”。 但此刻她只觉身边乌烟瘴气,唯一与自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另一朵白莲,正站在几米开外,与她隔着来往匆忙的人群。 这个人显然没有领悟到她拒绝的意味,他开始认真解释起“沟通一下男嘉宾的人设”、“请您指教一下期待的包装思路”这类她完全不在意的原因。 这个一丝不苟的恳切声音,让她更烦了。 钟欣漓终于收回目光,眯着眼,“是不是因为钟忻梧带资进组,你们就这么上赶着服务他? “果然是给钱什么都干。” 后一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她半径两米内的人听清。 她是故意的。既然这群人这么看重金主和资源,那她这个出了钱的人,姑且肆意妄为一回。 钟欣漓抬了抬下巴,不以为意地环视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现场,眼里的蔑视毫不掩藏。 她的发言很快散播开,周围的人大多先是惊愕,随后基本都换上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若是恰好被她对上了眼,又会心虚地挪开视线低下头去,或者甚至能朝她挤出一丝不安而示好的微笑。 像摇尾巴的小狗一样。她的唇角也不知不觉漾开痛快的笑意,继续扫向下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躲闪,没有不安,她冰冷的棕色瞳仁里燃着怒意,准确而目不转睛地与钟欣漓针锋相对。 那张脸的轮廓本应是柔和标致的,现下却颌角突兀,五官凌厉,看上去似乎正紧咬着后槽牙。 钟欣漓记得她,是那个对自己啰嗦许久的小导演。 这人不过是给她撑门的角色,此刻竟公然和她目光相接。钟欣漓觉得稀奇,目光就此停留在她身上。 她们之间的气场太过强烈,现场众人识趣地誊开空隙,生怕被一触即发的战争波及。 最后的阻碍挪开后,钟欣漓终于能看清小导演的全貌。 她一身红白配色的运动装,脚上蹬着一双经典简约的三叶草鞋。身材修长,即使裹在宽松的衣裤里也不难看出她骨肉匀停的体态。 她朝着钟欣漓走近,一步一步,毫不畏惧。微卷的长发迎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从她紧薄美丽的后背散开。 灯光之下,安霁月眉眼粲然,周身锐意。 安霁月在她面前落定脚步,伸手将刚刚被钟欣漓嘲弄一番的人拉到自己身后。 徐牧的神情尴尬而委屈。他只是个奉命传话的人而已,却被无缘无故被当成靶子,承受了金主随心所欲的攻击。 安霁月不是他的第一位上级,徐牧心中清楚,没有领导会为下面人的失误而得罪金主,自己大概率会被推出来献祭。安导的下一句话应该就是替他的不懂事道歉。 但他料错了。只听安霁月声含愠怒,词却客气: ”承蒙钟女士看得上我们节目,亲自推荐了嘉宾参与。时间紧,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拿到新嘉宾的资料,对接下来嘉宾的人物塑造和故事走向不太好把控,才斗胆请您来赐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4章 “您有投资,我们自然也要对得起您的期许,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所在。 “但您问我们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不好意思,这话我还真听不明白。您是希望我们做到什么?如果有正常工作范围之外的诉求,您不妨直说。” 安霁月句句使用敬语,只单听她这几句话,甚至可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乙方。 但凡是在现场看到她表情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她眼里锋利的光如刀似剑,每一个字都像武器,目标明确地挥向对面的人。 钟欣漓刚刚抽奖送房的手笔人尽皆知,安霁月又是这次节目最年轻的新人导演,没人不知道她们的身份。 只是不乏好奇:安霁月这样一个无甚名望背景的女孩子,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节目新金主针锋相对? 钟欣漓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穿着高跟鞋的她比安霁月略高一些,让她得以俯视这个不识抬举的年轻导演。 她最厌恶金钱堆砌的名利场,此刻却不得不站在一群唯利是图的俗人中间,难道还不允许她借势任性一回么。 平日她是漓江财团的千金,待人接物须得谈吐高雅,今晚是猖狂了,又如何? “你说的对。我出了钱,就是买你们的劳动力。那我再加一条,我还要买你对我卑躬屈膝,对我俯首低眉,你做么? 见安霁月冷着脸不答,钟欣漓嗤笑一声,抬手随意划了下,像是在驱散一团微不足道的烟雾。 “难道你会打算拒绝?——我说的不对么?你们是不是给钱什么都干?”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重新抬头,想去寻陆烨的身影,却意外被无数束愤怒的目光笼罩。 如果说先前只是徐牧和安霁月被她当作出头鸟呵斥,那她刚刚这番话,无疑给沉默的大多数心中添了一把柴。 没人还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他们或许会像徐牧一样,站在安霁月身后,但情绪已然毫不掩藏。 就连对她始终毕恭毕敬的总导演,此刻也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 四面楚歌。 但她不是很把这些人的敌意放在眼里。 钟欣漓已经呆够了这个地方,很想快步离开。奈何今晚的录制大厅人员众多,一时之间,她找不到一条合适的路。 她正发愁,却见人群中豁然开道,清冷矜贵的身形推着巨大的车篮从拥挤人潮里走出来。 钟欣漓心头一畅,“陆烨!” 她十拿九稳,陆烨是来接她出门的。 自己刚刚这番动静,若说在其他人眼中是深恶痛绝的财阀作风,但陆烨一定能理解。 他是和自己立场一致的。从他永远清泠泠的墨眸中,从他从不谄媚的傲骨中,从他疏阔恬淡的言辞中,钟欣漓确认他与自己相同。 钟欣漓朝他迎上前去。 男人却宛如没看见她,目不斜视,略过她的身边。 陆烨提着香喷喷的蝴蝶酥,驻足在安霁月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像是在讨她欢心的大男孩。 他拆开牛皮纸包,修长的手指夹了一块精巧的糕点,亲自喂到女孩子唇边。饼干酥屑掉在他藏蓝色的宽袖口里也毫不在意。 原先浑身沐在怒意中的安霁月仿佛被顺了毛,微微颤抖的身躯镇静了下来。她偏过头,张开樱桃小口,缓缓咀嚼着酥点,垂眼似乎思考着什么。 良久,她重新行至钟欣漓面前,不再周身戾气,反而云淡风轻,似乎比刚刚的钟欣漓更加视金钱如粪土。 安霁月拿白净的指关节抿掉唇角的酥渣,杏眼重新恢复成巧克力般的丝绒。她朝脸色僵白的钟欣漓轻轻一笑,一字一句,轻声细语。 “钟女士的钱太贵了,您还是拿好吧,我们收不起。” “《末日恋人》会找新的投资方。不再劳您费心。” 第48章 中央空调嗡嗡作响, 百余人的现场却人声全无,寂然肃静。 萦绕满场的出离愤怒,在安霁月平静说出“会找新的投资方”那一刻, 轰然倒塌。 有人瞠目结舌,有人不可思议, 有人面色惶惶。 如果刚刚安霁月自咽苦水,放这位目中无人的钟总离场, 或许全节目组的人还会视她为勇于冲锋的楷模。大家聚在一起狠狠吐槽,再夸一夸安导的魄力,她的好人缘就此而立。 但她硬刚到底, 甚至用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负责任地断了整个节目的财路。 即使她是在为所有人的尊严而战,也已经尽失人心。 “小安!你乱说什么?”张导又急又怕地上前将她往后推了一把,自己站在两人中间,“钟总别和她一般计较,年轻人不懂事, 我替她给您赔罪……” 钟欣漓气息不稳,脸色极差,胸前一起一伏, 看得张导心惊胆战。 他犹豫要不要上前扶住她。安霁月那两句话的杀伤力竟然如此剽悍,这位趾高气扬的钟总,现在看上去似乎真的状况不妙。 在他们这种人的世界里, 钱总是能解决所有事情,或许她并没见过有人会视金钱如粪土,更没被人这样顶撞过。 他如何也猜不到, 钟欣漓是因为刚刚陆烨的无视,以及目睹他亲手喂安霁月吃糕点, 才会有如此反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5章 张导和在场所有人都一样,只被安霁月自作主张的宣告吓出一身冷汗,而将刚刚的可疑一幕抛之脑后。 也有漏网之鱼。譬如凑上前来的唐编就敏锐惊愕地扯着徐牧的衣角,似乎想和他对一对情况。 他怕自己是不是眼花。 “哎,哎,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安导和陆——” “嘘!”徐牧头也没回,要他噤声。 安导和陆烨的事他前一晚就知晓,更劲爆的画面也不是没看过。徐牧此时更关心自己的饭碗能不能保住,这件事毕竟因他而起,安霁月只是替他出头。 钟欣漓久不答话,面色灰白。张导心急如焚,高声叫着:“伊一!宋伊一!你过来陪钟总先去休息——” 角落里冷冷看戏的女人并没有动。宋伊一五官清淡,向来面无表情,此刻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其实对接金主的活儿,是属于宋伊一的工作范畴的。她平日最不喜别人插手自己的事,但今日安霁月越过她直接与漓江财团毁约,宋伊一却始终没出来多说一句。 众人好奇,宋伊一要如何挽住这个金主客户,又要如何与年轻冲动的安霁月理论清楚。 但宋伊一自始至终什么也没说。 她漠然走到失魂落魄的钟欣漓身边,松松搭住女人的一只手,便携着人往外而去。 宋伊一暗自仰望了陆烨那么多年,又亲自见证过他与安霁月的分合,钟欣漓在台上不过数秒,便被她看穿心思。 金融界新秀被财团千金一见倾心,镜头前,他们是分外登对的一双男女。 只是宋伊一越看越生出惶惑。她可以接受有人机缘巧合而与陆烨站在一起,譬如朱绫;也可以接受有人情缘深重能与陆烨出双入对,譬如安霁月。 但她接受不了有人砸重金便能与他同台而立,谈笑晏晏。 几乎是对她心中那幅写意水墨的亵渎。明明满篇墨香,却被钟欣漓抹上铜臭。 她做不到安霁月那样毫尘不染。若是这笔赞助是她亲手拉来的,或许宋伊一只会咬着牙自行认栽。但漓江财团是自己找上门的买卖,在陆烨退组的消息还没传开时,他们便亲自送来了补位嘉宾,打包了一系列赞助。 原本就不算自己的业绩,叠加上金主张狂轻蔑的态度,宋伊一懒得挽留。 华逸大厦外停着专车。宋伊一将她往车里一塞,转身便走。 她重新刷开门禁,按下电梯,约莫这时现场也该散了,出了这档事大概率要临时开会。于是先到24f,再中转回办公室。 24f的电梯门缓缓拉开,宋伊一低着头快步走进,站定才发现另一侧站着两个人。 安霁月。陆烨。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叠在一起。 空气诡异地沉默着。明明电梯在上升,宋伊一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坠向地心。 她盯着楼层显示屏,觉得它的数字跳转得比以往慢了好几倍。 清凌凌的女声柔和而镇静:“陆烨,这是宋伊一,是我大学时的室友。伊一,这是陆烨。” 宋伊一僵硬地与陆烨伸过来的手握了握,一瞬而过的温度像是在她的指尖烙了印。 安霁月似乎完全忘了刚刚现场的事,专心替他们做着介绍。 “伊一和我虽然是同届,但现在已经是招商组组长了,很多资源都是她谈下来的。” “当年陆烨你请我寝室室友吃饭,伊一那天刚好有事……” “……后面也一直机会没介绍你们认识。” 宋伊一没有听进去太多,她神思抽离地望着对面这身休闲舒适的红白运动服,不禁暗自怀疑,刚刚当众怼得金主下不来台的人到底是不是安霁月。 她是如何做到恣意而不退缩,又是如何能这么快又恢复到轻松从容的状态。 自她们住在同个宿舍起,她印象里的安霁月似乎就是这么永远胸有成竹,坚定自在。这和宋伊一自己的喜怒不形于色并不相同,宋伊一是在心底反复内耗,最后为了控制情绪,才尽可能切断自己和外界的链接。而安霁月并非如此,她总是竭尽所能地打开自己,拥抱各种各样的可能。 甚至连宋伊一这样冥顽生硬的石头,都曾被她的热忱打动过几回。 她到底有多少能量呢。宋伊一几乎是艳羡地揣度着,以至于忽视了那幅藏在自己心底的清淡水墨。 “我应该早就见过宋同学。印象里,你经常去图书馆,和我常坐的位置不远。” 低沉魅力的声音接过安霁月的话头,宋伊一蓦然惊醒,抬头一望,终于与陆烨四目相对。 这是她第一次直直观望着水墨图。而此刻的陆烨,也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他雾沉沉的眸光变得柔和,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诚挚,薄唇并不如他在汇报演讲时看着那般锋利,反而缀着友好善意的笑。 “上周您的消息没有及时回复,实在抱歉。我平时消息比较多,下次您有什么事随时打语音电话给我就行。” 陆烨记不住太多老同学的名字,但因着安霁月曾在发给他的消息中提起过,他便就此记在了心里。 宋伊一动了动唇,嗫嚅了句:“嗯。” 大抵是回南天了。这电梯里的空气这样潮。 好像有积年厚雪哗啦一下融化,欢畅释然地在心头流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6章 宋伊一表情如常,目光转向陆烨身边恬然从容的安霁月,语调平静得似乎只是认识了个再普通不过的陌路人。 “刚刚的事情,怎么说?” 安霁月的棕绒眼眸猛然潋滟,她扬着眉,耸了耸肩:“又把我停职了呗。真稀奇。” 其实安霁月是理解领导决定的,当众呵斥她一通,又宣布要她停职反省,主要用意是杀鸡儆猴。 金主资源和节目组打工人唯唯诺诺的真相,整个圈子都心照不宣,但谁也不会挑在明面上说。毕竟是她“动摇军心”在先,若人人都如她一般,还要不要自己的饭碗? 莫说华逸,哪怕放眼一整个传媒娱乐圈,能像安霁月这样底气十足到给漓江财团难堪的新人导演,统共也找不出几个。 “如果漓江财团撤资,那就又要辛苦你了。” 安霁月对宋伊一有些歉意,她甚至想好了若是节目真的招商困难,就亲自出马。 “漓江财团不是我招来的。我原本就要拉新投资。”宋伊一淡淡道。 还是那样强的边界感。安霁月垂眼笑了笑,不再多言。 电梯停在互娱事业部的楼层。 宋伊一率先走出去,听到身后的男人沉声亲昵地说“在这里等你”,而女孩子明朗一笑,步伐轻快地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 这样的对话,她曾听到过的。那是在女寝楼下,初夏的热风穿过芒果林便染上果香,温度也被滤得沁人心脾。 天朗气清,女孩子背着书包,明快的裙摆在宋伊一的眼前一闪而过。 她恍然伫在原地,这次并没回头去看那幅陈年水墨,而是往前望,似乎又看到那个欢欣从容的身影。 - 华逸大厦的地库里灯光高频闪烁,待久了很难不被晃得眼晕。 也不知是后勤物业懈怠,还是管理层为了防止员工在车里摸鱼而有意为之。 梁思南已经徘徊了不知多少圈。每一圈都会经过那辆停在安霁月惯停位置上的银灰色沃尔沃。 即使已经接近午夜,这辆车的主人仍未现身。 他瞟了眼挂着【直播已结束】的手机屏幕,林林总总的留言弹幕仍然在刷着“陆烨别走”、“还我露珠cp”之类的字眼。 梁思南也进去围观了一会儿,相比于另外两组热火朝天的氛围,朱绫和陆烨的搭配显然是另一种画风。他们时而轻松诙谐,时而走心分享,加上二人郎才女貌,气质成熟,更对他的眼缘。 不过稍微留心观察一阵,便能发觉,无论是明艳动人的朱绫,还是后来贵气十足的千金,都未能入这位清淡寡欲的男嘉宾的眼。 陆烨之所以能与她们谈笑风生,不过是拿捏得住分寸,得以轻松维持体面礼貌而已。 这一点倒与梁思南自己很是投契。 他能从陆烨墨色深沉的眼瞳里瞧见一层雾影,点头之交是看不透这层若有似无的屏障的。 但有人可以。 梁思南一改往日急刹急停的作风,悠悠无声地降速。他又一次望见银灰色车身。 不同的是,此刻车门大开,车旁站着一双人。 身材修长的男人撑着车顶,微微垂眼凝着背靠车身的女孩子,疏离的眸里罕见溢出暖融融的光。 梁思南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还未来得及眨眼,便冷不丁瞧见清冷矜贵的身躯俯了下来。 两个人影重叠交织,在地库的墙面上闪闪灭灭。 梁思南心头一窒,脚下骤然失控,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声。 第49章 摩擦声回响良久, 梁思南的心脏悬提在胸腔。 眼前的一切忽然像冗长的慢动作镜头。 忽明忽暗的光影下,他清晰望见转过身来的男人脸上浮现着被搅扰的薄怒,望见安霁月泛着潮红的粉颊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望见她纤白的腕骨被骨节分明的大手固定在耳旁,望见她樱桃般的唇瓣已然嫣红。 梁思南的眼神黯了黯。 他见过万念俱灰到流不出泪的安霁月, 见过颤颤巍巍却坚定往前的安霁月。惟独这样的她,他从未见过。 微卷的头发如海藻般散在身后, 有几缕甚至缠在了男人的指间。巧克力色的眸子水盈盈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流露了半分羞怯, 仿佛是担心被人取笑一样, 意欲躲在陆烨身后。 上次被他明晃晃地撞见,还是在g市那场雨里。 但似乎又与此时不同。 梁思南沉了沉呼吸,熄火下车。 对面的陆烨已经恭候他多时,浓墨似的眼睛蕴着淡漠却复杂的情绪,垂在侧后方的手却毫无顾忌地牵着女孩子, 完全没有放开的意味。 “月儿。”梁思南开口唤她,声线平静。 安霁月懵然一惊,从陆烨肩上探出头来。 刚刚她被那声急刹吓得气都喘不匀, 脸红心跳得厉害,只顾忙着避人。陆烨则轻笑着任由她躲在自己身后的阴影里,只安慰道“交给我好了, 你放心呆着。” 她担心是自己的同事。毕竟已是半夜,还未离开华逸的人大概率属于他们节目组。 可看清是梁思南后,她虽大松一口气, 却生出另一种无地自容。 那感觉……就像女儿被自家老父亲撞到自己早恋约会一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7章 安霁月讪讪地咬着唇,“南哥, 你怎么在这里?” 平心而论,这几日她日夜颠倒地忙着工作,陆烨见缝插针陪在自己身边,安霁月时常有穿越回他们读大学时的错觉。 她只是个想把编导大作业做好的上进而努力的新传学生,陆烨则是学校里那种实力深厚但行事低调的传说级人物,惟独能对她的诉求耐心配合。 忙碌,热血,却因为有彼此在左右而心底宁静。 以至于她一时将梁思南和越辉都抛在脑后。潜意识里,他们属于另一个真实而残酷的异界。 梁思南从自己的车旁朝她走来时,安霁月甚至莫名觉得抵触。 她说话的同时也没闲着,被陆烨牵住的小手左扭右扭,最后甚至还轻轻撞了撞他的大腿,但并未挣脱成功。 陆烨像是毫无知觉的雕塑,落成造就时便天然握着她的手,自然不可能放开。 梁思南没有错过这场暗流涌动,他的目光停留在陆烨手背青白的血管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我来接你。” “回家。” 陆烨抬了抬眼。他并不知道两人同住,不禁紧了紧眉。 面前这位梁先生还是如上次见到时那样疏阔硬朗,但陆烨忽然隐隐觉得有些气场不太对头。 在他之前的直觉里,梁思南从未有威胁的气息。这个人只是安霁月的兄长,是替她引路的家人。 可今日的梁思南,言辞忽然变得简凝,神情不再带着玩味。他审视着他们的眼中透着沉郁机警,仿佛正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出手。 出手做什么呢。陆烨心中有疑虑,却无法言说。 “夜不归宿,还成习惯了?”梁思南睨着犹疑的安霁月。 陆烨听得眯了眯眼。她自然有别的地方可宿。他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身后的女孩子戳了戳腰,安霁月在他耳边有商有量: “你等下是不是要去机场?” 陆烨缓了缓神,心头别扭地下沉。他的确要赶凌晨两点半的航班回s市。而让她一个人留在那所公寓里,他也并不放心。 想了想,陆烨妥协了一半,但仍将公寓的门禁交到她白净的掌心,捏着手替她握拳收好。 他抚了抚她的侧脸,眼底认真温柔:“累了就来这里休息。我下周一定会回来的。” 安霁月在他熟悉而久远的目光里恍惚沉溺。曾经,他就是这样低头看着她,对她说:一年而已,他到时还会等在这里接她。 而她则信誓旦旦:“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双双食言。 陆烨像是与她心意相通一样,脸色忽而坚毅了几分。他眼睫眨了眨,“到时记得去机场接我。” 言罢,安霁月毫无防备地吻住了唇。对方不知是哪里来的浓重情绪,差点将她撞退了半步。 陆烨甚至嘶咬了下她,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守约。 梁思南表情凝固,小麦棕色的脸庞逐渐浮出铁青,身上的每块肌肉一寸寸僵得像石头。 陆烨替她挡住了光,安霁月被他的怀抱完全遮住,他们堂而皇之地交叠,仿佛将在场另一个人当空气。 几秒钟后,陆烨终于舍得放开手,转过身目送她的背影,体态松弛,唇边挂着满足安心的笑,仿佛心情大好。 安霁月没有多言,直接坐上自己这辆碧玺灰色的宝马。梁思南顿了几秒才跟了上来。 他绷着脸,闷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见刚刚坐好的安霁月毫不迟疑地下了车窗,似乎是生怕少看对面的男人一眼。 而落拓而立的男人也正朝她眨着眼。他们的对视让空气都变得焦灼黏热。 梁思南瞥了眼倒车镜,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声。他耸了耸鼻子,昂起下巴,恢复了往日的戏谑腔调。 “喂,有完没完。” 他放缓了起步速度经过男人身边,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能传进陆烨的耳里。 “我就说你怎么不愿意和我结婚,原来是在外面有新‘家’了?” 风声和引擎声吞下安霁月后知后觉的辩驳,梁思南满意地望见伫立原地的男人面色瞬间凝结成寒冰。 如果不是车速猛地提升,梁思南甚至怀疑他会冲上来拦停。 副驾上的女人又惊又急,狠狠瞪他一眼,顾不得质问就翻包找起手机,应该是在对刚刚听见半句的男人解释。 梁思南有些失神地瞟着柳眉紧蹙的她。标致柔和的五官此刻变得生动活泼,她手指翻飞,时而表情纠结地停住,似乎是在竭力措辞。 又是他从未有幸见过的模样。 他与二十出头的安霁月打交道时,她已经历过世事剧变,言谈举止温和有礼,但内里总透着一股子毫无后路的决绝。 因而那时的她比另两人都更能豁得出去。许多看似冒险的决策,梁思南都会犹疑再三,最终却是由她拍板。 也比现在更开得起玩笑。譬如刚刚他的那句,放在以往,只会换来安霁月更加轻俏的回讥。 可现在的她却替别人认了真,双颊满是绯意。 梁思南一路沉默地开着车,仿佛是借着速度纾解闷堵胸臆,愈发风驰电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8章 “滴————” 呼啸肃长的鸣笛声打得震耳欲聋,一辆载着砂砾的巨型货车几乎是被宝马车擦着前轮毂超过。司机忍不住探出头怒冲冲地准备咒骂,但望着车标又咽回了声。 手机啪地砸到了脚背上,安霁月惊魂未定,顾不上疼,惊惧地扭头看他。 梁思南的侧脸轮廓硬朗,面如磐石,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南哥,你没事吧?”她怯生生地问了句,怕进一步打扰他的节奏。 “没事,继续发你的消息吧。”男人硬邦邦地将她的关切堵回。 安霁月忽然觉得眼前又是一片熟悉的蒙蒙雾境。梁思南就在这团雾气中央,忽冷忽热,时远时近。 她习惯性地揉了揉眼,以为重新睁开时又能迎来清澈明净的世界。 但这次不太一样。 仍然是稀薄而白茫茫的雾,萦绕在他们之间不肯散去。 安霁月愣愣望着对面那张不再对自己闲适调侃的脸,心头一紧。 “回来了?给你留了夜宵。” 越辉坐在餐桌前,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敲字,见她进门,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微波炉。 安霁月下意识抬眼望了下壁挂钟,将近凌晨一点,而这个穿着睡衣的女人精神抖擞,蓝幽幽的光投在她的脸上,映不出半丝倦意。 她抱着盛着糯米红薯粥的骨瓷碗,一勺一勺慢悠悠喝着,心思放空。 “南哥呢?”越辉没有抬头,随口问道。 “他说要自己待一会儿……” 安霁月欲言又止,与越辉无声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明白梁思南是想在上楼前自己抽根雪茄。 “还以为他回来一趟是打算好好休养一阵,没想到也有这么多事要办。” “什么事?”安霁月好奇探问,“噢,我又被停职了,没准能帮他做点事。” “很多啊。”越辉掰着手指,“托他那位叔叔的福,梁氏集团积弊已久,他现在有心清理但又没办法直接插手。还有位姓谢的女士,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今天都把电话打到家里了,说什么要他一定带着儿媳妇回趟家。” 安霁月记得那位和善的谢阿姨,小时候去梁家玩,这位阿姨总有点病恹恹的,但对她倒是和善可亲。 “再加上结婚那档子事儿……” 安霁月像是被戳到肋骨,腰杆挺得笔直,旗帜鲜明地表态强调:“这我可帮不上忙。” “知道你现在不方便了。” 玄关处传来一道没好气的男声,梁思南推门而入,神色恢复成素日的从容悠闲。 雪茄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安霁月暗暗赞叹。那层朦朦胧胧的雾色似乎和着烟一同被他抽进了肺里,此刻她的眼前一片清明。 “和你那位首席小朋友躲到小房子里过日子去吧。” 他半开玩笑地奚落着,在越辉惊骇疑惑的眼神里悄没声息地翻了个白眼,算是替她确认。 第50章 点下一把火后又不负责收场, 梁思南对越辉的追问和安霁月苍白无力的解释不理不睬,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或许他以为这两人会天翻地覆,一番理论。越辉应该会问个究竟, 再语重心长地劝她放下执念。而安霁月大概是个犟种,她向来认定一件事就要做到底。 但也说不定会有转机?梁思南靠在门后, 叹了口气。他原本以为自己有许多筹码。 他与她青梅竹马,陪她渡过最难的劫, 甚至重度参与了她家的生意,至今仍然是安世资本的海外业务负责人…… 可她不假思索,毫不留情拒绝了他, 然后躲他避他, 仿佛是怪他唐突。 也许越辉能说服她。但梁思南不知道,门关上的一刻起,她们就仿佛自动开了降噪模式。整个起居室连带餐厅都静默冷清着。 越辉复杂沉重地凝了她一阵,视线移回屏幕,继续审阅没过完的策划书。 安霁月则起身将骨瓷碗洗干净, 又抱臂走到落地窗前,清瘦的身形矗立良久。 自打安霁月执意回国,越辉也跟着回来重启安世的国内业务, 她们日日在自己的领域艰辛打拼,到家时业已精疲力竭,便逐渐磨合出这样的相处模式。 一人若不问, 另一人就不答。或者一人若不倾诉,另一人也绝不多言。 即使是背靠背窝在沙发里,也是安霁月抱着电脑改台本, 越辉一页页过着项目报表。茶几上放着一杯冰美式和一杯金骏眉,饭点时一起再点私厨外卖。 此刻, 越辉正隐忍而尊重地沉默着。安霁月背向她,却心神不定。 她总觉得不该瞒越辉,可说到底又是一件“我谈恋爱了”几个字就能说明的小事。 “我和陆烨……”安霁月唐突地开口,“决定重新试试看。” 她措辞小心,眨着眼观察着越辉的反应。 但越辉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仿佛在确认她的认真程度,便淡淡回答:“嗯,知道了。” 从安霁月大清早闯进她房间叙说与前男友在节目重逢时起,越辉便对那位圈内炙手可热的新秀做过背调。无论是物证抑或人言,她竟然从未找到什么龃龉。 稍有微词的还是陆烨的前司部门长,说他刚入行时书生意气重,一度清高自傲,有时不太通人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9章 不过后来就懂事许多了。那位领导补充道,虽然不如混迹久的老人,但比他自己还是有不少改观。 已经是难得一遇的贵重人品,又和她有羁绊牵扯,越辉心中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偏在这时,梁思南开了口,甚至动了心。 “这就是你坚决拒绝帮他的理由吗?”越辉瞥了眼紧闭的房门。 安霁月奇怪:“不。我不是说了么,我不喜欢他。况且我也没有拒绝帮忙——我怎么可能拒绝南哥?只是结婚不行。我可以帮他找最好的律师……” “可他需要的,就是有个结婚对象。” 安霁月眼神微闪,底气不足:“那我就帮他找一个绝对靠得住的人。签好协议,杜绝一切风险。” 越辉无奈地笑:“你霸总小说看多了?事关重大,梁思南绝不可能找一个不相干的人假结婚的,稍有差池就可能将梁氏集团拱手付人。他在国外多年,本就与这边的人没什么联系了,可以考虑的人选的确不多。我猜他现在一定心痛得很,他可能以为你二话不说就会答应的……” 安霁月不解:“他就这么想拿回梁氏集团?他以前从未提过的。” 梁思南那样一个洒脱至极、俯仰人间的人,竟也被一家无关紧要的公司牵绊。要知道哪怕除开安世资本的股份,仅仅凭他在华尔街打拼的数年积累,也已经拥有许多。 越辉简练地答:“那是梁家的祖产。他父亲留下给他的。” 安霁月默然不语,她明白越辉的意思,这与她当年拼死保住安世的心情相同。 她就这么被赶上了道德制高点,负隅顽抗:“我为他赴汤蹈火都没问题,但这件事,不行。” 越辉含笑瞧她:“因为?” “因为陆烨。”她斩钉截铁地认下。 越辉没再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又坐回到笔记本电脑前,忙完最后几分钟便回自己房里去了。 安霁月仍旧立在原地,额头抵着凉丝丝的玻璃。连续几日的高压工作让她的一双明眸散了光神,此刻正茫然无措地胡乱俯望着窗外。 高层是看不着树的,只有林立的高楼和空悬寂寞的孤月。 总有些人就像孤月一样无牵无绊,譬如梁思南和越辉,甚至是当年的自己。愿意抛开一切的飞升于天际,从此满眼只剩向东奔涌的江,和聚了又散的云。 他们既可俯视着灯火阑珊,又可仰望着圆满的玉盘,再不必在蜿蜒的林间曲径中寻星星点点的月光。 可是她见过。月光漏过芒果林的树影,碎漾开一地,或披在树下人的肩上背上,才最好看。 安霁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手机,刚刚她在和陆烨的聊天框里絮絮解释一通自己和梁思南的关系,不知何时已经收到了回复。 【陆烨:起飞了,晚安。】 - z司。 陆烨在车上参加完周一的线上晨会,今日的会议氛围异常沉默,最爱找他请教探讨的几位同事都没有开麦。连主持会议的秘书语气也有些昏昏沉沉,仿佛只有他一人在用心输出,其他人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陆烨不觉得奇怪。他们往往多线程工作,比如他自己就在晨会的同时写好了早盘预测,发布到几个重要的投资人社群里。 他提着电脑包,推开门。 咻——嘭! 五彩缤纷的礼花屑飘飘扬扬,陆烨还来不及惊诧,只听门内外的同事一齐拥了过来。 “恭喜陆老师拿下漓江财团大单!” 不只是他所在的二级业务部门,连隔壁的一级部门也倾巢而出,喜气洋洋地将他围在中央。 墙上挂着连夜拉起的横幅,气球鲜花装点在陆烨办公室的门口,秦建和从人群中走出,满意地打量着周围。 “小沈,布置得不错。” 沈星宇乐呵呵地接下领导的夸奖,心想这不错个屁,还出大单,搞得跟微商集会一样。 秦建和昨晚敲定横幅时劝慰他想开些,哪一行做到本质都是销售出单,这么写很实在。 不过只用气球和鲜花还是寒酸了点,但合规和财务对经费要求太严格,他就算想自己贴补也不行。现在金融圈风声鹤唳,每家都夹着尾巴过日子,生怕用度超出一点会被同行举报。 其实根本无须担心。沈星宇隔着人群望了眼今日的主角。有陆烨在,谁会相信z司挥霍违纪?监管只消看他那张清俊脱俗的脸一眼,八成就不会怀疑。 即使是现在,尽管环绕着鲜花掌声,受人瞩目,那个背影仍然清寂孤落。陆烨脸上的笑意很淡,眼眸如渊,情绪深不见底。 沈星宇听见他沉稳疏离地应答着“共同努力”、“再接再厉”、“互相学习”之类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先进个人表彰发言。 若换了他,定要开怀大笑,和这些或许也没那么相熟的人勾肩搭背,大咧咧地称兄道弟,用玩笑口吻打下满口不切实际的包票。譬如“没问题!有我一口必然有老弟你的好处”、“我就是抛砖引玉,以后不还得仰仗你多介绍资源嘛”。 陆烨这样如山似水的性子,着实令人佩服。沈星宇想。 秦建和高调宣布:“为了庆祝业绩提前完成目标,公司给大家准备了福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0章 连正在一一应付同事恭喜的陆烨也停了停,跟着大家一起听。 “西岸艺术展,每人一张票!” 秦建和展开手里的一沓票子,春风得意,但望着众人兴味索然地表情,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领了票的人顺带放一天假!” 这倒有些吸引力,有人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陆烨匪夷所思地环视一圈刚刚打开的电脑大屏,又低头望了望自己一尘不染的手绣衬衫和修身西裤,觉得领导多少有些折腾人。 早这么说,他昨晚就不急着回来了。 “小陆,走吧。”秦建和靠近过来,伸手拍了拍他。 陆烨诧异扬眉:“秦总,去哪里?等下我还有场路演。” 这是真的,他完全没把放假当回事。今日的路演虽然是家小公司,但他也完全不打折扣地准备好了材料。 “我知道,帮你调到下午了。我们现在去艺术展。” 陆烨怔了怔,秦建和已经先走了几步,他锐利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沈星宇。 完成业绩目标的沈星宇知恩图报,朝窗外努了努嘴。 窗外的对面,正是漓江财团的大楼。陆烨的心沉了沉。 z司给秦总配的保姆车宽敞舒适。沈星宇自觉地坐到最后,将领导身边的位置让给功臣。 陆烨有些不适应,他其实更习惯在后面干自己的事情,留沈星宇这样的人陪领导聊天。 他从包里取出电脑,搁在腿上,犹豫要不要打开,被秦建和按住了动作。 “小陆,不用这么拼。”秦建和微笑着让他将电脑收回包里,主动和他聊起天来。 秦建和长驱直入:“知道这个艺术展是谁办的吗?” 陆烨接过票,在手指间把玩,眼神清冷。他觉得自己再装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自然。漓江财团的钟总,才华横溢。” 他抬眼,顿了顿后横冲直撞地开口,话间不留余地: “才华横溢,可我偏不喜欢。” 第51章 春和景明, 车流如虹。 车内的气氛微妙而难堪。秦建和原先挂着和煦的笑意,此刻有些微微僵在脸上,但他仍然撑着, 发福的颊肌沟沟壑壑,折射出晦暗的心思。 他是有心当说客的。不仅是因为钟欣漓连夜拜访, 在他门前泫然欲泣,请求他帮忙牵线搭桥。也不仅是漓江财团刚刚在公众面前宣布了合作意向, 给足了z司和陆烨的面子。 更是因为,钟欣漓的父母与他颇有深交.这一二年来金融业务愈发难做,他早有想法激流勇退, 抱上一个大甲方, 风光离场。 但秦建和不过才开了个头,对面这个稳重老成的年轻人便不留面子地堵了他的路。 陆烨…他总是会为对方让出余地,何时这般锋利了? 沈星宇探上前解围:“喜恶全凭本心,是最不重要的事了,只要大家生意能做成就好。” 陆烨凝了凝气息:“我也这么想。相信钟总一定公私分明。” 秦建和不露声色。 阿漓也算是他看着长大, 是个顶好的姑娘。他其实想不通陆烨为何会明明白白地说出“不喜欢”。以陆烨的脾性,不至于如此坚决地当着他的面表明立场。 “阿漓这孩子在欧洲呆得久,平素不爱掺和家里的生意。要不是她父母坚持要求, 也不会回来继承漓江财团。哦,她是学艺术的,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专业了, 我们要多体谅下。” 艺术?沈星宇暗自心惊,但也忽然了悟。难怪言行优雅,气质超然, 有时甚至有点…瞧不上旁人的意味。 这年头的千金少爷多被溺爱长大,除非是格外注重教育的顶级家庭, 很多都是一副跋扈样子。女孩子小小年纪开始拍视频炫富,化起网红妆,男孩子私德不检点,沈星宇对这些弟弟妹妹都见怪不怪。 但钟欣漓自带一种脱俗而高级的仙气,与她交流几句,就能觉得她的喜好品味和常人并不相同。旁的千金小姐也有高雅派头,可她就是比她们还要出众些。 比如,周一上午这个时间点,许多学成归来的纨绔子弟可能还在床上酣睡,而钟欣漓已经在自己的场馆里操持起了艺术展。 她选的主题是【尘世】,有她自己的作品,也有不少她的藏品。 低调的商务车停在展馆门前。钟欣漓抛下一批正在参观的访客,施然迎上前去。 车门滑开前的几秒,连她这个满腹心事的人,也禁不住眺了眼碧波如玉的漓江。 漓江从s市蜿蜒而过,将鳞次栉比的大厦划分在两侧。西岸的杨柳正绿,枝条拂堤。 她家的产业,和她自己的名字,都是取自这个字。 刹那间的春风忽然吹得她心头一酥。钟欣漓分不清是因为风中的暖意,亦或是因为那个迎风而立的男人的身形。 陆烨抚了抚鸦青色手绣衬衫的衣领,臂弯间挎着薄薄的藏青色西装外套。合身的西裤拉出他双腿修长笔直的线条,哑光皮鞋一尘不染。 他清冷自矜,眉眼沉静,微微昂着下颌,不卑不亢地立在秦总身后。看到他的人按说都会立时冷静才对,偏偏他领口的一颗扣子又是松开的,露出一段引人遐想的白玉般的肌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1章 钟欣漓忍不住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裙。清淡典雅的改良旗袍,鹅黄底点缀着颜色青翠的碎花草芽,再配上浅跟搭扣鞋。还好,她稍稍放下心,迎上前去。 “阿漓,我带人来给你捧场,不会不欢迎吧?” 秦建和侧开身,将陆烨毫无遮蔽地暴露在她面前,有心示意他们打招呼。 陆烨了解秦总的心思,主动上前一步,却仍隔得有些远,好在自己手臂还算长。 “钟总,慕名而来。”他疏淡温静,语气舒缓,与之前每次打交道的神态模样没有什么分别。 钟欣漓握着他的手,强迫自己去迎接那对寒潭一般凝固的眼睛,读不出半分情绪。 她分明见过陆烨的另一双眼。昨夜,在他低头将点心喂到那个女孩子唇边的时候,那双眼里柔情百转,闪着熠熠流光。 钟欣漓收了心思,她不愿去想昨夜的事。那是她难得不掩真心地表露自己对追逐名利资本之流的厌恶,但却并未收获到陆烨的任何回应。 或许是她太尖锐了些?回想起来,似乎有些失态。 “秦叔,陆先生,沈先生,里面请。我带你们转一转。” 跟在最后的沈星宇咂舌,他洞悉人性,以他看来,这位千金投向陆烨的灼灼目光已经摊在明面上。因而更加为陆烨捏了把汗。 沈星宇这阵子总有种潜意识,他感觉陆烨大抵是有心上人的。而那人绝不会是面前这位。 钟欣漓身段婉婉,走在前面为三人引路。 她一手策划的艺术展,原先是放在下周的,但昨夜种种让她隐隐不安,连夜出了三倍定金改期。 “这是我自己画的。”她停在一幅白桦木纹框里的摄影作品前,“巴黎城郊的贫民窟。香榭丽舍开车过来不到半个钟,这里甚至能看到埃菲尔铁塔。” 陆烨淡漠地眨着眼,视线掠到下一幅作品,和之前这一幅竟然相差无几。 “这幅是摄影作品,取景一模一样。”钟欣漓微笑着为他介绍。 陆烨微微俯身,瞧见了铭牌上的名字。钟忻梧,那不就是去《末日恋人》补位的嘉宾么? 见他扬起了眉,钟欣漓作着解释:“忻梧是我表弟。我们是一同在那边读书的。” 原来是这样。陆烨颔首,想到了昨天那一场小风波,忍不住旁敲侧击。 “钟总还打算让他继续上节目吗?” 他心里想的是安霁月为着冲撞她的事停了职,若是漓江财团决定撤资,钟忻梧也定然会跟着离组,这档节目频频换人,定会雪上加霜。 “忻梧说挺有意思的,会继续参与录制。” 她语调矜持,从善如流,并不肯承认是自己想让步,而是搬出了表弟的意愿做挡箭牌。 钟欣漓昨夜向张导打探过那个小导演,张导回复那位导演和陆烨是大学同学。她猜陆烨正是因此才有心替旧友说话,自己在现场已经给了对方难堪,此时还是要慷慨大气些,避免让人以为自己真的是尖酸刻薄之人。 陆烨的眼里没有更多情绪,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从下车那一刻起就是这样沉静如水,一路几乎无言,喜怒不形于色,凌冽的脸廓像是冰雕,动也不动一下。 钟欣漓隐约觉得,他还是不高兴的。 他们在饭局上见过,在会议上见过,甚至肩并肩一起直播,陆烨都是友好而礼貌地与她一问一答,眼里虽有距离却总是闲适的。 但今日他的眼中只有寸草不生的沉寂,颀长的身躯流露着恹恹之态,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愿来她的展览,即使来了,也不愿与她多言。 他们行至一处布置了旋转阶梯的小房间,阶梯狭小,秦建和与沈星宇识趣地留在外面兜转,只将陆烨推了进去与钟欣漓同行。 钟欣漓引他攀梯而上。 “这是我一位老师的作品。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走遍中东的某个地区,并把自己的所见凝结成一屋的景观。您看这个房间地面的细微布置——” 陆烨俯腰而望,身形一僵,漆黑的眼眸惊异亮起。 密密麻麻的人、物、景交织排列,在他们脚下形成连绵不绝的微缩世界。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孩子,拖着残躯艰难前行的士兵,抬担架奔走于炮火间的医护…… 他凝望得出神,一时竟忘了身边有人,直到钟欣漓在上面唤他。 “陆首席不如到这里来看,越向上走,越能尽收眼底。” 钟欣漓站在阶梯顶端朝他吟吟而笑。陆烨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这才发觉自己连一隅都没看完。 不过,连这区区一角都如此丰富,整间屋子的布景该有多么精妙绝伦呢。陆烨叹为观止。 立在顶端的钟欣漓迟迟未听见他的回应,忍不住扶着栏杆探身,见他满是赞叹感慨的神情,稍稍轻松了些。 她费尽心机邀请陆烨来这次的展览,就是想为自己昨日无意间流露的高傲而正名。 你看,我也不是那种冷漠残酷的人。我记录了许许多多的尘世。 但陆烨却倏然抬眼,直直与她相对,由下而上的声音温润清朗。 “钟小姐,你知道你的这位老师为何要给作品加一个这样的阶梯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2章 “我猜他不是为了让参观者尽收眼底,而是在暗示,我们这些来参观的访客,看似悲悯,实则不过是高高在上、俯视他人苦难的局外人罢了。 “而你的老师,却实实在在地穿过了那座战乱之城。” 他垂眸望着那一隅似真的苦难,眼中的那潭死水难得动了动,闪烁着微窒的情绪。良久,似乎终于顺好了心绪,陆烨重新仰头与她对望。 “钟小姐,我无意冒犯您的作品。同一幅场景,您的视角似乎是审视,而令弟更多是体悟。 “您所处的位置过高,看到的景致自然不同,感受到的人心更是不同。 “因此在您眼中追名逐利、唯利是图的人,或许在另一个角度上,只是一群为了实现梦想抱负而忍受现实境遇并努力工作的人—— “不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陆烨平心静气,双目清明地回敬她前一晚对安霁月的挖苦: “但我的确,也不是给钱什么都做。” 第52章 p城, 午后。 暴雨滂沱,熏蒸出春晚夏初的最后一丝寒意,雨滴砸下地面时的白雾缭绕, 腾腾转转的热气从海平面侵袭进这座海滨都市。 安霁月亭亭立在华逸大厦的旋转正门前,手里捏着的四四方方的屏幕上赫然冒出一条消息。 【陆烨:我也被停职了。】 她本是斗志昂扬, 打算一路杀进互娱事业部总裁办公室的。此刻却站在门口发愣,将这条消息来回读了几遍。 显然是一则负面新闻。但不知怎的, 她总能读出几分轻松愉悦的感觉。 仿佛是陆烨脚步轻快地走出某座大厦,连电脑都没背,捋起袖子, 一面伸手拦车, 一面给她打出了这几个字。 陆烨一向谨慎,事业一直顺风顺水,他停职会和自己昨晚的执拗有关吗? 安霁月有些良心不安。 她揣着这份不安叩响了总导演办公室的门。 张导望着这个眉眼间明显不知悔改的年轻女孩子,心情如铁铸般沉重。 当初是李莉力荐,加上一时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 才破格启用了新人。然而嘉宾接二连三都与她扯上关系,张导甚至觉得是不是《末日恋人》这档节目和她有什么命运孽缘。 哪怕是昨晚刚刚到场就绪的4号男嘉宾,今日来补拍时, 也饶有兴致地问了句“昨天和我对接的安导怎么没有来?” 张导揉着眉心,头痛。 他为了留住漓江财团那位脾气不太好的金主,还替安霁月扯了谎, 说她与陆烨只是旧时同学。 4号男嘉宾钟忻梧很好说话,也表示愿意留下拍摄,只要这姑娘肯低头赔个礼, 相信漓江财团也不会多计较。 张导一向瞧着安霁月上进勤奋,性情也温婉实诚, 可这一遭也不知戳到了她哪根命脉,会让她这样沉不住气。 竟然当面说什么“不需要漓江财团的赞助”这种话。 即使捅了这样大的篓子,如今站在他面前,她也能澹泊而立。 似乎真有某种底气一样。 “我不会道歉的。”安霁月干脆利落地断绝了张导的念想。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如果漓江财团要撤资,那负责招商的宋伊一也不会坐以待毙,即使她招商不顺,最不济的情况下,安世也会出手。 她没什么可怕的。只需要一往无前地去做就好了。 安霁月也不知道从哪一刻起,自己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样子。什么都敢尝试,什么都敢拼命。 她厌弃手段隐秘诡谲的金融,那就投身于自己真正热爱的传媒。她为陆烨长久的心血付出而不忿,那就出手相帮。 那时安霁月的底气大抵是父母在身后无忧无虑的保障,但现在不同,父母已经离她远去,她的底气是自己。 或许,还有陆烨。她脑海间蓦地闪过他沉静淡然却朝自己展露笑意的脸庞。 “算了。”张导叹口气,算作妥协,“你去现场吧,补位嘉宾在录制个采,你去盯一下,记着低调些。” 她这算作…复职了么? 安霁月没敢问出口。她觉得领导没把话说死,也许是另一种保护。 她只要谨慎做好手头的事就好。 录制现场并没有导演,许久都没有就绪。 前一晚加班到深夜,大部分节目组成员都被放了假,现场只有寥寥几人。 颇有想法的灯光老师反复调试着各种效果,将舞台当成了自己的试验场。五光十色间,钟忻梧礼貌地蹙着眉,微微抬手遮了遮眼。 安霁月牢记着张导的嘱咐:低调。于是她没有要麦,挨个跑点,一项项亲身调试。 试机位时,她没忍住多看了钟忻梧几眼。 他轮廓分明,眉眼深邃,饱满高耸的鼻梁仿佛雕刻出来的一样。琉璃般清澈的眼珠天生自带温柔忧郁,任谁对上这双眼,都得心软几分。 钟忻梧穿着松松垮垮的米白色亚麻衬衫,配宽大的白色工裤,脚上是一双帆布面板鞋。整个人看着清新无害,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再加上他今日背在身后的旧斜挎包,以及被端在手里精心侍弄的相机,连安霁月都有一刹那的恍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3章 “天呀!我们节目组真厉害,竟然从欧洲请来了位流浪艺术家!” 刚刚进门的唐编捂住胸口,替她,也替在场的所有人精准说出了心里话。 安霁月欣慰地勾了勾唇角。看来唐编灵感充沛,这位嘉宾的故事线不用发愁。 不过话说回来,钟忻梧这样的人,天生就充满了故事感。 只是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安霁月觉得艺术家的心思都很难猜。 “择偶标准?其实我没有这种东西。” 钟忻梧轻巧一笑,跳过了这个甚为关键的个采问题。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垂,牵起一缕盛满忧郁感的褶皱,让人看得心底一怜。 “我比较注重感觉。感觉对了,就会一直往前推进。换句话说,如果推进的过程中,出现一丝感觉不对的时候,我也会停下来,重新审视一遍我们的关系。” 安霁月很赞同他这句正确的废话。 不过,她对陆烨的感觉,从一开始就很对。 如果不是五年前的陆烨坚决要停下,她才不会收手。 - 此时,迎着车窗惬意吹风的陆烨忽然打了个喷嚏。 s市的春天真的到了。陆烨悻悻地升起窗,大概是柳絮或者花粉吧。 - 采访助理问得露骨了些:“那钟先生目前想和哪位女嘉宾试着推进呢?” “朱绫。”钟忻梧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指名道姓,毫不含糊。 几乎所有人都扬起了眉,刚刚才敷衍过择偶标准,没人觉得钟忻梧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 也没人期待他的答案如此清楚、明白。 恋综的要义,是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给出明确的态度,反转和拉扯才是最大的看点。 你可以说“我和2号女嘉宾很聊得来”,同时又去找3号女嘉宾约会,但决不要明明白白地告诉观众“我对1号女嘉宾”。 既是给自己留后路,也是给节目攒看点。 但钟忻梧完全没有领会这个精神,他在加入节目不到24小时就表达出了意向,原来他是真的“注重感觉”。 主持人不死心地替他解释:“明白了,一定是因为昨晚和朱绫一起直播,第一印象非常良好……” “不。”钟忻梧打断,加倍剖白自己,“良好这个词太保守了,是吸引,惊艳,着迷,是寂静许久的湖水忽然化成了海,能掀起浪的海。” 主持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在欧洲生活很多年了,除了创作时还有些波动,大部分时间没有太多情绪。没想到能在《末日恋人》这里重新心动……” 安霁月望着认真而神往的钟忻梧,心思一颤。他刚刚的话落在她耳中,仿佛就是在说她自己。 在国外的晦暗日子,和回国后只顾忙着重头开始打拼事业,她的心脏古井无波,和出家没什么分别。 直到《末日恋人》开拍,直到那日重新遇到陆烨。 安霁月构思台本时常常会想:如果自己不是导演,不是陆烨的旧相识,只是作为另一个女嘉宾,还会在短暂暇光的周末两日间为陆烨心动一回么?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会潜心将自己代入女嘉宾的角色里,重新观摩起陆烨的种种言行举止。 如果她是朱绫,虽然年长两岁,却遇上个心思成熟的青年才俊,风度翩翩,棋逢对手,她自然愿意与他深交。 如果她是海芙,仰望熠熠发光的前辈,对方又彬彬有礼,温和友善,彼此没有代沟有话可聊,大约更会一见倾心。 如果她是绒绒,生活差异太大,思维不算同频,却不影响他这样拥有清冷傲骨般的男人成为自己灵感的来源,想多了解一些实属正常。 如果她谁都不是,只是安霁月…… 九年前已经试过了。他甚至不用出声说话,只消那样遥遥地相望一眼,清淡疏离又石破天惊的抬一抬眸,她便能就此沦陷。 安霁月心思凌乱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示意现场导演替自己喊卡。 她与唐编默契对视了一眼。唐编明白,她是要让自己去和钟忻梧含蓄说明回答问题时的利害,好吊一吊悬念。 许是这些提示和建议违逆了他的本心,台上眸光透澈的男人听得浅浅皱起了眉。 艺术家啊。的确难搞。安霁月弯了弯唇,或许比陆烨那个原则性极强的家伙还要顽固。 如此想着,她又走神了,禁不住回想起陆烨撇开唐编和关海芙,径直从台上走到她对面。 那时他靠得那么低那么近,冰冷的怒火几乎要灼伤她的睫羽。 安霁月忍不住扇动着睫毛,垂下眼来。 钟忻梧是漓江财团保举来的vip嘉宾,他的录制,张导还把自己派来监工,真是个错误。安霁月想。 她现在心里脑里,都是另一个身影。 安霁月恍然浅叹,摸出手机,捣弄几秒后,她百无聊赖地将陆烨的聊天框设置了置顶。 而对面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刚刚窜到顶部,就献功似的发来了条消息。 【陆烨:航班号cz3560。】 【安霁月:?】 【陆烨:我说过这周一定会回来的。】 第53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4章 五年前, 陆烨还不是机场的常客。 那时,公司给实习生的交通报销都是高铁二等座甚至绿皮k头。绝大部分研究部的实习生只是在办公室电脑前盯数据、写研报,但陆烨太过出众, 仅仅几篇报告和几次晨会分享后,他便被组内首席直接带在身边调研、路演, 从一个地方摇摇晃晃坐到另一个地方。 但即使身负重任,陆烨还是态度坚决地告假, 赶回来送安霁月一程。 因为主动要求父母安排了金融机构的实习,安霁月被进一步威逼利诱着去国外拿一个商科硕士学位。她有些不情愿,但那年传媒行业剧变, 自己心仪的几家机构齐齐锁了hc, 她以本科学历求职,大概只能瓦全。 一向尊重她的陆烨最后也出来劝慰,说再等一年形势或许会好起来。她这才愿意前去读书。 她软磨硬泡,要父母乘早一天的航班先走。安父安母何等通透,自然知道她的用意, 笑而不语点头答应,还好心地提前带走了所有行李。 于是,轻装简行的安霁月捏着护照和登机牌, 在机场等待那个近来行迹匆匆的大忙人。 陆烨来了。依旧是步伐沉稳,依旧是神情清淡,但稍有留心, 便能瞧见他微微起伏的胸口,能听见他努力压抑的气喘。 他现身在出发层的扶梯上,朝前方的乘客一句句低声说着“借过”, 穿梭上楼。 望见她的时候,陆烨似乎松了口气, 唇边泛起欣慰的笑意。 五年前,安霁月目不转睛地望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她要将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好在异国他乡时时翻出来回想。 陆烨本就有超脱于同龄人的成熟气质,那日他跟着首席刚刚结束一场路演便匆匆而来,走路生风,衬衫西裤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匀称精壮的身材曲线。 而丝毫没有打磨过的眉眼和自然飘逸的短发,又替他保留了恬静悠远的校园气息,恍若她第一次远远望向他时,时间静止,碎阳在他的侧脸上发光。 安霁月欣喜而骄傲地朝他挥手。 当时替他们摆平事宜的叔伯说,陆烨现在炙手可热,仅仅作为实习生就能跟在首席身边,她的心头不禁与有荣焉。 她的男孩,本就该如此闪耀。 陆烨马不停蹄而来,其实是疲惫的。但眼底落入她温润美好又生机蓬勃的那张脸,所有舟车劳顿尽散。 他快步流星,上前拥住了她。 陆烨不能完全记得他们那时的每一句话。他们说的太多太多了,哪怕低敛如他,和安霁月在一起时也格外话密,你一句我一句聊个不停。 他只记得安霁月伏在自己肩头,埋怨他来晚了。陆烨轻声细语地道了歉。 其实陆烨心想:提前三个小时,这还叫晚呀? 但他一秒都不想浪费在争论这些事上。平素的原则都抛在一旁,只要安霁月觉得他晚了,那就是晚了。 安霁月还说:“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喝南门口的金桂奶茶。” 陆烨笑而不语,不慌不忙从包里拿出保温袋,里面是一个新的玻璃杯。 “我网购了个杯子,请老板装进来,又找了跑腿小哥送到机场的。你快喝,喝完再过安检。” 安霁月甚至突发奇想:“陆烨,你陪我一起去吧,咱们毕业后直接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陆烨轻笑出了声,俯下身吻了吻她可怜巴巴的眼角,安抚她道:“乖,你且安心去,一年以后,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后来又说了许许多多不着边际的话。陆烨难得见到一个需要自己如此优纵的安霁月,但他照单全收,将她开开心心、勇气十足地送上了飞机。 最后的最后,安霁月微微踮起脚尖,搂上他的颈,在他耳边喃喃承诺:“一定会回来的,很快,你等我。” 陆烨心里热气腾腾。 他送走她,转身就回了公司,写报告写到凌晨三点。 很长一段时间里,陆烨总是目光坚毅,清矜淡泊的姿态里多了分坚韧锐意。 他要留用,他要快速上升,他要抓紧时间往前走。 等安霁月回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将她接入怀中,做她的底气,做她的后背。 但她最终没有回来,他也没有去接。 入夜,盘旋许久的飞机终于小心降落。 p城的雨后,空气湿漉漉的,只等一阵海风将这些黏人烦躁的情绪一股脑全部打包带走。 陆烨在半空中看到了盘亘如虹的长桥,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但他却莫名在想,二十分钟后,能不能第一时间看见某个窕窕而立的身影,看见那双璀璨发亮的眼睛。 陆烨拖着登机箱,故意垂着视线,一路疾走至到达厅门前。 他闭了闭眼,刚迈出半步,便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唤他。 “陆烨!” 安霁月站在人群之后,抬着臂挥舞,裙角飘逸,微卷的发丝曳到脸上,丝绒般的眼眸灿若星辰,毫无芥蒂地直直对着他笑。 陆烨怔忡了一瞬。 随即哑然而心酸地咧嘴而笑。 他没有回应,只是步履不停,愈来愈快。最后几乎是冲进了她敞开的怀抱。 “霁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5章 陆烨扔开行李箱,长臂环住她的身躯,头埋在她的耳廓旁满足叹息。 这么多年。总归算是上天开恩。他想。 “才不到一天……” 安霁月被他紧紧拥着,嘴上这么抱怨,弯眸却藏不住笑意。 她觉得世事难料。昨晚还以为自己二度停职,得罪赞助商,十之八九卷铺盖走人。今天不仅被轻轻放过,还能直接跳过整整五天的时间,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这个人。 没有夸张。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接受他一整夜的消息,晚上下班再回顾他整日忙碌的行踪,的确是朝思、暮想。 良久,陆烨终于舍得放开她,换了单手搂住她的肩,白净如玉的脸上染了几分浅绯。 他少有地放松:“安导请我吃饭吧。被停职的人,很需要抚慰。” 安霁月觉得此话有理。她被停职的那几日,搜罗美食就是天大的事。 她领着陆烨来到自己珍藏的小馆子,深夜食堂。 时间尚早,这里黄金时段生意红火,他们从华灯初上硬生生等到将近十点,地上的积水雨迹都干了大半。 安霁月总觉得不太自在,她思索良久,认定是陆烨的膝上没有放台笔记本电脑的缘故。 印象中,他们近日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陆烨要么是电话响个不停,要么是键盘响个不停。叮铃铃或噼里啪啦,换别人要被烦死。 但安霁月不会。她九年前认识陆烨时,就和他面对着面敲电脑,为着几小时后的一份pre材料死磕到底。 安霁月问:“你怎么不忙?” 陆烨温静舒心的神情动了一动,朝她挑起了眉:“忙?做什么?” 安霁月看了眼时间,自然而然地提醒他:“写报告,盯盘,现在美股已经开市了啊。昨晚才宣布了加息,今天肯定有很多可以观察的指标吧?” 陆烨扶着腮,偏头笑眼望她:“安同学还是那么一鸣惊人。” 他忆起当年在困顿靡靡的周末的阶梯教室里,漫不经心又易如反掌地拿下一回回好名次的前排女生。 她的眼眸粲粲,泛着柔漫的绒光,标致的微笑清新自然,侃侃答完问题后施纤落座。 她微微埋头,看着和其他犯困打瞌睡的同学并无两样,实则却抱着综艺节目,津津有味沉浸其中。 那是惊艳过他的女孩子。半日间,让他的心尖反反复复颤了好几回。 陆烨喜欢这样拔尖优异,却丝毫不以为意的安霁月。如今,即使多年未见,她还是能熟稔地和他同频。 陆烨也喜欢那个锐气十足,为一出舞台、一次访谈、一项传播作业而跑前忙后的安霁月。她心中有自己的向往,谈论那份热爱时,她整个人都能发光。 哪怕在节奏紧张的录制间隙,他也常常为那个面容严肃,皱眉与其他人讨论着什么的“安导”而露出欣慰一笑。 安霁月伸手在他面前晃:“你怎么啦?笑得那么古怪。” 她总是见到陆烨尽在掌握、张弛有度的笑,甚少见他笑得这样神思放纵,仿佛在任由自己走神一样。 更让她有些羞赧的是,陆烨望着她的那双眼里,波澜四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有两条鱼儿浮出来跳舞。 即使是之前,他们年少还在一起的时候,陆烨也不曾这般露骨而含情脉脉地看她。他往往是打趣着,宠溺着,任她两眼亮晶晶地闯入他深不见底的温柔眸渊。 陆烨往后一仰,佯作潇洒:“我停职了,不干了!停职的人还要勤勤恳恳地工作?我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陆烨长腿随意地岔着,双臂抱在脑后,懒洋洋微闭着眼,仿佛在努力扮作一个毫无压力和责任感的男大学生。 安霁月侧望着他无端张扬的神态,失声一笑,从心底里开怀舒畅。 门口的老板娘热切招呼:“二位可以进来用餐啦。” 安霁月倏而起身,晨星般的眸子跃动着光芒,朝陆烨伸出了手。男人完全没有停顿,默契自如地牵上她,转了个身一同相携而入。 陆烨替她撩起棉帘,一只手绅士地挡在门框上。安霁月拎起裙摆,走向那扇香气四溢的窄门。 好吧,那就一起回去,回到那段无忧无虑恣意挥洒的时光。 第54章 熹微晨光暖热了默默沉睡一整晚的海平面, 一寸一寸攀升,化成万丈朝阳。 闷热的夜雨已经被蒸干得一点不剩,夏蝉像是饮尽甘露, 一声声嘹亮地喧嚣着,中气十足。 南方海滨城市往往能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 安霁月拉开门, 卷挟着海风气息的风迎面扑进怀里。 夏天来了。 六点半,除了赶拍摄行程, 她从不会出门这么早。 辗转一夜后,她实在躺不住,眼见着窗帘缝隙里泄露的晨曦, 便起床洗漱。 她莫名轻快, 连出门的步子都忍不住踢踏起舞。关门的瞬间忘了收住力度,啪哒上锁的声音清脆作响。 安霁月呆了一呆,不好意思地在心中偷偷一笑,然后飞快地跑进电梯,像是生怕被人逮住。 梁思南从餐厅椅子上站起身, 活络了下自己僵直的脊背。 挂在他手指上的咖啡杯里,茶褐色的液体已经凉了大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6章 安霁月在卧房里整理好仪容后,只顾着兴冲冲出门, 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餐厅一角的男人。于是他得以不动声色地目睹了她蹑手蹑脚换鞋子,拉开门,又蹦蹦跳跳走出去的全过程。 她关门的那一刻, 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梁思南想了想,打开手机,调出那台宝马车的行车记录仪。昨夜暴雨使地库积水, 他恰好将车停到了路边。 安霁月脚步轻盈,浅笑如花, 正往那辆熟悉的银灰色沃尔沃走。 车旁立着个清俊的男人,似乎等了她许久,但眉眼飞扬,面如止水,一丝不耐烦都没有。 那是陆烨。梁思南眯着眼瞧,但又不太像陆烨。 陆烨总是衣着庄重精致,黑白灰色的衬衫西裤焊在身上,仿佛天生就是精英人杰的派头。 但清晨六点半,在楼下等一个女孩子的陆烨,却放松而随意,短袖圆领t恤配休闲长裤,穿着双软底运动鞋。 他们一大早去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对台本或者补拍,陆烨都已经退出节目了。 “南哥,起这么早。” 越辉顶着有些杂乱的头发走出卧房,给自己打了杯白开水。 “吃早饭么?冰箱里有三明治。” 噢。梁思南恍然大悟,原来是去吃早饭。 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在国外多年基本戒掉了早饭,一时竟忘了一对情侣还有这么多细碎小事可做。 “对了,你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越辉见他眉目沉郁,便知或许不顺。 “卡住了。”他淡淡回答。 越辉明白他说的“卡住了”是指安霁月不愿配合,但偏偏这个卡点最是无能为力。 如果换成是自己,越辉二话不说就会跟着梁思南去大使馆和民政局。 但越辉的生命中并没有过陆烨。 她甚至相信,哪怕是两个月前的安霁月,也不会如此断然拒绝。 越辉蹙着眉:“不然,我帮你找一些可靠的人?” 梁思南摇了摇头:“不必麻烦。” 其实看多了恋爱版安霁月的状态后,梁思南是有些动摇的。 她前一夜进门时便面若桃花,轻飘飘地与他们晚安,与她上次被停职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即使是午夜,她也眨着极亮极深的眸,像是从哪里汲取到了无尽的能量和底气。 梁思南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想她前一回颓倒的样子,虽然也够坚韧,却还是差点在他面前哭出来。 是陆烨的缘故么?是因为有他在,安霁月就变成那个锋芒明利、毫无畏惧的样子了么? 梁思南有些参不透。 他对安霁月的初初印象,先是那个被父母亲自护送求学的掌上明珠,又是那个安世出事时,形容枯槁抱膝呆坐的落魄公主。 他以为,是自己和越辉多年爱她护她,时不时敲打她,小公主才日益强大,日益成熟。 可原来,也有其他人能简简单单地做到么? 又或者说,她原本就不是软弱性子,她天生就有一身韧骨。 梁思南慢慢饮着凉透了的咖啡,而一身韧骨的安霁月,此刻正坐在上次违停小巷口早餐摊上,捧着一碗温热奶白的豆浆。 坐在对面的陆烨替她摆好了竹筷,又专心致志地滚着水煮蛋。 安霁月则细心地给自己的肠粉铺上些许剁椒,大快朵颐。抬眼的间隙,她望见修竹般的手指正细致地剥剔蛋壳,不消片刻,椭圆软嫩的鸡蛋便滑进她的盘里。 陆烨弯眸瞧她:“吃吧。” 安霁月将辣酱推过去:“你也吃。” 陆烨是江浙异类,格外能吃辣。他们下馆子时甚至放弃了嘱咐老板多加辣,而是等上桌后自己调味,每每都能让老板对着空了一半的酱瓶心疼的龇牙咧嘴。 说好今天一起吃早餐,安霁月不忘热情推介一番:“竹窝肠粉比其他做法费时,但味道清甜些,口感也更韧,你尝尝看。” 陆烨点头,挑了一筷头送进口中,的确细腻筋滑。他清墨般的眼眸闪了闪,瞥见安霁月正期待邀功的眼神,沉声清了清嗓。 “好像,也没有什么清甜的味道。”他故意眨了下眼,佯作稀松平常。 安霁月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耳尖的老板便两三步跨了过来,为自家的肠粉辩白。 他一手执着米浆勺,一手叉腰,脑门晶莹冒汗,透明罩下的口鼻若隐若现: “您可有点不识货呀!我们家的竹簸箕,用的都不是黄竹,而是青竹、斗竹。我们家的米浆,可是石墨现磨的……” 老板指着热腾腾、香喷喷的摊子给陆烨瞧,转眼又瞟见陆烨的长碟,愣了几秒,恨铁不成钢地苦笑起来: “小老弟,你放这么多辣椒,再清香的肠粉也只能吃出个辣味了呀!” 被教育一番的陆烨颇以为是,认真点头,眼里却噙着笑望着埋头努力的安霁月。 她竭力矜持,默不作声地快速吃完了吃着自己那份,终于肯抬一抬头,为他解围。 “吃饱啦,我去结账!”她已经快憋不住笑。 - 华逸大厦。 安霁月又一次从领导办公室毕恭毕敬地退出身,撞上立在她背后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7章 她不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伊一?” 宋伊一已经错开了几步,清清淡淡地看着她。刚刚从领导办公室里出来的安霁月还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微微前倾的姿态,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忙挺直了腰肢。 “你也来汇报?”安霁月神情愉悦地问,似乎刚刚她在办公室里是被夸奖了一样。 “嗯。” 宋伊一应了声。她打量着对面标致柔和的微笑,觉得前阵子那个勤恳唯诺的新人不见了,安霁月又变回了自己当年明朗大方、永不气馁的室友。 譬如适才她在办公室里被责斥的声音,管理层的小半间办公室都听见了,但出了门,安霁月仍然能清笑吟吟,云淡风轻。 读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 宋伊一记得,有回课堂点评采访与写作课的实践作业,没有经验的学生做得大多一塌糊涂,教授本就脾气不好,而最后展示的安霁月还忘记带u盘,被当众狠批一顿。 若换作宋伊一自己,恐怕会脸色煞白,心率恐怕都要失常。而安霁月只是静静挨着训,等教授发作完,她那双深棕色的瞳仁暖绒绒地望过去—— 赤诚、真挚、歉意,又带着一丝藏于深处的灵动,她声线流畅地问:“对不起教授,是我粗心了,课后补交可以么?半小时内就可以发到您邮箱。” 教授怒意消尽:“十五分钟。” “好的,没问题。” 安霁月彬彬颔首,得到教授示意后施然落座,小组讨论时她照常直抒胸臆,激烈争锋,该如何便如何。 宋伊一羡慕极了她的自洽。 安霁月似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光明磊落,想做什么就全力以赴,想要什么就大方争取,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内耗纠结。 而宋伊一自己,往往在暗地做足万全准备,才敢堂皇示人。 安霁月忽然叫住她:“伊一,漓江财团的赞助怎么样了?” 宋伊一:“目前还没有要撤资的消息。4号男嘉宾也在正常参与录制吧?” 安霁月心里犯起嘀咕。刚刚被训那么久,还是围绕着她不让步的态度说事,她还以为是漓江财团保留赞助的条件就是要她低头道歉。 看来人家也不是那么小气,只是自家领导想拿她树个典型罢了。 这么想着,安霁月原先就不错的心情又轻畅不少。她最近总是飘飘然的,甚至又来了雅兴去围观并非自己值班的观察员录制。 她目光环巡了一圈,才在一角偏隅找到那把导演椅。台上一切顺利,武导正翻动着台本,与身边人探讨着什么问题。 安霁月随手拉着个同事:“导演椅怎么放到那边去了?” “领导安排的,说是最近让导演组都低调一点,怕得罪赞助商。” 许是光线太暗,同事没认出她的脸,继续咂舌道:“还是因为前几天安导的事——你知道吧?现场草木皆兵,喏,你瞧那里,都已经把金主的人安排在中央了,方便他们对植入随时提意见。” 安霁月:“……” 她似乎,的确闯了不小的祸。 第55章 罪魁祸首安霁月缩在录制现场的边角, 藏身在后勤大军中。 现场井然有序,流光璀璨。她稍稍松口气,默猜兴许无妨。 其他赞助商代表并不似那位千金小姐那般难缠, 大多本分坐在位置上,直到自家品牌露脸时才聚精会神地听一会儿, 提建议时彬彬有礼。 其他两对嘉宾进展明朗而喜人,观察员们的兴趣很快落在新嘉宾钟忻梧的身上。 大叔艺人:“4号男嘉宾身上天生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魅力啊, 尤其是他的眼睛,莫名让我想起我家那只很惹人怜爱的金毛犬。” 女艺人赞同:“似乎有点容易受伤,看一眼就觉得很想拥抱他。4号男嘉宾应该是那种干干净净、气质脱俗的男孩子。” 另一位女艺人:“我倒是觉得他还有一丝神秘感, 内心世界非常丰富。” 情感博主泼冷水:“标准的艺术家气质。但要小心, 越迷人的东西越危险。” 众人兴味盎然:“怎么讲?” 情感博主娓娓分析:“就像刚才聊到的,他们的内心世界很丰盈,所以才更容易捉摸不透。3号男嘉宾也属于胸中有丘壑的类型,但他应该是那种骨子里清明坦荡、没什么不能亮出来的性格,平时虽不轻易示人, 但深入交流时慢慢也能试探出底线自尊的。 “相比之下,艺术家类型的人,性格、为人, 都更复杂,或许还更加难以解释。他们就像深渊,像无底洞, 像繁花灿烂的沼泽地,吸引你踏进去,拯救他, 保护他,但最后却镜花水月, 没有回头路……” 情感博主转向镜头,语重心长:“人生忠告:不要试图解救一个艺术家。他们或许就是毒玫瑰,是野荆棘,在荒原上才能生长出血肉,迸发出灵感。你泛滥的同情心或许只能飞蛾扑火,玉石俱焚。” 两位女艺人面面相觑。 台上台下的观众也静谧沉默。 大叔艺人则带头鼓起掌来:“说得好!” 他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自然知道刚刚这番话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8章 “咔!”武导喊了停。 安霁月心有戚戚地抱着臂,心想若是真把这段播出去了,漓江财团恐怕得直接封杀整个华逸互娱组。 虽然她也懵懵懂懂觉得情感博主的话有些道理,但钟忻梧只上过直播,录过个采,其人究竟如何,尚且无人知晓,随便给别人扣帽子着实不妥。 况且有他表姐“珠玉在前”,钟忻梧温缓平和,待人亲切礼貌的表现,让《末日恋人》节目组上下都刮目相看。 甚至还有些期待——毕竟目前只有他大方明确了自己的心仪对象,而那人正是本季节目人气最高的吸睛嘉宾,朱绫。 本周节目上线后,新一轮热度已经可想而知。宣发组磨刀霍霍,话题、配图素材层出不穷,准备打一场漂亮仗。 短暂休息期间,安霁月身旁那位同事仍与她时不时闲聊。 “哎,听说了吗?安导可能要离职了。” 安霁月眸心一缩,竖起眉毛:“不会吧,她不是已经开工了吗?” 同事摆手:“都是表面文章,领导也没正式宣布让她复工不是?刚才还有消息说安导被叫进办公室痛骂呢!” 安霁月:“……” 倒也没有痛骂吧?她心情平稳地快速回想了一下。只是互娱事业部副总忽然爹味十足地教她做人,长篇大论一番,张导则明里暗里地替她说话。 安霁月自认是新人,对领导的说教左耳进右耳出,对道歉的要求则敬谢不敏,面上恬然陪笑而已。 她心中紧了紧,追问:“是要开除她么?还是为了漓江财团的事?” “不不,估摸着是要她自己辞职。” 同事来了精神:“你那天不在现场吧?其实好多人都看见了的。” “看到什么?” “3号男嘉宾啊!他和安导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他亲手喂安导吃点心呢。” 安霁月石化,她只顾着和钟欣漓论理,竟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 “会不会,会不会就是安导不太方便,比如手里拿着东西……” 她硬着头皮替“安导”解释,却也知道苍白无力。那日众目睽睽,陆烨和她的行径亲密又自然,明眼人恐怕都能看出他们暗渡陈仓不是一两日。 呸,什么暗渡陈仓。她在心里正名,分明是一见钟情、、终成眷属! 同事皱着眉,似乎是嫌她迟钝:“开什么玩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而且你忘了,之前就有消息说他俩早就勾搭上了。” 安霁月知道再辩驳也无用,便拉扯回正题:“那这和安导辞职有什么关系?” “抱上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大佬,谁还想忍气吞声,谁还想辛苦打工呀?”同事半是羡慕地叹着,“安导那日敢和赞助商对着干,八成就是因为身后有了陆烨这个靠山。 “3号男嘉宾陆烨,职业金光闪闪就不说了,单是那副清逸的气质皮囊,换谁能不动心呢?就连漓江财团那位脾气不好的小姐,瞎子都能瞧出来她对陆烨别有用心。安导一定是为了宣誓主权才豁出去跟她开战的。 “听说现在上面迟迟不给安导正名,她也不着急,说白就是躺平了,准备随时离职去s市找陆烨呢。” 安霁月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一套有板有眼的推理,令她觉着冤屈,觉着可笑,觉着……竟然有几分合理。 她冤屈,因为那日她分明是站在全节目组同事的立场上,公然挺身而出,与钟欣漓针尖对麦芒的。 她失笑,因为自己从进入华逸以来夙兴夜寐,为《末日恋人》呕心沥血,本以为一片热爱无需言表。但在普通同事眼里,她仍然会愿意做个陆烨身后的娇妻。 她觉得合理,因为当日她忙着接待补位嘉宾,后又气昏了头,竟然从没发觉钟欣漓对陆烨的心思。有了这份暗戳戳的感情与示好,再加上些流言,能被人脑补出一部二女争一男的大戏,似乎不足为奇。 吃瓜吃到自己家,安霁月语塞半晌,连身子都僵直着,抱着臂的手指关节发白。一呼一吸颤抖而不连续,惹得“好心”分享八卦的同事担忧地扶住了她。 “喂喂,你没事吧?是不是空调太凉了?” 同事搀着她走出灯光昏暗、冷气充足的现场,刚一出门,徐牧便迎面跑来。 “安导,4号男嘉宾的个人资料终于发过来了。男嘉宾组和编剧组已经在会议室了,就等您一起过去定一下台本的思路。” 他一口气说完,微微喘着,蓦然发觉气氛不对。 安霁月失神而迷惘,似乎心不在焉。她身边那位同事则脸色突变,扶着她胳膊的手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放开。 好心同事望着安霁月,面容青白尴尬,冷汗淌到了脖子上。他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安霁月无奈闭目,苦笑着安慰:“没事,真没事。咱们混娱乐圈的,怎么能开不起玩笑呢?” 她跟着小徐往会议室走,末了又回头望了眼立在原地发抖的同事:“别往心里去。没准我哪天真辞职了呢?” 她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的,但效果并不显著。安霁月叹了口气。 安霁月闷在胸口的气郁郁寡欢,进会议室前忍不住摸出了手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9章 【安霁月:我们公司都传开了,说我是为了宣誓主权才和钟总争执,还说我要为了你辞职去s市呢。】 对话框静悄悄的。她习惯了陆烨往日的忙碌,点击发送后便将手机塞回手袋,重新打起精神,步履轻盈地推门而入。 - 陆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送安霁月到公司后,他关掉了勿扰模式,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得及下车。 照例来找他问行情观点的,陆烨一一回应。他虽然在停职期间,却也无法全然抛弃掉自己的专业素养和从业口碑。 而过了早峰,打进来的电话便转了向。 先是前司的董事长亲自嘘寒问暖,让他遇到什么事不要硬抗,自己不会对他坐视不管。 接连又进来几个,不是老同学,就是入行后认识的友商朋友,话里话外都探着他的口风,又看似不经意地开了些价码条件。 陆烨起初糊涂,后来终于慢慢明朗。这些来电目的都一样,那就是挖他离开。 大约在同一时刻,他心中和安霁月一样觉得眼前局面可笑。 陆烨并非被明确要求停职,只是被顶头上司秦建和委婉而严厉地批评了几句“不懂事”、“不通人情”,又让他回家去休息几天。 仅仅如此,他与公司高层不和的消息就一夜传开。 金融圈的小道消息传播速度,丝毫不亚于影视娱乐圈。 相比安霁月被误解初心而不甘,陆烨对所谓的停职深感无谓。 他进z司前便是这个直而拗的性子,待人接物可以圆融却不能失原则,否则别说朋友,生意也没得做。 想当初,也正是他知礼退让,才将一桩大单让渡给先去接触并签了意向的z司。z司董事长因此对他青眼有加,又承诺了将新发公募交给他。恰逢他手上的项目基本结束,才顺势跳槽来到z司。 若是z司真要因为他对钟欣漓不够“通人情”而违约甚至逼他辞职,那他大可一走了之。 陆烨满腹才秀,底气一向很足。 新发公募的策略是他一手搭建,换哪家都一样做。他秉性正直,入行结交的关系朋友众多,更不缺落脚处。 万一的万一,兜底的兜底,他就休息一阵子,给自己女朋友家的安世资本打打白工,也挺好。 陆烨婉言谢绝又一个工作邀约,墨眸清亮如星,薄唇扬着弧度,笑意渐深。 铃声和消息声的间隙,他顺手开始查找附近的饭店小馆。 今天要请安总吃点什么好呢? 第56章 s市, 乱作一团的z司,沈星宇焦头烂额。 他所在的一级业务部门大约已经听到了什么消息,上下人心惶惶, 生怕到手的大单飞掉。 而秦总遣走陆烨后,连带着将整个二级业务部门的事情也暂交给了人在现场的倒霉蛋, 也就是沈星宇头上。 他上一回直接接触业务已经猴年马月,而二级业务, 也只是在入行时跟过一个项目。整个部门的同事与他大眼瞪小眼,沈星宇已经把无法胜任写在了脸上。 一开始有不知趣的,抱着平板屏幕, 将前一日美股走势怼到他眼皮底下, 又举着一份点评问他这么写是否合适。沈星宇猛眨着眼睛,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提了几条格式、排版的意见。马上又来了乘胜追击的两个人和他确认起路演材料与行程。 沈星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来撑场子的,又不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他那好看的桃花眼怒睁着:“小事问各组分管首席,大事直接打陆烨电话!走到审批流程再拿来给我看!” “可是, 陆首席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有人晃着手机,免提声里是机械的女声,提示正在通话中。 他们这位首席的确时时有电话, 客户的,机构的,有时还有监管的, 二级部门的员工见怪不怪。 “那就拿到那里——”沈星宇噤声,抬手指着走廊末秦建和的办公室,暗示明确。 二级部门的办公室短暂地静了几秒, 随即又开始奔走喧嚣,人人都神情凝重地忙碌, 忙得连脾气都大了不少。 沈星宇甩开身后的凌乱,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前一日齐司同庆,现在却鸡飞狗跳。 陆烨这个王八蛋。 他被吵得头疼,关紧了办公室那扇不算太隔音的门,恨恨地拨通了陆烨的私人号码。 等待铃声两秒一次,沈星宇快失去耐心时,电话终于被接通。 “你有没有搞错啊,让你停职,你还真不来啊?”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许久才有个气定神闲的声音反问:“停职?不是让我回家休息么?” 沈星宇不管不顾地捅破窗户纸:“不就是没接住千金小姐抛来的橄榄枝么?这点小事你诚心给领导道个歉,再请人家钟总吃个饭聊清楚,搞那么僵干嘛?大家以后少不了聚在一起做生意……” 陆烨冷淡着骤声打断:“不可能。” “哪件事不可能?” “哪件都不可能。” 沈星宇急了:“你真是犟驴脾气——” “对。”陆烨干脆承认,堵住他的话头,“你既然接了活儿就好好干,这才一上午,已经有好几个同事反映你不管事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0章 沈星宇痛心疾首:“你们二级业务部风气都被你带歪了,上司不在,不知道好好放松一下,还越干越来劲了。从到公司起我就没闲着过,要过报告,要给观点,要排路演,你天天都这么过的?” 陆烨:“……” 陆烨:“你只经手了30%不到,剩下的他们都转到我这里了。” 沈星宇眼前发黑,胸闷气短,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把陆烨弄回来。 于是陆烨便听见他少有的坚定而认真的语气:“你明日就回来,如何?秦总那边我去说,我现在就去。” 他听见了椅子猝然拖动的声音,跟着是男人吃痛的沉声闷哼,似乎是因为站起来的动作太迅疾,撞到了腿。 陆烨瞧见后视镜中的自己眉目舒展,笑意盎然。但他强压下情绪,故作为难地送上致命一击。 “不必了。我在p城。” 那头寂了半秒,似乎是咬着牙继续争取:“我给你订机票,头舱,不,公务舱。再安排保姆车接送机。” 陆烨不忍地答:“我不打算回去。” 沈星宇捶上了红木桌,终于爆发了:“陆烨!你是不是在p城养了个女人!” 沈星宇并非一时乱猜,他早就怀疑陆烨状态不对。 陆烨来往p城频繁,周末两天即使没有排满录制,他也会雷打不动地周五晚去,周日晚甚至周一才回。 陆烨开始时常发怔,而却并非是在沉浸思考着工作。他思索工作时总是轻皱着眉,两眼精聚着,仿佛在另个世界里模拟着战场。但近来他的沉思却游离世外,神色迷惘,有时疏淡,有时却带着几分…欢喜? 如果陆烨是一台精密运转的工作机器,那这台机器要么出了故障,要么就是动了凡心,成了精。 沈星宇嘶吼着质问完,却听见对面噗嗤轻笑,随后迸发了阵阵大笑声。 他惊愕地听着心性平稳、情绪从不波动的陆烨肆意而笑。 更令人惊恐的是,这笑声里还杂窃着个轻灵的女声。 沈星宇揉着腿,颇有些仙圣被玷污的痛惜:“你别冲动,别犯糊涂。是朱绫?还是那个女学生?你就那么喜欢她?就是为了p城这个女人而回绝掉钟欣漓的……?” 他深感对不起陆烨,当初是他招惹了《末日恋人》这档节目,结果却害得陆烨替他渡了劫,还遇上了红颜祸水。 那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像是在小声商量着什么,沈星宇紧张兮兮地等着陆烨的回话,指望自己能劝得动一丝一毫,也是好的。 “沈公子,好久不见了。” 清婉明亮的女声钻进他耳里。沈星宇大脑空白着,迅速调集了自己对人事物的超强记忆力,并没什么线索。 “你是……”他迟疑着没接招。 屏幕上忽然打开了视频,一张线条流畅的标致侧脸映入眼帘。坐在驾驶座的女孩子双手握着方向盘,转过脸对着镜头弯了弯唇,明眸皓齿,笑得落落大方。 这显然是陆烨的视角,他应该优哉游哉地安坐在副驾。视频闪了一下便被沈星宇哆嗦着手切断,陆烨轻笑调侃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嫌弃。 “还没记起来?” “……” 沈星宇模模糊糊有了个答案,试探着叫:“爱看电视的安家妹妹?” 陆烨满意:“算你聪明。” 我靠! 沈星宇霎时被白日惊雷劈定在原地。 对面声色清扬,凑在一起吃吃地笑。大方承认后的二人也不再低声细语,在没挂断的电话里就畅怀交谈。 沈星宇听见,那平日荒冷得像北极雪原一样的男人,此刻柔声轻语,问着身旁的人想吃什么风味的菜,仿佛还细数了几个提前做了功课的馆子,供对方挑选。 不知怎的,他竟能想象出陆烨那张脸上的俊逸神姿。沈星宇见过几回陆烨小憩时难得放松的眉眼,也曾感叹这么一副面孔若能发自肺腑地笑笑,不知会有多好看。 他有些怨自己刚刚匆忙切断了视频。 “有件事你说的不对。”陆烨舒心轻快的声线突兀地打断了沈星宇的神思,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嗯?” “不是我金屋藏娇,”男人从容沉稳地纠正,“是我心甘情愿地来这边当小白脸。” “……我信。”沈星宇一点脾气也不敢有了,毫不怀疑。 那可是安世! 几家元老级别的投资机构,如今随着时代跌宕明明灭灭,不剩几家。安世资本虽然命途多舛,中间一度全盘休眠了国内市场,但也涅槃重生。这几年的安世早已经坐稳了出海投资的头把交椅,重回国内市场以来关注的项目更加优中选优。 多少人挤破头想递一份策划书到安世投资经理的案头,都找不到门路。而陆烨,不声不响,直接拿下了安世的现任话事人! 这家伙果真老谋深算,沈星宇忍不住拍手叫绝。钟欣漓算什么?相比之下不过是区域实产的未来接班人罢了,如何能与手握海内外资源、拥有数家炙手可热的明星公司股份的安世资本董事长相提并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1章 沈星宇虽然激动,但忽然转念,警觉地提醒道:“对了,你还记得朱绫的项目么?” “记得。” 陆烨清明的声音也沉郁了些,显然与他心思相同。 旁人看来,陆烨分明与朱绫打得火热,最终却并没有拿下朱绫的项目,反倒被安世资本占了先机。若没有他与安霁月的这一层关系也就罢了,安世资本的名头响亮,领投个好项目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此般情景又有不同。这当口他刚刚得罪钟欣漓,若是再将他与安霁月的关系公之于众,摆上台面,不免会被秦建和怀疑上次丢项目也是因为私心作祟。 沈星宇忧心忡忡:“你还是收敛些。” 他怕陆烨这座万年单身的冰山,猛一下尝到恋爱的甜头,会乐不思蜀,玩…美人而丧志。 尽管,若是换成沈星宇自己,恐怕当场将辞职信拍到秦建和桌上,连夜提着行李做安世资本的上门女婿。 “我明白。我过几日就回去了。”陆烨清肃的声音应下。 他有些担心这通电话会搅兴,于是小心瞧了瞧安霁月的脸色,却见她坦然宽从,专心致志地看路开车。他们选了家江浙本帮菜,安霁月对每道菜都跃跃欲试,尝过后又格外给面子地赏了好评。 这顿午饭吃得久了些。回去的路上是他开车,好让她多少休息些时候。 安霁月揉着眼,下车时满心满脑的不情愿,能预见下午又是一晌的会。 她与陆烨简单道别,纤白的半只脚刚落地,门前一人便朝她迎了过来。 那是个气血略显不足的妇人,虽有些苍白,但她衣裙素净高雅,鬓发齐整端庄,提着华贵的手袋,似乎已经在华逸大厦前等了她许久。 安霁月关好车门时,妇人已经走到她身前,慈爱和气的目光将她上下端详,又朝她伸出两只手。 “是月儿吧?” 谢莹目露怜爱,见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主动上前握起她的手,轻柔地捏了又捏。 “我是你谢阿姨,是思南的妈妈,你小时候常来我家的。 “你和南南都是独立的好孩子,但这等婚姻大事,终归我们还是要操心的。 “你们总也不来,南南说你工作忙。年轻时候自然要好好打拼,左右我又无事,就过来看看你。” 第57章 p城午后的街头炎热静谧, 只剩空调外机轰轰作响。四面八方的热风打着旋席卷而来,让人生出困倦和逃离之意,只想疾步躲进凉悠悠的室内眯个午觉。 安霁月襟摆飞扬, 伫在车旁,此刻进退两难。 华逸大厦正门前, 谢莹牵着她的手絮絮寒暄,腕上的翡翠镯透着盈润的光泽。 听到“婚姻大事”的字眼, 她大脑空白短路了一瞬。安霁月顾不上应对面前这位,而是条件反射地朝身后车内的男人望了一眼,连心虚都来不及, 只有没来由的慌乱。 上回为着梁思南在地库的一句玩笑, 她已经解释过一通,万幸陆烨对她从来都是绝对的信任,完全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今日又是一次始料未及的袭击,像是被人轻巧准确地掐住喉咙。隔着厚重的车窗玻璃,她倏然睁大的双眼对上陆烨墨沉沉的眸, 心脏咚咚直跳。 男人却只是抬手朝她挥了一下,勾唇对她笑了笑,递过一个安抚鼓励的眼神便径直驾车离开。 或许陆烨并没有听见, 以为这是她工作上的人事。安霁月稍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喉间的大手也顿时泄力。 也或许他是听见了,但宽容地选择不去干涉, 而是给她足够的信任与空间来处理眼下的局面。 安霁月不再细究,定了定呼吸,终于调整好一副懂事小辈的面孔, 与谢莹自如谈笑起来,引她往华逸大厦附近的一家雅致茶轩落座。 厢室安静, 苍翠的盆景间流水潺潺。茶轩店长毕恭毕敬地将二人迎入,无需吩咐便上了顶级的明前龙井,又端来几碟剔透精致的茶果子。 店长搁下瓷碟,心觉奇怪:今天的宾客怎么是位贵妇,还一直揣着慈祥的眼神? 他望了望坐在另一侧的安霁月,见她虽不在主位坐着,却神色如常 这家茶轩的老板,正是安霁月本人。越辉在华逸附近挑中盘下它,主要是为了方便安霁月聊项目、见合伙人和客户。 安霁月不动声色地跟出厢室,借作低声嘱咐店长的功夫,迅速联系了徐牧,让他代替出席下午的讨论会。又给梁思南发了消息,告知情形。 一转身,便瞧见谢莹正对她左看右看,目露欢喜。 安霁月知礼数,微笑着陪坐一旁:“谢谢阿姨来看我,您是长辈,是我该去g市拜访才对。” 谢莹温柔怜爱地打量她:“不妨事。月儿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就粉雕玉琢的,现在出落得更美了。” 华逸互娱组风气开放,从不限制员工着装,大多数人的穿衣打扮都随心所欲。安霁月虽然已经跻身导演组,却穿着色泽明丽的天青色的分体小衫和半身裙,她肤色白皙透亮,乍一看仍然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安霁月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却听谢莹顿了顿又说:“我们家南南能娶上你,真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2章 安霁月端着茶的手一抖,当即出声打断:“哪里,我看阿姨的气色好了许多,越来越年轻。” 安霁月心慌意乱地抢白着每个话头,与长辈从学业聊到工作,几乎已经无话可聊,她不禁忿忿想:梁思南怎么还没到? 早前越辉提过一嘴谢莹打电话到家里的事,安霁月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那也不是通无缘无故的来电。梁思南到底和那家人说了什么?她生出了几分愠怒,但又不想给梁思南惹麻烦,只好一味装傻充愣。 谢莹呷了口茶,缓声试探:“月儿,梁氏集团的事,南南应该和你提过吧?” 安霁月面如止水,干脆地答:“没提过。” 谢莹的柳叶眉轻轻挑了下,显然不是很相信。但见安霁月为她添茶的手腕沉稳,丝毫没有心虚扯谎的样子,便耐着性子继续。 “南南父亲走得早,他自己也在国外闯荡这么多年。梁氏集团的业务,一直由他程叔叔在劳心劳力地管理。市场和人事更迭了几轮,说实话,除了还叫‘梁氏集团’这个名字,公司其实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家公司了。” “唔。”安霁月捻起块荷花糕,轻咬了半口,满脸写着不感兴趣。 谢莹委婉地劝:“我知道南南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但也收获许多,梁氏集团对他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月儿,你和南南既然已是一家人,能不能帮阿姨劝劝他,心胸开阔些,就别再与我们争这间公司了?” 安霁月哑然半晌。 理智告诉她最好继续装傻,但心头却被腾腾而起的愤怒淹没。 心胸开阔些?她捏紧了拳,在这一瞬间对梁思南这段时间以来的偏执苦楚格外感同身受。她也经历过不顾一切也要保住安世的时候。这是家产,要梁思南如何豁达? 她甚至泛起了心疼,她不再期望梁思南出现了——如果谢莹是为了这件事、这句话而来。 安霁月挺了挺脊背,温润的声音变得冷硬: “阿姨如果是希望我劝他放手,恐怕就要让您失望了。这件事我只尊重南哥的意见。” 谢莹蓦地垮下脸来。眼角的笑纹消失,眼神里投射出复杂愤恨的光,唇角抿成一条下垂的线。她将紫砂茶碗往茶几上重重一搁,语气不再友善。 她青白着脸质询:“是他的意见,还是你的意见?你父母当年的事人尽皆知,你差点就成了臭名昭著的私生女,要不是南南一心一意帮你,你怎么可能顺利继承安世,又怎么可能让安世绝地重生?” 谢莹越说越粗放,连位置最偏隔音最好的包厢都溢出了声响:“眼见着这几年安世顺风顺水,你胃口也变大了是么?还想怂恿着南南吞下梁氏集团?” 年轻女孩先是被她陡然的变脸惊诧,随后竟然安静了下来。 她极为耐心地等妇人发泄完,才慢悠悠放下自己的茶碗,扬起右手,“啪”地扇了贵妇一个巴掌。 “你——你——”谢莹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脸,鲜红分明的巴掌印很快肿胀开,纤细的轮廓仿佛在她脸上勾勒了一朵桃花。 安霁月仍是湖水一般宁静,脸上没有一丝涟漪。她棕色的瞳仁不再散发着无害讨喜的柔和光芒,而是蒙上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厚雾,此刻正透过这层雾藐着谢莹。 谢莹或许是真的被安霁月最初的乖巧谦逊模样当了真,以为她是好拿捏好欺负的小姑娘,面皮薄到听两句重话就能不堪一击地哭出来。 万万没想到,她故意拿着当年安家的变故刺激安霁月,只收获一个利落的巴掌。安霁月的戾气似乎全都凝聚在这一巴掌里,眉眼仍然柔润,丝毫没有残余的情绪。 安霁月秀腕翻转,给自己斟茶。明前龙井的确是仙品,她默默抿着茶水,嘴角流露出赞叹的弧度。 厢室的门被拉开,屏风外闪过一个高大健步的人影,梁思南出现在门口,线条明朗的脸上是容忍而平静的失望。 他一言不发地从椅子上扶起堪堪站立的谢莹,替她拎起手袋,要送她出门。 “等一下。”安霁月清凌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思南回头,见她莹白的指尖指着桌上的丝绸小包。 那一摊流光锦簇的,是谢莹一早拿出来的,美名其曰要送给梁家儿媳妇的传家珠宝。 梁思南眼神黯了黯,抄起来扔进谢莹的手袋里。他送自己的母亲出了厢室便放开手,挣脱了谢莹。 “替你叫好了车,已经在楼下等了。”梁思南的声音空洞无情。 谢莹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泪眼婆娑地哀劝:“跟我回家吧,何必一直住在外人这里?” 梁思南俯身瞥见谢莹半边红肿的脸颊,移开视线又抽走自己的小臂。 外人?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梁氏公馆里不也有一屋子外人么,你今日不也是为外人来奔波的吗? “车会直接送你回g市的。”他撂下这句便不再理会谢莹,转身回了厢室。 安霁月抬眸,见他步履沉沉地进门,主动拿了个新茶碗,替他温盏。 梁思南沉默良久,对她道歉:“对不起。” 安霁月摇头:“又不是你的错。” 梁思南本想说,是他不好,在谢莹一次次追问下,他冒用了安霁月的名头,说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如今自己母亲无礼冒犯,身为儿子当然该代为道歉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3章 但转念又想,自己那位母亲还将他视作自己的儿子么? 他哽了哽声,说不出话来,向来爽朗的眉眼间愁云惨淡,心事重重。安霁月却忽然没头没脑地对着他: “南哥,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梁氏集团拿回来。” 梁思南诧异地望着她。 安霁月呼吸悠长,眸里的白雾正一层层散去,只留下最真实最脆弱的光芒,闪耀着坚定的期冀。 他曾经见过她这样的眼神,当年她决定不顾一切地在海外重启安世业务时,就是如此。 梁思南挤出一丝寡淡的苦笑:“可是……” 可是,安霁月之前的拒绝已经基本断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安霁月不容置疑地打断他的迟疑。谢莹说得没错,没有梁思南的扶持,她与安世早就在五年前覆灭。 “既然她说是我的意见,那么如她所愿,我就是这个意见。” 安霁月饮尽手中的茶,起身要走。刚刚坐定的梁思南扬眉问:“你去哪里?” “回去开会。”她仿佛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瞟了他一眼,匆匆拉开门,“拜托,我还要上班呢。” 第58章 59. 会议一直开到傍晚将尽。熔金薄暮落进海里, 夜色染上高层的玻璃窗,安霁月静坐于窗内的灯火边,声音嘶哑地宣布散会。 相熟的同事来邀约:“安导, 一起去吃晚餐?” 安霁月无力地摆手拒绝。抛出的想法和细节整整记了好几屏,换作以往, 她大概会饭也不吃,连夜整理进新台本里。但现在, 安霁月的第一反应是摸出手机查看新消息。 【陆烨:有急事,回s市了。】 【陆烨:车留在你公司的地库里。】 查看消息的十几秒里,她没意识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情不自禁变幻着神情, 眼神从期待到落寞, 全被他人看在眼里。 编剧组个个脑洞奇特,想象力丰富,相互无声对望着交换想法。会上筋疲力竭的氛围一扫而空,唐编搭上安霁月的肩膀,难抑兴奋地问:“是不是陆大首席发消息来了呀?” 安霁月猝不及防地抬头, 见众人正朝自己热络地挤眉弄眼,颇有一线吃瓜围观的意味。唐编意味深长地揶揄瞧她,安霁月抖了下肩, 以他灵活的脑瓜,恐怕早就想清楚了关窍。 她做足摊牌的心理准备,先卖了个关子:“走, 今晚一起吃饭,我请客。” 众人一阵欢呼,有人毫不客气地点名去得月小馆。安霁月豪爽点头:“没问题。” 堵住编剧组的嘴, 就等于封锁了百分之八十的消息来源。安霁月深信不疑。 一道道商宴菜肴接连上桌,安霁月面不改色, 继续加了十二例昂贵滋补的鸽子汤。 有同事心中不安:“安导大手笔啊,这顿饭可不便宜吧,不用这么破费……” 立马有人圆场:“这话就小气了,安导现在是什么身价?这点钱才不会放在眼里,对不对呀安导?” 唐编的眼睛咕噜一转,手肘戳着安霁月:“这餐算是陆首席请,还是安导请啊?” 唐编不愧是唐编,直接扯回了正题,安霁月无奈,只好明白交代:“就算是,我替他请吧。” 一句话博得满堂雀跃,安霁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着眼,听见大家不再小声猜测,而是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安导替陆首席请客,意思是安导出人,陆首席出钱?” “——既然是这样,那我可不跟陆首席客气了。” “当然不能客气了。为了他的故事线,我们费了多少脑细胞呢!结果刚有点眉目,他又退出了。就当精神损失费了啊。” “那陆首席只请这一顿肯定不够吧?怎么说也是追到了互娱组的门面,一顿饭就把咱们打发啦?” “不行不行,安导不能就这么被他拐跑了,三顿起步!” “附议!” 安霁月听着编剧组争先恐后的发言,笑而不语。她此刻有一种被娘家人围坐灯下精打细算研究彩礼的感觉。 不知怎的,插科打诨听多了,她的面颊也染上霞色,被编剧组的一位眼尖的妹妹捕捉到她“含羞带怯像个初嫁女儿”。 另一位编剧言语间维护着她,嗔笑道:“安导天天醉心工作,好不容易开情窦!便宜陆烨那小子了啊。” 安霁月心想,才不是呢。 她也是有认真谈过恋爱的,而且还是和同一人呢。 这个人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一副清冷自矜的模样,胸有丘壑,眉目山河。骨子里的傲气虽然收敛了些,但稍一触碰,还是能探到明晃晃的底线,如金戈铁马,铜墙铁壁,寸步不退。 哪怕是精英如云的金融圈里,他也能凭着无可挑剔的实力和独树一帜的行事风格而备受瞩目。仅仅几年,陆烨便炙手可热,光环加身,却仍心如止水,澹泊如云。 没人知道陆烨是何时生长为这样一个异类的。但安霁月知道。 她在很久以前的那场醉人夜风里,就听陆烨轻声述说过书生意气的理想主义。那一晚在场的同窗无人在意,或许也只有她真正听进去,又铭记至今。 杯盏交碰,夜色正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4章 桌上的八卦故事已经不再围绕着打趣安导和陆首席,而陆续聊起华逸其他组空穴来风的消息。众人聚精会神,或听或说,只剩她一个人默然回想着零碎的旧日记忆。 忆着忆着,她竟觉得双颊有些发烫。手指轻轻碰了碰脸,果然温度可疑。 安霁月你出息一点!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在一起,又不是第一次公开恋情,怎么会这么脸红呢? 她借口买单离席,去盥洗室往自己脸上泼了些水,才勉强压住躁热翻涌的情绪。 小聚很快散场,安霁月与几位同事一起来地库,独自坐进银灰色的车内。车内,主驾位的间距已经提前被调到合适的位置,又被铺上凉悠悠的坐垫,清淡的鼠尾草香薰挂在空调口,隐约可闻。 安霁月耳畔忽然回响起他前阵子信誓旦旦的话:“这次哄你多久都可以。” 她不由自主地拨着香薰挂件,眸光柔和。 这些…算是在哄她吗? 她轻点了下油门,沃尔沃丝滑地行驶进夜风中。方向却不是她日日回家的路线,而绕了个弯,直接开向了陆烨租下的公寓。 明明没喝酒的,她却仿佛上了头一样,晕晕转转,心神荡漾。 人在上头时,总是会做一些毫无道理的事。 比如安霁月知道他已经飞回了s市,但仍想开到他公寓的楼下,满目温柔地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口。 比如这个时间应该穿着丝绸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她却推开空无一人的公寓门,鬼使神差地蜷缩在干净洁白的床上。 陆烨从不用香氛,但安霁月始终觉得他身上有一道清冷如松间厚雪的芬韵。极轻极淡,却能从他的颈窝和胸膛钻进她的鼻腔,沉淀在她的记忆里。 月色朦胧,她一半侧脸沐在光晕里,一半则贴紧着棉软的杯子。此刻被单上的味道,一如当年。 安霁月闭上眼,眷恋地贪吮着这份旧日的气味。刚刚躁动闷热的心情逐渐宁静,她就这样沉睡至半夜。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 睁开眼的一瞬间便觉得周身酸软,眼皮沉重,每一口呼吸之间却干燥涩疼。薄薄的后背上猛地沁出汗津津一片,开了半扇的窗送进风来,却并没有醒脑,而是吹得她一颤。 不太对。安霁月强撑着随时断线的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 片刻后,她平静而绝望地挣扎着翻出手机,在模糊的视线中将就给徐牧发了条消息。 【安导:发烧,请假。】 她一面打字,一面断断续续思考着:冷静冷静,新租的公寓没有药,半夜没有办法外卖,先请好半天假,睡到七点起来点一个体温计和退烧药,吃完后休息一上午再去上班。没问题,那么就需要定一个闹钟…… 撑到这里,她唤了一声手机助手,呓语般地发出了定闹钟点指示,随即又昏睡过去。 昏睡后的下一秒,安霁月的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许许多多张脸。 防线随着她涣散的意识而崩溃,漫长分裂的白日重新在她的脑海里耀武扬威。 舒爽怡人的夏日晨风里,陆烨即使只穿了身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也那样脱俗好看。他立在车旁等她,她的小腿轻擦过清晨草尖颤颤巍巍的露珠。 清幽宁静的茶轩包厢里,她痛快淋漓地扬手,给了幼时慈爱的长辈一个忤逆的耳光,干脆而直接地止住荒唐流言。她对沉默慎言的梁思南说,她一定要帮他夺回梁氏集团。 欢畅明快的聚餐桌上,一句接一句调侃与祝福送到她耳边,藏了很久的心情忽然赤裸裸地示人,再无需躲在灯光幽暗的监视器后去压抑心中的波澜。 最后仍是那张雕刻般的脸。不同的是,他并不同以往那样毫无情绪地平静,而是剑眉紧蹙,墨色的眼眸中涌着急切,薄唇掀动,似乎在呼喊着什么。可声音浑沉,像是在从水面上向水下人讲话。 安霁月努力地从深海里上浮,朝他伸出一只手来,抬一半的小臂却软绵绵地垂坠下去。 “霁月。” 幻影一般的陆烨忽然沉甸甸地真实了。他屈膝跪在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正低声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 安霁月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手又往他手里钻了钻。冰凉如玉的大手贴着她滚烫的手心,凉丝丝的,格外舒服。 陆烨见她缓缓苏醒,侧过身坐到了床边,大手一捞,便将她娇软无力的身躯拉到自己怀里。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凑到她干涩的唇边:“把药喝了吧。” 温声细语,几乎像是在哄小孩,搂着她的手甚至还抚慰地轻拍着。安霁月顺从地喝了药,终于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骄阳向西踱步,刺眼的光线逐渐柔和。她脸颊上的彤红消退了些,睫羽如蝶翼般扇了几下,最终还是偃旗息鼓,阖眼而卧。 陆烨的怀抱仍然沁人心脾,仿佛苍松厚雪,有种能容纳一切却不会被玷染丝毫的安全感。 她将自己潮热的侧颊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听了许久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知不觉神思清明。 她贪恋地蹭了下陆烨弹性饱满的胸肌,抬头嘶哑着问:“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间了?” 第59章 59.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5章 身形宽扬的男人一手揽着她, 一手将水杯放回床头。他直接忽略掉她的两个问题,而是拿干燥温凉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 “有胃口吗?想吃点什么?”许是因为她吃了药,陆烨的声音里稍稍多了几分放心, “清淡些的话,黑米粥和草帽饼?或者你想吃些味道重些的菜?” 安霁月倦懒地倚着他, 不想思考:“粥和饼挺好的,再加一个凉拌海蜇丝。对了——” “黑米粥要加冰糖。”陆烨无奈浅笑着替她说完, 俯身贴了贴她欲言又止的唇瓣。 安霁月嫣然抿笑。她窝在他怀里太久,将他的胸膛都烤热了,此刻陆烨清净的脸上也透出薄薄一层绯色。 她自觉又懂事地翻了身, 重新钻回蚕丝被里。 陆烨并没有急着离开, 展开左臂,揽住她的肩,轻柔地安抚着。他身躯修长,松松垮垮地靠在床头,却像一尊岿然不动的守护神。 躺下没多久, 药效渐起,安霁月眼皮沉沉之际,身旁的男人终于动了一动。 他俯下身, 一手撑着床,一手在她的粉颊上温柔打圈。 而后是一个极轻极柔的吻,落在她已经不再发烫的额上。 安霁月悠长的呼吸停了一瞬。 遥远的肢体记忆刻进了条件反射, 她下意识地就要抬起手,去搂陆烨的颈。 下一个动作,应该是微微昂起下颌, 努力踮起脚尖,然后闭上眼, 义无反顾地扑进那片雪松般的清冽寒香中。 安霁月的双手在被子里握成了拳,漂亮精细的指甲尖狠狠嵌进肉里。她抑着咚咚直跳的心脏,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多动弹一下就会露馅。 她与陆烨对重归于好已有默契,倘若是平常,她或许会大大方方地凑上前去,贴一贴他好看而禁欲勾人的唇。 但眼下的一切发生在床上。 忽然之间,一切刚刚被她忽略的元素都突兀而显眼。柔软的蚕丝被,裸.露的纤细锁骨和白净的皮肤,解开到胸前的衬衫扣子直直怼在她眼前…… 尽管刚刚喝了水,安霁月的喉咙也忽然涩得出不了声音。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舒适区。 凉软的唇离开她的额头,陆烨直起身,一眼瞧见安霁月蓦然红透的脸色。 “你怎么了?”他皱着眉问,手背贴上她的脸,声音陡然又急了起来,“又烧起来了吗?” 安霁月不答话。满心羞愧,无地自容。 人都说生病时精神憔悴,浑身无力,她怎就还能在发烧的时候就想入非非,甚至有一种病灶全无的兴奋? 那对墨沉沉的眼眸此刻一点也不难懂了,除了焦急就是担心。陆烨忧心忡忡,凉润的大手反复盖着她愈来愈红的颊,想替她降温。 他敞着怀,胸前若隐若现的线条并不过于突兀,而是流畅饱满。再往下就什么也没有,与工作一两年就积出三四圈赘肉的普通男人完全不同,陆烨平坦的小腹上隆起浮雕般的人鱼线。 宽肩窄腰此刻就撑在她正上方,安霁月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再次错乱。 她对上陆烨那张清俊自矜的脸庞,忽然迷惑地想:我们当年,怎么就没有,试一试呢? 明明那时候的年龄,最是血气方刚。那时候的体力,也应该是最旺盛的时候吧? 安霁月在短短几秒内回忆了一下,读书的时候她身材不错,瘦瘦高高却也不缺料。夏日漫长,她总爱穿吊带短裙,见到陆烨时也从不避嫌地挽上他的臂弯,笑得灿如夏花。 可印象里,陆烨从来都没有任何逾矩,连委婉暗示都不曾提过。女孩子奶油般的长腿蹭过他时,陆烨喉结都不曾滚动过一下。 而安霁月自己,也一门心思扑在繁重的学业上,整日穿梭在课堂和实践作业之间,似乎无暇思索这些缠绵幽长的情事。 这样想来,他们在外人艳羡目光里天造地设的一场恋爱,简直清汤寡水。 安霁月双颊滚烫,目光如炬。 她巧克力色的眼睛越来越浓稠,亮晶晶、直愣愣地盯着陆烨的,眨也不眨。 陆烨的余光清楚瞧见室内温度计的数字由26c跳到27c。他特意只留了客厅的空调,又敞开了卧室门,才换得一片舒适而又不至冰凉的温度。 他缓缓收了手掌,似懂非懂地读着安霁月的眸。那里分明正羞怯地燃着某种渴望。 樱桃般的唇瓣忽然莹润,纤密的羽睫似乎想掩藏着什么,却并不算成功。她全身僵着,但对他而言更像在释放某种热切的信号。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陆烨眸色幽微,喉咙忽然哽住,某些东西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疼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面色镇定,心中一团乱麻,僵持了半分钟后终于猛地后撤,踉跄着扶住了衣柜门。 她在生病。陆烨暗骂自己突如其来的禽兽想法。怎么可能乘人之危欺负她? “你刚吃了药,再睡一会儿吧。我已经替你请好了两天假,现在出去买晚饭,回来叫你。” 安霁月呆呆愣愣地望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原先大开的房门虚掩了一半,欲盖弥彰。 - 徐牧将病假单悉心整理完,并没有立即提交到行政oa,而是存档在线上单据中留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6章 助理做久了,他对流程熟门熟路。一张没有病历和诊断的假条,即使提交上去,大概率也会被卡。 而他代为请假的人,安霁月,本就被总导演要求最近低调工作,降低存在感。她还在名义上的停职期间,即使这一两日不来,也不被人抓着把柄不放。 毕竟有什么比干脆不出现更能降低存在感呢? 徐牧今日的心情有种无法言说的好。尽管他代替安导参加了几个讨论会,跟后期导演为几个情节吵了一架,此刻他仍然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优哉游哉地背着包下班。 “小徐这么开心呀?领导不在就是轻松,真羡慕你。” 有同事这么说着,徐牧也只是嘿嘿一笑,不多答话。他的确是沾了领导的光——因为及时向陆烨通风报信,他又得到了陆大首席闲聊式的点拨,在收盘前清仓了好几只长势喜人的票子。 徐牧对陆首席的实力有着五体投地的信服,他毫不怀疑明天一开盘就能看见这几只股票腰斩暴跌。 不过他对陆烨的感情却很复杂。在徐牧心里,这位已经退组的男嘉宾既是他的财神,也是安导的瘟神。 兢兢业业、勤奋打拼到导演组的安导,因为这位男嘉宾先后停职两次,又在替他款待请客后直接病倒,以至于不得不请病假——要知道安霁月以前别说从不请假,甚至流感最肆虐的时候都顽强抵抗住了病毒,没有生病。 徐牧有些心疼自己这位好领导。那位陆大首席远在s市,即使知晓了消息,大概也只能嘘寒问暖几句吧。他行程一向是最忙的,哪里有时间亲自赶来探望呢? …… 或许,也不是不行?徐牧心中一动,大着胆子设想。 他以前与陆烨对接日程时,曾经提供了自己邮箱作为接收陆烨航班动态的备选,只是后来陆烨参加节目愈发积极主动,无需徐牧太多操心,已经有一阵子没用过邮箱了。 徐牧小心翼翼地打开琳琅满目的邮件,抱着一无所获的预期拉着滚轮。 【尊敬的陆烨先生,您已成功预订cz3620航班。航班将于今日起飞,由s市飞往p城,由于起飞时间临近,请您留意出行安排。】 发送时间,正是在他将安导发烧请病假的消息告知陆烨后的十五分钟后。 徐牧心底哗啦一下炸开。 他想告诉全世界,想舞到露珠cp的超话里,想在《末日恋人》的官微下发疯。 他才是磕到真cp的人! 什么棋逢对手的露珠cp,什么校园青春女大配意气风发学长,在收到一条病假消息就放下一切打飞的赶到身边面前,都是渣渣。 陆烨何许人也,他分分秒秒聊着什么量级的生意,徐牧在这些天里已经管中窥豹。 凌晨三点录制没问题,接机堵在路上没问题,只要他手边还有台能联网的电脑,手机还有信号,他就能一刻不停地工作。 只要别在他讲电话时出声打断,只要别安排过从亲密的浪漫戏码。 徐牧有些目眩。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为了安导抛开之前种种苛刻而绝不退让的原则底线,心甘情愿地开几个小时的飞行模式,只为第一时间赶来照料。 也许,在外金光闪闪不近女色的陆大首席,此刻正在安导床边端茶送水。 徐牧没有忍住,十分不仗义地笑出声来。 他刚要迈步打车,忽然被一辆风驰电掣的宝马拦住了去路。碧玺灰色的宝马车在他身边急停,只留寸隔之遥,徐牧觉得这车有些眼熟。 车窗降落,一个硬朗的男人探过身来,朝他朗声打起招呼。 梁思南压下墨镜:“是徐先生吧?我是你们安导的家里人,她昨晚一直没回家,也联系不到人。请问她今天有来正常上班吗?” 徐牧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车很眼熟。 “安导今天请病假了。” “病假?”男人茫然重复,声音里满是怀疑,“她生病了?但又没回家——” 梁思南忽然收声,似乎是自己有了结论。他鼻孔翕动着,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疑虑转瞬而逝,向徐牧道了谢后便飞驰而去。 徐牧望着碧玺灰色的车身迅速隐没在车流,忽然后知后觉:安导说过自己是独生女,她家里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对她如此亲密关切的异性家人呢? 第60章 春夜和暖, 漓江碧波蜿蜒,夜风拂过,水面涟漪漫漫, 宛如皱起的翠青色丝绸。 s市从来都是精致优雅,如时尚先锋般的存在。俊男靓女穿梭于漓江两岸的华灯街景里, 手里提着不菲的包包,脚上蹬着最新款的限定鞋。 这该是一个温暖平静的夜晚, 最适合和异性沿江散步或约上好友小酌,或低调来往出入在高级享受的社交场所。 但于沈星宇而言,今夜步步惊心。 刚刚结束一场商务晚宴的秦建和坐上他的车, 脸色并不好看。 他愠怒低声问:“陆烨人呢?还没回来吗?” 沈星宇心肝一颤。一面快速答了句还没有, 一面赶忙从车内冰箱里拿出一瓶依云:“秦总,您喝点水。我继续联系他。” 他这招十分有用,秦建和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车内张扬奢华的内饰,真皮座椅柔软舒适, 腰间和颈部的弧度恰到好处地托住了最疲累的部位。秦建和接过沈星宇递来的水,掂量了几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7章 “现在是什么形势了?你还用这种车?” 波尔多红的车身即使在豪车遍地的s市也足够扎眼。秦建和行事谨慎老道,若不是他的司机今日请假, 公司配的那辆低调的保姆车开不出来,他断然不会坐上这台惹火的帕拉梅拉。 秦建和没好气地往后一仰,脸色沉郁地忿然道: “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是是是。向来我行我素的沈公子虚心低头听着领导劈头盖脸的批评, 不就一辆车么,换,明天就换。 训过他的秦总并没放过陆烨的话题, 没好气地说:“沈公子这么阔气,你直接给陆烨订机票吧。” 沈星宇替陆烨挣扎争取:“秦总, 他昨天就回来了,今天下午才去的p城。陆烨在哪儿都能办公,您把他召回来也没事啊……” 秦建和两眼一瞪:“怎么没事?新发公募下周就开始募集了,多少家机构求着他去路演。刚刚桌上的几家大卖方还在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这关口,真想不明白他跑去p城做什么?” 沈星宇心知肚明,却不敢说,搜肠刮肚地替陆烨找理由。 “华东地区的大机构都路演得差不多了,华南那边的承销情况反而比较弱。他可能是想去那边拉客户吧……” 沈星宇编造得过于拙劣,以至于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建和铁青的脸色逼得噤声。他不强词狡辩还好,一番辩论下来,秦建和已经有些忍无可忍。 ——z司立足于s市,主力市场原本就是华东地区,华南片区的份额自有其他友商瓜分,怎么可能凭借陆烨一人就扭转多年的格局? 秦建和扭头望了眼窗外,经世颇多的脸上分布着深深浅浅的纹路。他因为总是笑眯眯一脸和气的样子,被圈内人称为“笑面虎”,但此刻的神情却格外严峻冷肃。 其实他平日极少过问陆烨的工作行程。 陆烨不打折扣的工作成果,和不眠不休的工作态度,上至z司董事长,下到门口的年轻保安,人尽皆知。即使他一年到头奔波于各个项目地和路演现场,也不会有人对他的日程有一丝异议。 但这一回,秦建和却罕见地惴惴不安。或许是因为陆烨反常的态度,或许是刚平息的与漓江财团的不愉快。 那次在西岸艺术馆,钟欣漓被驳了面子。果不其然,漓江财团对意向合作的细节确认一拖再拖,大有爽约的意味。 秦建和先冷面处置了陆烨,又亲自带了沈星宇登门,却被一向谦和有礼的钟欣漓晾在接待室两个小时。她姗姗来迟,又不苟言笑,冷言敷衍几句“需要再考虑”就将他们打发离开。 秦建和扼腕,正痛惜到手的大单要丢掉的时候,漓江财团真正的董事长,也就是钟欣漓的父亲,竟然亲自出面调和。 老钟总不仅与他通了电话,甚至用着略带愧疚之意的口吻替女儿道歉,说是自己将女儿宠得太过分,以至于她如此任性。 “是我教女无方了,生意场上的事怎么能搅进儿女情长呢?明年的合作意向既然达成了,该怎么做就继续推进吧,千万不要有顾虑。我和她母亲商量过,阿漓还需要再历练,公司的事暂时不会让她插手,已经让她回家歇着了。” 这才将意向合作勉强保住。 秦建和也不是抓着人小辫子不放的领导,当天就把陆烨召回来,让他卸下思想包袱,全力准备新发公募的事宜。 他竭力施展着大度容人的领导气概,说着小惩大诫,又语重心长地侃了几句自己多年为人处世的经验之谈,可任凭秦建和说得口干舌燥,也无法忽视陆烨过于气定神闲的态度。 陆烨正襟危坐于他对面,身形挺拔端正,却始终垂着睫,眉宇平和,唇角扬着若有似无的弧度。见他说累了,陆烨自觉而轻巧地替他续茶,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似乎无可挑剔。 秦建和问:“记住了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陆烨记住什么。刚刚自己所说的人情世故过于圆滑,无需陆烨回答,他也清楚这个年轻人绝不会照单全收。 陆烨悬在半空的胳臂定在原地,他沉着眉峰,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一瞬不瞬地望向秦建和,清幽幽眸子浮着一层光。 秦建和叹了口气。他已经能预见到,下次遇到事时,陆烨还是会示威般地沉默,若硬要他表明态度立场,陆烨就会不卑不亢地将人顶回去。 他爱才惜才,愿意保护陆烨这样锐气十足的年轻人。可也正是因为爱护,才不愿看他年纪轻轻被自己的棱角绊住脚步。 “给陆烨打电话,让他明天就回来。”秦建和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 - p城。夜已深,睡了整日的安霁月有些厌弃自己的生龙活虎。 陆烨租下的这间公寓闹中取静,不仅得益于位置避开了主干道,也有楼前屋后绿化的功劳。 公寓正楼下的榕树参天茂密,气生根如同长者垂散的胡须,上面甚至还挂了百年古树的保护标牌。据说也正是因为要保护古树,这么多年的拆迁改建都会绕过它。 这座榕树上不知栖息了多少雀鸟粉蝶,又容纳了多少四面八方的音声,却从容宁静,像一尊吐纳沉稳自如的老者。 她拉开窗,俯身望着那庞然的树丛。恰好月亮行走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间,轻轻洒下一片清透的银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8章 苍翠老态的榕树登时仙气飘飘。安霁月心头仿佛也被月光照了个透,眼底泛起清澈的光芒。 霓虹遍地的都市里,这是多难得的月色皎皎,树影窕窕。 而良辰美景之下,她除了抱着手机,什么都做不了。 安霁月抱憾扭头,见陆烨屈腿斜倚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 若是以前,安霁月只会二话不说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将自己的各种电子设备摊在桌上,与陆烨面对面忙到三更半夜。但现在不行,她前一夜离开公司时已经很晚,什么都没带回来。 连手机,在她给越辉报了平安、给徐牧交代了工作事项后,也变得毫无用处,了无机趣。 闲来无事,安霁月只好闷闷不乐地望着他专注的侧影发呆。 手机不好看,但陆烨这个人还是好看的。 榕树看一会儿就腻了,但陆烨却好像怎么都看不腻。 陆烨像是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盯出了反应,猝不及防地抬起头来。 窗前的女孩子穿着他临时买回来的纯白色棉睡裙,窗外支离的光影映在她素净洁润的脸上,因着几分病色显得犹为可怜可爱。 他心有灵犀地抬头时,恰好与她痴痴睁大的美丽眼眸对个正着。安霁月愣住了几秒才回过神,却并没有半分羞怯,而是朝他释怀地绽开笑颜。 “我有点无聊。”她老老实实、坦坦荡荡地承认。 陆烨合上了电脑,认真听着她的无聊,脸上的神情比刚刚工作时还要专注,眼神却不再严肃深沉,平添了几分温柔。 “你忙完了吗?”安霁月棕色的眼眸亮若晨星,流露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期待。 陆烨望着她标致生动的五官,有些出神。原来她还是那样坦然清远,毫无羞怯,心中更是从不会有一点小戚戚,像永远轻盈明快的风。 许久,他才慢慢地点头,语气迟疑:“其实,我刚接到通知,明天需要赶回s市。” 安霁月扬了扬眉,脸上有些扭曲。 金融圈真是太变态了。她心里的这句吐槽差点脱口而出,随后又记起陆烨大概率是为了照顾她才两头跑,才生生咽下。 陆烨看出了她并不难猜的心思,稀松平常地淡淡一笑:“没什么,去年有一次,我早上在s市开完晨会就赶去了平江。平江的路演结束马上搭航班去北边一个三线城市的工厂调研,晚上和工厂的老总们喝完酒,又要去机场赶最后一班飞机回s市,因为第二天早上有个峰会需要致辞。” 安霁月起初一副听天方夜谭的表情,可听到最后,满心满眼都是抑不住的心疼。 她差点又想出手,想提出帮陆烨换个轻松点的岗位。 但当年还是学生的陆烨都要将她的好意拒之门外,今日一路打拼到新秀首席的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呢? 安霁月咬着血色清淡的唇,垂着眼小心翼翼,委婉规劝了一句:“这份工作太耗身体了,你……或许找个合适的时机,考虑下退出路径。” 出乎意料地,男人应了声:“嗯,你说得对。” 安霁月眨了眨眼,见陆烨正望着她,笑意渐深。 陆烨转了话题:“这次回s市是要准备新发公募的事,应该要忙很久,周末没时间过来了。” 他顿了顿,见女孩子懂事地点了点头,墨眸中竟带着些歉意:“霁月,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安霁月茫然了一瞬:有吗? 随即眼眸刷地亮起,甩开病气,中气十足:“有!” 第61章 枝叶繁茂的榕树下, 多容进两个人。 树上亮着昏淡的路灯,不上不下地孤独杵在半空。树下漫步着一对璧人,拉长的身影缈缈荡荡, 若即若离。 安霁月觉得这盏路灯有些多余。明明今夜月色如水,粼粼流淌。 夜色微凉, 她身上披着陆烨的薄外套,手里捧着温热的可可奶, 与陆烨在楼下信步闲游。 陆烨放缓着步伐,低头看她满足自得的模样:“你的要求,就是散步啊?” 安霁月扬着脸强调:“是和你、在月光下、在树影下, 散步。” 只是恰好, 今晚这些条件都被满足。 陆烨抬了下眉,勾了勾嘴角,表示悉听尊便。难得在病中也有这样的兴致,只要她开心就好。 养足精神的安霁月已全然不似早上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她常年规律运动,身体素质一向很好, 生病于她而言大多都是小打小闹,休息一半天基本就会自愈。 她知道陆烨的作息,才放心地叨扰起他, 要他陪自己出门散步。 不过作为初愈病号,她还是被强制要求裹上外套,穿上过踝袜, 又换了双保暖的软底鞋。即使如此,陆烨仍有些不太满意,觉得她身形太过瘦削单薄。 他们许久没有闲聊过, 霎时有些沉默。 安霁月忽然转过身倒着走路,问:“你每天这么忙, 有时间看一看月亮吗?” 陆烨认真思索了几秒:“像这样的,没有。不过经常坐半夜三更的航班,美名曰‘赏月航班’,天气好时也会看到。” “即使是赏月航班,你大概也都在工作吧?” 陆烨无奈一笑:“望一眼的功夫还是有的。只是,那样平齐不遮地看月亮,就没这么神秘清高了,总觉得少了许多朦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9章 安霁月精神一振,眼眸闪亮亮地点头:“我也这么想。” 她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看月亮嘛,海上的,山顶的,浑圆或如钩,的确清朗明亮,但我都不喜欢。 “我好像就是更爱看树影间的,云彩里的。尽管光晕模糊,月光也碎凌凌的,或许还被夜风摇晃得斑驳陆离。但没关系,月色在夜风里、在湖水里,才是流动的,有生气的。” 她的目光悄悄飘向陆烨,丝绒般的眼里萦着薄纱一般的柔光。 风打着旋,枝叶摇晃,沙沙作响。 影影绰绰间,她的脑中清明而混沌,恍然记起曾与陆烨在大学湖边的芒果林下,一路沐着月色相携而行的旧日画面。 那时候的安霁月,已经在文艺社团中担纲起重要角色,成为当年毕业汇演的导演组一员。 盯彩排时,安霁月耗尽心力,对每个细节精益求精。一整晚排练的最后阶段,所有人都没剩多少耐心,只有靠吼和喊才能表达清楚。 黏腻的薄汗浸湿了她的额边的碎发,春花一般的脸庞也蹙眉闷燥起来。 她顶着倦怠至极的容色,将书包甩到了肩上,最后一个离开礼堂,迎面撞上扑怀的初夏夜风。 凤凰树下,灿烂鲜艳的花朵漫反射着路灯,灯下等她的人在乍起的风中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翻飞的衣角,飘扬的乌发,青墨一样凝华深邃的眼,剑宇一般英气笔直的眉。 她干燥发烫的皮肤,忽然由内而外地幽凉镇静。 那种清彻的凉,不像大汗淋漓之际跳进了无边泳池,不像午后噩梦醒来灌下一瓶冰饮,而像是,一揽不知所起的夹着旧雪新泉的松间清风,在她不知不觉间,将她轻柔而毫无死角地裹在了怀里。 她静默无言地朝他而去,他们一起绕着湖闲步兜圈,最后陆烨将她送回寝室。 陆烨走在安霁月身侧时,便如同掠过夏夜湖面的浮光风影,拂去所有炎热焦躁,萦绕于心间身畔。 虽然握不到,她却还是忍不住久久眷恋。 安霁月思索太久,不自然地闪了闪目光,问:“陆烨,你最喜欢怎么看月亮呢?” 这真是个奇怪而执拗的问题。正常人被问到,或许只会茫然直白地说:“抬头看啊。” 但陆烨一如既往地认真对待,他从地上凉如水的月光,望到榕树繁盛的枝条,再彻底仰着头望向半遮半藏的那轮月。 最后,他扭回头,眼眸里只剩安霁月那张素白洁净而热切的脸。 陆烨自知有了答案,但他却说:“只要和你一起看,我都是喜欢的。” 安霁月垂了垂睫,朝他嫣然而笑。 对陆烨而言,月亮不如身边的她好看。 或者说,他的月亮就是安霁月这个人。 安霁月的脚步比他多了点欢欣跳跃,陆烨浅笑着望她,那些深藏于记忆的月下漫步,此刻如潮水般袭来。 陆烨喜欢安霁月走在他身边的样子。 可以背靠背,可以并肩而行,她可以陪他刷夜的同时专注做着自己的剪辑作业,他也可以在灯下等她,默默背着法律条文解释。 他们从不需要对彼此亦步亦趋,只需要直直地去走自己的路。 而在这条路上,他们总会心有灵犀,即使殊途,也能同归。 正如安霁月在哪里都是陆烨光辉清明的星月。而当与他并肩而立时,他们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安霁月眨了眨眼,她似乎在刚刚的一瞬看见陆烨墨沉沉的眸里迸出了冷火。但转瞬即逝,她再细瞧时,只剩下些余烬。 她挽上男人的小臂,娇声说:“帮我带上次的点心。” 好,陆烨温柔地拖着长音,像是哄小孩一样宠溺地点头,对这些旷日许久的小动作仍然受用。 被娇纵的女孩子轻笑如莺,歪着头枕上了他的肩。 - 次日早,满血复活的安霁月出现在会议室,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唐编心服口服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早就听说过她是互娱组大名鼎鼎的铁人,去年年底华逸几乎全军覆没,安霁月是唯一坚守岗位的几个人之一。昨日听她说自己发烧了,唐编本还担心嘱咐了几句,现在看来都是白搭。 “就是着凉了。”安霁月明眸皓齿,任由他惊叹着试她额头温度,“喝一剂药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编是出了名的病秧子,他艳羡地皱着鼻子:“你怎么做到身体这么好的啊?” 安霁月神采奕奕地挑眉:“不熬夜,多锻炼呀。你跟我去游泳吧,每周三次,游完肯定睡得好,身体素质也一定能提高。” 唐编悻悻地缩回自己的椅子,他其实没那么喜欢熬夜,但昼夜颠倒的作息对他的创作格外有效。 就像这周,他为新嘉宾钟忻梧的台本已经熬了几个大夜,这才拿出了一份总导演点头的方案。 安霁月微微蹙眉:“我总觉得,这位嘉宾可能比陆烨还要难搞。” 有艺术追求的男人,不拘小节,但固执起来也千金难买他高兴。特别是钟忻梧这种根本不缺钱的主。 但令她松了口气的是,她的估计完全错了。 本周的录制以钟忻梧和几位女嘉宾的无预热1v1环节开场,拍摄过程出奇顺利。 绒绒对钟忻梧十分感兴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0章 面对面还没坐下,她便已经连珠炮一般问了好几个问题,从他的职业、作品甚至问到了择偶观。 钟忻梧也稍有些招架不住,但他只是愣了愣便松弛一笑,沙哑低沉的嗓音逐个回答着她的提问。他的答案并非平铺直叙,偶尔还流露自己着别具一格的价值观,绒绒听得目不转睛。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问:“听说过那道很经典的题吗——博物馆失火,你救猫还是就画?” 穿着米色亚麻衫的男人无奈而惶惑地笑了,琉璃般的眼瞳澄澈真诚。 “我救猫。” 绒绒扬眉纳罕:“你不是个摄影艺术家吗?竟然会救猫?” 钟忻梧不以为意:“没有什么艺术是不能被再造或超越的。最重要的是,艺术的源头是生命。” 绒绒双眼雪亮:“没错。我也这么想。” 录制现场听着两位“艺术家”的交流,鸦雀无声。安霁月与唐编交换了个眼神,安霁月一脸惊诧,唐编则两眼放光,按捺不住兴奋之色。 安霁月无语:编剧组还是这么喜欢乱来。 相比之下,商科出身的关海芙与钟忻梧并没有太多话好聊。对于钟忻梧的表达,关海芙大多数时候秉持着迷惑而尊重的眼神,但接不上话。几轮下来,钟忻梧大约也意识到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们客气礼貌地喝完一杯咖啡便结束了录制。 安霁月觉得有趣。与詹念卿渐入佳境的海芙,只有在詹总面前才放得最开,其他时候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学生的角色。 她听闻,海芙在詹念卿公司的会议上丝毫没有学生稚气,为自己的营销策划案与几位前辈据理力争,最后还成功说服了其他人。 总归能保住一对。她苦笑着想。 “下一位是朱绫?她还没准备好吗?”安霁月望了眼空荡荡的舞台侧边,悄声询问着徐牧。 徐牧已经急得直冒冷汗:“安导,朱绫一直没到。后台化妆师也来催过好几次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过于震惊,安霁月猛地起身,动作大得把徐牧吓了一跳。 她心虚地望了眼金主区,庆幸张导把工作人员的位置都移到了角落。 朱绫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爽约。安霁月缓了缓心神,冷静了下来:“我现在给她打电话。你去找武导底下的人,问问和朱绫有没有正常对接。” 第62章 接连录制了两场1v1, 钟忻梧被体贴安排先去午休,他有些意外却很配合。 “也好,休整一下, 我也想把自己最好的状态留给朱绫。” 徐牧尴尬地陪笑,示意对接同事安顿好这位金主。钟忻梧身价特殊, 《末日恋人》又和漓江财团刚闹过不愉快,钟忻梧现在是全节目组的一级关注对象。 徐牧遥遥望了眼台下, 安导仍在拧着眉打电话。 而另一边,钟忻梧眉目舒缓,正与其他人说笑得恬淡温和。 朱绫本身就是最出圈的女嘉宾, 如今又被新金主青睐有加……徐牧想到之前熬夜拍摄和反复改台本的折磨, 开始无比虔诚地祈祷朱绫在录制前出现。 我们这么好的节目,怎么就命途多舛,一波三折…… 万幸,在整个节目组束手无策,连安霁月都心急如焚, 准备调动拍摄进程时,朱绫出现了。 她的身影仍然窈窕婀娜,一步步走来, 宛如神兵天降。 但离近细瞧却又有许多不对。朱绫总是衣着明艳,今日却素素裹着一身黑色长披肩,流苏垂到了脚腕。她唇色暗淡泛白, 标志性的复古红唇不见踪影。 朱绫伸手勾下墨镜,眼袋微微坠着,整体气色虽然看得过去, 却明显神情憔悴。 安霁月顿时心生疑窦。朱绫这是……病了吗? 她上前几步,越过对接引路的同事, 扶住朱绫的手。 安霁月悄声说:“如果不舒服的话,今天的录制可以推迟的。” 朱绫眼波流转,捏了捏安霁月的手指,反而安慰她道:“放心,我没事的。” 她有些苍白疲惫地微笑着,柔声问:“今天要麻烦你们了,带我去化妆间吧。” 朱绫之前都顶着自己提前整理好的精致妆容而来,妆造师只需要根据录制场景和光线进行微调。她的妆造一直是复古港星一般明艳动人的风格,让人觉得光芒四射,与周围其他人天然有壁。此刻她素面朝天,眉眼疏松,却有种洗尽铅华的亲近感。 对接同事似乎也觉得朱绫状态不太对劲,于是征求安导的意见,见安霁月点了头,才继续示意带路。 “不用。” 沙哑的声音突兀加入,钟忻梧站在人群后,定定望着朱绫那张不施粉黛的脸。 连带着朱绫,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语气中微微颤栗却有些斩钉截铁的尾音惊了一瞬。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这样就很美。” 钟忻梧清透的眸光仿佛开了自动跟随的镜头,一动不动地落在朱绫身上。 朱绫从没有素颜出镜过。她故意自我打量了一番,委婉地说:“总得换个衣服,打个底吧?否则会吓到观众的。” 钟忻梧坚持:“但不用浓妆艳抹——你去了雕饰的模样,比之前还要迷人。” 朱绫翩然进了化妆间,留下钟忻梧一人春风沉醉地坐在椅子上等她。而《末日恋人》的几个组长迅速凑到一起开起短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1章 唐编力排众议:“朱绫的人设是华丽魅人的姐姐,这种形象虽然吸粉,但也最容易被挑剔‘不真实’、‘总是端着’、‘有距离感’。这次用简单的妆造,既能埋好伏笔,又可以引导观众管中窥豹她率真的一面。最重要的是,她愿意以淡妆示人,一定程度上也是和新嘉宾投缘的特别之处。” 编剧组纷纷点头同意,高岭之花下神坛、假面为一人而卸的戏码实在带感。 宋伊一态度很坚决:“不行。朱绫的带货流量很大,别说穿搭,连口红色号都是讨论热点。招商组正在接触的几个品牌都对她感兴趣,现在突然素颜上镜,反差大不说,商业能力也会受影响的。” 几人七嘴八舌了一阵,最终将目光聚集在若有所思的安霁月身上。张导和武导都不在,还是需要她拿定主意。 安霁月想了想:“听听朱绫自己的想法吧。” 她最不爱勉强别人。从前做那档音综时,安霁月就分外尊重每位音乐人和每只乐队自身的表达欲,最终的效果才如此炸裂,选手和主题个个鲜明,节目也顺势成了当季爆款。 安霁月始终坚持,真人秀节目就该把表达权交给嘉宾。节目组需要做的,就是将嘉宾的人格魅力尽可能完整地呈现在台前。 今日的朱绫,不仅神色憔悴,似乎还行程匆忙。安霁月刚刚靠近她时,甚至嗅到了一缕不寻常的烟气味。 如果强令她浓妆艳抹,镜头恐怕也只是画虎画皮难画骨。 与朱绫的1v1环节,钟忻梧投其所好地选择品茗。略施粉黛的朱绫在茶案的另一侧坐定,仔细端详起手中精致繁复的描金瓷杯。 钟忻梧注意到她的动作:“你是喜欢这套杯具吗?” 朱绫微微抿唇,不置可否:“这花纹样式,和常见的不太一样。” 寻常茶具,要么是朴素细腻的紫砂碗,要么是写意描上几笔的白瓷杯,花样繁复的宫廷风格也多爱用上古神鸟之类的意象。但手中这套,不仅颜色鲜艳,连使用的花纹图案都有些西方贵族的风格。 钟忻梧点头:“是我从英国淘回来的。据说是当年某位公爵夫人亲自设计,又托贸易商找关系从官窑定制的。你如果喜欢,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吧。” 朱绫一愣,笑着摆手拒绝,只轻声赞叹,低头品茶。 钟忻梧定定地望着她:“朱绫,我能说说我对你的感觉吗?” 气韵悠然的女人挑着柳叶眉,抬眼等他继续。 “你像一支玫瑰。”钟忻梧真诚地说。 “哦?”朱绫宠辱不惊地淡笑,半开玩笑地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第一个用玫瑰形容女人的是天才,第二个——” “是蠢材,我知道。但没办法,这就是我对你的感觉。” 钟忻梧的浅眸清透,似乎只是在单纯地盛赞:“如果不够独一无二,我可以再具体一些。你像一支肆意生长在黑土里的厄瓜多尔枯木玫瑰。 他望过来的眼神里掺杂着痴迷:“枯木玫瑰即使是在漫长的凋零期也毫不失优雅。它的花瓣边沿被浓烈的日光灼烤,被旷野的灵籁风干,脉络一丝一丝渗出古铜般的棕红色泽。” 朱绫没有避开他直白的目光,眸心动了动,故意问:“你是在说,我老去的模样很优雅?” 钟忻梧的思索停滞了半秒,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 “当然没有,你哪里老了?我只是在想,你生命里的每一个阶段应该都会和这种玫瑰一样,永远优雅,永远迷人……” 朱绫眨了下美丽的眼,打断他的解释,微笑着承下:“谢谢夸奖。” 她垂着睫,瞟见褐红的茶汤颜色渐浓,华贵美丽的杯口上,印着一弯绛色唇印。 永远优雅,永远迷人。朱绫闭了闭眼,心底嘲弄地想,怎么可能。 谁生来就是风情万种,回眸百媚?谁天然就是九曲玲珑,尽通世事? 即使如安霁月那般的天之骄女,不也曾家道中落,差点万劫不复么。 朱绫也曾有过苍白无力的时刻。那是她想忘掉的记忆,想甩开的命运。 她抿了口茶,口感已然沉涩。 对面的男人安静停声,注视着她认真品茶的一举一动,眼中的着迷不加掩饰。 主摄推近了镜头。氛围静和,画面美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想象,这位和陆烨风格大相径庭的嘉宾,竟然也能和朱绫如此登对。 不太对。 一片如痴如醉的气氛里,只有安霁月凝着眉,悬提着半口气,一刻都不敢大意。 朱绫的状态,完全不对。 刚刚看似得体的圆场,实则是疏离拒绝。即使是对完全不搭边男嘉宾,朱绫也不会这样刻意保持距离。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安霁月紧紧盯着你来我往的两人。 钟忻梧身为艺术家的直觉足够准确,今日的她是枯木玫瑰。仿佛被暴晒过,被风干过,素日游刃有余的魅力也被耗尽。 天丝衬衫配简约长裤,钟忻梧看着松弛随性,实则像努力给女王献宝一样使劲浑身解数,从茶杯到玫瑰,无一不是从心底里搜寻了最好的呈给朱绫。 而对于钟忻梧,朱绫不仅心不在焉,甚至有种泾渭分明的界限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2章 二人已经沉默许久。朱绫显然思绪飘荡,而钟忻梧只直直瞧着她,并不以为意。安霁月举起手,犹疑不定,慢吞吞地喊了声:“咔!” “朱绫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结束了。准备下钟忻梧的个采,然后请他发起约会邀请。”安霁月交代着徐牧。 徐牧给了她个无奈的表情:还有必要么?傻子也能猜到他会邀请朱绫。 安霁月摇头:“谁知道朱绫愿不愿意接受呢?再说,还有绒绒呢。” 想到绒绒,她又觉得头痛。总觉得这些写东西的人脑回路都不太正常,安安稳稳地发展不好么,怎么就爱搞点剧情反转呢。 安霁月斜了眼嗑生嗑死的唐编——他已经带着编剧组在讨论钟忻梧和朱绫的cp名。 场上的人陆续收工,钟忻梧清亮的眼眸里却并未因为录制结束而熄灭。 钟忻梧欠了欠身,温和嘶哑的声音几乎能轻而易举地爬进人心窝:“看得出来你今天一定很累。还好录制顺利,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态度始终淡淡的朱绫深吸一口气,思虑再三,忽然叫住了站起身的他。 她晃着精致华贵的茶杯,掀了掀唇,难得泛起一丝笑意:“我也该送你个礼物的。” “这茶太浓,或许,你愿意来尝尝我亲自种的花茶吗?” 第63章 全年运转不停的空调外机, 潮汐涨退时送来的咸湿海风,将每个行人都裹在湿热的空气中。只是五月,初夏的p城已然如同蒸笼。 而驱车不过两个小时, 拐进城郊荒疏寂静的乡道,便登时会置身旷野凉爽的风中。 拨开野草杂丛更加别有天地。隐没在荒草中间的, 是几顷生机浓郁的花田。时值玫瑰初绽的季节,浓烈饱满的颜色和花型令人目不暇接, 因为没有被特意打理过,朵朵都旁逸斜出,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几分野性。 安霁月静静坐在车里, 车窗玻璃下了一半, 嗅着缕缕清幽的芳香。 她第一次来朱绫的花田时,便被这里蓬勃的生命力震撼过。仿佛这些花花草草不是为了开给谁看,它们拼命吸吮着阳光雨露,只是为了在有限的生命里怒放疯长。 它们活得像人——甚至可能比许许多多人还要清醒。 今晚的月色冰清玉洁,精巧如钩。 安霁月只身坐于月光花海, 惬意安然。 会客用的正厅里灯光绰绰,一男一女的长影出现在门前,又很快随着脚步映在庭前的花海上。 男人微微驼着清瘦的背影, 原先遮了些眉眼的额发被混杂着花香的田间晚风撩起。他俯着头,轮廓深邃,侧脸弧线却在月光下分外温柔。 被他琉璃般的眼眸注视着的女人裙袂飞扬, 扬着迷惘的眼角,很久之后,终于试探性地弯了弯唇。 她递给男人一个小巧的手工纸袋, 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往前迈了半步。 悠长的身影缓缓接近, 重合,又分离。 分开的二人,一人倚门而立,一人临路挥手,直到男人颀长瘦削的身影钻进车内,才算道别。 片刻后,碧玺灰色的宝马车门被拉开,又轻轻合上。安霁月透过后视镜看着女人若有所思的失神花容,知趣地默不作声。 她记得,自己上次从这片花海中走出来时,也是丢了魂一样的状态。明明这里生机无垠,为什么却总能让人失魂落魄呢。 朱绫枕在真皮后座,脸上露出罕见的疲惫恹恹。 “安导,让您久等。”她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被钟忻梧传染了,也微微嘶哑着, “叫我霁月就好。”安霁月的棕色眼眸静如湖面,悄然打量着她,“朱绫姐要不要休息一下?没什么事比身体重要,我们可以明天谈。” “那怎么行。是我请你来的,天都黑了你还特意跑来接我一趟。” 朱绫撑起身子,振济精神。她揉了揉柳叶眉心,低声对安霁月报出了个地址。 “还要劳烦霁月妹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安霁月诧异问:“不在这里吗?” 朱绫朝她倦倦一笑,摇了摇头,满眼抱歉。 宝马车身悠然起步,在无人的乡道上畅行,玫瑰花香愈来愈远,最后只留残余的一缕,隐隐萦绕不散。 安霁月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大概率是朱绫身上的香味。她抬手打开广播,悠扬的曲调倾泄而出,不知所起的夜风心旷神怡。 - 她们一路开到了关口老城区。 几公里的灯红酒绿之外,这里一栋栋陈旧衰败的楼房参差不齐,三三两两的灯光稀疏。 这曾是p城刚刚崛起时的繁荣之地。不再光鲜的楼房,在数十年前,也曾是被人艳羡的、最为顶级的私宅。 当年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p城第一批发家致富的新秀,他们如今已经搬离到城市的另一端,或是僻静或是核心的顶奢地段。而留下的老房子要么闲置,要么已经出租给当年和他们一样热血满怀的年轻人。 车身缓缓停下,安霁月不明所以,继续保持着沉默。 对于朱绫这次不同寻常的邀请,她预感既不是为了生意,也不是为了节目。 安霁月心里有了些无状的猜测,她总觉得,这次莫名的邀请,更可能是为了那位一见钟情的男嘉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3章 不管是为了什么,安霁月都不排斥。这段时间以来,且不说朱绫无人不为之折服的魅力,只单单论她在节目中处处对自己的配合与维护,安霁月也已经打定主意要交这个朋友。 她棕色丝绒的眼瞳沉静平和,等着朱绫的安排。 朱绫简促地说:“我们上去吧。” 她们顶着从头到脚的高级时装,避开楼下保安挑剔疑惑的眼神,乘老旧的电梯上楼。安霁月被一路的目光看得局促,她今日恰好被越辉抓去见一个行业专家,自觉打扮得有些过头。 朱绫却淡然无视了所有人,她领安霁月在走廊尽头的脚房站定,从手袋夹层里拿出一把精细收藏的钥匙,熟练地开了那扇锁眼都有些生锈的门。 房里拉着厚重的遮光布帘,朱绫没有开灯,抬脚迈入一片黑暗。 她的身影消失融没,留下安霁月在门口稍有踌躇。少顷,安霁月听见里面轻柔的女声唤她。 “霁月,进来吧。” 橙黄幽暗的灯光漫溢开来,安霁月半只脚踏入门槛,见朱绫已经坐在小客厅的矮脚沙发里。 门口的女孩怔在原地。 在朱绫身边,昏暗的房间里,满室满屋都挂着画纸。泛黄的硬素描纸随着门外空气的搅动微微颤动,上面灰白的人形一页页闪过,似乎在一一朝安霁月打着招呼。 纸上一颦一笑的人,全部都是朱绫。 准确来说,是年轻许多的朱绫。那时的她,双眼还不似如今这样波光粼粼,而是如幼鹿般澄明天真。几张少有的上色画上,她娇嫩紧实的唇瓣颜色尚浅,魅人的骨相轮廓还不甚明显。 安霁月情不自禁地缓缓伸手,捏住了一张画的纸角。端详一阵后拇指移开,瞧见了字迹已经极淡的落款:肖蒙。 方方正正的两个字,那笔触却洋洋洒洒,不拘一格,倜傥风流。 “这是十年前的我。”朱绫轻声说。 “十年前?” “这个男人,也是十年前的男人。”她继续说。 安霁月听出了一丝奇怪:“十年前的男人?是你当时的男友吗?” 朱绫点了点头。她换了个姿势,彻底窝进松软的沙发里。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友,是个画家。 “我们认识,也是因为他的画——他明明是个已经成名的画家,却经常伪装成路边替人快速写真的卖艺者。但他又装得不像,若是人家长得不符合他的审美,他就会拒绝上门的生意。也有特别识货的人,会因为他带着的几幅小作品,而强求他一定要画一幅。肖蒙就会凭着本心好恶挥洒几笔,然后拿着诳来的钱去买杯咖啡。 “那天我路过时,忽然被他拦下了,硬是要免费替我画像。我不肯,急着走,他又跟了我一路,要我的联系方式。” 朱绫眼波晃了晃:“你猜,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不知有没有荣幸,可以邀请你做我的模特?’” 安霁月刹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和钟忻梧对朱绫说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 安霁月眨着眼,干巴巴地安慰:“他们都是艺术家……或许是巧合。” 朱绫撑着太阳穴,轻轻阖眼,低声絮语:“后来,我跟着他搬进这里。他跟中了邪一样,每过几日就要以我为模特作画。 “但是,我却像个厄运一样。” 安霁月猛地掀唇,刚要制止她的话,却被朱绫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别担心。 她仰面斜躺,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梅子红的裙摆四散开,两腿的曲线晃晃悠悠。 “自从他和我在一起,就一幅画都没再卖出去过。鉴赏估价的那帮家伙跟妖怪一样,看一眼他的画就会皱着眉,说他现在的画里全是不加掩藏的酸臭匠气,说他心里有草,说他不如干脆一点去画裸.女…… “肖蒙把这些当笑话讲给我听。他觉得无所谓。肖蒙还对我说,那些人看得很准,我现在真正想画的只有你。 “他没有收入的时间持续了两三年。我那时刚刚开始工作,挣的钱根本不足以支撑我和他之前那种水平的开销。而肖蒙又从不改自己的生活习惯,之前积蓄也很快被花光。” “我白天上班工作,晚上还被要求给他做模特。肖蒙从不摆布我的姿态,他只要我随意自在地专注某一件事并保持一段时间,他总说我无论怎样都迷人。” 安霁月借着橙黄的灯光,隔着重重画作望着她朦胧的曲线,心底里默默认同着那位画家的说法。 同样朦胧动人的还有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做梦:“那两年,既是在挥霍金钱,也是在挥霍生命,挥霍爱情。肖蒙那种没来由的痴迷几乎填满了我生活的每个角落。他愿意替我安排好所有事宜,在乎我的所有情绪——我皱下眉就能引得他追问一整天。我下班时间并不早,他却日日都能准备好晚餐,还会配佐餐红酒。后来我告诉他我不爱喝酒,他又亲手种了几十种玫瑰,采花苞做花茶…… 安霁月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朱绫对花花草草的偏爱是种优雅的兴趣,花茶只是她水到渠成的一个项目,从未想过还有这段渊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4章 朱绫睁开眼,像是跌回现实,大梦初醒:“但是,在他所有朋友都暗指我红颜祸水而不肯出手相帮的时候,在这间房子最后一个月的租金也付不起了的时候,在无论怎么规劝他节约开支也无济于事的时候,我还是离开了。” 第64章 朱绫离开时, 推的仍然是当初搬进来时的那两个行李箱。 那是个周末,懈怠在家中许久的肖蒙被她哄骗着出去写生,而她自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收拾好行囊, 留下张纸条,自此销声匿迹。 肖蒙其实替她添置过许多华贵精美的物什, 但那些在彼时的朱绫眼中太过刺眼。她不理解肖蒙被优渥惯坏的消费习惯,更无法接受明明自己已经在日日辛劳地工作, 却还是要为捉襟见肘的生活发愁。 肖蒙曾经对她说,他喜欢看她眼中瞬间闪过的惊喜,也愿意为此豪掷千金。 年少的朱绫虽然懵懂, 但也没有对他的论调全盘接受。只是久而久之, 那种炽热又浓烈的感情,她已经承受不起。 她拖着两口箱子,直接干脆地离开了p城。 她去的那座陌生城市,几乎日日都有极好的烈阳,她的生活像是被惊涛骇浪中打捞出来的残骸, 湿漉漉地滴着水,被直接摊到太阳底下曝晒。而后一点一点重新被修复,终于慢慢恢复。 像是永远停泊在港口的船, 水面风平浪静,而她也不必再出海。 后来朱绫交到很多朋友,也被接二连三的追求者竞相登门, 她渐渐也习惯不抱目的地谈情说爱。 不少人都开始用“迷人”、“风情”的字眼形容她。朱绫也在某日的镜子中蓦然瞧见一袭茜色长裙的自己,她愣了下,眼神迷离而惘然。 云鬓卷发慵懒地披到肩头, 柳叶细眉勾出深邃的眼窝,魅长微挑的凤眼, 丹朱色的唇,雪色从颈项一直延伸到胸前。她尝试着微微动了下身子,细腰如蜂,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 可若细细去看,她的眼底和棱角又仿佛已经染上一丝世俗的沧桑。这些年被社会的磋磨实打实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朱绫已经再也不能像过往那样天真。 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位在马路上拦住她的人。在他眼里,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而若是如今,他又会把自己画成什么样子呢? 一回和朋友聚会时,一位年轻的密友诉说起自己那位搞音乐的同居男友给她带来了许多压力,朱绫礼貌地听着,心中却生起过来人的淡然:嗯,艺术家,迟早会受不了的。 于是她委婉劝慰:“艺术创作需要很浓烈的情感刺激,如果实在合不来,不如再仔细考虑一下……” 那位密友止住呜咽,两眼泪汪汪的:“可是他说,如果没有我,他会活不下去的。” 其他人原先都还体贴安慰着她,听到这句却不约而同地轻声发笑。 什么活不下去。都是扯淡。谁没了谁都能活下去。 向来最不屑于为情所困的朱绫却没有笑。她嚅动着唇,喃喃重复:“活不下去?真的?” 朱绫没来由地心慌。她太清楚那个男人的感情,她想过他会彻底心灰意冷而后远走他乡,想过他会自暴自弃再逆境重生,但竟然从没想过还有更加极端、更加无可挽回的路可走。 而当这个选项出现在脑海里,它霎时便成了一滴浓重的墨,无法控制地逸散开。 朱绫连夜回了p城,路上重新通过各种方式尝试联系肖蒙,一无所获。 直到她尝试着回到那间已经不再光鲜的公寓,跌跌撞撞地来到走廊尽头,意外发现当年的钥匙竟然还能使用。 朱绫闭上眼,推门而入,落灰的房里空空荡荡,宛如死寂。 听闻消息的物业管理员跟了过来,对她说,当年的那位租客日日醉酒,半夜三更游荡出门去便利店赊购些吃喝,如同鬼魅。 一阵时日后,他又几乎变卖了所有流动资产,甚至还有几幅自己珍藏的画作,斥资买下这间公寓,而后就消失不见。 朱绫走到窗边,伸手擦拭了几下落尘的玻璃,p城被笼罩在阴蒙蒙的天气里。 这时,她瞧见角落里静静坐落的保险箱。 她的手指停了停,带着平静而绝望的直觉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果然顺利拉开了保险箱厚重的门。 陈年积藏的画作悉数涌出,她稚嫩的脸庞被风吹得满屋翻飞。 安霁月的耳膜鼓动着,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重重跺脚。 “那你后来,找到他了么……” “找到了。”朱绫的指尖点了点身旁简易的沙发柜,她的长发落在有些陈旧的骨灰坛上,缠缠绕绕。 “是他朋友转交给我的,顺便还遵他遗嘱,将这座房子过户到我名下。 “他说,怕我回来时没地方住。” 事过多年,朱绫再谈起这些时,美丽的脸上已经不再会有眼泪。但或许是光线太暗,安霁月仍然觉得她的神态仿佛哀婉沧桑了许多。 朱绫轻轻嗤笑地抚摸着坛子:“真是的。临了还担心我会过得不好,可明明是他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她凝视着骨灰坛,下一句话并没有在对着安霁月说:“想不到吧,我离开你后,过得风生水起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5章 安霁月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冒昧打扰。她正思忖着如何离开,朱绫却出声叫她。 “霁月,不过是个故事,你别往心里去。” 她淡淡笑着,仿佛真的只是讲了段话本故事给安霁月听。 朱绫坐直了身,正色开口:“但是,我真的要做好花茶项目。无论付出多少都无所谓。” 安霁月点了点头,也表了态:“这个项目,安世资本也会全力以赴。” 朱绫知道她的为人和能力,毫不怀疑这个承诺,于是旋即继续:“另外,我不会接受钟忻梧。节目内、节目外,都不会接受。” 安霁月沉思片刻,问:“是因为那位前辈的吗?” “前辈?”朱绫咧嘴笑出了声,“好吧,姑且算作前辈。钟忻梧和肖蒙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有时总令我觉得恍惚。” 她两手垫在脑后,搭起一条腿晃晃悠悠,慵懒地勾着唇。 “艺术家气质的男人,我已经受够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太过内耗,太过辛苦,还不如心思单纯性格阳光的练体育的男人。说实话,如果不是绒绒和舒钧那样般配要好,没准我也愿意和舒钧多多接触呢。” 安霁月愣了愣,随即想到绒绒对上钟忻梧表现,不禁苦笑:“倒也不是不行……” 她又提醒朱绫:“不过,钟忻梧对你似乎甚为笃定。他…有点上头。” 朱绫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我又何尝不是呢?面对那样熟悉的气质,总会被吸引的。所以需要不断克制、清醒,甚至,需要求助。” 她诚恳地望着安霁月:“我现在,就是在向安导求助。” 安霁月眨着有些懵懂的双眼:“你是指,少安排一些你们独处的环节?” 沙发上的女人点了点头。她长叹一声,目光掠过一幅幅飘飞的画作,轻声道:“我已经害了一个,难道还要再招惹下一个吗……” - 安霁月心事重重地驱车回家。刚一进门,就与一身华服的越辉撞了个满怀。 “你终于回来了。”越辉大松一口气,开始扯着自己裙子的系带。 安霁月茫然,她此刻满脑子都是朱绫的那段故事,以及台本要重写、需要说服编剧组、拆cp等各种念头。 “这条裙子本来就不是你的size。”梁思南调整着自己的手工燕尾西装,领口的银线刺绣闪耀着华贵的光芒。 他不赞同地打量着越辉,伸手替她解开背后复杂的结,“月儿,你来试试。” 越辉毫不留情地吐槽:“参加个晚宴还要指定全家每个人的着装?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们这些豪门。” 安霁月忍无可忍:“谁能给我补充一些背景?” 梁思南斜了她一眼:“明晚七点,g市,参加晚宴。” 他简明扼要,像是在发布任务,还练达地替她提炼好了要素。 安霁月凭借着肌肉记忆,不假思索:“哦,好。” 梁思南扬起眉,与扭过头来的越辉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你不打算多问几句?” “没必要吧。”安霁月无奈地撇了撇嘴,“你们俩替我滤过一遍的场合,我只需要出席就好了。我只需要明天请上几个小时假。” 她抄起越辉褪下的礼服裙,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越辉唇线紧闭,掐着自己裹在紧身衣里的腰肢:“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这样无条件的信任。” 梁思南的喉结动了动,眸色复杂黯淡。他何尝不觉得愧疚,只是这个空子钻得太过轻易,他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他上下扫了一眼越辉,站在他接近两米的身边,她的身形显得格外娇小。 “越总最近心情不错吧?感觉你吃得挺好。” 梁思南毒舌完,阴险地朝她友善一笑,快步溜回自己房间。 房内的安霁月已经换好了那件银白色的礼服裙,这是件贴身的单裙,沿着她姣好的胸.型向下勾勒出腰线,又从此铺开大面积的褶皱裙摆。柔软的绸料像流动的月华,穿在她身上轻盈却不失雍贵。 她一向喜欢漂亮的衣物,只是在片场跑来跑去的工作节奏下,纯棉t恤和松垮的运动裤实在更为舒适。 安霁月款款走到落地镜前,提着裙摆左右旋转,心情也不禁向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一手撑着腰,一手举着手机对镜子按下快门。 这张照片片刻就被送进了她的置顶聊天框里。 安霁月继续心满意足地欣赏了几秒,确认合身后,将裙子简单脱下挂在一旁,换上自己的睡衣走进盥洗室。 视频通话邀请在她满嘴泡沫的时候打来。安霁月匆匆忙忙地按下拒绝,但很快又进来一个。 陆烨沉静端庄的头像孜孜不倦地闪烁着在顶部。 安霁月没脾气地接起,嘟着嘴,含混不清:“干嘛?” 第65章 浓稠的夜幕降落在广袤无际的大地上, 如果从九天之上俯视,无涯的黑夜像汪洋大海,即使是夜夜笙歌的s市在其中也变得渺茫。 陆烨只身坐在某个高级住宅楼的书房落地窗边, 背对着银河闪烁,星汉灿烂。 他身边连空气都冷冷清清。真皮工学转椅稳稳托着他的腰, 升降桌上,曲面三屏分别有红绿曲线弯弯折折地交织书桌后面是直连天花板的高柜, 厚重的大部头书和资料夹摆在下面几层,更高处是零星的奖杯,从他读书时优秀毕业生再到入行后的最佳分析师, 一一都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6章 这已经是陈列最繁复的一间, 其他屋子里更是除了必需品什么都没有。沈星宇有一回来接他,曾上楼小坐,陆烨只能拿出个一次性纸杯接了过滤纯净水给他喝。 刚刚和陆烨结识的沈星宇暗暗记下一笔:陆烨其人,没有扎根,不太稳定。 熟识后他有次又来拜访, 待遇仍然是一次性纸杯配纯净水,沈星宇终于开始怀疑人生,当然, 他怀疑的是陆烨的人生。 “你这地方,就不打算好好收拾一下?” 陆烨不解其意:“我请了专业团队全包装修的,哪里有问题吗?” 若论硬软装, 沈星宇的确说不出一二三条,他只是单纯觉得这里没什么人气。 陆烨冷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最少有三百天都在外面出差, 要什么人气?” 沈星宇受不了他,但陆烨本人却对这房子适应得极好, 也许和整座房子比起来,他整个人更加清冷。 此刻屋子里唯一冒着热气的,就是他手边的热可可。 或许还有一个,便是这活色生香的手机屏幕。 陆烨凝视着视频通话窗口,长睫末端不为人知地颤了颤。 他依然保持着刚刚看指数走势的那个姿势,身子微微前倾着,眼瞳沉沉如墨,神色云淡风轻,方寸之间就已经想好了对应的点评应该从哪个角度切入。 但面对着视频里的另一个人影,他的心海早已波涛四起,迟迟想不出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虽然,视频那头的女孩子,仅仅是穿着真丝睡衣,戴着猫耳发箍,叼着嗡嗡作响的电动牙刷,向他嘟着嘴不满嗔怪而已。 她卸了妆的脸颊素白洁净,清透得能映出毛细血管浅浅的粉红。一双杏眼灵动柔和,不再如白天工作那样需要时时镇定严肃,放松的眼角飞来快乐的笑意。精致小巧的鼻梁下,唇瓣隐没在白花花的泡沫里,随着漱口的清水逐渐浮现,樱桃般的颜色甜美动人。 似乎这样清汤寡水的日常画面,也足够激起他对安霁月的心动。 陆烨突然就很后悔自己过于识大体地飞回s市。 安霁月手上动作不停,朝他扬了下眉:“干嘛?” 男人在屏幕外做了个深呼吸,胸前大幅度地起伏了一下。他用最寻常的语调不紧不慢地回答: “今天工作很累。” 他眨了下眼,目不转睛地继续:“我想你了。” 安霁月有些意外地抬起脸,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流进项颈,直愣愣地望着他。 自从他们颇有默契地重归于好,就一直像跳过了中间所有环节一样进入了相敬如宾的状态,相处得自然而矜持。陆烨第一次这样露骨地对她说这种话。 她一直以为,是他们还没完全跨过那道隔阂,或者更坏的,陆烨只是把她当作一个不甘心没结果的攻略目标。 即使真的如此,安霁月也觉得没什么关系。毕竟她自己也同样怀揣着某种不甘不愿,才下定决心不再错过。 但陆烨,好像比她更“高尚”一些。他主动发来流水账一般的消息,刚刚,他甚至清楚明白地说,他想她了。 她动了动唇,按捺住心头稍稍涌起的慌乱,快速地扑闪着睫。她佯装镇定地“嗯”了一声,飞速思考起来。 工作很累,我想你了。 看似独立的两个句子,其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是因果,因为工作很累所以才格外想她。或许是转折,虽然工作很累但依然很想她。 无论如何,她都是那个在疲倦劳碌的生活里被惦念的人。 不知怎的,安霁月忽然记起自己在国外通宵赶due时,陆烨打来的越洋电话。 那时的她吊着熬红的兔子眼,在陆烨隐忍心疼的眼神和抚慰的温声细语里,可怜巴巴地诉说着自己本周的一大堆杂事。 陆烨不声不响地听她说完,只在她停顿的时候说一句“然后呢?”或者“喝点水”,清寂超俗的嗓音忽然轻柔得像羽绒被,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而后是不重复的安慰。 譬如“这些课程一定不容易,霁月真厉害”,又或者“压力大的时候找点幸福感高的事情做,比如霁月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给你邮过去”。 一通电话过后,她次日往往能镇定自若地提交上各科作业,甚至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地赶到教室前排,占一个好位置。 她那时就隐隐觉得,陆烨是她永不枯竭的超能量体。 陆烨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给她提供了满分答案。或许,自己也可以这样试一试? 安霁月匆匆擦了把脸,快速拍匀了脸上的精华液,抱着手机安坐在靠阳台窗的扶手椅上。 她目光烁烁,声如夜莺:“怎么啦?陆大首席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陆烨顿了顿,漾开笑意,墨沉沉眸里的聚精会神都松懈了几分。 他开始补录自己今日缺席的流水账: “没什么特别的。早上出门时没有堵车,还算顺利,但到了公司发现昨晚的点评没有发送成功,抓紧时间补发了一下。上午对接了两家机构,一家是大卖,不过也不算难缠。下午审了几篇准备外发的报告,有一个公司的数据一直过不来,董秘也联系不上,明天需要亲自去催一下。刚刚美股开市了,就一直在盯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7章 换作其他人或许早就对他毫无感情的表述厌烦,但安霁月却全神贯注地听着,间或还点头表示理解。 这不仅是因为她听得懂,也是因为她最适应陆烨的交流方式。 安霁月一直都觉得,陆烨不是很好的故事讲述者,别看他在路演时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丝丝入扣,但若是让他在旅行时写篇游记,简直就是天大的难事。 他们一同在平江实习的那个夏天,安霁月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上三天三夜,从东林寺的猫讲到平江路的茶。但在陆烨口中,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安霁月曾经听过他那时给父母打电话:“工作挺忙的,空调制冷效果不错。” 或许他已经把所有的七巧玲珑心用在了“正事”上,并没有多余的心力为生活再去组织语言。 但落在安霁月耳中,平平无奇的清冷语调下,正是他紧张如打仗一般的一日。 她努力回忆着陆烨当年的话:“压力大的时候,不如做点让自己有幸福感的事。” 陆烨深以为然地点头,晦暗的眸色染上笑意:“你说得对。所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安霁月微微张着唇,脸颊刹那粉红。 她酝酿了半晌的下一句话本来应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寄一些过去”,但万没料到,这道题还有变式。 陆烨乘胜追击:“看到你就是一件有幸福感的事。” 安霁月为了控制表情,轻轻咬住了舌尖。是谁刚才还在嘲笑包容陆烨不会表达来着? 她强作镇定,轻声犟道:“那你看照片不就好了……” 男人闲适的声音悠悠传来:“照片太好看了,就忍不住想再看看真人。” 安霁月的防线彻底溃败,红着脸垂眼不敢看他,无处安放的眼神飘到那件挂起来的礼服裙上。 刚刚清脆婉啭的声音细如蚊蝇:“那你,还要不要看我穿那件裙子?” 对面久久沉默。安霁月壮着胆抬头,对上了陆烨那双克制燃烧的眼睛。 安霁月闭了闭眼,顷刻间做了决定:“你等一下。” 她将手机撂在一旁,脚步轻盈地迈向衣柜,褪去睡衣,重新将那件银光闪闪的裙子套在身上。背后的绳结不太好系,安霁月撩起头发,两手在后面捯饬许久,草草打了个结。 她做了个深呼吸,重新拿起手机,对准了奶白色边框的镜子。 镜中曼妙的身姿在绸料里更为勾人心魄,雪肩的轮廓略有些瘦削,系在颈后的吊带细闪闪的,恍若月光投下两道怜爱的影。 安霁月没有穿拖鞋,踮起洁白的脚尖,提着裙角转了半圈。 “我的霁月,一直都这么美。”男人夸赞着她的声音嘶哑,似乎有暗流汹涌。 重新穿上美丽裙子的安霁月也快乐地展开笑颜,听到陆烨毫不吝啬的赞美后,她优雅地昂了昂头,随后微微屈膝,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在谢幕行礼。 月辉茫茫,夜风朗朗。潦草系下的绳结骤然散开,光滑的布料坠落得如同沉鱼落雁,一瞬间,雪色乍泄。 凉悠悠的风卷起窗帘,镜前的女孩子抬起头时,有些不知所措地呆住了几秒。 她眨巴着眼睛。下一秒,连尖叫都来不及,手机已经被扔飞了出去。 第66章 在手机被扔出去的那一刻, 陆烨觉得自己像是和它灵魂共振,痛觉共承。 他的脑袋像是被铁棒闷了一棍,混乱无序的画面看得他眼花缭乱, 后脑勺一阵钝痛,呼吸都滞住许久。 理智告诉他应该做个绅士, 主动挂断。但某些蠢蠢欲动、欲罢不能的心思,像是被从潘多拉魔盒中放出了一缕, 缠着他修长的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按下刺眼的红色按键。 对面在一阵慌乱的脚步后,许久没有声音。 安霁月蒙在绵软温凉的被子里, 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抱着白皙细嫩的双臂, 已经红霞满脸。 那礼服裙里自带绵垫,刚刚的她,浑身上下只有腿间薄薄的布料,甚至连内衣都没穿。 她与陆烨认识将近十年,情到浓时也只吻得难舍难分, 最后总有陆烨把持住正身,从未越界半步。而即使是深情浓烈到极致的吻,他的手也规规矩矩, 连她衣裙原有的褶皱都不会弄乱分毫。 安霁月忽然羞愧难当。这样清寂高洁、克制守己的一个人,她竟在他面前轻解罗裙,即使是无意, 也似乎轻浮玷污了他多年来的守身如玉。 愧疚之下,她仍然忍不住寻思起别的事情。 她在狭小的棉被里借着幽暗的光打量着自己,捏了捏小腹, 又掂着小腿肚。 应该瘦了点吧?不过最近连游泳的时间都没有,马甲线好像没之前那么明显了。整日东奔西跑, 大腿的赘肉倒是少了许多,也不知道刚刚陆烨有没有注意到…… 停、停、停! 她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脸上的红晕烧得更厉害了。 安霁月觉得自己一定是上次生病时烧糊涂了,才会在病中就生出了某些狼子野心,而今日在意外之下竟然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烨那样的君子,绝对会第一时间非礼勿视,为了给她留足面子,现在应该已经挂断电话了……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8章 安霁月屏息凝神,听到了房间一角传来的凝重的呼吸声。 她的目光搜寻着,终于锁定了地上那滩丝滑如水的布料。此刻它正静静躺在柔美的月光下,手机就躺在上面。 她探头望了一眼,视频通话并没有挂断,但屏幕却一片漆黑。 安霁月怯声试探性地叫:“陆烨?” 良久,粗重的呼吸声停下,男人喑哑地回应:“嗯,我在。” 安霁月认命地闭上眼。好吧,他没有挂断,但这并不妨碍陆烨其人的高洁形象,至少他没有语言轻佻…… 一·丝·不·挂的女人抱起轻薄的被单裹在胸·前,踮着脚尖下床,蹑手蹑脚地拿回了手机。 线条紧实的洁白小腿一闪而过,她的房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随着镜头重新摆正,阴影在她的锁骨间流转纷飞。 躲在黑暗里的陆烨心脏重重一跳。 关灯后的一团漆黑,其实是他承认自己溃败的白旗。 他素来清冷沉静的脸上,染上绯色时比其他人都更为明显。更不用提自己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紧急集合,以及那双墨沉沉的眼眸此刻已经是烈火熊熊。 陆烨唯一敢暴露在她面前的,只剩自己勉强能控制的声音。 他欲盖弥彰:“穿好衣服,或者裹在被子里,别着凉了。” 事实上,安霁月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单下面,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羞赧娇俏。 很听话,但还有更关紧的事要交代。 陆烨问:“这裙子,打算穿到哪里去?” 安霁月老实回答:“明晚有一个晚宴。” 陆烨在黑暗中皱了皱眉,思索着:“唔。是很正式的场合吗?穿这个会不会不太好?” 安霁月歪着脑袋疑惑:“应该是吧。怎么不好,这裙子不好看吗?” 男人声音沉郁:“很好看。太好看了。” 阴阳怪气的意味过于明显,听得安霁月抛开害羞,扑哧一笑。她向来不是内耗的性格,既然陆烨都体贴地当作没看见,那自己更不用继续尴尬。 她对陆烨的吃味格外受用,乐滋滋地安慰道:“商务晚宴而已,大家都是来谈生意的,才不会关注穿着呢。像我这样的小透明,被多看几眼都是奇迹啦。” 陆烨:“……” 陆烨闭上眼,呼出一口气,一点一点耐心地抽丝剥茧:“无论是安导,还是安总,你都不会是个小透明。谈生意是最关紧的事,但在侧的佳人永远都不会被忽略,所以要保护好自己。最后,这件衣服——” 他顿了顿,言辞委婉:“找人帮你系成死结。要不然,直接缝上也行。” 安霁月原先正眯着眼笑,听到最后一句时,适才平复的心绪,刹那间又乱成一团。 她红着脸,眼珠慌乱地转:“知道了。” 随后像是没勒住心中脱缰的野马一样,一边小声抱怨一边问道:“你刚才是不是都看见了啊?” 这句话一点也没经过脑子,等安霁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 她瞬间睁大的瞳仁里,明晃晃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陆烨沉默,庆幸自己没有自不量力地去开灯。 但见安霁月两眼一闭,又一睁,望着天花板,又望回黑漆漆的视频界面,仿佛已经破罐破摔。 她硬着头皮,穷追不舍:“到底是不是啊?” 陆烨有些恼羞成怒。手机镜头干干净净,落地镜干干净净,她也干干净净,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余地? 他的声音里带着冷冰冰的怒气:“是。全都看到了。” 陆烨心想:看到又怎么了?他一向敢作敢当,如果这家伙开始无理取闹,他可就要讨个说法了。 却没料到她迟疑了几秒,软糯的声线小心翼翼:“那你觉得……怎么样?” 啊。 难道不该眼含泪花地指责他没有非礼勿视,或者害羞到脸红得滴血然后挂掉电话? 至于“怎么样”,这是完全超纲的问题啊。 一向准备万全的陆首席有些失笑。也就只有安霁月会这样从容坦荡,丝毫不为小事而内耗自己。 当年他表白时,安霁月也毫不羞涩,笑靥如花,甚至开心地缠着他问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既如此,他也马不停蹄地进入了角色。陆烨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灯。 他清冷如雪的眼神蓦然灼热,滚烫的爱意透过屏幕锁定她亮晶晶的好奇眼眸。 “我只见过你一个人的身体。” “我也只不过有幸窥见两秒。” “但我很笃定,这就是最美的胴体。” 陆烨轻声说完,声线淡然,目光却流露着毫不掩藏的炽热。他薄唇微张,欲言又止间透着一丝渴望,轮廓比以往更加深邃,像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安霁月怔怔地望着他,她从未见过陆烨这样的神态,甚至忘了要为他赤.裸.裸的评价而脸红。 听到他刚刚那几句话的瞬间,她的心脏腾地一下,仿佛被平地而起的龙卷风送上云霄。她想,陆烨怎么能做到如此镇定自若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9章 他的赞美似乎发自肺腑,清清白白,像是在严肃认真地鉴赏一幅仕女图,最后拿自己最令人信服的嗓音给出了顶级评价。 而安霁月则懵声承接了他的评价:“喔。” 然后恍若灵魂出窍,自言自语,喃喃点头:“有眼光。” 陆烨扬起自得的微笑:“那是自然。我找女朋友的眼光,远胜于看票。” 安霁月跟着也笑了。她的性子向来遇强则强,眼见陆烨比她还自然,于是乘胜追击。 她大着胆子,暗戳戳地目送秋波:“那么陆首席,给我出一份深度覆盖报告吧?” 男人的墨眸比刚刚更亮了几分,隔着屏幕都几乎将她整个人照亮。安霁月瞧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清清楚楚地隐忍着某些情绪。 许久许久,他不知已经做了多少个深呼吸,才终于能恢复了苍松厚雪一样的眸色。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急。” 像是在抚慰她,也是在宽慰自己。 他们揣着浓郁的情绪互道晚安,陆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久久坐在书房,直到周围的空气重新凉了下来。 他的拇指不自觉地一遍遍抚摸着已经冷掉的可可奶,心中却温热潮湿。 这家伙,撩人的词还挺新奇有趣。 这是今晚第二次夸她。可惜远在p城的安霁月听不到,陆烨也自然看不见她后知后觉、沾沾自喜的神情。 辗转反侧的娇躯不安分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安霁月双颊绯红,眼若星辰。微卷的长发散铺在洁白的枕头上,与月光交杂纠缠,每一缕发丝都染上闪闪的柔光。 刚刚,就算是达成某种默契了吧?安霁月想。 相比于害羞,她此刻更多的心情居然是欢愉,乃至有些洋洋得意。 似乎,未来某个时刻能将陆烨这个清冷禁.欲的家伙勾引上.床,是一件值得扬眉吐气的丰功伟绩。 她瞥了眼地上那件乱七八糟的裙子,欣喜而满意地在心中又多喜欢了它一点。睡觉睡觉,她甜丝丝地想,今晚一定会有个好梦。 半梦半醒间,安霁月似乎听见p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她翻了个身,长长叹息了一声。不仅是sweet dream,或许还会是wet dream。 第67章 傍晚时分, 霁色青郁,厚重的云层间隐隐透着绚烂的虹。 这场半夜落下的雨在全省内蔓延,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日, 像是呜咽哭了很久的迷路人,直到午后才如同哭累一样稍稍停息。 p城到g市几乎是一路畅行的快速路, 华贵低调的黑色车身宽敞大气,结实可靠的轮胎劈开路面一滩滩未晒干的积水, 疾奔而去。 车内,司机在专注于路况,隔板后的三人各自沉默。 安霁月心情极好, 她调低了座椅, 微微仰躺,灵巧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敲敲打打,时不时还会轻笑出声,间或爱惜地抚着自己身上这件月光般的丝织物。 另外两人比她沉稳许多, 甚至有些心事重重。 越辉一袭丝绒质地的黑色鱼尾裙,将她的曲线毫无保留地衬了出来。 她罕见地没有翻着项目书,而是抱着臂闭目养神。只是她那副表情并没有多少闲适, 反而凝眉僵脸,唇角拉成一条线,看着跟正在指挥作战的将军一样严阵以待。 梁思南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面色虽然没太多表露,手心里却已经是汗津津的,因而反复把玩着真丝手帕, 攥紧,又放开。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导演的职责, 但安霁月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将另外两人不寻常的状态完全忽略。 这也不能怪她。有越辉和梁思南在的场合,她几乎是完全不用操心,只需要听话就好。 行程过半,梁思南忽然开口:“月儿,你怎么不问问清楚,今晚你的职责是什么?” 安霁月抬起头,奇怪地打量他,理所当然地答:“有你们在,我当然是吉祥物啊。放心,我肯定听话又嘴甜,会点头会微笑还会叫人——不过你们要给我提示下称呼哦。” 越辉蓦地睁眼,与梁思南快速对视了一:“是吉祥物,但不是安世资本的吉祥物,而是梁氏集团的吉祥物。” 见她一脸迷惑,越辉定定地望着她,将话挑明:“今晚,你是梁氏集团继承人的未婚妻。” 安霁月猛地扭头,对上梁思南沉郁的脸庞。 自打上次梁思南从梁氏公馆回来后,仿佛就没有爽朗笑过,始终像绷着弦一样凝重机警。 梁氏集团虽不是他最棘手的一个项目,却是他最深重的执念,掺杂了太多情绪进去,梁思南反而优柔寡断了起来,思虑许久也没拿定主意。 若不是上次,谢莹亲自来找安霁月,把话说得那样难听而决绝,他或许仍然在瞻前顾后。 结婚这条路虽然最为便捷,却需要最不可靠的人心作保,唯一能被他信任的人也明确拒绝了他,因而已经走不畅通。 那就只能操持起老本行,运作股权,默默蚕食掉小股东手里的股份,再做整合。在华尔街闯荡多年的梁思南对这一套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而这一条路,除了要多费些精神心力,其他倒也无妨。 这段时日以来,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触了不少小股东,又借着越辉的帮助,用不同的名义和身份回收了一些股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0章 这是条韬光养晦的路子,前期只需蛰伏就好。但不曾想到,他如此隐秘的行径还是被董事会监控到,又被当作风险预警上报到股东大会。股东中不乏手段高明的人,梁思南的蚕食计划几乎被披露到明面。 股东大会的众人不解猜测,梁思南明明可以继承他父亲遗留的大把股权,加上母亲谢莹的控股,完全能够实控梁氏集团。而他如今却大费周章地收购,莫不是已经与昔日的梁家分道扬镳? 风言风语不断。而在这当口,程启明又借着汇报中期业绩的时机,以梁氏家族答谢股东支持的名义攒起这场晚宴,还隐晦表达了要在这场合澄清谣言的意味。 梁思南明明在幕后操盘,姓名从未出现在股东行列,却也接到了邮件通知。对面显然已经将他视作明牌,梁思南不动声色,同意出席。 时至今日,这样的股权操作对他们三人而言不过是一碟小菜,越辉和梁思南你一言我一语,十几分钟就将这段时日来的种种变幻向安霁月交代清楚。 而她静静听完,并未质疑发问,而是沉默思忖了好一阵。 越辉暗暗端详着安霁月思考时的模样,她蹙眉垂眸,正色严峻,往日的烂漫稚气已经完全无影无踪。 回国后的这几年,她日渐发觉,当年为一点难事就垂头丧气的女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这般睿智冷静的模样。 越辉一直知晓安霁月眼光独到,因而总是将海量的项目书推给她先初筛。原先安霁月总是愁眉苦脸向她哭惨,天长日久下来,在繁忙的导编工作之余,每周竟也能甩出一两个不错的项目让越辉细究。 她天赋异禀,如今心性又磨得分外坚韧,越辉甚至觉得,倘若有一天让安霁月完全独立执掌安世资本,她也能做得毫不逊色。 安霁月考虑半晌,又简单询问了梁思南几句关于梁氏家族的内情,便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越辉大松一口气,脱口而出:“真是浪费时间。” 安霁月疑惑:“什么浪费时间?” 越辉撇了下唇:“浪费我的时间——这家伙担心你知晓内情后临场变卦,非让我也跟来,随时准备替补上场。” 安霁月移开视线,心绪微微波澜,但仍保持着浅笑:“怎么会?” 言罢,她又给梁思南送上坚定坦然的眼神:“我说过,要竭尽全力帮你拿回梁氏集团的。” 晚宴伊始,三人姗姗来迟。 这是g市商宴最高规格的酒店,最大的宴会厅灯火辉煌,三人到时,程启明已经在台上致辞。 侍者有意将他们从侧门引入,梁思南却站定不动,彬彬有礼地请侍者带领他们来到正堂大门。 酒店音响极好,仅仅是刚推开一道门缝,便能听到程启明的声音空旷回响。 梁思南扯了下衣袖,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出第一步前,他不忘捉住身旁站着的女人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小臂揣进自己的臂弯。 大门缓缓推开,一袭藏青色礼服的男人携着银裙素裹的高挑女人,一路直行。二人身后跟着位黑丝绒鱼尾裙的女人,高跟鞋走出的直线准确而凌厉,气场全开。 男人健步轻慢,身材颀长而健硕,接近两米的个头,无论看谁都是在俯视对方。他的好身材即使被燕尾服遮得严实,依然能从轮廓里窥见饱满的线条。 挽着他的女人挂着明朗的笑容,她的面孔大气而温润,端正的五官不仅精致,而且舒畅自然,让人大眼一瞧就会觉得这是个标致的美人。 程启明的致辞顿了一顿,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仿佛他们任何人的到来都不值得停留太久。 但他很快意识到,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听了。即使稳重老练如在场的诸位股东,都不禁在窃窃私语,小声交流着几人的身份,更不用提陪同出席家眷和受邀助阵的嘉宾。 “这是梁家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听说是从华尔街回来的,运作股权债权的手段很高明。” “他最近好像在整合梁氏集团的股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和梁家决裂了啊?” “什么梁家,那是程家!人家自己才是正经的梁家呢!” “他旁边那位女士也是生脸,看着很亲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梁思南踩着纷纷议论,一直走到宴厅前侧的中央,不卑不亢地微微昂头,淡眼扫视一圈,最后单手插兜,貌似闲适地注视着台上致辞的那位。 尽管知道有话筒扩音,程启明仍然忍不住提了提音量。 他坚持着将致辞讲完,再请大家自由交流,随后终于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保持得体的微笑,转身下台。 这对程启明缠绵的病势而言,已经接近极限。 梁思南望着他有些发虚的脚步和颤巍巍的背影,扬了扬嘴角,冷冷一笑。 他望见,台侧正站着一位贵妇,焦急地搀过他,似乎在体贴入微地问东问西。 程启明只是摆了摆手,朝她交代了几句什么,便将自己交由等在一旁的保姆接手照料,匆匆从侧门离场。 而那贵妇目送程启明离开后,愁眉不展,踟躇许久,终于向人群中央的三人款款而来。 谢莹身着雍贵的旗袍,顶着硕圆淡奶白的珍珠胸针,一如前些日子在华逸大厦前那样,热切地朝着安霁月伸出手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1章 她一边伸手,一边慈祥地笑容满面:“月儿,南南,你们难得回来一趟。今天到场的都是梁家的老朋友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安霁月淡漠地眨了眨眼,直截了当地略过了谢莹的手。她望了眼梁思南,听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好”。 梁思南挪了半步,将她与安霁月隔开。谢莹识趣地缩回手去,带着他们满场打起招呼。 “方总,这是南南。南南,还记得方叔叔吗?这是南南的未婚妻,月儿——对,是安家的姑娘。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要好。” “彭董事,这是我儿子南南,还有我准儿媳,安霁月。都是年轻人,之后还要仰仗您多关照。” 谢莹一面陪笑,一面拍着两人的背,不料安霁月迅捷地抖了下身子,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拍开。 谢莹僵了一下,安霁月却面色如水,朗声握了下彭董的手,微笑回礼:“彭叔叔好。” 谢莹不辞辛劳,殷勤周到地牵线介绍,哪怕安霁月始终一副冷脸,将她视作空气,也顾不上计较。上回与安霁月闹翻后,她原本不想再有来往,却被程启明苦苦劝住,要她放下面子,以大局为重。 今晚以梁家答谢为名义,再由她亲自出面介绍梁思南和安霁月,就是一盘“大局”。 经此一事,所有股东都会认为梁思南仍然是她的宝贝儿子,梁家的家产不会分割,甚至还有安家的助力。外界那些传闻自然会被平息,而梁思南的收购整合也会被视为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不会再被支持。 她对安霁月的冷漠避嫌不置可否,又拉着他们来到下一位嘉宾面前。 “这位是梁氏集团深度合作的投资机构代表,南南,月儿,来打个招呼。” 梁思南风轻云淡:“梁思南,幸会。这位是我未婚妻,安霁月。” 安霁月被他揽着肩,配合地露出标准谦和的微笑:“您好,我是安霁月,以后请多关照。” 她伸出纤白的手,与面前的男人握了一握,几人近在咫尺的距离,难免会注意到对方脸上扭曲古怪的神情。 素日迷人的桃花眼闪烁着复杂多样的情绪,沈星宇眉毛扭成一团:“您好您好——” 他趁机凑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轻声嫌恶:“安家妹妹……你什么时候成了梁家的未婚妻?” 第68章 衣香鬓影, 轻笑欢语,霎时都模糊成一团漩涡,在她眼前耳边飞旋而过。 安霁月惊怔在原地, 瞳孔震动,直到梁思南将她轻轻扯回身边, 灵魂才落回身体。 她看着自己还与对方浅握着的手,佯装镇定:“沈…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莹敏锐地挑眉, 尖利地问:“你们认识?” 沈星宇风度倜傥:“我们是旧相识了,安家妹妹还曾到我家作客。” 梁思南只是平静地转了转眼珠,见谢莹悻悻闭口, 才适时接话:“原来如此, 那梁某一定要和沈先生碰一杯了。” 他随意地挥手唤停侍者,拿过两杯金色香槟,先递给沈星宇,又低头与安霁月碰了下眼神,才示意侍者可以离开。 沈星宇捉住端倪:“安家妹妹不一起碰一杯吗?” 梁思南代替她答:“这种香槟, 月儿是不喝的。” 安霁月面色坦然,显然认同。而梁思南的声音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淡淡的胸有成竹,仿佛身旁女人的喜好对他只是信手拈来, 尽在掌握。 沈星宇耸了耸眉,故意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是这样。” 他们叮咚碰杯,一饮而尽, 闲聊了几句梁氏集团的股债结构。谢莹在一旁听着,唇线紧抿,双手不知不觉已经握成了拳。 沈公子忽视掉她也就罢了, 连自己的亲儿子,也只将未过门的女人爱喝什么挂在心上, 却丝毫没提过一句母亲。 他们三人谈笑自如,仿佛将她当空气,当可有可无的摆设。旁的且不论,她至少还是股东会的一员,还是几人的长辈! 谢莹的目光又投向落落大方立在一边的安霁月,听见她也会说上一半句话,谈论梁氏集团近期的股价走势。而另外两位丝毫没有敷衍,洗耳恭听,又为她抛出的困惑详作解释。 安家这个丫头,果真不简单。谢莹咬紧了牙关暗想。 上回那一次短兵相接,她讨尽嘴上便宜,安霁月也没有手下留情。即使如此,谢莹也只以为安家这个姑娘是被戳到了痛处,又在外多年后学野了,才敢动手打人,内里应该不会有多少脑子。 没想到安家树大根深,退出国内市场好几年还能死而不僵。如今归国的安霁月不仅将安世资本做得风生水起,还将安家广泛的人脉发扬光大,连沈家公子都能攀上关系。 谢莹记忆中的安霁月,不过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打小就笑得标致,还不怯生。 那几年她身体不好,一群孩子来梁氏公馆玩的时候总是吵吵闹闹得让她心烦,只有安霁月会礼貌懂事地叫她一声“阿姨”,还会似懂非懂地问一句“妈妈说您前阵子身体不舒服,您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因而那时的谢莹,对着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还愿意强撑着挤出笑脸,给她塞点心。 时过境迁,安霁月似乎还是那个大方温婉的姑娘,但骨子里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倔强。对待长辈,她不再一味礼貌顺从,而是态度鲜明地我行我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2章 谢莹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一对佳侣,不知怎的,生出了养狼入室的无力感。 她的小儿子已经成年,已经送到国外,企盼他随便混回来一张文凭。而关于小儿子的未来,也只能靠她和程启明提前铺路。 谢莹对梁思南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她有些无法理解,已经拥有庞大身家的大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给同母异父的半亲弟弟留一条路。 想到小儿子,想到程启明的嘱咐,她忍了又忍,继续强撑笑脸,带着他们去结识下一位股东。 几人致意后便离开。沈星宇将空杯往侍者的托盘里一撂,匆匆忙忙躲到宴厅的一隅。 他刚刚的镇定自若不翼而飞,颤抖的手指极其用力地戳着屏幕上小小的一方键盘,但由于过于激动,接连几次都打错了字。 沈星宇索性直接将手机举到唇边,兴奋地低声爆料:“我靠!陆烨你猜我遇到谁了?” 对面久不回音。这是他料到的事。 沈星宇毫不介意,继续放送消息:“你那位金屋藏娇的美人!安家妹妹!” 千里之外的s市,整层楼空荡荡的z司,陆烨正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 他一向备着两部手机,公私分明。新发基金即将对外开售,白天需要对接各路人马,忙得一刻不停。唯有晚上才能得空做些策略研究。 此刻陆烨正在加班调试着选股模型,面前屏幕上的趋势走线眼花缭乱,他神情严肃,紧盯着每个数字、每条折线的拟合情况。 但那两部手机,一台接着一台,闪烁不停。 陆烨揉了揉太阳穴,先瞟了眼工作用的手机,随手回掉几条消息。又解锁另一台,沈星宇的头像旁挂着红点数字。 跑去g市出差还这么多事……陆烨在心里吐槽了半句。 他随手点开,原准备消除了红点就直接退出。是张图片,陆烨不以为意地一瞧,不想直接整个人被定住。 是一个女人的窈窕背影,那件银色的裙子,以及裙下白皙清透的肌肤,前一夜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陆烨眼神一紧,两指按上屏幕,放大了照片,在模糊的细节里检查系在她后颈的绳结。 嗯,看起来挺安全的。他放下心。 陆烨胸前莫名闷着一口气——秦建和原先是希望他和沈星宇一道去的,但近来频频辗转各地的他拒绝了。相比于一场以家族名义举办的答谢宴,陆烨觉得新发基金的策略重要得多。 等等,家族? 陆烨翻找起被自己随意夹在某处的邀请函,果然,烫金的字体赫然写着【梁氏集团】。 梁氏集团,是梁思南的家族。他重新点开那张照片,强迫自己忽略掉曳曳生姿的背影,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 沈星宇的拍摄角度极为诡异,他将安霁月整个人放在了画面一侧,而另一侧余留下大量无关紧要的人影。他这样费心费力,无非就是想裁切掉安霁月身边的人。 会是谁呢?陆烨缓缓思索着,顺着安霁月微微抬起的目光,在右上角发现了一个男人润朗疏阔的下颌线。 那样的身高,那样的轮廓,又是梁家的晚宴。答案呼之欲出。 他直接拨了过去。语音通话在几秒后接通,对面稍有些嘈杂。 沈星宇压着声音:“喂?你这会儿打过来干嘛?” 陆烨没有废话:“她身边的人,是梁思南吧?” 一道是与否的问题,沈星宇居然沉默了。陆烨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耐心等着他回答。 沈星宇深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好言好语。 “我是过来人,陆烨你听我说——首先,心态要好,这个不行咱们就换下一个,以你的条件,漓江财团千金都能拿下,安世这个纯属意外。第二,千万别闹,大家都是混这个圈子的,以后万一……” 陆烨皱着眉,忍无可忍:“停,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在问你,她身边的人是不是——” “是。”沈星宇终于承认,觉得自己像残酷无情的判官,宣布了开花古树的凋零。 陆烨的声音平静:“好。我知道了。” 沈星宇心想: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陆烨又说:“本想托你照看她一下。不过既然有梁思南在,恐怕也用不着你。” 沈星宇又想:你还真知道啊!这顶帽子,你戴得挺舒服? 陆烨最后说:“你拍照就好好拍。有机会也可以拍一下正面照。” 沈星宇怀疑人生:这种场合让我去跟着拍人家一个姑娘合适么,我又不是变态!还有,你到底是什么癖好? 陆烨嘱咐完毕,准备收线,沈星宇终于叫住他。 “等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霁月今天是以梁思南未婚妻的身份出席的,这些你都知道? ”还是说…?” 沈星宇自说自话,忽然心中一惊:莫非陆烨真的知道,他才是安霁月和梁思南之间的第三者? 他有些后悔将话挑明,但为时已晚。 电话那头静静悄悄。连刚刚均匀从容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沈星宇捏紧了耳边的手机,心中没底,祈祷着远在天边的那位陆首席能像面对指数大跌一样那般冷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3章 良久,陆烨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边传来:“一定是有误会。沈星宇,你别乱讲话。” 他的声线陡然收窄,低沉的嗓音仿佛是一种警告,而语气却又坚定得不容置疑。 沈星宇愣了愣,被震慑住几秒,又恢复了清醒。 他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不是陆烨,情况都跟你说这么明白了,现在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他这声音恰好插进整场寂静的半秒里,格外扎耳地在宴厅回响。 梁思南自然也没有错过这莫名其妙的一声,特别是其中那个名字,“陆烨”。 他下意识地低头望了安霁月一眼,见她周身一抖,月光般的裙摆跟着颤了一颤。 倏然睁大的棕色眼眸不知所措,安霁月先是与梁思南对望了一下,又直勾勾地盯向正举着电话、气急败坏的沈星宇。 她不管不顾地就要迈步而去,梁思南在身后稳稳地拽住了她。 安霁月顾不上更多,竟一把甩开了梁思南有力的手。她昂首走到沈星宇身边,不由分说夺过了他的手机。 “喂?” 她急忙忙地接过话头,听见陆烨沉重的呼吸。可一刹那间,脑海里又一片空白。 第69章 安霁月举着手机, 微张着嘴,哽着喉咙。 她莽撞了。但对面是陆烨,是她刚刚失而复得的人, 她控制不住自己。 安霁月环顾四周,人影绰绰, 四面八方的猜测目光渐渐都向她投来,华丽的水晶吊灯更是晃得她眼晕。 而电话那头是漫天盖地的空寂, 男人沉沉的呼吸逐渐清浅,像是不争不抢的修行者,不仅克服着自己波澜的心绪, 还顺带连她也一起抚慰。 众人瞧见, 刚刚慌乱焦急的女人忽然平和了许多,她的面色从容下来,紧锁的眉眼舒展开。 安霁月再一次在心中感叹陆烨的神奇。哪怕是他徐徐的呼吸声,也能安抚住她的心神。 只是,即使她已经内心镇静, 却仍不知该如何开口向陆烨解释。她甚至都不知道沈星宇对陆烨说了什么,更不用提周围都是梁家的生意伙伴。而她刚刚才以梁思南未婚妻的身份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她有些气恼地望向立在一旁的沈星宇。多年不见,这个八面玲珑的沈公子竟然这么不知趣, 已经学会了打小报告。 沈星宇无辜被狠瞪了一眼,又自觉理亏,本是一副抱歉的样子。可他想到s市那位独守空房、用情至深的优质模范男人, 又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 他抬起头,毫不示弱瞪了回去:是你玩弄陆烨的感情,还有理了? 安霁月气不打一处来, 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这时, 男人闲适随意的声音从千里之外送到她的耳畔:“我看到你今晚的照片了。” 他像是完全没听见任何消息,继续说:“我刚好还看到了今晚的半弦月。” 陆烨已经关了灯,扶着办公室的落地窗,仰望着渺渺月色在薄薄的云层后穿行。 他漾开淡淡的笑意,声音温凉悦耳:“但我觉得,你略胜一筹。” 安霁月微怔,长发从雪色酥肩上垂下,轻轻遮了她动人的半边面庞。她弯起眸,嫣红的唇忍不住微微勾着,眼角眉梢又藏不住的欢愉欣喜。 没有人不喜欢听夸赞的话。而安霁月尤其喜欢听陆烨这样说。 梁思南是在不知不觉间走近的,有刚刚沈星宇那一嗓子吆喝,他不难猜到电话那头的身份。自己的未婚妻忽然失控地去抢别人的电话,此刻他只能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尽可能地离她近一些。 他担心安霁月一个失言,就会将他们的假婚约公之于众。但现在看来,风险似乎已经解除。 安霁月神情晴朗,言辞正常,仿佛真的只是接了一个很着急找她的电话而已。连周围的人都不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继续各自闲聊。 被抢走电话的沈星宇,也只是抱着臂,手里持着杯酒,看似不耐烦地稍息在一旁,实则更像在给她放哨站岗。 安霁月此刻的模样落进梁思南眼底,娇昵又闪亮棕眸望着虚空,似乎早就穿过人群、宴厅、天花板,追随着某个并不指向他的方位。 他的眼角不知不觉垂了下来,紧紧盯着一袭银裙、笑意妍妍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与她执手携肩,重复了一晚的“这是我的未婚妻”,而安霁月配合地在他身边大方微笑,很多时刻,几乎让他以假乱真。 这若是真的,不知会有多好。他能像从前许多年那样继续毫无界限地照顾她,也能兵不血刃地夺回梁氏集团。可从千里之外中途杀出的陆烨,只凭借着一个电话,便轻轻巧巧地提醒了他:这归根结底是一句谎言。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思的?”锐利的女声轻轻在他耳边响起。 梁思南没有回头看她。这道黑丝绒鱼尾裙里的倩影与他并肩而立,两人的目光并不交汇,而是各自打量着身前。 见他久不答话,越辉也不强求:“既然做了决定,其他事不如先放一放。” 梁思南明白她的意思。眼下最重要的是梁氏集团的股份整合,今日晚宴就是重要的契机,而他与谢莹各有心思。谢莹想扮出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安抚股东,他则是想借着这次机遇摸清当年梁家的人脉网,私下重新建立联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4章 梁家当初家大业大,那笔股权信托又是梁父经过多道手续设立的,这些长辈中大概率就有参与其中的人。借着未婚妻的名义,又有安家的显赫加持,梁思南后续的股权操作才不会被认为是唯利是图。 他压下心头凌乱的草,应下越辉的劝告:“放心,我知道。” 梁思南知道,越辉也在不遗余力地替他筹谋,零碎股权的收购,几乎都是她在抽丝剥茧地实操。以她要强凌厉的性格,或许比他更害怕半途而败。 他展了展凝重的眉,正欲与越辉碰一碰杯口,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两人争执了起来。 沈星宇咬着牙,手机已经被他夺了回去:“别以为你是安世的话事人,我就会怕你!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手段还挺高明。” 听他这样说,几分钟前还心情欢畅的安霁月拧起了眉,怒红着脸。她自然清楚沈星宇是在讽刺自己脚踏两只船,她很想驳他,却又怕引起旁人注意,低语从牙缝里蹦了出来: “沈公子过奖,和您的风雅韵事、夜夜风流比起来,我这点小事都不够上桌。” 沈星宇微愣了下,他平日的确对男女之事处分随意,在熟人眼中,他虽然算不上夜夜笙歌但也可以说是四处留情。他暗中猜测安霁月是不是在诈他,但瞧着她满眼底气,沈星宇也不自信了起来。 好你个陆烨,居然敢出卖我。沈星宇咬牙切齿。亏我刚刚还给你通风报信。 他明明是伸张正义的侠士,此刻却觉得自己此刻里外不是人。听闻消息的陆烨不仅毫无反应,面前这小妮子还不甘示弱地威胁他,似乎自己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将他的底色抖搂干净。 遥远的s市,陆烨无辜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沈星宇料错了消息泄露来源。他与面前这位安家妹妹已有多年未曾谋面,最近一次的交集,安霁月也是以“p城那个勾走陆烨魂的女人”的身份出现,以至于他完全没了解过她的行踪,只以为她仍然是个优渥闲散的富家小姐,只需要时不时翻一翻安世资本的财报。 沈星宇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是《末日恋人》的原定男嘉宾。而负责男嘉宾组的导演,正是安霁月本人。 新人导演安霁月铆足干劲,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将几位男嘉宾提前摸得熟透。 沈星宇那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光辉事迹,也自然被她如数家珍,且分外不齿。安霁月甚至还给他标注了中高风险,嘱托公关团队随时待命。 安霁月昂着下巴,鄙夷地打量着正在快速思索的沈星宇,继续讨嘴上便宜:“多嘴怪。” 她声音极轻,但目光却直直怼着沈星宇的脸,丝毫不惧他冒火的桃花眼。 沈星宇憋了半天内火,梗着脖子,言词软弱而老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安霁月被他这无力嘴硬的指责给气笑了出来,她眨着眼,目光险恶而得意。 “陆烨现在知道了,所以呢?你想听他说的话,他可一句都没说哦。” 她一本正经,不知是在替谁惋惜摇头:“怎么办呢,沈公子你可是便宜占尽的情场老手,可你们陆首席怎么就这么傻,心甘情愿地当别人的外室男宠……” 安霁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朝已经石化的沈星宇耸了耸肩,转身走掉。 心甘情愿?外室男宠?沈星宇难以置信地反复回想着她轻飘飘的词句,脑海中浮现陆烨那张清冷自矜的脸,觉得荒诞到没谱。 可刚刚通话漏音时,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陆烨那罕见的软和声线,明明白白地瞧见安霁月欣然自在的笑颜。 世界错乱了,或者就是陆烨疯了。沈星宇很笃定。 - 已过午夜,整幢大厦只有z司这一层还留有一星灯光。 陆烨一手扶着下巴,另一手悬在触控板上,眸光幽远深邃。 他老实承认,听见沈星宇忠心耿耿传来的消息时,他的心跳冻住了一瞬。迷惑、荒唐、可笑、紧张……所有正常人的情绪,全都集中在他心里的某处火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轰地爆发。 但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 下一秒,陆烨已经超脱了刚刚所有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凝成一种信念,和很多年前一样,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安霁月。 因为她是自己用灵魂验证过无数次的人。 “未婚妻”、“梁思南”这些词都太无稽又令人心烦了,相比之下,沈星宇今晚传来的最令他满意的讯息,仍然是那张如月光般的绝色背影。 他回头望了眼并不圆满的月亮,更正了结论:不,她甚至是胜过月色的。 而她清婉的声色陡然加入通话则更令自己失神。甚至,会让他回想起前一晚某些时刻的躁动和身体忠实的反应……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当年他们如胶似漆,自己尚且还能有定力遵守着楚河汉界,为何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却好像越来越容易生出非分之想了呢。 或许是因为安霁月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烂漫明澈、一心扑在热爱的事业上的女学生了。有几个瞬间,她的某些渴求就像是没忍过寒冬便早早绽放的桃花,颤颤巍巍,却娇媚可人地朝他释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5章 自己已经做了那么多年举止守礼的君子,又做了那么多年清心寡欲的和尚,既然功德攒了这么多,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兑换些奖赏? 陆烨强迫自己闭紧颤动的眼皮,排除掉所有杂思,逼着自己沉浸于模型修正的艰难工作中。 第70章 周末, 《末日恋人》正常开拍。 本周的轮班导演是武导,安霁月并不用盯现场。她随便套了件白t卫裤,朝自己头上扣了顶帽子, 姗姗来迟。 本周有集体行动环节,节目组提前布置好了之前那栋花园别墅, p城阴雨连绵多日,自然光线不太友好, 又调整了好一会儿打光。 安霁月从花园后门蹑手蹑脚地进来,匿身于三三两两聚集的工作人员中间。过不了多久,即使是最后到场的她, 也敏锐发觉录制的气氛有些古怪。 按照台本, 客厅的几人应该在互送礼物。每人在周内都需要准备一份能够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男女嘉宾的礼物分开贴上编号后,互相盲抽。 “收礼物这种环节,不应该很温馨和惊喜吗?”安霁月皱着眉,悄声问了旁边看热闹的同事。 同事摇头, 甚至有几分看戏的幸灾乐祸:“你是不知道刚刚有多绝——关海芙准备的礼物被钟忻梧抽走了,而钟忻梧的礼物又被关海芙抽中了。” 安霁月:“这也还好吧,一共就三对嘉宾……” 同事摆摆手, 示意自己还没说完:“关海芙准备的礼物,是她学校自己办的草地音乐节的vip票!” 安霁月来了兴致:“这么有意思的礼物?” 同事两眼一瞪,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瞟了她一下:“这还有意思?学生办的音乐节, 质量能好到哪去?再说每天上班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假期,还要挤在人堆里站一整天, 抻着脖子听滋滋啦啦的音响,这种苦也就年轻时能吃一吃, 现在……” 他脸上流露出力不从心的戚戚之色。安霁月沉默了几秒,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她又问:“那钟忻梧怎么说?” 同事憋着笑:“别看他待我们还算温和,但涉及到文艺就完全不是随意的样子了。钟大艺术家有自己的追求,道谢之后谢绝海芙的好意邀请,关海芙也不太会看他眼色,非要多问他一句为什么不愿意去……” 不用继续听,安霁月已经在替人尴尬了,同事继续讲:“钟忻梧说有那两天的时间他更愿意泡在影展和画展里。” 安霁月顺理成章地问:“那他送的礼物,不会就是影展的门票吧?” 同事笑着否认:“不是,他送的可比门票炸裂多了——他送了自己的一本作品集。” 安霁月嘀咕:“也不算很炸裂啊。” 同事迫不及待补充:“我之前问过朋友,钟忻梧的作品拍卖行情很高的,但他这几年很少出新作,摄影圈很多人还以为他江郎才尽,没想到人家只是懒得拿出来……” 他在安霁月耳边悄悄说了个数字,安霁月登时一愣,难以置信的眼神与同事再次确认,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 艺术圈的钱还真好挣啊,安霁月咋舌。快门咔嚓一按,印在胶片里的东西,就顶得上她研究完十家小型项目最后再精挑细选出一家进行投资的回报,而若是看走了眼,她的投资还有血本无归的可能。 同事满意地看着她和刚刚的自己一样瞠目结舌,继续放出了王炸。 “但最珍贵的还不是价格,而是那些作品本身。 “那一整本作品集,几乎就是照着朱绫的气质准备的!你瞧,还没合上呢——” 照着朱绫的气质准备的?安霁月疑惑一望桌角的相片,瞬间了然。 当下摊开的一页上有两张摄影作品,一张是沙地里的独支枯木玫瑰,烫金般色彩的花瓣边沿微微卷出倔强娆人的弧度。另一张是女人的背影,但却被镜头竖截掉大半,只留飘扬而起的波西米亚裙纱占据了画面大半,像一只缠绕着风的手,似乎在隔空去够另一个画面里的玫瑰花。 安霁月不得不承认同事完全正确的判断,另外两位女嘉宾根本不是这样的风格,这本作品集,钟忻梧就是打算送到朱绫手中的。 但是此时,那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手里,正捧着詹念卿送的礼盒。盒子上正是他any品牌的logo。 朱绫饶有兴致地掂了掂盒子,故意取笑詹念卿:“詹总,我知道您家产品好,但是直接送女孩子内衣,是不是有点私人了呀?” 詹念卿温吞一笑,也不辩解,只说她可以拆开看看。 朱绫挑了下细弯的柳叶眉,像是在和詹念卿提前确认了一遍,见他如此坦然无畏后,这才打开盒子。 “这是——” 礼盒里躺着一套浅蜜桃粉色的分体健身服。上身是以any内衣为基底做了改良,下身则配了一件卫裙和一条瑜伽裤。朱绫拎着卫裙左看右看,凉滑的布料摸在手里格外舒爽,而腰线部分不仅设计贴身,回弹也舒适不勒。 詹念卿见朱绫似乎很是喜欢,带着淡淡的骄傲地介绍起来:“这里也用了新材料,做了一些改良。健身服需要兼顾功效性和时尚性,改良新材料是非常好的选择,而款式设计嘛——” 他明目张胆地瞟了一眼关海芙,公正公开地夸赞:“我们做了大量调研,公司的年轻同事也给出了很多建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6章 适才因为被钟忻梧谢绝音乐节邀请的关海芙,此时早已被any健身服吸引住了目光。詹念卿之前的确请她帮忙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起了调研,征集关于瑜伽裤、健身背心的建议,听到自己的老板这样肯定自己的功劳,她一扫刚刚的气馁,笑脸盈盈。 詹念卿宣布:“any品牌将于近期正式上架健身服品类。” 摄影镜头十分及时地将主机位给到了他。安霁月顺着机臂方向望去,见招商组组长宋伊一笔直地站在摄影师背后,面无表情,但压迫感极强。 亲身上节目、为人谦和处事圆融、尽心尽力配合录制节奏和商业植入……当初到底是从哪儿找来詹总这个金主的?安霁月在心底眼泪哗哗。 另一边的同事与她心有灵犀,直接感慨出声:“像詹总这样的金主嘉宾,能不能多来几个啊?” 安霁月拼命点头。这位同事怕不是自己的嘴替。 下一句就变成了:“再看看之前那位,有一点亲密互动就甩脸不配合,还毫无契约精神地中途退出,人与人的差距真大啊。” 安霁月的笑容消失。 安霁月默默翻了个白眼,但也仅限于自己生闷气,并没有去看说这句话的同事是谁。 人家说的也都是实话……她安慰着自己。 嘉宾们围坐在一起欣赏着詹念卿得意万分的新作,而钟忻梧却有些挫败地坐在最侧边。 桌角的摄影作品集冷清清地摊着。同样是作品,他的作品甚至价值万金,怎么就被晾到一旁无人在意了呢? 这本作品集,是他翻找了这几年自己所有移动硬盘后精心挑选准备的。钟忻梧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依次看一遍,如果这张相片能让自己瞬间想到朱绫,就保留下来。 他熬了几个通宵,又亲自冲洗装册,从暗室里出来时,眼睛都快瞎掉。 但此时,他的作品集却被另一个人抽走。关海芙虔诚惊叹了几句,就格外不识货地将他的作品集摊在了桌上。 钟忻梧郁郁听着几人的讨论,琉璃般的眼珠蒙上迷茫忧伤的雾色。 他听见朱绫打趣:“詹总的礼物别出心裁又很有意义,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礼物的主人似乎不该是我。” 为人周全的詹念卿并不会像钟忻梧那样准备一个目标明确的礼物。但他还是忍不住藏了些私心,譬如,他选的这款健身服上,左胸前有一只小兔子刺绣。 关海芙正在用的头像就是只卡通兔子,和这衣服上的兔子神似。 绒绒眼珠一转:“看尺码不就好了,詹总,您家的健身服不会只有均码吧?” 意气风发的詹总鼻尖忽然有些冒汗,讪讪说:“我只是选了最常规的尺寸,没有别的意思。健身服对三位女嘉宾来说都很合适,朱绫一直在健身,海芙最近也常去公司的健身房,而绒绒……” 他顿了顿,开口前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舒钧,对绒绒说:“即使你自称宅女,恐怕将来也会运动起来了哟。” 绒绒自知吃到回旋镖,率先败退,悻悻闭嘴。这时一直在旁不言不语的钟忻梧突然开口提议: “每个人身材都不同,健身服一定要上身试的,既然是准备推上市场的品类,詹总今天就请一位女嘉宾当模特试穿如何?我带了相机,刚好还能替你拍上几张广告图。” 这下不止是嘉宾,场下的工作人员都跟着惊呼了一声。 安霁月也觉得出乎意料:钟忻梧的标签画像里都是“艺术家”、“性格随和”、“眼光挑剔”这类词眼,没想到他这一身本事,竟然发挥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妙用。 安霁月遥遥望了眼武导,他正与宋伊一在商量着什么,最后似乎是他让了步,点点头认可了宋伊一的方案。 朱绫立即与钟忻梧一唱一和:“好主意,你要选哪位当模特呢?” 詹念卿被逼无奈,只好指了指两颊粉红的海芙,变相承认了这套健身服是给她准备的事实。 关海芙捧着礼盒中的衣服,在暧昧起哄的眼神中起身,准备回房更换。武导在这时喊了卡,宣布紧急修改原定台本,又让人去为钟忻梧准备一个简易摄影棚。 “不用。”钟忻梧声线轻松柔和,嗓音沙哑:“我从不棚拍的,只拍实景。” 武导想了想,吩咐身边人:“那就去联系一下最近的网球场。” 钟忻梧点头认可。他抱起自己的斜挎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镜头,又调试起自己的单反相机。 浅色瞳仁专注而严肃地检查着每个参数,举起相机的时候,透明澄澈的眼眸里忽然就升腾起灵感的火苗。 钟忻梧一边转动身子,一边对着周围随意试拍着。最后一个试拍镜头停在了朱绫脸上。 他借着镜头,与她目光交接。 朱绫似乎从刚刚起一直在看着他,眼神中分明交织着惊艳和迷惘。钟忻梧读不懂,可正是因为读不懂,却又更上瘾想读。 他不由自主地按下快门。 第71章 网球场边, 换好健身服的关海芙正在拉筋热身。她扎起马尾,身材高挑,四肢细瘦, 朝场边灿烂一笑,沉闷欲雨的天色都明朗了不少, 青春活力的气息令节目组的一众社畜纷纷艳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7章 “不经拷打的眼神可真是清纯啊。” “我没上班的时候,也是这么快乐……” “上班都把我上丑了, 有没有人负责啊喂!” 安霁月缩在遮阳棚下,心不在焉地听着同事们伤春悲秋,眯眼打量着换上any健身服的关海芙。 她自带女大学生的元气, 蜜桃粉色衣裙又衬出了几分甜美, 妆造组别出心裁地给她补了点同色系的腮红,又换用玻璃唇釉。这样一个网球少女,哪怕不说话,只是蹦蹦跳跳地朝你走来,也很难不被感染。 詹念卿刚刚还有狡辩的余地, 但这套衣服经关海芙一上身,就再没理由抵赖。他几乎是照着海芙的精细尺码定制出来的,腰围恰到好处, 一丝宽裕的布料或赘肉都没有。 钟忻梧在场边端详了一阵,试了几个角度,又简单拍了些空镜, 不等武导指挥,他就迅速进入了正式拍摄状态。 武导没有含糊,当机立断, 第三视角立时跟进,镜头记录着钟忻梧和关海芙的状态。 钟忻梧忽然停了下来:“不用刻意摆动作, 你直接打就好了,我来抓拍。” 关海芙眨着眼,手足无措,网对面空空如也,她和谁打呢? 场下的几位嘉宾没有迟疑,一致将詹念卿推上了场。 詹念卿欲哭无泪:“我穿得都不是运动服……” 舒钧评估了一下,替他排除隐患:“问题不大,把涤纶裤挽到膝盖就可以方便跑动。又不是打比赛,你这双板鞋也不是不行。” 詹念卿硬着头皮上场。关海芙恰好将球高高抛起,“啪”地一声,绿油油的球化身一颗小型炮弹,直冲冲地迎面飞来。 詹念卿本能地往后一撤步,另一手已经引拍,待球到达身体斜前方时,挥拍出去。 “啪——” 球竟然意外地过网了。关海芙怔了怔,连忙严阵以待,快速跑动到位,将球漂亮地回过去。 他们打得有来有回。绒绒迷惑地问:“詹总的球技突飞猛进啊。” 舒钧耸着眉,酸溜溜地说:“看来是有加课特训过。” 绒绒听他语气不对,奇怪问:“特训有什么问题吗?打得好不就行了,以后也有共同语言。” 舒钧瞪眼否认:“特训没问题,加课有问题。如果詹总之前是拜托海芙教自己打球,但私下又去约了其他教练加课,即使进步很快,对方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吧?” 女孩子仔细打量着舒钧绷着脸的神态,试探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你那群美女学员里…出叛徒了?” 舒钧业余在健身房给人指导动作,也以低廉的收费带过教练课。他自身形象好,课程良心,不乏长期忠诚的学员。 绒绒的心思七窍玲珑,她已经隐隐觉察出舒钧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完全猜错了方向。 舒钧脸色不快,他真正介意的,是眼前这个家伙上次对钟忻梧似乎产生了分外强烈的兴趣。 舒钧当天并不在现场,听到传闻时虽然有些不安,但绒绒对他与往常并无不同,他也稳下了心。直到样片出来,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们在1v1环节谈天说地,聊的东西有一半自己都听不懂。绒绒闪闪发亮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在自己面前总是懒洋洋地弯着眼角。 偶尔他开起玩笑,绒绒也会轻巧怼回去,像是忽冷忽热的猫,和人玩闹的方式就是拍爪子。 舒钧承认自己有了强烈的危机感。虽然钟忻梧对朱绫的钟情人尽皆知,但他也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绒绒真的喜欢他这样的男生吗? 或许那些他认为的打情骂俏,对她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玩闹而已? 他抽到了绒绒准备的礼物,是一对薄荷绿色的小巧哑铃。尽管旁人都说这礼物的指向性明显是他,但舒钧自己却因为之前的疑窦而不敢确认这份心意,他甚至注意到了钟忻梧的外套是薄荷绿色,这会是巧合吗?还是她在投其所好? 他一直是个迟钝的好脾气,但今日也说了几句酸话出来,而这家伙竟然完全没听懂,还错得离谱。天知道,自从和绒绒相识,又被她犀利点评过没边界感后,他主动委婉劝退了不少女学员,现在跟着一起健身的都是一帮纯爷们。 舒钧闷闷回答:“什么美女学员啊。你没听懂就算了,别瞎猜。” 朱绫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你瞒我瞒,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一挪。准情侣的课题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吧。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在纷飞的球下穿梭移动的男人身上,又怕目光过于直白,于是摸出了墨镜,扣在脸上。 钟忻梧并不像个摄影师。 她见过的许多摄影师,墨镜,大口袋工装裤,马甲背心,身上挂着一大堆镜头,嗓门粗犷,抽着烟修片。可钟忻梧却只是简单的亚麻衫配长裤,镜头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稳稳当当,脆生生的快门像他本人一样美好干净。 他全神贯注,像是灵魂已经出窍,完全与相机合一。他们在半场灵巧穿行,找着刁钻的角度,像飘飞的蝴蝶,绕着花丛一圈圈跳舞。 朱绫眼神怔忪,也跟着灵魂出窍。 她想起了肖蒙。在正式同意与他在一起前,她曾经悄悄跟去过肖蒙街边的小摊,肖蒙晃着腿,一张小椅也坐得悠闲。她在二楼小茶馆的临街座位托着腮瞧他,不知不觉就痴痴望了一下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8章 直到日暮下的凉意侵袭了身子,朱绫才回过神来,挥手叫了服务生结账。 她再回头,小木椅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朱绫扶着窗棂,左右探望,只有稀稀零零的行人。 朱绫气馁地转回身,肖蒙眼噙笑意,一副“被我抓到了”的神态,正等着她。 朱绫几欲辩言,但又觉得理亏,她等着肖蒙开口,可肖蒙又什么也没说。 他只留下一张画在速写纸上的肖像画,石墨屑很新,应该是下午刚刚花好的。而画上的人,还是她。 朱绫恍然大悟,原来他今天下午又拒绝了所有顾客,却笔耕不辍,是因为在画她。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我又没坐在你面前。” 肖蒙说:“我画你,看一眼就够了。一眼就足以生出某种强烈的感觉,然后我只需要记住那种感觉,剩下的细节,所有相似的一切都可以提示我。比如隔壁花店的玫瑰,比如茶铺的清香,比如一阵野韧的风……” 肖蒙遗憾:“不过这样就会有许多模糊的偏差,一点点回忆,一件件对照,也很耗精神,当然,我不会厌烦。只可惜我不是玩摄影的,否则按下快门,就能准确地记录下你的每个细节了。” 朱绫摩挲着手里的作品集,她刚刚主动提出和海芙交换礼物,除了詹念卿红了红脸,还有另一个人的眼中,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喜。 钟忻梧抑着激动,沙哑温柔的嗓音对她直白地说:“这是为你准备的,希望你能喜欢。” 几周前,这个人抱着胸前的相机,热忱地开口邀请她做模特。 十年前,肖蒙在街头闲坐,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在纸上描摹了他心中她的样子。 她怎么总会惹上艺术家呢。 她怎么总被艺术家吸引住呢。 朱绫托着腮,透过墨镜望着时跑时停的钟忻梧。他正给詹念卿和关海芙分享着刚刚拍的一组画面,两位似乎都很惊喜于效果。 天色阴郁,钟忻梧却笑得温煦。他向场边走来,额上沁了丝丝薄汗。 朱绫定定望着男人澄澈无畏的眼眸,忽然开口:“钟忻梧,你不是说要请我做模特吗?找个时间,我们试一试吧。” - z司,互娱组,《末日恋人》栏目全员加班。 后期组加班加点地赶样片,宣发组辛勤做花絮路透。社交媒体平台上很快出现了数个新鲜的预热词条。 #詹念卿关海芙 年上总裁与小白兔# #钟忻梧追爱迟来的深情算不算晚# #强烈建议朱绫全都要# #any健身服预告# 尽管节目明晚才更新,但热度已经空前高涨,宣发组小兵满意地统计着评论方向,同时继续监督后期组赶工。而另一边,编剧组和导演组在会议室吵得不可开交。 武导保持了一贯的态度坚决:“绝对不可能,硬生生砍掉两期,所有的商业排期都得重来,下个节目接档日也定了,中间两周怎么办?” 向来擅长狗血的唐编却坚持自己的精简建议:“《末日恋人》请的都是三观正常的高质量嘉宾,不是腹黑炒作的网红,他们的感情线已经很明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水到渠成地收官,导演组还打算怎么办?” 另一位编剧也帮腔:“狗血情节不是不能写,但你看这些嘉宾会愿意演吗?你忍心强人作难吗?人家詹总那么个老实温厚的人,武导难道还打算硬拆他和关海芙,让他去和绒绒约个会?” 第72章 宣发组老大举起双臂, 坚决地交叉:“不行,这样首先会被观众骂死。” 武导仍不让步:“那就拍摄一些cp约会、大团圆的内容,总之得凑够两期。” 唐编摇头:“这是无效剧情, 完全应该放到花絮特辑里。” 总导演张导皱着眉,面色严峻, 他还未做出最终决定。他问左手边一直没吱声的安霁月:“你觉得呢?” 安霁月之前做过音综,节目后期也被观众吐槽过赛制复杂, 又臭又长,但最终仍然赢下了好口碑。张导以为,她会谈一谈节奏慢的节目应该如何注意不要注水过于明显的经验。 但这次, 安霁月是支持提前收官的。 在她看来, 有些节目有明确的赛制流程,比如自己之前做的音综。音综这类节目,擅自修改缩减赛制,只会让音乐人觉得不透明、有黑幕。 而严格完全按着台本走,哪怕拖沓一点, 只要能得到选手的认可和认真呈现,观众和粉丝也会为之买账。 有几位音乐人和乐队,在节目收官后, 还特意发文感谢了节目组和导演态度认真,受益的不止节目,连带她自己的口碑信誉都牢牢建立了起来。 但音综节目的骨架是竞赛, 而恋综的骨架则是嘉宾之间的感情发展。如今几对嘉宾的感情线明朗确定,刻意拖节奏不仅观感不好,也可能会影响到嘉宾的节奏。 比如, 舒钧刚刚就来私下找她,说自己想尽快和绒绒摊牌表白。 安霁月想了想, 曲线救国:“我很认同武导说拍摄一些嘉宾的甜蜜片段,但这些如果以正片的名义放出来,的确会很拖沓。不如我们调整下台本顺序,下周直接拍摄最后一期的内容。等嘉宾们确定关系后,再拍摄情侣约会的内容,做成特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9章 宣发组长立即表示可行:“现在观众都很注重‘良心售后’,这种特辑甚至还可以拿之前被剪掉的小片段拼凑进来,很适合延长热度。” 张导显然有些心动,他又问:“商业排期怎么看?” 宋伊一已经尝试调整了好几版排期表,最后给出结论:“大赞助前期已经重点推过了,剩下的都是小赞助,可以和他们讨论下集中软广或者排进特辑的解决方案。” 宋伊一的回答看似中立专业,但实际上已经默认要按安霁月的提议来做特辑。 招商组的另一个组员有些迷惑了,他记得招商组的几个商业合作因为安导“好心”推荐了其他资源而黄掉,自己的组长之前也是与安导不怎么对付的,怎么今日还帮着对方说话了? 张导心里的天平已经有些倾斜。做节目这么久,他甚至口碑和商业价值是最核心的北极星指标,其他都可以靠边站。 他一锤定音:“尽快收官和制作特辑的建议,我明天和制片人讨论下,再给大家答复。原定周末的录制就先暂缓吧。” 安霁月有些小雀跃。这几位嘉宾都是好相处的人,其中朱绫和詹念卿甚至和她有了生意上的往来,她在心里已经把他们当朋友看,自然希望他们早成眷属。 参会的其他人也难掩喜色。节目有望提前收官,等于大家提前放假,甚至刚刚坚持按台本走的武导也神态轻松了不少。 他截住安霁月:“安导,还是你的方案好,以后多向你取经。” 武导可是入行几年的人,算作她的前辈。安霁月受宠若惊,连忙谦虚:“武导怎么这么客气,这次一起跟节目,我从您身上才学到特别多呢。” 她与武导道别,脚步轻快地走出电梯,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是陆烨。 安霁月按下接听,声音清朗:“喂?刚好,我正要打给你呢,有个好消息和你分享——” 对面没有搭腔,寂寂无声。安霁月刹了口,她冥冥觉得,陆烨此刻好像并没有多少兴致。他的呼吸声似乎比往常更沉。 她轻声唤:“陆烨?” 男人低低地应了声:“嗯,我在听。” 安霁月又问:“你没事吧?今天工作累吗?” 陆烨:“不忙,但挺累的。” 以他这些年磨炼出的体力,高强度的工作都已经是得心应手,很少会觉得累。但今日的陆烨,心神俱疲。 他掌舵的新发基金下周就要正式对外启动认购。陆烨入行几年就跳槽去头部大买做联席首席,已经属于凤毛麟角。现在又马上要一跃成为基金经理,这在行业内是传说级别的存在。 z司愿意给他这个机会,陆烨也不愿辜负,这小半年来他兢兢业业地筹备,各渠道负责人也尽心尽责为他疏通,最终预认购的额度已经能够确保基金能顺利成立。 但今日,距离启动路演不到三天时,接连有几家资方不打一声招呼地撤回了认购意向。 这几位撤回的代理人背后都是作风低调的家办,连沟通挽留都无法进行,于是这支基金瞬间出现了不小的缺口。 整整一天,他动用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各路关系去联系这几方家办,但回音甚少。又托沈星宇去想办法拉新认购方。沈星宇确实给力,一天之内已经找到好几家。陆烨马不停蹄地为这几位代理人做了详细周到的路演,但对方的答复都是再考虑看看。 这种量级的认购,他们的确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做决定。陆烨沉稳淡定地与各方人马虚与委蛇,说着“欢迎随时垂询”,又换下一家继续。 期间,z司的董事长都打来了电话问情况,许是因为陆烨维持了一贯心中有数的态度,也许是董事长早已见多了瞬息万变的市场,陆烨并未被多拷问,而是收到了董事长云淡风轻的一句“好好干,放宽心”。 陆烨向来会在事前将所有事宜准备万全。这次事态紧急,他更是没时间气馁,而是像装了自动避障的机器人,一条一条地尝试有可能性的路。 他就这样咬着牙坚持,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一整天。直到此时,所有通讯设备渐渐归于平静,他扶着僵硬的后腰,一手撑着桌子,艰难起身。 工作时的陆烨往往神情冰冷,仿佛断绝七情六欲后的杀神,一件件地处理事务,一条条地回海量消息。不用出差也不用应酬的日子,他总是能在办公室里坐得像个雕塑,忙起来时连水都喝不上一口,吃饭都是沈星宇来叫才会想起来。 沈星宇对他这样的工作节奏十分不认同,说服秦建和给陆烨配了个秘书。沈星宇的原话是“得有个人监督着陆烨不要猝死,否则还得算作工伤”。 秘书尽职尽责,添茶倒水送饭,甚至还委婉提示陆烨规律地去卫生间。但今天是周末,秘书并不上班。 陆烨慢慢地迈开有些麻木的腿,一步一步,在昏黑的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他忙着工作,日落后连开灯的几步路都没时间走,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是他的屏幕。 他缓步走到窗前,俯仰灯火与夜色。漓江静淌,碧水泠泠,人影在两岸攒动,一切看上去都生机勃勃。 这是个珍贵的周日夜晚。许许多多明日要进出大厦高楼的人在珍惜狂欢,惟独他枯坐整日,焦头烂额,身心皆是千疮百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0章 入行以来,陆烨第一次觉得如此心累。在这样的时刻,他发觉自己对安霁月的思念也如此顺理成章。 今日的一切,陆烨都没打算对安霁月说。除了最后的这一句。 “我好想你。” 他的语调已经在竭尽全力地维持正常,可声音嘶哑而疲惫,像是战火过后的式微余烬。 安霁月怔忡在原地,长长的卷发在夜风中扬起。 片刻后,沈星宇的私人手机被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他正与人碰杯喝酒,点了挂断。 那号码却锲而不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打来。 沈星宇皱了皱眉,说着失陪,暂时离席。他脾气不太好地接起:“喂?” 对面的女声毫不与他客气:“我是安霁月。你知不知道,陆烨出什么事了?” 沈星宇本就不太友善,听到对方的来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阴阳怪气:“梁家继承人的未婚妻,跑来关心我们小公司的年轻首席,这事儿多新鲜呐。” 安霁月不愿与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事实:“我和梁思南的婚约是假的,但你不能往外传,否则你那些光辉事迹会立刻登上你们家氢能企业的公告栏。现在,告诉我陆烨出了什么事。” 喝了些酒的沈星宇显然没有完全跟上她的思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捋顺了她的逻辑。 原来那是假的。他登时觉得自己简直该死。 婚约作假这种事,在讲究资源置换、消息放风的豪门圈子里可一点都不稀奇。他本人就曾经被父母不止一次地拿去在豪门相亲市场上炒过身价。 “你们是假的啊……”沈星宇无地自容,“那这真的是我多管闲事了,对不起对不起。” 安霁月耐着性子:“没事,我也没怪你。” 沈星宇又紧张兮兮地恳求:“我嘴很严的,你放心。不过我的那些事情也都是风花雪月点到为止,不配您一直放心里记着的……” 安霁月咬起了后槽牙,耐心几近消磨殆尽:“你别出去乱讲就行。我嘴也很严。” 沈星宇终于回到正题:“陆烨……他这次的事很复杂,我想想怎么和你说啊。” 安霁月忍无可忍:“沈星宇!” 第73章 晚上九点, p城机场正是最繁忙的时段。p城像一座经年累月不停歇的巨大的工业机器,一波又一波旅客从各地奔赴到这座南方海滨城市,准备开启新一周的劳碌。 安霁月心事重重地坐在登机口。半小时后, 她的航班将要起飞,目的地是s市。 安霁月本该放心的。她印象里的陆烨从来都是胸有成竹, 永远能以远超凡人的毅力和效率完成每件事。读书时他们一起刷夜,安霁月熬不住时会小憩一会儿, 等再醒来,陆烨往往已经搞定了所有事情。 即使是几小时后的ddl,她也完全信任陆烨尽在掌握, 他上台时永远是运筹帷幄, 谈笑自如。 可是这次不同,饶是陆烨那样顶级厉害的人,也没办法只靠实力去扭转某些根深蒂固的运转规则。 沈星宇告诉她,这次撤回收购意向的资方看似只是正常操作,可实际上这几个家办都和漓江财团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上次陆烨没给钟欣漓留面子, 漓江财团明面上与z司继续合作,但这回针对性极强的精准打击,或许才是真正的报复。 代理人只是按指令办事, 相比与他们协商,期待这些家办改变心意,不如去找新的认购方。沈星宇正在应酬的那一桌上, 就有几位潜在客户。他正在想方设法地邀请他们参加启动路演。 陆烨这一路全靠自己修炼,可面对现在的局势,他也束手无策。这个圈子认可能力, 但能力在人脉面前仍如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安霁月听得心脏窒痛。她无法视若无睹, 袖手旁观,挂断电话后便买好了机票,直奔机场。 时间争分夺秒,她几乎能想象出陆烨逼自己放下杂念奔忙整日,最终却收不到一点好消息时,会是怎样信念全失,心如死灰。 漓江财团大小姐的一句哭诉,就能让他前功尽弃,如同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陆烨是那么坚持原则清白的人。入行时,他宁可放弃已经到手的留用名额,选择另一家程序完全公正的小机构起步,又花费了比旁人数倍的心力,才崭露头角。如今,他呕心沥血的工作成果,却还要因为某些个人喜恶的原因被人抹杀。 沈星宇并没有告诉陆烨撤资与漓江财团有关,安霁月更是不敢去想这则消息被他知晓后会是如何。 此时此刻,她只想护住他,想抓着他游上岸,想在背后给足他底气。 如果这些,他还是像当年那样不能接受,那至少让她见到他,陪在他身边。 - 手机铃声在寂静中突兀乍响。陆烨循着光源,在一片黑暗里接起电话。 对面是个懒洋洋的声音:“喂?你还没回家吧?来接我一下,我喝得有点多。” 陆烨闭着眼,疲惫又不耐烦:“我很忙,叫你家司机去不行吗?” 喝了酒的沈星宇精神亢奋,立马指责他:“什么话!小爷我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放了美女鸽子,来陪一帮老大爷喝酒吹牛,让你来接一下都不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1章 陆烨无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语气也软了下来。 “好好好,多谢沈公子的大恩大德,你把地址发我。” 不多时,他的后座就多了一个东倒西歪的醉汉。沈星宇软泥一般摊在后排,嘴里嘟哝着这车一点也不舒服。 陆烨这辆车是早年买的奔驰经典款,日常不怎么开,偶尔代步。因而也没怎么料理过内饰。 “将就一下吧,自然和你家的豪车比不了了。觉得晕的话就坐前面来。” 沈星宇眸心一闪,摆手拒绝:“我身上酒味太重,算了。你这车该收拾一下了,或者干脆换一台,载女孩子都拿不出手。” 这便是沈星宇的作风了,买车还要顾及适不适合载女伴。陆烨懒得再与他多话,专心看着路况,很快将人送回了家。 沈星宇扒着车门,先说已经搞定了几个投资人,把他们拉来路演。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直接回家去,别再办公室熬夜。 “启动会路演虽然是讲内容,但你也要做形象管理的。你这张脸硬件条件这么好,这两天就好好保养一下,睡美容觉,到时候兴许就有哪家美女老板或者二代千金看你顺眼,顺手投个上几千万……” 沈星宇说得掏心掏肺,陆烨见他因为给自己帮忙喝成了这样,更加不忍拂他好意,只得不住点头,总算才把人送走。 他今日的确累极了。虽然刚过午夜,不是他平时睡觉的时辰,他也不太想回去盯那一堆空洞的数据。 或许,说不好,它们最终就成了毫无作用的废品,永远没机会被拉到市场上试炼。 陆烨降下车窗,放空脑海,提了提车速,一路开进了自己家住宅小区的地库。 地库的空气布满尘霾味道,陆烨拎着手提包,薄西装外套挎在肘间,想了想,选择乘电梯回一楼,穿过小区花园回家。 s市五月的风已经渐渐温热。若是以往,陆烨或许还有兴致多走一圈,给自己常年浸泡在空调屋里的肺输送一些新鲜空气。可惜今日着实没这个兴致。 他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很快走到楼下。忽然见有一道纤瘦单薄的人影,正在楼下徘徊。 陆烨驻足,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眼花,他不确定地眯起眼,微微侧身往前探望着。 那人像是感应到身后的来者,转过脸来瞧见他,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里登时溢满喜悦。 仅仅不过几天,她微卷的头发似乎又长长了些。此刻她背对着路灯,闪闪发光的发丝飞舞飘扬,恍若落入凡间的神明少女。 她身上的裙摆短了些,在s市初夏的温度里应该还会觉得冷,但整个人却神采飞扬,即使是在午夜,也是目光炯炯、舒展大方的模样。 第一反应竟然是懊悔——坐了一天的双腿仍有些酸麻,仅仅几步路,陆烨却觉得自己走得这样慢,这样难。 但无论如何还是走到她身边了,他抬起臂,将她紧紧揽进怀里,像是揽住了自己仅剩的一点温存积蓄。 安霁月的鼻尖有些发酸。 陆烨先是将她环在胸前,可接着又控制不住地一点点下坠,此时,他的脑袋已经靠在了她的薄肩上。 刚刚陆烨朝她走来时,一步一步,吃力缓慢。他脸上的神情那样急切,步伐却显然力不从心。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声沉重的心跳,也真实地接住了他接近极限的疲倦。 陆烨把自己逼成了一台运转精确的工作机器,但现在,这台机器也濒临极限,发出油耗殆尽的嘶嘶声报警。 安霁月的全身忽然涌上无比坚强的力量,足以硬起自己孱弱的肩,牢牢支撑着陆烨沉垂的头。 即使他的颧骨硌得她生疼,即使她的腰肢快被压断。 陆烨猛地起了身。 “傻瓜,你还打算这样撑着我一晚上?” 他轻抚着女孩子因为憋气用力而涨红的小脸,好笑又疼惜。陆烨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又轻柔细心地替她将长发掏出来拍平整,一手揽住她的肩,往楼门走去。 陆烨请她进门,冷气森森的住宅难得灯光全明。 安霁月站在玄关,大眼一望,抿了抿粉唇。她给出了和沈星宇一模一样的评价:“你这房子,没什么人气。” 陆烨却没有像当时应付沈星宇那样冷眼相对,而是弯唇轻笑:“你多住一住,就有人气了。” 安霁月心底湿漉漉一片。她能感觉出陆烨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她庆幸自己来了,又后悔自己来得不够早。 陆烨招待沈星宇时的规格是一次性纸杯配纯净水,如今条件没有丝毫改变,但却恰好能投其所好地给她热一杯可可奶。 他去厨房的功夫,安霁月探头探脑,从玄关转到客厅,去了趟卫生间,又悄悄瞟一眼半开门的卧室。 初步检查,没有女人。安霁月温温柔柔地仰头,对着端着马克杯的陆烨微笑。 陆烨暗暗扬眉:“怎么了?” 安霁月摇摇头。没事,只是确认了自己没有跑到别人家里来打扰。 “你就不问我是怎么找到你家的?” 陆烨在她身旁坐下:“这还用问么。我所有的地址都填的是公司,家庭住址就只有沈星宇知道了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2章 安霁月扫兴:“哦。” “那你也听说了其他事?”陆烨眸色如墨,淡淡追问。 安霁月心头一紧:“嗯。” 男人沉默着,甜腻腻的可可奶被他小口小口喝着,不一会儿就下去一半。安霁月措辞半天,路上准备的话此刻都被她否决,陆烨在她身边时总是像坚不可摧的强者,而强者是不需要她大惊小怪地安慰的。 她只好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陆烨,我相信你。” 陆烨扭头看她,他没出声,但眼神里的迷惑似乎在说“你凭什么相信我呢?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 安霁月放下杯子,两只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假模假样又郑重其事。 “如果启动会前没有解决,那就在启动路演时好好推介你的基金;如果在启动会上没有拉到认购人,就在公开认购期间多铺设一些渠道;如果认购期结束了还是没有弥补上缺口,这支基金无法成立,那你就安心准备下一支;如果你彻底灰心,决定不想在这家公司干了,那你就来安世。” 她的逻辑自洽圆融,陆烨望着她坦然宽阔的瞳光,听得直直愣住。 第74章 陆烨曾经将大把大把的夜晚投进股价、报表和无穷无尽的报告。旁人用来整块休息的时间, 对他而言不过是工作时间的延长。他争分夺秒,总觉得时间不够,俯首是深夜, 抬头又是天明。 这是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灯火馨暖, 夜色绵长。 穿着他纯棉t恤当作睡衣的安霁月抱着丝绵被坐在床上,眼里直勾勾的, 像是在等待他的决定。 陆烨立在门边,已经退身一半,欲离又止。 他没有错过t恤宽大的边沿下, 那双光洁雪白而细长的腿, 此刻在橙黄的灯下,被阴影勾勒出暧昧诱人的线条。 也没有错过她微微内勾着的脚趾尖,轻轻慢慢地摩擦着床单,极轻极轻的沙沙声,像是在撩拨他恪守多年的界线。 还有那宽松领口下的天鹅颈, 精致动人的锁骨,以及隐没在多余布料里那若有似无的浑圆轮廓…… 陆烨的一只手搭在门扶手上,不动声色地用力, 另一只手已经在背后紧攥成拳。 他这张床,不过是用来浅眠的暂息之所,常年蒙着被单, 一尘不染,整齐如新。冷淡的纯色被单枕套,光秃秃的床头, 连床头夜灯都是一条直棱棱的灯管,没有一丝让人留恋的元素。 但今晚, 这张床上坐着个女人。是他拥过、吻过、从青春年少等到气韵轻熟的人,也是让他为之克己守礼、禁欲了许多年的人。 安霁月垂着的睫羽颤颤扇动,轻声开口:“陆烨,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她虽然不敢看他,但请求仍然和她一贯的性子那样直白坦然。男人眸心黯了黯,薄唇轻启。 他屏着气拒绝:“还是算了,我去沙发睡。” 他的客房被当做杂物间用,但他经年累月地不在家,杂物间空空如也。走出这间主卧,唯一稍能安寝的地方,除了书房的躺椅,便是沙发。 她不甘心,又换了说法问:“那,让我陪你好吗?” 陆烨僵着微红的脸回绝:“不用了。你坐这么久飞机应该好好休息。” 安霁月似乎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冷静。明明前几天还夸过她—— “我很笃定,这就是最美的胴体。” 如今又装模作样什么呢? 安霁月微恼,她怕陆烨秉持敬重不愿开口,才主动表达了同意,甚至可以算是邀请。但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三阻四,她也起了性子。 她也不管他,拿被子把头一蒙,接着直直往后一仰——“咚!”,后脑勺狠狠磕上了床头。 陆烨冲进来,一把捞起疼得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安霁月,心疼地翻开她的长发,检查她有没有磕肿。 “你傻不傻?”他恨铁不成钢地替她揉着。 “本来不傻,这下撞完可能就傻了……”安霁月沮丧着脸,痛得眼泪汪汪。 她千里迢迢为他赶来,可这无情无义的男人,竟然这样“正人君子”。倒好像是她不够自重自爱,上赶着缠他了一样。 安霁月委屈地瘪着脸,觉得无地自容,伸手就要推开他。 “听话,别闹。让我看看。”陆烨无奈地轻轻钳住她的手腕,“肿起来的话,要上药膏的。” 他半跪在床的边沿,直起身,拨开她的发丝,一点一点地检查。见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陆烨坐在她身边,慢条斯理,像是同时在安抚他们两人的情绪:“霁月,你听我说。今天很晚了,你又赶了这么远的路,如果不好好休息,明天会头疼的。” 安霁月绷着脸:“我现在就头疼。” 陆烨温柔一笑,探寻地望进她眼里:“我知道你的心思,难道你就猜不到我的心思吗?” 他拿起安霁月的手,放在唇边细密地吻着,清冷的眼眸里染上朦胧醉酣的薄雾。 “如你所见,我今天忙了整日,连腰都是僵直的。但即使如此,认购缺口还是没有什么转机,我心头压着这样一桩大事,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去……” 安霁月愣了一愣,对上他眼里的渺茫忧愁,顿时了然,又有些愧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3章 这样关键的时候,她却无理取闹起来。自己来s市不就是为了陪他、帮他的吗,怎么还能给他更大的压力呢。 陆烨环着她,将她搂到自己胸膛前,声音从他的胸腔温涌而来。 “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是冷血动物,你以为此时此刻,我就没有隐涩迷靡的冲动吗?像现在这样,和你只隔着两层布料,对我的考验已经接近极限了……” 他胸前的肌肉跟随呼吸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欲望,握在她肩头的手指正逐渐收紧。 良久,他终于平息了火焰,长吁一口气。 “但你最明白我。如果要做一件事,那就一定要全情投入,并且要做到最好,否则我宁愿从不开始。新发基金是这样,其他的,也是这样。” 陆烨平直坦荡的目光望着她,许下承诺:“我要给你最好的。” 怀里的女孩子宛如被定住,默然不语。 他又问:“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安霁月机械地点了点头。 陆烨勾起唇角,吻了吻她的眉心:“我们来日方长。” 他起身,带上门走出卧室。 安霁月猛地舒了口气,心脏终于能放肆地狂跳不止。 陆烨刚刚的每一句坦言,都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不知要如何招架,只觉得他说得对,自己听着照做便是。 他说他们来日方长。他说再给他几天时间。他说要把最好的给她。 情到浓时、水到渠成、心照不宣的一件秘事,怎么被陆烨讲得这样光明磊落,坦然大方? 他阐述了原因——今天太累没心情。他甚至做了预告——几天之后。 安霁月捂着咚咚狂跳的心,小鹿不是在跳,而是在疯狂撞门。 已经有这么多官方提示了,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安霁月凌乱地想。安全措施、毛发管理、性·感易碎的小衣服……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购物软件,手指都在发抖。 忽然,脑中又是一闪。刚刚,陆烨好像还说,他今天的腰是僵的…… 安霁月像个独断圣裁的女王,当即将所有其他东西往后一推,率先搜索:护腰靠垫、按摩仪。 - 陆烨停好了车,熄火后久久坐在车里,没有动弹。 距离启动会不到十二小时,认购额度仍然有不小的缺口。 又是一天过去,他已经想尽了办法,路演一场接一场,几乎没有喘息。 沈星宇作为关联方,不能直接参与,但也想方设法地劝了自己的一些豪门二代朋友帮忙支持。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而已。 陆烨很少能碰到现在局面。 学生时代,哪怕到最后两小时,他也有办法攒出一份报告作业交上去,或许还能被评为优秀。 只因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凭借着个人成绩,而陆烨这样实力超强的学生,自然能如鱼得水,成为校园传说级别的人物。 而在商场上,个人努力这一套逻辑似乎被颠覆了。饶是已经进入z司这样的顶级机构,又做到了联合首席的位置,势力单薄的陆烨仍然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年轻人。 旁人几句话谈妥的生意,他或许需要花上三天准备材料,两天联系对接人,再用一天做详尽的路演。 而就算这样,资方仍然会因为人脉网的一句评价、一个招呼,就对他的心血挥之即去。 陆烨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罕见地生出力不从心。 他从来都是要在上场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但明日,他或许要背着这样大的一个认购缺口去上台演讲。 他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安霁月——他承诺过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但今天又是枯坐的一日,他仍然心思沉重,周身疲乏。 车窗忽然被敲了敲。 陆烨转头一瞧,见穿着睡衣的安霁月正担心地往车里望。 安霁月请了一周假,每日线上改台本、开会,倒也没有影响正常工作。 “陆烨,你没事吧?”她的声音从车窗玻璃外传来。 她新买的睡衣是粉蓝色,柔软的纯棉一看就很亲肤舒适。陆烨心头软了软,他拔下钥匙,拎起电脑,下了车。 安霁月看他的状态,已经把进展猜得七七八八。 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谈下一笔合作有多繁琐复杂,周期要拉多久,她在那些年为安世打拼时就已经学到。 陆烨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两天,他一定费尽心血,做了最大的努力。 她亲自看过他准备的路演材料,详实周密的模型和策略,加上陆烨几年积攒下来的独家择时经验,识货的投资者都会信服。 越是如此,她越是替陆烨难过。若是别的正常原因导致了缺口,她大可以拿“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之类的话劝慰他一番。可他是被人蓄意针对,她自己都无法释然,又怎么劝得了他。 她悄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眨了眨眼,重新对着陆烨微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叫了外卖,已经到了。我们回去吃饭好不好?” 第75章 安霁月凝着眉。整整一餐饭, 陆烨几乎没吃进什么,目光时不时飘向静默的手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4章 大概是都知道他执掌的新发基金明日就要正式启动公开认购,平日疯狂艾特陆烨的各大工作群, 今日集体都静悄悄的。 陆烨清冷如雪松般的面容依旧沉静,但心神明显出窍, 勉强留下的一分只是为了身旁的安霁月。 一直到桌上的餐盒都被她完全收拾干净,他都不发一言地沉思着, 似乎完全沉浸入了自己的世界。 安霁月轻飘飘地落座在他身旁,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 “嗯?怎么了?”陆烨回过神。 “你该睡了。”安霁月看着他眼下的阴影,认真地说。 陆烨望了望身后, 安霁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枕头抱在怀里, 正在帮他拍松。她蹙着眉,两手交替拍着已经有些变形的海绵,像是踩奶的猫咪。 他稍稍搁下心事,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听见安霁月忽然问: “陆烨, 你还记不记得大学时我们一起上的课?有一次分组准备pre材料,其他部分都ok了,只有案例部分, 负责那个的同学本来信誓旦旦说第二天一定弄好,但他临上课前也没交出来。” 陆烨想了想,滴水不漏的记忆力便调出了当年的存档:“记得, 是《公司金融》那门课,我们差点整组不及格。” 安霁月点头称是:“是了。后来我们是怎么被网开一面来的?” 陆烨无奈一笑:“是那门课的助教学姐在登成绩时发现我们的平时分都很不错,她觉得因为小组pre缺了内容而导致我们直接挂科, 太过可惜。所以去找了教授,请他允许我们补交。” 安霁月睨他一眼, 小巧的鼻子耸得老高,她轻哼了一声:“是啦是啦,别把我们都扯进去,那个学姐只是觉得你这么个聪明又帅气的学弟比较可惜。” 陆烨被她故意做出的这副样子逗得眯起眼,他的霁月心中从不揣藏小戚戚,当年都没觉得有什么的小事,她今日提起,不过是要哄他开心。 他故作严肃:“这样吗?那你可是沾了我的光。” 安霁月拿肩膀撞他,满脸不服气:“即使学姐不救你,教授那样严明正直的人,也不会放着我们挂科而不管的。” “你怎么知道?” 安霁月神秘地瞥了他一眼:“那位教授……是我爸爸的朋友。” 陆烨理所当然地“哦”了一声。他现在对自己女朋友不平凡的家世已经能够安之若素。 他慢慢回想着:“难怪,你当时对可能要挂科这件事表现得也太淡然了。” 陆烨记得,教授看到他们残缺不全的slides,当场冷酷地宣布这组pre分数为0,全组都震惊万分,有两个女生当场就要掉眼泪。就连一向澹泊镇静的陆烨,也欲起身为自己这组争取几句,却被安霁月牢牢拽在了座位上。 女孩子丝绒般的瞳仁闪烁着棕色光芒,她低低地摇了摇头,依旧面色从容地听着教授对他们不认真态度的批评。一直捱到下课,其他人都要冲去堵住教授去路时,安霁月忽然站起身,拦住了他们。 “我刚刚问过了上两级的学长学姐,还有经院的朋友,他们说这个教授从没有挂过任何一个学生。” 她晃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又说:“即使要去找教授争取宽大,我们也要先拿出一份完整的pre材料吧?” 她指了指陆烨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已经做好大半的案例分析页,正是他们刚刚缺失的内容。 陆烨的睫颤了下,玉骨分明的手指悠悠地抚着触控板,目光一点一点从屏幕上斜转,与站在他身边的安霁月对视。 女孩子的棕眸明朗璨然,看着并没多少心计,却平静而轻巧地将他墨沉沉的心思探得一清二楚。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用说。安霁月拉住他的一瞬,他们便心意相通。 “不过当时,我也不知道哦。”安霁月无辜举手,“我只是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教授正在气头上,而他生气的点又是我们没有把slides准备好。我已经向别人验证过,教授是个公正友善的老师。既然法官足够公正,那么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再去申请重审,等候审判结果就好。” 陆烨扬着眉,眼角泛起笑意:“思路很清晰。但我记得,我才是法学院的啊?” 安霁月得意,却不忘哄他一句:“那就是你教得好咯。” 陆烨温和淡笑,又问:“那如果,你遇到了一个不够正直、捉摸不透的法官呢?” 安霁月正了正声,双目坚定:“如果法官丧失了公正的本质,否认掉你能呈交的所有证据,抹杀掉你付出的所有心力,那么它的审判也就失去了意义。那样的话,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实现我认为的正义。” 陆烨呼吸停窒了一瞬,喉结滚动。 前面的一切他都听懂了,惟独最后一句,他不敢懂。 “睡吧。”安霁月朝他笑了笑,站起身,将抱在怀里的枕头放回沙发,“晚安,陆经理。” - z司赁下的会议厅坐落在s市最顶级的金融大厦高层。从楼外看,会场这层甚至隐没在云雾里,电梯一早便上上下下地运转,一刻不停。 由于邀请与报名的机构、投资人太多,会场分了主次,陆烨将在主会场进行正式的认购启动路演,副会场同步音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5章 z司高管收到董事长指示,一早便来了会场,别无他意,单纯来给陆烨撑场。 秦建和这样一个副总级别的领导,今日也屈身在会场门口迎宾,专门接待已经明确了认购意向的资方代表。这些人是今天的基本盘,稳住他们,首批认购的数字就会异常漂亮。 沈星宇则带着自己的手下,将今天的潜在投资者一一安顿。这些人同样不敢被怠慢,哪怕能拉到一位巨佬,大手一挥,或许就直接决定了这支基金的生死。 一左一右,他们宛如一对门神,对每位来者点头握手。又不约而同地望了望布置停妥的讲演台,为陆烨捏了把汗。 这几日陆烨本该一心扑在路演上,反复斟酌准备言辞才对。而因为出现了认购缺口,他不得不忙前忙后地为对接来的意向资方阐述自己模型的投资原理,有时半天都喝不上一口水,昨天连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陆烨的实力,z司上下都毫不怀疑。但他今日并非一身轻松地上台,心里不知压着多大的石头,万一影响到了正常发挥,一切心血又将白费。 他们这些撑场面的高管更是双刃剑,虽然能彰显z司对这支新发基金的重视,但也无形中给陆烨施加了更沉重的压力。 会场很快座无虚席。z司的执行副总亲自主持,简单欢迎了各位代表到场,便对陆烨进行浓墨重彩的个人介绍。 “…入行3年升至宏观组首席,打破了近20年来行业内最年轻首席的记录,接连拿下3年最佳分析师……” “……进入z司二级部门以来,外发的预测报告90%以上经验证为正确趋势,个别报告甚至精确预测到个位数……” “……本支新发基金是他投资实践的集大成之作,在场的各位,有人讲究投资效率,有人偏爱长坡厚雪,这支基金无论在交易属性还是价值属性上都能完美覆盖投资需求……让我们把剩下的时间,交给陆烨!” 陆烨沐在无数人的目光中,施然走向台中央,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在他身上轮廓硬挺,一丝不乱。 他面色谦和,微微鞠躬,直起身后的神态从容不迫,眉宇沉毅,清冷淡漠的眸里掠过令人惊艳的气华。 陆烨缓声向各位投资方代表致意寒暄,随着精心准备的路演材料翻页,他沉声介绍起整支基金的策略逻辑。 由浅入深,丝丝入扣,全场鸦雀无声。 基金最初的风格往往是主理人投资偏好和个人性格的集中体现。各类主题的权重、各类资产的占比,如同写在产品说明书上的参数,投资者只要大眼一扫,便清晰了然。 然而大部分基金产品的命运就像颠沛流离的逃荒者,在遇到一波颓势,或是市场震荡之时,任何单一的风格都无法抵御全方位的崩盘。 这也是为什么,许许多多的投资老手不相信基金经理的“鬼扯”,认为他们不过是吹出一场天大的牛。等风浪来袭时,这些基金要么不改航向以卵击石,要么追涨杀跌迷失自我。 他们早就对这种掺水的路演免疫。但却又被陆烨今天的路演结结实实地吸引。 他的思路完全不同。在一众不缺市场想象力的时机,他在增长极上的作风并没有太过冒进,反而将相当大的一部分预期仓位排到了优质白马股身上。而为了满足交易型客户的需求,他也分出了一部分资金,专门做经过多轮验证有效的中高频交易。 不少老道的投资代表开始琢磨,陆烨的风格,到底是什么类型的风格? 答案却是,他没有风格。陆烨的所有决策都有严密的论证,相比于小道消息、夸大解读,他求真务实,取百家之长,因而推出的每一重策略都足以令人信服。 路演过半,内场的许多人已经悄声交流起来,言谈间不乏有对台上这位年轻而沉稳的金融圈新秀的赞赏,甚至已经有人在悄悄讨论将他挖去自家机构需要开什么价码。 微沸的人群中,一道复杂的目光始终牢牢锁着陆烨。钦慕、迷惘、不得不保持的矜持和距离,混合在一起,从钟欣漓的双目投向台上那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人。 第76章 知事故而不世故, 脚踏泥泞却纤尘不染,钟欣漓第一次见到陆烨时,便是这种感觉。 他像是北极的冰川白雪, 偶尔随着洋流经过这里,俯仰人间。 雪水奔淌于天地, 自然也无声无息地,流进过漓江。 但他又过客般地流走, 全然不知自己曾在这片江域中曾经掀起过怎样的惊涛骇浪。 钟欣漓安坐在主会场前排的角落,素性冷淡高傲的目光此时透着炽热,殷切地望着台上沉毅的男人。 又是像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尽管听不懂太多, 却还是被他环环相扣、娓娓道来的讲解而征服。陆烨的声音并不像像演说家那样激情澎湃,他的语调始终冷静低沉,天然带着极富安全感的可靠。 钟欣漓是从相熟的叔伯那里要来的邀请函,又迟了几分钟到场,等会场门口亲自迎宾的高管都坐定后才悄身而入。 她虽然盛装, 但仍不愿高调。s市的顶级圈子并不大,漓江财团千金的示好,被z司毫无背景的年轻首席拒绝, 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漓江财团原定更换接班人的消息,忽然被钟家父母悄无声息地撤回,却已经在s市的商界引起热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6章 有人说, 是那位接班人对商场嗤之以鼻,不愿接手。也有人说,是这位千金娇生惯养不学无术, 搞砸了一大笔生意,才被换下。 钟欣漓并不在意这些传言。她明白, 父母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替她出气而已。 先暂缓她接手的节奏,稳住z司这个top级别投资机构。再瞄准真正拂了她面子的人,陆烨,进行精确打击。 那些临时撤回认购意向的家办,都是她父母的老相识,都不用见面,一个电话过去,话也说得不必太明白,对方就知道她家的意思。 只可惜,陆烨这样一个传说级别的新秀,就要折于他最不愿钻营的人情世故的泥潭中。 钟欣漓鬼使神差地来了,她想亲眼看曜灵熄灭,神明坠落。 她甚至还想,接住坠入深渊的陆烨,要他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托举重生。 路演已经接近尾声,陆烨的声线已经微微有了沙哑的杂音。 屏幕切到了启动认购的页面,下面展示了实时认购的人数和额度。距离成立的最低标准,还有不小的缺口。 陆烨沉吟不语,孤身面对着那明晃晃的数字,站立了十几秒。 他的背影挺阔孤傲,谁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直到他转过身来。 陆烨的脸上没有决一死战的杀气,没有视死如归的决绝,乌墨般的眼眸只有无穷无尽的荒疏和平静。 他开口,声色和刚刚并未有太多不同,言辞多了几分诚恳。 “如各位所见,首批认购仍然存在缺口。 “任何投资的前提,就是了解、知悉。在过去,信息不够流通的时代,投资或许是开盲盒、撞运气的游戏。但在今天,投资已经不该再是这样。 “我期望,各位的每一分钱,在确认投进某只股票、某家公司、某只基金前,都知道它们为何而投,以及它们预期会产生怎样的报酬。 “今天我所做的路演,就是为了向各位报告清楚这些问题。也随时欢迎各位向我提问。 “稍后,在我们的基金产品助理正式开启公开认购后,期待大家的支持。” 启动会的现场认购不过是走走过场,投资代表的背后是一整个团队,重大投资都需要集体商议决策,很少有能在现场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拍板的决定。 纵使路演再精彩,能被一场路演吸引而直接投资的人,大多也是小手笔试水。陆烨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屏幕切换成动态更新的认购名单。男人落拓的身姿站在一旁,剑眉星目间没有半分焦急紧迫,他只是淡然扫视着窃窃私语讨论着的台下众人,仿佛一尊岿然不动的神像。 陆烨知道自己该全神贯注的,但他的脑海里忍不住一遍遍闪过一张从容坦然的面孔。 她不急不慌,扯着他的袖子,眨着眼对他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挺直着背,任凭周围人已经乱作一团,也保持着神色平常,似乎能接受一切的发生。 陆烨的云淡风轻来源于胸有成竹,而安霁月的镇定自若却是因为她生性如此,无论发生再紧急的情况,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思考如何解决,而并不需要花精力去处理不稳定的情绪。 正因如此,平日里鲜活生动的她,遇到棘手场面时却总能临危不惧。 只是这样想一想她,陆烨觉得心境也跟着从容不少。刚刚的整个路演中,他什么都没想,只有一个念头,将自己的心血好好讲给台下的观众听。 认购人数在缓慢地增加,另一侧的认购金额却没有显著变化。 陆烨心如止水,浅鞠一躬,随后向另一侧的主持人致意,准备由其收场结束。 台下的前排一角,钟欣漓紧紧攥着手里的便捷认购机,胸口微微起伏。 她没看到神祇跌落的窘态。迄今为止,那个男人仍然是不染泥污的天山雪莲,目光疏离地从屏幕上寥寥的数字望到台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渴望与谄媚。 报复的快意一点点烟消云散。她望着那个翩然临风的身形,又一次沉溺进自己过于立体的想象。 陆烨就该是这样的。什么心急如焚,什么黯然神伤,这些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铜臭世俗的成功或失败,对他而言,从不值得被真正放在心上。 钟欣漓快速扇动着睫羽,终于伸出手指,开始按键。 她指尖颤抖,一连输错了几次,犹豫再三,点下了确认。 屏幕上的数字没有变化。钟欣漓疑惑低头,手中的机器已经是一片空白,任她如何按动也毫无反应。 怎么在这个时候坏了?她急起来,鬓角闷出薄汗,反复戳着机器。 “各位!向各位报告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就在刚刚,现场产生了今天最大的认购方!” 接过话筒的主持人惊喜之声蓦然响起,钟欣漓连忙抬头,难道自己已经确认成功了? 她不迭整了整衣裙和头发。只见主持人侧过身子,抬臂指向刚刚更新到最后一行的认购方名单,以及骤然增长超过首发目标认购额的数字。 “安世资本!”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宣布道,“感谢安世资本对z司、对陆首席的认可!” 安世资本?钟欣漓迷惑抬头,之前摸排这支基金接触过的认购方时,从未见过这家的名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7章 她下意识地眺向已经走到台边的男人。这从天而降的豪放手笔,全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此时的陆烨不知会是一副多么意气风发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的侧影像是被生生定住,半晌都没有转过身来。 前排的视角,甚至能看到陆烨倏然睁大的墨眸,以及身体两侧握紧的拳头。 他沉着肩,唇瓣颤动了几下,随后抿紧成一条线。他的喉头结结实实地滚动了几下,像是咽下千言万语,难以置信的眼神失焦了几秒,五味杂陈。 z司分坐两边的高管已经集体站起来鼓掌,表情难掩激动,连台下的其他资方也一同加入,对台上这个打破纪录的年轻人投去极为赞赏的目光。 掌声雷动,陆烨微微阖上了眼,经历了天旋地转的十几秒。 他终于正对人群,脸上彷徨惶惑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陆烨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一排排座席,像是在寻找什么。 主持人比他清醒得多,已经善解人意地替他开了口:“安世资本的代表不知在哪里就坐?请我们的会场礼仪帮忙送一下话筒,期待您跟我们打个招呼。” 陆烨先他一步,锁定了目标方向,目光炯炯。 钟欣漓对上那个直直投来的眼神,心脏咚咚直跳。陆烨是不是发现了她在现场? 这时,会场礼仪小姐的旗袍擦过她的脚踝,话筒从她头顶越过,递向了她右手边的人。 这是位穿着宽松衬衫裙的女士,浑身没有一点珠宝点缀,只有腰上简单系了条金属链。她蹬着双不太新的半包乐福鞋,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额头和大半的脸。 即使如此,在场众人也不难瞧出这是张年轻的面孔。于是更为好奇地争相张望。 打扮简单素净的女士捏着话筒,迟疑半晌,久不起身。 身经百战的主持人瞧出了这位大佬大约是想低调行事,于是转换思路,主动抛出一个可长可短的问题。 “请问安世资本的这位代表,对陆首席,啊不,是陆经理,有什么想说的吗?” 即使再不善言辞的人,遇上这种问题,也只用说句“加油”、“期待佳绩”之类的话搪塞。但这位年轻女士犹豫许久,朗声开口: “认购确认需要t+1生效,在此期间投资人可以选择撤单,因此我想赶在这个窗口期内问陆先生一个问题。您愿意接受安世资本这笔认购投资吗?” 全场哗然。 无人能猜出她的用意。出手如此快准狠的资方大佬,竟然会问出这种毫无悬念的问题。 提问的女人仍然压着帽檐,却微微扬着下巴,像是对一切杂音都毫无所谓,只执意等他的回答。 台上的男人静静注视着她,深不可测的眸心像是被投进了粒探测深浅的石子,颤了颤,却没有漾开一丝波纹。 他开口前,静默了良久,没人觉得不对劲——毕竟这问题实在太过古怪。 许是等得太久,台下被人议论纷纷的女人在不知不觉间扶住了前排的椅背。被藏进手心的角落里,指尖已经在微微发抖。 她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做错。 陆烨猝不及防地朝着她的方向单独致礼,随后声音温凉地开口:“感谢安世资本的支持,我很荣幸。” 第77章 新发基金启动会圆满结束, 主会场仍旧人头攒动。 全场西装革履,你来我往的交流中充斥着大量的数字和高深莫测的名词,整个会场飘荡着浓浓的精英气息。 陆烨被团团围住, 他今日是当之无愧的明星。 首次出山执掌基金,在公开认购不到一小时内就达到了成立门槛, 连许多混迹多年的基金经理都做不到,而他还这样年轻。不少人向他恭贺, 资深前辈也纷纷感慨着江山代有才人出。 第二现场同样热闹。许多刚入行的新人前来观摩学习,膜拜着这位楷模。一片虔诚而祥和的气氛中,有一对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女, 静静坐在位置上, 十分稳得住。 越辉冷眼扫过狂欢的人群,鼻孔翕动,面带愠色。 她咬着牙,硬着腮帮子:“安世是做一级投资的,她谈个恋爱, 就拨出去这么大一笔资金放到二级业务里。简直胡闹。” 坐在她身边的梁思南没有出声。 他与越辉之所以连夜赶来,正是因为安霁月动用了资金池。她事前一声不吭,只在资金解冻后给他们分别发去了启动会邀请函, 勉强算是打了招呼。 令人吐血的是,他与越辉匆匆赶到时,迎宾的几位没有一位认得他们, 甚至还以“安世资本的代表早就已经签到入场了”为由,将他们安排进了第二现场看直播。 梁思南一向豁达,他的事业与人脉圈都在大洋彼岸, 国内圈子里没人认识也实在正常。但越辉还是长吁短叹了一番,反思起安霁月与她自己之前的行事作风太低调, 不利于安世品牌效应的形成。 他们一句不拉地听完了整场路演。挑剔如越辉,也在演说过半时就频频点头,与他悄悄交换了认可的眼神。 越辉还低声对他说:“这个搞二级的,好像真的还不错。月儿没有看走眼。” 梁思南对后一句话假装没听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8章 但他不得不承认,陆烨执掌的这支基金,未来的确有极大概率成为不可多得的优质资产。 梁思南并不认同越辉泾渭分明的思路。他在华尔街时的打法就是完全迎合市场,价值投资主导时就做一级,市场情绪高涨时就做二级。 陆烨的模型有条有理,脉络清晰。路演材料再详实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但寥寥几句透出了他的策略风格,却厚重老练,自成一派。 无论安霁月的手笔中有多大比例的私心,仅仅以投资人的视角来看,梁思南也对她的决策没有异议。 他望向屏幕里那位原该春风得意的新秀。那人此刻花团锦簇,本应该笑得更开心些。 但陆烨却清凌恬淡,神色如常。跃过成立门槛,和刚刚存在缺口,他表情的变化微乎其微。仿佛一切就该如此,或者说,一切变成什么样,他都能接受。 相比之下,他唯一的细微差异,便是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心不在焉,在分神追踪着什么人的踪迹。 梁思南站起身,不忘伸手拉了越辉一把:“我们走吧。” 越辉眉头紧锁:“要不要等一下她?我还想和她聊一下认购的事——” 魁梧的男人扶着她,摇了摇头,笑得轻松诙谐。 “她才不会跟我们一起走呢,这妮子已经跑野了。”梁思南说,“认购的事,就让她自己拿主意吧。路演你也看了,总之这笔投资又不会亏钱。” 两人向外漫步。身高近两米的男人放慢了脚步,与女人裹在深棕色西装外套和及膝短裙里的干练背影保持一致。他们的老练与沉默与洋溢着希望的现场并不相容,像是来去匆匆的不速之客。 - z司,现场消息传回来后,紧张压抑的办公室里爆发出地震般的欢呼。不出多时,整层楼已经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所有留守员工搁下了手中的工作,倾巢而出,来到大厦一层楼下迎接现场团队班师凯旋。 沈星宇率先露面,为z司副董一干人等开路。秦建和则陪在执行副董身边。 “中途不太顺利,但结果还是好的。这段日子也辛苦大家了,建和,董事长亲自挑中的人在你手上干得不错。” 秦建和谦虚恭谨,点头应和:“我一开始也为他捏了把汗。小陆的实力是顶级的,就是为人处事上还不太成熟,好在他这次运气也不错。诶,小陆呢?” 他东张西望,半天见不到陆烨的人影:“陆烨?陆烨?” 等在门前的众人一愣:大家伙准备一通就是为了给陆烨庆功,结果功臣不见了? 秦建和拧着眉:“沈星宇,给他打电话。全公司都等着他呢,像什么样子!” 沈星宇吞吞吐吐,磨蹭半天也没拨号出去。有人顺着他飘忽不定的目光一望,登时惊叫出声。 “那里!陆首席是不是在那边?” 执行副董与秦建和带着所有人一同扭头,独自立在路边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清俊,双肩疏阔,没有一丝赘肉的劲腰掐在修身西裤里,任谁见了都要呆住几秒。 陆烨的这副好皮囊在z司不是秘密,但他行踪不定甚少露面,也很少像今天这样细致打理。不少女同事甚至哇出了声。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陪他一齐等了半分钟。 高昂的轰鸣声穿过甬道,一辆冰川蓝白色的玛莎拉蒂刹在男人手边,车前的三叉戟在阳光下明晃晃地招摇。 驾驶座上是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她棱角分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一句话也没有说,整个人高贵而冷艳。 陆烨开门,温顺地坐进流畅奢华的车身里,马达嗡嗡作响,女人松开刹车,冰川蓝色的影子一晃而过,疾驰融进车流。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试探着出声:“那,那是——” 更激动的同事已经抢先一步:“是不是刚刚安世资本的那个代表?” 此话一出,整个z司都化身成了吃瓜群众,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好像就是她!天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实力……” “她来接陆首席干嘛?还特意开这么一辆豪车……该不会是准备潜规则吧?” “难说哦,毕竟投了那么多钱。” “龌龊!陆首席是那样的人吗?之前漓江财团的千金都没拿下人家!” 执行副董也加入了吃瓜讨论,但发言比其他人有水平得多:“陪大客户吃个饭是应该的。建和,小陆也没你说的那么不懂事嘛。” 这定性的一句话终结了津津有味的猜测。秦建和陪笑称是,望着远去的车影,心思复杂。 他想不明白,陆烨什么时候攀上了安世的高枝? 秦建和已经做到了管理层,深谙一个道理:不完美的下属才用得放心。陆烨就是一个不完美的下属,他能力超群,但不够圆融,这样的人才能被拿捏、驾驭。 他目色沉重,若有所思。从今天起,陆烨不再是这样的人了。 工作日的s市,路上的车辆并不算多。玛莎拉蒂犹如乘风破浪的舰艇,踩在限速的边缘来回跳舞。 陆烨望着她的侧颜,忍不住说:“慢一点。” 安霁月抬了抬眉:有这么对大客户发号施令的吗? 但她还是听话地降低了速度,同时为这台车感到可惜:“这辆车加到一百码只需要不到4秒,我花那么多钱租它,却只能开着龟速在市区溜达,太浪费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9章 陆烨仰头靠在车上,懒洋洋地眯眼:“觉得浪费?那我教你个法子。你载着我,从漓江东慢悠悠地开到漓江西,来回绕上三圈,让所有同行都过一遍眼瘾,如何?” 安霁月摘下墨镜,斜睨着他半真半假的神情,自己不知不觉也笑得神采飞扬。 她眨着明艳的杏眼:“好。” 舒适而过瘾的油门犹如层层迭起的波浪一般轰鸣,安霁月灵巧而丝滑地扭着椭六边形方向盘的微距,轻盈的底盘传递着发动机的颤动,载着他们沿着漓江呼啸而过。 时间接近午市休盘,忙碌一早的金融圈菁英们不约而同地在这个时段外出觅食。冰川蓝白的车身闲适地从他们身边驶过,车内的人开了一半窗却没有停下打招呼,反而低调得过度刻意。 不少人都认出了副驾上的男人。半小时前,他刚刚成为s市金融圈的传说。 关于陆烨的资料已经被人扒得干净,家境普通,天资勤奋,前阵子去恋综露过脸但无疾而终,转头就主理了新发基金。 这应该是个没太多背景、靠自己玩命爬上来的人。但他的新发基金在最后一刻被行事神秘的机构代表投注,此刻正坐在全球限量的玛莎拉蒂上招摇过市,与车内另一人谈笑风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背景? 即使之前没有,今天起,他也绝不再是身后空空的人了。 安霁月微微昂着下巴,专心致志地控制车速。她要s市每个人都看清车内坐着的陆烨的脸。 冰川蓝白的精巧车身一路驶入梧桐大道,陆烨终于低声唤她:“霁月?” “嗯?” 他沙哑着喉咙:“停一下车。” 他们停在梧桐的浓荫下,初夏正午的风又炎又黏,安霁月打开了车顶敞篷。 日曜被头顶的碧绿叠嶂过滤,柔和细碎地落在她的脸上。陆烨挽了挽袖子,解开安全带,一手撑在椅背上,另一手干净利落地搂过她的肩,准确无误地吻住安霁月的唇瓣。 一片硕大的梧桐叶,轻柔地落在她倏而睁大的眼前,替她遮住了一切没有必要的光线。 第78章 狭小的车身里, 两具躯体的上半身隔着窄窄的扶手箱纠缠交织,气息在唇齿间融成夏日的蒸汽。 男人炽热的吻很快蜕变成带着侵略意味的嘶咬,细小的疼痛使安霁月忍不住一声嘤咛。她连忙羞怯慌张地睁开眼, 想张望下四周是否有人,却见到陆烨已经在她刚刚阖眼的几分钟里重新拉上了顶蓬。 暧昧的声音于是肆无忌惮了许多。 陆烨眯着半只眼, 长长的睫低垂着,墨眸里的清冷沉静早已被抛却得无影无踪。他像撕开一层面具的魔王, 极具耐心地积蓄了许多年后,终于放任欲望狂奔。 他耷着眼,如此近距离地欣赏着她的唇, 第一次发觉粉色也能这样娇艳。 环在安霁月腰肢上的手臂肌肉线条似乎更硬了些, 薄薄的布料和腰间的金属链摩擦着她的肌肤,她禁不住皱了皱眉。 下一秒,腰链被不耐烦地扯了几下,随后又被陆烨压着性子慢慢解开。 一只温热的手隔着衬衫裙覆上她的侧腰,掌心紧紧贴着她身体的轮廓, 像是在竭力用手扫描印刻下她的体型。 安霁月扬着脸,嫣红的唇微微张着,耳垂被陆烨粗重的呼吸声染上绯色, 双颊飞红。 陆烨的手在她的盈盈腰间,克制游走。 她始终没有低头。 这一切都是有预告的默契,而她已经等了太久, 相信陆烨也一样。可他的手明明渴望却还要如此绅士,又在等什么,忍什么呢? 安霁月全身心热烈地回吻着他, 企盼能用除言语外的一切告诉他,她愿意。 男人的气息却愈来愈平稳, 咚咚作响的心跳声渐渐离她远去,甚至那只手,也不知在何时松开。 安霁月气恼地睁眼。 陆烨面色烦躁,眸里的欲仍然在熊熊燃着,但眉峰却揪成了一团,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安霁月眨着盛满怒意的眼睛,两手扶在他的脑袋两边,将他扳正了对着自己。 她颤着娇声,愤懑发令:“你,给我专心点!” 说完,她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狠狠地凑上前咬了他一口。 陆烨被她拉扯得怔了怔,唇上的刺痛却像猫爪一样,挠得他心底一软。他微微闭眼,顺从又安抚地回吻,慢慢重新夺回了主导权。 “霁月。”他撑着一分理智叫她。 “别说话。不想听。”她傲气十足地宣布,试着去堵他的唇。 陆烨在无数的吻之间无奈而快速地一笑,任由她扑上前嘶咬:“怎么,安总喜欢沉默寡言的?” 安霁月果真霸气地搂住他的颈,整个人贴了过来:“是,做好你该做的事。多干活,少说话。” 陆烨轻笑,故意问:“干活?安总觉得我该做什么?” 女人眯了眯眼,对他装傻的行径十分不齿。但陆烨仿佛像过了药劲一样,眼里找不到几分刚刚的失控,反而松弛清明,似乎能随心所欲地掌控着自己的情.欲。 安霁月撩开自己汗津津的额发,低声威胁:“陆首席,容我提醒你,认购明天才会确认,而今天下午三点前,我随时可以撤单。” 陆烨一愣,失笑出声:“差点忘了——安总是我基金的大客户,是救我的贵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0章 安霁月烦躁地蹙眉,小手不安分地扯起他的衬衫领口:“知道就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陆烨目色炯然,唇角勾起嚣张轻妄的笑意,像是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无以为报。只能,辛勤耕耘,以肉.偿恩。” 面如桃花的女人眼睛刷地一亮,手指拽紧了他黑色衬衫的领口,将那一片硬挺的布料揉得皱皱巴巴。 她似乎是被他刚刚忽然熄灭的激情弄怕似的,又不确定地问:“此话当真?” 陆烨眼噙笑意:“言出必行。” 安霁月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凑上前来,却被陆烨伸出两只手指,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他的指尖拨弄着她的微微翘着的粉.唇,眼底浮出无辜的影子。 “但这里,没有安全措施。” 安霁月的脑子轰地炸开,一颗心扑通一声坠进湖底。 她四下打量起这台奢华豪车的内饰,狭小的双人座位几乎没有更多储物空间,仅剩的暗格已经被陆烨拉开看过,空空如也。 陆烨瞧着她与自己刚刚一模一样想炸车的模样,以过来人的心态不忍地安慰起来。 “至少说明这台车很纯洁,很干净……” 安霁月冷笑:“笑话。你知道这车都被拿来接过什么样的女人么?” 陆烨耸了耸肩,他知道安霁月说的没错。对顶级富豪来说,豪车最重要的用途之一就是开出去接送伴侣,顺便在情到浓时充当移动高级套房。沈星宇的车上就备着这类东西,陆烨曾为此嫌恶至极,一度不愿坐他的车。 “听我一句劝,有备无患。” 沈星宇苦口婆心。 “关键时刻,天时地利人和,偏偏就差这么个东西,真的能把人气昏过去。” 沈星宇金玉良言。 陆烨紧攥着拳,与自己身上这条修身西裤作着持续斗争。他自作主张地下了车窗,想放些风进来醒神。 “关窗。”安霁月简短命令道。 “什么?”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关窗。系好安全带。”她重复了一遍,恢复平静的声音短促有力。 陆烨关窗的速度慢了些,冰川蓝白的车身起步时扬起疾风钻进车里,刚刚被他揉乱的长发哗地在安霁月脑后扬起,像一扇平地而起的海浪。 安霁月的脸上坦然从容,即使粉唇微肿,眼若春水,她依然神色明朗,一如往常。 “是要,回家么?”他已经漾开笑意,明知故问。 “没错。”安霁月冷静地回答。 - 说是回家,其实仍然在路上耽误了许久。 她践行承诺,当真载着他从漓江东岸兜风开到西岸,顶着已经有些晒的正午艳阳,满世界地炫耀着自己车里有位大放异彩的金融圈新秀。 白皙的面孔上始终落着淡淡的红晕,不知是被毒日头晒的,还是某些不为人知的欲望始终未能消退。 期间陆烨还接到了几个工作电话,无一例外是有意向参与本轮公开认购的资方代表,说是上午在启动会路演上对他印象深刻,希望他能与自家的最终决策人再聊一聊。 有两位甚至力邀他面对面深聊,陆烨瞥了眼身旁的女人,正欲委婉回绝,却被她拽住袖子,又冲他摇了摇头。 安霁月耐着性子,将时速能突破300多码的玛莎拉蒂开出商务车的平稳节奏,亲自将他送往两家机构。 在陆烨下车前,她拉着他左看右看,替他尽力抚平了几分领口皱褶。 “安总,劳您久等。” 他被对方机构的最高决策人亲自送出大厦,在诧异和惊艳的目光里拉开耀眼的玛莎拉蒂车门,仿佛这是一台平平无奇的代步车。 陆烨无可奈何,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靠能力吃饭”的形象,恐怕又要被加上一个标签:背景隐藏得很深。 无所谓。这些年他已经思虑得通透,既然无法避免落入俗套的网,那最少,他要做到无愧于心。 陆烨与楼前的几人挥手作别,神态与刚刚别无二致。旁人在他脸上读不出成功或失败的一点蛛丝马迹,但安霁月却可以。 她抿着唇角恭维:“不愧是陆首席。看来我上午的认购有些多此一举咯?” 陆烨一抬眉,轻巧地扣住她的雪腕:“我就乐意欠你这个人情。” 安霁月故意狡笑:“你可想好了,欠别人的人情,最多也就是拿业绩报酬还。我要的可比别人多哦。” 陆烨假装掸了掸自己衣上的灰,两手一摊:“人,钱,你都拿去。” 安霁月朗朗地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飘过一路,她开出一段后又停在了路边。 “下车吧。” “怎么了?” “我要把这破车还掉,已经叫人来收了。我们打车回家吧。” 陆烨“哦”了一声,下车的动作慢了些,却被安霁月打趣:“怎么,没坐够啊?” 他不解地皱眉:“呃,这车很舒服吗?” 安霁月撇了撇嘴,她明白他的意思,这辆全球限量的玛莎拉蒂座位狭长,配套单薄。赛跑车型根本不是为了舒适而生的。除了拉风、酷炫和贵,安霁月看不到其他的一点好处。 就这么个两座的设计,除了坐着开车,什么都干不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1章 她这句吐槽没过脑子,不慎宣之于口,把陆烨听得一愣,也让来收车的工作人员云里雾里。 接待她的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小伙,面相单纯,正在悉心核对着客户信息,闻言不禁眨着眼:“安总,除了坐着开车,您还有哪些需求呢?” 安霁月回过神,听见对方的询问,害羞了半秒便竭力逼着自己压下情绪,面不改色地答:“我觉得你们应该多配备一些物资。” 陆烨扬起了眉,紧紧盯着安霁月。 年轻小伙彬彬有礼:“比如说?” 安霁月坦坦荡荡:“比如纯净水、补妆镜和女性卫生用品。” “噗——咳咳咳——” 陆烨刚刚喝了一大口水,直接呛在喉咙里。 她瞎扯一气后的神色愈发镇定自若,甚至还能对他平静地发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喏,纯净水。”陆烨递给她一瓶拧松了瓶盖的水,一边还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年轻小伙替她挡了一档,他一挥手,跟随而来的侍者已经送来了盛着高脚杯和鲜榨果汁的托盘。 “感谢安总的建议,我们一定虚心听取。您先喝杯果汁休息一下,我这就替您安排车,送二位回家。” 陆烨识趣地收手,瞧着安霁月对年轻小伙满意赞许的眼神,自惭形秽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服务意识还是有待提高啊,他在心中怅叹了一声。 第79章 电梯门缓缓拉开的时候, 安霁月脑海中忽然一片混沌,脚步跟着一滞。 她迷惘地望着已经半只脚已经踏出电梯的清俊男人的背影。两分钟,或者十分钟, 或者最多一小时后,自己会和他发生什么呢。 是她愿意的没错。也是她一直热切而主动。可真的排除一切闲杂人等, 要走进那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无限可能的房子里时,她却骤然浮起怯意。 像是已经期待了太久的礼物, 她已经怀着最美好的想象在心里描摹过无数回,而今天终于要开盒了一样。 陆烨发觉她的迟疑,转身一望, 细细打量起她有些羞怯的娇态, 越瞧越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甚少见她这个样子。特别是不久之前,这位财大气粗的“安总”还拿着撤单来假模假样地威胁他就范。 陆烨善解人意地问:“安总在担心什么?哦对,您先进去休息,我下楼去趟便利店买点东西——” 他退回电梯,贴心替她撑着门, 却看见安霁月脸色不太自然。 她僵硬着身子:“不用麻烦了,走吧。” 男人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安霁月绷紧了脸,双颊染绯, 声音里有不耐烦的嗔怒:“我已经买好了,不用你操心!是有哪里听不懂?” 这回换陆烨怔在原地。见安霁月已经怒气冲冲地抱着臂往门口走,他赶忙追上前, 很没眼色地继续问: “什么时候备下的啊?” 安霁月没理他,冷僵着脸,“快开门。” 自然是这几天准备的, 还用问吗。她又恢复到在车上时又急又气的心境。明知道是陆烨不是有意为难她,但她就是经不起逗。 上次陆烨说完“再给他几天时间”后, 安霁月便在闲暇时恶补了不少深刻的“知识”,除了必要的安全措施外,她还被不少神神秘秘的种草贴勾引得购置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皮肤”和“装备”。 我成年了,我是新时代女性,我在国外待过好几年,我完全不用为自己正常的生理和情感需求感到羞愧。 安霁月就是这样给自己洗脑,又面不改色地将买来的花花绿绿的新奇玩意儿塞满了主卧的床头柜。 尽管,她塞进去的时候,连拆都没敢拆开看过。 潜意识里,安霁月总是安慰自己:没事没事,陆烨应该是懂怎么用的吧? 直到陆烨神情呆滞地望着整整两层抽屉的琳琅满目,沉稳清冷的眸心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力不从心的惊慌。 安霁月飞速地眨了眨眼。她的意思很明确:有人出钱,就得有人出力。自己已经把东西买齐全了,研究怎么用当然应该是陆烨的事。 陆烨眼神黯了黯,喉咙发紧。他拍了拍安霁月的头:“先去洗澡。” 等她听话地进了浴室门,男人温柔耐心的视线重新落回床头柜的抽屉。陆烨下意识地扶住了后腰,靠在衣柜门上,微微喘气。 安总,你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得加钱。 安霁月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在想。 她脑子里的思绪太过杂乱,以至于她已经呆呆站了五分钟,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浴室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陆烨踱了过去。安霁月回了回神,快速而细心地洗好了澡,裹着浴巾出来吹头发。 陆烨拿着自己的浴巾,准备进浴室,路过她身后时,自然而亲昵地低头吻了吻她裸.露在外的雪肩。 “吹好后去卧室等我。” 她白净光滑的脸又是一红。抬眼看时,陆烨已经面色凝重地行进浴室,像个出征前的将军,任重而道远。 天生的好性情让安霁月在这时稍稍抛却了羞臊,她甚至在心里偷偷笑起陆烨:干嘛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2章 据她这段时间的恶补,这种事,不是非常、非常欢愉和享受的嘛? 那些广告里色调诱惑的图片,软广帖文里暧昧不明的字眼,以及一些匿名小号分享的亲身经验……无一不在给她建立心理预期:只要用上这个技巧、那个神器,就能直入九天,逍遥无边。 都是骗人的。 安霁月吃痛地想。根本不需要这些。她只需要陆烨就够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黑暗却不是主旋律。城市霓虹经过巨大的漫反射,杂乱无章地钻进没有拉遮光帘的房里,将床上的人映上斑斓多姿的色彩。 花样百出的内.衣,没穿。 根本来不及。陆烨最初只是在吻她的,但刚一贴近,她裹在胸前的浴巾便识趣轻巧地脱落。绵软与硬朗的轮廓抵在一起,贴上一寸,又要再往下一寸。 细腻光滑的水.性.油,没用。 完全是多余的东西,大手轻柔地抚触着她的后腰,很快又不知滑到了哪里。再抬起手时,丝丝缕缕的透明嘀嗒嘀嗒,拉丝着往下掉。 安霁月仅存的理智偏偏用在这样的细节上。软糯的声线带着哭腔:“床单要湿了……” 顾不得其他,她一边要去够床头的抽纸,一边努力抬起腰缩着,生怕再弄湿更多。 她错过了男人骤然紧缩的瞳孔。自然也不知道下一秒忽然被猛烈地攻占是为什么。 妖娆的花蕊在黑暗里绽放出模糊的轮廓。顷刻间,他觉得肺里的空气全部被吸了干净,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他忍耐了太久太久。 灯火点点,宛宛星河,汇成奇幻瑰丽的海。 搁浅脱水的鲸鱼几乎要窒息时,终于一头扎回了海洋,被完完全全的浸没、包裹。 它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月亮却开恩一般地为它更改了潮汐涨落,施赐它一片汪洋。 越游越深,越游越快,欢欣与本能交杂迸发,只留下一个最单纯而原始的念头,便是不顾一切地向深处,再深处,跃过悬崖,跃过海沟, 海底震动着,仿佛在迎接海域的主宰,海底火山一座接一座地喷薄,岩浆滚烫。庞然大物长啸着,像是在宣誓着君王的主权。 鲸落了。 - 安霁月是在凉丝丝棉被里醒来的。她睁开眼,望见纱帘隐隐透着亮,青色的天光落进窗来,给房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朦胧的晨曦。 她有一瞬的恍惚空白,直到身后低沉的男声响起。 “睡得好吗?” 安霁月翻了个身,仰头望见半倚在床头的男人正浅笑看她。他清冽的眸里仿佛加了酒酿,目光醉人。 他们之间不过咫尺,她勾一勾脚趾,就能碰到男人紧实的小腿。舒适凉爽的被窝很快滚烫起来,她像只自来熟的猫,灵巧自觉地钻进男人的怀中,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轻盈柔软的棉被松松垮垮地拥着两人,悠长的呼吸乱了几拍,又被缓缓地压下。 陆烨抚着她的长发,第一次生出了请假不上班的念头。 他甚至毫无负罪感——倘若秦建和知道他请假是为了陪安世资本的董事长,估计还会欣慰地说他孺子可教。 可这个念头刚盘旋几秒,就被安霁月以实际行动否决。她抬起头,从他身上恋恋不舍地离开,问:“什么时间了?你不用去工作吗?” 陆烨轻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她现在也算是自己的投资人了,他还是要给老板打工。 只是,昨晚苦苦加班到半夜,一早起来又被催着上工,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男人翻身下床,从衣柜里拿出质地柔软的天丝衬衫和宽松西裤扔在床脚。他背对着床,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长腿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实地扒在骨上,一丝赘肉也找不到。 安霁月蒙在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遮住自己咧开的嘴角后,开始肆无忌惮地欣赏起来。 许多男生上班不过几个月就会发胖,但陆烨已经高强度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能保持得这么好呢? 比起他上学时,甚至看着更挺拔结实了些。轮廓不会过于饱满,而是像雕塑一般恰到好处,戳的时候又很有弹性。她不禁回想起昨夜的种种片段,心中又是一漾。 陆烨转过身来准备换衣服,忽然身体一僵,单手撑着柜门,另一手扶了下腰。 安霁月心里一紧:“怎么了?” 陆烨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工作时经常连续几个小时僵坐,换成旁人恐怕早就废了,但他硬是撑了这么多年。原本也没什么大碍,但昨晚…… 她蹙眉替他揉着后腰,指尖微微戳着他敏感的肌肉,疼是不疼了,但却又涌上一阵酥痒。陆烨正要叫停,安霁月自己先住了手。 她急匆匆地下床:“对了,我给你买了按摩仪和护腰腰靠……” 这下换她身躯一僵,脚下发软,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捞起来,就会直接摔倒在地。 陆烨狡黠地笑吟吟问:“怎么了?” 安霁月疑惑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气,顺势咬在他的肩头。 “都怪你!” 她从小就是运动健将,上学时哪怕上午跑完半马,下午也能活蹦乱跳地和朋友出去逛街,但昨晚的运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劳累……安霁月微微绞着腿,酸痛感愈来愈清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3章 陆烨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回床上,从眉心吻到鼻尖,最后是唇瓣。 “在哪里?我去拿就好。” 他抱着腰靠和按摩仪回到主卧,凌乱的床铺重新被收入眼底,于是饶有兴趣地问:“这是小费?” 安霁月轻轻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陆烨不依不饶:“那,昨晚你满意吗?” 安霁月推开他凑近的脸,红着脸:“满意满意,再接再厉!” 男人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大笑着出门而去。z司很快出现了一个抱着纸盒的男人,陆烨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将腰靠安装好,神清气爽地落座。 第80章 陆烨还没坐稳两分钟, 他的办公室便被沈星宇咚咚咚地敲着门。对方毫不客气地走进来,与如沐春风的陆烨对了个正着。 沈星宇愣了愣,他从未在一大早就看见陆烨神态轻松的模样。他往往已经在进行第一个电话会议, 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处理军国大事。 “你今天比前台妹妹还要有元气啊,心情不错?” 陆烨没有否认, 他起身给沈星宇倒了杯刚泡好的茶,这下被眼尖的沈星宇瞧见了座椅上新添的腰靠。 沈星宇阴阳怪气:“终于知道爱护腰了?” 陆烨谦虚而赞同地叹:“的确, 保护好腰,是对家庭幸福的负责。” 沙发的男人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什么家庭?你哪来的家庭?” 陆烨挂着揶揄的笑,刚要开口, 忽然听见不太隔音的门外一阵骚乱。 他和沈星宇对视一眼, 沈星宇搁下了茶杯,与他一同出门察看。二级业务部的人几乎全聚在联排办公室的门前,将一个人围在中间,其他部门的人也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被堵住去路的人盛气凌人:“我说了,我要去见你们陆首席。” 陆烨的助理坚定地挡着来人:“抱歉, 您需要预约。” 沈星宇疑惑望了眼陆烨,无声询问:“那人谁啊?” 陆烨沉着脸,刚刚轻松的神态消失不见。他比沈星宇略高一些, 越过人群,他已经将来人的面目瞧了个清楚。 “钟欣漓。” 沈星宇也是一副没料到的样子:“她来干嘛?” 陆烨摇摇头。自从上次将话挑明后,他和钟欣漓, 和漓江财团,已经算在明面闹翻。钟家看似给秦建和面子,仍然与z司保持着合作, 但在基金认购上的动作也实实在在地表明了不认他这个人。 陆烨不愿与这种所谓的高门贵胄有牵扯。他拂了钟家千金的面子,人家对他施以报复, 他本以为事情已经两清,今日钟欣漓又来造访做什么呢。 陆烨想了想,拍了拍沈星宇,示意他去替自己应对。z司与漓江财团的合作是沈星宇在负责,他去接待最说得过去。 沈星宇白了他一眼,摆出一副讲条件的意思。陆烨无奈地拱了拱手,微微点头算作答应。 风流倜傥的沈公子正了正领,穿过人群来到钟欣漓身边。 “钟小姐这么早就来了,这里也不适合谈生意,咱们先去我办公室坐吧?” 他试着调虎离山,顺便转移众人对钟欣漓和陆烨之间纠葛的注意力。这招其实画蛇添足,无论钟欣漓怎么闹,z司上下早就不待见这位钟大小姐了。 z司上下已经传遍,这位钟大小姐纠缠自家出类拔萃的首席不成,又出阴招把原先谈好的认购合作搅黄。新发基金是整个二级部门的心血,跑渠道的同事也上下忙了小半年,差一点,大半个z司的心血就要被她断送。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给钟欣漓留多少面子。钟欣漓一进z司,从保安到前台就将消息传回了办公室,陆烨的助理亲自拦人,整个二级部门都堵到了走廊上,没有一个人有让步的意思。 s市顶级财团的千金,格局竟然这么小,大方追爱也就罢了,被人婉拒后还要出手报复,着实令人不齿。 钟欣漓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过一起子为利而聚、唧唧歪歪的小人罢了,除了看热闹,还能做什么? 她是来找陆烨的,其他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和蝼蚁有什么分别。除了陆烨,她没必要和任何人解释,多费一句口舌她都怕染上铜臭。 “我要见陆烨。”钟欣漓没接沈星宇的茬,而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让他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他。” 沈星宇竭尽所能地用自己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安抚她,他挥手让其他部门的人回去工作,又对陆烨的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倒水。 “陆首席今天不在,您有什么生意上的事先和我聊——” “他在。我看着他进来的。”钟欣漓打断了他。 沈星宇心里猛地窜起火来。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趣,给台阶也不下? 他从小练就了八面玲珑,此刻面对这样不讲武德的对手,也懒得再费心。 沈星宇不留情面地说:“您找他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想来您二位之间也没有私事要聊了,公事的话,陆首席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4章 钟欣漓脸一白,这时她忽然瞧见陆烨的身形在人群间一闪而过。她意识到陆烨此刻就静静站在后面,他只是不愿和她说话而已。 她心中一横:“是关于安世资本那位董事长的事,我不知道这算公事还是私事?” 人群后的男人仍旧立在那里,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反倒是沈星宇急了起来,一手扯住她的小臂,就要将她往外带。 安世资本的董事长,不就是安霁月吗。沈星宇可知道太多关于她的事了,谁知道这个钟欣漓今天要说哪一件。 他和陆烨的助理一边一个,拉住钟欣漓的胳膊,要将她带出去。钟欣漓兴许是被逼急了,不顾形象地大喊出声: “安霁月和梁氏集团的继承人是有婚约的!陆烨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分明是脚踩两只船!” 沈星宇两眼一黑,想去捂嘴也已经来不及。乱了花容的钟欣漓被放开,她平了平呼吸,拨开看呆了的人群,一步步走向长身立于办公室门前的陆烨,言辞恳切。 “她在节目上捧你,往你的基金里投钱,都没安什么好心。一边吊着你,一边已经和梁氏集团的继承人订婚,摆明只是和你玩玩罢了。” 钟欣漓昨日原本计划在最后时刻出手,却被一直潜伏在身边的女人抢先来了个措手不及。而那女人尽管低调得连脸都没露,却还是被她认了出来。 那个敢和自己叫板的小导演,竟然是安世资本的现任话事人。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钟欣漓终于想通了关窍,心中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真碰上了个两手空空的觉醒者呢。敢情这个小导演也是仗着自己家世不俗,才会与她针锋相对。 小导演不好查,但安世资本的话事人就好查太多。离场后的钟欣漓很快拿到了安霁月的情况,自然也听说了不久前梁氏集团在晚宴上宣布了梁思南与安霁月的婚约消息。 她赶在一早来告诉陆烨,想提醒他提防。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尽管这个消息已经震慑住在场的其他所有人,眼前的男人却仍然神色沉静自如,仿佛对她的消息见怪不怪。 昨日,陆烨被安霁月堂而皇之地以豪车接走,没人不对他们的关系多有揣测。此刻爆出一方是准有夫之妇,所有人不免为陆烨捏了一把冷汗。 陆烨连睫毛都没颤动半下,只是疏离冷漠地瞧着面前急切的女人,两手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似乎在稀松平常地说:“所以呢?” 所以呢?有婚约,又怎么了呢? 所以呢?我就是乐意。 钟欣漓激动的脸色渐渐转为灰白。她读懂了陆烨眼中的无谓。 即使是最坏最坏的情况,即使安霁月真的是水性杨花,他好像也会如此无谓。 沈星宇几乎要在心里给自己跪下,顺便高呼三声自己的伟大——还好还好,还好自己给陆烨打过预防针! 僵持之下,又有个男声冷冷加入:“钟小姐恐怕是误会了。这次的认购是安世与梁氏集团一起做出的决定。我们本就看重z司在基金运作领域的经验,更对陆首席的能力和人品深信不疑。” 梁思南孤身站在人群之外,他身形高大健硕,虽然穿得随意,却透出一股威风凛凛的气质。他显然是刚到不久,但并未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钟欣漓疑惑转身,对上了梁思南冷毅的脸。她与梁思南早年在海外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的梁思南是个精力充沛、性情爽朗的男人,但此刻却完全不同。他机警冷峻,像一头猎豹,神情甚至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梁氏集团和漓江财团早年并不对付。两家的主业都是房地产,梁氏盘踞华南,而漓江财团主攻华东,当年梁氏集团由程启明运营时,曾尝试进入过华东的市场,被钟家使绊子堵了回去。因为那次摩擦,房地产上游供应商的格局也发生了剧变,曾经同时给两家供货的厂子不得不二选一,或者干脆分裂成两家厂,分别供货。 彼时两人都在海外,这些摩擦并未给他们留下太多印象。只是近来钟欣漓被召回来继承家业,而梁思南又有心夺回梁氏集团的股份,陈年旧事才又被翻了出来。 梁思南也有几分意外。他一直以为钟家这位女儿醉心西方艺术,人品必然也高洁贵重,没想到多年后第一次见面,就碰上了她口出恶言、行为不检的模样。 而她口中折辱的人,刚好还是安霁月。 梁思南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到钟欣漓身边,蔑视而奚落地轻声说:“钟小姐,您没事就多回家看几份商业策划书,实在不愿意搞这些,就回去折腾你那阳春白雪的艺术。别在这里让你父母难堪了。” 第81章 梁思南声音虽轻, 但并没有可以避人,离得近的同事仍然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顺带还能将钟欣漓一阵红一阵白的面色尽收眼底。 钟欣漓如鲠在喉。她今日是来传递小道消息的, 这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手段,而正主亲自现身打脸, 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想不通安霁月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面前这两位都毫无保留地维护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5章 至于梁思南说的那番话, 简直精准戳在了她心头的痛处——钟欣漓厌倦极了商场这些乌七八糟的人事,更厌倦时时刻刻都要顾及家庭颜面,丝毫不能展露自己的棱角。 屈辱、不解、心酸……各种情绪交织袭来, 钟欣漓怔忪在原地许久。 场面一度十分难堪。 看不得美女落难的沈星宇还是心软了些, 他挺身而出,扶过钟欣漓快速离开。 而二级业务部的同事们则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未等钟欣漓走出z司大门,就齐齐开始鼓掌,人人都是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 向并肩而立的陆烨和梁思南致敬。 陆烨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当然能听出梁思南刚刚那番话看似是在替他解围,实则变相默认了安霁月与梁思南婚约的事。纵使他再怎么完全信任、不以为然,此刻面对梁思南的默认和盖章, 陆烨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特别是经过昨晚。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认定和拥有了她,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他决不可能再退让半步。 陆烨往前迈了半步, 清了清嗓。面对钟欣漓近乎歇斯底里的爆料时,他惜字如金,一句话都懒得说。但现在, 陆烨不打算再保持沉默。 “关于我和安世资本的董事长,安霁月, 我们……” 梁思南动作迅疾,一把拽住陆烨的衬衫后摆,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跟着就是往前半步再次与陆烨保持平齐。 梁思南打断陆烨义正言辞的官宣:“陆首席昨天的路演实在精彩,梁氏集团也很感兴趣。我虽然有幸在现场听完了全程,但还是有几处想和您详细探讨下。不知道您现在的时间是否方便?” 陆烨微微皱眉,还没开口,他的助理就颇为积极地冒了出来:“check过日程了,首席只有四十分钟的空当。” 梁思南豪爽地一拍他的肩:“够了。我们去里面聊?” 二级业务部的同事见陆烨又拉到一个极其有希望的大客户,纷纷自觉奔回自己的座位开始工作,想给客户留下高素质的专业印象。 梁氏集团诶!g市的老牌龙头诶!拿下它,华南市场的金融业务就算是打开通道了! 鸡飞狗跳迅速平静,z司有条不紊地回到正轨。 陆烨给梁思南拿了个新茶杯,等对方坐定后,他率先开口表态。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我不妨先声明下立场:我对你和霁月的婚约,一个字都不信。” 梁思南不动声色地抬眼一望,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滚了滚,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陆烨声线清冽如寒松。他背对着办公桌,反手撑在桌面上,神情清淡,墨眸里的沉渊深不见底。 梁思南笑:“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 他知道陆烨对安霁月多年不曾移情,但能到这种地步,也着实令他吃惊。 在梁思南的人生里,感情投入很早就被贬得一文不值。血浓于水的亲情尚且能被割舍,男女之情就更不必说了,是否值得,大约都是要衡量一番利弊得失,再做取舍。 陆烨是为了什么才对安霁月这样毫无保留地投入呢? “是因为安家的背景和资产么?” 陆烨惨然自嘲:“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分手——” 梁思南大手一挥:“书生意气谁没有呢。被社会毒打后,终于学会了走捷径?” 陆烨冷着脸,眉眼间寒气逼人,甚至捏紧了拳,梁思南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和自己动手。 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忽然又难抑笑意地勾起了唇角:“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我付出了真心,换到了有人在背后撑腰的底气。霁月在我身上投资,自然也收获了她满意的回报。算是,各取所需?” 昨天上午的投资,昨天夜里就见到了报酬,他笃定他们双方都对这个投入产出比十分满意。 陆烨走回桌后,坦然落座,又放松舒适地向后一靠,腰被柔软而坚定地支撑着。 他淡淡一笑:“我不必向你自证。” 若是偏爱捷径,那他也不止这一条可走。但无论是捷径还是蜀道,他想选的,永远只有安霁月这一条路。 这些年,上司、同事、朋友,都曾经明里暗里替他牵线搭桥,可任凭对象多么优秀夺目,他也没办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心动。 陆烨是偏执的。相处久了的人都会这么评价。不仅是对工作的完美主义,也是对伴侣的严苛标准。但倘若他们见过陆烨和安霁月相处时的模样,一定又会怀疑自己判断——太多太多的偏执和原则,陆烨都可以为安霁月放松底线。 或者说,他的底线就是安霁月本身。 似乎,不是和她,他就什么都做不到。 梁思南凝视着这个清淡如水墨的男人,他清醒又固执,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深爱的女人绝对清白,在他这里,三人成虎是站不住脚的谎言,只有他自己的判断才值得相信。 梁思南叹了口气,这家伙运气不错,他赌对了。 “月儿的确没有和我订婚。”他败下阵来,干脆利落地承认,“但婚约的消息是真的,我拜托了她配合我,在梁氏集团的答谢晚宴上向关联方透露了这桩不实的婚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6章 陆烨神色如常,示意他继续。 梁思南闲适又疲倦地往后一仰,手撑在后脑勺上:“我需要梁氏和安家即将联姻的消息,来稳住那帮见风使舵的老家伙。当然,我们并没有以对外发布声明的方式公开婚约,只是小范围的预告。下一步,我会去和他们一一谈妥收购的事项,尘埃落定后,婚约的事也会如实对他们托出。” 陆烨仍旧无动于衷,梁思南怕他多想,又解释道:“我和月儿的婚约,只向些许重要的关联方一对一地提过,其他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即使听到了,也不会乱传,这你放心。” “连钟家都知道了。梁先生的动作还是要再快些。”陆烨淡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对梁思南的解释全盘接受,他甚至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梁思南精神一振,他正是为这个来的。 “有。”他注视着陆烨的眼睛,言简意赅,“股价。” 某些操作,说得太明白,就不再合规。梁思南鹰一般的眼睛盯着陆烨,点到为止。 他是想要陆烨亲自对梁氏集团做估值,看空梁氏股份,拉低股价。拿着这样的预期,梁思南在收购时的操作也会极为有利。 梁思南听过陆烨的路演,也对他这些年的战绩了解不少。棋逢对手,高手过招,他确信自己只需要说这两个字,陆烨就一定能猜到他的意图。 陆烨顿了顿,目色深沉,他的视线收回至面前的宽屏,轻声道:“我本就觉得,太过高估了。” 程启明这些年大搞烂尾项目,已经将梁氏祸害至深,现在的高股价完全靠各种修饰过的财报数据支撑。像一个越升越高的彩色泡泡,只差一双揭开真相的手,一戳就会破灭。 梁思南见他已然知晓自己的想法,恢复了轻松自信的神态,不紧不慢地喝茶。 “不过,迟早有一天,梁氏的业绩还会好起来的。” 陆烨重新敲打起键盘,将梁思南晾在一旁不理,梁思南望了望自己已经空了的茶杯,识趣离开。 - 公开认购期间的事务格外繁忙,不仅要继续路演,还需要听取各渠道报上来的汇总数据。陆烨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稍稍喘了口气。 安静了一整日的手机里,已经堆了十数条消息。 【霁月:刚开完线上会,好累。】 【霁月:附近外卖都没什么好吃的。走路不舒服又不想出门觅食,哭泣。】 【霁月:改了一下午台本,弄完发现都这个点了,你吃饭了吗?要等你回来一起吃吗?】 【霁月:连大客户的消息都不回,陆首席是翅膀硬了,还是另觅金主了?】 眉头锁了一整日的陆烨不自觉地舒展开笑颜,挑挑拣拣些重点进行回复。 【陆烨:走路不舒服就多躺一躺,回去我帮你抹消肿药膏。】 【陆烨:给大客户报告一下今日战绩,的确拉到了不少新认购客户,不过目前还没有能超越您的。恭喜您蝉联榜一,可继续享受我提供的专属服务。】 【陆烨:饿了就先垫一垫。不饿的话,等我一起吃饭。】 想了想,他撤回了最后一句话,重新措辞。 【陆烨:你先自己找点吃的,晚上我再带你出去吃夜宵。】 【安霁月:那你呢?】 陆烨没有回复。他正匆匆忙忙地收拾着办公桌,准备收工。 他的正餐,自然要回家解决。不仅要吃,还要食髓知味,吃干抹净。 第82章 安霁月好不容易寻着机会喘了口气, 但这点时间还是不够。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粉蓝色睡裙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可怜兮兮地扔在床脚,一半已经拖到了地上。刚换不到24小时的床单又是圈圈点点的濡湿, 掖好的被单角被白嫩的脚趾重新勾翘起来,整张床陷入凌乱。 一切都过于突如其来, 安霁月的脑海里,只有一声啪嗒门响。她从书房跑出来, 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就是陆烨弯着腰,将换下的皮鞋塞进鞋柜,又挤了两泵玄关放着的消毒液洗手。 接下来的一切像是失去平衡的摄像机画面, 她结结实实地被迎面而来的男人禁锢在怀里, 整个人顷刻间腾空而起,而抱着她的男人胳臂硬得像铁,轻松得连气息都没有分毫变动。 她一转眼就回到了宽阔舒适的床上,紧接着被压得严严实实。两只手撑在她的耳边,粗重的呼吸连带着不由分说的吻, 掠过她的眉、眼、颊,最后侵略进她的唇舌。 安霁月懵了很久很久,身体比脑子更先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受控制地迎合和回应。 “你, 你做什么……”她在亲吻的间隙呜呜咽咽,却忽然被嘶咬了一口,像是在惩罚她不专心的多话。 陆烨的一只胳膊已经穿过她的颈间, 将她整个人紧紧箍在怀里。他眼里充斥着明目张胆的欲望,熊熊燃烧的火几乎快将两人都烫伤。 安霁月听见他透着怒意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吼:“胆子好大。还去和别人订婚。” 安霁月愣了半秒,她早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于是连忙要解释这只是帮忙, 但陆烨又一次不由分说封住了她的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7章 “什么都不用说。”他铁了心一样地将自己的信任交给她,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和我之间,什么都不用说。” 话虽如此,但他怎么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呢?安霁月蹙着眉,感受到他的吻在每个角落游走。耳垂,下颌,肩头,胸口,小腹—— 素日的冷静不翼而飞,他像是压抑太久后释放天性的兽,拼命用最原始的手段烙下领地印记。 陆烨嘶哑着嗓音,眼前终于映入了一片混沌的旖旎,他深吸一口气,埋下了头。 陆烨在她触电般的颤抖中抬起了头,望着她鲜红欲滴的小脸和半闭半睁的杏眼。 他的眼里爬上了血丝,如同饕餮饱餐后的狮子:“名分你不能给,实质的我要全部。” - 三天三夜后,安霁月终于拖着软乎乎的脚步回到p城。 《末日恋人》提前录制收官期,台本已经磨了将近一周,也与各位嘉宾确认了不少细节,明天就要正式开机。 恋综就像是扎染,相处的过程碰撞打结,再浸在蓝汪汪的染料里,最后一刻袒露心声,才能看清自己的收获到底是幅怎样的图景。 收官期节目,男嘉宾提前为心仪的女嘉宾精心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约会。嘉宾们自然也会分为三组,张导、武导和安霁月也要一齐上阵,分别跟组。 航班已经因为天气而改签过一次。安霁月错过了正式约会的前夜,这一夜,男女嘉宾分别在客厅和天台夜谈,不仅聊自己目前的感情倾向,也聊了聊各自的人生规划。 詹念卿的生意越做越大,朱绫的手工花茶项目也在铺设规模,于是事业有成的两位开始被追问起人生另一大事的进展。 詹念卿中规中矩:“遇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自然会好好把握。” 舒钧跟着绒绒学坏了不少,故意拆詹念卿的台:“詹总是还没碰到合适的人?” 詹念卿心虚地瞟了眼摄像机,显然是担心自己的犹豫会被某人看到:“也不是这个意思……” 钟忻梧眨着温柔的眼睛,颇为体贴地替他解围:“怎么会呢?詹总身边一定有合适的人啊。” 詹念卿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但钟忻梧马上又无辜而腹黑地补刀:“您每日进出的场合,用‘美女如云’来形容都是保守了吧?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还不是易如反掌。” 詹念卿一口老血淤在胸口,差点把自己憋死。他天性温厚,对上钟忻梧琉璃一样澄澈的眼珠,又一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本意其实是时机还不成熟。自己对关海芙实实在在地心动了,但她毕竟刚开始工作,还是在他自己的公司里。 这么早地公开挑明,会不会给她压力呢? 而且,他也很不忍心让海芙一毕业就冠上名花有主的头衔。她还是小姑娘呢,应该去尽情享受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结识新的同龄朋友,去逛街,去旅行,去徒步,去用无限的精力去体验他已经完全做不来的事情。 想到这里,詹念卿就对明天的邀约感到迟疑。 他的确精心安排好了约会的一切,但最后一步是否要表白,他一直都没有拿定主意。 詹念卿格外坦诚地将自己的忧虑和导演组聊过,负责他和海芙part的武导一改以往严谨规整的风格,善解人意地表示没想好也没关系,到时随心而为就好。 武导这么开明是有原因的。女嘉宾组是他一路亲自带下来的,武导很清楚,即使詹念卿在最后关头犹豫了,关海芙也一定会勇敢a上去。 他没有猜错。客厅里的girl’s talk环节,朱绫和绒绒都在为关海芙明日的表白计划而喝彩。 关海芙被鼓励得有些脸红:“别老聊我了,绒绒,你有什么打算呢?” 绒绒慌了下神,连忙摆出满脸的无所谓,两只眼睛飘来飘去。 “顺其自然咯。我对这种事从来都是随缘。” 朱绫和海芙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又在装了。 绒绒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无所谓,好像谁也不在乎的样子。但上回一向好脾气的舒钧忽冷忽热地呛她,她还是跟着不开心了一整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对舒钧日渐增长的关心,只有她自己嘴硬不认,甚至不慎让身陷其中的舒钧吃起了她和钟忻梧的飞醋。 虽然大家都很偏爱这一对欢喜小冤家,但也真的担心两人会在口是心非中阴差阳错。 负责跟这一组的安霁月也同样捏了把汗。 女嘉宾到齐后,节目组公开了三组约会邀请函,不是明确的时间、地点、活动,而是男嘉宾亲自设计的谜面。 “男嘉宾们把自己与心仪女嘉宾之间相处的默契点滴融合在谜题里,这里就是约会线索。” 花园别墅和华逸演播厅同时升起小小的惊呼。今日的约会全程直播到华逸大厦,观察员也将在现场录制reaction。 女艺人问:“如果最终猜不到,节目组会给一些‘作弊’的提示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大叔艺人摇了摇头:“难度太大了。表白会不会成功都已经不是最大变数了,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对方能不能找到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8章 几位男嘉宾留下的线索很有限,但三人领取后,看着并非没有头绪,而是思索了一会儿便陆续离开。 安霁月跟着绒绒,却见她出门后左顾右盼了一阵,然后随手扫开了路边一辆共享单车。 整个跟拍c组都愣了几秒,只有摄像老师健步如飞,扛着摄影机冲到绒绒斜前方,补了几个她骑车的镜头。 “干得好。”第二个跑过来的安霁月微微喘着气,在摄像大哥的身旁竖起大拇指。 “谢谢安导,您知道她要去哪儿吗?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安霁月点点头,虽然没看懂舒钧留的谜面,但她是提前看过舒钧的约会安排的,知道最终的地点。安霁月刚要发出指示,却见绒绒忽然拐了个弯—— 不对,偏航了。安霁月拉上摄影老师拔腿就跑,徐牧则十分机灵地跑回去启动摄影车,接上了c组其他同事一同追赶。 绒绒很快又从小巷子里拐了出来,仿佛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 她在绿荫遮天的马路畅行,又去书店闲逛了一阵,路过烟火缭绕的小吃街买了炸串,又被炸串摊隔壁的老音像店的破旧广告屏吸引。 屏幕上在播画质极差的超级玛丽游戏片段,马里奥不断掉进烟囱,又回到复活点重新开始。枯燥的游戏,每次的死法大同小异,能一直站在那里看下去的,除了小孩子,就只有绒绒。 她忽然把共享单车推到路边停好,走到主干道上,伸手拦了辆计程车。 糟糕,没追上。安霁月暗叫不妙,这种时刻他们应该一同上车跟拍的。 “安导,上车!”徐牧开着摄影车追了上来。 安霁月和摄影师连忙坐了上来,一路紧紧跟在计程车后,开到了一处居民小区。 安霁月环视一圈,骤然亲身站在镜头前嘱咐:“后期记得打码。” 绒绒提着炸串,悠哉悠哉地拖着步子上楼,摸出旧旧的钥匙开门。原来这是她自己家。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开了门,突然发觉沙发上已经坐了个人。绒绒扬起了眉,与那人四目相对。 舒钧利落地起身,匀称健美的身形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等她,打开的投影仪上是外接的游戏画面。 门敞开着,摄影团队蹑手蹑脚地跟上来,尽可能不打扰地拍摄着。 他们相对无言。屏幕里的马里奥又死掉了一次。 第83章 “回来啦。”舒钧迎上前, 隔空抛给她一个物什,“一起打?” 绒绒捏着他抛来的新手柄,伫在原地, 瞪大的眼睛眨了又眨。 她突然懂了舒钧的谜面:enjoy yourself。 请自便。取悦自己。做你觉得舒服的事。 起初她看到这句话时,还一度怀疑舒钧是不是在敷衍, 让她自己玩。 绒绒也是在昨晚的旁敲侧击中,才了解自己对钟忻梧表现出的兴趣过于浓厚, 让舒钧有了误会。他从上周起奇奇怪怪的态度才算有了答案。 惴惴不安的愧疚让她昨夜没怎么睡着,一心想今天要找机会和他说清楚。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她知道自己一直强势过头, 所幸舒钧愿意陪她吵吵闹闹, 吵到最后也是他主动示弱包容。 这次她愿意示弱,但舒钧给出的极致简约的谜面,又让她重新闹起了脾气。 隔壁詹念卿的邀请函,甚至连交通工具、服饰穿着都考虑到了,反观自己手上这张简简单单的a4纸, 只有一句话。 enjoy yourself,好,那她就自娱自乐。才不去管他。 周末早上, 若是心情好、天气好,她爱骑着小单车乱逛,骑到哪儿算哪儿。 打扮就更加随意, 大t恤和宽口短裤,再蹬一双踩脚帆布鞋,基本等于一点也不打扮——今天她还提前戴了美瞳, 编了头发,把自己累得上臂酸痛, 已经属于严重超纲。 她喜欢光顾的几家书店,有一家到了新译的海外作品,自然要翻一翻,感觉不错就买下来。 然后要赶在温度升起来前回家去,但是宅在家里也不能委屈自己。先去最爱的炸串店,打包一大份不健康的路边小吃当午餐。等炸串的功夫也不无聊,旁边的音像店老板总会放些上个世纪的东西,譬如港台老电影,或者像素风的小短片。 今天来来回回地放超级玛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换,但还是挺好玩的,她小时候很喜欢打这个游戏,但一次都没有打通关过。 看着看着不觉技痒,绒绒盘算起等会儿回家先打一把,试试水平有没有退步。 她拎着炸串,抬头望了望愈来愈高的天光,决定打车回去。 由于跟摄c组的距离保持得太好,绒绒几乎都忘了自己还在录节目,更是将约会抛到脑后。仿佛这只是一个快乐轻松的周末,她睡到自然醒,呼吸了新鲜空气,还带着一大包好吃的,准备回家打游戏。 直到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恭候多时的舒钧站起来,屋内提前架好的摄像机静悄悄地等着她。 她的周末里,多了个人。 但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多么突兀,他话很少,游戏技术也很强,带着她一直打到破纪录的新关卡。 舒钧和绒绒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古怪。绒绒的毒舌和犀利像是突然被禁了一样,目光刻意地躲躲闪闪。而以往大大咧咧的舒钧,今天沉默得出奇,细看甚至还有些紧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9章 守在门外的徐牧悄声问:“已经是收官期了,他俩这时候闹别扭,最后能成吗?” 安霁月盯着简易监视器的画面,老练而自信地点头:“没问题。” 这样就对了。要是真的一直吵吵闹闹,看着和谐有趣,却反而容易捅不破那层纸呢。 绒绒率先破功,不由自主地指手画脚起来:“喂!这里!跑!” 她话音刚落,舒钧已经完全按照她心里的想法过了那道食人花障碍,成功进入了下一关。绒绒激动地一拍手,拆开香喷喷的炸串袋子,顺手喂到握着手柄的舒钧嘴边。 舒钧愣了一下,注意力从屏幕收了回来,垂眼望着送到嘴边的食物,又望了望满脸兴奋的绒绒。 她好像,一点也没有不自然呢。 舒钧心里一宽。那自己还避讳什么呢?他心安理得地咬下一口,继续带着马里奥往前。 “该我了该我了。”绒绒抢过手柄,他们约定好了一人打一关。 “这一关很难过。”舒钧脸色凝重地提醒。 绒绒睨了他一眼,放出大话:“小意思。” 十秒钟后,马里奥被白色幽灵抓走。绒绒一言不发地将手柄交还给舒钧。 舒钧一如既往地开怀大笑,十分大度地让她再来一次,并亲自上手指点她的动作。 结着陈茧的大手覆在绒绒的小手上,舒钧控制着力度,轻轻一按,马里奥准确地避开了白色幽灵。 他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身上那股好闻的薄荷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他第一次背着她在别墅里绕圈时,她就闻到过的。绒绒低着头,屏幕的一分一毫都没看见,全凭舒钧指挥。 舒钧总是这样。无论自己怎么闹,他都愿意认真陪着她,有时候明明是自己不讲理,他也心眼极大地一笑化解,托着她始终沉不下来的自尊心。 绒绒悄悄望着他润朗平和的侧脸轮廓,鼻子忽然有点酸。 “好啦,你继续吧。”舒钧满意地坐回原位。 绒绒放下手柄。 她转过身,从舒钧手里夺下他刚凑到嘴边的炸串,抽了张纸巾替他擦干净嘴唇,也替自己擦了一遍。 她正了正自己单薄的身子,显然是有话要说。 舒钧有些慌张地看了眼快被吃掉的马里奥:“你不想接着玩游戏吗……” 绒绒摇摇头:“我有话和你说。” 舒钧指了指屏幕:“玩完游戏再说?马里奥快死了……” 绒绒伸手扳过他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的嘲讽和厌世全都消失不见。 “我对钟忻梧的‘感兴趣’,只是因为,我想多了解一些他这样的人生。他很适合被写进我的剧本和小说里。 “我们聊了很多事情,什么艺术,什么文学,你觉得听不懂是不是?那是我们的专业范畴呀——你讲代码语言,讲算法,讲人工智能,我也是一样听不懂啊。 “如果你想知道,就来问我呀,我会一点一点讲给你听的。我一点都不会不耐烦,一点都不会觉得我们没有共同语言。相反,我觉得我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很放松……” 绒绒慢慢环视着自己小小的客厅,屏幕上被吃掉的马里奥,桌上被吃了一半的炸串,身边这个和自己一样穿着随意的男人,一切都是和谐的、松弛的,他像是本就属于这里一样,自然而然地陪在了她身边。 她哽了哽声,继续说:“你写给我的谜面,enjoy yourself,我真的这么做了。周末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码字到深夜,睡醒后骑着车闲逛,买不健康的油炸食品,然后回家窝一整天,打游戏。 “如果这就是你原本想安排的约会,那我觉得,这就是我最喜欢的约会。” 舒钧眼角有些泛红。绒绒常常与他嬉笑怒骂,插科打诨,从来没有这样和他推心置腹。 这的确是他安排的约会。他知道绒绒会半夜才睡,知道她周末时喜欢宅在家里看剧打游戏,知道她最爱的小店和小店旁的音像店,也知道她前一阵就想重新试着打通关超级玛丽。 于是音像店的老板被他塞了几张钞票,播放了一整个上午的超级玛丽游戏录像。 而他就在终点等她,还好绒绒家的沙发够长,容得下他的位置。 舒钧不甘心地嘟囔:“其实,我安排的约会不止是这些。” 他从桌子上拿过手柄,不再刻意保留实力,马里奥像是突然变身成了超人,很快跑到了最后一关。 舒钧把手柄塞回绒绒的手里,示意她来过。 绒绒尴尬:“你确定?我可从来没打到过这里……” 舒钧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展开长臂轻轻环过她娇小的身躯,两手握着她的手。 “别担心,有我呢。” 马里奥灵巧地跳过食人花,避开喷火龙,飞跃过一片钉子后,终于距离公主一步之遥。 舒钧低头看她:“往前走。”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行字:like you rongrong。 马里奥和公主也换成了舒钧和绒绒合照的卡通形象。 舒钧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有一点紧张,也有一点期待:“喜欢吗?” 绒绒丢开手柄,抬起手背抹了抹没忍住的眼泪,仍然傲娇地问:“什么喜欢?喜欢什么?游戏,还是你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0章 舒钧还真思考了一下答案,还没等他确认,女孩子已经张开手臂抱住他。 “都喜欢。” 绒绒替他跳过了思考指令的执行,舒钧没再犹豫,伸手搂住了怀里的人。 现场的c组和华逸大厦的观察员齐声欢呼了起来。 “欢喜冤家终于升级小情侣了!” “太甜了!程序员的浪漫啊!” “天呐,以后我再也不玩超级玛丽了,这还怎么专心过关啊,全是这两位的糖。” 绒绒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陆烨,示意他先放开自己。 她跑进杂物室,片刻后捧出了个硬盒子,小心地放在舒钧面前。 “打开看看。”她说。 里面是一对轻便小巧的粉色哑铃,和她之前送给舒钧那对薄荷绿的一模一样。 绒绒有些不好意思地撩起自己大t恤的袖口,将自己的上臂展示给舒钧看。 “我常年码字,二头、三头肌都很无力,还有一点拜拜肉。一直穿这种袖口到手肘的大t恤,就是为了遮住上臂。 “我买了两对哑铃,是想请你给我上私教课。其实,有些狠好看的小吊带,我有时候也想穿一穿的……” 舒钧掂着轻若无物的入门哑铃,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手托着哑铃,一手捏了捏她没多少肌肉的上臂,笑着点头:“好,以后你就有私人教练了。” “还是专属的?” “当然,还是专属的。” 第84章 现场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眼见小情侣顺顺利利地修成正果, 跟摄c组也十分为他们高兴。 随后就是对部分镜头的补拍,以及两位甜蜜秀恩爱的互动花絮和个采。正式在一起后的两人状态不像之前那样放得开,绒绒话少了许多, 时而还会脸红。舒钧则经常卡壳傻笑,浑身似乎都在冒着幸福泡泡。 言语动作不自然, 这也导致了后续的拍摄并不是很顺利,直到两人为炸串要不要复烤而再次你来我往地争吵起来, 安霁月才感觉气氛到位,果断示意摄像老师跟拍。 c组浩浩汤汤地返回华逸大厦,互娱组灯火通明, 安霁月这组竟然不是最晚收工的。 走在前面的安霁月当即抬起手, 暗示所有人先别轻举妄动,自己则悄悄潜进办公室内打探消息。 除了后期团队在勤勤恳恳地加班剪辑外,剩下还在工位的便是编剧组。 她凑上前去,压低声音和相熟的编剧打招呼。 “怎么样?顺利不?” 这个编剧跟的是朱绫与钟忻梧那一组,他正戴着耳机摇头晃脑, 貌似心情不错。 “还行。”他挠了挠头,“算是开放式结局,两人同意继续接触看看。” 安霁月在心里惊讶了一瞬, 她还记得朱绫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接受钟忻梧。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方法重新打动她的。 她接着问:“那怎么还没下班?” “海芙那组还没回来。听说他们直接从偶像剧变励志剧了,啧啧……” 安霁月感叹:开拍前大家最担心的是绒绒和舒钧,最不确定的是朱绫和钟忻梧。而海芙与詹念卿进展顺利, 甚至可以说是琴瑟和鸣的一对,被公认是最无需操心的。但原本以为只差一层窗户纸的人,竟然还能创造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戏剧性, 人心还真是难猜。 “每个组进度不同也正常,但是我看会议室怎么也都亮着灯……” “噢!安导你还不知道呢?明晚临时加了个环节, 各组负责人都在里面开会呢,你怎么没去?” “嘘!” 安霁月疯狂做着噤声的手势,但为时已晚,会议室的门开了一道缝,唐编毫无血色的脸探了出来。 “安导回来了?”他了无生气的声音叫住了准备溜号的安霁月,“张导叫你进来开会。” 安霁月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转身前不忘拼命朝等在门外的c组同事疯狂挥手,示意他们快逃。 “庆功宴?” 张导颔首:“是赞助商组的局。咱们提前收官了,本来就对商业排期有影响,还是要给赞助商一点面子的。” 安霁月不解:“这种不公开的庆功宴,对赞助商有什么好处?” 张导也累得说不出话了,对着宋伊一扬了扬下巴。 宋伊一:“的确不太寻常,赞助商也没有明说。我预计有两种可能的原因。一是结识嘉宾,特别是朱绫和詹念卿,节目结束后,他们就不再是嘉宾,而是自带流量的创业人。 “二是想和漓江财团攀关系。我们之前那场直播是漓江财团强冠名的,还启用了他们塞进来的补位嘉宾。赞助商想借这个机会和钟忻梧见见面,顺便看有没有可能跟漓江财团搭上。” 唐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嫌恶地问:“难道就不能是想犒劳下我们节目组……” 宋伊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接茬,给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唐编悻悻闭嘴。往后一靠,作咸鱼状。 张导:“我已经和其他嘉宾确认时间了,明晚出席都没有问题。至于詹念卿和关海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1章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武导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来,话都说不出来,只向大家比了个ok的手势。 张导继续:“那看来他们也没问题。小安,这里还需要麻烦一下你。” 正在为詹总和海芙高兴的安霁月意外被cue,连忙压下上扬的嘴角,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张导继续:“你能不能去联系一下你的那位老同学,陆烨?他毕竟也录了那么多期节目,在观众中的人气非常高。听说他近来在金融圈也很有名,我虽然不懂金融,但赞助商们都表示很想见到他。” 安霁月瞪着眼睛,仿佛噎住一般的表情藏不住讶异。她不是惊讶于要请陆烨,而是为张导的好记性和使唤人的本事折服。陆烨退出节目这么久了,张导还记得他们那点陈年往事,还真是…关心下属。 她点了点头,不过就是今晚视频时多问一句话的事嘛。 有空就来,没空就算了,是与否的答案,难道还能有别的可能? 好像……还真有。 陆烨佯作思考,为难地皱着眉:“明天晚上的确没事,但后天早上有一个很重要的行业会议。时间有点紧呢。” 安霁月专心致志地听着,眉眼粲然而从容,积极地等着他的最终答案。 陆烨见她没再多说,继续暗示:“去参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付出的代价可能就是要在飞机上过夜了,会很累。” 安霁月点点头,表示完全能理解他的难处。但她仍然一句话都不说,像是怕自己的建议会影响他的理性判断。 但陆烨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理性。安霁月却偏偏不懂。 他没脾气地轻叹了一声:“我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些回报?” 安霁月恍然大悟,暗暗责怪自己的疏漏,连忙补充:“机票酒店都不用担心,照之前一样,节目组会全包。车接车送是最基本的,另外如果出现了你不想做的事也可以不做,这不是公开活动,节目组会完全尊重嘉宾意见。” 陆烨咬着牙,颌骨轮廓突兀,声音里仿佛有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 “我说的,是安导个人给我的回报。” “啊!” 她丝绒般的棕色杏眼飞速眨了几下,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图,素白的小脸刷地一下透起了绯红。 陆烨苦笑着闭眼,心肠却硬得像石头,有条不紊地列着自己的需求。 “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我只接受安导亲自来接。之后需要安排与安导一对一私人午饭和下午茶时间。如果这些要求可以满足的话,我很乐意参加庆功宴。” 陆烨冲她勾了勾嘴角,淡淡的笑意里透出一丝得意:“忙了一天一定很累,早点睡吧,晚安。” 月朗星疏,渺渺无涯。 有人心满意足,有人脸红心跳。有人睡梦酣畅,有人一夜无眠。 初尝人事以来,安霁月几乎没有什么空白的时间去思考,今晚的夜深人静,配上微微凉爽的风,倒很适合她胡思乱想。 安霁月抱着双腿,蜷在小露台的折叠椅上。真丝睡裙下的细长小腿交叠在一起,皮肤宛如镀了层月光般细腻。 尽管已经毕业好些年,她举止神态间也多了不少经历过世事的成熟,但那双深棕色眼眸里却始终保留着明朗的神采。 走起来便带着温静的风,笑起来便飞扬的眉眼,从不扭捏,从不藏匿,从不逃避,学生时代留给她的许多印记,如今都还在。 甚至当初走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如今也还在。 那时,他们各自过完筋疲力尽一天后牵手漫步,在湖边绕了一圈又一圈地喂饱蚊子。无论再晚,男生也会将她送回寝室。 而现在,仍然是同一个人,同一张面孔,甚至是同样轻轻慢慢的语调,像对接工作一样清楚明白地告诉她:要去接机,要去吃饭,要一起待一下午。安霁月却已经笃定,没有那么简单。 大片空白的独处时间和空间了。而陆烨现在,只要是二人独处,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当然,用他的话来说,叫“充分利用”。 毕竟,陆烨当年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效率之神。他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许多不可能的任务,诀窍就在于不会浪费掉一分一秒。 具体会有多高效呢?安霁月认为他近来已经登峰造极。 譬如,陆烨进家门的同时会一气呵成地换拖鞋挂好包给手消毒,然后一只手臂将她一把揽住,另一只手已经接了个电话。一边开着公放听对面同事火急火燎的汇报,一边低头深吻她,几秒之内就能让她缺氧。 这时他才会气定神闲地抬头,满意一笑,声如平常。他冷静地对着电话发出指令,胳臂还在她的腰间紧紧箍着。 仿佛只是中场暂停,还有下一步要做。 至于这下一步,可能,大概,或许,就得发展到床上。 安霁月心浮气躁地长叹一声,天色将明,她还是没怎么睡着。松软绵白的被子被她的长腿翻来搅去,已经皱结成一团,她翻了个身,汗津津的小脸埋进了枕头。 床,也没什么好躺的。按最近的情况来看,没准几个小时后,她还会躺在床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2章 不过这次,她还是猜错了。 因为这次,陆烨的自律又一次蜕变升级。他选择直接在车里—— “你也太禽兽了吧!”安霁月蹙着眉,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媚眼如丝。 “这叫‘充分利用’。” 陆烨的声音同样有些喘,堵上了她还要辩驳的唇。吮吸,探索,有几个瞬间似乎已经化身成丧失了理智的兽。 第85章 晚七点, 《末日恋人》庆功宴在p城某家洲际酒店揭幕。 尽管只有短短一天,宴厅仍然装潢得精致典奢。这是个半开放式的场地,一侧衔接着宽敞的露台, 两边布置了几台长桌。夜风徐徐缓缓,与宴厅内的冷气相遇相融, 年轻男女们的衣香鬓影随之轻扬而起。 厚重的主门之内,水晶主吊灯折射着剔透的光芒, 而其他角落的灯光并没有完全打开,萦萦的光影笼罩着厅堂里的来往宾客,倒让每个人都自如了许多。 穿着打扮整齐的侍者彬彬有礼, 哪怕微微示意时也挺直着腰板, 看着比华逸互娱组的这些年轻员工们的气质要从容得体得多。 有同事咂嘴:“排场真大。” 还有同事附和:“场地真豪华。”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想法一致:搞这么多虚的有个毛用,还不如多发点奖金。 唐编恃才傲物,向来毫不掩饰对这些庸俗之物的鄙夷,但他刚翻着白眼要指点一番, 就被无声无息来到身边的宋伊一送去一记眼刀。 宋伊一无声地警告:“闭嘴,吃饭。” 唐编无声地环视了一圈,又冲她挑了下眉:“哪有饭吃?” 宋伊一瞟了眼角落里的几席长桌, 示意他去那里拿吃的。长桌上并没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尽摆了些茶歇和点心,仿佛只是点缀。 显然, 这次庆功宴的中心并不是“宴”,而是“庆功”。庆的也不是工作组的“功”,而是赞助商们的钞能力之“功”。 唐编无语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香槟, 皱了皱眉,嫌恶地走开。 同事们多在三五成群讨论宴厅装潢, 唐编走了几步,看见了百无聊赖的安霁月。 她独独站在人声鼎沸之外,似乎对周围的金碧辉煌没有丝毫兴趣。手里拿的也不是香槟杯,而是古朴无华的紫砂茶碗。 唐编走到她身边,朝她晃了晃手上的香槟,故意问:“不喝点?” 安霁月缄声摇头,若有所思与唐编对望,两人于是用眼神来来回回地交流了一番。 安霁月试探性地问:“难喝?” 唐编大力点头:“难喝!” 说着他就撂下了自己没喝完的高脚窄口杯。这酒也是赞助商选的,刚才为了给金主们面子,他才不好直言。细想也能理解,办庆功宴的经费都用来撑面子了,吃喝自然只能应付着来。 此刻躲在角落里,唐编终于长舒一口气,问安霁月讨了盏清茶漱口。 安霁月介绍:“这是朱绫送我的便携茶具,还配了她自己的花茶包。” 唐编的称赞不绝于口:“的确方便,真不愧是朱绫啊。” 他们一齐望向在和一众赞助商婉声谈笑的女人,一袭亮片黑鱼尾裙,将她衬得明艳干练。她正大方地将香槟杯放回托盘,转而介绍起自己的手工花茶,邀请几位感兴趣的赞助商一同尝尝看。 但朱绫并不是今晚最瞩目的嘉宾。前些日子成功扭转品牌口碑的詹念卿风头正盛,连不少创业前辈都来向他取经,詹念卿温厚诚恳,遇上答不出的问题,他也毫无架子地喊来关海芙亲自解释。 关海芙虽然尚未完全毕业,但聪明上进,对自媒体运营也很有一套想法。安霁月听见已经有几家代表在讨论这个年轻姑娘,他们猜测詹念卿这样的老板思路守旧,给应届生的待遇最多是行业平均水平,言谈间甚至流露出了挖人的意图。 安霁月与唐编正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百态,突然被张导抓了个正着。 张导:“小安,你那位老同学怎么说?已经有好几家赞助商来问我了。” 安霁月赶忙回答:“他刚才发消息过来,说临时开会,马上就到。” 张导放下心来,怜悯又惭愧地对她点点头。他目前的消息仍然是自家小安导演和三号男嘉宾曾经有一段年少轻狂的旧事,现在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这种情形下,安霁月还能不计前嫌,态度专业,甚至替节目组出面去请人家来参加庆功宴,实在不容易。 张导轻轻拍了拍她:“我知道你的难处,辛苦了。” 安霁月目光微闪,不自然地报以微笑,咬了咬唇。 把陆烨请来,她的确很“不容易”。 从她接到陆烨起,每当她要开口和他确认晚上庆功宴的细节,都被陆烨用各种方式挡了回去。他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亲她,抱她,喂她吃东西喝东西…… 于是,薄唇、肩膀、s市的小点心,统统用来堵她的嘴。 午后,冷气迢迢的公寓,安霁月扶着玄关,樱桃般的唇瓣拉成一条坚定的直线,坚持着不进门。 已经在准备换家居服的陆烨扭头看她,扬起眉毛:“怎么?” 安霁月目光如炬:“先把正事谈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3章 陆烨疑惑地觑她:“不是谈过了吗?” 安霁月:“接机、午饭,都安排到位了,下午茶我也点好了,等下就能送到。所以现在要轮到你履约了,我要和你过流程——” 陆烨抬手打断:“下午茶的意思,你可能误解了。” 他清冷的眉眼纹丝不动,坦然走来,低头在她的耳边解释了一句。 女孩子的脸唰地透红。 “安导再考虑考虑。想清楚了我们再继续。” 陆烨已经仰坐在沙发上,从提包里拿出了电脑搁在膝头,见缝插针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半晌沉默过后,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漱漱沙沙的声音。陆烨的指尖顿了顿,抬眼一望。 从玄关到客厅,阳帽,吊带,浅口袜,洒落一地。他收回视线时,薄薄的丽影立在眼前,是他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咫尺之距。 白皙细腻的肌肤连毛孔都看不清,她背对着纱帘,肩线和腰肢闪着午后日头的柔光,浑身散发着奶油一般的甜香。 陆烨用尽了十二分的克制,才没有主动伸手。 他仍然抚着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心不在焉地游走,又漫不经心地问:“考虑好了?” 安霁月咬了下唇,伸手将他的电脑移开。她笑得甜美无害,一手搭上了他的肩,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她俯身,清凌凌的声音里染上勾人的魅惑:“下午茶,请享用。” 陆烨的眸色倏忽而暗,他深吸一口气,用深吻将她锁在胸膛前。 对她,陆烨是不会客气的。 当然,吃干抹净后,他也从不赖账。 于是,风度翩翩、容光焕发的陆首席尽管姗姗来迟,但还是如约现身。 安霁月赶忙给张导示意:“喏,来了。” 没有介绍,没有引荐,但陆烨仍然在出现的那一刹那成为了新的焦点。金融圈炙手可热的新秀,外形口碑俱佳但没有成功配对的白月光嘉宾,整个宴厅里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他身上有片刻停留。 此刻,他抚了抚藏青色的衬衫袖口,正与几位赞助商寒暄。 张导看见陆烨身旁的暗流涌动,不禁感慨:“这样的嘉宾,虽然能汇聚流量,但也容易招惹是非,漓江财团那次就是前车之鉴。最可气的是,他还半路退出,这种嘉宾请来前真应该慎重一些。听说你的很多心血都白费了,是不是啊唐编?” 唐编瞧了眼安霁月,支支吾吾地敷衍着领导:“啊,还好,他的剧情本来也很难写。” 张导没在意,继续说:“不过好在补位嘉宾很及时,人格魅力也很强。咱们这种恋综节目,竟然能有三对都是he的喜事,真是奇迹。” 唐编自然而然地接话:“其实是四对。” 安霁月面不改色地踩了他一脚,唐编私下一直将她和陆烨称为《末日恋人》的隐藏cp。之前编剧组还以此嚷嚷着让她请吃饭,她大方请了客,没想到反倒让这些人嗑得更起劲了。 张导疑惑:“四对?” 唐编连忙找补:“我是说露珠cp。虽然这两位没有走到配对的时候,但运作也很成功啊。” 安霁月摇摇头,捧着自己的茶碗起身走开。再待下去,她怕引火烧身。 更重要的是,她还怕自己的眼神迟早会出卖内心。因为,陆烨刚刚露面的那一瞬,她便明显觉得自己精神一振,眼珠都亮了几分。 陆烨正在和詹念卿聊着什么。安霁月放缓了步子,在厅堂暗处踱着,遥遥望他的眉眼静悄悄地粲然。 隔着人群和灯影,她始终觉得自己能听得见他的情绪。譬若此时,面对詹念卿,他笑意清浅温和,像是放松了素日绷紧的弦,只是在和相互敬重的朋友闲谈。 清冷的轮廓,疏淡的神态,恍若正人君子一样的举手投足。和几小时前的陆烨判若两人。安霁月在心里鄙夷了他一秒。 这一秒的失神,让她直接撞上了个宽大松垮的身形。 “你不看路的吗?” 对方被她手中的热茶泼了个精透,想也没想地厉声斥责。安霁月顾不上自己同样被烫红的虎口,连声道歉,又叫服务生拿干毛巾来。 厅堂的这一角静了静,众人的目光聚集到安霁月和侍者一同替这位陌生男人擦拭衣服的画面上来。 有些发福的男人不依不饶:“我这衬衫是真丝的,碰一点儿热水就毁了!” 安霁月恍惚记得这张脸,这是位手笔宽绰的赞助商,有几个外拍场馆就是他家的置业。家大业大如他,按理不会为了一件真丝衬衫闹得难堪。 她稍稍定心,连声道歉,并没有诚惶诚恐:“对不起,是我刚刚走神了没看到您。” 男人并未就此了结:“那我的衣服怎么办?” 安霁月后退一步,淡然致意,彬彬有礼:“我照价赔偿。” 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紧了拳,坦然清澈的目光深处已经铺满警戒。 第86章 不过一个小插曲而已, 也没再扩大范围,其他人很快恢复了谈笑。 安霁月清凌凌的声音仿佛自动在两人之间划开安全距离。她紧紧守在自己的阵地一侧,盯着对面男人的一举一动。 在旁人看来的冒失和争执已经妥善解决, 实则不然。刚刚安霁月帮忙擦拭他身上的水渍时,对方借着察看衣服情况, 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她的手,甚至还往前进了半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4章 安霁月不动声色地将干巾塞给侍者, 自己往后退出距离,才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说要照价赔偿。 她这些年不少出入觥筹交错的场合。以安世的名义出席时,身边总有越辉护着。而以新人小透明导演的身份出席时, 她一副受苦受累的打工人气质, 也并不受富贾青睐。 今日倒很稀奇。 《末日恋人》的庆功宴,到场的不仅有华逸互娱组,还有名声不菲的嘉宾和赞助商,安霁月并不担心对面的男人会对她有过分的行举。因而只是拉开距离,表明立场, 谢绝“好意”。 略有便便之态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做生意的人还是有几分识人之能的,他发觉这个女孩子在节目组一众工作人员之中不太一样。 其他人见了赞助商多少会有些殷勤谄媚,哪怕那个长了张冷脸的招商组的女人, 来谈合作时也恭恭敬敬,始终挂着张半笑的脸。但刚刚泼了自己一身热茶的这位却不卑不亢,她后退半步微微昂着下巴, 此刻望着他的眼睛里冷静而不惧。 男人自上而下睥睨着这个后退半步的女人,露骨的目光停在她的胸前。 安霁月今日穿了件浅v领口的墨绿色裙子,垂坠的面料飘逸单薄, 深色衬得她肤色更加雪白。灯影摇晃,反而让胸前那道浅浅的阴影愈发显眼了。 她觉察到了男人的目光, 下意识想去捂一下胸前。手刚要抬,却被一只从斜后方伸来的小臂压了下去。 挺拔清高的身形从她身后斜逸踱出,陆烨垂着眼眸,淡漠的目光扫了一眼比他略低一头的男人。 他站定,并没将她挡在身后,而是站在她斜前方,形成坚不可摧的梁柱,一动不动得像是守戍公主的骑士。 电光石火间,安霁月刚刚要抬起的手重新握成了拳,垂在身边。 陆烨什么都不需要说。但安霁月蓦然就想通了一切。 她的裙子没问题,她的退后没问题。她什么都不需要遮掩。 有问题的是面前的这个人。 如果那对恶俗的眼珠里能看到其他东西,那她应该做的不是捂住自己的胸口,而是挥拳打紫他的眼眶。 刚刚流露轻浮的男人收回目光,他显然认得近来名声大噪的陆烨。比起调戏女人,经营人脉当然更为重要,他调整了下表情,朝陆烨伸出手。 “陆经理,久仰久仰。我是——” 陆烨出声打断:“不劳阁下费心介绍了,我对认识您没什么兴趣。” 男人的脸一白,始料未及,但并不敢轻易得罪眼前的人。 他局促地眨了眨眼:“陆经理,您这是——” 陆烨冷笑一声:“阁下对我倒还挺客气的。可惜,在其他事情上却喜欢动一些不干不净的心思。” 陆烨本就是场内最瞩目的焦点之一,不少人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行迹。此时他出声清朗,音调中甚至有薄怒在翻滚,并没有替对方留颜面而避开人的意思。登时,不少人纷纷侧目,甚至在向这一隅聚集。 刚刚安霁月不小心撞到人时,吸引了场内一瞬的目光,陆烨便在众人浑然不知的时候拨开了人群,没人发觉他悄然站在了安霁月的身后不远处。 他本意是想来检查安霁月有没有烫伤到自己,不想却亲眼目睹了那不知死活的男人轻薄的场景。 好在安霁月当即甩开了手。站在她身后的陆烨喉咙滚动,墨眸阴霾,见那人的目光不轨,甚至有了半秒挖人眼珠的冲动。 安霁月也意识到了对方的目光。她的手指刚动了动,陆烨便一个箭步上前,强硬地按下了她的手腕。 她没有错。 凭什么她要遮掩? 陆烨神色冷漠地掠过了这个油腻恶俗的男人,瞳底早已燃烧成靛色。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主动将她挡在身后。 他压下安霁月手腕的那一刻,便知晓她会明白。他的霁月从不躲闪,从不为小人而戚戚,她不需要有人将她彻底庇护。 而他只需在她身边站定,与她一齐应敌,做她的兜底。 安霁月的唇角勾出冰冷的弧度。她直直向前,落肩挺胸,迈着标准的小步,高跟鞋啪嗒、啪嗒,清晰可闻。 她明明比对方低了半头,却硬生生地逼着对方向后退了三步。 “你,你做什么?”那男人终于底气不足地问。 安霁月噙着冰凉的笑,眼神雪亮如刃:“您不是想看吗?我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看够了么?” 打湿的真丝衬衫裹出他大腹便便的腰围,男人颤着声:“有病……简直有病……” 他嗫嚅了几句,随即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 安霁月盯着他远去的身影,淬着冷意的眼神才一点点恢复了温和的棕色光芒。 她的手腕纤细,腕骨清晰,但并不代表着她不敢出拳。 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屹然不倒的护卫。安霁月扭过头,望进陆烨深不可测的眼里,咧出从容一笑。 他们仿佛在无声地对话。陆烨眼里的戒备和忧虑在嘱咐她:“这种场合还是要注意安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5章 安霁月跃动的目光则在安慰他:“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 而在两人之外,其他更多的目光已经交织如乱麻,纷纷惊异却无声地传递着消息。 张导揉着眼:“是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相处模式,还是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有点不对头?” 唐编强行镇定摇头:“张导,您肯定是想多了,他俩怎么可能复合呢?都这么多年了。” 武导向四周求助:“我也觉得刚才的氛围不太对。我这个角度好像看见陆烨去牵安导的手了,有没有知情人解释一下啊?” 宋伊一冷漠:“别看我,谁说我有义务知道老同学的所有动态了?” 徐牧慌张但强硬否认:“我们安导是事业脑,入行四年出品两档爆款综艺,实绩吊打同期!大女主只搞事业!请不要关注私人生活谢谢!” 编剧组向外部释放信号:“不知道,不清楚,不会吧?” 吃瓜同事:“你们编剧组发挥下想象力啊!推理一下啊!” 编剧组弱小可怜动摇:“别问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编剧组在内部兴奋交流:“卧槽!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是克制又尊重的公主骑士环节啊,吃到现发糖了!” 詹念卿与关海芙:“早就说这两位不会那么简单,果然暗度陈仓。上次一起吃饭时还当桌吵架,现在看来已经和好很久了。” 朱绫:“年轻真好……还有心情搞地下恋情的戏码……” 陆烨扯出装饰用的方巾,执起安霁月的手,用那块小小的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她刚刚被碰过的手指,神态专注得恍若在精修分析报告。 擦完后,他顺手将方巾丢进侍者收拾杂物的托盘里吗,掸了掸手。 安霁月忍不住轻笑:“有这个必要嘛。” 陆烨认真地抬头,给了她一个不容置疑的肯定眼神:“当然。” 二人相视而笑,眼角眉梢的暖意融融,轻松默契的氛围不言而喻,任凭谁都不会觉得这两人仍然是形同陌路。 与台下一出接一出的精彩相比,台上走流程般的发言、感谢、回顾都显得平淡无奇。直到最后,主持人邀请各位男女嘉宾组分别合照,两两相聚的几对佳人才舍得分开,重新回到最初的站位。 女嘉宾组的几位明明风格迥异,今日凑在一起看起来却意外地和谐。安霁月在台下琢磨不透原因,这时唐编点拨她:“是眼里的光芒啦。” “光芒?什么光芒?” “恋爱的光芒。”唐编艳羡地望着几位浸润幸福的嘉宾,收回目光后也打量了安霁月一番,挤眉弄眼,“你要是上台去,也会融入得很好。” 安霁月脸色微绯。她等下还真要上台,作为导演和男嘉宾组合照。 这倒给她提了个醒。于是轮到男嘉宾组合影时,安霁月特意站到了边角,加上其他工作人员,与陆烨隔着一半人,避嫌之心明目张胆而刻意。 摄影师刚按下快门,忽然有同事起哄:“再来一张吧!这张站位不太好!” 安霁月一愣,还没开口,就听见徐牧先急着维护她:“谁说的?哪里不好?” 安霁月反应过来,徐牧这么一反问,反而是上套了。果然又有人大声提议: “安导应该站到中间!” 导演站中间无可厚非。但此时,中间恰恰好站着陆烨。 安霁月算是看透了今天的情势。同事们都有了猜测,如若今天不给个交代的话,她会一直被明里暗里地取乐。 可是,她还没有思想准备要公开。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牵绊…… 安霁月想到了梁思南的求助,想到了自己这份出身未捷的事业,想到了安世当年的命悬一线,还想到了自己未知消息的父母。 场下人影绰绰,相熟的同事,不明就里的赞助商,不苟言笑的领导,都在望着台上的她。 安霁月忽然有些眩晕。 直到有人在她的腰肢后侧扶了一把。 陆烨不知何时已经从中间c位自动走到了她身边,站在最边角的位置,又落落疏离地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中间空出来的地方,示意她过去。 他的声线清冷如雪,轻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托住了一切:“霁月,别怕。” 第87章 几天后, 《末日恋人》的收官合影发到了陆烨的邮箱。 陆烨并没有注意到新邮件提醒,正值年报季,他已经在林林总总的披露数据里埋头了一上午。刚拎出一篇报告的大纲, 思索却骤然被闯入他办公室的人打断。 沈星宇没有敲门,大剌剌地往他的会客沙发上一瘫, 晃着手机。 “你们的合影上网了,我们的明星基金经理怎么站那么角落啊?这节目组真不识货。” 陆烨没理他, 只抬头瞟了一眼,看见一众人中央的那个年轻女孩子笑得清甜明亮。 他仿佛饮下了一捧山泉水,剑眉舒展, 心底轻畅了不少。 和安霁月重新在一起后, 陆烨曾被沈星宇反复追问过:“安家那个妹妹,就是你这么多年不近女色的原因?” 他不知是第多少次地浅浅“嗯”了一声,恬淡寡欲地托着腮,手指划着几家企业刚刚发布的年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6章 沈星宇总是会夸他有远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守寡五年换光明前程。对他这样的言论,陆烨从来都懒得辩驳。 但如今看着这张照片,隔着老远的两人脸上挂着气质相仿的浅笑, 眉眼的弧度甚至都有几分相似,神态更出奇地契合。仿佛中间所有人都像背景板一样,他们明明没站在一起, 却能让人一眼觉得就该站在一起。 沈星宇莫名觉得登对。平日用来夸陆烨深谋远虑的话也忘了说,反而比陆烨还认真起来。 他忧心忡忡地正色:“你和安家妹妹就打算这么两地分居?暂时性的异地恋没什么问题,但长此以往, 还是会有很多矛盾的。” 他为陆烨细细盘算起来:“你在s市刚打拼出眉目,又买好了房和车, 安家妹妹虽然在哪里置业都没什么难度,但她工作在p城,安世这几年的业务也都集中在华南。恐怕总得有人迁就吧?再说,将来你们结婚,有了孩子,需要考虑小孩的教育……” 陆烨拧着眉,忍不住出声打断:“等等,沈大公子,这是你的词吗?怎么突然这么现实主义?” 沈星宇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什么异地分居,什么成家立业,什么结婚生子,根本没在他的人生规划之内。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语重心长地替自己分析,陆烨眯了眯眼,挑着眉,满脸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惊异。 “我这可是真心替你考虑,别不识好人心啊。”沈星宇叫屈地叹了口气。 作为沈家最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婚姻大事被长辈指点多次,他何尝不懂这些呢。只是现在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在最终末日来临前,他只想逃避思考罢了。 “就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情繁琐复杂,我才不愿意太认真。但你跟我能一样吗?我某任女友要是出国了,她今天的航班,我明天就能再换个人。你有这种功力?” 陆烨对他竖起大拇指,甘拜下风。 沈星宇仰天长啸:“所以啊,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难道就真的不着急修成正果?要我说你就该抓紧时间,早点把人骗回家,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一天班都不用上……” 沈星宇说到最后又开始插科打诨,陆烨索性不理,起身将沈星宇推出门外,回到办公桌边继续埋头。 谁说他不急的。 《末日恋人》收官后,安霁月因为表现突出,加上李莉和张导的力荐,被提拔成导演三组的分组长。 升职公告邮件发来的时候是周五晚上,她刚刚进门,准备在陆烨上海的家里过周末。 荣升分组长的安导刚脱了半只鞋,看到这封邮件时一蹦老高,立马闯进厨房,将好消息分享给正在烧菜的陆烨。 “我以后可以自己带节目了!虽然一开始只能带小节目,但效果好的话,还是有希望参与大制作的!” 于是,正企图用一顿大餐贿赂安导,请她考虑有没有可能来s市发展的念头,被陆烨咽了回去。 她与他在一起,从来都该是自由的,锦上添花的,灿烂夺目的。当年她一门心思地朝这个不被看好的行业投简历时,决定去国外读书时,陆烨就从没拦过,眼下她事业正有起色,他自然更不会要她放手。 陆烨腾出手,在油星噼啪和抽烟机轰轰作响中擦了擦手,赞许地拍着她的头。 同居在短期内或许是不可能了,但奖励还是可以有的嘛。 他的声音穿过杂响,低沉醇厚地擦过安霁月的耳垂:“恭喜恭喜,要我怎么祝贺你呢?” 安霁月真的仰头想了半秒。但在一刹那间,她便被掐断了念头。 她整个身子被陆烨的一边臂膀腾空抱起,惊骇的余光瞟见一双手指修长的手点了点打火炉,嘀嗒两声,电灶熄火。她在抽油烟机的低鸣声里猛然觉得下身一凉,低头瞧时,裙摆已经被强吸力的风掀开大半,环着自己臀下的双臂有力地箍紧。 怎么连抽烟机都在帮他耍·流·氓! 男人的劲腰抵着她的长腿前侧,昂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意图明显。 安霁月别开目光,绯色上脸:“这就是你的贺礼?” 她才将将进门,连手都还没洗呢。 “嗯。你不喜欢?” 她哪敢说不喜欢。上周她不过在事了之后随口抱怨了句“没什么新意”,就被抓回来重新来过——那次返工真的将她累得够呛,之前她只需要闭眼躺好享受,但陆烨以为她对这种“没有新意”的路子已经厌烦,硬是哄着她起身在上…… 安霁月不敢细想,脸颊红透。上一回的教训还在眼前,她被折磨得又累又痛,结束后嗓音都哑了半天。若是再说不喜欢,还指不定会被用什么方法让她“重新喜欢上”。 何况,她其实,还挺喜欢的。 哪怕是解锁的新·姿·势,她也觉得,意犹未尽,很是有趣。 被拦腰抱起的女孩子没有答话,轻轻俯身,吻了吻陆烨的眉心,睫毛,鼻梁,薄唇,下巴,最后是暗暗涌动的喉结。 每个动作都在说同样的两个字:“喜欢”。 炒了一半的菜,被可怜兮兮地晾在锅里。 卧室门虚掩着,门缝里能看见床单一角,皱皱巴巴,偶尔闪过雪白的脚趾,蜷曲勾起,又猛地放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7章 过了很久,虚掩的门又换成了书房。 然后是次卧。 再后来就直接换成了客厅的沙发上。 所以说,家里已经成了不能呆的地方。虽然是性·冷·淡一般的装修风格,但不过短短几周,就积满了旖旎春梦。置身其中,只会反复影响他的效率。 陆烨合了合眼,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着状态。 他手边的报表,正是梁氏集团刚刚发布的年报。与往年不同的是,这份年报的数据被挤了水分,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陆烨明白,整合收购了一部分股权的梁思南一定在其中调停了不少,才总算让这份血淋淋的年报面世。 断腕,才能重生。于梁思南而言是如此,于陆烨来说也是如此。 陆烨亲自把控了梁氏集团覆盖研报,在合规范围内尽可能地压低了估值。挂着他的名字发布的研报是最有力的佐证,梁氏集团的股价应声而跌。 他望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线条,揉了揉太阳穴,随即拎起西装外套起身。 “哎,你去哪儿?”在陆烨办公室门前转悠多时的沈星宇叫住他,“等会儿还要去隔壁市调研呢。” 陆烨和沈星宇虽然脾性相差甚远,但二人胜在互补,搭档这么久以来一直相处默契。沈星宇对陆烨已经算是知根知底,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现在这副步履匆匆的模样,显然是有要事。又拎着外套和电脑包,看来是要出门。 工作时间,陆烨出门的目的只会是路演、访谈、调研,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是这样明显急切的神态,甚至还有几分喜悦和期待。 “老实交代。没有正当理由是不会放你走的。”沈星宇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是真怕陆烨跑掉。近来陆烨已经推了许许多多场调研和路演,这和他来者不拒工作狂的状态完全不符。 陆烨睨着他,撇了下唇角,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午那家企业有什么好调研的?拿着外面的落后路线设立的套壳公司,别人不懂,你沈大公子还看不懂?” 沈星宇一时语塞。他自然知道对方的底细,但这话不该是陆烨的台词,他的风格应该是接得住一切机会,不敷衍任何客户才对。 细细想来,陆烨最近推掉的安排,大多都和这种低价值客户有关。这个鱼龙混杂的市场上大部分就是草台班子,砍掉这些工作,陆烨比以往清闲了不少。 沈星宇皱眉:“你怎么突然这么注重work life balance了?” 陆烨轻声咳了下,移开了目光,留沈星宇一人若有所思。 “难道是——” 陆烨当即阻断他的话头,一本正经:“我这是为了身体健康,家庭幸福,生活和谐。” 沈星宇在心里自动翻译:肾体健康,婚姻家庭幸福,床·上·生活和谐。 他点点头,深表赞同。 陆烨推开他继续往前:“我请过假了,要去g市。” 沈星宇登时一激灵,桃花眼都瞪大了起来。 他一把扯住陆烨:“g市现在可不能去啊!” “为什么?” 沈星宇讶异地反问:“你不知道?你做低了梁氏的股价,连带着g市几个楼盘的项目都被暂停了,现在你没准已经上了g市追杀令。” 陆烨怔笑:“这么严重?” “你断人财路,还不许别人断你生路?你到底去g市做什么?” 陆烨似乎并没将沈星宇的劝诫放在心上,他转过身,背影清冷决然。 “去接我夫人回家。” 第88章 g市, 梁氏公馆。 梁思南推开一扇扇繁复精美的门,迈步而入,畅行无阻, 仿佛这里还是自己当年生于斯长于斯的家,自己也还是任着性子四处胡闹的梁家小少爷。 但整座梁氏公馆早已不胜当年。那时, 公馆被清晰地划分为两边,一半宾客如云, 一半幽静似水。梁思南的父亲举着杯盏走过人群,一一致意,来到另一侧时便拾起书香礼仪的气派, 问候谢莹, 又来盯他的功课。 梁思南幼时以为,自己会长成父亲这样的人,在优渥自如的祖荫里可进可退,寻一个有缘人举案齐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少年时便背井离乡,自成一片绿荫。 如今的梁思南, 皮肤因为经年沐着户外的风吹日晒变成了古铜棕色,健硕高大的身躯上处处都是结实到快要撑开布料的肌肉块,他正踱着猎豹一样敏锐轻捷的步伐, 似乎在提前巡视着这块将被收回囊中的领土。 梁思南信步而行。偌大的梁氏公馆里静静悄悄,管家侍从不见踪影。 “想来他们也是听到了风声的。” 身后跟着的女声冰雪聪明。安霁月一早就看了z司新鲜出炉的研报,距离梁氏集团的年报发布后不到48小时, 题头旁的落款名字“陆烨”让她五味杂陈。 一份研报外发前还要底稿复检、过合规,陆烨必定是熬通宵做的。而梁思南动作也很迅速,年报发布的隔日便说要带她回一趟g市。 梁氏集团股价大跌, 加上近来疯传的内幕消息透露了梁家对梁氏集团的股价已经远低于控制权,不少人都对梁家避之不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8章 甚至连梁氏公馆多年的管家仆从都在躲懒, 远远见梁思南回来,分外识趣地视作不见,任他畅行。 “南哥,”安霁月唤了声正要推开卧房门的男人,迟疑了下,“我就不进去了。有需要的话,你叫我吧。” 她清楚里面的人无外乎是谢莹和程启明。安霁月和程启明不熟,但和谢莹是实打实起过冲突的,这当口她也不愿再去给人添堵。 梁思南点了点头,独自进门。 奶白色的欧式床柱一直撑到了天花板,整张床过于大,显得躺在中间的男人格外瘦小。程启明穿着一身华贵的真丝织物躺卧在那里,明明听见了响动,却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动了动手指。 谢莹呆滞地坐在床边,抬头望见梁思南的身影,沉默了半晌,仿佛当他是个不用特殊招待的自家人。 梁思南顿了顿,又走近了些,瞧清楚了床上即将撒手人寰的男人。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病态的苍白了,反而既红又肿,呼吸里带着浓重沙沙声,像是随时都要哮喘发作一样,嘴唇却是铁青的肥厚两片。裹在柔软真丝里的身板瘦弱如骨,露出的手腕肿胀着,指尖发黑,正极慢极慢地上下敲打,像是在与梁思南打招呼。 梁思南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又后悔——这房里的空气充斥着死气沉沉的浑浊。 他父亲当年去世前,也是这样的状态吗? 那时的梁思南还在国外游学度假,甚至没赶上最后一眼。而今日的程启明也是如此——他一心挂念的小儿子应该刚接到通知,回国的机票有没有订好都不知道。 梁思南毫无感情的空洞声音问:“他是快要死了吗?” 谢莹麻木地应声:“嗯。” 接连两任丈夫去世,她知道自己已经被g市贵妇圈暗戳戳盖上了个“克夫”的章。程启明的病并非一日两日,此刻她也没有太多的难过,更多是在迷惑于自己的命运为何会遭遇这么多不顺,也有些挂念自己正身处海外的小儿子,担忧自己与小儿子的未来。 以及,她也想到了当年同样孤身在外、如今长成参天大树一般的梁思南。 谢莹突兀地开口:“你父亲更要强些。” 梁思南心底狠狠一震。 像是地动山摇前的预警,如果现在不逃,就要被排山倒海般的尘封旧事卷压吞没。 谢莹继续喃喃:“当年,他硬撑着把家里的事情全都布置好,还确认了几遍你已经上了飞机,安排了人在机场接,才安心走的。” 梁思南的下颌骨突地像磐石,脸上的肌肉线条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我当年不够中用。本以为自己佐助他也有些年头,掌管梁氏不在话下,但很快就把公司搞得一团糟…… “那阵子我经常跑去你父亲的墓前哭,我多希望他能被我哭出来,重新顶下这一切事……直到你程叔叔站出来施以援手,日子才好过一些。 “南南,那时候我也忽略了你,虽然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给你道歉。” 谢莹吸了吸鼻子,抽回自己与程启明相握的手,拭了拭泪。 梁思南望着床上男人一起一伏的胸脯,以及身旁同样形容枯槁的妇人,强硬逼着自己转过了身。 他背对着二人,声音沉缓:“父亲留给你的股份,我不会再动,股份每年的分红足够你和那个孩子过活。过两日我会让律师送代持协议来给你签掉,也会给你买好机票,你们出国去好好生活吧。” 梁思南话毕,迈开流星大步往外去,还没到门边便听见身后一声溘然长叹。病入膏肓的程启明舒了一大口气,沙沙杂音在气息里颤动着,不知是想说什么。 梁思南没有回头,叫上等在门口的安霁月便要离去,却被谢莹从身后追了上来。 “南南,等等!” 安霁月瞟了眼妇人,识趣地对梁思南说自己在外面等他,留母子二人叙话。 谢莹微喘着:“南南,你和安家那个女孩子成婚时应该也不希望我在场,我能理解。但之后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我还是要尽心,我这里还有些首饰——” 梁思南淡漠地抬手,掐断她的话头:“你不用操心,我和月儿的婚约并不是真的。我待她如同兄妹而已。” 他说完,继续迈步往前。谢莹平着喘息,一手扶着窗栏休息,恰好望见梁氏公馆大门前的人影。 骄阳毒烈,等在门前的女人却穿着落肩及膝裙,四肢暴露在艳阳下。她原先正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忽然,头顶降下一把遮阳伞。 执伞的是个清俊挺拔的男人,他一手撑伞,一手自然而然地环过了女人的腰。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被他轻松地带进了怀里。 距离太远,谢莹看不清楚门外二人的神情,却仍能感觉到比g市夏日空气还浓稠的情意婉转蔓延。 他们在梁氏公馆的门前亲昵了半分钟,便并肩离去。与此同时,晚了几步的梁思南正刚刚推开公馆厚重古朴的大门。 谢莹愣然看着楼下的这一幕。她还以为,梁思南刚才否认婚约,是用来搪塞她的借口。 一对佳偶沿着幽径渐行渐远,梁思南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迈开闲适的步子,独行的背影高大而孤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9章 - p城,安世资本。 解除了梁家未婚妻身份的安霁月心情不错,闲来无事,带着自己半公开认爱的男友来自家公司逛逛。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越辉在不在。” 安霁月嘱咐完陆烨,有些畏手畏脚地穿过办公区,窥着总经理办公室的磨砂门。 她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办公桌上甚至还积了层薄灰。 “安总,越总经理出差两个星期了。”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安霁月转头一看,是个正朝自己微笑的年轻小帅哥,她有点印象,似乎是越辉招进来的人,专门负责对接。 她释然出了口气,对着年轻小帅哥弯眸笑了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来公司随便坐坐,不用和其他人说。” 安霁月带着陆烨进了自己那间经年闭门的办公室。门刚一关,身后的男人便一声冷哼,回身将她半抵在墙上。 “安总平易近人,对员工笑得真好看。” 安霁月毫不畏惧地眨着眼,压住唇角,顺势搂上他的后颈,软糯勾人的声线萦绕在他耳畔。 “好看吗?你要是来做我的员工,我天天对你笑。” 她最近偶尔也会盘算起两人的下一步。尽管两地交通也算方便,但总归不在一处,每每想到这里,安霁月觉得自己像变回了当年那个每天掰着手指算回国日子的女学生。 但眼下的时点却很尴尬。她刚刚升职,陆烨主理的基金也要开始运行,无论是自己去s市,还是陆烨来p城,都不是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的事情。 于是很多念头无疾而终。今日是她第一回,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陆烨的态度。 陆烨却比她预料得坦然镇定:“安总想挖人?那我可不客气了,第一个条件就是把你这间办公室让给我。” 他同她一样,是不甚认真的半开玩笑语气,让安霁月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但作为老板,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她大手一挥:“拿去拿去,我再附赠给你一台新咖啡机。” 陆烨微微扬眉,煞有其事地点头:“安总诚意十足啊。也别给我配咖啡机了,把这个东西搬走就行,占地方又不协调。”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台笨重精密的保险柜。原木简约的办公室里多出这么一个铁皮柜子,的确显得突兀。 安霁月蹲下身拍了拍它:“这应该是越辉放的。可能有什么重要文件存在这里。密码……果然,是我的生日。” 柜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沓牛皮纸信封。安霁月随手抽出一件,蓦然脸色煞白,信封啪地掉在地上。 第89章 陆烨敏锐地上前, 握住安霁月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指。刚刚还在与自己巧笑嫣然的女孩子,此刻唇色苍白,棕色的眼眸里写满惊惶。 陆烨眸心微缩。他没有问话, 只是展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安抚。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安霁月, 像是丛林间受惊的鹿。 陆烨低头,瞥见掉落在地的信封上赫然写着收寄落款。收件人是越辉, 寄件人是安珀,盖着小半年前的邮戳。 他皱了皱眉,心底一沉。那是她父亲的信。原来传言失踪的安氏夫妇, 其实一直都在和越辉保持着联系, 而安霁月似乎完全不知情。 她早已接受了父母失踪的事实,在刚踏出学校的时刻,便作为失孤独生女扛起了安家的一切。 陆烨有些心疼,不觉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眼见她不再发抖,陆烨轻轻试探:“你要看吗?” 安霁月的身躯猛地一颤, 抓着他的手指也骤然加力,指尖发白。 “不要!”她应激拒绝,像陷于黑暗中的迷路人, 分不清善意恶意,只能无助地推开所有伸来的触手。 她的双亲毫无预兆地消失,将她独自留在海外, 她的父亲甚至差点褫夺她的继承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至今都没弄清楚。 当年没有人对她一五一十地说明,安霁月靠着不言败的意志才说服自己, 这些年她好不容易让一切走上正轨,如今凭空出现的信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这封信里有过期的答案, 但谁能保证那答案是光明还是泥潭,是一场误会还是痛苦纠葛。不打开看,就还能各自安好,就还能心存幻想。 安霁月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扶到沙发上坐好。她一直抓着陆烨的小臂,自始至终没有放开,像抓着浮木的溺水者。 她的视线逐渐清明,迷茫又无助地望进陆烨宁静深邃的眼睛。 “我不想看。”她声音低落,目光里闪着躲避,“做一次心理建设已经够难了,看完以后又要打碎重建。” 陆烨墨沉沉的眸子一闪不闪,沉静得如同一片湖泊。他凝着她,伸手抚触着她苍白的脸。 “不想看,那就不看。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会在你身边。” 逃避并不是她的风格。陆烨心知肚明。安霁月此刻的选择不过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一旦她平静下来,最可能的选择仍然是坦然面对信中的真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0章 而越辉将这些信件保存在安霁月的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设置成她的生日,大概也是希冀着她有一日能看到。 安霁月的眼里重新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是了,这次她不是流落在外,不是心处荒原,她的身边有陆烨。是只要并肩走在身边,就能驱散她一切焦躁、不安和惶恐的陆烨。 如果真的是段乌糟糟的陈年往事,他也会带她对抗旧日的洪流,将她打捞上岸。 安霁月重新拾回那个薄薄的信封,连带着保险柜里的其他信,一同搬到柚木茶几上。她拈起日期最近的一封,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烨覆上她的手:“我先帮你看一封,然后转述给你,如何?” 安霁月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她望着陆烨修长的手指打开信封,一点点抽出里面轻如蝉翼的两页纸,展开对折的痕,快速扫阅。 陆烨的脸色,由平静无波,一瞬变得凝重。他转头,迟疑又心事重重地将信纸塞进安霁月的手里。 “你最好还是亲自看一下。” 安霁月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低头看信,满篇都是熟悉的字迹,只是缺了几分昔日的遒劲。她的目光很快凝固,心脏像是被大手狠狠攫住,呼吸陡然闭塞。 她的父亲安珀在信中写到,自己的骨癌已经进入晚期,决定放弃化疗。随信还附了最近一次的检查报告单。 - 安霁月揣着所有的信件,坐在贵宾厅里候机。手边的茶水又一次凉透,陆烨一言不发地替她重新冲泡了一杯,搁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已经过了午餐的时点。他们今日懒起,原计划在逛过安世后就去慢悠悠地吃早茶,眼下一切都是未定,安霁月丝毫没有进食的意愿,只觉得从心到肺都堵得慌,连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 她一封封地拆着信件,读得或快或慢,读完后又细细装好。茶杯的旁边就是纸巾,但安霁月一点也没动。她始终没有流出泪来。 陆烨看着她已经稍有些干裂的唇,心底钝痛:“霁月,喝点茶。” 安霁月摇了摇头,棕色的眸子黯淡无光,不过几小时而已,标致的脸庞便神态憔悴。 他又问:“那,果汁?” 她继续摇头。 陆烨沉思片刻,起身向外,不多会儿拿着两瓶咖啡可可奶回来,拧松瓶盖后无声地递了过去。 安霁月接了过来,小口啜饮,唇瓣稍稍恢复了血色。陆烨在她身边坐定,不忍而心疼地揽上她的肩。 男人清冷的声线此刻变得温和轻柔:“过来。” 安霁月筋疲力尽地闭上眼,靠上他紧实可靠的宽肩。好闻的凌冽雪松香侵袭进鼻腔,短暂地替她排开脑海中纷繁杂乱的思绪。 “陆烨,我当年,差点被我父亲剥夺继承权。”她喃喃低语,终于向他敞开心扉。 “那时,你刚开始和我闹脾气。我正收拾行李准备回国找你,但越辉突然来了。 “她说是来接我回去的,回去和我父亲做亲子鉴定。养我育我二十一年的爸爸,居然突然要和我做亲子鉴定。好可笑,如果不是早就认识,我一定会认为她是骗子。 “我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没有人接,越辉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她只是按我父亲的吩咐办事。我生气极了,觉得这是种侮辱,因此坚决不回去。 “也许是看我们迟迟没有动身,没过几天,我的邮箱里就接到了律师代发的通知。爸爸他直接解除了我的继承权,并且下一步计划和妈妈离婚。 “信用卡瞬间就被冻结了,房租也马上到期,学校也有一些费用马上要交。这些都是越辉帮我垫付的,她把我暂时安顿好后,就回国去打探情况了。 “等她再回来时,便带了一大堆七七八八的文件要我签字,说我父母已经下落不明,爸爸临走前,将公司和财产全都转给了我,所以最终并没有剥夺我的继承权…… “后来,南哥也来了,他们开始带着我做安世的海外市场,有了起色后我和越辉就一起回国。她重启安世在国内的业务,我重新在传媒业里试水。” 安霁月喝了口可可奶。回忆过于苦涩了,需要这种甜得发齁的丝滑饮料中和。 她拍了拍腿上的一沓信封,没有继续说下去。剩下的一切,都是她刚刚从信里得知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消化。 安世资本当年接到过一个共享办公室的项目案。安珀觉得共享的概念虽然很潮流,但商业模式本质是二手租赁,而当年并不是入局房地产的好时机。 他研读了项目策划书,本想直接拒绝,出于礼貌还是见了见创始人。不想,那人竟然是安母陈娴二十余年前的男友。而项目案也是通过安霁月妈妈递进来的。 安珀虽然心情复杂,但仍然秉持着风度向两边分别说明了情况。陈娴表示理解,但那位创始人却深受打击。 当年他坚持先立业再成家,狠下心与安霁月的妈妈分手,眼见如今人到中年仍然事业受阻,自己深以为傲的创业项目需要旧日恋人帮忙递进投资机构,最后竟然还被旧日恋人的丈夫否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1章 他失魂落魄地徘徊在安世资本的楼下,直到遇见安珀出来。安珀好心陪他喝酒排解,诚恳为他剖析了他项目的问题。但他只顾着自己上头的情绪,甚至道出,当年陈娴还和他有过婚前一夜。 那一晚,酒桌上的醉鬼昏昏倒地,安家彻夜灯火通明。 安霁月出生时,卡在了安珀与陈娴结婚9个月。向来性情温和的安珀终于大发雷霆,怒吼质问了陈娴整夜。 自那晚起,安珀再也没有回过家。他可以理解年少轻狂,却无法接受妻子仍与旧情人有来往,更无法接受二十余年的承欢膝下的女儿并非亲生。 安珀日日借酒浇愁,气极时,他甚至交代了自己信任的下属,前往国外将安霁月带回来做鉴定。更甚,他要律师直接拟好了继承权变更的通知,发到大洋彼岸的女儿的邮箱。 人人皆知安氏夫妇举案齐眉,而安珀如今彻夜不归,早就在亲友圈内传开。猜忌纷至沓来,挖到当年旧事不足为奇。 直到一日。那位郁郁不得志的创始人亲自从顶楼一跃而下,他唯一握在手里的,是自己视若珍宝的项目策划书。 得知消息的安珀没来由得恐慌,他当晚主动回了家,却发现家中也人去楼空。陈娴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有主卧的床上放着一张泛黄的旧页,那是二十年前的亲子鉴定。原来陈娴一早就确认过一切,但她很明白,当难堪的过往翻出来时,二十余年的夫妻琴瑟和鸣便轰然倒地,一纸鉴定也无力回天。 安珀心力交瘁地颓然倒下。与那个执念太深的男人不同,在他心中,家庭永远是第一顺位。如今,原先美满到令人艳羡的家庭却遭遇飞来横祸,妻离子散。 安珀将一切托付给刚刚从国外赶回来的越辉,嘱咐她照顾好安霁月,悄然退场。 第90章 傍晚, 温风转凉,残阳如血。 安霁月站在病房门前,看见里间有人影在走动。她认出那是越辉的背影。 门并没有关严, 人声偶尔传出来。她抬起手,指尖剧烈地颤抖着, 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陆烨并肩立在安霁月身边,寸步不离, 像时刻准备护她的骑士。他高过安霁月一头多,透过玻璃,能看见病床上的男人。 男人骨瘦如柴, 脸颊凹陷, 却笑得乐呵呵:“我觉得挺好呀。别人化疗都会掉头发,我这样直接看不出来有没有掉头发。” 男人说着,指了指自己光亮的脑袋,上面歪歪扭扭的戒疤依稀可见。看上去,他已经受戒出家许久。 陆烨跟着他浅浅一笑, 忽然有点明白安霁月的乐观天性是从哪里继承来的了。 他握住安霁月的指尖,墨沉沉的眸递给她一个坚定温和的眼神。 “霁月,别怕。” 他会在这里, 陪着她面对一切。 安霁月推开了门。她喉咙干涩,哑着嗓音,叫着:“爸爸。” 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叫过了。声音一出,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要哭出来。 床上的男人呆若木鸡,嘴唇颤抖, 难掩激动地盯着她上上下下地端详。 越辉连忙将安珀扶了起来坐好。安珀颤巍巍的手伸向安霁月:“月儿?月儿都长这么大了?” 安珀和陈娴当年送她去上学时,安霁月还是青春满面的女大学生, 转眼间,她已经是穿着衬衫套裙,踩着高跟鞋,出落得身段款款且神态成熟了。 陆烨捏了捏安霁月的手指,又与越辉对了下眼神,两人一同悄悄退身出门。 他端坐在门口的硬椅上。被越辉奇怪问道:“不出去吗?我要去给安伯父准备斋饭,一起吧。” 陆烨摇头:“我守在这里吧。对了,给霁月也买点吃的,她刚刚一直吃不下。” 他答应过要陪在她身边。 没掩好的门里很快传来呜咽,逐渐转为啜泣和痛哭。道歉,解释,释怀,思念,多年的情绪在病房里杂糅。 但无论痛哭流涕也好,相拥而泣也好,病房里的一切结束后,他都会在门口敞开怀抱接住她,陪她一起面对混沌尘世。 安霁月不会再是孤单一人。即使不得不告别双亲,她的身边也还有他。 陆烨合了合眼,在久远的时光里搜寻着自己入行那年的记忆碎片。除开因为分手而被啃噬的空洞外,零零散散的便是作为新人7x24小时的响应,没完没了的出差、汇报、材料准备。 以及某则不咸不淡的新闻,“老牌投资机构安世资本宣布暂停国内业务”,当年被他负气地一划而过。 那时被双亲抛弃在外的安霁月,会是怎样的绝望呢。 被呵护尊重着长大的掌上明珠,顺遂的人生被生生摧折,而她彼时最信任、最思念的人又那样无情冰冷地隔着电话与她一刀两断。 纵然是天性乐观坦然的她,在经受这一切时,也一定会痛到鲜血淋漓。 陆烨拧紧了眉,耳边的呜咽声渐渐平止,窒息一般的心痛后知后觉地爬上他的心房。 安霁月是他拿灵魂验证过的人,因此代入起来也轻而易举。他望着身旁这扇未曾掩好的门,眼角泛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2章 当年,她明明只是想好意帮他而已。他大可以拒绝,但为什么要那样动怒撒气,不仅将她遗留在重洋之外,还白白错过这些年。 良久,安霁月走出病房,肿着眼泡,抬头望见同样红了眼的男人正低头凝着她。 她尚未启唇,便见陆烨展开双臂,整个身子被他圈在怀里,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沉重有力的心跳在她耳畔回响,陆烨有些鼻音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她听见他低声说:“别怕,这次有我在。任何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安霁月闭上了眼,心中安定:“嗯。陆烨,你陪我去看看我妈妈吧。” 安霁月的妈妈,陈娴,同样看破红尘落发出家。她所在的寺庵就在两小时车程外,与安珀之前修行的寺庙坐落在同一山脉,分属两座山头。 尽管受戒出家,断了红尘,安珀仍然想离她近一点,因此才寻到了这里。 庙庵后院不方便接待男众,陆烨便留在了前殿廊下。安霁月跟随着引路的小沙尼一路向里,来到一隅禅房门外。 曲径幽深,花木葱郁,禅房掩于其中,住的却都是脱离了花花世界的人。 被唤出来的陈娴对有人来访显然很意外,她疑惑出门,和那双蓄满清泪的棕眸四目相对。 “妈妈!” 安霁月脆生生地喊着,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飞泪沾湿了陈娴宽大的衣袍。 她们已经多年未见,但陈娴仍然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扑进怀里的女儿,泫然而泣。 清心寡欲的一众比丘尼纷纷侧目。在这种清寂的地方,连交谈声都如同终年凌冽的山泉,哪会见到这种纵声大哭、涕泗横流的场景。 “施主,这是慧清师太。”引路的沙尼轻声提醒,“师姐,你们去偏房叙话罢。” 安霁月跟着母亲来到偏房,一刻也不愿松手,打量着母亲的容颜。 母亲与她印象中差异不大,眉眼清淡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样璀璨,叫人一眼就能窥见她美满和顺的生活。住在山明水秀的地方,又食素度日,身量反而添了几分超脱和飘逸。 陈娴细细盘问了她的近况,从眼下一直追问到当年,听到安霁月那时孤苦流落在外,她又忍不住拭泪。 “月儿,是我和你爸爸对不住你。” 安霁月心中一动。陈娴一直在避免提起她父亲,安霁月也默契照做,这是她第一回主动提到了安珀。 安霁月迟疑了几秒,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妈妈,你要不要去看看爸爸?他——他生病了,病得很重,恐怕时日无多。” 陈娴摇了摇头,眸心古井无波,和安霁月同色的棕色瞳孔宛若一潭死水。 “我做不到入得世间,如今至少能出世无余。” 眼前的人摇身变成断绝六欲嗔痴的慧清师太,轻抚着安霁月的手,面色平和地深呼吸。 “情爱不过是虚妄。我与你爸爸的前尘往事,就留到下辈子再清算吧。” 慧清师太携着安霁月的手,将她送到了前厅,见到了廊下玉立的清冷人影。 陆烨站在梧桐影里,青天昏暗,云霭沉沉,天色欲雨。他融在阴暗天光中,衣袂在庭院的风里飘扬,自成一道白芒。 长身如松,墨眸似渊。 目光却只落在走在她身边的安霁月身上。 她双手合十致意。 安霁月眨着眼:“妈妈,这是陆烨。你还记得他吗?我们——我们现在仍然在一起。” 慧清师太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与安霁月相仿的面庞上微微惊诧,端详了面前的男人片刻。 她审视而好奇地反复看着陆烨,仿佛又忽然变回陈娴,变回了替女儿把关的母亲。 “伯母,”陆烨上前,同样屈身致意,清冷而尊重地说,“希望您在这里一切都好。” 陈娴点了点头。她只在安霁月的手机上看过当年还是学生的陆烨的照片,依稀记得是个轮廓清冷,墨眸深邃的男生,有着超脱年龄的成熟和沉稳。 如今看来,想必也是个前途坦荡的青年才俊。 陈娴拍了拍安霁月,示意她跟自己回去一趟。她有些愧疚地看着女儿: “想必你们好事将近。我却和你说了那样的丧气话。” 安霁月朝她咧了咧嘴:“妈妈,没事的。” “我和你爸爸的事,是前缘后果,咎由自取。当年伤害到你已经够罪孽了,希望别再影响了你对姻缘的信心。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年轻人仍能与你在一起,也实在是有缘。要好好珍惜才是。” 安霁月垂着眼,小手在妈妈温热干燥的手心里躺着,湿漉漉的心底也变得暖烘烘的。 她这两日掉的眼泪,几乎快赶上了当年在国外遭遇变故时。但却像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安霁月含泪展开笑颜,像个懂事的孩子一般要母亲放心。 “我和陆烨已经长过一次教训,也经受了惩罚。以后,总归会顺利些吧。” 她又扯着陈娴的袍袖摇晃,撒娇嗔道: “妈妈有空时为我祈福好不好?” 过堂的时候到了,比丘尼们寂寂无声地往斋饭堂去。慧清师太却逆着人流,牵着个年轻女子的手往卧房而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3章 她让安霁月在门口稍等,自己进去取了三个福袋,塞进安霁月手里。 安霁月举到眼前端详:“这是?” 陈娴:“我亲手做的福袋,里面放了不同的符。一个保你平安健康,一个保你姻缘长久幸福,最后一个——” 她朝女儿的耳边凑近,小声交代:“保你的伴侣永远忠诚。” 慧清师太说罢,朝她神秘地挤了挤眉。似乎这不是祈福祝愿,而是某种蛊术,若是对方变心,就会飞来横祸,死相难看。 安霁月噗嗤一笑,握紧福袋,与母亲告别。 回去的路上,陆烨听她讲了三个福袋的“功效”,不觉也漾开笑意。自己这位丈母娘虽然遁入空门,倒也别有情趣。 他替安霁月将第一个福袋挂在包上,又替她装好了最后一个。惟独抽走了第二个福袋,装进了自己口袋。 安霁月杏眼浑圆:“这是妈妈送我,用来保佑我婚姻长久美满的。你拿去做什么?” 陆烨朝她眯了眯眼,假意威胁地冷笑。他捏起她的下巴,惩罚一般地重重吻了几下。 你的婚姻和我的婚姻,明明就是同一桩婚姻。 第91章 许许多多的离别都是猝不及防且后知后觉的。 安霁月曾经以为, 当年和陆烨在机场那次离别,不过是个连暂停都算不上的插曲。而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为漫长岁月中的最后一面。 徐牧也曾觉得, 自家安导实力超强态度认真,飞升导演分组长后一定还能打造出更多爆款, 前途大好。但没想到,晋升的邮件下发不到一周, 安霁月便提了离职流程。 徐牧不死心地追问:“到底为什么啊?” 他才不信离职申请上写的“暂停工作调整状态”这样的原因,也不相信小道消息疯传的“安导要搬去s市和陆烨同居了”这种理由。 安导绝不会是恋爱脑——凡是参与了《末日恋人》节目录制的同事都对此深信不疑。 徐牧猜:“是您要跳槽去别家高就?” 徐牧又问:“还是打算自己单干?” 安霁月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徐牧直觉准了一半, 她的确有意筹备自己的节目。或许是自媒体, 或许是纪录片。 在大厂做节目,依托专业的团队和设备,当然顺利许多。爆款打造得很容易,但大多节目的核心仍然围绕着娱乐大众,缺少了许多自我表达。 安霁月内心深处, 其实并不愿一直做这样的节目。 但这并非她辞职的直接原因。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爸爸所剩无多的生命,越辉已经帮安珀办理了转院,s市有最近也最好的医疗资源, 能帮助他尽可能舒适走完最后一程。 安珀和陈娴修行的寺庙庵院距离s市都不远,安霁月想陪在父亲身边,顺便抽出时间多去看看母亲。 安霁月在华逸的last day, 互娱组给她办了一个离职欢送仪式。年轻有活力的互娱组同事没有太多离情别绪,而是笑容满面,仿佛辞职的是他们自己。 大家哗啦举起横幅, 齐刷刷地为安霁月喊出离职宣言: “漂亮宝贝不干了!” 近日心事重重的安霁月,难得绽开笑颜, 与同事挥手作别,不断飞吻。 安霁月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s市的天气不如p城那样炎热,但忙碌节奏有过之无不及。终日作响的空调外机释放着腾腾热气,舔舐着每个穿梭于城市之间的人。 她每日去医院陪一陪安珀,途中顺便觅食,若是有兴致就采购些食材回家自己捣鼓下厨。陆烨不出差的时候,往往能赶上这样的机会,两人共进晚餐,陆烨主动洗碗收拾餐桌。 安霁月的印象里,陆烨的日程表总是密密麻麻,她当初第一次来s市这座房子时便觉察出他不常回家。但近来他似乎比以往清闲了许多。 陆烨对外的说辞是:“不再广撒网,而要聚焦精准服务。” 陆烨对内的解释是:“霁月做的饭太好吃,到点就忍不住要下班了。” 尽管他口中的“到点”,已经是晚上九点起步。 他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气。安霁月下厨的机会不多,她闲暇时的第一要务是构思自己纪录片的内容,思路提案已经写了好几个方向,有一两个特别喜欢的,也拿去和业内的朋友深入分享交流过。 有一回,陆烨中午驱车回家取文件,恰好碰上安霁月在炖鱼头汤。奶白的鱼汤咕嘟咕嘟,看着就觉得格外鲜美。 陆烨倚在厨房门前,笑意渐浓:“我竟有这种口福?” 正蹙着眉尝味道的安霁月扭过头来,天蓝色的围裙衬得她单纯又贤惠。她耸了耸眉,奚落道: “这是给爸爸做的,你帮我试一试咸淡吧,刚刚我喝了汽水,一点味道也尝不出。” 陆烨扬眉:“安伯父?他不是已经——” 安霁月调皮地眨眨眼:“还俗啦。爸爸说了,最后这段时间还是想吃好喝好,不想委屈自己啦。” 陆烨替安霁月将鱼头汤送到医院。安珀笑得慈眉善目,全无当年眼光毒辣的投资大鳄的模样。 他招呼陆烨:“小陆,你坐。” 陆烨婉拒:“伯父,您慢慢吃,我先回公司了。晚点我来看您,顺便把保温桶带回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4章 安珀态度坚持:“不急,你坐。” 陆烨有些意外,但仍然顺从落座,端庄挺拔的腰背清俊落拓。安珀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边吹边喝。 “你和月儿,在一起有十年了?” 陆烨张了张口,好像不能这么算吧?但年轻人之间的分分合合,解释起来又太麻烦。 他点头:“是。” 安珀又瞧了他一眼:“有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你说呢?” 陆烨松了口气,严阵以待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他容色温和,作为小辈恭敬地点头:“您说的是。我也一直有这方面的想法。” 安珀赞许:“嗯。听月儿说,你也见过她妈妈了,我在这里也表个态。你的人品、能力,不管是作为业内前辈,还是月儿的长辈,我都很认可。将来,你也要一辈子都对月儿好,明白吗?” 陆烨躬身,表示记住了。 安珀眼神一转,忽然恢复了往日的锋利睿智,显然是先礼后兵。 “月儿有灵气,但她不愿将灵气用在经营家业上。你在这行已经颇为精进了,往后,安世这份家产,还是需要你多操持。 “但你要记得,安世是与月儿拴在一起的,安世里也有许许多多的精明干将可以为你分忧。忙事业的同时,不要倏忽了她。” 陆烨不卑不亢地再施一礼,神态淡然沉静。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到了安珀这个阶段,惦记的仍然是独生女儿的幸福。 他在敲打,在试探,在警戒。陆烨一一承下。 - 某个周五晚上,陆烨破天荒地早早到家,简单的晚餐过后便要拉着安霁月出门逛街。 他开着车,直接载她到了一家巨大的仓库式会员商超。 陆烨推着购物车,身旁的安霁月东张西望,迷惑不解:“我们来这里干嘛?有什么要买的?” 这时他们刚下电梯。男人被她问得无奈,索性从一旁的花桶里抽出一把粉墨馨香的绣球,塞进她怀里。 “有啊。来给你买花。” 挂着宽大白t恤和过膝短裤的安霁月愣了愣,她此刻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没来得及洗头发,为了省事扣了顶棒球帽。 这副模样,更适合抱着篮球,而不是抱着花。 陆烨继续被缠问了几番,这才告诉她:他打算趁着明天周末,带她回趟自己父母家。 陆烨的父母就在s市隔壁省,车程不到半日。但反而是因为太近,他很少有机会回去。一年到头出差的繁忙工作节奏下,父母体恤他的辛劳,他自己也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父母是一双为人清明的人民教师,常年规律的工作却并没滋长优渥感,反倒格外重视陆烨的人格培养。夫妇俩为人和善,但从小就用分外严苛的高道德水准教育儿子,三口人都颇有书香世家遗风。 “虽然但是,你怎么也不提前说啊!” 陆烨奇怪地斜睨着她焦急扭曲的小脸:“这很重要吗?提前一天买好礼品不就可以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打心眼里骄傲着说:“我们霁月什么都不用怕,容貌、家世、修养都是一流。我带这么棒的女孩子回家,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安霁月双颊染绯,自己也不知道这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是怎么回事。 见家长是件大事。她好像应该为这件大事提前很久开始做准备。 比如,她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你身上这件就挺好的。非要穿得很隆重的话,我送你的那件旗袍也不错。” 再比如,会不会有很多亲戚,她应该怎么叫人——“叔叔、阿姨,你还想直接改口呀?我们家比较低调,不会叫来七大姑八大姨来围观的,放心。” 还有,问起父母怎么办——“我已经提前告诉他们,你父母不在国内不方便见面,后面再慢慢和他们说。” 她的所有问题,陆烨好像都已经替她四两拨千斤地解决了。但安霁月还是紧张得心神不定。 原本的计划是她和陆烨一人开一段路,陆烨瞧她的状态,实在放不下心,索性自己一路开到了家门口。 “爸,妈,我回来了——” 陆母先于他的声音迎了上来,亲切和蔼地握住了安霁月的双手,又亲手从鞋柜中拿出准备好的女士棉拖,完全忽视了一旁提着大小礼品的儿子。 “这就是月儿吧?快进来,今天外面下雨,气温也低,喝杯热茶暖一暖。” 两人一路便进了客厅,独留陆烨自己在玄关换鞋,又把礼品挨个提进屋里。 半杯清绿热茶下肚,安霁月心神初定。陆父陆母笑容慈蔼,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有怜爱和喜欢,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安霁月朗声叫人:“阿姨好,叔叔好。我是安霁月,你们叫我霁月、月儿都行。” 她打量着陆烨自小长大的家。整间房子明亮简洁,茶几、电视柜都是中式木质家具,餐桌、沙发却是西式的,色调却很统一,透着股杂糅却协调的氛围。 陆烨提过,他爸爸是英语老师,妈妈是历史老师,但爸爸醉心中式风格,妈妈则对西洋风。这大概就是杂糅感的来源罢? 陆父陆母对她热情而尊重,言谈交流中并没将她完全当作小辈。安霁月提到自己正在筹备拍摄纪录片时,他们也是一致地赞赏和期待,完全没有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5章 安霁月觉得两位长辈很是亲切,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陆母显然比安霁月还要不见外,不消多时,她已经开始透露陆家现下的资产状况,以及打算送给安霁月什么传家首饰。 陆母说到兴头,还起身要去卧房翻存折和首饰盒,被陆烨一个箭步地拦了下来。 陆烨怒其不争,哭笑不得:“妈,矜持一点。你再这样,我很快要被摸清老底了。” 第92章 陆烨的一番暴言, 很快被陆父陆母严厉教训,二老对他甚为不齿。 陆父义正严辞:“一家人之间有什么可隐瞒?财产开诚布公,既是本分, 也是法定,你本专业还是读法律的, 白上这么多年学。” 陆母则更多是嘲弄的意思:“家产?你有什么家产?这都是预备状态下的夫妻共同财产!这么点东西还藏着掖着,人家月儿还未必看得上呢。” 陆烨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但陆母倒是说的没错, 他家那点东西,怎么也不够安霁月放在眼里的。 陆父陆母清清贫贫,这么多年只靠工资过活, 还时常资助几个学生, 家里最宽裕的还是陆烨本人。 听见陆母的最后一句,安霁月有些难为情地瞧了眼陆烨,却见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摇了摇头。她才放下心来。 陆烨并没对父母和盘托出安霁月的真实情况。两位长辈尽管热情,却也十分知礼,进门至今把自家的分量抖得差不多, 却半句也不问她。 安霁月和陆烨同时暗想:开诚布公没问题,摸清陆家的资产也容易,但弄清安家的资产, 可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事了。 陆父似乎是要重塑家风,生怕被不争气的儿子败坏掉形象,他正襟危坐, 对安霁月认真道: “小安放心,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家里的情况半个字都不会对你隐瞒。这事我能做主, 你不要有后顾之忧。” 陆父这话诚恳严肃,但一向淡定的陆首席, 此刻却微微有点招架不住。 他一直想阻止父母谈得太深,当然不是惦记着自己那点存款,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不想给安霁月压力。 虽说见家长是他为下一步推进工作而做的准备,但第一次见面就被这样理所当然地当作未来儿媳,安霁月能应付得来吗? 他连忙给父母都续上茶,自己率先执杯,给安霁月介绍: “这是今年的明前茶,存到现在可能口感不那么好,但也比一般的茶叶要好上许多。你家那边爱喝金骏眉、柑普,也尝尝这边的绿茶,入口清淡,回香也不错。” 时值中午,陆父陆母原本已经订好了不错的馆子,但天气不佳,加上担心两人一路劳累,干脆叫餐厅做好直接送上了门。 安霁月为难地盯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觉得简直可以单开一桌盛宴。 陆母倒也没有多夸张,只是拿公筷将每道菜式最好的一筷头夹进了安霁月的碗碟。凡是进了她碗里的菜,排骨是脱了骨的,海鲜是剥了壳、去了皮的,连素炒上海青也是绿油油的叶菜,精挑细拣了几轮。 餐后,安霁月悄悄揉着小腹,来到厨房扯了扯正在洗碗的陆烨的袖子。 “你从小,不会也是这么被惯着宠着吧?” 陆烨无情地翻了个白眼。他哪有这种待遇?父母一向对他的态度就是:爱吃吃,不吃饿着。 哪里会像今天这样,提前打听了安霁月的口味、家乡,还拜托了餐厅师傅加做了几道合她胃口的闽南菜。 他撇了撇嘴,酸了她两句,又在她面前抬手:“帮我挽一下。” 刚刚被安霁月一扯,他挽到肘上的衬衫袖子也落了一半,快要沾上洗碗的泡沫。 安霁月轻快地替他挽好,拍拍平整,甚至喂了他一颗车厘子——那是刚刚被陆妈妈洗完后连盆塞进她怀里,要她拿着慢慢吃的。 也挺温馨的嘛。 她望了眼餐厅里正在擦桌子的陆爸爸,和正在火眼金睛地检查还有没有油渍的陆妈妈。 好像就自己最悠闲。安霁月抱着一盆车厘子,有点惭愧。 虽然是客,但叔叔阿姨对她尊重又关爱,也不用太讲究什么第一次上门不干活的习俗。她决定也帮忙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不过进展并不顺利。 安霁月很快发现,她被莫名其妙地抬到了“准儿媳”的地位,但享受的却是“亲女儿”的待遇。 说是“准儿媳”,是因为午后没过多久,有一群往届学生来拜访两位老师,陆父陆母在介绍安霁月时,毫不避嫌地称为“这是我们家的霁月”。 年轻学生们眼神暧昧地在她和陆烨两人之前流转时,陆父陆母也默认微笑,不多解释,只使唤着自家儿子端茶倒水,而让安霁月安稳坐着。 说是“亲女儿”,则是在学生们告辞不久后,安霁月无意间打了个哈欠,被陆母捕捉到后便开始劝她去睡一会儿。 陆母体贴周到:“去睡吧,卧室我都准备好了,晚饭差不多时我再叫你。” 安霁月吓得直摇头,现在可已经是下午三点的光景。她在自己家若是睡了一下午也会有负罪感,哪有到别人家作客时还光明正大地半晌睡觉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6章 而且还一直睡到晚餐时……吃了睡,睡了吃,她成什么啦。 陆烨低眉顺眼地收拾着茶具,泠然的轮廓里没有任何表态和暗示。安霁月六神无主,继续听陆母不断宽慰自己。 “月儿,别勉强自己。困了就去睡,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我和你叔叔也每日都要午休的,不过是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晚了点而已。你就当我们刚吃完午饭,好不好?” 安霁月最终还是被引进了为她准备好的客卧。蓝白花的床单干净平整,松软的枕头静静躺在床头,床上铺着手感丝滑的夏凉被,床头还放了一小瓶香薰。安霁月耸起小巧的鼻子嗅了嗅,是沁人心脾的薰衣草味道。 “怕你没带,还给你多准备了一套棉睡衣。”陆母对她笑着说,“客房门口的卫生间,我和你叔叔平时都没用过的。你放松些去洗个澡,换个舒服的衣服,躺着休息就好。” 门被轻轻带上。安霁月在床边坐下,鼻子有些酸疼。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被人当作“女儿”照顾过了。 她抱着浴巾去浴室,出来后吹干头发,换上睡衣。松弛下来后的倦意席卷而来,安霁月半躺在床头,而后一点点慢慢滑进枕头里。 她做了很久远的梦。梦里的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家庭健全,父母彼此恩爱,同时也都爱着她护着她。 中学时她突发奇想要帮自己喜欢的小店继续开下去,爸爸妈妈没有阻止,爸爸亲自教她怎样梳理开店的商业模式,妈妈则一点点教她怎么看财务报表中的问题。 刚上高中的安霁月对着复杂的报表发愁头疼,妈妈一点急脾气都没有,给她端来清甜可口的新鲜果汁,然后继续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解释给她听。 春风细雨般的柔声中,安霁月的头疼慢慢减轻了,表格数字在她眼里慢慢变得清明了些。而她身边的妈妈好像也在一点点消失透明,安霁月尝试扭头,睁大眼睛去寻母亲的踪影,恍然叫着: “妈妈?” 一片昏暗。迷迷糊糊中,有双柔软的手扶住了她的肩,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安霁月张开唇,听话地喝了一口。这不是果汁,而是温开水。 不过,也是一样地温润解渴。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随后再次将沉沉的心思投入理不清的报表中去。 月明星稀,细雨淋漓。 安霁月再次醒来的时候,陆烨也恰好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男人颀长清俊的身影立在门边,被安霁月不确定地唤着: “陆烨?” “醒了?” 陆烨按下了床头的夜灯,将手里温热的纯净水放到一边,扶她起来坐好。 安霁月揉了揉眼,遮光帘将窗外的光线挡了个严实,整间客卧像是与世隔绝的休憩舱,供她一场好眠。 “什么时间了?”她有些心虚地问。 陆烨眼底藏着笑意:“快十点了。” 安霁月呆了呆,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晚上,还是早上啊?” 陆烨无语:“晚上。” 陆烨又问:“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夜宵吧。” 安霁月捂脸点头。丢死人了,她才不奢望一个睡到十点的人有资格被留饭。 但陆烨很快补刀:“我爸妈本来给你留了饭,被我拿出去喂猫了。我跟他们说你肯定更想出去吃夜宵。” 行吧。安霁月生无可恋,懒得计较。 陆烨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准备出门,却被安霁月叫住:“等一下!” 她手足无措地举着自己枕边硬邦邦的东西:“这是什么?” 陆烨回身瞟了一眼,竭力压住唇角:“这都不认识?红包啊。” 安霁月急了:“红包谁不认识,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多啊?” 红包鼓鼓囊囊,艰难封口,稍稍一动就被撑开。里面厚厚一沓钞票,整齐地码成一小块砖。 陆烨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霁月,入乡随俗。” 他才不会告诉安霁月,这是陆妈妈下午紧急又跑出去取了一大笔新钞加在里面的结果。见面礼早已准备好,但就送了杯水进去的功夫,陆妈妈就急慌慌地冲出门去,说必须要加上改口费。 陆烨心有疑窦,但并不打算阻止母亲。将穷养儿子观念贯彻至今的陆父陆母很少如此大方,亏着他的,总得有人帮他挣回来才是。 - 安霁月和陆烨在周末下午赶回了s市,后备箱里装得满满当当,装卸都各花了接近一小时。 陆烨觉得很圆满:“这些乱七八糟的,够吃很久。” 安霁月斜了他一眼:“你一个天天出差的人,这些东西的确是够吃到地老天荒。” 回去的路上由睡饱了的安霁月掌舵驾车,陆烨为了不让她分神,只得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她整日生活工作的行程虽然自由,却不空闲,因而也没有太注意到陆烨近来越来越少的出差安排。 事实上,尽管陆烨已经有意砍掉了许多出差安排,他本身的日程表也远比普通同事密集许多。从家里回来的半个月里,他几乎都没有在s市呆满过两天。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7章 安霁月对此通常是十分理解的,但这样久了,情绪还是控制不住地低落。 隔着视频通话,陆烨精准识别出了自己这位私享贵宾客户的不开心。她杏眼微垂,睫羽扑闪,樱桃般的唇瓣不自觉地嘟着,听他讲着自己明日还要飞往另一家企业调研的安排。 陆烨抿了抿唇角,讲了些大而空的话安慰她。 而另一边,他正在点击s市一家临江高级餐厅的预订确认邮件。 互道晚安后,两人挂断了电话。陆烨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腰肌,走到自己摊开在行李架上的箱子前。箱子角落的丝绒盒里,他定制的求婚戒指正静静地安睡其中。 那是陆烨亲手画的草图,主钻透明澄澈,某些角度能折射出极浅的黄色光芒,被切割成了颇有厚度的立体弯月牙弧,周围点缀了碎海蓝宝,宛如海升明月。 他这么一个信奉眼前事实的人,竟也不受控地幻想起这枚戒指从她纤白的指尖穿过,一路向下,卡停在她指腹的画面。 她一向能够镇定从容地接受各种情况的发生,但这次会不会不同呢? 陆烨偏爱她明朗从容的笑,但也喜欢看她跳跃着惊喜火苗的眼睛。他这次的计划,一分一毫都没向她透露。 不过,尽管天衣无缝至此,陆烨的一半安排还是被提前泄露了出来。 次日傍晚,忙了一整日的安霁月盘腿坐在地毯上,将电脑移到一边,伸了个懒腰。 s市正式进入雨季,时下时停的雨已经持续了一周多,安霁月除了去看望父亲,便窝在家里。此刻她饥肠辘辘,准备去冰箱里找点吃的。 电话响起,安霁月打开了免提。 “晚上好,这里是极目江阁餐厅,请问您是安小姐吗?” “我是。” “安小姐您好,你与陆先生今晚预订的菜式里,有一道菜用的食材刚刚送到,我们检查后觉得不太符合标准,想和您商议能否给两位做一下菜单调整?” 安霁月怔了怔,直到对面连声叫她,才反应过来。她匆匆应付完电话,邮箱紧跟着叮了一声,餐厅已经高效尽责地将调整后的菜式发了过来。 极目江阁,s市最顶级的餐厅,而陆烨预订的甚至是只为两人服务的顶层包厢。 安霁月虽然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父母从不刻意将她娇生惯养,比起餐厅,一家三口更愿意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顿火锅。像极目江阁这样的地方,除非是朋友邀请或者打卡尝鲜,她平日很少涉足。 而陆烨更不用提。尽管这样的餐厅对于他的经济实力而言已经算是休闲消遣,但奈何他有命挣没空花,一年到头各地跑的人,一半时间被客户商务宴请,另一半时间就是吃工厂食堂。 而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更爱像大学时那样,发掘些潜力股小馆子。或者一起下厨,其乐无穷。 他忽然订了这么一个地方,还没有提前告诉自己,是要做什么呢? 安霁月忽然就感觉不到饿了。某些大胆的想法逐渐涌入脑海。 没有征兆就是最有指向性的征兆,猝不及防才是惊喜的前提。会不会,是不是,有没有可能,某些事情要发生了呢。 她心慌意乱,却不受控制地小跑进盥洗室,开始给自己梳妆打扮。 整理头发的时候,安霁月忽然顿了顿手。她猛然觉察出不对劲:如果陆烨是预订人,极目江阁怎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安霁月慌慌忙忙地丢下卷发棒,根据陆烨前一晚提过的目的地查起航班信息来,发现疑似陆烨搭乘的那架航班延误许久,刚刚起飞半小时。 水灵灵的眸子闪动着,安霁月漾开笑意,礼尚往来,她也要给陆烨一个惊喜。 于是,妆发精致的女人从衣柜里取出了那件藕白水墨的旗袍,对镜整了整鬓发,眉目间不自觉透露出娇羞昵态。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断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而后乘电梯下楼,一路开车到机场到达厅,安坐在出口处。 人来人往的机场,仍然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道笑吟吟的温婉窈影。 她肤色嫩白,五官标致,明朗大方的眉眼粲然有神,似乎有什么发自内心的喜悦之事。脑后半盘的发髻温婉却不显老气,洁白如玉的发簪安稳绕于发间,身上的藕白旗袍像是量身而裁,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凹凸有致又不会过于媚作。 她欢欣鼓舞却不骄不躁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等人,却丝毫不像其他来接的人那样满脸不耐烦地反复看腕表。 航班接连落地,一波接着一波的旅客来了又走。 端庄而坐的安霁月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她拿出手机,又一次确认了餐厅发来的预订成功的邮件,是今晚没错,不是她的幻觉。 那,陆烨为什么还没来? 难道他有别的安排,准备了其他的惊喜? 安霁月怔了怔,退出邮箱,切换到航班监测的画面,瞬间眸心骤缩。 那趟航班不知何时挂上了红色感叹号,状态已经更新成了失联,而滚动的通知栏播报着失联原因:疑似中途遭遇雷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8章 怎么可能。 她退出界面,重新进入,反复刷新了好几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一模一样的结果挂在那里,分毫未变。 安霁月跌跌撞撞地冲向一位机场地勤,颤抖的手抓着对方的制服,才勉强站稳。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她举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问。 地勤神情凝重:“半个小时前就该落地了,地面应该还在设法联系,您有亲友在这架飞机上吗?” 安霁月脸色苍白,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将她的脚背砸出淤青。 地勤赶忙安慰:“您别这么悲观,雷暴天气加上地磁暴影响,的确可能影响飞机通讯,但并不代表飞机出事啊。目前没有任何消息,没有消息也是另外一种好消息呢。” 他替安霁月捡起手机,又伸手想要扶她坐回椅子里。这个身材纤薄的女孩子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她不该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境才对。 安霁月挣脱了他,失魂落魄地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到达厅,来到室外。 瓢泼大雨登时将她浇得透湿。 精心打理的头发黏在了她的额前和颈后,服帖的底妆斑驳开,一点点烟熏的眼影晕染成一大片。即使是细心涂抹过的嫣红唇色,也开始透着干白。 不该如此的。她抹了一把脸。 不该如此的,明明陆烨精挑细选了顶级餐厅订好位置,她也阴差阳错地得知了消息,盛装而来。 他们今晚的故事应该梦幻唯美。她的妆应该被晶莹感动的泪珠弄花。她的裙应该被淌着情.欲.的香汗浸湿。 他们应该在暴雨前的玻璃窗下纠缠而舞,而不是像此刻这样各自在暴雨中飞旋迷失。 安霁月一步步地走到了机场边缘。雨势渐小,她在细密雨丝中眯起眼,远眺着盘旋许久的航班一架架降落。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一身狼狈,是该回去继续等,还是先回家去。如果继续去机场等,会不会就,真的等来了不好的消息呢? 安霁月茫然地仰头,继续目送目迎着一架架飞机远航、落地,将自己站成了一座信号灯。 伫立许久后,她的身后终于有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吧,安霁月知道自己的行为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终于有地勤要来抓她回去了。 下一秒,她几乎快要撑不住的身躯,陡然跌进了一个熟悉而宽大的怀抱。 陆烨顶着外套,墨眸闪烁,正怒气冲冲地俯视着她。 “安霁月,你发什么疯?” 他一落地就给她打电话,电话对面却说自己是s市的机场地勤,而机主竟然刚刚跑出去淋雨了! 天知道他有多焦急,廊桥刚搭好便第一个冲下飞机,箱子扔在到达厅的角落里,他独自奔出来四处寻她。 地勤说她跑出去淋雨了,他还不信,陆烨从未见过安霁月自伤自害地做傻事。 但眼前这个被淋得唇色惨白、花容失色,却又望着他目露惊喜、喜极而泣的女人,可不就是她么。 “我以为,你会出事……” 安霁月抽抽搭搭地抹着泪,如释重负地扑进陆烨怀里。陆烨此刻还在生气,怀抱硬如磐石,但她却抱着不松手。 “傻瓜,你瞎猜什么?我不在那架飞机上,再说,那架失联的飞机已经恢复通讯,备降其他机场了。” 陆烨紧紧抱住安霁月,觉察出她正在发抖,终究不忍再责备。他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梁。 “你啊,一向分明都那么镇静从容的,怎么这次没有沉住气等消息?” 安霁月的脸颊稍稍恢复了血色,说不清是回温还是脸红。 她有些理亏地小声嘟囔:“这种大事,当然要提前准备啊……怎么可能傻坐着等消息……到时候妆都没化,衣服也穿得很随便怎么办……” 陆烨怔住,瞧见她忽然羞涩低头,心中了然,不禁在心中哀叹了一口气。 多少还是有些气馁。但眼下,她别生病最重要。 他将外套披在她头顶,揽住她的肩,准备往航站楼里走。 刚迈开一步,陆烨忽然又停下站定。 西裤口袋里凸起的四方角硌了下大腿。他没有犹豫,直接取出盒子,拉着安霁月转过身来。 男人后退半步,没有迟疑,单膝跪地。 额前的几丝碎发正滴着水,清冷的面容却神采飞扬。淋湿了的衬衫贴在身上,包裹着他前胸后背的肌线轮廓。 陆烨在并不算太明晰的视线里直直地望进安霁月惊讶的棕眸里,认真而自信得像准备起跑的运动员。 雨势忽然增强了许多,砸在身上,甚至有些许痛意。周围的一切景观都模糊幻化,像是被卷入来势汹汹的末日洪流。 而陆烨却目光灼热,像是要暖热湿透了两人,两人的眼前都氤氲起湿热的白色水雾。 “霁月。” “你看这雨下得像末日么。” “我原本订了顶级餐厅,准备了鲜花音乐。但刚刚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下一秒,我们要被末日洪水淹没,我最追悔莫及的一件事,就是没有来得及求你嫁给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9章 “因为,我想在末日前,将这枚戒指戴在你的手上,然后牵着你,坦然从容地对抗一切。” 他的语速不慢,安霁月却在心里将每个字都自动慢放,而后一一铭刻在记忆里。 她一点点刻录着,反应太慢,以至于陆烨都有些着急。 他牵过她的手,在中指上摩挲,不复清冷的语调,而是温柔而深情的求问。 陆烨的问话大声穿过雨幕:“你愿意嫁给我吗?” 安霁月已经哽咽得出不了声,脸上泪和雨混杂而落,她点了点头。海升明月的戒指套上葱白指尖,缓缓落进她的指根。 塔台,刚刚指挥一大批盘旋航班降落的管制员累得口干舌燥,终于等来了换班的同事。 管制员如释重负地起身,却一不小心碰歪了辅助望远镜的角度。监视器的屏幕画面抖了半秒,最终软绵绵地停在机场外围的一角。 画面里,一对年轻男女正冒着大雨站在机场边沿。年轻男士单膝下跪片刻后。终于起身,与身量纤纤的年轻女人相拥了几秒。随后,两人便披着外套,一起小跑着回到了航站大楼里。 每一趟航班都背负着机场的离别和重逢,身为管制员已经见过太多,以至于他们经常互开玩笑,说大家今天当月老明天成法海。 求婚,倒是很稀奇的事。 “哎,”他推了推来刚刚坐好准备换班的同事,“今天积了不少功德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