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阴祭司》 纪录一 神殿最多的东西叫钱-(1) 马车前进着。 推开车门探出头,眼前从未见过的华丽建筑吸引她的注意,发丝被风捲起黏在脸上,虽然只是区区几根,但还是碍到了她的视线。 伸手把发丝勾到耳后,她开始观察这些建筑。 其实建筑大部分都是白色,而且都有一定的高度,上面的复杂雕刻乍看之下与她们绘製的阵法相似,但仔细一瞧就会知道其实完全不同,扭曲的图腾并不是文字,就纯粹只是个图案而已。 一路上经过了很多这种建筑,道路旁边也有许多的民眾仰首,好奇地看向这里。或许是因为这里离圣加贝逻神殿十分靠近,因此有许多人都穿着白色的服装,在她眼里看来,这群人跟祭司没什么两样。 「苳梅小姐。」某个她一听到就变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请把窗户关上,你的事情可是个秘密呢。」 「好啦!」在苳梅第一次见到的景色被木窗阻挡得只剩下一个小缝时,她还依依不捨地看了最后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关起。 「苳梅小姐啊,我相信你很清楚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马车前的青年用着严肃的话语这样说,但她就是觉得他其实在偷笑! 「雷卿,你少装了。」苳梅翻翻白眼,一秒戳破他的偽装。 「哈哈哈,小梅妹妹你真懂我,但你不觉得严肃的男人比较帅吗?美女们应该都比较喜欢这类型吧?」雷卿哈哈大笑了几声,直接拉开车厢正前方的窗户,露出琥珀色的眼睛和以上的容貌,在她眼里看起来十分猥琐。 「你的祭司身分已经注定你追不到老婆了。」苳梅直接说破这点,果然惹得他唉叫连连。 「我也不想当祭司啊!但谁叫我如此受到黎明女神的爱戴,天生拥有比一般人还要强烈的光明力量,从小就展现令人咋舌的天赋,让我早早就被送入神殿教育,然后在仅仅二十三岁的现在,就坐上了上位祭司的位置呢?」雷卿摇摇头,眼神看起来十分悲伤,「唉,因此也竖立了不少忌妒的人作为敌人,我真是有罪啊。」 「你不要趁机跟我炫耀你的天赋行不行!」苳梅直接举起法杖,作势要戳他的眼睛,雷卿一察觉到女孩即将动用的暴行,立刻把木窗拉上。 「反对暴力!在黎明女神的领地之上,你岂能做出如此不可原谅之举!」木窗之后传来了这样的指责。 「黎明女神关我屁事!我又不信她!」 「小心遭天谴。」木窗再次拉开,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瞇起,刻意压低的声音感觉煞有其事。 「你要不要说这是黎明女神的善意劝告?」举起法杖威胁他把碍眼的眼睛移开,苳梅翻了翻白眼。祭司说话的公式她才听一天就会了,开口闭口都是黎明女神,听得她都烦了。 「哈哈,就不闹你了,反正等你进到神殿,你每天都听得到这些话啦!」幸灾乐祸的意思很明显。 恶狠狠地在心里诅咒他一辈子追不到女人、晚上睡不着觉、头发掉光光然后脸部溃烂。她是打定主意一有空间时间就要施法,最好咒到他精神崩溃、肉体毁灭。 雷卿就如他所说的不再开口,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耳根清静的她也乐得轻松,外界的声音也在此时清晰地传进她的耳里——轮子辗过石子的喀喀声、外面人们对话的交谈声、摊贩招揽客人的叫卖声,这些声音在她原本居住的地方都听不见呢。 虽然一开始的确很不想来首都,但是在见识过这里不同的事物后,她也慢慢觉得这一趟或许也不是那般无趣、令人反感。不过还是不足以让她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她那个混帐老爸! 只有区区五索恩就能把女儿卖到神殿有没有搞错! ……她承认五索恩不算少,而村庄也需要这笔钱,但是就这样把她卖掉了还是很不爽啊啊啊!怎么说她也是个天才,只卖五索恩会不会太不值钱啊! 「啊啊啊啊啊——!」她尖叫,叫得像杀人现场一样。大概因为是神殿的马车所以没有被卫兵拦车关切,但她听见车厢外有人们议论的声音。 叫完之后,鬱闷的心情也总算舒爽多了。她直接踢掉脚上的鞋子,在密封的马车里十分闷热,仅有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空隙流通,热得她满身是汗,早就湿透的衣服也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直接在椅子上躺下来,但因为马车空间并不大,所以乾脆把脚抬起来靠着,然后盯着摇动的脚掌发呆。 其实冷静地想想,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您好,我是来自圣加贝逻神殿的祭司,我叫雷卿。请问您是苳梅小姐吗?」 打开门时,看见的就是一名紫色长发的男子,彬彬有礼的笑容与绅士般的礼貌,让苳梅愣了愣,然后开始回忆村民的名单。她们的村庄里应该没有紫发的男人吧?难道是以前出去旅行,最近才回来的人吗?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说你来自哪?」她不是很肯定地确认一次。 「圣加贝逻神殿。」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烦,雷卿带着同样的笑容重复一次。 圣加贝逻神殿……神殿…… 「靠!」她直接爆了粗口,抽出已经储存着法阵的符咒想要通知村民逃跑时,雷卿却直接把她的手压下来,制止她要放信号的举动,「苳梅小姐,我并没有恶意,请听我说。」 「听你个头啊!哪个白痴巫师看见祭司会不跑的!」她深深的鄙视眼前这个人的智商。 「请冷静一点。」她注意到他的笑容有点崩坏了。 「那你快滚,不要逼我驱逐你!」粗鲁的甩开他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苳梅向后跳了几步,警戒地看着他,举起法杖指着他当作威胁。 话说的傢伙既然都找到这里了,她怎么能放他走,要是他把消息通知了神殿,然后再传到国王那边,到时候军队一来,她和村民们都死定了。 那种事情怎么能让它发生! 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已经烧死了太多巫师,又毁掉了不少巫术的书籍,使得未来普通人也不能够藉由书籍学习巫术,而且没有教师的指导很容易造成自我反噬,因此生活好的就不会考虑冒着被杀掉或被反噬这个风险学习巫术。 现在这个国家仅存的巫师大部分都居住在此地,要是连她们都死了,那巫师就几乎要绝跡了。 所以不能让这个人回去! 话说……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雷卿叹了气,似乎放弃了与她交谈,于是他转过头大吼着让她想马上劈了他的言语。 「弗罗先生,快来管管你家没教养又暴力的女儿!」 刚刚的彬彬有礼都是假象,现在这个模样才是真实!差点被骗! 果然祭司都没个好东西! 「你、你……」苳梅指着他,身体都在颤抖,这次是被气得够呛了。 「小梅,快把法杖放下,不要对客人动粗。」她从小看到大的老爹肩上扛着斧头,脸上还有一片脏污,他对着她说。 「客人?」她指着雷卿,错愕地说。 然后弗罗点点头。 因为以上的情况,造就了苳梅现在臭着一张脸,然后把茶杯狠狠地撞在桌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温热的茶水撒在桌面上。虽然手上沾到一点,但至少表明了她到底有多不爽! 最好神殿祭司只是来作客的,她们早就摸清祭司根本不是像普通人们谣传的那般仁慈,根本就是恶魔!比她们巫师还邪恶! 祭司把巫师的形象塑造成如恶魔般的恐怖存在,造成了普通人的恐惧心理,让国家驱离他们,甚至演变出百年前的「猎杀巫师」行动,当时可死了整个国家一半人数的巫师。 「谢谢。」雷卿又再一次掛上了礼貌的笑容,但苳梅这次绝对不会被骗到了,于是她不屑的冷哼了声,坐到对面的椅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没有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雷卿对着弗罗说:「不知我提出的交易,您是否可以接受呢?」 「当然可以,但希望受到黎明女神眷顾的子民能够遵守承诺,不夺去我们最后生存的土地,或是我们的生命。」弗罗勾起笑容说。 「这是当然。黎明女神不会接受我们做出毁坏诺言之劣行的。」雷卿回以一笑。 「成交!」弗罗露出爽朗的笑。 纪录一 神殿最多的东西叫钱-(2) 两个人不晓得做了什么交易,甚至很合拍似地击掌,在苳梅不知道内容的情况下,这场交易似乎就此定案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苳梅蹙着眉头。既然他们大大方方的在她面前谈起这件事,就代表并不是不能问的事情。 「是这样的,神殿的瑞恩大祭司突然失踪了,这件事不能让信徒们知道,所以我们打算找一个相同样貌的人暂时代替其职位,直到找到人为止。而我们找到了您。」雷卿一副在讨论等等去哪里的轻松语调说:「于是我们与您的父亲达成共识,将以金钱的方式换取您的时间。当然,今天先付的只是订金,我们会按时提供固定的金额。」 这当雷卿觉得眼前的女孩大概会为了自己没被通知就被卖掉的事情大吵大闹,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几十句的劝说台词,就等着女孩第一句话来做选择。 「你把我卖了多少钱?」 没有照着雷卿的想法哭闹,苳梅直接转头询问自己的亲爹,看看自己值多少钱。 弗罗扭过头不看她,脸上的冷汗看起来像心虚。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头,但不表明其单位。 「五千索恩?!」苳梅诧异,这个金额可以解决村庄资金匱乏的问题,而且可以有几年都不用担心金钱的问题了。 然而,弗罗却用力地摇摇头。 「五百索恩?」这个金额她还可以接受,只是相较于五千索恩还是少了很多。 但是弗罗却又摇头了。 「到底多少啦!」数字越猜越低,苳梅不想继续猜下去了。 「……五索恩。」 「你用五索恩把我卖了?!」苳梅尖叫,「神殿最多的东西就是钱了,你怎么只要了五索恩!」 村庄长期为了金钱困扰弗罗又不是不知道,巫术的鑽研与实验、人民的生活所需,这些都要钱,尤其是实验的物品大多是一次性的,消耗量庞大,而且其个体金额也都很高,每次付钱心都跟着在淌血啊。 她并不爱钱,但是因为她一直专精在巫术上,所以很需要钱。 「别激动嘛。」弗罗也被女儿给吓了一跳,一面擦着冷汗,并拍拍女儿的肩让她冷静点,「他不是说每一段时间还会给钱吗?我们谈好是一个月五十索恩,这样一年就有六百索恩啦。」 看着父亲计算的手指,苳梅不留情地拍掉,「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个叫什么恩的没一个月就回来呢?这样很吃亏耶!」 而且进入神殿后她就不能鑽研巫术了,充满光明的祭司们能够感受到些微的巫术,为了不被察觉就不能研究、更不能使用。 怎么想她都很吃亏啊! 「我纠正一下,是『瑞恩』大祭司,就算你现在不愿意喊大祭司好了,麻烦也请先记住名字啊。」被晾在旁边一段时间,雷卿这时开口了,而且不像刚刚那般礼貌。 「把你的脚从桌子上放下!你现在粗俗的举动简直在侮辱黎明女神!」用着要把对方的脚踹断的气势把桌上的双脚踹下桌子,听见他哀号的声音,苳梅十分满意。 「黎明女神没有规定脚不能放上桌子啊。」雷卿竟是跟她辩了起来,形象与刚见面时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像不同人。 「好啊,你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啊。」苳梅撇了他一眼,露出了早就知道的表情。 祭司没一个好东西! 雷卿抓抓头,其实就是仗着交易达成,所以就随兴了起来,他并不在意自己在女孩眼里的形象是如何,只是要是对方因此用着大祭司的身分乱搞一通,毁坏神殿名誉该如何是好呢…… 毕竟巫师最讨厌的就是祭司嘛。 「小梅妹妹,你能不能淑女一点啊,脚抬那么高、忘记你穿裙啦?」那个讨厌的声音再次出现,一开口就是指正她的行为举止。 「不用你管。」苳梅直接伸脚要踹他的脸,无奈却被躲过了,于是她起身坐正,「进到神殿就不能随兴了,反正现在又没人看。」 「这是习惯问题啊,你现在不纠正过来,要是一时忘记自己在扮演瑞恩大祭司,做出了不良之举,可是瑞恩大祭司的形象被破坏耶!」雷卿像个老妈子似的碎碎念,开口就是瑞恩大祭司,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信奉瑞恩还是黎明女神。 「你怎么都在意这么奇怪的地方。」苳梅翘脚,不耐烦的说:「话说那个瑞恩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不能直呼她的名讳!你要尊称她为大祭司,以表尊敬!」 「尊敬你个头,我顶多是尊重。」连个鬼样子都没见过,尊敬什么!……话说她们好像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据雷卿先前所说,外貌上就只是发色不同而已,她们连眼睛都一样是碧绿色的。 只能说世界真奇妙,一个是全身是圣光、居于仅次主教之下地位的大祭司,另一个却是使用被世人恐惧之巫术的天才巫师,外貌相同却又极端相反。 「瑞恩大祭司是一位端庄的女性,一丝不苟的性格让想除掉她的人都抓不到把柄,虽然脸上总是没有笑容看起来很严肃,但是我知道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你也懂吧?越是高位的人就越不能被人抓住弱点……」讲到最后参杂了个人情绪,于是后面的一切发言都被苳梅给忽视掉了。 不理会雷卿讲到忘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在听,听见车厢外面的骚动声,苳梅直接推开了木窗,正巧看见车厢从一座巨大的石门通过,因为移动是靠人力推动,所以只开了小小的隙缝让她们进入。 「只是一个神殿而已,至于用到石门吗?」就算是对巫术以外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的苳梅也诧异了。石门应该都是城堡在使用的吧? 「什么只是一个神殿,黎明女神的信仰可是克达尔的国教耶!」雷卿终于意识到自己费了一堆口水也是讲给空气听的,但他也不介意,就只针对苳梅的反应做出回应。 「我哪里知道啊!」 长期居住于国家的边缘,再加上专心专研巫术,苳梅对国家的知识是十分缺乏的,充其量只知道黎明女神是很庞大的信仰,在别国也有人信奉,不过这是很常见的情况,每个国家多少都有信奉他国信仰的人,不足为奇。 「嘖嘖嘖,真受不了你们这种乡巴佬。」 「还不是你们害的!」 巫师完全是被逼迫到必须远离人群,还必须依靠路过的商人所带来的事物维持生活,但商人们总会趁机剥削她们,资金源头本来就不多又被敲诈,才导致村庄财政困难。 再加上他们的土地大部分都不适合种植植物,土地营养程度十分匱乏,连食物都必须靠商人,简直是连已经空虚的金库都要剥夺般,雪上加霜。 改良种子也是苳梅研究的项目之一,只可惜她虽然是天才巫师,但果然无法胜任植物学家的工作,几年下来都没什么成果。之后她转而研究能够让土地迅速恢復生气的魔药,目前还没有成果就是了。 「话说你快把木窗关上!不要让别人看见你了!」意识到话题开始走向沉重的问题,雷卿像是要转移话题般,连忙招呼道。 「我们这样进来还不显眼啊?」苳梅不甘愿地关上窗。她刚刚看见整排的人站在两旁迎接马车呢,有男有女、都十分年轻,大概是刻意挑选过的。 就算是声称宣扬仁慈的神殿,也会有这种宛如歧视一般的行为呢。跟普通人迫害巫师一样,因为自己的恐惧,就自私的杀了一堆人。 她冷笑了声。 「他们大概以为是瑞恩大祭司本人所搭乘的马车,所以才搞得这么盛大吧。」没有意识到她的不屑,雷卿习以为常地说。 「啊?哪里可以让他们误会了?」难道不是刻意安排的吗? 「因为我在跟『车厢内的人』说话。」雷卿微笑,指着自己说。 「什么意……」 「该下车了。」 苳梅的话没能说完,雷卿已经离开了前方的小窗口,她在同时听见了马的低呼声,还看见了马伕的身影,此时正在抚摸马匹,马也温驯的蹭了蹭他,感情看起来很不错。 门被人打开,雷卿带着初次见面时的绅士笑容,朝她伸出了手,「美丽的小姐,请。」 「看起来倒是挺有模有样的。」虽然早就知道他演技不错,苳梅还是小小地动心了下。雷卿还是长得挺帅的,至少在村庄里面没有见过比他帅的人。 「还好啦,贵族的大小姐们都喜欢绅士嘛——呜噗!」正要搭上雷卿的白皙手掌瞬间握成拳头,直接从他帅气的脸上揍下去,其力道连马伕和马匹都不忍目睹,撇开了视线。 她们是从马房的窗边翻出来的,直接走正门会被其他祭司看见,所以只好很不淑女很不绅士的翻窗,而且为了要进到圣殿里,还得走后门呢! 苳梅蹲在一旁,一边看着雷卿打发后门留守的祭司,一边无聊地残害地上的杂草,青草的味道顿时沾满了她的手。 「挺好闻的……」她闻了闻手后喃喃道。 为了研究巫术必须接触许多植物,比起杂草、她接触更多的都是一些危险、有杀伤力的事物,青草清新的气味她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了,大概从她开始懂事、不再戏耍之后。 她突然有些恍惚。 在她有清楚的记忆以前,自己就已经会使用巫术了,在学习上不论是速度还是程度都比过往的纪录还要迅速,巫师们也同样喜欢奇才,很期待她能发明出他们所没见过的巫术。 其实巫师们很单纯,就算为了培养自己,村庄一半的资金都用在自己身上,还是没有任何人妒忌她,甚至想要除掉她,以解决村庄资金缺乏的困境。 明明就是比普通人还要纯净的存在…… 「小梅妹妹,在想什么啊?」 定睛看着眼前的紫发男人,苳梅直接伸手扣在对方的脸上,带着威胁意味的说:「说,你看多久了?」 纪录一 神殿最多的东西叫钱-(3) 「没、没多久,三十秒左右而已。」雷卿抖了抖,说出了不太准确的答案后,那隻沾着青草气味的手掌才收了回去。 「处理好了?」苳梅偏头,略过他直接看向后门,原本在那边的两名祭司都已经不在了。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雷卿骄傲的昂起头,然后带领她进入圣殿内。 「不就是个二十三岁成为上位祭司的人吗?」苳梅的注意被旁边摆饰的花瓶吸引过去,同时很随意地回应了他。 「你不懂啊,现在圣加贝逻神殿里,一共只有五位上位祭司喔!五位耶!在三千六百二十四名祭司里,只有五位喔!」雷卿强调着上位祭司的人数。 这次苳梅更乾脆不回应他了,而是细细地观察起花瓶上的精緻绘工,然后在一旁嘖嘖讚美。巫师最擅长的东西就是绘製阵法,那通常都是繁杂、密集,容易使人错乱的图,只是她真没想过连花瓶的图样都可以如此之美。 「这给我吧?」她很中意这个花瓶。 「给你了这里要摆什么,难道你是花瓶?」偷骂的意味十足。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花瓶。」直接从背后抽出巫师的法杖,苳梅直指着雷卿,威胁的意思毫不掩饰地流露。 「好吧、好吧,你不是。」雷卿双手举起,虽然并不害怕她的攻击,反正自己就是祭司可以自救,对方总不会杀掉自己。但他也不想承受皮肉痛,还是退一步为上策。「话说法杖之后就别拿出来了,那个明显就很邪的东西一定会惹人怀疑。」 「哪里邪!」原本已经塞了半根回衣服里,苳梅瞬间又抽了出来,以表达自己对他的形容很有意见。 「好啦、不邪,收起来啦!」眼角馀光瞄到有人经过对面的走道,雷卿慌张地以身体挡住苳梅,手还把她举着的法杖往她身体压,不让它被发现。 意识到他的行为是怎么回事,苳梅也不再多说,连忙把法杖塞回衣服里。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身处于光明的大本营,就算自己是天才巫师好了,蚁多总会咬死象,她没本事以一抵三千。 「走走走、快点。」在经过的祭司离开之后,雷卿推着苳梅催促道。 一路上苳梅看见了很多不晓得功用的门,面对她的疑问,雷卿是这样回答她的…… 「祈祷室、懺悔室还有一些零零总总的,反正等你进来就会知道了啦,有的你搞不好直到离开都不会进去哩。」 交错复杂的走廊让她质疑这是存心设计来让人迷路的,幸亏现在是雷卿带着跑,不然她怀疑自己可能一进来就绕不出去了。走廊的摆饰、墙壁的花纹、门板的样式其实都差不多,让她不禁有种在绕圈圈的感觉。 走了好一段时间,正当她在怀疑雷卿是在整她时,她们终于停在某个死路。死路里只有一扇门,大小远比走廊上的还要大上一倍,就是推开门会看见大魔王的感觉。 「这是瑞恩大祭司的房间了。」一边打开门把人推进去,雷卿也不忘警戒后面是否有人在偷看,然后才鑽进房间内。 「就知道你们神殿最多的东西就是钱。」看着眼前的景象,苳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何反应,只好抽抽嘴角吐出这句话。 房间的墙壁漆上了白色,让整间房看起来特别明亮。地上明显就是高级品还有着不像本国花纹的地毯,光是看看就让她觉得躺上去可以马上睡着。做地毯会不会太浪费! 衣柜和桌椅、柜子都是紫檀製的,儘管没有任何花纹也远比其他木材还要美丽,而且雷卿曾说过,瑞恩是个端庄的女性,让人觉得这两者本来就是该存在同一个地方。 「要命,我不敢直视这些东西了。」苳梅果断拉起雷卿的祭司袍子遮脸,剩下的东西她不敢看了。 「真意外,你看得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一把将袍子扯回来,雷卿有些诧异地说。毕竟她说过她一直待在村庄里当个巫术研究者嘛。 「偶尔也会有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路过村庄,这些东西算是见过了。而且植物是巫师必备技能好吗!」看看那些木製的东西、都闪瞎她的眼睛了。仍旧不敢面对那些闪亮亮的家具,她这次改拿自己的披风遮脸。 「乡巴佬也有其厉害之处嘛。」 「你再喊一次我就咒你出门跌倒喝水呛到泡女人踢铁板!」苳梅暴怒。 「……请高抬贵手,前两个随便你弄,但最后一个请手下留情。」雷卿举起双手求饶。 就算受到皮肉痛也不比泡女人重要吗! 「你们黎明女神一定是瞎了眼才会给你圣光的天赋。」苳梅深深的觉得黎明女神的眼睛真的不太好。 「月阴女神的双眼定是被乌云所遮蔽,才会失手让你成为天才。」雷卿也不甘示弱。 一来一往的吵了一段时间,直到苳梅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够白痴后才停止。 雷卿从袍子里拿出白色缎带把自己披散肩上的紫色长发扎起,整个人变得有精神多了。然后他打开了价值非凡的紫檀衣橱,里面是清一色的祭司服装,因为也没得选,所以他就随便拿了一件出来。 「换上吧。」雷卿直接把材质摸起来就是高级品的袍子压到苳梅头顶上,自己又跑去化妆檯翻找饰品。 「对了,瑞恩几岁啊?」直接当场更衣,苳梅随口问了下。 「上个月刚满三十八岁——衣服不要当场脱啊!你忘了我也是男的吗!」透过镜子发现后面的女孩毫无羞耻心地开始脱上衣,雷卿尖叫了。 就因为他是祭司所以就脱得毫无顾忌吗! 因为是祭司所以她认定他绝对不会动手动脚吗! 该死的祭司身分! 「三、三十八?」苳梅也不淡定了,「我一个十七岁的青春少女,你叫我演三十八岁的老女人?!」 「呸呸呸,瑞恩大祭司才不老,虽然已年近四十,但长得还是很年轻的!」像是要证明一样,雷卿直接从袍子里拿出了画像,「你自己看!」 接过对方地来的画像,苳梅也讶异了一下。 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她不自禁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画中的女人的眼神略是冷淡,再搭上没有笑容的面容感觉十分严肃,长长的头发是完全盘起来的,与自己绑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在后面甩不同,盘起的发型给人一种成熟的韵味。 「有巫术能够把头发弄成金色吗?」雷卿解开她发上的缎带,麻花辫顿时松开,然后他轻柔地把头发散开,「不然我还得一直在你头发上垄罩上圣光,很费力钦。」 「你不是自称天才吗。」苳梅耸耸肩,「改变发色的东西自然是有,但我们称呼它们为『魔药』或是『魔道具』,和普通人所知道的巫术不太一样。」 「喔?差别在哪?」雷卿好奇地问,顺便把她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来、装有黄色液体的玻璃瓶倒在她的头发上,果然,原本咖啡色的发马上就变成了金色,而且还不会沾手,「真好用,给我几个吧,这样我要逃圣殿的时候就简单多了,紫发在神殿里很显眼。」 其实在克达尔里,紫发的人本来就不多了,神殿里更是找不到第二个。 「别想。」苳梅直接打碎他的愿望,「魔药是液体、魔道具是固体,你们所知道的巫术则是阵法或是祈祷、诅咒一类。这是最简易的区分法。」 「那还真是一听就懂、钦,头稍微转过来。」雷卿将第一个黑色小发夹隐藏进金色的发内,此时发型已经有个雏形了,之后还要使用更多的发夹。 「你倒是挺熟练的。」听话的偏了下头,对方的手艺挺好的,苳梅有些诧异。 「当然,瑞恩大祭司的发型一直都是我帮她整理的喔。」夹上第二个时,雷卿很骄傲地说。 「喔,是喔……」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得意的,苳梅乾脆敷衍过去。 雷卿此时正专心地帮她整理头发,大多已经盘起的发遮不住她的颈子,感觉有点冷不太适应。她捏了捏手上质料摸起来很舒服的祭司服,和一路上看见的简陋祭司袍子不太一样,也和雷卿的不同,比较精緻复杂一点,完全看得出来是大祭司的穿着。 「你们神殿是只有白色和黄色可以选吗?」苳梅嫌弃地拎起手上的衣服,儘管穿起来应该会很舒适,但上面满满的白色和黄色真的很不顺眼。 「有蓝色啊。」 「就这么点、而且其他祭司的衣服都没蓝色。」一路上遇上的都很简陋,大概是下位祭司的服装,而且只有黄色和白色。 「嫌什么啊,这可是品质优良质料高级的布料做成的耶!你该心怀感恩、真心感谢黎明女神赋予你穿上这套神圣祭服的机会!」 「我就是嫌弃,这些顏色都快闪瞎我的眼睛了。」 「我才要说你不知检点,那裙子未免也太短了!起码要到脚踝啊!只到大腿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在卖肉!」 「反正村庄里又没人嫌,我也懒得理你哩。」 「先针对服装的人是你吧!」 纪录二 神殿的信徒很有病-(1) 苳梅把头发盘起并穿上祭司服装,除去脸上十分嫌弃的表情与粗俗的动作后,与瑞恩几乎是一模一样,虽然脸蛋比起瑞恩显得年轻,但这可以靠化妆解决;水灵的眼睛也透出青春的气息,不过要蒙骗信徒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样就行了吧?」苳梅转了圈,让雷卿检查是否穿戴整齐后说:「这裙襬好长,超难走路的。」 「这要训练,你以为当大祭司很简单啊?」雷卿嘖嘖了几声,「你错了、你不懂那种压力。身为大祭司每天早中晚都必须带领信徒们祈祷、而且不能有一丝不良行为,因为大祭司在信徒眼中是代表着黎明女神,她的言语就如同女神的指示。信徒们将一切寄託在女神身上也等于寄託于大祭司身上……」 雷卿一讲大祭司道理就停不下来,于是苳梅被迫听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雷卿版大祭司论,听得她头昏眼花,在那个不停挥洒口水的嘴巴停下来时,更是直接在那张会陷进去的软床垫躺下去了。 「不要睡啊、快起来,你还要进行礼仪训练!在马车上的那种不良行为要马上改掉!」雷卿不给他休息的机会,直接伸手扣住想直接昏死过去的女孩肩膀,想把她硬扯起来。 「我想回家了……」 她怀念那栋被自己为了实验而炸掉重建过好几次的小屋子、怀念那群没事扯着她的麻花辫玩的死小鬼、怀念可以自由自在奔跑胡闹的村庄……谁要礼仪训练、谁要当祭司啊呜呜呜。 「你不要忘记自己身在祭司大本营。快点起来不要耍赖了。」身为祭司本来就不适合体力活,把苳梅拉起来之后,雷卿已经气喘吁吁了。 「烦钦……」直接推开早已无力的雷卿,苳梅更过份地直接跳上床,弹了几下后拿起带有花香的枕头盖住脑袋,「真羡慕你们这群死有钱人。」 「是神殿有钱、呼……又不是我们祭司有钱。」坐在地上喘气,雷卿真心觉得和这女的折腾不来。「我真的没力气跟你耗,你就行行好,看在黎明女神……看在月阴女神的面子上,乖一点吧。」 「哄小孩吗你!」直接从床上跳起来,苳梅对他的语气很有意见。 「不要再躺下去了、头发都乱啦!」雷卿从地上跳起来,连忙帮她把翘起来的发通通塞回去。「你乖一点,支付金额每个月增加十索恩行了吧?」 「说话算话。」瞬间从床上跳下来,刚刚还摊死在旁边的女孩精神都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的原因,我真会以为你是死爱钱的。」雷清朝她翻了翻白眼。 叩叩的两声,那个颇大的白色门被人敲响,房内的两人同时被声音吸引过去。 因为不知道是谁来了,雷卿连忙叫苳梅在床上坐好,还拍了她的背叫她挺胸不要驼背,然后双手在膝盖上摆好不要乱放。确定一切都完美之后,他才收敛起与苳梅相处时的胡闹形象,带着礼貌的笑容、踏着的优雅步伐朝门口走去。 「真会演。」苳梅非常不屑。 「不要吵。」礼貌与优雅一秒破功,雷卿回头低吼了声,然后咳了咳,恢復优雅的模样后打开门。 在门之后的是一名留着白色鬍子的老者,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感觉就是很温柔善良的老爷爷老百姓,身上并没有穿祭司服,所以推测不是神殿的人,手上还有柄拐杖。 看见是这个人后,雷卿并没有收起他的礼貌与优雅,在苳梅的观察下,似乎变得更紧绷了,好像眼前这个人会突然吃掉他似的。 与雷卿点个头打声招呼后,老者撑着拐杖慢慢走到苳梅的面前。他盯着她的面容一段时间后,忍不住感叹,「真像啊。」 苳梅隐约知道他在说自己与瑞恩。 「孩子,你就是苳梅吗?」老者再次拾起让人感觉到温暖的笑容,就算对国家的人民都有所警戒,苳梅也还是感到安心。 「我就是,请问您是……?」 「小卿,你还没有告诉她吗?」见她反问,老者一脸奇怪地转头问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冒着冷汗的青年。 「是,非常不好意思。才将仪容检查完毕,您就来了,尚无时间介绍您给她认识。」讲话方式又变得跟初次见面一样有礼,在苳梅眼中看来,雷卿真的很紧张。 为什么会对这名老者紧张呢?苳梅不理解,她只觉得老者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人啊。 「小梅,我是负责礼仪训练的老师,我叫檜江。」摆摆手示意雷卿出去,檜江对苳梅说:「之后会与你相处一段时间,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请多指教,檜江老师。」苳梅礼貌地行以一礼。因为她的巫术技巧是从村庄的老师那边学来的、天赋也是老师发现的,因此她对老师这个职业都很是尊敬。 抬头时,她看见了早该离开的雷卿一脸怜悯的表情朝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之后才摇着头推门出去,让她感到一头雾水。 然后那扇白色的大门,掩去了紫发青年的身影。 「呜呜呜,你个混蛋,这种事情不会早点讲吗。」 苳梅与雷卿再次相见是在三天后的瑞恩房间里。 此时苳梅的脚上有着满满的瘀青,原本白皙细嫩的双腿,多出了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紫色瘀痕,看起来怵目惊心。 「没办法啊,他来得太早了,根本来不及告诉你。」雷卿看着漂亮的双腿变成这样也有点心疼,于是蹲下身替她的脚治疗。「因为神殿最不缺祭司,所以用打的教育、神殿内部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就是。」 毕竟受了伤可以马上治好嘛!那些只看到祭司仁慈光明一面的信徒们都不会知道他们的辛酸血泪,尤其更高位的祭司都会接受一次打的教育、爱的戒律。 或许也因此,高位的祭司感情大多很好,都对彼此產生一种难兄难弟的情感,也算是某程度上的正向影响,至少不会出现高位之间彼此争夺地位的情况。 「呜呜呜,要死人了,谁规定大祭司走路一点五秒才能走一步、谁规定讲话要很慢很慢很慢啊啊啊——!」三天下来的训练让苳梅直接崩溃,一回想起来就觉得能撑过来的自己简直太有毅力了。 「伤好了。」治疗术的鹅黄色光芒消失,苳梅脚上的紫淤也已经不见,双脚还是一片白皙。 「可是还是好酸。」苳梅躺在床上,连脚都不想抬了。 「你已经忍过去了,没事了。」不晓得是不是难兄难弟的情怀出现了,雷卿不再像三天前那般说出任何嘲讽或是嘲笑的话语,反而还替她的腿按摩。 「难怪你怕成那样,八成也训练过吧?」训练到一半时,苳梅就已经瞭解雷卿画给她的十字是怎么回事了。 「对啊。你算好了,我当年训练了整整七天、七天啊!」回忆起不堪的往事,雷卿也差点飆泪了。 「真是难为你了。」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难兄难弟的情怀,苳梅对雷卿突然有了同伴的情感,像好兄弟一般拍着他的肩膀作是安慰。 「不会、不会,我已经忍过去了,只要不要做出丢脸的行为就不会被抓去再教育了。」雷卿从袖子里抽出手帕,先替苳梅擦了擦眼泪,然后抹去了自己留下的鼻水后,折一折塞回袖子里。 「好,我们才对话几句就已经过了十分鐘,我说话够慢了吧?」从一开始讲话就比往常还要慢,苳梅看了眼旁边的时鐘说。 「够了,已经跟瑞恩大祭司一样慢了。」很习惯瑞恩说话很慢,所以雷卿也不会有不适应或是没耐心。「……其实不在公共场合的时候可以做自己。」 「不早说!」说话速度猛地恢復,苳梅终于不用忍受说话必须超级慢的痛苦了。 「当然是怕你忘记要讲话慢,在公共场合讲超快啊。」同样恢復原本的性子,雷卿直接在床旁边坐下并翘起脚说:「你也不想要体验一次再教育吧?」 「不想!」苳梅抖了抖身,想也不想地回答。 想也知道再教育会比初教育还要悲剧啊啊啊! 毕竟第一次学习可以容忍,再次教育就代表她把老师教的事情全忘了,不被「教」死才奇怪! 「那我们差不多该走了。」重新帮苳梅把头发整理好,雷卿说。 「去哪?」提起长长的袍摆,苳梅问。 「去祷告,在信徒眼里,瑞恩大祭司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了喔。」拍开苳梅的手把袍摆重新拉直整理好,雷卿恢復绅士般的优雅以及祭司应有的柔弱气质。 其实她很佩服他能够转换那么快,不亏是在檜江老师手下待过七天的人。 「啊?怎么做、没有告诉我啊!」苳梅差点尖叫。这是摆明了要马上揭穿的意思对吧!那教礼仪有啥屁用啊! 「去了你就知道、乖,相信我,快走!」不给苳梅反应的时间,雷卿直接把人拖走了,但基于这是很粗鲁的举动,于是在有人经过时会减慢速度,人走了之后用更快的速度把人拖走。 纪录二 神殿的信徒很有病-(2) 「我、我一定迟早会被你害死!」躲在祷告殿堂的幕后,苳梅看见那没有千至少也有百的人海,真想直接转身掐死紫发祭司。 「不会啦,就祷告而已很简单的。」早对这种景色习以为常的雷卿很轻松地说:「只要闭上眼睛念祷词就好了啊。」 「你他妈的我看起来像会念祷词吗?!」向月阴女神祷告的词倒是会,但她不相信黎明女神的祷告词里会出现天临黑幕、沐浴阎光、影月祝祷之类的词句! 「钦钦钦、不要爆粗口,檜江老师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抓人的!」似乎很有经验的雷卿抖了抖身。 苳梅努力深呼吸吐气,缓和自己想要把祭司掐死的愤怒情绪,以避免神殿死了一个祭司引发国家举兵讨伐巫师。 她不是来这里害死同伴的啊! 「我豁出去了!」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大而化之不在乎形象的女性,从她在马车上不顾自己穿裙、翘着脚躺着就可以知道了。 「不要打着自己现在是瑞恩大祭司,所以不管做了什么形象毁灭的都不是你这个主意啊!」雷卿一秒戳爆她的想法。 「……如果你不是祭司,相信我们一定挺合得来的。」苳梅看着他,深深的这么认为。只有真正相处一天就能够如此瞭解她也真不容易。 「还好还好,其实你也挺好猜的。」雷卿耸耸肩,不是很当一回事。 「你这是说我太单纯吗?」虽然她从小就住在村庄,所以真的不问世事的,但她还不至于单纯到所有心思都表现出来了吧? 「好了、快点出去!」不想跟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或是已经有些信徒们等得不耐烦了,雷卿果断把人用力推了出去。 突然被人用力一推,苳梅的平衡瞬间倾斜,眼见就要跌倒了,她硬是让自己单脚跳了几步,稳住自己的身体才没有与大理石製成的坚硬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不着痕跡地狠瞪了也吓了一跳的雷卿,苳梅板起一张脸——这时她很庆幸瑞恩是个严肃的女人——然后挺直身子,用着一秒半一步的速度前进到礼台中央。 「受到黎明女神照耀的——」苳梅一开口就走音了。 她的眼角隐隐约约看见明明在幕后却还是一脸紧张的雷卿开始拿纸在速写,人现在很没形象的直接趴在地上,手还摆了摆像是要她等一下。 等一下……她现在是能等一下的吗! 「——的、的……」一直不停重复同样的字词,苳梅看见信徒们脸上的疑惑神情就很清楚知道自己第一句话就说错了。 这样不对吗? 她因为是歷代最优秀的巫师,因此带领眾巫师祷告的事情常常做,照理说领导黎明女神之信徒祷告应该是非常简单——但那是在祷告词相同的情况之下。 像这句,她们巫师的祷告词开头便是「受到月阴女神之夜色光芒祝祷,沐浴阎光的信奉之子民」。 深呼吸口气,苳梅从衣领里拉了条项鍊出来,然后她紧紧握着它,好像它会给予自己勇气一般,而她起伏动盪的心绪也慢慢地稳定下来,不如刚刚那般慌张了。 她想,现在的她一定可以好好地带领这些信徒祷告。 此时,雷卿终于举起一张纸,虽然因为内容很长所以字都写得颇小,但因为她居住的村庄四面环山、皆是树林,所以就算她长期埋首苦读书籍、熬夜把自己关在暗不见光的房子里研究巫术,她的视力还是比一般人好。 然后她手心握着项鍊,十指相扣,然后微微垂下头闭上了双眼——这是标准的祷告形式,在看见她的举动后,其他信徒也不再纠结于她刚刚的发言,纷纷双手合十低下头,并且闭上双眼。 「黎光照耀大地、世界退去夜之衣衫,眷顾着天下、带来光明的黎明之女神,沐浴您带来的阳光、感受您赐予的光明。我们为您的子民,在此诚心的祈祷、祈愿、祈福,期望我等微弱却真诚的声音能传达给您——」 「期望我们的声音能传达给您!」 不知道是因为在室内,还是人数眾多所造成的,信徒们同时复诵这句话的声音非常震耳,若不是因为村庄常常出现巫师实验巫术失败而导致的爆炸声,促使自己已经能够承受声音攻击,不然苳梅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会想逃跑。 「——黎明女神『綺漯耶』,仁慈、和爱、温柔的您,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以信奉您为荣誉、供奉您为职责。您给予了子民光明的未来、免去了残酷的斗争、赐予了丰沃的土地、赠送了充足的粮食,使我们不必忍受飢饿之苦,愿以此言表达我等之诚心。」 「愿以此言表达我等之诚心!」 念到这个段落,苳梅赶紧趁信徒们闭眼祷告时偷偷偏头看祷词,但偏偏雷卿的手挡到下一排,把后续给截断了,刚好前后不连贯,让她迟迟没办法把祷词念下去。 雷卿也注意到她停顿了,于是蹙起了眉,好像在问她怎么不继续。 苳梅朝他挤着眼眸,拚命地想告诉他赶快把手拿走,偏偏雷卿这时候就不瞭解她了,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眼抽筋啊?」。 「手、手啦!白痴!」苳梅偷偷看了信徒们一眼,虔诚的他们并没有因为她的停顿而在祷告仪式中睁开眼睛,让她有机会低声朝旁边叫着。 『喔、喔,抱歉。』因为有点距离所以听不见声音,雷卿花了几秒读懂她的唇语,然后低头发现自己的失误,连忙移开并无声地道歉。 白了他一眼,苳梅才继续念下去。 「花香拂过之处是您留下的足跡、水露降临之地是您存在的证明——」苳梅至此顿了顿,因为已经迈入结束,祷词的最尾句转变颇大,「——黎明即将降临之时,黑夜退去了身影,第一抹光芒是您给予的礼物,第二束晨光是您温柔的抚慰,第三道赎光是您仁慈的宽容,诚心的祷告与信仰乃是我等呈上的敬意。」 『以声音的灵魂代表我等诚意,祈愿至高无上的您能聆听我等心声。』 这句话是在场所有的人同时说出口的,声音意外的和谐,几乎没有误差,整齐的让苳梅忍不住怀疑该不会神殿还训练过信徒吧? 语落,祷告殿堂猛地安静了几秒,然后信徒们、无数双眼睛此时全聚焦在苳梅身上,她慌了一下,雷卿板子上的字也唸完了——板子已经写满大概是写不下去——然后她想了想自己是否忘记什么,接着很快地冷静,然后板起脸说:「黎明女神伴与其子民身侧,守护并祝福未来之路,愿女神之名流传千远、亙古不灭。」 『愿女神之名流传千远、亙古不灭!』 松了口气,信徒们的声音让苳梅知道自己并没有说错,同时暗暗庆幸最后一段黎明女神的信仰和月阴女神的信仰相差不大,大概猜猜看就可以想出来了。 月阴女神信仰的最后一段是——「月阴女神伴与其信徒左右,创建并开闢未来之路,愿女神之名流传千远、亙古不灭」。 在最后一句说完后,信徒们齐齐朝她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村庄照理说也有这种程序,在崇敬女神的同时也会尊敬如同传达神之旨意的代表,只是因为村庄的人都太熟了,所以这个程序通常会省略掉,直接自动解散。 虽然没遇过但不见得不知道,苳梅晓得只要自己不赶快离开,这些信徒就会一直弯着腰,于是她转身,朝雷卿的方向用着一秒半一步的龟速慢慢过去。 「还挺行的,不亏是号称千年奇才的巫师,临时上阵也装得有模有样的。」雷卿直接把板子塞到苳梅手里,让她有空时背起来。 「还敢说!」苳梅举起板子直接往他的脑袋狠砸,「直接把我拉过来是怎样!还有,我的记忆力没有烂到需要看小抄的程度,以后有类似的情况,麻烦直接把内容告诉我!我听一次就记得起来了!」 「喔,好啦!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很没有悔意的回应,雷卿给自己的脑袋治疗了下,然后把被扔回来的板子折成四块后,直接塞进了宽大的祭司袍里,外观并看不出什么异状。 「话说你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嘛?让一名信仰月阴女神的巫师来带领黎明女神的信徒祷告,还偽装成神殿的大祭司?」自动忽略掉后面那句会让自己失手轰死对方的发言,苳梅说出这个从来神殿的路上就很想问的事情。 「相信黎明女神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无奈,并且宽恕我们的行为。」本来就是信徒一枚的雷卿秒回。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啊!」会被宽容才有鬼! 「不说这个了,刚刚看你好像握着一条项鍊,我记得瑞恩大祭司并没有颈子的饰品哦。」雷卿果断转移话题。 「这是我自己的。」苳梅解下项鍊递给他看,「从小就一直戴着,听说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雷卿知道她从小母亲就不在身边,一直都是父亲照顾长大的,大喇喇的性格和粗鲁的言词大概也是这样学来的,所以就没母亲这点,他也是挺心疼苳梅的啦。 只是他真的很想吐槽这条项鍊。 「还说我!你一个巫师戴什么十字架!」 那是一条银质的十字架,中间有一颗如她的双瞳相似的碧绿色宝石,边缘还有白色的小宝石作点缀,看起来简单又典雅。 「十字架难道是你们神殿的专利吗!」一把将项鍊抢回来,苳梅不悦地吼道。 「呃……」 一个惊愕的声音从两人身后转来,她们瞬间将刚刚的不愉快拋到一边,面面相覷了一眼,然后慢慢、慢慢地转过头,看见的是一名样貌普通的青年,身上的衣着并不是祭司服。 他是信徒啊…… 「妈的。」苳梅板着好不容易练就的严肃表情,低声骂道。 纪录二 神殿的信徒很有病-(3) 然而,面前的信徒在惊讶过后,竟是慢慢地转变成了理解的表情,「大祭司大人,您真是太有心了。」 面前的两人同时错愕,信徒似是没注意到她们的反应,继续说:「您想必是知道近期国内有许多城镇传来传染病的消息,为了稳定信徒们才特意在祷告时讲错祷词,以让我们放松紧绷的心情吧?刚刚您是在练习对吗?毕竟大祭司大人您向来不会这么说话——您的用心,令我更加敬佩您了。」 ……一定有哪里误会了。 信徒自顾自地又间聊了几句,苳梅则是僵着一张脸回应,也幸好瑞恩本来就是板着脸看似严肃的人,所以僵着脸没有表情也没有哪里奇怪,因此很轻松的蒙混过去了。 目送信徒的背影在下一个转角消失,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苳梅这才有馀力抹去冷汗,然后表达自己的感想,「你们神殿的信徒简直有病。」谁会直接扭曲自己所看见的真相啊! 「那是我们瑞恩大祭司平时就有良好的品德和形象,你该感谢她!」雷卿也有些心神未定,不停地喘着气,但还是不忘替神殿的信徒以及瑞恩辩解。 「是这个问题吗?不是信徒的盲目追从?」 「这是在证明信徒们都是很虔诚的,在瑞恩大祭司的领导之下,黎明女神的信仰定能够远播他国。」 「这种明显编出来的台词是骗不倒我的,唬唬那些脑袋有洞的信徒还差不多。」 「你这样污辱信徒会被黎明女神惩罚的!」 「你们的祷词里不是才说她很仁慈吗!」 因为刚刚已经受到教训,所以两人的争执其实有刻意压低声音,同时也慢慢移步到瑞恩的房间,在绝对没有人会看见的地方,他们才能够真正回到自己。 「大祭司大人!」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从转角处传来粗旷的男人声音以及奔跑声,让两人再次细紧神经,同时也都觉得再继续下去绝对会崩溃啊啊啊。 「……去你的。」苳梅直接爆粗口了。 从转角出来的是一名留着鬍子的青年,手边还牵着一个脸上摆满了不情愿的小男孩,大概十二、三岁左右,身上还穿着疑似见习祭司的袍服。 「大祭司大人,您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席,令我十分担忧。不知您的身体状况是否好些了?」留着鬍子的青年微弯着身子,语气中尽是满满的忧心。 苳梅不着痕跡地看了雷卿一眼,很快就推断出他用了瑞恩身体不适所以暂不出席的理由蒙混信徒,于是她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说:「已经好些了,谢谢关心,愿黎明女神伴你左右。」 她还没有把祭司开口闭口就是黎明女神的技能学起来,所以只好把巫师的祷词加进来使用,看眼前的青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大概没有说错吧。 「另外有些事情……」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说:「我和妻子将要前往较为遥远的城镇做生意,所以……尤阑便暂时请您照顾了。」 苳梅才反射性要问出口时,雷卿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立即改口,「请放心地交给我吧,神殿将会给予他最好的照顾。」 「我不要!」名叫尤阑的小男孩突然发出了堪比女性的尖锐叫声。 「尤阑!不得在大祭司大人面前无礼!」青年也吓了一跳,随后连忙斥责。 「她不是瑞恩大祭司!她不是!」尤阑指着她叫着,说得十分肯定。 苳梅愣了下,趁着青年转头教训小男孩的时候,连忙转头朝雷卿小声地发问,「这小鬼是何方神圣?怎么有办法直接揭穿我?」她可是连神殿祭司都蒙混过去了! 「尤阑家里经商的,所以家人常常把他委託给我们照顾,但因为他实在很调皮,所以瑞恩大祭司便亲自照顾他……大概是因为常常相处的关係吧?」雷卿自己也不是很肯定,「总之,先想办法把他带走,不要让他大肆发言,被其他人听到也不太好,虽然大家应该会选择站在你这边就是了。」毕竟拥有相同的面容嘛! 「你这不是直接把问题踢给我吗!」苳梅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来,此时尤阑还在被他的父亲教训着。她假咳了几声唤回他们的注意,然后说:「不必介意,相信黎明女神也不会对可爱的孩子做出过度的责骂。」 「啊、是,大祭司大人您说的是,真是令我惭愧。」青年立刻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同时伸手把想趁机溜走的尤阑扣下,直接压下他的脑袋似在道歉。 「那,尤阑,过来吧。」苳梅用着自认温和的语调说。虽然配上严肃的表情感觉不出哪里温和就是。 「呸!」然后那个死小孩很不礼貌地朝她吐了口水。 「尤阑!」青年这下真的震怒了。 苳梅抬手,让青年止语并往后退后,走到了尤阑的面前,然后蹲下了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不乖一点,我就让你的父亲走不回家喔?」 「你!」尤阑瞠大双眼。他根本没想到直接指认苳梅是假的,居然会害到父亲。 「尤阑想必能够在神殿留下十分愉快的回忆。」苳梅勾起微笑,然后在起身面对青年的时候收起笑容,说:「愿黎明女神守护你即将前往的道路。」 「愿大祭司大人沐浴女神的仁爱直至久远。」青年有些担忧地看了尤阑一眼,并不是担心尤阑在神殿会过得不好,而是担心他又闯祸了,毕竟他前科累累,真是让人放不下心的孩子。 青年离开的时候还频频回头,因为不能露出破绽,所以苳梅和雷卿只能一直维持该有的表情,气得苳梅差点想直接把人轰走,但这当然不可能。 在青年真正消失在转角后,尤阑直接瞪向苳梅,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雷卿已经果断把人拉着走。 因为尤阑已经是神殿的常客了,所以就算被祭司看见他被拖着走,大概也只会觉得他又闯祸了,所以要被拖回去进行宗教教育。苳梅的解释则是洗脑。 中途还被许多担心「瑞恩」身体状况而绕过来关心的信徒们,因此他们硬是花了比平常多两倍的时间才回到房间。 「你是谁!瑞恩才不会威胁人!」房门一关上,尤阑迅速挣脱雷卿的手,然后跳上会陷下去的床垫,与两人拉开距离。 「我是瑞恩啊。」苳梅耸耸肩,自动忽略了尤阑直呼瑞恩名讳,反正对瑞恩不敬也不是她的事,「只是暂时『扮演』着她。」 「你把瑞恩弄到哪去了!老太婆!」 「你这死小鬼怎么这么没礼貌!」年纪尚时十七岁青春年华,突然被一个没差几岁的小鬼骂成老太婆,苳梅立刻怒了。 雷卿抓抓脸,觉得苳梅起初好像也没多礼貌,不过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不要说出口吧,人要自爱,就算会治疗也还是会痛的。 「把瑞恩还来!还来!」尤阑在床垫上跳呀跳的,比起怒气更像在游戏。 「又不会害你!也没害死瑞恩,她自己失踪的关我什么事。」苳梅翻了白眼,对于吵闹的小孩她真的挺没輒的。 「还不会害我!刚刚威胁让我爸走不回家!」尤阑指着她叫着。 「哇,小梅妹妹,你闯祸了,居然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雷卿轻呼出声,然后慢慢地移动脚步,逐渐跟尤阑站到同一阵线去了。 「去你的!飞行一类的巫术对我来说是简单到连手指都不用动好吗!只是中途可能会掉下来而已。」苳梅当下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外人如何解读就不在他思考范围里,实际上尤阑的反应就是她要的效果。 「雷卿!」 「我在!」被尤阑无预警地大声叫唤,雷卿下意识就喊出了不够严谨但也不失礼貌的回答。 他自动忽视了苳梅望过来的鄙视眼神。 「你怎么会让这个冒牌货来抢走瑞恩的位置!」尤阑指着雷卿就是一阵斥责,「我认识的你不是一直在瑞恩身边跟前跟后,比起黎明女神綺漯耶更加崇拜瑞恩,而且还偷偷写信偽装成信徒寄给——」 「哇啊啊啊!」没让男孩把自己的秘密揭发出来,雷卿很没形象的鬼吼鬼叫了几声,顺便衝上前把人的嘴巴给堵上,免得他又爆出什么惊人之语。 在旁边观看完全程的苳梅身为月阴女神赫忒尼的信徒,都忍不住替黎明女神信仰的未来感到担忧了。 「不管是信徒还是祭司都很有事。」她下了这个结论。 看看眼前两个扭成一团的大小男孩就知道了。 纪录三 神殿祭司也需要出城工作-(1) 镜子里照映出了自己的模样,本来熟悉的咖啡色麻花辫被染上了金色盘起,身体丝毫感觉不到头发的存在令她很不习惯,倒是脑袋上多了一点重量,毕竟她的头发本来就很长,盘上去自然也重了。 在雷卿将头发运用发饰别好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并开始收拾桌上的翻出来比对的饰品。 「喂……一定要用这种发型吗?」从第一天来就很厌恶把头发盘起,苳梅晃了晃脑袋,似是恨不得把那一坨头发一起晃下来。 「别摇别摇!乱了我没有时间帮你弄了。」雷卿连忙制止她打算让自己花了一个小时整理的杰作功亏一簣的行为。 「乱了正好!」她一直都把对这发型的讨厌表现在脸上。 脑袋上增加重量没什么,扎起来也无所谓,但是瑞恩的发型实在是太庄重太整齐了!稍有几根毛翘起来都嫌凌乱、有失瑞恩严肃的形象。 这让就是为了省事才把头发绑成麻花辫的她怎么活啊! 「苳梅你也只有那张脸皮跟瑞恩一样啊,换个发型搞不好都没人认识你了。」很没礼貌地直呼别人名字,尤阑趴在会沉下去的床上懒懒地丢出这句话。 从把尤阑接过来已经经过一个礼拜,在雷卿费尽唇舌的解释后,他才慢慢地接受了苳梅暂代瑞恩的这个事实,但态度仍旧不是很好,尤其是酸苳梅更是不遗馀力,有着存心要把人气走的气势。 「哼,有脸皮就骗得过你们这群有病的信徒了。」苳梅发出了连同信仰黎明女神的信徒们都一起骂下去的发言。 反正她是月阴女神的信徒,与黎明女神信徒是仇敌,所以她心里也没有任何负担。 「谁有病!你才全家都有病!」尤阑也不笨,立刻意识到这点,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很没礼貌地指着苳梅叫道。 「人民有病。」苳梅翻了翻白眼,「主教突然找我……找瑞恩,不就是为了最近国内传染病严重的事情吗?」 真要追朔的话,那是大约两个月前开始的,起初人们都以为只是很普通的感冒、过敏症状,到后来吐血,全身发紫、红肿,意识混乱等等的症状出现后,人民才意识到严重性,但此时传染病早就传开了,因此暂时无法追查到是从哪里传来的。 不过也只是暂时,毕竟还是以隔离病患、杜绝传染为优先。 但一切都是徒劳,就算把所有病患聚集起来然后隔离,传染病仍旧在持续着,原本首都内还没有太大影响,顶多有些担心。 据说,首都内在三天前确定出现第一位感染者了。 因此也导致来神殿求神的人数暴增,苳梅的工作量立马翻倍,烦得她差点直接丢下祭司权杖扭头走人。 幸好她只需要领导祷告之类的事项,治疗本来就是比较下阶的祭司在做的——让没有圣光的她治疗简直是在告诉大家自己是假冒的一样——祈福则是由雷卿在处理,她才没有真的走人。 「的确是……尤阑注意点喔,最近要勤洗手,身体不舒服要告诉我或是苳梅喔!」雷卿直接对着男孩叮嚀道。 「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治疗术!」苳梅摆明了不要找她,她只会放给病患自生自灭,顶多赏病患一个痛快或是放个烈燄咒烧成灰。「何况治疗术也只能医治外伤吧!」 「魔药也治不好吗?」雷卿偷偷地凑到苳梅耳边问道,同时还偷瞄尤阑担心被听见,但看男孩的表情没有改变还悠哉地打了哈欠,便放下了心。 「我连病患都没接近观察过,怎么知道?」苳梅一副在看白痴的模样。 「也是。」雷卿想一想也觉得自己挺没脑的,于是耸耸肩退开,顺便把在旁边跑来跑去要听对话的尤阑抱开。 「说什么不能让我听的话啊!」尤阑不安分的踢着脚,让本来就没几分力气的雷卿支撑不住,直接把他掉在地上。「很痛耶!」 「谁让你要乱动。」雷卿嘴里唸了句后也不理他了,「浪费太多时间了,快走吧。」 「好啦好啦,为什么要提前到啊真是。」苳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屁股从椅子上移开,让人不禁怀疑该不会椅子才是她的本体。 「这是尊重,也是表达对主教的尊敬,当然要早到啊!」雷卿没好气的说:「再怎么说主教都是神殿的最高领导者,就是瑞恩大祭司,在主教面前可也得敬让三分……你可不要丢了瑞恩大祭司的脸,要是她之后被降位或是拿不到主教的位置,我就找你算帐!」 「啊?」苳梅掏了掏耳朵,摆明左耳进右耳出。 「……总之等等我会跟你一起进去便是了。」露出了十分担忧的表情,雷卿叹气,突然觉得未来令人堪忧。 「雷卿,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吧。」 原本雷卿是打着从旁协助苳梅的主意,想不到眼前留着白色长鬍子的年长主教一脸和蔼地打碎了他的计画。 「呃……主教大人,您这是……」雷卿愣了愣,似是完全没料到主教竟会把他留在外面。本来他还很有信心绝对能跟着苳梅,想不到却被挡下了。 但照理说,他应该是能跟才对,这一开始就已经说好了,毕竟苳梅没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祷告词或许没有问题,礼仪也能蒙混过去,但气质、习惯甚至是思想、说话方式等等,这些都不是能轻易改正的东西。 而且改掉了的话,不就是要苳梅当一个和瑞恩一模一样的人吗? 虽然神殿不是全然的善类,但他们不可能也不可以逼迫某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因此才决定让最常在瑞恩身边的雷卿跟着苳梅,以适时提示并帮助她。 所以主教的指示,他真的不太理解。 他抬起面露困惑的脑袋,正巧看见主教衝着他微笑,不是那种阴森或警告的危险笑容,而是温柔得好似亲人的那种安抚笑容。 「是。」既然主教这么说了,他自有他的想法,雷卿也就不再坚持。 主教点点头,然后领着苳梅进入他的专属书房。 「请坐。要一点红茶吗?」主教没有坐下,反而招呼起了苳梅。 苳梅怔了下,看着笑得很自然的主教思考了会,最后还是坐下说:「好的。」 主教也看着她的脸一段时间,久到她都觉得对方打算摊开讲话后,他才拿起桌上的茶具去泡茶,没多久一股茶香便飘了过来。 「要不要加牛奶呢?」主教偏过头朝她询问道。 「……好的。」苳梅这句话憋了很久,其实她是不打算加的,只是她真的不晓得要怎么拒绝才符合瑞恩的性格。 「我记得你平时会说『我比较喜欢红茶的顏色』喔。」主教替她倒了一杯茶的时候这么说,同时也没见他拿牛奶过来。 也太有个性! 「……」苳梅微微瞇起眼睛,从主教这句话来看,她的判断是没错的,但为什么对方要继续隐瞒,这实在是个好问题。 不过既然对方不打算把话摊开,大概是有什么顾虑,她也就不多话了。 「瑞恩,我想你应该已经知晓国家边境深受传染病的迫害这件事吧?」主教轻啄了一口茶,话题直奔重点。 「是的,遽闻首都内也出现一名感染者,目前正在神殿内接受治疗,但似乎不见病情好转。」这点雷卿在路上就有说过了。 「是啊。」主教发出叹息,十分忧愁的说:「若不能赶紧制止疫情传播,并治疗感染者,恐怕……会造成难以想像的严重灾害啊。」 苳梅不着痕跡地观察起书房上面的书,视力很好的她儘管距离书柜有些遥远,仍旧可以清楚看见下方几排的书名。 对于传染病,其实她是很不以为意的,反正就算传染到了巫师村庄,专精魔药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年长者大多技术已经巔峰造极,她再有天分都不能超越他人以时间换来的实力,再说那可是专攻耶,她这种什么都参一脚的想超越还早着。 主教瞄了魂魄已经不在这里的苳梅一眼,再接再厉的叹气说:「唉,疫情真令人担心,偏偏身负主教的我不能够离开神殿,如果有哪位在人民心中有着足够份量,而且还拥有足够强大的治癒力量,想必连黎明女神綺漯耶都会欣慰的微笑吧。」 这下苳梅想要装作没听见都显得很刻意了。 在人民心中足够份量、拥有强大的治癒力量。 除了主教不就是在讲大祭司吗! 而且既然都把她找过来了,总不会是要她推一个人选出来吧!瑞恩本来就是号称为天才的祭司啊,比雷卿这个二十三岁得到上位祭司就得意洋洋的人还剽悍,遽闻十九岁的瑞恩就当上了上位祭司,二十二岁时成为了大祭司,现年三十八岁的她,就等主教把位置传下来了。 主教也不是只要有强大圣光就能当了,克达尔是政教分离的国家,因此主教需要拥有统领整个神殿的领导能力,同时也需要足够的声望,毕竟人民不会希望一名不清楚品格的人当上传递神之旨意的主教嘛。 虽说瑞恩在二十七岁那年就得到足够的声望,人品与领导力都是掛保证的,只是当时的主教也就四十六岁,才刚当上主教满六年,暂时还没有将职位往下传的必要。 苳梅歪了歪头思考着。 她一点都不想去管神殿的任何事情,就算因为自己对人民见死不救而使得瑞恩垮台、神殿崩解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不属于神殿。 只可惜现在神殿是雇主,村庄也缺钱的很,想要继续研究也需要钱,不然她肯定连夜逃跑……不对,从一开始就不会来了。 可恶,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回头一定要叫雷卿调薪! 「主教大人,请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无奈之际,苳梅也只能承担下这个责任,「相信黎明女神定能保佑其子民不受病痛折磨。」 「瑞恩,你一直都很令我放心。那事情就交给你了。」明明在话中暗指着她却仍旧表现出欣慰与安心的模样,主教在苳梅的心中从和蔼的老人瞬间变成阴险的老人。 「那事不宜迟,我先行离开了。」深深地鄙视了自己看人的眼光后,苳梅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好,愿黎明女神祝福你的旅程一切平安。」主教不改和蔼笑容。 在苳梅关上门之际,她隐约听见了书房内的老人带着笑意说:「瑞恩,我叫做多尔曼德,你怎么忘记了呢?」 纪录三 神殿祭司也需要出城工作-(2) 她还没来得及惊讶,门已经完全闔上,掩去了老人的样貌以及书房的景色。 「小梅妹妹,你愣着做什么?」 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苳梅吓得差点就拿祭司权杖砸过去了,幸好她认得对方的声音才硬是压下自己的反射动作。 「主教……他都是怎么称呼瑞恩的?」苳梅犹豫了一下问。 「唔……因为我们都有所谓的形象要维持,所以通常只要身边有一个以上的外人时,我们还是会称呼彼此的名字,私底下的小名就不清楚了。」雷卿想了想说:「怎么了?」 「不,没事,是我多心了吧。」 雷卿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而是默默地跟在若有所思的少女之后。 因为没有其他行程,两人是直接返回房间的。门才刚推开,他们立刻遭受敌袭,完全没有前兆,走在前头的苳梅首当其衝,直接被扑倒。 「尤阑!」没什么力气却想接人,结果跟着扑倒的雷卿斥责道,「不是跟你说过在外面不要太随便吗!」 「哼,谁叫你们把我关在房间里!」尤阑赌气似地说,但并没有讲得很大声,似乎也担心会有人过来。 「噢!」 猛地,尤阑直接飞进了房内,一直被压在地上的苳梅毫不留情地把应该好好爱护的小孩子狠踹进房里。 「呃……小梅妹妹,这有点太狠了吧……」雷卿都不忍目睹那个四脚朝天的小孩了。 「反正你会医。」苳梅瞥了小孩一眼,冷笑了声说:「只要不留下痕跡就没有证据了,依照瑞恩的声望,相信小鬼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我就知道你冒充瑞恩不怀好意!」尤阑又开始对她的偽装大作文章了。「雷卿,我对你太失望了!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瑞恩的死忠追随者!」 「欸欸欸——你对我失望就算了,但不准怀疑我对瑞恩大祭司的真心啊!我对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会留在神殿继续当该死的祭司也是为了她啊!」雷卿这下是不替自己做辩解不行了。 「不要以为你喜欢搭訕女人的行为我不知道!」尤阑指着对方呛回去,「除非你说你对瑞恩不只是崇拜!」 「崇拜就不能想待在身边吗!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真是不教育不懂事,给我过来!」二十三岁的大人直接跟十三岁的孩子吵了起来。 「来啊!就看看你这个柔弱祭司多能打!」 忽略掉那边快要上演全武行的发展,苳梅至一旁自行收拾起了行李。病情传播迅速,能够及早出发就尽量早些,免得又扯出其他问题。 在她把衣服全部从衣柜里拿出折好时,旁边吵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基于好奇,苳梅还是转头看了下,然后直接笑出声。 「笑什么!」尤阑摸着自己略是肿起的脸颊,疑似迁怒地说道。 尤阑不仅脸颊,连鼻子都留下两行鲜血,原本乾净整齐的衣服变得凌乱残破,大概是在刚刚的斗殴中不小心扯破的。 而身为祭司,照理说是以仁心为本质的雷卿,这次意外的十分小心眼,把自己治疗好后就放的尤阑自生自灭去了。 苳梅毫不遮掩地大笑道:「哈哈哈!雷卿,你至于吗?」 「质疑我对瑞恩的真心的人,就该受一点教训。」头部仍旧乾乾净净整整齐齐的雷卿没好气的说。 虽然身上找不到伤,依旧白净的好像与小孩打架的人不是他,但从他被扯得凌乱的祭司袍服看来,他在刚刚斗殴中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祭司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自己疗伤,简直比战士还难死。 「对了,那个、你跟我去。」连说明都省了,苳梅相信对方肯定知道主教说了什么。「应该没问题吧?」 「经过主教大人的同意就行了。」雷卿点头说:「瑞恩大祭司每次离殿我都能获准,所以这次应该不会有意外。」 虽然主教刚才把他留在书房外的举动令他很在意,但应该不至于连离开神殿都不批准,而让苳梅这个假祭司自行去治疗病患吧? 「你们要去哪?」惊觉自己可能又被拋下,尤阑连忙凑上去问。 「救疫。」雷卿淡定回应。 「不准去!」没等小孩举手吵闹,苳梅立刻表态。 开玩笑,光是去解决传染病的问题就够她烦了,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带什么小孩!又不是太间找事做。 尤其是这小鬼没有大概也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要去!」尤阑不放弃。 「不准!」苳梅推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男孩,「雷卿,去收行李,还有去查一下我们要去哪。」 「那尤阑?」见小孩不肯放弃的样子,雷卿也有点担心苳梅应付不来。 「我要让他睡了。」 「不要做出恐怖发言啊!」雷卿很惊恐的说。 在神殿使用巫术类的安眠咒是不智之举啊,苳梅不可能没想到这点,所以他合理推测对方八成是开玩笑的,不然就是打算直接拿祭司权杖把人打昏。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有阻止的理由啊!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跟定了!」尤阑趁着金发少女跟祭司说话的空档,一把扯下少女颈上的十字架项鍊。 他向来对类似于弱点,或是对方极其重视的事物都特别敏感,大概是所谓的才能吧。 「……还给我!」苳梅愣了下,接着震怒了。 「……!不让我去就不还你!」被对方打从心底的愤怒给吓了一跳,但尤阑还是将项鍊藏在自身后。 「苳梅!不要衝动!」雷卿连忙制止苳梅疑似要抽法杖的举动,然后向着小孩说道:「把项鍊还给她,那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唔……」打亲情牌对尤阑很有效,他立刻就乖乖将十字架递了出去,「……对不起。」 深呼吸口气才让自己没有因为一时愤怒掐了这个小孩,苳梅将项鍊拿回后,盯着小孩的脸几秒后移开视线,不发一语地继续收拾行囊。 她很少真正动怒。 平时和雷卿吵架也不过是打闹的程度,相信雷卿也清楚,而且也晓得她会真正动怒的事情有哪些,就算只是打闹也会小心翼翼,不去触碰逆麟。 只与自己相处不到两天的小孩不晓得也是情有可原,但不知道并不代表什么都可以原谅,顶多不会揍人,只是自己生闷气。 对双方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雷卿看着小孩想要继续吵着要跟却又面露愧疚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拍拍苳梅的肩,「带他去吧,我会照顾他。」 「不要让他碍事。」反正想跟的人能跟,她又不用照顾,何乐不为? 「没问题。」雷卿笑了笑,「尤阑,小梅妹妹同意你去啦,可是你必须要听话不闹事,以前的恶作剧都不可以做啊。」 「这有什么难!」一听到自己能跟,尤阑立刻把刚刚的不愉快拋到脑后。 「那你先回家整理行李,记得找个人陪你啊,明天之前记得回来。」雷卿像个老妈似的叮嚀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尤阑没好气地丢下这句便准备以全速衝出房间。 「等等!先让我把你治好啊!」 在小孩脸上的肿包瘀青都治疗好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孩子立刻衝出房间,连道谢的话都忘了说——虽然也是对方打的就是了。 几秒鐘的时间,除了尤阑在走廊逐渐变远去然后消失的奔跑声外,顿时只剩下雷卿将门关上的声音。 「小梅妹妹,你已经没生气了对吧。」雷卿很肯定地说。 「哼。」比起生气,听起来比较像赌气,「我讨厌小孩。」 「喔……可是我记得你好像常常帮村里的人照顾小孩来着?」确定对方真的没有动怒后,雷卿的语气又轻松了起来,「而且还是一次十几个。」 「靠!这你都知道?」苳梅对于对方的情报也感到叹服了。 「哼哼,我是谁啊?天才祭司呢!这点小事情要查有什么难的!」雷卿得意洋洋地说。 「祭司跟情报的关联性在哪你告诉我啊!你根本只是想要强调自己是天才吧!」一秒识破对方的想法。 「嘖嘖嘖,这你就不懂了。」 「我不想懂。」苳梅翻白眼。 「你看,神殿的地位排列是从主教、大祭司、上位祭司一直到中、下位以及见习,我怎么说也是地位第三高的上位祭司,这点情报根本是信手拈来、伸手可得。」雷卿自顾自地说了。 「我还记得我住的巫师村庄位于国家边境、远离城市。」苳梅瞥了他一眼,提醒对方这件事。 雷卿摇摇食指说:「发生过的事情一定有跡可循,何况你们还有与商队接触,并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你从商人那边得知的?」但问题是她带小孩的事情,商人不可能会知道吧? 「那倒不是。」推翻了自己的言论,雷卿说:「当初瑞恩大祭司失踪要找顶替时,得知有你这个人的确是透过商人,毕竟商人往来各个国家,阅人无数。只是当时真的没想过有你这种长得完全一样的人。」 「我也想知道巫师跟祭司长得一模一样是怎样的孽缘。」而且两人都是天才,使用的力量更是极端的相反。 「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好不好。」翻了白眼好似在说她不知好歹,雷卿看了眼大概是正中午的天空后说:「我还有好多事要忙,没时间跟你讲废话了。」 「快滚、快滚。」对方要闪,苳梅也不拦,挥挥手就想把人赶走。 纪录三 神殿祭司也需要出城工作-(3) 两天后,他们的目的地就决定在国家最南方,疫情疑似最严重的城镇。 「你再叫我盘头发,我就跟你翻脸!」苳梅护住自己散在身后的金色长发,打死都不让雷卿再把那些精緻的发饰弄到头上。 「你明明就叫『冬梅』,为什么会这么怕冷啊!」僵持了一段时间,雷卿终于放弃,把饰品收了起来。 她们要去的城镇叫做临雪城,顾名思义就是满满的雪,几乎全年有雪,夏天也不例外。 不说这个城镇,国家就在南方,冬天本来就会下雪,现在可将进入秋天了。 尤阑扎起自己略长的头发,说:「我怀疑你冬天怎么活过来的。」 虽然不久前才被少女狠狠兇过,但之后对方跟自己的相处又回归往常,他立刻就把那天的不愉快拋至脑后,呛人毫无顾虑。 「不然你以为这碍事的头发我留那么长做什么?」苳梅没好气地说。 事实上她是怕冷又怕热,热的时候就把头发绑成麻花辫在后面甩,冷的时候就把头发解开,随意的披在身后,这样颈子就保护妥当了。 而且因为长度触及大腿,甚至能够直接当棉被来盖,村庄内有很多小孩会抱着她的头发睡觉,只是通常会碍到她研究巫术,所以都会被她丢浮空咒报復。 「嗯,当时在盘你头发的时候我就想问了。」雷卿点点头,不是很意外,「看你明明觉得头发很重很碍事,留那么长以为你脑袋坏了。」 「我想脑袋有病的你应该先顾好自己吧。」 对方误解祭司与信徒的程度,雷卿已经习以为常,看时间也差不多,便不与她继续争吵,随手拎起尤阑丢上马车后,他站在门边笑笑说:「小姐,请。」 「这招你玩不腻啊?」朝对方翻翻白眼,苳梅却还是将手放了上去,进入车厢内,顺便把还趴在地上的小孩扔到椅子上去。 「干嘛丢我!」被两个人丢来丢去,尤阑炸毛了。 「太碍事了,滚边去。」瞥了小男孩一眼,苳梅摆摆手说。 在尤阑发难前,驾驶马车的雷卿已经喊道:「出发囉!」 其实照理说不应该由在神殿内也有着相当地位的雷卿来驾驶,而且也有相应的马夫来负责,只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传染病盛行,打着仁慈、善良、光明名号的神殿当然不可能让普通人去。 一出神殿那个大到看第二次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大门后,苳梅直接把木窗推开,阳光顿时照入车厢,驱散了沉闷的气息。 「闷死我了。」苳梅趴在窗边说道。 「欸欸欸,小梅妹妹,形象、形象!」一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雷卿又开始唉唉叫了。 「我知道啦。」事实上苳梅一直没有松懈板起的脸,「瑞恩一定是面瘫。」不然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板着脸是怎样! 「才不是!」雷卿还没说话,尤阑已经先反驳了,「瑞恩面对我的时候都会笑啊!」 「靠,真的假的?」苳梅质疑。 「因为瑞恩大祭司很喜欢小孩子嘛!」雷卿解释道。 「难怪把尤阑养得这么无法无天。」看着据说是瑞恩亲自照顾的小孩,苳梅瞬间瞭解了。 「你……」 苳梅迅速地把窗户关上,碰地一声截断了尤阑要脱口的话。 尤阑困惑地歪头,接着听见雷卿说:「要出城了。」 他们抵达临雪城是在十天后,原本七天内就能抵达,只是在距离临雪城约十公里的地方已经积了雪,马车无法进入,他们只好亲自搬着行李前进。 接着,雪已经高得把整个脚掌埋进去了,愈是前进陷得愈深,增加了赶路上的困难。 虽然苳梅表明丢烈焰咒沿路融雪过去比较快,但在尤阑的面前可不能乱用巫术,怎么说他也是黎明女神的信徒,于是提案驳回。 「我想死。」沿路给自己贴了十几个保暖的符咒仍旧感到无比寒冷,苳梅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做人要爱惜生命。」帮她将披肩披上去,雷卿难得说出了符合祭司形象的发言。 所有人两手都提着满满的行李……实际上也没多少,因为雷卿和苳梅在力气方面是完败小孩,尤阑也只能比他们多提一点,因此他们在整理行李时就尽可能减少了。 即将进入城内时会经过城门,虽然现在传染病盛行,但城门不能没有人顾,所以他们还是看见有几名卫兵披着盔甲在门口站岗。 「不好意思,临雪城现在传染病盛行,暂时禁止进入。」卫兵走上前拦下他们说。 雷卿放下手中的行李,走到卫兵面前说:「你好,我是来自首都,圣加贝逻神殿的祭司,我名为雷卿。」 「原来是祭司大人。」卫兵惊讶了一下,「不知道您蒞临临雪城是为了何事?」 「正是为了传染病一事。」雷卿微微笑道:「仁慈如母亲般的黎明女神不忍让她的子民受病痛所折磨,所以指示瑞恩大祭司来为您们摆脱痛苦。」 「大祭司大人也来了?!」卫兵这才注意到后面板着脸的女人,差点直接跪下了,「真是失敬,请立即进入城内,将会有人替您们安排住所。」 接着他朝着城墙上的同僚喊道:「开城门!」 城墙上头一阵骚动后,那扇跟神殿大门差不多程度的沉重城门慢慢地被打开,直到人能够进入后便停止了。 「谢谢。」雷卿朝卫兵露出感谢的笑容,然后再次提起行李进入城内。 「临雪城就拜託您们了,请一定要救救我们。」卫兵抬手,朝他们行了个大礼。 在城门站岗的卫兵在她们经过时也都行了举手礼,隐约可以看见眼中透出了希望。 尤阑见状,歪着脑袋问:「情况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我记得临雪城包括卫兵,共计有一万三千多位居民,之后在这两个月里,死于传染病的有六千多人,将近一半。」雷卿说出自己的资讯。 「大概还会再死一半的人。」苳梅吐着白烟,拉紧披肩说:「先不说我不一定研究得出治疗和有效抵抗传染病的药物,手边也没有材料可以研究,来回又需要花上二十天左右,期间一定会死更多人。」 「那这段期间,我会想办法延缓病情。」雷卿摸摸下巴说。 「祭司大人。」不属于三个人的声音传来。 「祭司面子果然够大。」看着眼前穿着华丽,身后还跟着好几名卫兵,显然在城内有着很高地位的男人,苳梅下此评论。 「现在才知道。」身为神殿其中一员,雷卿略是得意,儘管他一点都不想当祭司。 「您们好,我是临雪城城主,我叫做瑟曼雷。没能及时迎接三位祭司大人是我的疏失。」瑟曼雷瞥了穿着见习袍服的尤阑一眼,最后还是归类到祭司。 「没事,是我们没有事先通知就过来了。很抱歉我们擅自来访。」雷卿不失礼貌地回应。 瑟曼雷张嘴还想说话,一瞥见他们手上的行李后,立刻对后面的卫兵喊道:「将祭司大人们的行李搬到住处去。」 「是!」他身后的卫兵们纷纷向前拿走雷卿三人手上的行李。 「我在城主府已经为您们安排好房间了。」瑟曼雷转头就要领他们走。 「等等。」苳梅喊住要跟上去的同伴和城主。 「请问大祭司大人有什么疑问吗?」收到通报时就已经知道对方的身分,瑟曼雷恭敬地说。 苳梅看了眼旁边好奇观看的居民,说:「请为我们安排与人民较为靠近的住所吧。」 瑟曼雷面露难色,说:「但是……现在城内盛行传染病,我担心大祭司大人您……」 「请放心,我们受到黎明女神的眷顾,相信即使是传染病也不会轻易上身。」苳梅微微的带起笑容,但也不失瑞恩庄严的形象。 看对方很坚持,瑟曼雷也不再劝说,「那……如果您坚持,我会请人将行李带到。」 雷卿和尤阑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前者没打算插嘴,后者被前者痛殴一拳后无力插嘴。 「谢谢。」苳梅不理会同伴的小动作,微微欠身道谢。 「但还是请大祭司大人前往城主府一趟,我想将城内现在的状况告诉您,我想这对您也有所帮助,而且……」瑟曼雷顿了一下,看着苳梅的表情有些复杂,「我想您应该会需要一些热食。」 「……是。」苳梅知道自己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纪录三 神殿祭司也需要出城工作-(4) 跟在城主身后前往城主府时,沿路上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就算有也大多是卫兵,而且脸色都不是太好看,但并不像是生病了。 「传染病的问题愈发严重,城内的所有人都十分恐慌啊。」很清楚卫兵们脸色不对,瑟曼雷也乾脆为外地人解释。 为了之后得以调查,雷卿问:「请问你们都将染病的患者安置在哪?」 瑟曼雷停下了脚步,然后指向房子之间的小巷说:「往那边一直过去会有栋以石建成的大型建筑,原本是为了放置古物,后来特地将物品清出安置病患。」 瞥了小巷子一眼,三人都跟上了瑟曼雷继续前进的脚步。 其实远远就可以看见了,城主府是一栋巨大且华丽的房屋,从刚刚的地方望来觉得比神殿小很多,且近看后才发现,城主府绝对称不上朴素。 一个个洁白的雕像放在外头,虽然上面积了雪有点破坏观感,但也不失为一种美,此外门口还站了两名卫兵,在他们到来时行了一礼。 「你不觉得很像一大坨鸟屎掉在上面吗?」见雷卿用地欣赏的目光打量这些雕像,尤阑很诧异地说。 「小鬼,我从没那么认同你说的话过。」苳梅随后说。 「有没有欣赏的眼光啊你们!」雷卿低声斥驳。 明明听见吵闹声转头后却没发现什么,瑟曼雷带着些许的疑惑推开门说:「……?请进。」 雷卿带着有礼但在熟人眼里无比虚偽的笑容,歪着头望向瑟曼雷,好似在询问他在疑惑什么般。 瑟曼雷顿了下,接着也掛起笑容,微微摇动的头好似在说没什么。 在都有着一定地位的两个人无声地交流完后,所有人便进入府内。 在见过城主府外面的摆饰后,室内的品味也没有让人失望,该有的家具没有少,装饰用的花瓶花朵或是雕像等等也都有。 太奢侈了。身为常常在为钱所困扰的巫师,苳梅下此评论。 「几位请坐,请稍等我一会。」瑟曼雷先招呼他们坐下后才向旁边的侍女交代事情,然后和侍女一起离开大厅。 「哇,会陷下去耶。」尤阑欢乐的在柔软的座位上跳了几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沙发吧,来自西方萨罗。」雷卿也好奇的捏了几下沙发,然后忍不住感叹道:「城主就是城主,这种好东西神殿都还没有呢。」 见苳梅没什么反应,雷卿好奇地问:「小……瑞恩大祭司,怎么您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新奇啊?」 「这东西我家原本就有了,好像是我爸之前去旅行时带回来的东西,后来也旧了的关係,已经没有这么柔软了,而且也有破损,所以就烧掉了。」基于还有其他侍女在场,苳梅把声音压得极低。 「啊,之前家里好像也有看到,不过老爸和老妈都说是很重要的商品,所以不可以碰。」尤阑很不满地说:「碰一下又不会死。」 「不,给你碰一下真的会死。」深知对方的破坏功力,雷卿不得不佩服尤阑父母对孩子的了解如此透彻。 「才不会!我也知道什么能破坏什么不行啊!」 「所以神殿的东西你果然都是蓄意破坏吧!终于抓到了,你这个死不承认的小鬼!」 尤阑心虚地撇开脑袋,「呃……大部分都是意外。」 「哇噢噢噢!很痛、快松手!」雷卿怪叫起来。 「形象啦!白痴。」不着痕跡地捏了雷卿地腰,苳梅用着正经的表情说着骂人的话。 雷卿转头,注意到侍女们的表情都有些错愕,他直接勾起一个可以迷倒大多女性的迷人笑容,瞬间戳中侍女们的「少女心」。 「……不用露出这么嫌弃的表情吧?」雷卿一回头就看见熟悉的面孔露出极度鄙视的表情,他只能苦笑地说道。 「我以为你只对少女这样,原来你连五、六十几岁的大妈都吞得下去,我真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你。」苳梅瞥了那些都有一定年纪的侍女们,小声地说道。 雷卿觉得自己不解释一下,自己的喜好一定会被误会。 「我……」 「不好意思,让您们久等了。」手上拿着一叠资料的瑟曼雷走了回来,还适时地打断了雷卿想要辩解的话语。 「不会。」雷卿连忙把要脱口的话吞回去,改口说。 「我为您们准备了一些热汤和麵包。」瑟曼雷勾起亲切的笑容,并交代旁边的侍女多丢几个木头进壁炉,加强火势。 在他说完的同时,接二连三地有人端着冒有白烟的热汤和麵包上来。 看见美食,尤阑轻呼:「哇喔,感觉好久没吃热食了!」 从首都到达临雪城只经过一座城镇和几个小村庄,因此他们也不是三餐都吃得到热食,尤其他们才连续三天艰辛地走过雪路,自然度日如年。 「若喜欢,我可以请人准备更多的热汤。」瑟曼雷招手交代下去。 「谢啦!」尤阑老实地道谢,虽然听不太出诚意。 瑟曼雷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是板起脸严肃地说:「事实上,城内的状况应该比您们来到这里前知道的情况还严重。」 雷卿也严肃了起来,问:「是什么状况呢?」 「也许是气候的关係,天气越冷,病患们的情况越不乐观,这几天已经有七百多位居民往生了。」瑟曼雷叹息道:「临雪城是最严重的疫情区不是没有原因的。」 事实上这点雷卿他们也推测且知道了。 「目前城内还有几名病患呢?」雷卿接着问。 「还有三百六十七名。」瑟曼雷拿起带来的资料的其中一张说:「事实上在刚才,我得知人数又增加了三人。」 雷卿陷入沉默,而后苳梅说:「稍后能否让我们前往探视病患?」 「没问题。」瑟曼雷很快答应了,「大祭司大人不妨先食用热汤吧,天气冷,凉得快。」 朝对方露出微笑,苳梅用着汤匙优雅的食用,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天晓得她多想要直接盘子拿起来喝啊! 冷死人了混帐! 「祭司大人,这些上面都有写着病患们的观察状况,您过目看看。」瑟曼雷将资料交给了唯一没在食用餐点的雷卿。 雷卿接过资料后道了谢,当场读了起来。 花了一点时间把内容看完并记起来后,他将资料转递给优雅擦嘴的苳梅。 放下餐巾开始翻阅,其阅读速度快到连自称天才的雷卿都自叹不如,翻过一次后,苳梅把资料递回给瑟曼雷。 「啊,干嘛不给我看!」一把抢过资料,尤阑大叫道。 「尤阑,太过失礼了。」雷卿斥责道:「将东西还给城主大人。」 然而,当事人瑟曼雷却笑笑地说道:「呵呵,孩子想看就让他看吧。看服装……他应该也是见习祭司吧?趁现在多累积一点经验,我想是不错的。」 雷卿似是早已料到对方会如此回应,面不改色,接着回以微笑说:「若您不介意就太好了……待会探视病人时,能否也让尤阑跟着我们见习呢?」 闻言,苳梅连忙推了对方一下,但没有得到直接回应。 「尤阑主攻精神系的神术,在安定心神方面的神术类型都有很高的造诣,资料里也提到病患在后期多有情绪不稳、意识模糊,甚至是突然抓狂、伤害附近的人,我想他一定可以起很大的作用。」 瑟曼雷惊叹道:「精神系?那不是传闻百名祭司都未必有一名学得起来,号称神圣术法里最困难的神术吗?」 雷卿夸道:「尤阑天资聪颖,深受黎明女神的眷爱呢。」 听见称讚,尤阑得意洋洋地说:「哼哼,连老师都说我学习速度很快,相信不久后就能出师了!」 虽然是很臭屁的小孩,但偏偏有实力人家也说不了什么,幸好瑟曼雷本来就十分欸佩他,因此也没什么不满。 苳梅没打算让小孩继续得意,于是率先起身道:「我想,差不多该去探视病患了。时间一但久了,只会令更多人受害。」 「我马上带领你们过去。」瑟曼雷跟着起身。 「啊!可是我汤还没喝完!」尤阑指着刚送过来的热汤叫着。 「我可以请人再准备一些送至你们的住处,返程的时候正好可以暖暖身子。」瑟曼雷很亲切地替他安排好了。 「喔喔,你真是个好人!」毕竟是小孩子,尤阑很简单地被收买了。 用汤收买一名拥有精神系神术才能的见习祭司,还被评价是个好人,瑟曼雷真的不晓得该哭该笑了。 纪录四 不管是哪里,巫师都不受欢迎-(1) 瑟曼雷所说的石建的建筑物十分庞大,大约有十公尺那么高,就是入口就有五公尺了。石建筑原本并没有门,后来为了隔离病患,特地堆叠大型石头以缩小入口,然后再拿木头遮住,看起来真有些杂乱。 进入建筑内后,率先看见的是一整地上呻吟的病患们。 病人身上症状各有不同,但绝对都称不上没事,连雷卿都动容了,「没有实际看见真不知道严重性。」 「噁……」尤阑摀嘴,觉得肚子正在翻腾着。 「忍住忍住。」雷卿连忙制止小孩想直接吐出来的举止。 「那区已经进入晚期了,我想再过不久应该……」瑟曼雷指着某一区连皮肤都溃烂的病患,哀叹道。 「雷卿,来帮……请来协助我。」苳梅立刻准备开工。 「要做什么?」雷卿也严肃了起来。 「每个时期的血液都採集一些给我,一滴足够,更多为佳,不同人就分开。」苳梅才想拿道具,这才想起行李都不在身边,「城主大人,能否请您让人将我的行李带过来呢?」 「当然没问题。」瑟曼雷转身就准备交代下去。 见对方还有待下去的意思,雷卿连忙说:「城主大人,传染病容易感染,您没有圣光来护体,请暂时不要再进入这里。」 「我明白了,那居民们……就拜託你们了。」深知严重性,瑟曼雷也不再停留,请託后便立即离开,还顺便把木板给盖回去。 「呼,终于走了。」苳梅压了压有点僵硬的脸。 她觉得自己再多当几个月瑞恩,自己一定会变成面瘫。 「放开我——!」突然一阵非常刺耳的女性尖叫声,惊扰了室内的所有人。 没想到自己才碰一下对方就尖叫,雷卿愣了愣连忙安抚:「不要怕,我是祭司,我不会伤害你的。」 「啊、啊——!」女人完全听不进去,发狂般地尖叫着。 见状,苳梅立即说:「敲昏她!干扰到我了。」 这种祭司不该有的发言她就在大庭广眾下喊出来了,但在场全都是病人,没什么人敢进来照顾这些病患,旁边的食物和水被翻得乱七八糟,有很大的可能性放给他们自生自灭,或是久久才来一次。 她不在乎这些病患会怎么样,事实上这是神殿的工作不是她的,但她既然已经答应要处理,那么她就会完成。 但是过程如何就不必在意了。 只要不会伤害到巫师的权益,就算直接把人敲昏死过去也不介意。 「不要乱讲话啊啊啊!」很介意形象的雷卿乱叫着,「尤阑快来帮忙!」 「知道啦!」尤阑跑过去。 在一阵鹅黄色的光芒亮起后,尖叫声开始慢慢减弱,最后已经消失了,女人也不再挣扎。 「祭司大人,您的行李我拿来了。」将行李放在地上,卫兵行以一礼便离开了。 苳梅打开行李,里面放了很多玻璃製的东西,从小管子、小瓶子、实验皿等等,巫师平时在研究魔药的东西都带过来了。 「那些都什么东西啊?」接过少女拋过来的实验皿,雷卿好奇地问。 「研究用物品,那是普通人无法踏入的领域……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又不会咬人,不知道在怕什么。」一想到因为这些东西导致巫师被猎杀,苳梅就没什么好心情。 「人们会惧怕未知的东西啊。」把女人交给尤阑安抚并採集一滴血,雷卿说。 「那为什么人们从不畏惧你们?」苳梅的语气冷淡了起来。 虽然她没有亲身经歷,但只要一想起百年前的「猎杀巫师」事件,都会有一股愤怒油然而生,对于自认仁慈却并未拯救他们的祭司自然不会有好口气。 她不像其他巫师可以坦然面对。 她能够忍受别人开她玩笑,尤阑抢了她的项鍊,当下是很愤怒,但对方也还回来并乖乖道歉了,她可以原谅并装做没发生过。 但生命的逝去就回不来了,所以无法当作没发生过。 「嗯……因为人类是种很脆弱的生物啊。」雷卿想了想,认真回应,「需要某种能够信任、依靠的事物来维持生命,女神就是那样的存在,不管是綺漯耶还是赫忒尼,或是其他国家的女神都一样。人类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希望,在绝望的时候能够安慰自己还有奇蹟会出现的事物罢了。」 闻言,苳梅稍微恢復情绪了,「虽然我很认同你的发言,但我想身为祭司的你说这种话严重不妥。」 「不要忘记你现在还是大祭司的身分好吗。」雷卿意有所指地说。 「……知道啦!不乱试验行了吧?」苳梅没好气地回应。 「让我猜猜,你刚才是不是想着——不要浪费材料所以就算做失败了也拿来给病患吃,这种糟糕的念头?」雷卿猜测。 「我是那种人吗!」一把将手中的玻璃瓶丢过去,苳梅带着怒气说道。 「好啦好啦,你没那么想,我错了行不行。东西收好,这很容易破啊。」嘴上是这么说,雷卿却还把玻璃瓶丢回去。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从头到尾都没听懂的尤阑终于出声了,「什么研究、什么材料?綺漯耶和赫忒尼又怎么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雷卿和苳梅异口同声。 「我已经十三岁了!」尤阑强调,「我抗议!你们这是排挤!」 「对,就是排挤你怎样。」苳梅大方承认,「再说,跟我比起来你还是跟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这样说其实夸张了点,但夸饰法就是要用在这里的。 「因为你是老太婆啊、噢。」被某种长状物体狠击中脑袋,尤阑差点眼睛一翻就昏过去了。 「不要乱丢祭司权杖啊!」雷卿大叫,「那么神圣的东西不是给你用来打人的!」 「拿着也没用处,我只是让它有一点存在意义!」苳梅毫无悔意。 「什么没用处!你到现在都没被其他祭司发现身分多亏了这柄权杖耶!」 「你是说权杖散发的圣光吗?那么薄弱根本不足以掩盖我身上的气息,还不是得靠我自己收敛力量吗!」 「吵死了……」 「出去……滚出去……」 很微弱的抗议声此起彼落,若非意识都不太清楚,不然他们不可能开口驱赶他们。 在克达尔,祭司备受人们尊敬,因此也不会有谁对他们无礼,即使祭司做出了妨碍到他们的举动,也会当成黎明女神的旨意而被容许。 「这样够了吗?」一直有在动手的雷卿拿起收集着各种顏色血液的实验皿问。 「可以了。尤阑滚过来,要走了。」苳梅瞥了一眼那些奇妙的血液,果断地说道。 「就不能说走吗!在神殿的礼貌去哪里了!」尤阑甩了甩被转交过来的祭司权杖吼道。 「被狗啃了。」苳梅头也不转地说。 「她不只礼貌被啃了,良心也被啃了。」雷卿偷偷地在尤阑耳边说道。 「我听见了混帐!」 瑟曼雷为她们准备了一般住民的房子,隔壁两旁的住家都没有点灯,所以如果不是没有人住,大概就是住到石建筑里去了。 「接下来我会很忙,所以绝对不要来打扰我。」抱起刚刚收集的血液,苳梅选了间较为空旷的房间后说。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直说啊。」雷卿蹲在火炉前取暖说。 「有,很重要的事情。」 雷卿严肃起来,「说吧。」 「快、快帮我准备热汤,冷死我了……」苳梅的声音颤抖起来。 刚刚在石建筑里面就已经冷得想眼睛一翻直接睡过去了,现在终于进到有壁炉又可以做热汤的屋子里,在开始研究前当然要先把身体弄暖。 「……我没下过厨啊。」怎么说雷卿也是有着高地位的祭司,下厨这工作哪轮得到他,也没人敢叫他下厨。 「你太没用了吧!」 「我是上位祭司耶!」 「那在巫师里面是最低等的存在。」苳梅鄙视之。 身为祭司上位者,雷卿立刻抗议,「你那是歧视!不平等眼光!太低俗了你!」 「你们傻什么啊,刚刚瑟曼雷不是有请人准备汤过来吗?」尤阑指着桌上还冒着热烟的东西,接着鄙视两个大人。 「……」 忽略掉尤阑的话语,苳梅瞥了眼壁炉,接着问,「点火总会了吧?」 雷卿面有难色,「呃,可以尝试一下。」 「你这祭司是哪个皇家贵族的大少爷啊!」苳梅气的跺脚。 不对这位大少爷抱有期望,她果断自己丢了木柴进壁炉,看尤阑这小朋友端着汤鑽进隔壁房间后,偷偷地把存有烈焰术的符咒丢进壁炉,瞬间点燃了木柴,屋内慢慢地暖和起来。 「这不是很简单嘛!」苳梅拍掉手上的木屑,轻松地说道。 「是是,需要我提醒你圣光没有热度吗?」雷卿好脾气地配合说话。 「所以说了国家怎么就需要这么没用的祭司。」苳梅摇摇头,「要论治疗我们也不差,要论信仰我们也有赫忒尼女神,要论仁慈我相信巫师绝对比祭司还要来得慈悲。何况我们具有攻击性,连国内的骑兵战士都可以省了。」 「重点就是最后一句。」雷卿说:「国家惧怕你们的攻击性。」 这点苳梅也无可否认,她叹气道:「儘管我们从未辜负这个国家?」 雷卿歪头,说了乍听下毫不相干的话,「我想身为巫师的你应该也知道这段歷史才对,在『猎杀巫师』事件,更早之前。」 苳梅也不装蒜,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后说:「我是不知道那时候巫师和国家之间是什么关係,友好或是如现在一般处处逼迫我们,只是不管如何,巫师们歼灭『加尔姆兰』这个国家,一定有他们的原因。」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相信一定是促使五年后引发『猎杀巫师』的主因。」雷卿从行李翻出毛毯,并递了一条过去。 「谢了。」接过毛毯把自己裹起来,苳梅缩在椅子上说:「就事实上,是我们保护了这个国家,没记错的话,加尔姆兰覬覦着克达尔的土地很久了。」 「没办法,谁让人类是种疑心的生物,因为恐惧才会想要除掉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事物,以求心安,不是这样吗。你们的力量太强大了。」雷卿耸耸肩,也不否认她所说的事实。 苳梅叹了口气,不再接下这个话题。 百年前的人有怎样的想法、发生过什么事情,已经不是现代的她们能够探讨的了。 讨论这种话题多半也毫无意义,顶多就是彼此瞭解一下对这事的想法,对现况也没什么帮助就是了。 接着,她认真地看着雷卿道:「你考虑当巫师吗?我可以收你为徒喔,我有教师认证的。」 「不考虑。」雷卿连犹豫都省了,秒答,「但如果瑞恩大祭司想要改行当巫师的话,我一定去。」 「嘖,能被史上最优秀的巫师教导是多大的殊荣啊,真不懂你。」苳梅用着好似在说对方不知好歹的表情看着他。 「虽然比起祭司,可能巫师会比较适合我些,但我果然还是想待在瑞恩身边呢。」雷卿微微笑说。 「其实根本是巫师就没有不能找女人的问题吧!」苳梅果断揭穿对方忠诚发言背后的事实。 「你真的很爱揭我的想法!」 「彼此彼此。」苳梅起身,将毛毯摊开后披在身上,朝着早就该进去的房间走去,「我需要一些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要应付一下瑟曼雷。 「没问题,你要多久有多久!」雷卿接下这个任务。 「哦?那给我两年吧,钱要照算喔。」苳梅探头道。 「你忘记这里是临雪城吗?一年四季可有三季以上在下雪喔,不后悔?」雷卿也没有被骗到,挑着眉反击。 「……你狠。」苳梅咬牙,又退回房间去。 纪录四 不管是哪里,巫师都不受欢迎-(2) 「苳梅干嘛去了?」没参与昨天严肃的对话,一进房间就把自己关起来的尤阑一早起来发现只有雷卿一个人后问。 雷卿轻啄了茶杯说:「研究传染病去了。呼……茶真好喝。」 幸好他常常要泡茶给瑞恩喝,所以练就了一手好茶功夫,不然感觉真像苳梅所说的很废柴一样。 改天给小梅妹妹炫耀一下。雷卿这样盘算着。 「研究?祭司还做这种事情?」尤阑疑惑地说。 「嗯,等你当到大祭司就知道了。」雷卿不做正面回答。 虽然不能排除尤阑将来当上大祭司的可能性,但那时候苳梅一定回到巫师村庄去了,而瑞恩当上主教,自己没有意外的话会接任大祭司的位置。 所以就算尤阑之后当上大祭司,知道一切的真相后,他要不接下主教位置,要不跟着退下主教之职的瑞恩离开,总之尤阑要算帐是找不到人算的。 「就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骗我。」尤阑没有傻傻的被骗,但因为抓不出疑点,所以只能指着对方这样说。 雷卿捧着茶杯,认真地回应:「身为黎明女神的忠诚信徒,欺骗的行为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哼,谁知道。」瞇起眼盯着对方一会儿,尤阑才移开视线。 「是呢、是呢。」雷卿不为所动。 捧着对方递来的茶杯,尤阑爬上椅子说:「话说,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情。」 雷卿面不改色,「说吧,做人就是要有不耻下问的精神,只要我能回答的都能帮你解惑。」 「那些废话就少说一点!」尤阑对一大串的发言很不耐烦,「瑞恩失踪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呃,其实我起初也是发了疯在找人,但我们就不要回想那种黑暗的过去了。」一想起自己当时在神殿跑上跑下地找人,雷卿就觉得自己形象无限受损:「后来能冷静下来,并且去找到暂时代替瑞恩大祭司的人,都是主教的旨意呢。」 「你说多尔曼德那个老傢伙?」尤阑很失礼的说。 「虽然你直呼主教名讳我没什么感觉,不过不教好你,瑞恩大祭司会责怪我在她不在的时候没带好你。所以快过来,不教训一下你不会乖。」雷卿朝着小孩招了招手。 「你滚开!」尤阑手中的茶杯直接砸过去。 接住了茶杯却没能挡住温热的茶水,祭司袍上顿时湿了一片,雷卿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外面在下雪啊!泼到水很冷耶!」 「冷死你有差吗?」 「嘖嘖,再怎么说我也是黎明女神眷爱的子民,不然你以为我的才能是怎么来的?当然是为了造福世界啊!人生来不可能毫无意义,出现一个没有长才的人可能在将来会成为完成某件事情的重大原因、出现一个拥有某项才能的人,自然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加——」 「啊啊啊!烦死了你闭嘴啦!」尤阑摀耳大叫。 「吵死了!你们闭嘴啦!」那个昨日才说要闭关的苳梅踹开门怒吼,接着又把门给甩上,连让一大一小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咳咳、让我们回归正题,你坐好。」把想要撞门找人吵架的小孩拖回来,雷卿清了清喉咙道:「当时主教叫我不要担心瑞恩大祭司的事情,并告诉我瑞恩大祭司绝对不是出事了,但其他的事情也不肯告诉我。」 「这样你就相信了?真是天真。」尤阑用着看小孩的眼光望向他。 「听我把话说完再下评论啊喂!」 雷卿无奈地看了小孩一眼,继续说:「事实上瑞恩大祭司也有自保的能力,只是当时太过担心才会失去理智,仔细想想,在克达尔会想对祭司不利的人是少之又少,而且能够成功在神殿里绑走拥有崇高地位且能武的大祭司,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除非那个人背后有坚强的后盾,以及足够强大的实力,不然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那傢伙脑袋有问题,但我们暂且不论这点,毕竟神殿还不至于会让脑袋有事的人入侵。」 见对方没继续说了,尤阑歪头问,「然后咧?」 雷卿端起茶杯,轻啄了略是冷掉的茶,然后才缓缓地说:「讲这么多口很渴啊,体谅一下讲话的人吧。」 「快讲啦!」尤阑拿起旁边的茶壶作势要丢过去。 雷卿手指摇了摇,很不以为然地说:「嘖嘖,年纪轻轻就这么没耐心,未来可还有着大好岁月,现在就没耐心了未来不就惨了?将来娶不到老婆别怪我没告诉你喔!」 「关你屁事!」脱手的茶壶一个拋物线飞了过去。 「回去一定要请檜江老师教育你。」嘴里咕噥了句,雷卿才开始讲起正事,「总之排除掉瑞恩大祭司被人绑走的可能性,那只可能是她自己离开了神殿,但为什么离开并不晓得,不过知道她没事就没问题了。」 「接下来就是稳固信徒们的问题,才因此找了苳梅来暂代瑞恩大祭司。」 「事情就是这样啦!」雷卿做了个结束,「关于瑞恩大祭司的行踪,我们也有在追踪了,只是事情越多人知道,事情就越容易曝光,所以搜寻的人员极少,找到人的机率也十分渺茫。」 「老实说,如果瑞恩大祭司是真心要躲我们,大概也不可能让我们找到。」 尤阑歪着脑袋把这些讯息都塞进脑里后,便说着「外面好冷我要回去睡了」,然后鑽进了房间里,没有声响了。 雷卿重新泡了热茶,喃喃道:「唉,连尤阑都这么敏锐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有注意到呢……算了,既然还没曝光,大概就没问题吧。」 茶香很快地从茶壶里飘了出来,淡淡的香气使人心情放松,任何烦恼在一瞬间好像都变得没什么了。 「果然还是这种高雅的东西才配得上品格高尚的我啊。」即使没有人在,雷卿也还是少不了自恋一下。 优雅的轻啄了茶杯,温热的茶水流进体内,身体逐渐暖了起来。 雷卿才准备起身,想着要拿点食物来配茶时,他顿了下,想起了似乎非常重要的事情。 「瑞恩大祭司失踪的时间,好像是两个月前……」 传染病刚出现之后不久。 「雷卿!」 碰的一个声响吓了雷卿一跳,伴随着的是喊着他名字的女性声音。 「小梅妹妹,虽然门不是我们家的,但也不要甩门嘛!」雷卿看了眼有点歪掉的木门说:「檜江老师有教过你不准甩门吧?」虽然苳梅还是照样甩了好几次就是。 「……咳,现在那不是重点。」提到那个魔鬼老师,苳梅脸色也变了下,「总之,我的研究结果出来了。」 雷卿眨眨眼说:「唔?这么快啊,不是需要时间吗?我准备好要应付城主的话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知道对方有所误会,苳梅翻了白眼说:「我所谓的时间是需要研究病毒,再加以调製适合的魔药,现在我手边也根本没有太多材料好吗!」 「喔,所以你研究出什么了?」 说到正事,苳梅正经地说:「我原本以为他会是血液或是口沫传染的病,但查了一下却发现不是这样。」 「不是血液或口沫……难道是皮肤接触?」 「很有可能。」苳梅点头,算是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啊靠,我和尤阑都直接触碰过病患啊!」雷卿大叫出声。 「干嘛?!」名字突然被人大声喊到,尤阑直接撞出房间喊道。 「慌张什么,我只是说有可能。」苳梅对雷卿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而且你们接触病患也有一段时间了,至今也还没发病,所以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不过,我还是去收集一些病患的皮来研究看看好了。」 雷卿大惊,「你要剥人皮?!你好狠的心啊!」 苳梅也不会随便让人误会,立刻表明自己的想法,「那些末期的病患随便一点烂掉的皮剪下来都不会痛啊!」 「也是喔。」反正都是烂掉剥落的皮…… 由于外面还下着雪,苳梅硬是在门口纠结到底是要现在衝出去,然后把事情快点完成后返回首都,还是现在等到雪停,晚一点再回去。 「年轻人就是要有勇于挑战的精神吶!」丢下这句话,雷卿与尤阑联手把人给硬架了出去,也不管某人在感受到外界冷风的那一个多想衝回屋内。 硬把人拉出去的结果,就是到达石建筑的时候,两人头上都一人多了一颗包。 「你、你们弄,我、我取暖。」已经冷到脸色发青的苳梅缩到角落一边去,背对着所有人偷偷把烈焰咒放在地上取暖。 「好啦好啦。」看对方的惨样,雷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拉着尤阑就要去收集溃烂的皮了。 在靠近病患末期区的时候,一股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尤阑当场退后十步。 「我想我等一下吃不下饭了。」雷卿看着那不仅仅腐烂的人,还有噁心的液体从中流出,顿时觉得一阵反胃。 「您是……祭司大人?」 突如其来的正常女性声音,雷卿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眼前病患的身旁还有一名女性,「我的确是祭司,请问您是?」 「我叫依涟……是这个人的妻子」留着一头长发的正常女性哀伤地看着那个面目全非,根本分不出男女的身体道。 「……我非常遗憾。」这种时候,就算对方是个健康又能看的女性,雷卿也没有兴致去搭訕人家,何况对方都结婚了。 依涟摇摇头,扯起一抹苦涩的笑说:「我想黎明女神一定会带领他走向光明的世界。」 雷卿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地垂下了头。 虽然他是祭司,甚至相信黎明女神的存在,但他的信仰从来就不是女神。 按照虔诚祭司的行为模式,他这时应该要回应「仁慈的女神必定会带走他的痛苦,领导他前往幸福的世界」等等,但在面对即将死去的人时,却无法说出口。 依涟看了眼雷卿,露出了不带希望的笑容,「……连祭司大人都没办法吗?」 是个残酷的事实,但雷卿还是沉痛地点了点头,「……是,我们无能为力。」 身体腐烂的确是外伤,是神术能够发挥功用的地方,但就算这一刻将皮肤恢復原状,体内仍旧在溃烂,不久后还是会影响外皮。这在神殿的那名病患身上获得了证实。 「呜……呃呜……」依涟低声啜泣着。 一片沉默中,苳梅的步伐依旧沉静无声,她不带感情地瞥了依涟的丈夫一眼,拍拍雷卿的肩,在他耳边低声说:「他差不多了。」 「……看得出来。」雷卿扯起一抹苦笑。 眼前的男人皮肤溃烂、可见神经血管,血水一般却呈现紫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腐烂的臭味更是令人却步,在场三人还能够站在旁边,其毅力不容小覷。 苳梅面不改色地盯着这具身体,那极度微弱的呼吸声不专注去听真的会忽略掉,而那些呈现紫色的血管…… 「后退。」她猛地将雷卿往后扯去。 「呼、呼啊、啊……」地上的男人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身上紫色的血管猛地炸开,大量的血液向外洒去,最为靠近的依涟首当其衝,全身都染上了紫黑的色彩。 最后他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后,没了动静。 「呜、呜啊啊——!」依涟无法继续压抑自己的情感,泪水洗去丈夫变了色彩的血液,大声地哭叫着。 像是有连环效应般,许多病患也纷纷发出了哀号,尖叫、哭泣、低吼,什么反应都有,但绝对都不是什么正向反应。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呜……女神、女神大人,请救救我、救救我……」 症状略轻、还保有自我意识的人夹杂着哭泣声,低喃着。 「啊!」一直远远观望不敢靠近的尤阑猛地被人给撞倒在地。 现场瞬间变得相当混乱,能够行走却不带有清晰意识的人纷纷起身,像是要从猛兽的利牙中逃走,横衝直撞,但入口只有一个,想要乱撞出去机率很小,暂时还没有人成功跑出这里。 「尤阑,去通知瑟曼雷,叫他带人过来……越多越好!」雷卿拉起尤阑吩咐到,看了现场的惨状后,还是补上最后一句。 「喔、喔……」尤阑愣愣地点头。 「尤阑留下,雷卿你去!」苳梅拉住要往门口衝的尤阑,「安神术才能压制这些病患!」 「啊、对喔。」拍了自己脑袋一下,雷卿连忙去找人。 目送紫发祭司离开后,苳梅拍了拍还愣着的小孩说:「先帮那些还躺着鬼叫的人放安神术,让他们闭嘴,吵死了。」 随便放生尤阑去放安神术后,苳梅淡定伸脚勾倒跑过来的人,碰地一声巨响在旁边响起,但她一点都不想去关心一下那个皮肤青紫的人有没有摔伤。 在雷卿带人来之前,尤阑不停地安抚病患,苳梅不时伸脚把人绊倒,省得在眼前跑来跑去还要躲人,基本上绊倒后的人就不太会爬起来了。 没多久她便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呼了口气道:「终于来了。」 那个小小的路口开始涌入卫兵,因为一次只能一个人通过,这就看见了卫兵们鱼贯进入的模样,有某种程度上的好笑。 卫兵们一进入就开始压制那些乱跑的病患,把人拖回床上,但总不能把人直接打昏,因此卫兵是一个人把一名病患压在床上,等候尤阑的安神术。 苳梅偏偏头,注意到卫兵们脸上的惊恐害怕,但却又不得不去做的无奈。 事实上,巫师远比他们来的自由且幸福。 纪录五 即使避世许久,巫师仍是第一嫌疑犯-(1) 抓狂的病患很快就被压制,建筑内随着一次次鹅黄色的光芒闪现,逐渐安静下来。 虽然拥有学习精神系神术的天赋,但怎么说都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一口气放了近百次安神术,尤阑也吃不消,在最后一次施展完毕,直接眼一闭晕过去了。 「不好意思,请你帮忙将他带回我们的住处。」雷卿随便拉了一个间着的卫兵便把尤阑交了过去。 「是!」卫兵抱起尤阑离开了石建筑内。 「呜、咳咳……」 直到安静下来后,依涟哭泣的声音变得格外显眼,雷卿连忙上前关切。 「这到底是什么病……」依涟哽咽的说着,「也太奇怪了吧!连祭司大人都医不好……」 「我们会想办法找出方法的。」雷卿说得很有自信,儘管他自己都没个底,但祭司本来就是要让人民依靠的存在,让眼前的人安心也是祭司的职责。 「那个……祭司大人。」瑟曼雷面有难色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苳梅。 「什么事?」雷卿瞥了眼苳梅,虽然疑惑对方也被叫过来的原因,但也不多问。 「其实……我怀疑是巫师搞的鬼。」 雷卿注意到苳梅沉下来的脸,连忙使眼色让她冷静一些,还没追问,依涟已经先叫出声:「啊!一年前处死的巫师!」 「可以说明一下吗?」苳梅的声音冷得令人发寒,已经不是不爽、不悦程度了,而是到了随时都可能爆发的震怒。 仔细回想,她们村庄内这几年并没有缺少任何人,所以应该是其他地方的巫师,但就算她们素不相识,苳梅仍旧无法忍受巫师被人处死这件事。 被对方冷淡的语气震慑到,瑟曼雷愣了几秒才回答:「一年前有名旅人来到临雪城暂留,后来我们发现他是巫师,便按照往例把人抓起,以火刑处死他了。」 苳梅深吸一口气,才能够用着勉强不表现出愤怒,用着颤抖的声音说:「儘管他根本没有伤害到你们,也必须死吗?」 按照往例,巫师须以火刑处死才会死透,也同样按照往例,即使什么都没做,只因为他是巫师,他懂巫术,他就要死。 真是可笑。 瑟曼雷被这句话堵的说不出来,实际上他也只是按照过往长者所教导的来做事,从小被灌输着巫师是坏的、见到就必须杀掉以绝后患之类的观念,他在烧死巫师的时候,真的不觉得哪里错了。 只是现在被直接点出来,他才意识到从小相信的事情有多大的问题。 「一定是、一定是巫师留下来的诅咒,害死了我的丈夫!」被悲伤佔据了一切思绪,连苳梅的话都无法思考,依涟悲愤地吼着。 「……雷卿,这里交给你了。」苳梅拍了雷卿的肩,然后拿着刚刚所收集的血皮,转身离去。 「……我知道。」祭司说什么,对巫师都讽刺。 瑟曼雷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因此也不再针对巫师多做言论。 但因为他是城主,对气氛或是语调都有一定程度的敏感,其他人却不是这样了,何况此时悲痛欲绝,又怎么会去注意这些身外之物? 「祭司大人,请您一定要驱散巫师的诅咒,不要让我的丈夫死得毫无意义。」脸上布满泪水的依涟在雷卿面前跪了下来。 「……神殿定然会查清并解决传染病的问题。」 雷卿回到住所的时候天色已暗,原本不止的雪也在路途上停止,道路上也没有人,除了随着自己视野移动的景色,没有任何东西会移动。 进入屋内发现壁炉还燃着火焰,但却没有看见尤阑或是苳梅,雷卿犹豫了会,还是去敲了敲苳梅的房门。 「小梅妹妹,睡了吗?」 等了几秒没有得到回应,他本来打算放弃找人,房内在此时传来了解锁的声音,在门打开之后的是他很熟悉,却较为稚嫩的面容。 「干嘛?」经过刚才的事情,苳梅实在无法有好语气。 「找你谈人生。」雷卿笑了笑,试图挽回对方的心情。 「怎么,知道普通人的暴行之后感到失望而回心转意,决定要跳槽当巫师了吗?」苳梅挑着眉说。 见对方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雷卿也松了口气,用轻松的语气说:「当然不是。虽然我相信以我的才能不管是巫师还是祭司都能够做得很好,但为了避免你的天才宝座被我拉下来,我还是乖乖当祭司吧!」 「那你就继续单身到死好了。」 房门正要被关上,雷卿连忙挡下门,陪笑道:「所以说了我是来跟你谈人生的啊。」 「谈你的婚姻?」苳梅淡定回答,「你被那个丈夫掛了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给煞到了?要不要脸啊你,人家老公刚死你就要抢?」 「拜託不要继续这个问题了好吗!」雷卿崩溃。 折腾了对方一会儿,苳梅也没真的无情地甩门不理他,任由他进到房间。 雷卿看见房间的情况先是愣了下,然后爆出了好奇心。 「这东西是什么?」他晃了晃某个瓶中的白色液体问。 「化尸水。」 「……」雷卿乾笑着把东西放下来,然后退后好几步。 「唬你的,那是分析血液在用的。」苳梅拿起桌上的白色纸条和毛笔,沾了墨水后在上面画了起来。 「看不出来,原来你行李里塞了那么多东西。」虽然刚刚是对方唬人的,但为了避免里面真的有危险性质的东西,因此雷卿不敢再动其他的液体。 桌面上有个架子,摆了一整排装有不同顏色液体的管子,地上也摆了许多形状他从未见过的玻璃製品,有些也都装有液体。 「既然希望早点回首都,这点准备是理所当然的好吗。你倒是,这么悠间像是出来玩的到底是怎样?」在纸条上画下最后一撇,苳梅拿起来甩了甩,似是要将墨水甩乾。 「我又没你那么怕冷,早晚回去都没什么关係就是。」雷卿耸耸肩点出事实。 「要让你就算回首都还是感觉寒冷,我是办得到的啊。」 「不要把你的才能用在这种地方啊!」 苳梅冷哼了声,将纸条对了两折放在地上,然后在周围撒了一圈白色粉末,接着从领子处将巫师法杖抽了出来。 「你随身带着法杖?」诧异地看着女孩抽出那个很邪的法杖,雷卿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时候把法杖收到衣服里的,「到底怎么藏的啊!」 「职业机密,有点道德好不好,身为祭司探听巫师技术,卧底吧你!」苳梅翻白眼,将法杖指向纸条,地上猛地亮起紫色的法阵。 『以烙印生命刻印之使灵,传递赫忒尼之旨,化作自由之风、化为流动之水,赋其飞翔之羽。』 地上的法阵猛地缩小,然后印在纸条之上,同时粉末捲上了纸条并变换型态,化作了雪白的鸟儿。牠拍了拍翅膀,跳到了苳梅的面前偏了偏头。 「哇,平常都看你用符咒,还没见过你直接施术过耶。」雷卿好奇地想摸摸鸟儿,但却被鸟儿很兇地啄了一下。 「闭嘴,被纪录了。」苳梅狠狠地踹开雷卿。 至此,雷卿即使不明白也决定先闭嘴再说,他摀住嘴巴窝到一旁看苳梅对着鸟儿说话。 「老爸,传染病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检查过病患了,推测是人为散播的,以皮肤接触的方式传染,但人与人之间接触不会影响到,你找看看是哪种方式可以这样传播吧……」苳梅顿了一下,说:「我怀疑这不是病,而是诅咒。」 接着她开始讲了一大串的名词,听得雷卿是一头雾水,事实上他更好奇对方怎么能在没有列出单子的情况下,毫不打结地唸出那堆东西和需求量呢? 啊,这大概就是巫师的奥妙了。 「去吧。」苳梅推开窗户,白色的鸟儿立刻展翅飞出。 鸟儿雪白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黑夜中,窗户也迅速地被关上,儘管只是短短几秒鐘,还是有些飞雪落入室内,然后化作了水滴。 「好冷。」苳梅抖了抖身。 「话说,如果是诅咒的话,祭司也许可以处理。」应该可以开口了,雷卿立即说。 「你是说祈降术吧?你可以试看看,可是祈降术不是只有针对性诅咒才有效吗?」苳梅也没否定这个可能性,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祈降术是驱散诅咒的神术,但通常只有被刻意针对的诅咒才有效,像这种会扩散出去的诅咒,照理说是无效的。 「那倒是,除非有哪个白痴会那么无聊一个一个去诅咒。」雷卿抓抓头说。 「难说,世上百种人,会不会真有那种人还说不定。」苳梅耸耸肩道。 「那你觉得这个诅咒是巫师放出来的吗?」 「怎么可能!」苳梅回应了一点都不让人意外的言词,「拥有这种大范围诅咒的咒术,不是巫师就是术士。当然我一点都不觉得巫师会干这种事。」 巫师与术士事实上也是差不多性质的职业,同样拥有着以一挡军队的力量,唯一的不同就是术士是合法职业,被容许的。 当然也可能是信仰的问题,术士没有特定信仰,信黎明女神的有,信战争女神、命运女神或是月亮女神的也有,不如巫师一率信奉月阴女神。 其实不信奉月阴女神也不会成为巫师了。 「术士啊……对他们研究不多,神殿也没什么资料。」早已经将神殿所有资料记在脑里,以便随时协助瑞恩的雷卿回忆说道。 「那是当然的,谁叫你们把巫师当成头号敌人,我们的资料能少吗?」苳梅不意外这件事。 「不过术士再怎么无聊也不会乱放这种会引起骚动的诅咒吧?」雷卿将话题带往现实层面。 「我想单纯想找国家麻烦是不可能的,而且也还没证实是术士的诅咒……算了,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啦!出去记得把门关上。」苳梅想烦了,直接跳上床睡觉。 她本来以为马上就会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没想到床边突然陷了下去,雷卿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想起了这趟过来主要的目的。 「干嘛?」 「你会讨厌我吗?」 「啊?」 苳梅震惊到从床上爬起来,原本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才想着要嘲讽时,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却意外地认真。 对方很认真的在问她,她也不会以开玩笑回应。 「或许,我应该会。」想了半天,苳梅挤出了这句回应。 「应该?」雷卿疑惑,这个不确定的说法的确很让人感到困惑。 苳梅再次躺回床上,看着咖啡色的天花板出了神。 雷卿也不催促,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答案。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想知道答案,也许是他女性至上的观念作祟吧? 在石建筑那边的时候,依涟和瑟曼雷一怀疑到巫师身上,苳梅就变了脸色,由此可见她有多重视巫师,连怀疑都不希望。 但她不怀疑,外人就不一定了。 「我从未离开过村庄,从小,对于外界的事情都是听村民们说的。在进入神殿的两个礼拜后,我也大概摸透了祭司的本性,也并非我一开始说的那般坏,也知道普通人眼中,巫师的邪恶形象并不完全是祭司误导的。」 「但宣称仁慈的神殿,却从未救过巫师,甚至将巫师视为头号敌人,祭司的光明之力能够抵制我们的力量,即使并未死死追杀我们,但祭司终究是协助过国家杀害巫师。」 苳梅望向雷卿,勾起了嘴角,不晓得是在自嘲还是嘲讽,「我不是讨厌,我恨,我恨祭司。」 气氛顿时凝结,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又下雪了,感觉现场整个凝固,不是谁不说话,而是开不了口。 她恨。 而他与神殿却让她成为了自己所憎恨的人。 祭司还真是残忍啊。 「……你先休息吧。」最后,雷卿也只能吐出这句话,吹熄灯火,离开房间。 纪录五 即使避世许久,巫师仍是第一嫌疑犯-(2) 隔天太阳刚起,天色微亮时,住所的门猛地被人给撞开,一名卫兵十分慌张地敲了三个人的房间。 「一个晚上末期病患就死了一半了。」卫兵带来了不得了的消息。 「之前也是这种速度吗?」苳梅用着十分缓慢但不失焦急的语气说道。 「是啊,常常一下子就死了很多人。」卫兵惊恐地说,大概是回想起过去一口气死了一票人的场景。 雷卿对诅咒的造诣不深,果断在苳梅耳边低声询问。 「请带我们去找依涟。」苳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下达指令。 「是,请跟我走。」卫兵不质疑的带路了。 抵达的地点也同样是在石建筑,里面已经少了很多人,空出了很多的位置,只是放眼望去还真的难马上找到人,在卫兵的带领下,她们很快就找到了依涟。 昨晚看见还面色红润的女人,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已经面色发白,身上出现红疹,而且还布满了瘀青,看着十分可怕。 「好快。」雷卿见这惨状,不免感到吃惊。 「祭司大人……」昨日还能够嚎啕大哭的声音,如今已经变得虚弱。 「依涟,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为了不让女人有压力的感觉,苳梅蹲下身说:「这攸关找到传染病真正原因,如果记得,就算是一小部分也请告诉我。」 「我一定照实回答。」依涟点点头。 「昨天离开这里后,你还去了哪里?」 「我去了附近的森林一趟。」 临雪城本来就在较高的地方,附近有森林也是理所当然的,应该说这里本来就是个四面环林的地方,只是为了通行方便而在城门那边砍去了树木,建造出道路。 「去做什么?」苳梅蹙眉,如果依涟是在与雷卿分开后去的,那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能有什么事要做? 「我去摘花。我的丈夫……他很喜欢森林深处的一株名为『冬雪』的花,我想要摘来祭悼他。」一谈起惨死的丈夫,依涟的哽咽了起来。 苳梅思考了会,问道:「……除此之外,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有!有隻狼!红眼睛的狼!」依涟惊叫出声,「牠身上的毛一直脱落,那些脱落的毛居然变成了红色,碰到的地方都会变得很痒!」 找到了。 「请问是在哪边的森林?」 「东方。」 「好的,谢谢你,相信黎明女神会眷顾着你。」苳梅朝她淡淡微笑,收起笑容时起身往外走,「雷卿跟我走,尤阑留下。」 「又是我!」本来想跟着走的尤阑生气地跺了几下脚,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面对病患。 「大祭司大人,您要去哪?」正要进入地瑟曼雷一见她们出来连忙问。 「森林。」苳梅简短回道便与他擦身而过。 进入森林后,即使现在正值中午,在被枝叶以及积雪给遮蔽阳光的地方,还是透不进太多光亮,还不到伸手不见无指,但也没办法看清道路。 苳梅果断拿出一张符咒然后撕开,裂成两半的符咒顿时化作光亮飘在一旁。 雷卿好奇地戳了下,没有温度而且直接穿了过去,而且只要苳梅移动了,那两团光也会跟着飘动。 「明光咒吗?」雷卿猜测。 苳梅瞇眼看他:「你对巫术的瞭解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当然是为了将来辅助瑞恩大祭司有帮助啊!」 「等你研究到被当成巫师你就悲剧了。」苳梅不称讚他的努力。 沙沙—… 雪被人拨落及惊动树叶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刚刚没有移动的苳梅她们弄出来的声音。 苳梅率先丢出一张冰凝咒,在触及事物之后猛地炸开、凝结成巨型的冰花,透过冰的折射凑巧看见一个黑色的不明生物飞跃而过,红色的眼睛还看了他们一眼。 「快追!」苳梅朝着本来就习惯辅助而在刚刚迅速退后的雷卿大喊,追了上去。 「欸……小梅妹妹,你还记得我们的体力和速度只比老人好那么一点点吗?」才跑没几步就气喘吁吁的雷卿提醒衝前面的人这件事。 「不好意思啊,能够使用巫术的我,不论体力还是速度绝对比青年还好上很多。」苳梅朝他不怀好意的一笑,同时撕开一张符咒,她的速度猛地变快。 感觉到一阵风聚集过去,雷卿很快就知道对方使用何种符咒,瞬间哀嚎起来,「逐风咒?这是作弊啊!也给我施加一下啊!」 「祭司用什么巫术!」苳梅不理他,把人丢下自己跑远了。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黑色的不明生物就是依涟口中,会脱毛的狼了。 苳梅微微瞇起眼,透过明光咒的照明,隐约可以看见丝丝红色的毛朝自己飞过来。她冷笑了声,接着丢了风旋咒过去,符咒化作了旋风吹飞了红毛。 「果然是诅咒。」在看见红毛碰到树干时,竟然瞬间黑了一片,苳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狼奔跑的速度很快,但苳梅怎么说也是个巫师,能用的巫术百百种,加快速度的更是多达几十种,就算只用了三分之一还是让她达到了一般人办不到的速度。 眼看着与狼的距离越来越近,那隻黑色的狼用红眼睛瞥了她一眼,意识到追着自己跑的人绝非泛泛之辈,要追上自己肯定是时间的问题,最后竟是停下来面对她,有决一死战的感觉。 隐隐约约可以从狼的身上感受到力量,不属于祭司也不属于巫师的陌生力量,苳梅试想了几个可能性,剩下的只待确认了。 红眼狼发出了一般灰狼都会发出的叫声,张着滴着口水的嘴朝她咬去。 「话说,用巫术打实战,我好像也是第一次。」 巫师村庄十分隐蔽,因此只要不离开就不会遇上危险,战斗当然是碰不上了,顶多和大人打过练习赛、和小孩嬉闹似地练巫术罢了。 儘管毫无战斗经验,苳梅在深呼吸过后,把恐惧与惊慌瞬间拋到异世界去了。 眼前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对手,比起在神殿担心身分曝光要来得毫无压力,要知道巫师的以一敌百,仅限于全部都是不具有光明之力的普通人。 在神殿曝光身分绝对会死得很难看,毕竟是聚集了圣光的最大据点嘛,天才都得被圣光磨死。 「所以同属黑夜的你,威胁太小了!」 在黑狼朝着自己扑过来时,苳梅迅速贴了一张符咒在她身上,然后往旁边滚开,下一秒符咒炸了开来,颳起了颶风把她给吹开。 「好冷……」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靠着树停下,虽然身上穿着长袍,除了脸和颈就没有一处暴露在空气之下,但她还是感受到雪堆的寒气。 「吼噢——!」 「还在啊?!」她连忙起身,但却踩到了长长的袍摆而往前跌去,衝过头的黑狼直接撞上了树干,还甩了甩脑袋。 「刚才在跑就觉得这袍摆超碍事!」趁着黑狼还头晕,苳梅连忙拉开了距离,同时抱怨起身上那件长袍服。 袍摆直接盖住双脚,限制了她的速度,刚刚之所以要施展十几种加速的咒术,这个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另一个当然是她本身就跑很慢了。 黑狼头甩完了,像是忘记刚刚撞到的痛一般,再次衝撞上来。 「妈的,当时进神殿怕带太多符咒会被发现,现在身上根本没剩多少。」事实上在来之前,苳梅也没想到竟然会碰上战斗场面,手边有一半都是提速的符咒。 再一次狼狈地躲过黑狼,她的速度已经逐渐慢下来了,而敌人却因为怒意变得更加迅速,她完全不觉得自己会有时间咏唱咒语。 她将所有的符咒拿了出来,还剩下七张具有攻击性的,两张实用性的,还有各一张提速以及辅助型的。 实用性的大概就没用了,无非就是照明或是造水、造火、造风之类功用,不足以造成威胁。 眼见黑狼又扑了过来,苳梅抽出两张拍在地上,然后迅速跳开,在黑狼飞跃的时候,两张都失去了符咒的形体,火焰与颶风向上捲起,由下而上地捲飞黑狼。这是烈焰咒以及风旋咒。 「小、小梅妹妹,呼,终于追到你了。」 那个被丢在后面很久的雷卿这在出现,而且一登场就趴了。 「快躲开!」抬头便看见那匹黑狼朝着雷卿落下,深知碰到毛发会有何种作用,苳梅连忙喊道,连同逐风咒一起丢过去。 得到加持,雷卿连忙朝旁边滚去,黑狼直挺挺地站在他原本的位置,要是没有闪开,大概只有被踩到一途了。 「快起来啦白痴!」见对方还沉浸在惊险闪过的惊恐中,要不是因为有点距离而且自损战力,苳梅多想踩死他算了。 「确定是诅咒吗?」雷卿慢慢地退到苳梅身边,也许是刚刚遭受攻击的关係,黑狼不太敢轻易靠近苳梅了。 「是啊,力量感不像巫师,虽然我很肯定不是巫师,不过要堵瑟曼雷的嘴,我想必须拿出证据才行。」 雷卿摸摸下巴说:「我想我有办法。」 「没有办法我现在就在这里拍死你。」苳梅显然也想到同样的方法了,「我这里有一张防御的符咒,你需要几秒?」 「我想……只需要三秒就够了。」雷卿露出自信的笑。 纪录五 即使避世许久,巫师仍是第一嫌疑犯-(3) 「真是自信满满。」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 「某个盲目且失去理智的大祭司追随者?」 「这并不是盲目,而是绝对的信任好嘛!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和瑞恩大祭司相处一段时间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她的魅力,我的死忠追随也并非盲目的,事实上我是……」 「你的目标来了,后面!」苳梅直接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在她们打闹的这段期间,黑狼已经藉由黑色的身体隐没在黑暗之中,若不是苳梅身边还有着光亮才能够一直追的黑狼的身影,大概早就被偷袭了。 「来咯!」雷卿一个转身,直接把右手塞进了张牙奔来的黑狼嘴里。 猎物把自己送到了嘴边,黑狼哪会放过这个机会,迅速地咬上了他的手。 「啊、啊啊啊啊!」雷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同时黑狼的嘴里闪出了光辉,同时张嘴放开了他的手,发出了哀号。 被圣光零距离地轰炸,黑狼一面哀叫着,身体化作了黑烟慢慢地消散,最后失去了形体,只留下一张薄薄的纸飘落在地。 「苳梅!防护呢!」指着手臂上的齿痕,雷卿质问苳梅。 「哦,我刚刚突然想到就算被咬到了你也能自己治疗,而且只要它被消灭了,就算你也中了诅咒,我也有办法解开,所以就把符咒省下来了。」苳梅回应的很理所当然,「顺便一提,你只花了两秒鐘呢,高兴吧!」 「你好狠的心啊!」连忙给自己的手臂施展治疗术,雷卿发现眼前的小女孩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没良心。 苳梅捡起地上的纸张,上面画了明显是法阵的复杂图样,在认出法阵是出自何种职业后,她才将纸收起。 「有什么感觉?」 雷卿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感觉?」 「不是被咬到了吗?有被诅咒吧?什么感觉说出来我研究一下。」 「……很痒。」深深地感受到少女的恶意,雷卿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了。 「还有呢?」 「自己看吧。」觉得自己来讲太悲哀了,雷卿举起手臂让她自己去观察。 苳梅使劲把手臂扯到面前,立刻换得手臂主人的抗议,「很痛!很痛啊啊!」 「有那么……难怪……」苳梅还想鄙视雷卿一个大男人叫得这么凄厉,但在看见被自己扯过的手臂变成什么样子后,她也不意外对方怎么会叫得这么凄惨了。 刚刚被她握住的部分出现了青黑色的指痕,看起来就跟瘀青很相似。 抱持着实验精神,某个一直都被归类在实验狂里的少女,狠狠地从男人的手臂上拍下去,不出所料换来穿耳的惨叫。 「靠!你干嘛!」痛到飆泪,雷卿维持不住礼貌了。 「实验啊,没看见喔?」认真地看着拍下去的地方整个黑掉,苳梅丝毫没有同理心,对他的抗议视若无睹。 「你实验出什么了?」 「初期会红疹、发痒,而且异常脆弱。总之就是些对解除诅咒没有用处的讯息。」 「我就知道你很讨厌我。」雷卿无奈地叹气,「现在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那匹黑狼了?」 苳梅再次将那张纸拿出来,在看清上面的法阵后,雷卿困惑,「巫术?」 「才不是!」苳梅反驳,「这是术士的法阵,通称术法,而且巫师要下诅咒不会使用使役。」 术士和巫师其实有很大的区别,最主要的差异,术士的灵活性比较大。 比如说巫师施展巫术必须拿着嵌有晶石的法杖,并且唸咒语,而术士并不需要法杖,而且简易的术法都是瞬发型的,连咒语都省了。 此外,很多巫术都是需要仪式或是介质的,例如先前苳梅变出来的那隻鸟,施术前撒的就叫魔法粉。在将巫术镶入符咒,以方便快速使用时,也会需要魔法粉。 而下诅咒完全就是依靠仪式了。 写下被诅咒者的生辰八字,或是取得身上的任何一物,并且绘製魔法阵、摆放祭品等等的,很多繁杂的程序,因此没事也没人想下诅咒。 此外还有一种需要仪式的巫术,就叫白巫术,是比较正向的力量,只是这种巫术并不广为人知。 「术士要创造使役很简单,这也是他们常常使用的术法,更是入门术士必学技能。使役能够附带各种术法,也能依照创造者的力量附加上其他技能,总之就是很好用的东西。」 「有点类似于我昨天用的使灵,只可惜使灵只能用来传递讯息。」 总结来说,那匹黑狼是术士的使役,而那个祸害人间的传染病,则是附加在使役身上的诅咒,并且藉由黑狼传播出去。 雷卿疑惑了,「术士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苳梅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天知道,如果是想要跟我们交换立场倒是很好的举止。」 「跟你讲正经的。」对于苳梅毫不在乎的态度,雷卿有些不以为然。 「废话,我也讲认真的,就算我是天才猜不到术士放诅咒干嘛啊!」苳梅重新收起使役的纸张,「不过诅咒的问题可以解决了,要藉由使役一口气清除掉人们身上的诅咒倒是很简单,一个仪式搞定。」 「看不出来,巫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书上写了很多,但亲身看见和从正牌巫师口中听见,真的不太一样啊! 「哼哼,知道巫师到底有多有用了吧?」苳梅得意地微微仰起下巴。 「是是。」雷卿毫无真诚地附和。 「还有一个问题。」话题急转,「使役不止这一个。」 「……因为诅咒扩散速度和范围很大!」雷卿也不负自称天才之名,很快就想到了。 「对,藉由个体摧毁群体的运作,我办得到,但要是被人发现使役遗留的法阵,并且发现上面的诅咒,一定会惹出其他风波,我担心对巫师会很不利。」 如果是对巫师和术士有所研究,或是本身就是其中一个就算了,但如果是普通人或其他职业的人捡到,那可不得了。 连对巫师特别有研究的雷卿都认不出法阵是出自何方了,何况是其他从未瞭解的人呢? 基于对巫师的仇视,大家一定会把法阵误当成巫术,进而将罪都归咎到巫师身上。严重的话,再引发一次猎杀巫师都是有可能的。 雷卿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我想神殿可以提供协助,有不少专攻诅咒的祭司对诅咒比较敏感,既然传染病只有克达尔有,那要找到应该不太困难。」 「只是不清楚到底有几个使役。」苳梅脸色沉重。 猛地,她的脑袋被人压了下去,太过突然让她差点往前扑倒。 「总之,先处理好现在的问题吧?」雷卿哈哈哈地往前走。 苳梅摸着被压的地方,按照她的个性她应该会生气才对,但这次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这是要她不要再烦恼吗? 真正的答案可能只有雷卿本人才知道了。 而走在前方的雷卿此时只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太聪明了,依照苳梅倔强的性格,直接安慰她一定会反过来挨骂,像这样不明不白,却可以让她暂时拋开烦恼的方式是最适合的了。 「那个……」 「不用太感谢我,说起来,我们还是伙伴来着,安慰伙伴是我应该做的事。」 「去你的!谁要感谢你了,我是要告诉你,你走反了!」 「欸?」雷卿突然一阵踩空。 「……那边刚刚我同时丢了烈焰咒和风旋咒,好像有不小心炸了个洞出来,注意脚下啊。」 已经在洞里躺着的雷卿表示对方说得太慢了。 后来她们并没有把使役与诅咒一事告知瑟曼雷,只说明了传染病的问题得到了解决的方法,让他们不要害怕等等。 返回首都的路上经过了村庄,虽然没有马车但有几匹马,买下两匹后,尤阑和行李共乘一匹,不会骑马的苳梅则抱着自己的行李和雷卿共乘。 窝在雷卿臂弯里,苳梅低声说道:「进入首都前先绕去我家吧,只有那里可以举行解咒仪式。」 「知道了。」雷卿点头,然后朝着尤兰喊道:「尤阑,等会你先自己回神殿。」 「你们要干嘛?为什么每次都把我丢下!」尤阑带着抱怨喊回去。 「你不要忘记我们做的约定啊!乖乖听话!」雷卿这时终于搬出一直没用到的约定了。 「哼,反正都回来了谁管你。」尤阑一秒毁约。 「不管我?那我揭穿你的秘密喔?你和某位女见习祭司的事情我可知道喔!」某位上位祭司採威胁手段。 「你!」尤阑气到说不出话,最后冷哼了声,快马加鞭衝到两人前方,赌气似地不理人了。 「果然是小孩子。」苳梅白眼。 「你不要忘记你也有过。」雷卿指的是出发去临雪城前发生的事情。 「是他踩到我底线好吗,不然我哪会生气!」苳梅没好气地说。 「是是,我要转向了坐稳。」说话的同时,马匹直接转向,雷卿朝着不同方向的尤阑喊道:「晚点神殿见!」 「不见!你们最好不要回来!哼!」 「闹脾气了。」雷卿哈哈地笑了几声,「真可爱。」 转向走了一段距离,距离巫师村庄还有一段时间,苳梅也间着没事找话讲。 「说起来,他和见习祭司怎么了?」 「哦,只是他和某一位年纪相同的女见习祭司走得很近而已。」雷卿马上出卖尤阑,但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神殿祭司都知道这件事。 苳梅蹙起眉,「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如果这只是件小事,尤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雷卿认真地思考起来,最后不太确定地说:「害羞吗?」 仔细想了想也得不出其他答案,苳梅放弃,「也许吧。」 「十三岁正是情竇初开的年纪啊,想当年那种青涩的自己,从景仰一直到喜欢,那种痛苦却又甜蜜的恋爱过程,其实是最美好的时候啊,虽然一路过来有笑有悲,但爱情就是要这样才会——」 「闭嘴,我不想听。」直接打断雷卿,苳梅摀住耳朵。 「我说小梅妹妹,你该不会还没有谈过恋爱吧?」雷卿夸张地提高声调,「不然怎么一点都没有跟我產生共鸣?」 「关、关你屁事!」 「真的没谈过啊?」 「没谈恋爱又不会死人!骑你的马啦混帐!」 「唉呀你气什么呢,就问问嘛!」 看少女的反应,答案也已经显而易见了。 纪录六 术士与巫师,某程度上的世仇-(1) 一个多月过去了,再次回到村庄已经有种许久没回来的感觉,村里的模样也和离开时的差别不大。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上从苳梅小时候就没见村里变过。 被规划为田地的地方坑坑洞洞,仍旧长不出什么植物,环绕在四周的稀疏杂草很是生命顽强,却也证明了这块土地有多么贫瘠。 「上次来不是走这条路,所以没有看见田地,没想到真的这么贫瘠。」雷卿惊讶说道。 「不管怎么尝试都种不出东西,所以你知道我们有多依赖商人了吧?还不快点加薪,这次事件里我是最大功臣喔。」苳梅趁机敲诈,实际上她说的也是实话,若非巫师的研究技术,主教亲自出马都未必能如此迅速地解决传染病事件。 「我知道,我会申请的。」 「是说,你到底都向谁申请……应该说都哪里拨款下来的?」苳梅早就想问了,只是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如果她偽装成瑞恩大祭司是个秘密,那到底应该从哪里申请呢?应该是主教吧? 雷卿想了一下说:「唔,追朔到最后是国家,我向主教申请,主教再向国王申请。」 苳梅震惊,「所以国王知道我的事?还允许了?!」 「应该不知道啦,主教其实是个很神秘的人,到底用了什么名目向上申请经费我也不清楚。」 主教多曼德尔一秒被划入需要注意的名单里。 「这不是小梅吗?」扛着斧头从旁边经过的弗罗认出了女儿,「回来的比我想得还早,我以为你会等到传染病一发不可收拾后才会回来。」 「我是那种人吗!」在弗罗和雷卿的协助下,苳梅从马背上下来。 「我记得你十岁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普通人赶快死光光,这样巫师就不会被追杀了。」 「咳、咳咳!」雷卿被口水呛到。 「十一岁的愿望是希望巫师反攻国家,十二岁是希望国家内乱自崩,十三岁是……」 「这种童年往事不要拿出来讲!」苳梅连忙打断,免得被爆料更多事情。 「以前的小梅多么纯真可爱啊。」弗罗感慨。 这样叫做纯真可爱,那什么才叫做邪恶啊! 巫师的标准绝对和祭司的标准相差甚远,反攻国家这种话说出来还叫纯真可爱……老实说,雷卿真心觉得苳梅要反攻国家似乎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糟糕,那他算不算是引狼入室了?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苳梅转移话题,「这里有一个现成的病患。」 「感谢女神,你还记得我被你阴了一下。」雷卿被咬的那隻手臂一直觉得很不舒服,时寒时热,有的时候还会突然抽蓄一下。 「你中多久了?」弗罗牵着马匹去马房安置。 「十天左右。」这一趟回来走了十天的路。 「怎么还没死?」弗罗诧异地说:「果然是祭司,命够硬!」 「祭司可是号称最难死的职业,何况这傢伙还是最难死的群体中的高位者。」苳梅多补一句。 「祭司明明是个很神圣的职业,被你们一讲总觉得好像是打仗要衝第一当肉盾的职业。」虽然不喜欢当祭司,但既然现在自己是祭司,雷卿还是不能默不吭声。 「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谁说祭司一定要躲后面被保护?」苳梅提出良心建议,「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打仗,你们为了国家好,当前锋吧!」 「这样一定会死啦!」 之后弗罗带着苳梅和雷卿去的方向并非住所,而是一个很宽敞,有点类似于广场的地方,四周放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附近也围了一些人,还很欢喜地向苳梅跟弗罗打着招呼。 「全齐了吗?」苳梅翻开箱子查看。 「都齐了,早知道你今天回来,我还能帮你顺便把法阵画一画。」弗罗嘮叨着,好似在责备苳梅没有传讯息回来通知。 「这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应该也不知道要用哪种阵型吧?」苳梅打开装满了魔法粉的布袋说:「是术士的诅咒喔。」 「术士?」弗罗蹙眉,「术士这是突然发什么神经了?」 「天知道。」苳梅艰辛地把布袋从货堆中拖出来,然后摆摆手驱赶围观者,「间杂人等都到旁边去。」 被人驱赶走的围观者摸摸鼻子退开,但也不打算离开广场,反而直接围到外来者雷卿的身边去。 虽然看袍服就知道雷卿是祭司,但苳梅去偽装瑞恩的事情是全村皆知,而雷卿就是委託者,不能不认识吶!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您好,我叫雷卿。」面对陌生人,雷卿的优雅又搬出来了。 「紫色的头发耶,真是罕见,不是用魔药变的吗?」 「不是的,我这紫发是天生的。」 「你……」 「等一下结束……」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缠着雷卿问东问西,就算是被檜江训练过的他,面对围在身周发言的人们也无法应对,连忙朝苳梅投射求救光线。 接受到光线的苳梅挑起眉,当作没看见继续画她的法阵。 小梅妹妹,做人不能这么无情吶! 快被人海淹没的雷卿欲哭无泪。 「雷卿过来。」 在雷卿陷入人海中约三十分鐘后,苳梅才呼喊他,把他从人群中拯救出来。此时地上已经画好了法阵,在不同的位置还摆上了不同的东西,很多他认出来了,是在临雪城苳梅念的长长一串材料单里出现的。 原本雷卿以为苳梅是良心发现才救了他,没想到他才刚靠近,一隻白皙的手直接扯过他被咬的手臂,然后割开。鲜血是用喷的撒出来,可见苳梅划得有多深,先许的血液还撒上了她的祭司袍和脸颊。 「你干嘛啊啊!」雷卿大叫。 身上带有诅咒的雷卿正处于皮薄的状态,被这么一割能不血洒当场吗! 「你。」苳梅很没礼貌的以食指指着人,「绕着魔法阵跑一圈。」 「要做什么?」 「跑就对了!」 「抗议!我需要正当理由!」 「抗议无效,快跑!不跑你就等死!」 雷卿还在思考苳梅口中的不跑会死的涵义时,旁观者已经有人高声喊着,「快跑喔!那是驱咒仪式。」 被外人点醒,雷卿才想起苳梅说过,有很多巫术都是必须经过仪式的,而所谓的绕着法阵跑一圈,也是仪式的一环。 摊手,雷卿认命的绕法阵跑圈圈,血还是沿路滴了一圈的。 「小祭司,可以过来了。」弗罗朝着雷卿喊着。 雷卿看了眼苳梅,确定对方没有指示要给自己后,才跑回去人群堆里。起跑没几秒,身后亮起了光芒,回头一瞧,魔法粉绘製而成的法阵正发着光芒,而苳梅就站在光芒中间。 光芒略显刺眼,雷卿瞇着眼睛才能看见苳梅手上的使役躁动着,接了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纸张中抽离,接着灰飞烟灭。 然后光芒散去,魔法粉虽然还在地上,但材料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灰色的粉末,风轻轻一吹便与魔法粉混在一起了。 「这种阵法就是烧钱又烧材料。」苳梅环视了周围的灰烬,很无奈地说。 「这样就好了吗?」抬起手,手上的伤口和瘀青还在,雷卿做确认。 「嗯,诅咒都毁掉了。」 雷卿连忙帮自己还在出血的手治疗,直到瘀青和伤口都消失时,还狠狠地拍了一下,直到渐渐的红起才松口气。 「虽然诅咒和使役型态都解除了,可是其他使役身上的附带的诅咒没办法抹去,所以请尽早、尽快,把使役全部回收!记得做隔绝动作。」苳梅不停的强调速度。 「是是是,我去拜託九鳶好了。」雷卿抓抓头打着算盘。 「谁是九鳶?」苳梅疑惑,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是另一位上位祭司,专攻诅咒系的。」 苳梅蹙眉,「那诅咒的问题他怎么没发现?」 雷卿乾笑了声,「当时就以为是传染病,也没怀疑到诅咒身上,所以就……」 「没找诅咒系的来看看就是了。」 「就是这样。」 现场寂静了下,直到弗罗招呼两人回家喝茶,苳梅才淡淡地说。 「鄙视你们。」 「对黎明女神的使徒说这种话,小心遭天谴喔!」 「需要我提醒你正身在月阴女神的信仰村落吗?」 「你在神殿那么久都没被发现了,何况大家本来就知道我是祭司,再说,我有的是本钱。」雷卿有恃无恐。 「去你的钱!」苳梅决心总有一天要赚大钱,然后把钱砸在这群祭司脸上。 后来争吵就在雷卿拿钱胁迫的情况下结束了。之后他们也移驾到苳梅的老家,此时弗罗已经泡好茶在等他们了。 「你们吵了七分二十三秒。」弗罗一边喝着茶一边说。 「不要计时。」苳梅端起桌上茶杯,「术士那事,你理个头绪了吧?」 「嗯,可能跟『加尔姆兰』有点关联。」弗罗放下茶杯,到一旁的书柜挑起书来。 「加尔姆兰不是早在一百零五年前就被你们巫师灭国了吗?」雷卿提出疑问。 「这只是推测而已。」弗罗抽起一本书,翻了几页后在桌上摊开,「这边有写,加尔姆兰以术士居多,说是术士的出產国都不为过,曾被称为『术士之国』,是个战斗力极高的国家。然而在加尔姆兰灭国之后……」 「等等,这本书我没看过吧?」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苳梅打岔。 「嗯,这是这一个月前跟商人买的。」弗罗点头,接着说:「在加尔姆兰灭国之后,行走于大陆上的术士少了很多,也有很多掛着术士名号,却从来不在人前使用术法的。」 苳梅靠着椅背,微微瞇起眼说:「而在百年后的现今,术士再次将他们的术法散播各地,而且还是以这种会受到制裁的方式。」 雷卿摸着下巴想了下,歪头说:「难道当年倖存者的后代想要復仇?」 弗罗点头,「如果是这样,加尔姆兰的术士的确有可能藉此毁掉国家。」 「但是他们用的诅咒和使役也太简易了。」苳梅皱眉,「真正高阶的诅咒和使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解除。如果神殿早日发现那是诅咒,连祭司都能轻易解开。」 「……因为不合时宜,所以不跟你计较。」雷卿翻翻白眼。 「那倒是,如果连没接触过术士的小梅都能够轻易解咒,也可能另有目的。」 话题陷入胶着,想要从现有的资讯中推测出术士的目的实在有点困难,就算有两个号称天才,一名年长资歷深的人在,也很难。 最后想到天色渐渐暗下,茶水早已冷却,他们才决定中止这个话题。 将马匹牵出来,雷卿率先上马,接着才把苳梅拉上来,由于力气不够,还需要弗罗在后面推才成功上去。 「那我走啦!有事或想到什么就寄个使灵过来。」苳梅招招手道别父亲。 离开位在国家角落的巫师村庄后还得走好一段距离才能回到首都,一直走到天色都暗了,他们才终于进入首都内。 「雷卿。」一路上沉默不语的苳梅突然开口。 「什么事?」 「刚刚我想到一件事。」苳梅歪过头,「术士之国是被巫师歼灭的,如果是要报仇,为什么还放出低阶使役呢?」 「你是说,巫师很容易就能破解,并且进行反击?」雷卿这也察觉不太对劲。 「对,就算是要拖延时间,使用高阶使役会比较适合才对。如果不是他们小瞧巫师,我想他们一定另有目的。」 纪录六 术士与巫师,某程度上的世仇-(2) 返回神殿后,雷卿和苳梅刻意挑了没人的路走。从临雪城回归已经很疲惫的他们,并不想再经过欢迎式,虽然很对不起信徒和祭司,不过既然尤阑先回来了,大概也不会太热烈了。 沿路上躲躲藏藏,耗了一段时间才到达瑞恩的房间,推开门的时候苳梅还朝旁边闪,却没有如预料的扑来一个小孩。 「尤阑不见了。」雷卿叹气。 苳梅沉下脸。她没有力气去找小孩了。 「放生!」她一秒决定。 「黎明女神不会容许我们做出这种放弃世上生命的事情!身为女神话语的传诵者,我们自然也得遵从女神赋予我们的——等等。」 「干嘛?」本来已经拿着整头盖住脑袋,苳梅摊死在床上,象徵性地问了一句。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了。」 「喔,去把他带回来吧,我先睡了。」苳梅摆摆手,没有移动的身子摆明了她不想动。 「说什么呢,一起走啊!还能看见和尤阑很亲近的见习祭司喔!」雷卿开始用着微弱的力气扯人。 「关我屁事啊!」一颗枕头砸过去,苳梅抵死不离床。 闪不过枕头被打个正着,接住从脸上滑下来的枕头,雷卿开始思考能够把人一起拉出去的方法。 「我记得那个见习祭司的母亲好像在她出生前就过世了。」 苳梅连应答都懒了。 雷卿静默。 气氛凝结了一段时间,雷卿看看窗外,想也差不多了。 「出生前就死了?!」苳梅从床上跳起,爆出了一点都不婉转的讲法。 「是啊。」雷卿点点头,「我向黎明女神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谎。」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自己去问看看。」 「带路!」 成功挑动苳梅,雷卿暗自得意了下,然后不敢怠慢地马上带路。 祭司居住的地方和见习祭司不一样,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祭司的居所,来到了较为偏僻,但建筑同样不失华丽的见习殿堂来。 「这里就不用躲藏了。」光明正大地从殿堂大门进去,雷卿伸了伸不停弯曲着的腰。 接着他们在见习殿堂里绕了绕,找寻尤阑的影子,最后终于让他们在殿堂内的水池边找到了,而且他旁边还有一名金发女孩,此时两人正嘻嘻笑笑地看着水池里的鱼。 「那女孩是谁?」苳梅问。 「跟你说过,和尤阑走得很近的见习祭司,叫做亚莉嘉。」雷卿说。 「……觉得她跟尤阑长得像是我眼睛有问题吗?」 「应该是、噢!为什么打我!」 「谁在那里!」 两个人吵闹的声音引起尤阑的注意,他反应倒也迅速,立刻将亚莉嘉拉到自己身后保护,眼睛扫视着可以藏人的各种地方,以求发现动静可以马上应对。 「不要紧张,是我、是我。」雷卿举起双手以示无害。 「原来是你……为什么苳梅也在!」尤阑看见雷卿时松了口气,但看见跟在后面的苳梅时,立刻叫了出来。 「尤阑,你在说什么?那明明是大祭司大人啊。」亚莉嘉眨了眨眼,疑惑地说。虽然「看起来」不太一样,但确实长得是一样的。 刚刚只看到背面,苳梅就觉得他们很像了,现在看见正面,可以发现亚莉嘉和尤阑的眼睛色彩都是深蓝色,且近乎一致,只是亚莉嘉的眼睛散发着一种奇妙的力量感,苳梅有些在意。 「她……呃,对,只是我认识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人,所以反射性就叫出来了,哈哈哈……」差点就说出实情,尤阑连忙打哈哈带过。 「这样啊。」亚莉嘉立刻被蒙骗过去,「不知道和大祭司大人长得一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脾气很烂的人。」尤阑立刻回答。 「喜欢动手揍人的人。」雷卿接续。 因为有外人在场不方便发作,苳梅微微挑起眉,以示警告。 两人同时觉得背后发凉。 「呜,好像有点可怕。」亚莉嘉信以为真,抖了抖身。 「亚莉嘉。」 「是的,大祭司大人有什么吩咐吗?」相较于尤阑,亚莉嘉一整个就是教育成功的典范,回答得十分恭敬。 「那个人我也认识喔。」苳梅微微勾起笑容,「她常常动手打人是黎明女神的旨意,虽然要仁慈待人,但也要面对学不乖的人,也必须严厉惩处喔。」 胡扯!雷卿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这样啊,谢谢大祭司大人,又上了一课呢!」亚莉嘉不疑有他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尤阑抽抽嘴角,一脸想要告诉亚莉嘉这是谎言的样子,但在苳梅那淡淡却透露着威吓的笑容下,他也不太敢说出实话,只好暗暗打算有机会再说。 「亚莉嘉,你在哪里?」 「那个,有人在找我,请问我可以先过去吗?」得到苳梅的首肯后,亚莉嘉才朝声音的来源处奔去。 直到亚莉嘉跑到听不见对话的距离后,苳梅才席地而坐,板着的面孔瞬间崩掉,「说吧,亚莉嘉是你的谁?」 「干嘛告诉你。」尤阑果然不乐意。 「我大有方法查出来,自首无罪,等我查出来让你后悔莫及。」苳梅威胁道。 「谁怕唔……!」 雷卿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尤阑的嘴,低声说:「她真的办得到,劝你不要讨苦吃。」 在见识过种种巫术后,他也不敢不信苳梅的威胁了。 「哼。」别过头,尤阑犹豫了几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她是我妹。」 「啊?」结果却是雷卿发出疑惑,「你不是独生子吗?」 「她是我爸前妻的女儿。」尤阑说。 苳梅望向雷卿发表感言,「你们真的很复杂,不论祭司还是普通人。」 「这是个案!个案!不要一竿子打翻一整船!」 「到底要不要听我讲啊!」尤阑抗议。 「说你的。」苳梅说。 尤阑的父亲再娶了他的母亲前有另一个妻子,就是亚莉嘉的母亲,后来两人离婚了,他才再婚娶了尤阑的母亲。 当时两个人先后怀孕了,但因为亚莉嘉的母亲坚持要自己照顾孩子,不让尤阑父亲干涉,后来临近產期的时候,亚莉嘉的母亲出了意外,被失控的马车给撞上,还被马蹄狠狠地踩到,当场死亡。 因为是现场死亡,尤阑父亲误以为腹中孩子也死了,才没有将亚莉嘉带走,只是没想到后来的祭司发现孩子没有死,运用某种神术催生了孩子,才让亚莉嘉顺利活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样,这些我是听接生亚莉嘉的祭司说的,就是刚刚叫她那个。」尤阑将话题作结束。 「原来如此。」雷卿认真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妹啊!原来你所谓的母亲死后出生是这样来的!」苳梅超想掐死对方的。 「也没错啊。」雷卿理直气壮,接着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才是弟弟吧?」 「我说我是哥哥我就是哥哥!」尤阑耍赖。 「看亚莉嘉反应,她大概不知道你是她哥吧?」 「是不知道啊,告诉她也没意义,要她突然接受朋友变成哥哥,不如维持现在这样就好。」 雷卿和苳梅瞬间用关爱的眼神看他。 「干嘛!」 「你居然说出这么像大人的话!」 「去死啦!」 吵闹过后亚莉嘉还没有回来,他们也乾脆纷纷席地坐下,开始聊起天来。 「虽然我知道亚莉嘉的名字,但其实我对她瞭解也不深。」雷卿望向尤阑,「她是专精哪一系的?」 「我记得是治疗系的。」 「很常见的类型。」雷卿点点头。 「那你是哪一系的?我除了见过你用治疗术外,没见你用其他神术,莫非你也是治疗系?」苳梅提起了好奇心。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大眾系啊,未免也太小看我!」雷卿做出了会被围殴的发言。 「不然?」苳梅挑眉。 「我是全能系的。」雷卿正色说道。 「你以为骗得过我吗?连诅咒都发现不了还全能系?」苳梅一秒拆穿。 雷卿摊手,老实回答:「好啦,其实我是辅助系。」 「神术也有辅助?」苳梅歪头,「我以为所谓神术就是治疗、驱魔,然后可行动的光源,就跟我的明光术一样。」 「呸呸呸,被你说得神术好像某种可随身携带的方便行李。」 苳梅点头,「是啊,出外旅行必备技能。」 在荒郊野外受伤或中毒的时候可以治疗,遇上猛兽的时候可以放强光驱赶,在黑夜或洞穴中探险的时候,连蜡烛都省了。 真是个经济方便的好东西。 「才不只这样,辅助系可包含了復生术喔。」雷卿得意地仰起头。 「復生术是……你是说起死回生?」 「没错!」得意得只看得见鼻孔了。 「好吧我承认,也许我太小看你了。虽然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死者復生,但真正的復活我可办不到。」苳梅难得承认了雷卿的能力。 巫术中有一种仪式可以唤魂,就是把刚死去的灵魂招唤过来,还有一种仪式是注魂,就是将灵魂放路某样容器中,可以是人体,也可以是动物,甚至是物品。 而復生术就是真正的让装着原本灵魂的身体活过来,是真正的復活,只是必须在灵魂离开之前使用,不然只有身体永远不会坏死,但人却无意识、无情感,甚至不会动,成为了活死人。 其实要是祭司能够与巫师合作,就算灵魂离去了,还是有办法使人復活的。 「只是使死者復活违反自然法则,这种神术还是少用为妙,免得哪天反噬自己就惨了。」 雷卿早就学会復生术多年了,只是至今只有给两个人復生过,而且都是为了学习。做出违反自然法则的举动,很容易就会促使自己受到法则的制裁,即是他口中的反噬。 「那瑞恩什么系?」 「瑞恩大祭司,就是确确实实的全能系了。」 苳梅并不意外,如果巫师也有分系的话,她肯定也会被分入全能系。 她是真正的天才,瑞恩也是,同为全能系并不让人诧异。 现在,苳梅很认真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把瑞恩给拉下台,要是她将来当上了主教,想必对巫师也是一大威胁。 「我回来了!」亚莉嘉很有朝气地边喊边跑过来,「我带了一些饼乾来请大家吃!」 她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三包精心包装过的饼乾分给三人。 「谢谢。」雷卿和苳梅道谢。 「亚莉嘉走吧。」尤阑拉着女孩就要走人。 「欸,可是大祭司大人……」 「她说我们要走就可以走了,她还要和雷卿商量正事。」尤阑胡扯。 「那……大祭司大人、祭司哥哥,拜拜。」被人扯着走,亚莉嘉还是分过神转头道别。 在主角离开后也没有其他事情,本来就很疲惫还被骗过来,苳梅多逗留一下都不想,便直接返回房间准备睡个她三天三夜了。 隔天还睡眼惺忪的时候,突然收到国王邀请她入宫的消息,顿时连睡意都被吓到消失了。 纪录七 这是阴谋陷害,而非集体杀害-(1) 进入神殿一个多月来,苳梅一直没有入宫的机会,其实能不入宫也是好事,她怕自己一时失控会把挟持国王佔领国家。 只是这次找她……找瑞恩入宫的时机实在太奇怪了,一点前兆都没有。 「有可能是心血来潮,皇室贵族常常干这种事。」 已经习以为常的雷卿如此说道。 虽然雷卿的说法可信度很大,但苳梅还是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很可能是让自己抓狂的事情。 总之最后她还是得乖乖入宫,覲见克达尔最尊贵的国王。 原本她以为国王都是那种很胖很肥,而且看起来就很蠢的傢伙,却发现眼前的国王,不但不肥不油,身材均称,眼中还透露着警戒,不是针对她,而是身为国王应有的危机意识。 另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与雷卿相同的上位祭司袍服,金色的发配上白色袍服,让他整个人显得圣洁异常。 「瑞恩在此,参见国王陛下。」 苳梅仅是微微欠身,克达尔是个政教分离的国家,大祭司虽然不与国王平起平坐,但也没到必须像雷卿那样单脚跪下的程度。 国王板着一张脸,脸臭程度堪比瑞恩。他挥退了在场的士兵与侍女,随后让雷卿和苳梅起身。 「瑞恩大祭司,听说国内最近盛行的传染病,是你解决的?」国王开口直逼重点。 「确实是。」 「那不知,你知不知道这样东西。」国王朝旁边的祭司使了个眼神,那名祭司便捧着一张纸过来。 那是与苳梅昨日销毁的使役是一样的东西,此时祭司带着手套,大概是为了隔绝上面残存的诅咒。 苳梅暗自嘖了声,没想到国家速度这么快,比神殿更早发现,这个使役附带的诅咒也尚未销毁。 「瑞恩并不知此物。」苳梅决定装死。 「那你又是如何解决传染病一事的?」国王也没被轻易蒙骗。 「当初,我仅发现传染病实质为诅咒,并且请求神殿内专精诅咒的祭司们协助驱散诅咒,并不知此为何物,也并不晓得诅咒散播之原由,至今我仍在调查。」苳梅瞬间就想好了理由。 「九鳶,你是神殿内最优秀的诅咒型祭司,想必一定有参与此事。这是真的吗?」国王转而询问祭司。 该死,他就是九鳶?! 苳梅震惊之馀也转望雷卿,后者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面对国王的询问,九鳶仅勾起淡淡的笑,「确实如此。」 「既然是这样,那便无事了。」国王直接将话题终结。 后来大致聊了一下现在的民心、人民生活状况之类的问题,苳梅也象徵性地提出了几个未必有用的建议,之后国王便放人走了。 「九鳶,感谢配合。」一出宫,雷卿就凑上前跟同僚搭话。 「我想瑞恩大祭司这样说,一定有她的理由。」九鳶看着苳梅说的。 「非常谢谢你的配合。」苳梅也说一句。 「没事。」九鳶笑了笑,然后拿出一封信,「这是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凑巧拿到的,是寄给你们的信。」 苳梅接过信,上面属名要给圣加贝逻神殿的瑞恩大祭司以及雷卿祭司,打开后发现是依涟寄来的信,说是病好了要感谢他们。 因为诅咒解开的时间晚了十天,临雪城大约又死了一百多人,但剩下还活着的人,就算已经达到末期,仍旧活了下来。只可惜脱过皮的也不会快速长出来,因此必须接受治疗,但都已经有了精神,叫痛的声音一个比一个还响亮。 尾末,依涟说瑟曼雷诚挚地邀请她们再次蒞临临雪城,要好好地感谢她们。 「去吗?」 回到瑞恩的房间,雷卿立刻问。 「不去!」苳梅回答得斩钉截铁。 开玩笑,上次去临雪城就够冷了,现在时间慢慢逼近冬天,不冷死她才奇怪呢! 雷卿知道口头劝说肯定叫不动苳梅,想了想跑回自己房间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朵银蓝色的花,花瓣跟圣诞红很像,但大小却小很多,此外移动时,还会撒出淡淡的蓝粉,在接触地面的那一个随之化成水滴。 「这花……!」特殊的花朵果然引起了苳梅注意。 「这是瑟曼雷在我们离开前给我的。」雷卿拿着花在她面前晃呀晃的,「这是冬雪,就是依涟想要找的花。这好像是临雪城的独特花种喔,不想研究看看吗?」 「废话这么多干嘛!收拾行李!」 「是!」 在行李收拾好的今天,她们直接出发了,已经跑去见习殿堂找亚莉嘉培养亲情的尤阑就乾脆的被遗忘了。 然而,这次她们在离临雪城更远的地方开始步行了,临近冬天的现在有更多地方开始下雪了,道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导致她们的进度严重被拖延,硬是花了十五天才抵达临雪城。 「我、我我我……!」苳梅抱着身体,想说话却抖个不停。 「我、我知道,我也觉得冷死了爆冷啊!」原本没有很怕冷的雷卿,说话也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苳梅有保暖的符咒,她们可能已经死在荒野外了。 当她们看见临雪城城门的时候,是感动落泪的,由此可见这天气到底有冷到什么地步,眼泪才刚从眼睛里挤出来,瞬间结冻。 「祭、祭司大人!」 城门外站着的卫兵看见两人都吓了一跳。有人先来招呼她们进城,另外还有人连忙去通知城主,然后得到了邀请入城主府的指示。 「祭司大人,我真是怠慢你们了,我立刻请人准备毛毯和热汤。」瑟曼雷一看见两人冻得连嘴唇都发紫,慌得还亲自丢木头进壁炉。 「没事,是我们来得太急了。」雷卿勉强扯起笑容。谁会料想到收信者在收到信的当天就出发呢? 没有更多的对话,连舌头都僵硬的几乎动不了,刚刚雷卿已经很勉强了,长期居于临雪城的瑟曼雷也注意到不对劲,便没有继续搭话了。 一连食用了数碗汤,舌头才稍微恢復了知觉,这才能够与瑟曼雷搭话。 「大祭司大人,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先前我曾怀疑过传染病是巫师在作祟,而您则大力斥责我……。」 苳梅困惑地喝着汤,她记得她为此动怒过,但并不曾斥责过才是。 「后来我仔细想过了。人们总说巫师是邪恶的,见到必须杀掉,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却总说不出例子。」瑟曼雷低下头,略是自责地说:「仔细回想,事实上也没有人因为杀掉的那名巫师,而受到伤害,他甚至还帮我们处理了一些难以完成的事情……我真的……」 「与其后悔,不如从现在开始做改变吧。」苳梅放下空荡的盘子,「从现在起,告诉城里的人们,巫师不是坏的,我想经过这次事件,人们多少有注意到,跟你一样后悔的应该也会有。这是很好的时机,相信黎明女神正是为了让人们正视巫师,才让我有机会来到此城。」 「我知道了。」瑟曼雷坚定地点头,接着不再开口,看模样应该是在思考如何实行。 苳梅无比欣慰,要是每个人都能够清醒点就好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听信口头劝告,像瑟曼雷这样懂得反省,甚至能够自己推翻从小相信的事情的人绝对不多,看来要让临雪城居民接纳巫师,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您看起来很高兴,不知您是否听见黎明女神的轻柔耳语。」雷卿不自觉地被感染了喜悦,忍不住露出微笑。 「感受到黎明女神的喜悦,我自然也无比欢喜。」苳梅雀跃的心情碍于形象只能平淡表现。 城主府外突然喧闹起来,听来是一名女子抢着要进入却被卫兵拦下来。瑟曼雷马上就去查看状况。 「好像是依涟。」抬头也看不见,雷卿推测说。 「不要乱猜认识的人。」苳梅不信。 「哼哼,我对女性的甜美声音可是相当敏感的。」雷卿拨了拨发,得意的说。 「这是什么没用处的技能啊!」 「不不,这可是很厉害的技能,而且我甚至能够分出低音的声音到底是男是女,我不仅仅耳朵灵敏,对男女也很敏感喔!」 「我不知道厉害在哪。」苳梅点了点自己耳朵,「要听觉灵敏,巫术也办得到啊,我们甚至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事物。」 「……请不要拿外来力量跟自身素质做比较。」 跟巫术相比,雷卿败北。 「祭司大人!」 虽然听的次数不多,不过连苳梅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了。 「我靠,真假啊?」苳梅吃惊。 转头,果然就看见那个没等瑟曼雷就自己先闯进来的依涟,此时正用的欣喜的表情朝他们跑来。她的脸上擦有某种药膏,大概是诅咒留下来的伤害,其他地方被衣服遮住,也不晓得状况如何。 「好高兴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您们。」依涟高兴地猜测道:「有东西忘了拿吗?这么快就回来。」 不太对劲。 邀请她们过来的人是依涟,她现在的反应简直就像从未预料过她们会再来。 雷卿似乎也注意到了,连忙笑笑地问,「依涟小姐,不是你找我们来的吗?」 「我?」依涟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确有写信想邀请您们来,可是我的信还没有寄出去啊。」 苳梅猛地起身,吓到了一票人。 从首都出发开始,她就一直有很不好的预感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村庄的景色,再想起国王知道使役的事情,如果没有猜错,巫师村庄……出事了! 「快回首都!」 雷卿没有多言,立刻起身跟着苳梅离开。 「怎么回事?」依涟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会去瞭解状况。我请人与你一同回去。」瑟曼雷嘱咐一句,随后朝卫兵大喊:「我要前往首都一趟!」 纪录七 这是阴谋陷害,而非集体杀害-(2) 出了城门,天空竟是下起雪来,像是刻意要拖延他们的脚步。 苳梅知道瑟曼雷跟在身后,但担心村庄的心情让她顾不了那么多,直接从一服后面抽出巫师法杖,指着前方的积雪咏唱咒语。 虽然身分会暴露,雷卿也没有阻止她,毕竟怂恿她过来的人是他,要是巫师村庄因为他们的离开出了什么大事,他也会自责到死的。 『隐于世界的炎之精灵,听赫忒尼之言,从月影之旨,奏火之声语,咏唱风之旋律,步出炎风之舞,以炎火覆盖大地,以旋风吹散尘埃,燃尽阻碍之物。』 法杖顶端出现红光,接着火焰猛地炸开,如龙捲风一般的火焰笔直地往前燃烧,融化了积雪、蒸发了残水,只留下雪白之下的土地。 「这是……!」从未见过巫术,瑟曼雷当场震惊地停下脚步。 然而,苳梅和雷卿都没有间功夫理他,还天空依旧不停地降雪,开闢的道路很快又会重新积雪,必须在雪再次成为阻碍前经过。 似乎嫌跑得太慢,苳梅一口气撕开全部能够加入的符咒,接着举起法杖,咏唱咒语。 『游荡于世界的风之精灵,强化行走之步伐,以赫忒尼之旨,转以其子民之身驱,聚风于足,飞横大地。』 逐风咒的咒语一念咏完毕,包括瑟曼雷在内的三人都感受到一阵风吹过,脚步变得更加轻盈,附加了十几种巫术,比起奔跑,他们觉得自己比较像在飞。 燎炎咒虽然有着远距离的优势,但始终还是有距离限制,一连唱了十几次的咒语才终于看见第一个村庄,接下来的道路仍是一片雪白,让人感到无力。 「啊、哈……」 苳梅拭去额上的汗水,若非对村庄的担忧在支撑着她,一连使用这么多次巫术,就算不至于吃不消,一口气消耗这么多的力量也很难受。 「苳梅,休息一下吧,要是在半途昏倒反而会拖延回去的时间。」雷卿撑住腿软的少女,极力劝道。 祭司并不具有恢復力量的神术,也没有将体力復原的能力,现在的他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劝已经快失去理智的苳梅休息。 苳梅很想继续,但她也知晓自己的底线,虽然还能够再使用几次,但肯定撑不到下一个村庄就会在中途倒下。 瑟曼雷回头凝视走过的道路,上面已经慢慢地出现积雪。 原本因为积雪而必须步行半日才能到达的路程,居然硬生生地被缩减在一个小时达成。 转望苳梅,此时皱着眉头闭目休息,雷卿则去住家要了一点开水。 刚刚他的确听见雷卿喊了大祭司另一个名字。 瑟曼雷想了想,只要回忆起苳梅为了巫师的事情动怒,撇开信仰不讲,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让人为了邪恶的巫师生气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个人本身就是个巫师。 从苳梅拔出法杖的那一个就说明她并非术士,能够使用与之匹敌力量的职业,就只有巫师了。一切都证明了她是个巫师。 但为什么巫师会成为大祭司呢? 这个问题暂时是无解了。 约休息了十分鐘后,苳梅便等不及地准备出发,不管雷卿怎么劝怎么栏都档不住。 『隐于世界的炎之精灵,听赫忒尼之言,从月影之旨,奏火之声语,咏唱风之旋律,步出炎风之舞,以炎火覆盖大地,以旋风吹散尘埃,燃尽阻碍之物!』 咒语再一次的咏唱,炽热的炎火融尽冰雪,若是此时有人看见,八成会震惊地无以復加,只是在这恶劣的天气里,很幸运的不会有来人。 当他们来到离首都几个小时距离的巫师村庄时,只用了短短的七天。在七天前如果有人告诉瑟曼雷,有人能够在一个礼拜内从雪城到达首都,他一定会当成是说笑话,很捧场地笑出来,但现在,他从震惊、讶异到只剩接受。 「啊……。」 眼前的场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二十几天前才来过的村庄,只时就跟发生战争没什么两样。房屋全部被烧毁,塌的塌、倒的倒,少数顽强立着的房屋,也只剩下了一片漆黑的骨架。 「怎么回事……?」雷卿也很茫然。谁会知道出一趟远门,几十年来都很和平的村庄就被人给毁了呢? 瑟曼雷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刚刚进来的地方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及几排小字,没有用鲜艷的顏色强调,只是刻上去而已。 ——谨忆村。 ——给予千百年后之传承者;谨记在事件中牺牲,并为我们取得这片容身之所的同伴,过往血泪的记忆会被时间冲刷,无须以愤怒与憎恨玷污过往的荣耀。谨以赫忒尼之名,守护此地,直至世人再一次……。毓舜。 在名字之前应该还有几个字,但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地方都已经崩裂,字就这么被抹去了。直至世人再一次如何,已经不得而知了。 「国王……是国王干的……一定是他!」苳梅近乎崩溃地喊着。 要是她没有假扮成祭司、没有崩解使役型态、没有去临雪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都还有机会阻止。 也许办不到,但总好过事发之后才知道! 「苳梅、冷静一点!」雷卿拉住大概是要去皇宫找国王理论的苳梅,「就算真的是国王下令的事,我们也不能直接杀过去。苳梅,不要再让国家有理由杀害巫师了!」 「都不在了啊!全部……都毁了,都……。」意识突然被抽离,苳梅往前倒了下去。 「苳、苳梅!」正巧把人接住,雷卿晃了晃少女的身体,却没有得到反应。 依照苳梅这七天的消耗,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 雷卿和瑟曼雷决定去找国王询问这件事,虽然可能会引起其他事情,例如临雪城城主怎么会在这里之类的,但攸关人命,而且苳梅没有意识的此时正是最佳时机,谁知道她醒来后会干什么傻事。 将苳梅安置在神殿的房间后,让尤阑和亚莉嘉看着她。为了避免苳梅中途清醒,只有擅于使用安神术的尤阑才能够压制抓狂的苳梅。 在前往皇宫之前,雷卿觉得有件事情必须先搞清楚,于是让瑟曼雷暂时待在苳梅身旁。 雷卿敲了敲同僚的房门,很快就有人应门了。 「雷卿,你们不是去临雪城了?」九鳶困惑的说。 「不是重点,有件事情你一定要回答我。」 「嗯,请说?」 「之前你拿给我和瑞恩大祭司的那封信,是从哪来的?」 在邀请他们去了临雪城后,谨忆村就被人毁了。这封信不可能出自国王之手,因为他没理由要调开身为祭司的他和瑞恩,除非他知道了苳梅的身分,但是让苳梅继续扮演瑞恩,然后直接杀光巫师,未免也太草率了? 九鳶回忆了下,「我记得是一名披着披风的人交给我的。」 「长相你有看到吗?」雷卿追问。 「没有。不过声音听起来像男人,而且给了我一种与祭司不同力量的感觉。」九鳶歪着头想了下,「不知道是出自巫师还是术士的力量呢。」 祭司事实上分不出巫师和术士的力量差别,只会知道力量异于祭司。这个问题就连九鳶和雷卿都有,唯一能够分辨的就只有少部分力量高强,以及拥有能看透一切力量的「净眼」的人。 既然是要调开他们,那只能是术士搞的鬼了。 术士知道苳梅是巫师了! 「谢谢。」 道别九鳶,雷卿准备返回瑞恩的房间,却遇上了本该在房间里的亚莉嘉。 「亚莉嘉,你怎么没有待在房间?」雷卿皱眉。亚莉嘉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可能随便违背他的命令,尤阑还比较有可能。 「祭司哥哥,与您回来的那个人,并不是瑞恩大祭司喔。」亚莉嘉眨眨蓝色的眼睛说。 「欸……?」雷卿当场愣住。 连亚莉嘉都能够看出苳梅不是祭司吗?但上次亚莉嘉却没有发现? 拉着孩子进入旁边无人的懺悔室,雷卿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呀。」亚莉嘉歪着头,说着让人不知所以然的话,「上次也这么感觉,只是祭司哥哥的圣光力量好像直接盖过去了,所以不太确定。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 「……难道你有净眼吗?」 「净眼?」亚莉嘉不解地复诵。 是啊,只要有净眼的人都可以认出苳梅的身分啊!术士之中可能也有人有净眼。 「亚莉嘉,你现在回到瑞恩大祭司的房间,之后在我回来以前,都不要出来。」雷卿神色凝重地说。 「嗯,好的。」亚莉嘉乖巧的点点头。 雷卿之后是直接去晋见国王,连瑟曼雷都忘了找。这是很草率的决定,但现在要确认巫师是否真的全数死亡,并且搞清楚巫师是否由国王派兵杀害,这是最快的方法。 「的确是我下达的命令。」 面对雷卿的询问,国王很坦荡地承认了。 「请问,为何做出这种决定?我想黎明女神也不愿意继续迫害濒临凋零之族,并让土地再次染上鲜血。」雷卿咬牙把话说完。 在认识苳梅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巫师的死动怒,后来在见过巫师们,瞭解巫师是怎样的一群人,以及知晓苳梅对人们是怎样的愤怒,却又为了巫师不再受到伤害而忍耐,他发现自己无法冷静。 「不久前让你们看的那张符咒,是出自巫师之手。迫害了国家如此多的子民,我只是回报给他们罢了。」 「请问您从何得知这是出自巫师之手呢?术士与巫师所使用的符咒与术法,法阵虽然相似,但完全是不同东西。」 「雷卿祭司,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国王微微挑起眉,毫不掩饰地展露他的不悦。 「并非如此,只是国王陛下,黎明女神也不会愿意在仅是猜臆的情况下,便杀害整个村庄的人。」 「村庄……雷卿祭司,我更想知道你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公布才是。」 雷卿想了想,最后也不管后果,随便说:「与您得知的方式相同。」 「是吗?看来我们都收到了密信。」国王单手撑着头,「我并不明白你来询问巫师一事的理由为何,但若是想传递綺漯耶的不战旨意,那你放心好了。」 在国家的军队抵达谨忆村时,那早就是一个空村,并没有任何人,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并没有积尘,看来是早在他们之前就先撤了。 为了完成国王交代的任务,军队还是将村庄给放火烧了,算是毁了巫师的栖身之所。 这也就是说,并没有任何一名巫师死在军队手下。 纪录七 这是阴谋陷害,而非集体杀害-(3) 「这样你能安心了吧,小梅妹妹?」 盯着某位也很不冷静的祭司的脸,苳梅才缓缓开口,「……人、呢?」 「这我也不晓得,但至少人都还活着,你说是不是?」雷卿难得真诚地说:「真是感谢黎明女神的保佑……」 苳梅没有力气吐槽她们信仰月阴女神了。起初已经因为力量使用过度而导致虚脱,接着再因为一时激动而昏过去,现在知道巫师们都没事,放松时才感受到四肢都非常沉重,说句话都嫌费力。 事实上雷卿从皇宫回来开始计算,她已经睡了整整五天了。 「没事……就好……。」一安心后,苳梅又觉得想睡了。 「……苳梅小姐。」瑟曼雷犹豫了下,这才在床上的少女陷入沉眠之前喊人。 「什、么?」 在这五天里,雷卿已经把苳梅的事情告诉他了,而他也很坦然的接受了,一点不适应或排斥都没有,反过来还对于曾烧死巫师而自责万分。 「如果之后巫师们没有去处的话,临雪城很欢迎你们。」 「……谢、谢。」扯了扯嘴角,苳梅眼睛一闭上便又沉沉睡去。 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给苳梅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 瑟曼雷暂时是不会返回临雪城了,也幸好他在城内有很多亲信,他一点都不担心临雪城会出什么问题。 告别雷卿后,他便离开神殿,自行找了地方去住。 「那,你们两个小朋友就去玩吧。」雷卿摆摆手,赶走了尤阑和亚莉嘉。 他并没有把推论的事情告诉苳梅,现在她还需要休息,增加烦恼只是添加负担罢了。 他怀疑术士藉由使役释放诅咒,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陷害。 假设之前在谨忆村与弗罗的讨论是正确的,加尔姆兰有意要报仇,那最大的阻碍就会是曾歼灭他们的巫师,为了达成目的,先毁掉他们是最要紧的事。 但巫师和术士之间的实力是不分伯仲,由他们亲自动手的话,就算是奇袭也得自损八百,而且这还会暴露自己要向克达尔復仇的目的,评估一下利害关係,术士的选择也是显而易见了。 所以他们利用了国家与巫师之间的不和平,以及一般人难以分辨术士与巫师的力量的这个弱点,陷害了巫师,接着再把巫师的所在地通知给国王,好让国家出兵攻击巫师。 「但是……为什么国王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呢?」雷卿想不透这一点。 除非……还有其他本来就跟国王很亲近的势力干涉其中。 还是说,这是国王的意志呢? 苳梅的情况一直到了第十天才有了好转,在雷卿的搀扶下也可以下床,说话也不再虚弱无力,到了可以短暂呛声的程度。 因为躺太久不舒服,苳梅便让雷卿扶着她在房内走走。 「啊呀,你已经可以下床了吗?」 不认识的声音让苳梅瞬间进入警戒。 「亚妮安。」雷卿朝来者点点头。 「认识的?」苳梅扭头问雷卿。 「嗯,同为上位祭司,你这阵子喝的那些药都是她调製的喔!」 「那些很苦很苦的药?」一回忆起那些药品的口感,苳梅就感到一阵反胃。 「就是。」 「虽然没有说坏话,可是在本来面前谈论有点失礼喔。」名为亚妮安的女子笑了笑,也看不出怒意。 她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多岁而已。一头微捲的红色长发十分醒目,跟雷卿的紫发一样很少见,都是上战场会立刻被当作标靶的类型。 「小女孩,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不用这么警戒喔。」亚妮安释出善意,「我叫亚妮安,是你见过的第三位上位祭司……也是雷卿的老婆喔。」 后面补上的那句话是看着雷卿讲的,语气说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雷卿你……」苳梅沉下了脸,看着还扶着自己此时面有难色的祭司。 「那个……请听我解释。」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很有问题,对付女人看起来就很有经验,原来根本就有老婆了,起初还胡扯什么当祭司不能有女人……快放开我,你老婆在,我不想要被误会成抢人老公的第三者。」 「是呢是呢,小卿,你跟别的女孩子这么要好,我可是会吃醋的喔。」 在苳梅推开雷卿跌回床上后,亚妮安便自己搭了上去,抱着雷卿的手臂不说,还挑逗似地在他胸膛画圈圈。 「我、我……亚妮安你不要闹了啊啊啊!」雷卿红着一张脸大吼着。 最后在一阵慌乱下,雷卿才解释清楚自己和亚妮安绝对不是夫妻关係,只是亚妮安单方面对他有意思而已,最后他还特别强调亚妮安已经三十一岁了,他不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 「可是你和瑞恩……」 「所以说了我对瑞恩大祭司是崇拜而非爱情,儘管瑞恩大祭司是个完美、沉稳的女人,我还是不能够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是如此崇高的存在,在她面前任何人都会自觉形秽,就算我也是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完人,但是……」 「不要听他乱讲,其实他纯情的要命。」亚妮安偷偷在苳梅耳边说。 「我听到了!亚妮安你不要跟小梅妹妹乱讲话!」 「跟你说喔,小卿他平时看起来虽然花心,开口闭口就是女人至上的道理,可是我逗一下就会害羞,而且他其实还是个处唔……。」 雷卿遮住亚妮安的嘴,以防她再爆料更多,但苳梅却会提问。 「祭司一直到死都未经情事不是理所当然吗?」 硬是拉开雷卿的手,亚妮安回答,「不是啊,祭司才没那么高尚,偷偷跟爱人滚床铺都是常有的事,只是对方有没有勇气跟祭司做那种事而已。」 接着,雷卿就收到了苳梅鄙视的眼神。 回忆起两个月前他们刚认识时,雷卿就说了跟做了一堆会让人误解他非常风流的话,虽然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毕竟很纯情这种事情,做为男人就算人们不在乎,他自己接受不了啊! 「就算是位置很高的人也会?」 「当然,你看现在的主教多尔曼德,他是我爸。」亚妮安指着自己说。 「啊?!」苳梅惊叫出声。 「虽然是在当主教前就生下我了,可是你看,连不守贞操的男人都能当主教了,在外面有没有男人女人好像没什么差。」亚妮安泰然自若地说着破坏祭司形象的话。 「哎……」苳梅拉了个长音,转望雷卿,「亏你还好意思笑我没谈过恋爱。」 「哼哼,谈恋爱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当然很有经验啦,只是女孩子嘛,当然会希望在结婚的那一晚,被最爱的人夺去第一次,只可惜我身为祭司娶不了任何人,因此身边的女人总是一个个离去……」 「不要听他唬烂,我看着他长大,没见他交个女朋友回来过。」亚妮安继续拆穿雷卿的谎言,「而且只要有女孩子跟他告白就羞得像颗苹果,怎么可能谈恋爱啊、哈哈哈哈哈——!」 雷卿顿时觉得精神疲惫,「所以亚妮安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哦,差点忘了,冬庆按照惯例,大祭司和五名上位祭司都必须出场的喔。」 雷卿抓抓头说:「也到了这个时候啊,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根本已经忘记这件事。」 「冬庆?」一直关在村庄的孩子茫然。 冬庆顾名思义就是迎接冬天的庆典,一般举办在刚迈入冬天的那个月中旬。克达尔在迈入冬天后,通常是全天有雪,因此国内很多舞艺都是针对下雪天创的,在雪花纷飞的时候随之起舞,会有很美妙的景色出现,很多国家人民也会特地前来观赏。 「现在距离冬庆还有十天,祭司要做的事情就只是在开头祈福下一年仍国泰民安,然后庆典可以安全落幕而已,很简单的,就算是你现在这样的身体也可以办得到。」亚妮安说。 「办不到!」苳梅一秒否决对方的信心,「冷都冷死了。」 「她很怕冷。」在亚妮安的目光转过来前,雷卿立刻说。 「哦……很怕冷还跑去临雪城,你真有勇气。」 「一切都是被逼的。」苳梅欲哭无泪。 「那好吧,檜江老师的课程你暂时先不用去了,先把身体调养好再说。」接着,亚妮安抱住雷卿的手臂,「那我和小卿一起去上课啦!」 「不要抱啦!」 「真是的,小卿你好无情喔,明明你小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洗……」 「哇啊啊啊啊我好久没见到檜江老师了所以我们快点过去吧我等不及了啊——!」 「这么急?连停顿都省了。」 一阵吵闹过后,房门再次被开啟然后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 苳梅先是感叹原来祭司里还有像亚妮安这样外放的人,接着感到房内寂静得有点过头,仔细想想发现来到神殿后,很少有机会这么安静。 不知道你们在哪呢……老爸。 像是要回应她的思念,窗边传来敲击的声音,一隻白色的鸟此时正用着她的小嘴努力敲着窗户。 推开窗,鸟儿飞了进来,在苳梅的身边绕了两圈后,停在桌面上。 『小梅……』 鸟儿此时正张嘴说话,如果此时有人看见,八成会吓得以为自己梦游了。 「老爸……」苳梅呼了口气,「这老头还记得要来给我报平安啊。」 『我想你已经知道村庄的状况了,不过你放心吧,村庄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事,我们现在躲在很安全的地方,但为了避免有人拦截使灵,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在哪里。』 『有一名来自斯德戈的巫师帮助我的逃脱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很不妙的消息,详细等你见到人再问,我不能告诉你名字,他有亚麻色的头发和紫色眼睛。』 『……另外,我知道你一直很不谅解国家,这件事情或许让你很愤怒,可是绝对不要引发争乱……这是村内所有人的意志,我们仍旧喜欢这个国家。』 明明都被这么伤害了…… 苳梅偏偏头,替巫师感到不值的同时,猛地觉得自己和其他巫师不太一样,特别的……记仇? 『最后,你一定要小心术士,还有斯德戈。』 鸟儿闭上嘴,然后化作白烟消失了。 斯德戈是位在克达尔东方的国家,信奉战争女神,其中的拉萨希神殿不是祭司的天下,而是战士的,分为三个层级——「赋战者」、「传战者」以及「赋圣者」。 赋战者是类似于主教的地位,传战者则是一般祭司的地位,赋圣者则等于祭司,但却是神殿里面最下等的位置。 因为信仰的关係,那个国家很好战,攻打了不少的小国纳为己有,至今只有三个国家他不会随意攻打,一个就是克达尔,另外两个分别是西方的「萨罗」以及北方的「伊索法姆」。 苳梅开始思考术士与斯德戈之间的牵连——应该说是加尔姆兰和斯德戈才对。 回忆歷史,这两者之前也没多少关联,最大的相似处就是双方都覬覦着克达尔,而且战斗力都很强。 而现在加尔姆兰不存在了,可是术士却在百年后的现今开始蠢蠢欲动,这和斯德戈是不是也有什么关联呢? 「真累,休息一下吧。」苳梅果断窝回被窝里去,暂时逃避现实。 纪录八 百年前的恩怨,一切的原由-(1) 距离冬庆还有五天的时间,这段时间苳梅一直在做休养,被关在房间快一个月,虽然研究巫术的时候关上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态,但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睡觉吃东西的人生,她真的很不耐烦。 「小女孩,你在做什么?」亚妮安趴在床边,看着苳梅做事。 「研究。」 被关在房里实在太闷了,虽然亚妮安偶尔会来陪她,但在其他时候实在间得发慌。在苳梅吵个不停的情况下,雷卿无奈地将之前把苳梅拐去临雪城的冬雪送给她研究。 「研究出什么了吗?」 「唔……因为只有一朵,我也不敢随意尝试,目前只知道……这个功效。」 「……这花怎么回事?哪里来的?」 苳梅将冬雪放到自己前方,撕开了明光咒。光芒照在银蓝花之上,竟是造成了反射的效果,照在亚妮安的身上。 接着苳梅举起花,将窗户照进来的太阳光照在冬雪上,另外一个亚妮安竟是出现了。 「照到光能够复製人的影像,二十四小时之后就会消失,可以另外再复製。」苳梅开始收拾实验器具,「这是临雪城的特有种。」 起初她发现这个功效的时候是震惊了好阵子,天然的植物造就的效果让人不意察觉,就算是术士也一样。 她想过既然弗罗叫她小心术士和斯德戈,那在将来的某一天,不仅是术士与巫师,连克达尔与斯德戈,都可能面临必须开战的局面,到时候这种花,想必可以发挥出极大功效。 「你不是说要介绍另外两个人给我认识吗?」 经过亚妮安的诊断,苳梅已经可以离开房间,只是还是尽量不要做激烈运动或是使用力量,这在神殿里也遇不上就是了。 由于大祭司被掉包,现在又发生巫师村被灭等等的问题,雷卿想想自己的同僚都还算可以相信,便将实情告诉其他人,得到了想要认识的回应。 「对啊,大家现在应该都到了,走吧。」 亚妮安是带着苳梅到见习殿堂去,这时候的见习生大多都在修练,而且对于现役祭司的认识较少,就算形象崩坏了也没什么问题,自然就挑在这里。 神殿里面的凉亭是很常见的东西,虽然平时没有打扫会有灰尘和树叶,但并不影响美观,而且凉亭大多的祭司每天都会去做一下,要说灰尘倒也没很严重。 此时她们来到的这个凉亭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人是认识的,另一个人留着鬍子,因为袍服看不出身材,但略是宽厚,应该说是强壮吧?其实若不是苳梅知道这里只有祭司,她大概会当对方是战士。 她歪了一下头,觉得那个留着鬍子的男人容貌不似雷卿他们,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就是感觉不一样。 虽然没有离开过克达尔,但她还是知道不同国的人都长得不太一样这件事。就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哪一国来的了。 「等你们很久了,还慢慢散步过来咧。」雷卿一边吃着桌上的饼乾,一边催促。 「哈哈哈,让你们等一下又不会死!」亚妮安一点都没有迟到的愧疚感,「瑟莱西呢?」 「她有急事。」看起来像战士的祭司回答。 「好吧。那我先介绍一下,这个粗獷又满脸鬍渣的男人叫做加尔巴,是我们祭司中难得一件的攻击系祭司。」亚妮安这般介绍道。 「……我真心觉得你的说法很欠揍。」 「你的错觉啦。」 苳梅想了下说:「攻击系祭司是指……将圣光的型态转换加以攻击的那种技能?」 「没错,小梅妹妹果然没有弄坏脑子。」这么欠揍的发言当然是雷卿说的,「最常见的是圣箭术,以圣光化作弓箭使用。使用完毕可以收回,能攻击又能自保,是经济实惠的好技能。」 加尔巴差点吐血,同时哀叹怎么同僚都是这样性格的人,虽然说了很多,但感觉根本没有称讚到啊。 「可是这意味着使用者必须精通各种武器,加尔巴可以轻易使用十种不同的武器喔。」九鳶笑笑地补充。 「九鳶,我真的觉得有你真好。」加尔巴牵起九鳶的手,感动地说。 「是的……?」九鳶不明所以。 「嘖嘖,瑟莱西居然不在这里,她最喜欢这种场景了。」亚妮安可惜地说。 「这就是爱啊,就算是同性也是有权力在一起的,只可惜国家还不允许这种事情,让他们只能在私底下崭露对彼此的爱意,见不到面的时候朝思暮想,唯有无人之时才能……。」雷卿开始大放文采。 「我跟九鳶不是那种关係啊混帐!」加尔巴一脚跨上石桌,捍卫自己的性向。 「没关係我们都懂,你真的不用辩解,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好歹我们也同僚一场。小卿,你说是不是?」 「这是当然的,黎明女神也不会愿意拆散彼此相爱的两人,啊……真是残酷,偏偏他们就是同样的性别而不被接受,但没关係,我们也会祝福你们的。」雷卿只有在这时候才会跟亚妮安站上同一阵线。 九鳶眨眨眼,继续吃他的饼乾,事实上他也没搞懂雷卿和亚妮安到底在说什么,也不晓得加尔巴在生什么气。 看见这吵闹的场景,苳梅为神殿的未来感到无限担忧。 下一任的大祭司人选,居然是从这几个人之中选出来……看来她就算没毁掉瑞恩的形象,这几个人估计也会瓦解掉神殿。 「瑟莱西是谁?」苳梅强硬插话进去。 「哦,对喔,介绍到一半。」亚妮安忘得一乾二净,「瑟莱西是加尔巴的妹妹,辅助系的祭司,不知道有什么事,下次再让你们当面认识。」 「辅助系……所以也会復生术?」苳梅指着雷卿说。没想到復生术这么廉价。 「不会,瑟莱西和雷卿不太一样。瑟莱西比较偏向……精神系神术,只是也归类在辅助系里。」这是由加尔巴回答的。 说起来,尤阑也是精神系的天才。 「你没猜错,尤阑的老师就是瑟莱西。」雷卿说:「不过尤阑的资质真的很不错,连瑟莱西都给予高评价。」 「如果乖一点就好了。」加尔巴说。 眾人顿时沉默,尤阑常常砸神殿的事蹟所有人都知道,不少人还亲眼见证过。 「另外瑟莱西有一个代表技能,就是移送术。虽然同为辅助系,但我还没有学会就是了。」雷卿扯开话题。 「靠,你说认真的?!」苳梅从位置上跳起来。 移送术顾名思义就是转移,只需要两个移送阵法就能够在一瞬间到达另一个地点,只是要去的地点必须有法阵,实用性其实不太高,但困难度很高,也因此会特地去学的祭司并不多。 「是真的,所以她常常突然就跑到邻国或是哪个城镇去,要找人其实有点困难。」加尔巴面有难色,似乎常常因此而引发各种事件。 「有时候真会怀疑她在各个地方都设有据点。」雷卿认同地点点头,「啊,小梅妹妹你不用想了,那是神术你学不来。」 「我知道啦!」苳梅虽这么说却还是面露可惜。 所有人都介绍过后,他们直接当场开起了茶会,没多久,桌上的点心已经少去了一半,最令苳梅吃惊的是,大部分都是九鳶吞下去的。 走廊突然出现奔跑的声音,没多久便看见两个孩子朝这里跑来,而且苳梅还认识。 「亚莉嘉,尤阑,神殿里可不能奔跑啊。」加尔巴懒懒地说。 「对不起。」亚莉嘉立刻道歉,尤阑则别过了头。 「有什么事吗?好像很急?」九鳶察觉到孩子们面露着急。 「广场,要处死巫师!」亚莉嘉慌张地说。 她已经知道苳梅的事情了,也清楚巫师是怎样的存在,因此在知道这件事时是很慌张地跑过来。 苳梅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话都不说就跑了。 其他人也随后跟上。雷卿和加尔巴是担心苳梅一时衝动做错事,而亚妮安则是担心苳梅的身体撑不住。 当他们跑出神殿大门的时候,广场的方向已经升起了滚滚浓烟。 巫师处死的方法只有火刑,也就是说,已经放火了! 「这、这样来、来不及啊!」雷卿快喘不过气了。 「呼,加尔巴、你上!」亚妮安也是体弱一族的。 「好勒!」连停下来喘口气都没有,加尔巴向着广场衝去。 「跑快点!不要让人发现你是祭司!形象要顾啊!」 「别强人所难了!」 衝出来六个人,最后有五个人都停下来喘气,就连急着要过去的苳梅也是,而且她的状况本来就比其他人差,现在更是边喘边咳嗽。 「……大祭司大人,您先回去休息吧。」顾及现在在外面,已经有民眾围观了,九鳶没有喊苳梅的本名。 「我咳、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巫师被烧死啊!」苳梅推开搀扶她的雷卿,向着广场奔去。 亚妮安略是担忧地说:「照她这样跑,回来不躺个两天是不会好了。」 「她坚持的事情,怎么说也说不听啦!」相处的时间最长,雷卿早摸清了她的性格,认命地追了上去。 广场离神殿有一点距离,以加尔巴的速度全力衝刺都得花上五分鐘,但当她抵达的时候,火焰已经消失了。并不是结束,而是被人浇熄了。 然后他在那里,看见了前段时间不见人的女人。 纪录八 百年前的恩怨,一切的原由-(2) 其他人是在之后十分鐘才到的,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却为了形象而不能直接倒在地上喘气,一个个腰都弯了。 「你们也太慢来了。」加尔巴拉过苳梅,「接下来要交给你了,『大祭司大人』。」 听出加尔巴特别强调的名词,苳梅也不得不挺直身体,扮演起瑞恩,而她果然在旁边看见了坐在一旁脸很臭的国王,以及被绑在稻草堆上的男人。 现在看见国王,苳梅还是有一股怒意,恨不得法杖抽出来烧死这个男人,只可惜对方是国王,有着崇高地位的人,此时在大庭广眾之下杀掉她,只会使得巫师的立场更加难堪。 只能忍啊…… 「瑞恩大祭司,你是否该解释一下,国家将巫师处以火刑,而你麾下的祭司却跑来阻拦,这是怎么回事。」国王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 苳梅回头望向加尔巴,后者猛力摇头摆手表示不是自己,然后指了另外一方的一名笑望着自己,有着一头棕发的祭司,身上穿着上位祭司的袍服,应该就是谈到过的瑟莱西。 「此人并非巫师。」苳梅劈头否定对方的身分。 现在只有否定对方是巫师才能救他,不然就算主教出面,也未必救得下他。 「我管他是不是,巫师是寧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漏掉一个的职业。」国王霸道且强硬地说,摆明了就是要他死你能怎样。 「国王陛下,慈和的黎明女神想必也不会愿意一国之主肆意伤人,尤其在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任意杀害他人,违背了黎明女神的道义。」 「等到他伤人就来不及了……正确来说已经伤过了。」国王指的正是诅咒一事。 苳梅暗自嘖了声,术士带来的问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 「但是,您并未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此人正是伤人的巫师……我想国王陛下,也不愿意引起民眾猜臆吧?」注意到周围民眾的议论声,苳梅后段话刻意压低着讲。 「那我又应该如何相信,此人并非巫师?就算你是大祭司,也不能够动摇我的决定。」国王态度坚决。 「那加上五名上位祭司,您看看够不够分量呢?」亚妮安笑笑地开口,「相信克达尔的子民,也不会希望国家的国王,肆意伤害平民百姓吧?」 国王注意到周围开始有反对烧死这个男人的声音,儘管自己态度坚硬,但子民的想法也必须兼顾。他顿时陷入两难。 「若您不够放心,可以将此人暂时转交给神殿管理。」苳梅说:「黎明女神的力量充斥着整个神殿,对巫师具有压抑的效果,就算他真是巫师,也不能够作怪。」 这是她亲身体验过的,在神殿里使用巫术的效果会大大减少,例如本来可以烧个一公里的燎炎咒,在神殿能烧一百公尺就是运气了。 「……好吧。」国王终于妥协,「也麻烦你把你的祭司顾好。」 国王返回皇宫,围在一旁不让民眾靠近的卫兵也跟了上去。 「咳、咳咳……!」苳梅猛地咳了起来,还弯下了腰。 「加尔巴,把她背回去!」反正之前已经有瑞恩身体不适的前科了,现在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亚妮安直接朝着这里最壮最有体力的人喊道。 加尔巴也不多言,立刻把人背了起来。 雷卿和九鳶则去把人从柱子上带下来,民眾也在这之间的时间纷纷散去。 「……一定要一群人挤在瑞恩大祭司的房间吗?」雷卿对于一堆人——而且有一对是臭男人挤在瑞恩的房间这件事很有意见。 虽然瑞恩的房间绝对称不上小,但塞进七个人,视线上就很挤啊! 「没办法,谁让小女孩在这里。」亚妮安耸耸肩。 「虽然这是巫师的事,我们不该干涉,但既然苳梅现在是神殿的代理大祭司,我想我们有权利参与。」九鳶笑着说出了很有说服力的说词。 「……可以说吗?」苳梅躺在床上,单手撑着头,朝救下来的巫师问。 「可以相信的话。」有着亚麻色头发以及紫色双瞳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就是这样,所以你们出去吧。」苳梅摆摆手驱赶五名现役祭司。 「小梅妹妹,你这反应不对啊,应该要说『他们可以相信,因为我们已经是伙伴了』之类的台词才对,直接赶我们走是怎么回事!」雷卿发出抗议。 「我应该相信你吗?」苳梅挑眉反问,「拜託,你也记得我们根本是世仇好吧!」 「事实上,你的世仇是对面那家不是祭司。」雷卿指的是加尔姆兰的术士,事实上这也是真的,因为加尔姆兰的原址离克达尔最近,现在被划入克达尔的国境了就是。 「一百年前的祭司和巫师是世交。」 名字叫做洛裴的亚麻发男人突然插话,一瞬间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巫师和克达尔有互利互助的关係,也是朋友。」 像是没注意到现场的尷尬,洛裴继续说。 「可信吗?」接着他转头望向苳梅。 「……算了,你说吧。」 点头表示瞭解,洛裴介绍自己:「我是来自斯德戈的巫师,受人委託才会来到克达尔。」 「特地从斯德戈跑来这里真是辛苦你了。」苳梅侧着身望向他,「于是,是谁找你来的?」 听见问句,洛裴那个死人脸勾起了淡淡地笑,表情变得柔和起来,「您的母亲。」 「啊?!」苳梅从床上跳了起来,却在瞬间腿软又倒了回去。 不仅是苳梅,雷卿也面露诧异,毕竟苳梅的母亲早失踪十几年去了,这时候突然跑出来还委託他国巫师,怎么想都很奇妙啊! 而其他人则不理解他们如此震惊的原因,他们还不晓得苳梅的家庭状况。 「有什么问题吗?」九鳶疑惑地提问。 望了苳梅一眼,雷卿说:「小梅妹妹她妈已经失踪十七年了。」 「您的母亲曾经救过濒死的我,我很感激她。」 洛裴仅说了一句不相干的事情,便继续了主题。 「她拜託我来辅佐并保护您,所以在之后的日子,无论要去哪里都请让我随侍在侧,很多事情我也能够为您解答。」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小梅妹妹需要别人保护啊……」回忆起苳梅的剽悍巫术,雷卿很真诚地说。 「雷卿你闭嘴。」把柔软的白色枕头扔过去,苳梅将双脚放下床铺,「你知道五个月前国内发生严重传染病,一直到三个月前才被解决的事吗?」 「是的,事实上是由术士放出的扩散型诅咒,也如您们推测的,是加尔姆兰的术士在作祟,此时此刻,在私底下也许还有其他小动作。」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瑟莱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只是个普通巫师吧?」 洛裴也不隐瞒,点点头说:「我是毓尧的后代。」 毓尧是在巫师还很兴盛的时期,统领巫师的存在……与其说是统领,不如说是作为精神支柱的存在,就跟祭司一样。 他的一切言论名言都会被纪录下来,也曾说过很多开导人的话。除此外他也相当博学,实力据说也是当代巫师最优秀的,为人也相当谦虚,因此备受尊敬。 据说当年加尔姆兰灭国事件,虽说是全体巫师的决定,但却是由他领导才赢得胜仗,不然一定会跟术士打得两败俱伤,也可能会输,幸好他智慧过人,擅于布局。 之后的猎杀巫师事件,也是毓尧领导巫师逃跑,谨忆村就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块圣地,没多久人就死了。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后代在斯德戈,苳梅看过的任何一本有关毓尧的书都不曾记载过。 洛裴开始板手指,「祖先有言,第一点;巫师之间必须彼此帮助才能延续下去,当巫师面临危机时,尽全力协助。第二点;若是巫师走入邪道,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阻止他们。」 「就算您的母亲没有拜託我,我也会来帮助巫师。」 这些苳梅都不在乎,事实上她也没多崇拜毓尧,只是毓尧在巫师的歷史里站有颇大的地位,所以是必须知道的事情。但现在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这些暂且不管。」苳梅歪歪头,「我爸他们在哪里?」 「皇宫。」 「……风有点大,雷卿去把窗户关上。」 「……小梅妹妹,窗户一直没开。」 「洛裴,你再说一次我爸和其他巫师在哪?」 「皇宫。」洛裴用着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正经表情说。 这就是在跟国王槓上之后,苳梅还偷偷摸摸地溜进皇宫的真正原因。 闪避经过的侍女,洛裴背着苳梅用加速过的步伐迅速经过,然后到达下一条走廊时,继续同样的步骤。 「洛裴,你把巫师们藏到皇宫是用什么概念决定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洛裴认真地说,然后面露困惑地歪歪头,「不是这个意思吗?」 「……这危险到超越安全了。」 「我会检讨的。」 据洛裴所言,不满百人的谨忆村正被安置在皇宫的各处,因为人数多一人,躲藏就增加一分困难,因此大多散得很开,而他们现在就是要将所有人找回来。 全村不算苳梅总计七十二人,要全部找回来……就算她不嫌累,身体也吃不消啊。亚妮安很坚持她现在不能走动,但她也很坚持要亲自将人找回来。 僵持到了最后,雷卿的一句「她决定的事情就很难妥协,很多情况还必须利诱硬逼,而且这次攸关巫师的事情,想要她妥协太难了啦」,让亚妮安放弃劝说,但放行的条件就是,让洛裴背着苳梅。 「现在去哪?」趴在洛裴身上,对皇宫本就不熟了,苳梅询问。 「花园,村庄大部分的小孩都在那。」 花园有很多的遮蔽物,小孩娇小的身形躲在那里刚刚好。 「……!有人!」苳梅将重量往前压,直接压倒洛裴。 纪录八 百年前的恩怨,一切的原由-(3) 此时她们的身旁有着花丛挡住他们,说话的声音逐渐靠近,听走路和说话的声音辨认大概是两个人。 「灯,我只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一个你绝对有自信成功的方案,不然我们的合作关係到此结束。」略显年长的声音,听来有些微怒。 「佳莱斯国王,我想您也需要我们的战力,斯德戈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一面与克达尔开战,还分出兵力对抗巫师。」名为灯的男人不慌不乱。 「哼,我国战士岂是等间之辈?」名为佳莱斯的人冷笑道。 「太过自信会自焚,请相信曾与巫师对抗的、我们的判断,并非是小瞧斯德戈的战士实力,而是不敢大意巫师的力量。」灯冷静地判断道。 听至此,苳梅也大概猜到这两人的身分了。 佳莱斯是斯德戈的国王,名字取自战争女神佳莱达,其皇族各个的名字都是由佳莱达的名字转变而成的,通常会保留两个字。 灯则是术士,既然能够国王交涉谈判,在术士里绝对佔有崇高地位。 这下苳梅真的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了,这才让她无法判断出灯的身分,术士的体制是否与巫师一样,并没有真正领导者也不晓得。 「嘖,真不亏是『地下之都』的统帅啊。」佳莱斯讽刺道。 「我想,我是以『加尔姆兰』的国王之名与你合作的。」灯的言词变得犀利,似乎是对方讲到自己痛处。 「哼。在他国的领地,其他的话不要多言,确切的计画等返国再谈。」佳莱斯冷哼了声,便率先离开了花园。 「……真是只会硬干的自大国王。」留下这句感言,灯随后离去。 这时候苳梅和洛裴才敢起来。 「术士和斯德戈果真在合作。」苳梅微微瞇起眼,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是的,斯德戈与克达尔关係从古至今都不曾友好过,原本还有利益关係维持,但在几个月前,这个关係出现裂痕。」 洛裴将苳梅安置在一旁,自己鑽进了花丛里找人。 「所以佳莱斯这次来克达尔,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关係脆弱,佳莱斯刻意引导,也许会开战……找到一个。」洛裴用着抱起东西的姿势从花丛出来,此时若有外人看见,一定会以为这个人疯了。 苳梅看得见,而且在洛裴怀里的那个孩子在看见她的时候,立刻解除了隐身咒,哭着朝她跑来。 「苳梅姊姊!」小女孩哭着扑了上去。 「没事了,乖。」苳梅只能一味地安慰着,「别哭了,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嗯!」女孩乖巧地点头,止住了泪水。 「巫师的行踪,术士很容易就能得知,才选择藏在皇宫里。」洛裴说。 因为各方面就给人不可能的感觉,自然就会避过不查,若要说克达尔除了皇宫外还有哪个地方不可能出现巫师,那大概就是圣加贝逻神殿了。 「当克达尔与斯德戈开战时,巫师与术士的战争也将开啟。」洛裴接着找人,同时一边说明。 「所以就算巫师藏到临雪城去,也绝对避不过开战的局面……除非我们离开克达尔,不再管这里的事情。」苳梅觉得这个方法很可行。 「不要!」女孩突然大叫,「我不要离开这里,大家也都不想离开!」 这就是苳梅头痛的问题,巫师对克达尔有很深的情感,虽然被迫害却不曾打算离开这里,反而是想要离开的她才显得特别奇怪。 「既然如此只好另外找方法了。」苳梅头痛。 她并不希望巫师为了国家而有人死去,但克达尔与斯德戈开战的话,不管有没有术士,巫师一定会参战。 「克达尔的兵力打不赢斯德戈。」洛裴说的是实话。 斯德戈本就是信仰战争女神的国家,几乎全民皆兵,而且也很注重战士的培养以及各项训练,克达尔怎么可能是对手。 「果然还是把祭司推出去挡吧。」苳梅开始出餿主意。 「那只是权宜之计。」洛裴居然很认真地回答她。 「我知道啦!」苳梅没好气地回应,想不到对方听不出自己是说笑的。 既然是要打仗,自然要找到敌人的弱点,才能以最小的力气获得最大利益。 苳梅埋头思考了一会儿,等她回过神,身边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约十名的孩童,年纪大约都在十岁上下。他们很清楚现在的形势,也都不吵不闹,似是深怕被人发现。 「苳梅姊姊,那两个人常常会来这里喔。」最初找到的女孩注意到她回过神,立刻凑上来说。 「都说了些什么?」 「呜……克达尔即将落入我的手里,或是巫师将不会成为阻碍等等的。」女孩想了想说。 「还说过百年前的仇恨,现今终于有机会还回来了。」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孩子补充说。 「加尔姆兰在一百零五年前的灭国之祸后,成为了地下之都。」洛裴抱着大概是最后一位的孩子过来,「当代的遗留王子带领仅存的千名人民迁移到本是用来防备战争,隐藏重要人物的地下洞,接着开始扩张发展。」 「其中存活的千名多是术士,连王子本身都对术法稍有研究。只是这名王子本来就对战争、廝杀毫无兴趣,也因此才被毓尧饶过。」 「而地下仍旧发展着世袭制度的皇室传统,至今已是地下之都的第十任,如今的术士人数远比陆地上的巫师还要多,而现任的国王『灯』,也对于百年前的仇恨放之不下,因此才来到地上之上,与一直覬覦着克达尔的斯德戈合作。」 苳梅叹气道:「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名『灯』跟我还真像。」 明明是并没有亲身经歷过,却比百年前的祖先还要更加愤怒,甚至试图要推翻现在的状况。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灯将愤怒与憎恨付诸行动了。 「话说,你就算是毓尧的后代,你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很多事情都是您的母亲告诉我的。」 因为带着一群小孩会增加藏身的难度,洛裴和苳梅便先将孩子们带出宫, 早先与苳梅分开,自己在首都找了地方住的瑟曼雷很大方地让这些孩子先在自己的住所待着,展现了身为城主的大方……以及财力。 当苳梅知道眼前这种属于昂贵价格层级的房子是瑟曼雷来到首都后买下的暂时住所时,差点有了当城主的衝动。 「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从洛裴来到这里之后,知道了很多事情,而他又说是苳梅的母亲告诉他的,也就是说她的母亲知道得更多,那么究竟是怎样的人可以得知这些事? 「她让我不要告诉您。」洛裴捂住自己的嘴,「只要您知道,她是为了能与您和弗罗先生一起生活而离开您。」 「在我成长的十七年时光,她都不在我的记忆里,还说是为了和我们在一起?」苳梅冷笑了声,「让我怎么相信。」 「您……」 「算了,怎样都好,反正对我来说有没有母亲都无所谓。」 毕竟都十七年了,早已习惯只有父亲的生活,她也一直当作母亲早已去世了。 听洛裴的说法,她的母亲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跟她们在一起,可以推论出对方并非巫师的这个讯息,所以她更不在乎了。 她们接连进入皇宫多次,每次都只接出五至十个人,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将所有人接了出来,此时就算瑟曼雷的房子很大,也显得有些拥挤。 「没想到临雪城城主竟然会愿意协助我们。」弗罗朝瑟曼雷行以一礼,「不胜感激,祈愿夜晚的赫忒尼祝福您在大地上不受侵害。」 全体的巫师突然也跟着弯腰,「祈愿暗夜的赫忒尼保佑您在黑夜中不受侵扰。」 巫师并不如祭司那般有开口闭口提到綺漯耶的强迫症,会提到赫忒尼都是很慎重的情况。 他们是真心感谢瑟曼雷的。 「事实上我也不过是赎罪罢了。」瑟曼雷苦笑了声。 没有人问他赎什么罪,毕竟能对巫师犯下的罪,只有杀害同胞了。 「但术士能轻易找到巫师,那我们不应该到临雪城去,这会连累临雪城的居民。」弗罗提出现实观点。 「关于这点。」没等瑟曼雷说话,苳梅插嘴,「我有一点想法。」 最后巫师还是迁移居住到临雪城去了。 战争是一定会发生,而苳梅又不希望巫师有任何牺牲,既然如此就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了。 纪录九 真人不露相,最神秘的母亲大人-(1) 巫师跟着瑟曼雷迁移到临雪城之后,迎来了冬庆。 苳梅要做的事情就如亚妮安之前所说的一样,只是在开始前公开讲讲话、带领民眾祈祷,然后宣布活动开始就可以走人了,很简单……如果天气不要那么冷还带着雪的话会更简单。 吹过寒风之后,身体本来就不在最佳状况的苳梅华丽丽的发烧了。 「真可怜,冬庆可以看到很多难得一件的舞蹈,还有卖一些平常不会卖的东西呢。」亚妮安替苳梅感到可惜。 「哼,我才不想去咳、咳咳……」 苳梅反而觉得那些会去参加的人很奇怪,明明天气这么冷,还参加那种活动简直神经病,感冒发烧都是活该啦! 「你们说斯德戈打算跟克达尔开战是真的吗?」亚妮安说:「现在可是冬天,在天气不佳的时候打过来,他们会不会判断局势啊?这是打算用毅力来干吗?」 「斯德戈的战士从小接受各种训练,就算是在严峻的环境里,仍旧能发挥出平常的实力。我之前去过斯德戈看到的就是他们训练的景象,真打起来了,输的可能是克达尔。」瑟莱西说出自己的亲眼所见,「再加上克达尔虽位于落雪区,但对于雪中作战并没有太多研究。」 「百年前是如此。」洛裴点头说:「可是现在的国王并非以前的昏君可比的。」 「……咳。」瑟莱西尷尬地咳了声,「总之,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有几点事情可以确认、咳咳……。」苳梅开始屈算手指,「国家会开战是绝对的,第二点是临雪城必定会成为第二个战场……」 「等一下,术士在作战上有很强的战斗能力,未必会全体去压制巫师,而且巫师的人数处于劣势。此外,从临雪城赶回来需要时间,他们也未必需要去抵制巫师啊。」瑟莱西说 「巫师有很多远端性的巫术,近远作战我们都很擅长。」洛裴说。 「就是这样。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之后我再将计画详细告诉你。」苳梅说,「冬庆之后有一件很重要的是要去办,我已经请雷卿去跟主教申请了。」 「你做什么?」 「我要去一趟萨罗。」 「你想把其他国家牵扯进来?」瑟莱西皱眉,似乎不支持这种做法。 「巫师的天敌是祭司,术士的天敌则是萨罗的『鬼士』。」苳梅没有正面回应,「我想请求鬼士的协助。」 她不希望巫师受创,而巫师又与术士不相上下,但这是以前了,现在的巫师人数根本不满百,硬碰硬绝对会输,那只好拜託术士的敌人了。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你有自信能拉拢他们?」 「没有。」苳梅回答十分迅速,「但也必须去做,为了巫师。」 「但这样萨罗也会被牵扯进战争里,毕竟鬼士可是出自萨罗喔!」 「鬼士与萨罗的关係虽然没到彼此廝杀,但关係也并不好,这点我想国家都知道。」洛裴补充道。 「……那我能做些什么?」 「我需要你的移送术。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懂得使用?」 「我教过亚莉嘉,她也能自由使用。」 苳梅想了下,「那好……另外我记得精神系有一样神术能够直接在脑海里对话,那种神术你会不会?」 「略懂,传讯的时候可能会断续。尤阑可以完整传达,他很优秀。」瑟莱西并没有一点学生比自己强的挫败感,反而隐约有些骄傲。 「嗯……那尤阑和亚莉嘉现在在哪里?」 「都去玩了,尤阑好像很期待跟亚莉嘉一起去逛庆典的样子。」中途跑去熬药汤,亚妮安这时才回来了。 「……那就等三天后庆典结束再通知吧。」苳梅并非是不想扫孩子的兴,只是单纯自己的身体也吃不消,这几天需要好好休养。 「那好,我去找兄长了呀。」瑟莱西迅速转换心情,笑笑地道别两人,顺手把还想留在这里的洛裴给拉走,「哎呀别担心别担心,我们可是祭司喔,照顾病人是我们的常项啦。」 完全是被拖着走的洛裴心不甘情不愿的关上了门。 「亚妮安,你可以不用照顾我也没关係。」苳梅看向将自己扶起来喝汤的女人。 「这可不行吶,说好轮班制就是轮班制,而且调製汤药照顾病人,我本来就很擅长了啊。」亚妮安笑了笑,吹凉药汤。 「那已经有人来换班了,所以你可以走了。」苳梅不领情地望向被人敲响的房门。 「哎呀,小卿已经来了吗?真是不对时机。」亚妮安似乎对于没能餵苳梅吃药很遗憾。 「我进去囉。」没等回应,雷卿很没礼貌地推开女性的房间。 「小卿,我就知道你总是在我面前表露真性情。」亚妮安曖昧地朝他眨眨眼。 雷卿默默地退出房并关上门,然后又敲了一次。 「你要我餵你喝,还是小卿餵你喝?」亚妮安端着药汤,绽放灿烂笑容问。 「我自己来。」不想被剥皮或是喝更苦的汤,苳梅果断抢过碗,然后一口气吞下去,虽然苦得让她差点吐出来,但还是勉强吞下去了。 「好乖喔,那姊姊走啦。」亚妮安微笑带着空碗离开。 推开门时撞见站在门口的雷卿,她立刻扑抱上去,「小卿!」 「不要抱我啊啊啊啊。」雷卿红着一张脸大叫。 「小卿好无情。」 两人在外面折腾了一阵次,亚妮安才终于肯放过雷卿。 苳梅按按头,「这种人竟然会成为祭司……」 祭司也是人,喜欢上人而疯狂追求也没有错,但亚妮安并不止面对雷卿时相当外放,就算是陌生人也一样。当下披着祭司袍的她给人一种……违和感。 「黎明女神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不要偷说黎明女神的坏话啊。」关上门,雷卿跟往常一样与她抬槓,「身体好点没?」 「你闭上嘴我就没事了。」 忽略掉对方习惯性的回应,雷卿说:「我已经跟主教申请通过,条件是要带我去,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本来就会带你去,但是当变成条件的时候我就不想带你去了。」苳梅面无表情地说。 「鬼士似乎不是什么好商量的职业喔。」再次忽略对方的无意义发言。 「我知道他们一个个行径都很诡异,而且脾气又很硬。」苳梅叹气,「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可以不让巫师受伤又能结束战争的方法了。」 雷卿拉起苳梅的手,也感受到发烧带来的热度。 「这双手还没有沾过血吧?」 「是还挺乾净的,怎么?」苳梅知道他说的是有没有杀过人。 「就算因为战争无可避免,但真不希望有认识的人动手杀人。」 「……突然变得那么噁心是怎么回事?」 而且居然不是问她敢不敢杀人,他已经断定她一定会动手了。 事实上他猜对了,她会动手。 「什么噁心!你就不能说好听点,比如感性什么的吗!」 「噁心就是噁心啊。」 雷卿深吸口气,放下她的手,「算了算了,我早就知道你一向词汇贫乏,毕竟很少跟外人对话嘛,十七年来一直待在村庄。」 「你说谁词汇贫……。」 「五日。」 雷卿突然打断苳梅的话,「出发的时间如你所愿订在五天之后。」 「麻烦你把要讲的一口气说完。」苳梅心累。 「好啦,真逗不起来。」雷卿无趣地说:「五天之后前往萨罗,名单只有我跟你。鬼士定居的部落我也查清楚方位了,而我们只有二十天,二十天后不管事情有没有办妥,都必须回来。」 「等等,来回的时间就用了十四天啊!」从首都到萨罗的耗时是与到临雪城差不多的,只是去萨罗不会碰上积雪就是了。 「对,所以我们只有六天。」 「那群鬼士的死脾气不知道六天能不能处理好。」苳梅头又开始痛了。 「还有一件事……这是我自己要说的!」看见对方用着「你有完没完」的眼神看着自己,雷卿连忙补充。 「说。」 「如果五天后你的身体没有好转,我会取消行程。」 「雷卿,你知道这件事一定要办。」苳梅微微瞇起眼,不悦地说:「就算是爬也得爬过去。」 「我是祭司,放任病患乱跑这种事怎么可能做。」雷卿表情严肃。 「这时候才来谈祭司?」苳梅不屑。 「不管我平时的行为举止为何,或是我并非自愿成为祭司,但现在的我是个祭司,也披着祭司袍服,我就得履行祭司的责任。」 苳梅愣了愣,对方其实很少讲这种大道理,尤其是对她。而且他的表情认真的不像说笑。 果然还是挺喜欢当祭司的吧。 「嘖。」苳梅无奈地笑了笑,「随便你。」 在她躺回床上不在攀谈后,房间陷入一片寂静的状态。 因为轮班制的关係,雷卿也不能够离开这里,但他倒也不觉得无聊,从窗户望过去可以看见外面的雪景,他也乐得坐在窗边。 「欸,雷卿。」苳梅突然叫道。 「什么事?」 「就算我杀了人,你也能把他救回来吧?」 苳梅抬起手,掌心白里透着红,没有杀过人的手看起来没什么特别,是不是染黑之后,才能看出原本有多乾净呢? 纪录九 真人不露相,最神秘的母亲大人-(2) 「只要还留有全尸就救得回来,但你那种大范围杀法,我怕自己会先虚脱……不,应该说你放火烧根本救不回来了。」雷卿耸耸肩说。 「……哼,我还有比燎炎咒威力更强的。我也不只有火系巫术而已。」 「如果要我救人就不要用啊!」 「这就是挑战你的实力的时候了,不是天才吗?这点消耗撑不住还称什么天才!」 「你自己才是力量使用过度躺了快一个月的人好不好!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吗?我可还没有因此而躺过呢!」 「那一定是你太懒惰了。」 「哪来的结论!」 吵闹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他们之间一向都是这种相处模式。 下一位接班的九鳶将手贴在门上,听着他们逐渐放大音量而流露出来的细微声音。神殿里面的祭司都太过庄严,凡事都得顾及形象,这般吵闹对他来说很新鲜。 其实接班时间早就到了,但房内不间断的争执让九鳶犹豫要不要进去许久,最后他拿起一本书,从最近的懺悔室里搬来了椅子,就这么坐在门边等他们吵完。 「九鳶,你怎么在外面?」 时间流逝的很快,九鳶手中的书已经见底了,房内的争执仍没有停息的徵兆,反倒是下一位接班的加尔巴先来了。 「雷卿还在里面。」九鳶笑笑地说。 「喔……」 加尔巴抓抓头,接过同僚递来的书,跟着前人的脚步,坐上了还有些温热的椅子。 在他将书翻到一半,打着瞌睡流口水,还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时,有人摇动了他的身体,还不停地在耳边呼唤道。 「兄长……兄长,快醒醒!」 「呃、啊?原来是莱西喔。」模糊的视线有了焦点,加尔巴这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你怎么睡在外面?」 加尔巴示意要她安静,在听见房间里先是稍微安静,接着又开始谈起话来后,他才耸耸肩说:「雷卿还在里面。」 瑟莱西了然地点点头,「喔……我懂了。椅子是你搬来的吗?」 「是九鳶,大概从他开始就一直吵到现在。」 「可能从雷卿换班过来之后就开始吵的可能性更大。」瑟莱西给予更夸张的说法,「已经吵了六个小时了……我看之后就交给雷卿吧,我们把椅子搬回去,你知道从哪里来的吗?」 「这里哪里最近就放哪里吧。」 「唔……大概也的确是从最近的地方搬来的吧。」 「这里哪里最近?」 「懺悔室啦!你怎么说也是在神殿长大的耶!」 「反正你在啊。」 「不要这么依赖我!」 「……都是你啦。」 在六个小时的争吵过后,苳梅的病情更加恶化了。 「抱歉,兴致一来就……忘记你还是病患了。」雷卿老实道歉。 「好了小卿,虽然我很爱你,可是让我的病患病情加重我也会生气的。」亚妮安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对方的爱意。 再次轮到她的时候,发现苳梅原本有些降低的体温又往上升时,是用着既无奈又不知道该不该生气的眼神看着房内的一男一女。 总之苳梅的病很可能五天内也好不了吧。 「那我先走了、再见!」雷卿飞一般的衝出了房间。 「哎呀,小卿真是的,原来这么怕我生气呀?」 「不,我看他根本是不想跟你同处一室。」 冬庆举办的时间是初入冬天的那个月中旬,而克达尔本来就在冬季落雪区,因此儘管还没到最冷的时期,此时还是从早到晚都有细雪飘落。 「尤阑、尤阑!」亚莉嘉从地上捧起雪,「这是雪耶!雪耶!」 「又不是没见过。」 「可是、可是,这是和尤阑第一次一起参加冬庆喔!第一次一起看雪喔!」将手中的雪往上洒,亚莉嘉高兴地跳来跳去。 闻言,尤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父母常常不在家,真要说最熟悉的地方,并不是家,而是神殿吧。 从小就缺乏亲情的他,才会在知道苳梅的十字架项鍊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时,感到愧疚地还回去;也在知道亚莉嘉与自己有血缘关係时,欣喜若狂。 「亚莉嘉,我们来打雪仗!」 「好……欸。」亚莉嘉的视线突然偏到旁边去。 「亚莉嘉,怎么了吗?」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尤阑看到一名披着披风,感觉就很可疑的人。他连忙跑到亚莉嘉身边。 一直到人走远,尤阑才问,「他怎么了?」 「看起来有股奇怪的力量,跟祭司不一样,也跟苳梅姊姊不一样。」亚莉嘉歪头,困惑地说:「是什么呢……没有见过。」 亚莉嘉有净眼的事情不是秘密,所以尤阑很相信她的判断。 「……术士吗?!」尤阑大惊,拉着亚莉嘉急急忙忙地离开这里。 然而,那名可疑的人明明已经走得很远,却还是注意到他们,竟是衝了过去,而且速度很快,八成用术法加持过。 「靠、为什么要追我们!」回头发现近在咫尺,尤阑吓得破了自己不在亚莉嘉面前飆脏话的禁戒。 眼见对方的手朝着亚莉嘉伸去,他立刻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亚莉嘉。 「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虽然没有真的学会,但危急状况总得试试。 「呃……!」可疑的人猛地停下脚步,手扶着脑袋摇了摇,同时屈膝蹲下,压抑的呻吟声显示他很痛苦。 「亚莉嘉,趁现在快跑!回去神殿!」 「可是……。」 「不用担心我!我有脱困的方法。」 顿了一下脚步,亚莉嘉犹豫地看了下尤阑,最后还是朝神殿跑去。 在发现亚莉嘉逃跑,可疑的人本来想要追上去,但尤阑加重的精神攻击不停地伤害他的意识,同时发现尤阑可能是初学者,对精神系攻击的力道拿捏不准,一个不小心可能会破坏到他的大脑,直接变成白痴。 「嘖。」可疑的人决定暂时撤退,离开前还狠瞪了尤阑一下,露出了他蓝紫色的眼睛。 目标逃跑后,尤阑脑袋抽痛了下,眼前猛地一黑,昏了过去。 尤阑醒来的时候身在床上,看看四周应该是亚莉嘉在见习神殿的房间,而床边还趴着一个金发女孩,正是房间的主人,此时正沉沉地睡着。 他宠溺的摸了摸女孩,忽略了凑巧开门进来的人。 「你醒了啊。」 尤阑吓了一跳,还差点让亚莉嘉翻下床去。 「九、九鳶!你什么时候来的!」 九鳶温和地笑道,「从你摸了亚莉嘉的头那时。」 「那不就等于从我醒来就来了!」尤阑红了一张脸。亚莉嘉与他有血缘关係这件事还没传出去呢! 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脸红,但九鳶也没有询问的意思,「等一下瑟莱西会过来喔。」 「老师?为什么?」 「她说你乱用精神力,要来找你算帐。这样。」 「什么这样啊啊啊!」尤阑惊恐地大叫,连忙把亚莉嘉抱上床,接着在九鳶疑惑的神情下衝出了房间。 推开门的时候外面正巧有个人抬起手似是打算敲门,尤阑一时煞车不及,撞了上去。 「亲爱的尤阑,你这是打算去哪呢?」 抬头一看,那个教导自己精神系神术的老师,此时正黑着一张脸,嘴角勾着在尤阑眼里十分邪恶的笑容。 「那个……我尿急。」尤阑不停地退后。 「哦……?」瑟莱西拉了个长音,摆明不信。 「呃……老师,我……」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老师!我不是说过不熟练的精神攻击不要乱用吗!要是对方也会的话,你的脑袋早就坏了!现在就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痴呆了知道吗!」 瑟莱西以食指狂戳尤阑的脑袋。九鳶想了想,最后抱起熟睡的亚莉嘉,将房间留给师徒两人。 训了一个小时的话,直到代理大祭司和其他同僚结伴来敲门后才停止。 「苳梅,你可以起来啦?」尤阑含着泪治疗红起来的脑袋,同时看着比之前还有气色的苳梅说。 苳梅挑眉,「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啊?噢噢噢,干嘛拉我的脸!」 一个疑问音才刚出来,瑟莱西就衝上前猛扯尤阑的脸颊。 「我在教你都没在听是吧!我明明说过精神力使用不当很容易造成反噬,而且你根本就还不会吧!不给自己造成影响是不可能的!」 「那个……莱西啊,尤阑也是为了保护亚莉嘉,你就别……」 「兄长,这可是攸关生命的事情,请您不要插嘴!」 「是……。」 身为哥哥的加尔巴完全没了气势,只能用着「我尽力的」表情望向尤阑,同时画一个十字架给他。 「不要管那边了,我们来谈一下那名想抓亚莉嘉的人的目的。」苳梅果断忽视那边的大小声。 「呜呜呜呜……!」即使被捏着脸还是抢着要说话的尤阑发不出完整句子。 「他说怀疑是术士。」瑟莱西居然翻译出来了。 「有看到什么特徵吗?」 挣扎了下还是摆脱不了老师的魔掌,尤阑只好含泪说着,「呜呜呜,呜呜呜……!」 「他说那个人的眼睛是蓝紫色的。」瑟莱西毫无翻译困难。 「没了?」 「呜。」 这句太简单了,瑟莱西也就不特地翻译,而其他人果然也听懂了。 「加尔姆兰的皇室眼睛都是蓝紫色的。」洛裴说。 「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灯……他还没有离开克达尔吗?」苳梅陷入沉思。 特地留下来参加冬庆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划掉。 难道是为了战争在做实地考察吗……但是考察首都又没有用,也不是一开头就从首都打的。 「总之,等亚莉嘉醒了,让人和她去街上绕绕,找到了通知我,擅自行动很容易就被杀掉了。」苳梅起身,离开了房间。 随着她的脚步,其他人也跟着离开,只剩下某对师徒。 冬庆即将在纷飞的雪夜落幕。 纪录九 真人不露相,最神秘的母亲大人-(3) 两天后,苳梅虽说并非完全痊癒,但已经不再发烧了,雷卿也就妥协继续原本的行程,而随行的人也不意外的多了一个说过到哪都要跟的洛裴。 在通过克达尔的国土范围后,萨罗是不下雪的,因此也不会有被雪阻碍交通的问题,他们很轻松就通过了。 「鬼士在哪?」一踏入萨罗国界,苳梅便向着据说已经调查清楚的雷卿问道。 「鬼士是一个很神祕的职业,没有意外的话是躲在山里头了,比较常出现的山是……,」雷卿指向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端的山,「那座。」 「我觉得我来到神殿后,体力活变多了。」苳梅眼神死。 「我也觉得在你来了之后,力气活也变多了。」雷卿维持队形。 「两位的体力和力气似乎都不怎么样。」洛裴面无表情地做出结论。 「巫师本来就不是体力和力气活的料吧?」苳梅也不觉得这是问题。 洛裴淡定地举起两人,视线猛地变高,同时也被洛裴的力气给惊到呆住。 「……这样吧,你带我们上山去?」苳梅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是的。」 「等等这不是命令句——不要跑那么快啊你手上还有人啊……不要加速啊啊啊啊啊!」 洛裴带着他们迈出脚步衝了出去,在苳梅惊恐的尖叫声之后才停了下来,此时那座还有点距离的山脚已经在眼前了。 「呼……没病都被吓出病。」 不论雷卿还是苳梅,从洛裴手上下来的时候,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你老实回答我。」苳梅掐住洛裴的衣领。 「是的。」 「刚刚那个速度是逐风咒加速的对不对!」 景色倒退的速度就跟苳梅施加了近五个加速的巫术是差不多的,还隐约有超越的跡象。 「是本身速度。」洛裴很认真地说:「身为斯德戈的住民,我从小就得接受严格训练。」 「……我突然觉得克达尔战胜斯德戈的机会很渺茫。」雷卿绝望了。 「……你们去挡吧。」苳梅还记得这回事。 「就说了一定会死啊!」 「参考看看吧?这样我们连鬼士都不用找了。」 「别想。」 最后推祭司去当第一线挡箭牌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抬头看着那不见顶的山,雷卿和苳梅同时叹气。 「还需要我代劳吗?」 「不用!」 被异口同声地拒绝后,洛裴稍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就收了起来,跟在两人后面开始爬山。 现在是中午,即使是在冬天,太阳不再炽热,但光芒仍旧不减其威力,在树林之中还是找到了漏缝,鑽了进来。 爬了一阵子,从来就没多少体力的两人已经满身是汗,彼此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各自找了地方坐下休息。没有感应到他们的想法,洛裴还差点走过头。 「是说,是在这座山的哪里?」苳梅擦汗。 「山顶,鬼士最喜欢昇华什么的,越接近天空的地方越好。」雷卿说:「这里最高,所以会有人数最多的部落。」 「喔……洛裴,你在做什么?」苳梅举着造风的符咒给自己吹凉,同时发现那位到现在连滴汗都没流的洛裴,此时正蹲在一旁不晓得干些什么。 「探查。」洛裴举起站在手心上的小人偶说。 「探查?使灵只能记下声音不是?」 「嗯,鬼士在进行昇华仪式的时候,随便打扰会被丢下山。」洛裴手上的小人偶飞了起来,朝山顶飘去。 「我可以确认一下动词没有错吗?有点让人在意。」雷卿说。 「无误。」洛裴点头。 「好吧,我不该指望这么认真的人会说错词。」 他口中的「丢」下山,八成是真的丢出去吧……。 没有兴趣去想像被丢下山之后会有什么惨状,雷卿甩甩头,把差点成形的惨况给甩出脑海,免得自己吓自己。 不久后,使灵回来了。 「听内容,他们快结束了,我们现在上去就差不多了。」洛裴传达讯息。 「虽然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知道,但我学够教训了,问太多只会伤心脏。」雷卿学乖了。 洛裴歪着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接着又休息了一下子,他们再次啟程。 在终于抵达山顶的时候,他们马上就亲眼见证到鬼士的奇妙之处。 山顶的中间是凹下去的,形成一个盆地的样子。一群头顶盖着常常的暗色布料的人,正在盆地里,围着一个放在方形魔法阵的火焰舞蹈着,嘴里不停念个听不懂的语言,同时也让人更加好奇洛裴怎么懂了。 渐渐的,法阵中的红色火焰转变成了蓝色,火势也变得更大。 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鬼士们开始欢欣鼓舞。 「可以下去了。」洛裴朝旁边指了指,那边有个阶梯。 他们前脚才刚踏上阶梯,所有的鬼士竟同时将目光转了过来,吓得雷卿脚一顿,差点被后面追撞的苳梅推下去。 一名披着的布料特别华丽的女子走了过来,长长的紫发披散在身上,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居高临下的三人能够看清她清秀的面容。 然后女子说出了听不懂的语言。 「……我们好像忘记文化差异的问题了。」苳梅有点头痛。 谁让巫师术士祭司和斯德戈国王都说通用语,让她瞬间忘记有语言差异这件事,事实上现代人也很少在说自家国家的语言了。 在她烦恼着该如何沟通时,洛裴点点她的肩,递了个木板过去。 「什么啊?」苳梅不明所以的接过木板。 只见那名鬼士女子看着板子后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摇了摇头,又说了听不懂的话。 「她说拒绝协助。」洛裴翻译。 「上面写了什么?」雷卿拿走苳梅手上的木板,「……这是哪国文字?」 「那是鬼士的通用文字。」洛裴说。 「喔,就跟巫师有通用文字是一样的。」苳梅理解。 「你们这些职业真的很神秘。」没有通用文字的雷卿表示佩服,同时他一点也不想问洛裴为什么会鬼士的通用文字。 「那洛裴你来沟通吧。」苳梅把唯一能沟通的人推了出去。 双方谈论了一阵子之后,鬼士女子表情骤然变色,她身后的鬼士们也不平静,起了骚动。接着鬼士女子大声说了句话,别过头不理会他们了。 「她说我们作梦。」洛裴指着明显有火气的女子说。 「我比较好奇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雷卿擦着冷汗道:「是说不会把我们丢出去吧?」 「我觉得我们再待几秒鐘就会被丢出去了。」苳梅望着慢慢靠近的鬼士们,脚步偷偷地往后移动了。 即使面临极度困窘得局面,洛裴显得冷静异常,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苳梅小姐,您的十字项鍊还带着吗?」 「当然带着,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有项鍊?又是我妈告诉你的?。」 「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苳梅困惑,但拿出来也没损失,这些鬼士总不会扑上来抢吧?于是她将项鍊从衣服里拉出来。 银色的十字架项鍊在照到阳光时反射了一道光,本来还不停前进给人压力的鬼士们,突然停下了脚步。 「现在是怎样?」已经走到边缘的雷卿疑惑地说。 有几秒的时间,现场都没有人有动作,接着,鬼士们猛地衝了上来。 「靠!真的会抢喔?!」见他们不停地伸手,苳梅护着项鍊不停往后退。 「你们冷静一点!」与起初对话的那名女子的声音一样,只是语言是通用语。 鬼士们听从她的发言,纷纷退到了起初对话的女子身后。 「这条项鍊是你的?」鬼士女子走上前问。 「原来会讲通用语。」雷卿扶额。那刚刚他上就行了啊,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口才绝对比洛裴还要好。 「的确是我的。」 「嗯……。」鬼士女子微微瞇起眼,接着望向洛裴,「你是『她』的谁?」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洛裴回应。 说到洛裴的救命恩人,自然就是苳梅的母亲了。 苳梅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其实是幕后大魔王,怎么什么事情都跟她有关。 「我受『她』的委託,来协助『她』的女儿。」 「好,那你们说的事情,我帮定了。」女子很爽快的说。接着她朝身后那群鬼士喊道:「有人有意见吗?」 所有人很一致的摇了摇头,眼里出现了莫名的亮光。 「我叫夏歆,是鬼士的执者,有事情找我谈就好了。」 鬼士所谓的执者就是仪式的执行者,有点类似于大祭司的职位,也有点相似于苳梅带领巫师祷告,也是做差不多的事情,例如祷告。 「我叫苳梅,他是雷卿,这位是洛裴。」苳梅乾脆把所有人一起介绍了,「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请说?」 「你和我的母亲是什么关係……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她』。」 夏歆低头思考了下,「应该不是我跟『她』有什么关係,而是『她』跟鬼士有所关係。我们曾受『她』的帮助。」 她捞起苳梅颈上的十字项鍊,「这个十字架有两个,是我们送给你的母亲,同时也向『她』发过誓,只要拥有这个十字架的人来找我们,我们会无条件并全力提供协助。」 「后来听说『她』将其中一个给了她的女儿。」夏歆看着苳梅,应该说是看着她碧绿色的眼睛,「虽然我认不出脸,但是你的眼睛和『她』的如出一辙。」 接着夏歆笑了下,「虽然『她』比较成熟稳重就是了。」 「真是对不起我一点都不成熟也不稳重啊。」苳梅没好气地说:「我的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嗯?你身为她的女儿却不知道?」 「对啦。」苳梅鬱闷。 「她叫做……呃,那位是你们的同伴吗?」夏歆错愕地指着苳梅身后。 苳梅困惑地回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在说洛裴和雷卿,于是看得更后面。 「各位好。」瑟莱西笑笑地打招呼。 「好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苳梅吓了一跳。 「啊……你的移送术据点真是越来越多了。」雷卿已经猜到了,「等等,既然你这边也有移送阵,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过来啊!」 瑟莱西笑了下不做回应,然后严肃了起来,「我来是有个东西要给你们看。」 她拿出一张明显是从墙上撕下来的单子,那是由国家发布的通知。 「真的要跟斯德戈开战了?!」雷卿震惊。 「而且还直接发布公告让平民百姓先逃,你们国王真妙啊。」苳梅望向雷卿笑了下。 「不要忘了你也住在克达尔。」 「总之,你们事情办好了吗?」瑟莱西望向凑过来一起看的夏歆,也猜到了结果,「如果好了,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时间紧迫。你的计画也得告诉我们了。」 「我知道。夏歆小姐,你也跟我们来一趟吧。」苳梅说。 「知道了。」夏歆点头。 瑟莱西带着她们到了山脚下某个隐蔽的地方,然后招呼大家站近一点后,地上猛地张开一个魔法阵,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得模糊。 苳梅看着眼前的场景开始转换,脑袋里突然有个想法。 她记得,术士是运用世界的各项元素,连同时间、空间都很有研究,而移送术则是属于跳跃空间与时间型的术法……。 「啊!我知道了!」苳梅大叫出声,吓了旁人一跳。 「小梅妹妹,你知道什么啊?」雷卿挖了挖有点疼痛的耳朵。 「我知道灯为什么会在首都徘徊,又为什么要抓走亚莉嘉了!」 原来对方是真的打算一开头就直接攻击首都! 纪录十 过于迅速的战争,开啟-(1) 「你是说,首都内被设下了传送阵法?」 一返回首都,苳梅连忙召集了知晓自己事情的所有人来开会。 苳梅点头,望向亚莉嘉,「净眼具有看透力量的能力,因此就算特地将法阵隐藏,还是会被看穿,所以他才要抓走亚莉嘉。」 「但是他失败了。」瑟莱西察觉到了,「那斯德戈进攻的速度会加快。」 「没错。距离当时的事情已经过了快十天,来不及解开全部的传送阵法了……没准明天或后天就会打进来,没有时间磨蹭了。」苳梅沉下脸,「瑟莱西,你在临雪城有移送阵法吗?」 「克达尔所有的城镇都有。」 「夏歆小姐,鬼士马上出动可以吗?」 「可以,但是人数只有你们所见的那些,今天之内没办法召集所有的鬼士。」夏歆迅速回应。 「我在其他山区也设有移送阵法,可以跟我跑一趟吗?」瑟莱西提议道:「我想碰碰运气,应该也能遇上一些鬼士。多一人是一人。」 「麻烦你了。」夏歆微微点头。 「那先拜託你将鬼士全部带到临雪城,我会通知城主这件事,作战确切的计划我会另外用使灵通知……,」苳梅顿了下说:「顺便把所有巫师都带回来。加尔巴,你带一些祭司过去,最好全部都是攻击系但也具备治疗能力的,人数控制在二十名上下。」 「你要做什么?」加尔巴困惑。 按照他们的理解,临雪城会成为巫师与术士的战场,但苳梅打算让鬼士去对付术士,那照理说应该是带治疗系的会比较有帮助才对。 「就算斯德戈国王只会硬干,我相信灯也不是一个蠢货。」第一次听见灯与佳莱斯对话时她就察觉到了,灯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动粗的人。 他是术士,但也是个国王,这点是不能被忽视的。国王自然会学习战争策略,就算他们现在成了一个都市,既然他都有胆联手斯德戈了,想必这个传统还没有消失。 「前往临雪城的人,绝对不会只有术士。当有术士在场时,战士就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术法是一种会发光的力量,当战争开始时,现场当然会充满光彩,战士可以以此做为掩护靠近,而不管是巫师、鬼士还是术士,只要一被有体力有腕力还有武器的战士靠近,那就几乎全完了。 洛裴那种例子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等等,那首都这边……」雷卿脸色变得很难看。 「没错,也不会只有战士,很有可能会偽装成战士进军。」苳梅叹气,「最糟糕的是,一般人分不出术士和巫师,要是被误以为我们投靠斯德戈,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才不是要说这个!所以首都这边也不只有战士囉?」 「废话。」苳梅鄙视,「不然你以为我让巫师回来干什么?不就是特地来对付首都的术士吗?」 「我想应该没有时间吵架了。」九鳶虽然喜欢热闹,但现在不适合。 「嘖,现在只希望他们带来首都的术士人数不要太多了。」苳梅望向亚莉嘉,「亚妮安,你哪一系的?」 「哎呦,我好难过喔,小女孩被我照顾那么久居然还不知道。」亚妮安假装自己很难过,「我是全能系喔。」 「靠,你吃到雷卿口水吗?!」苳梅震惊。 「虽然我也想,可是小卿不给我亲一个。我是说真的啦。」 「所以你会精神传讯?」苳梅指的就是之前问过瑟莱西的传话。 「会啊。」 「那太好了,加尔巴,算她一个!」 「好勒!」加尔巴拿着纸写着,似乎在列名单了。 「为什么我要去临雪城啊?」亚妮安有意见。 「我需要一个人随时通知我战况。」苳梅望向尤阑,「难道你指望这小鬼能报清楚吗?」 亚妮安望向尤阑,「我知道了。」 「干什么啊你们!」尤阑不满了。 「尤阑,不要吵。」瑟莱西淡淡地说。 尤阑立刻闭上了嘴,似乎对先前被扯脸颊和训话一小时很有阴影。 「把巫师带回来的工作让我去做好了。」亚妮安笑了下,「瑟莱西要一口气使用那么多是移送术,还要带着鬼士那么多人,消耗的力量肯定很大,她要是在开战前倒下,我们的战力可损失很大喔!」 苳梅看了眼瑟莱西,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答应了。 「九鳶,你去通知国王城里被设下传送阵法的事情,叫他不要把军队通通防御斯德戈的道路去……应该来不及了,叫他赶快派人把一半的军队叫回来……必要的时候把计画告诉他也没关係。」苳梅继续指示。 「好。」九鳶点头接下任务。 因为不晓得斯德戈会不会攻击除了首都以外的地方,因此还是必须有人留守,就算打不赢,也要跑一个回来通报! 「另外叫国王派一点人去盯着加尔姆兰的旧址!」苳梅望向尤阑,「小鬼,你从现在开始你都给我待在亚莉嘉身边,一直到战争结束为止,另外定时报告首都的战况给我,会不会啊?」 「说什么废话!当然会!」尤阑不屑。 「瑟莱西,你在首都内有几个移送法阵?」 「十馀个,每条街上都有一个。位置都很隐蔽,即使在战争期间,我想就算传送过去也不会有事。」 苳梅点头,接着对亚莉嘉说:「亚莉嘉,你的任务就是带着尤阑到国内各个地方去探查状况回报给我,知道了吗?」 「嗯!」亚莉嘉乖巧地点头。 大致分配到这里就没事了,一个解散说出口,大家都开始去忙自己被分配到的工作了。 「九鳶,等等。」苳梅把金发祭司喊住,「其他祭司的分配可以麻烦你吗?」 除了被上位祭司们带走的祭司外,神殿内还有上千名的祭司,他们当然不可能是旁观到战争结束。 「我知道了。」九鳶接下任务,离开了。 「那我咧?」雷卿指着自己。 「……我暂时想不到拥有復生术的你能做什么。」苳梅坦承。 雷卿大受打击,连亚莉嘉和尤阑这两个十三岁的孩子都有事要忙,他这个天才祭司却没有事做。他默默地在心里盘算战争结束后要去学点别的。 「别难过,你可以復活我方战力的。」苳梅好心安慰。 「这人数……。」即使号称实力坚强,雷卿还是黑了一半的脸。 「对了,巫师优先。」 「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废话,你以为我会管克达尔的军队死了多少人吗?开玩笑,死越多我越高兴呢!」苳梅很没良心地说:「事实上我会帮克达尔迎战,也不过是巫师们喜欢这里,不想离开,开战了也一定会参与,我只好尽可能地减少损伤了。」 「身为祭司听你说这些话还挺复杂的……。」 苳梅耸肩回应。 「你怎么看术士?我觉得术士的情况跟你们很像。」雷卿试图找到对方的一点良心。 「关我屁事。」果然,苳梅还是一点都不在乎,「伤害到巫师就要他们付出代价,我才不管他们的处境,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们。」 就算双方都没办法在克达尔自由生活,但先对巫师出手的是术士,那巫师做出适当的回报也是应该的。有可能在这场战争,如果斯德戈和术士战败的话,他们也有可能就此被消灭。 但那又如何?是他们先挑起战争的。 巫师本来可以继续平稳生活,都是他们害得巫师被误会,害得谨忆村、他们的居住之地被毁掉。 都是他们先挑起的,凭什么要她体谅呢? 「越想越气,去炸掉加尔姆兰算了。」苳梅抽出法杖,但马上就被抢走了。 「不要另外挑起事端啊!」雷卿连忙把法杖藏到身后。 「……我想到了。」苳梅盯着他说。 「啊?」 「帮我。」 「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要找我,好歹我还是祭司。」雷卿还有点职业道德。 「我要去斯德戈,断了他们军队进退的路。」苳梅露出危险的笑容。 「什么?你脑袋烧坏了吗?」雷卿错愕。 「才没有!」苳梅斥驳,「传送阵法是一个设置了就可以无限次数通过的阵法,这样他们等于拥有无限制的兵力。」 一但击杀这一批,下一批还是会再来,而且直攻首都,意味着这是克达尔的军队以及斯德戈的军队直接的对战。 想也知道克达尔的软脚兵不可能打赢从小接受训练的斯德戈战士。 「我是要去毁掉法阵,不是去炸了人家军营!」知道对方误会了,苳梅没好气地说。 「虽然我很相信你有那个能耐搞得人家军营鸡飞狗跳就是了……」雷卿给予肯定。 「真是谢谢你喔……妈的,不小心把他忘记了。」苳梅偏过头,这才看见在窗边不晓得干什么的洛裴,因为一直没有出声又不靠近,因此华丽丽地遗忘掉了。 「斯德戈那边,巫师可以协助处理。」洛裴转过头,手上是一隻猫咪样貌的使灵,还伸出猫掌梳理毛发,非常人性化。 「斯德戈还有其他巫师?」苳梅也诧异了。 巫师的起源地是克达尔,因此巫师们才会对这块土地与国家很是眷恋。虽然出去旅行的巫师不是没有,但斯德戈的巫师似乎比她想像的数量还多。 「是的,我的父亲、母亲,五名兄弟姐妹,还有父亲的三名兄长、母亲的一名兄长和姊姊,父亲兄长们的妻子与十三个孩子,母亲……。」洛裴屈指开始数了起来。 「靠,原来是一家人……。」 话说这人数未免也太多了! 毓尧的后代都特别会生吗!谨忆村的家庭大多都不超过两个孩子啊! 「那边就拜託你们了,在战争开始后再拆毁……碰到术士,见一个宰一个,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反正战争时期都不准放生!」 既然是要让军队通过的,那为了确保速度,是不可能一群人挤一个法阵,因此在斯德戈肯定会分得很散,而法阵拆除时,施术者一定会知道,要是他们另外再放法阵就白费拆的功夫了。 「雷卿你也过去。」苳梅不放心地说:「算了,等一下亚妮安回来,叫她把我们送过去吧……希望瑟莱西有据点在那。」 「但要是术士他们把法阵藏起来怎么办?」雷卿问。 苳梅眨起一眼,勾起笑,「不好意思啊,虽然我没有净眼,但是我辨别力量的能力还不错喔!」 纪录十 过于迅速的战争,开啟-(2) 亚妮安很快就把人带了回来,因为苳梅没说,她便乾脆把人通通送进了瑟曼雷之前在首都买下的屋子。 「老爸!」 「小梅。」弗罗朝推门进来的女儿挥挥手。 「临雪城过得还适应吧?」苳梅只有面对巫师才会对人吹嘘问暖。 「我们可没有苳梅那么怕冷喔!」巫师们笑闹起来。 见大家都很有精神,苳梅也放心了。接着露出正经的神色,开始讲起正事。 「之后我会将大家分散,我记得亚里大哥、夏尔、叶语还有……希莲的力量辨识能力都很不错,要拜託你们从军队中找出术士,加以击倒。」 无计划地乱打只会暴露巫师的存在,击倒一堆战士,事实上最有杀伤力的术士却放跑的话,只会增加战争的不稳定。 她要确保术士不会成为阻碍。 「希莲,你办得到吗?」苳梅走向一名小女孩,蹲下身与她平视。 「我办得到!」希莲虽然很紧张,但却露出坚定的眼神,不像一般的七岁孩童。 苳梅起身,「那现在开始分成四组。」 巫师们很快就行动起来,这时展现了他们的团结精神,不到五分鐘便分了四队站好,也不需要苳梅说,他们已经将每组的战斗力都算好了,没有让哪一组特别弱的。而且每一组都有一名刚刚苳梅点到的人。 「这效率看着怎么有点发寒。」亚妮安乾笑着搓了搓手。依照这团结程度,推翻国家八成不是问题,还好他们都很善良。 苳梅深吸口气,「在分配位置之前,我还是想跟你们确认一件事。」 「即使在战后有可能会被国家杀掉,你们还是要参战吗?」 巫师虽然帮助国家抵御外敌,但内部的歧视、偏见还是没有消失,国家会不会因功而承认他们也不好说。 「小梅,你问这什么傻问题!」弗罗笑道,「这是我们的国家,而我们也是克达尔的子民。我们从这里开始,就算要结束,也要在这里结束。」 放眼望去,不仅是弗罗,其他人的眼中也透露着坚决。 苳梅忍不住失笑,「这样不就显得我特别奇怪吗……。」 但儘管如此,巫师们也能够接受特别不同的她吧! 「雷卿,地图拿来。」 一直抱着地图在旁边对抗亚妮安的骚扰,在苳梅喊话后,雷卿才终于有理由可以摆脱亚妮安,连忙将地图在旁边的大桌子上摊开。 「这是首都的地图,皇宫位于首都正中央,所以四组就分散到皇宫的四方,只要国王还在,我们就还没输,所以要全力保护国王。」 直接攻入首都有个好处,就是一但击杀国王,战争就结束了,但也有个缺点,就是只要国王还活着,即使皇宫被佔领了,也未必算输。并不是只有首都有军队,从其他地方调来兵力反攻也是可能的。 「另外亚妮安,去临雪城之前,去神殿调治疗系的祭司,分配到各组去,每组都要有十名祭司。有意见的叫他来跟我谈,战争期间先放下对巫师的成见。」 「我知道了。」亚妮安点头,连忙去办事。 房子的门才刚关上,外面猛地传来了无数的尖叫声,这阵骚乱来得太快且毫无预兆。 苳梅衝了出去,推开门正巧看见亚妮安愣在原地,前方还有着许多穿着盔甲、手拿武器的战士。 「怎么回事?!」苳梅扣住亚妮安的肩膀晃了晃。 「太快了……!斯德戈军队打进来了!」亚妮安震惊地说:「那是斯德戈的战士军队!」 居然连斥候都不派,直接打进来吗! 苳梅咬了下唇,打进来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快,敌人对自家军队的实力也太过自信了吧! 「亚妮安,问一下瑟莱西鬼士准备好了没!」苳梅连忙交代一句,转头朝着屋内的巫师们说道,「我和亚妮安会掩护你们离开这里!」 巫师们出了门的时候凑巧状见战士们朝这里聚集过来,手中的武器都是轻易能致人于死地的大刀大剑,还有显示出他们力气的铁鎚、铁球。 在场都是脆弱的职业,被打到一下,没死都残了。 「鬼士准备好了!」亚妮安回报。 「快走!」苳梅催促道,同时将法杖指向巫师们要前往的方向,『隐于世界的炎之精灵,听赫忒尼之言,从月影之旨,奏火之声语,咏唱风之旋律,步出炎风之舞,以炎火覆盖大地,以旋风吹散尘埃,燃尽阻碍之物!』 已经换上以前的服装,现在是巫师的身分,苳梅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力量,一开始就使用巫术。 战士们没有闪躲,而是举起了武器想要挡下,但很快他们就察觉到这是不智之举,因为那些武器在高温下开始慢慢地溶解。 就在那些战士即将被火焰吞噬时,火焰猛地朝四周散去,融化了屋顶和地面的雪。这是遇到阻碍,所以火焰改道了。 「有术士。」雷卿四处张望,都没有看见施术者。 「混在战士里,虽然术士的身体素质也不怎样,但那是可以靠术法克服的。」苳梅沉下脸,「尤其术士连咏唱咒语、举起法杖这些繁杂的步骤都不用。」 攻击不过去,自然必须找另外的方法。 苳梅举起法杖指向巫师,『徘徊于世界之中的风啊,展露你自由的姿态,化作翱翔的羽翼,脱离大地的恩惠,拥抱苍穹!』 在她咒语念完的时候,一股连战士都察觉到不对劲的强风以巫师们为中心,由外而内的捲了进来。巫师们的身体渐渐地飘了起来。 这是翔风咒,抑是飞行的咒法,是连一般小孩子都能够使用的巫术。但巫师们却都面露讶异,渐渐地变成欸佩。事实上在场还没有任何人可以念一次咒语,便让所有人施得咒法。 苳梅的天才这个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她将一张烈焰咒的符咒丢了出去,正好与从远处飞来的火焰球撞上,在它成功击落巫师前,便将它给抵消掉。 「亚妮安!那边那个是术士!」苳梅指着一名身着盔甲的人。 连应答都没有,亚妮安已经拉起了神箭术,一支金色的箭矢飞了过去,那个身着盔甲的人也不亏是号称体虚的术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射穿了膝盖,让他跪倒下来,他脚下的雪慢慢地染上红色。 苳梅愣了下,「……原来神箭术可以这么威。」 速度快攻击力又高,重点是射出去的圣光可以收回来,真不亏是号称经济实惠的好技能啊! 巫师们也没有留恋此地,纷纷一组为单位,朝该去的地方前进。巫师的飞行咒法有个缺点,就是飞行的时间太短了,大约五分鐘就会失效,因此再待在这里,只会又一次被困住。 「老爸,我拜託瑟曼雷的事情有完成吗?」苳梅朝还逗留此地的弗罗喊道。 「没问题!」弗罗举起一朵银蓝色的花。那是冬雪。 「亚妮安,神殿祭司的任务没时间管了,你带着这些使灵去临雪城!」看着远处带着冬雪飞来的数十个不同样貌的使灵,苳梅说:「按照原定计画!」 「我知道了!」亚妮安立刻收起神箭术,把那些使灵聚集起来之后躲进了房子里,准备开啟移送阵。 「拦下那个祭司!」膝盖被射穿的术士喊道。 战士们纷纷衝了过来,在超过脚踝的雪堆干扰下,他们的速度竟没有丝毫减慢。 眼见武器朝着自己扫了过来,苳梅连忙将五张闪光咒一起撕开,强烈的光芒让那些来不及闭眼的战士停下了动作,而他们再一次张眼时,目标已经不见了,连那名术士都跟着消失了。 「这术士怎么处理?」 雷卿和苳梅一起辛苦地拖着敲昏的术士离开战场,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时,雷卿问了很实际的问题。 「我可没那力气带着一个累赘跑战场啊!」 「废话,把他绑起来丢着啦!」 苳梅将法杖放在术士脑袋上,施下了睡眠的咒法,保证这位术士可以睡到战争结束。如果他可以不在雪上睡到冷死的话,还能留有一条命回家。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去斯德戈?按照正常状况过去就太慢了。」敌人都已经杀进首都了,再慢慢过去敌国也太悠哉了。 「找亚莉嘉。」苳梅悄悄地观察外面的情况,确定战士还没有到这里来是便走了出去,「瑟莱西说有教过亚莉嘉移送阵。」 「但重点是她现在在哪?」雷卿问。 「嗯……。」苳梅陷入沉思,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情况,该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人,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突然,她的脑里出现了小孩的声音——这是尤阑的声音,他说了自己正在广场,还说战士和国家卫兵已经先陷入战斗了,但是卫兵明显趋于劣势。 「尤阑要定时报告战况。」苳梅想起这件事,拉着雷卿赶去广场。 「怎么啊?他刚刚说话了吗?」没听见的雷卿一脸疑惑。 「他在广场,而且我交代过了,叫他一定要待在亚莉嘉身边!」 她们一边闪避战士和卫兵的缠斗,一边前往广场,硬是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抵达,此时广场的雪都被染成了红色,尸体陷入了雪地里,远远就能闻到血的腥味。 「很明显卫兵输定了。」苳梅仅瞥了一眼战况便开始找两个小孩。 但显然两个孩子都知道要躲起来,她们硬是找了几十分鐘,绕着广场一整圈才找到躲在附近屋子里,从窗户偷看战况的尤阑。 进屋里的时候,她们发现不管是尤阑还是亚莉嘉都抖个不停,似乎真的很害怕。 虽然刚刚尤阑传讯时的声音非常冷静,但毕竟只是个小孩,亲眼看见人们廝杀的场景,自然还是会恐惧的。 除了巫师外,其他人都不在乎的苳梅也不禁责备自己居然没有想起这件事。 「瑟莱西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就算我传话了也不回答。」尤阑回应。 苳梅觉得奇怪,但没有时间多想了,「那你每三十分鐘就传讯一次,直到她回应为止。」 「喔。」尤阑立刻行动,先去传第一次。 「亚莉嘉,你可以送我们去斯德戈吗?」苳梅转向亚莉嘉。 「呜、可、可以。」不同于尤阑,亚莉嘉已经哭了出来。 「麻烦你了。」 亚莉嘉让雷卿和苳梅站在一块,然后拍了下地板,地面显现了一个魔法阵。 「我、我要找看看有没有通道。」亚莉嘉抹去眼泪,闭上了眼睛。 她所谓的通道就是设置的法阵,移送阵是一个需要法阵才能传送的技能,这也是术士为什么会提前将法阵设置在首都的原因。 「有了!」亚莉嘉放在地上的手一拉,一条金色的线被她拉起。 苳梅和雷卿眼前的画面猛地模糊,最后看见的是瑟莱西赶回来的身影,接着画面转换,变成了茂盛的草丛。 不管是植物还是地面都没有雪,天气也稍嫌炎热,至少知道自己不是在克达尔了。 「这是哪里……。」苳梅轻轻地拨开草丛,看见了排排站好的战士们正一个个消失不见,按照地板不停发光,八成是有传送阵法在那边。 「洛裴呢?」雷卿问。 「这里。」 雷卿望着先来到斯德戈的洛裴,目瞪口呆。 洛裴早在雷卿他们之前就先让亚妮安送来斯德戈,说是要先探查状况,还有除掉法阵附近阻碍的人。 「那我们先解决这一个法阵吧!」苳梅望向人数逐渐减少的战士们。 「打进去还是等传送完了再说?」雷卿纯粹问爽的。 「当然是打进去。」苳梅晃了晃手上的法杖。 纪录十一 各方战场,临雪城—(1) 临雪城的战场只比首都晚了一点点开始。 因为术士没办法进入偏僻且守备严格的临雪城,因此只能把传送阵法设置在城外,再因为灯下过指示,所以也不能将传送阵法设置在邻近的森林里,因此他们也必须走好一段距离才能抵达。 原本会被积雪拖延的脚步,因为术士沿路融化积雪的关係,他们的速度反倒比预期的还要快,再五分鐘就能到达临雪城了。 「加尔姆兰术士,人数有点少过头了。」夏歆的眼前是战士们的军队,但她现在身处于临雪城旁的森林里。她所看见的正是放出去的鬼娃看见的事物。 「有多少?百人都是正常的。」亚妮安没有很放在心上。 巫师的人数本来就不过百,术士人数上只要多十个人都可能奠定胜负,毕竟双方的实力相当,不用派太多人过来,只要多一点就能获胜了。 当然,这是在硬碰硬的前提下。 「一个、两个……只有二十名。」夏歆很错愕。 「二、二十名?」亚妮安差点跌倒。 「这是特地来送死的吗?搞不好我们祭司攻击队就能搞掉他们了。」加尔巴对自己带领的队伍很有自信,身后的祭司们也很配合地秀着不是很大的肌肉。 夏歆突然觉得自己对祭司的认知好像有点不够充足。 「唉呀!你不要吵。」亚妮安把人推到一旁,「那战士有多少人?」 「一个、两个、三……。」数到百位数后夏歆放弃,「大概有两百至三百人。」 「你的猜测范围好像有点太大了。」亚妮安无语,「那就取中间值,大约三百五十个人,加上术士二十名,他们只派出了三百七十人来对付巫师。」 「不明智。」夏歆做此评论。 巫师拥有以一档百的实力,就算对手是战士,只要能够远战巫师就绝对不会输。依照术士对巫师的痛恨程度以及能力相似度,术士不可能会不晓得这点,只派二十个人的确很有议论空间。 还是说,他们另有目的呢? 「快抵达临雪城了,怎么办?」夏歆徵求意见。 「……先静观其变吧。」 临雪城还未开战,便已经出现了与预料不同的状况,一时之间大家也都有些慌张,却又想不出因应办法,只能维持现状。 「亚妮安,我们是不是应该变更计画?」夏歆有些担忧地说:「我们目前设置的鬼术比较适合用来对付术士,在大多是战士的情况下,效用可能不大。」 在布置的时候是以术士、战士相同数量的推测来布下的,然而现在战士的人数却是术士的十多倍,与预料的偏差十万八千里。 「啊啊,如果可以我也想变更计画啊。」亚妮安抱头懊恼,「让我调药连思考都不用,身体就会自动运行。但让我策画计谋,那比綺漯耶下凡还难!」 「原来有机率女神会下凡?」加尔巴好奇,「神典里有记载吗?」 「就叫你把神典读熟你就不听!」亚妮安翻白眼,「要是女神没有下凡,哪里会有信仰啊!」 「不,听说我国的月亮女神碧歌娜,就是以神蹟传闻的,并没有亲自下凡。」夏歆很认真的说。 「……啊啊是呢,晚上都可以看见碧歌娜在天上看顾着我们。」亚妮安愣了下,没想到这种危急时刻,夏歆居然还有心情来跟她们聊这些无意义话题。 「的确如此。」夏歆没发觉对方的无言,「也只有在夜晚、碧歌娜露面的时候,才是鬼士的力量能够完全发挥的时刻。这次的战场真的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月亮的形状时候也有差吗?」加尔巴好奇地问。 「是的,满月之时正是鬼士的全盛时期。鬼士的力量强弱与月亮息息相关。」 「对喔,鬼士就跟巫师和祭司一样,是属于有特定信仰的。」 「是啊,只可惜鬼士与国家的关係不甚良好,因此我们从不会去伊达洛恩神殿祈福、祷告。」 「所以你们……。」 加尔巴和夏歆很没有危机意识的聊了起来,亚妮安抽抽嘴角,眼看敌人的队伍就快抵达这里,她们却一点因应方法都没有。 要是能和苳梅直接对话就好了。 「总之,还是先报告状况吧。」 按照苳梅的个性,就算这里出现问题她八成也不会紧张,大概会比较忧心首都那边的状况,毕竟这里只有鬼士和祭司,没有巫师。 该说冷血吗,还是……护短呢? 在内心里面将要通知的事情默念过一次,她这才正式将话传出去。 啪。 一声奇怪的声音响起,这是前几次传话都没有碰上的情况,但在她学习的时候就常常遇上了,可是她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不可能会失败……。 那就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或自己处于异能会被抹煞的地方,二是有人或某种力量阻挡了讯息的传递。 「加尔巴,夏歆。」她打断聊得正开的两个人,「很不妙的情况,我们必须自立自强。」 虽然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看见她沉重的表情,夏歆和加尔巴也聊不起来了。 亚妮安想了下,略是犹豫地说:「更改计画,利用冬雪引诱术士进入森林的计画……取消吧。」 「啊,那个可以另外利用喔。」一道不属于三个人的女性声音,用着略是悠哉的语气说。 「瑟莱西?」亚妮安立刻辨认出声音的主人,「你怎么在这?不是应该去找尤阑和亚莉嘉吗?」 「原本是这样,只是首都的战况和预先推测的不同,我想这里大概也是如此,所以就先去找了个人,然后连忙赶过来。」瑟莱西递出一封雪白的信,上面贴着的是神殿的标记。 疑惑的望了笑着的瑟莱西一眼,亚妮安打开了信封。虽然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看过了,但她还是马上就辨认出字跡的主人。 「瑞恩大祭司……。」 「靠,真的假的?」加尔巴立刻凑上去,才看见开头也认出来了,「莱西,你怎么找到瑞恩大祭司的?话说她现在在哪啊?」 「我想现在不是适合说这些的时候。」瑟莱西笑了下,「里面是我和瑞恩大祭司商量后的所有计画,我也拿了一份给瑟曼雷,他之后会来协助你们。」 「你赶着离开?」亚妮安说。 「嗯,因为首都有弹性度较高的巫师坐镇,所以我先来这边,现在也必须赶过去才行,而且苳梅那边我也有点担心。」瑟莱西招招手,一道光芒闪过,人消失在突然亮起的移送法阵中。 鬼士们虽然都曾经藉由移送术转移地点,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又是不一样的感受,纷纷好奇的围了上去,只是法阵已经藏起,他们怎么样也找不出来。 迅速地将信的内容阅读过去后,亚妮安抬头,「夏歆,敌人到达何处?」 「距离我们预定的范围,大概还有十秒抵达。」夏歆迅速回应,显然聊天之馀仍有在关注敌情。 「那好,我现在开始说明更改的战术……。」 带领以战士及术士组合的军队的人,是一位名叫做「塔格尔」的战士,他本就是斯德戈的将军,是个比起战斗更急功近利的人,同时他对于被分配来临雪城很不满。 临雪城只是克达尔一个非常偏远的城,在其他将军攻打首都的时候,他却只能带着不满三百的战士们来打这个小小的城。 这对他是一个屈辱! 既然术士的国王已经看穿了敌人的计谋,甚至提出了应对战术,他也准备速战速决,然后赶去首都参战,这样的效率一定可以获得国王的讚赏。 「塔格尔将军,按照我国国王的指示,我们应该在此停军了。」发言的是走在塔格尔旁边,隶属于加尔姆兰,本名为亚密罗的术士将军。 因为队伍是由术士以及战士两种不论习性、攻击方式都极端不同的职业所组成,因此也派出了两国各自的将军来领军,以防双方自相残杀,或是有任何一方不听从命令。 当然,两位将军的战术也是在开战之前就讨论过的,因此自然不会有将军自己不遵从指示的问题。 「哼。」塔格尔瞥了一眼,不屑的冷哼了声。 高傲的战士不屑与隐身于地底的术士们说话。 战士能够为了胜利而染血,但与术士对谈,就如同嬉戏一般在泥沙里面打滚,浑身沾满了沙尘,愚蠢又屈辱。 塔格尔的态度引起术士们不满,但看在亚密尔的面子上,都没有出声。 「那好,接下来大概会有个诱饵吧。」塔格尔四处查看着,身后着战士也都保持着高度警戒,观察四周的动静却过于明显,显示出了他们的粗鲁。 猛地,塔格尔掐住了亚密罗的颈子,「你想做什么?」 术士的手上各自都拿着半成型的使役,但颈子上、背后,甚至是眼睛的正前方都被指着武器,反应各有不同,愤怒、冷静、无奈都有,最缺乏的竟然是惊恐。即使武器当前,术士们连眼睛都没眨。 从跟随灯与斯德戈结盟开始,他们早已经发誓,将生命送给了灯,对他们而言,现在的自己其实跟个人偶没什么两样。 但他们并不在乎。 为了加尔姆兰。 「按照计画,是有我们先放出使役探查敌人是否还在临雪城。」亚密罗伸手,冷静地将使役放了出去,「塔格尔将军,可以请您将放开我的脖子吗?」 塔格尔冷哼了声,收手。 突然一名术士凑了上前,「亚密罗将军,您看。」 他直指着前方临雪城城门,亚密罗顺着手指望过去,一群士兵早就排排站在门口恭候他们了。 「临雪城……居然帮助与国家敌对的巫师吗?」亚密罗歪着头想了下,但现在不是适合思考的时机,只好暂时以「现在在此的是鬼士而非巫师,临雪城才会选择协助抵御外敌」这样的不确定答案定论。 「斯德戈的军队,请你们立刻退兵,否则临雪城将会展开反击。」瑟曼雷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战士们。 战士们彼此对望了眼,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到眼泪都飆了出来,塔格尔抹去眼泪,面露狰狞的吼了回去,「可笑,战士哪有退缩的理由!」 战士本来就是勇往直前的职业,更不用说他们信仰的是战争女神佳莱达,以发动战争作为对于女神的尊敬。 「塔格尔将军,冷静一点,这一定是陷阱。」亚密罗面无表情地说道。 临雪城那不过千名的士兵,怎么可能赢得过蛮横的战士,除非城主脑子傻了,麾下的士兵们脑子也坏了,不然不可能直接迎战。 「而且临雪城士兵一定接受过雪中战斗训练,我们相比首都战场是少了一个优势,所以我认为……。」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塔格尔举起手中的大剑,以剑柄狠狠地从亚密罗的头上打下去。 亚密罗闪避不及,被打得头晕眼花,直跌坐在地上,同时红色的血液正沿着他的额头滑下来,可见其力道之大,毫不留情。 「将军,您没事吧?」术士们立刻关心起亚密罗。 「我没事……。」亚密罗拭去快滑入眼睛的血液,看着好战的塔格尔,他连怒气都起不来,只有无限的无奈。 塔格尔的举动激怒了术士们,他们纷纷站到了亚密罗的后面,摆明了只听从他的指令。而战士们对于塔格尔的行为抱持着支持,他们早就看这群冷漠的术士不顺眼了,只差没有扑上去砍人。 「战士不可能逃之不战!我们是佳莱达的子民!」 塔格尔举起大剑如此吼着,战士们纷纷回应他的话语,震耳的声音有如恫吓一般,临雪城的士兵握着武器的手都不着痕跡地抖了下。 瑟曼雷见他们士气高涨,也不再有所保留。他招招手,在战士们带着困惑却警戒的目光下,数十名拿着法杖的人们突然从天空飞下来,稳稳地挡在临雪城士兵面前。 「巫师……!」 整个大陆上,巫师是唯一一个会使用法杖的职业,因此十分好辨认。但在这个时候出现巫师,才显得令人困惑。 「国王陛下说过,巫师将会调到首都,而鬼士埋伏在此,但现在……。」亚密罗开始思考起来。 事实上灯本来是没打算派人来临雪城的,但佳莱斯却打算连同鬼士都一举歼灭,以求未来攻打萨罗的时候可以不受其他力量阻碍。 就如同巫师的起源是克达尔,因此不管被如何迫害仍会保护此国;术士的起源是加尔姆兰,即使国家不存在于地图上了,仍旧不会放弃。 鬼士的起源是萨罗,就算关係不好,也同样不会放弃国家。 像他们这种能够使用特异力量的人们,事实上可说是国家的第一道防线,在过去不论是克达尔与巫师还是萨罗与鬼士,他们的关係其实是友好的,但这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关係决裂,后世也难以探讨。 除非是像洛裴这样,由歷史的某个人以口相传留下来才有可能。 「管他们是谁,杀过去!」 「喔喔喔——!」 战士们带着杀意衝了向前,巫师与士兵无动于衷。前者自然是因为那只是幻影、后者则是因为计画所需而刻意不让自己逃跑,四周的寒雪阻碍了移动,成了阻挡他们退缩的城墙。 「啊!」 几道金色的光芒闪过,接二连三的惨叫从战士军队里响起,就算其馀战士们不予理会,仍旧正在受到攻击,不得不停下脚步抵挡攻击。 「哪个卑鄙的傢伙偷袭,给我出来!」塔格尔朝着路旁的森林大吼,但当然不会有人真的站出来。 「将军,没有留下武器!」被击中的战士抱着出血的手臂报告,「而且能够穿过鎧甲!」 「嗤!」塔格尔不屑,才打算分人去追补森林里的偷袭者,术士们猛地挡到了他们的面前,「亚密罗,你干什么!」 纪录十一 各方战场,临雪城—(2) 「巫师手上有符咒!」亚密罗的言语难得有了高低起伏。 顿了几秒,他发现巫师们虽拿着符咒,但却一点要攻击的样子都没有,连战士要攻击的时候,他们都不为所动。 太奇怪了,巫师应该没办法与战士打近战才对,为什么他们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动,眼神甚至……。 「是陷阱!」亚密罗虽然在意识到的时候就大吼,但他与其他术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战士们的面前。 术士们的眼前景色不变,但该在的人都不在了,像个被孤立的世界,毫无人烟,有如毁灭。 是鬼士搞的鬼吧,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临雪城士兵以及巫师的身上时,偷偷设下的陷阱……。 「鬼士的诡迷阵。」亚密罗推测。 「将军,您看!」术士们开始骚动。 亚密罗抬头,看见十几名披着布料的人慢慢地从城门走出来时,他一点讶异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无限的懊悔。 领头的女性抬头,露出了布料之下的清秀面容,她淡淡地勾起笑,不语。 「鬼士的职者。」亚密罗淡淡地揭穿了对方的身分。 夏歆露出讚赏的神色,「不亏是加尔姆兰的将军,那我想你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胜算了吧?」 亚密罗抬手调动力量,过了几秒没有任何变化,他才叹气地放下手。 诡迷阵是鬼士最强的绝招,这是一种类似于创造空间的力量,也可以说是把人给拉近了另一个平行空间。明明身处在同一个地方,却看不见彼此,现在的术士和就是这种状况。 而这个阵呢,施阵者不受影响,但是被困住的人则无法使用任何非自身的力量,即是巫术、术法或是神术这些借助元素、神明之力的力量。 但强大的绝招自然有很多的缺点,施展时间太长、有特定时间的使用次数、需要多人一同施展还有在中途受到攻击施术就会被打断,其中最难达成的一项,就是需要以受到祝福的血液绘製阵法。 第一点在巫师幻影和临雪城士兵的协助下达成了、第二点可以忽略不用谈了、第三点,在场有将五十多名的鬼士、第四点,自然就是由那群生命力强大又受到黎明祝福的祭司们贡献了。 「原本在森林里设置的鬼阵似乎被你们的国王看穿了,不然我们也不想用这招的。」夏歆很无奈的样子,「等到战争结束就放你们走了。」 「不需要等到那时候。」亚密罗握起了拳头,后方的术士们也跟着摆出了架式。 「……这是要打肉搏战吗?」夏歆默默的退了一步。 「就是如此。」亚密罗带领着术士衝了上去。 用鬼士的通用语骂了个不良字词,夏歆招呼鬼士们退后,接着二十名白色的身影划过他们身旁,与二十名术士对上,展开了一连串的打斗。 「祭司,为何帮助巫师?」趁着空挡,亚密罗说。 「嘿,这是商业机密。」加尔巴没有出卖苳梅。 「鬼士,为何帮助巫师?」 「你有完没完啊,帮忙还有理由吗?」加尔巴没耐心听他讲,握紧拳头又衝了上去。 因为诡迷阵的效果也适用于祭司们,因此他们也是举着拳头、赤手空拳上阵,此时不管有没有被攻击到,拳头都有些许自己或对手的血液。 术士们的反应不快,大多数都处于被压制的状况,就连亚密罗也是,在加尔巴近身的那一刻,他几乎等同于输了。 意识到这点后,他反而静了下来。 「……术士不能输。」亚密罗淡淡地说,比起对着加尔巴,更像是对自己说,好似在提醒自己某件事。 加尔姆兰将一切希望都託付在这次的行动中,所以不可以输,输了连当一个地下之都都办不到。 「不好意思,我们也不能输!」加尔巴没听出他复杂的情绪,一股脑的将攻击落在他的身上,而对方还愣愣地没有反应,接下了所有攻击。 输了就辜负了国王与国家。 输了就对不起将期望放在自己身上的其他人民。 不可以输、绝对……不可以输! 「呃……。」加尔巴的攻击猛地停顿,身体一晃,眼前的景色也跟着摇荡。刚刚画法阵的时候用太多血了。 亚密罗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眼睛猛地变得锐利,扣住了加尔巴粗壮的手臂,转身鑽进了他的怀里,踢开他的脚,接着把人给摔了过去。 像是受到了将军的影响,其他原本已经居于劣势的术士们,竟是渐渐的有了逆转的跡象。 「不能输!加尔姆兰不可以输!」 亚密罗不停吼着,躲过加尔巴的拳头后,他一拳击在对方的下頦。 只是这样的攻击还不够打倒他,亚密罗知道这一点,因此从下頦那一拳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出拳,每一拳都扎实的击在对方的身上,简直就是往死里打。 「噗——!」健壮如加尔巴也吐了口血。 他竟然找不到反击的机会,虽然看出了许多破绽,但对方出拳不按牌理出牌,根本预料不到下一拳是从哪里来,有的破绽还成为了陷阱,也不知道是刻意营造还是纯属巧合。 到底是哪个浑帐说术士弱不禁风,对方的拳头绝对称不上软趴趴。回去一定要把那些傢伙往死里打再叫雷卿復活接着打!暗暗下了这个一点都不祭司的发誓,加尔巴脸上又中了一拳。 「我不会输、加尔姆兰不会输,国王陛下也绝对不会输!」 亚密罗失去了先前的冷静,像发了狂的狮子一般,不停的嘶吼着,同时向着敌人伸出残破的利爪,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事物……。 但也至此而已。 加尔巴接住了亚密罗拳,并在另一个拳头挥上来之前,以膝盖撞击他的肚子。亚密罗疼痛地抱着肚子弯下腰,没等他反击,加尔巴以手肘从他的后颈袭去,直接把人给打昏。 不可以输……。 在意识完全消失前,亚密罗心里念着的仍是这句话。 「靠,真痛嘶……。」爆粗口抽动了伤,加尔巴倒抽了口气。 望向其他人的战斗,在亚密罗落败之后,术士们也接二连三地被打倒了。 「啊呀,明明再几秒鬼阵就佈好了。」鬼士们高抬的手放下,夏歆略是可惜的说。 「那还不如自己打倒他呢。」加尔巴摸了摸发疼的脸说:「战士解决了没?我想快点替自己治疗,痛死了嘶……。」 「这个吗……。」 「混帐,你们设下了什么机关!」在术士消失之后,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塔格尔更加震怒了。 「请立即退兵!」瑟曼雷面不改色地再说了一次。 「杀光他们!」塔格尔不听劝。 眼见战士再一次攻了过来,瑟曼雷不急不徐的抬手,挡在城门的士兵们突然开始往后撤,连同巫师们都跟着退后,而城墙上多了一个个白色的圆球。 见战士们即将进入最佳攻击范围,瑟曼雷抬手让排排站在城墙边的士兵们准备,然后挥下手,「推!」 战士们才注意到头顶一黑,冰冷刺骨的雪球已经将他们掩没,随着大雪球不停的落下,雪堆高度有了城门的一半,同时也将两百五十名战士完全掩没。 瑟曼雷没有松懈,他知道这样不可能打败训练过雪上作战的战士,立刻摆摆手让士兵们去准备接下来要进行的攻势。 果然,没有几秒便有首破雪而出,犹如殭尸一般从雪堆里面爬出来,接二连三再搭上他们狰狞的表情,画面真有些怵目惊心。 但他们无法再爬起来了。 被雪困住的战士们这时被鎧甲给连累到,下半身扯了半天还扯不出来,全被鎧甲给卡住。折腾了半天,在没有敌袭的情况下,他们的脚还卡在雪里,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慢慢地下降中。 「混帐!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把这个城给毁了!」塔格尔嘶吼着,眼睛都爆出了血丝。 瑟曼雷不为所动,看了眼旁边的士兵,在他打了暗号后,便朝着底下喊道,「最后一次警告,请立即退兵。」 「斯德戈的战士绝对不会退兵!」塔格尔毫不犹豫。 瑟曼雷将高抬的手放下,战士身下的雪突然开始震动,接着竟是往后滑了下去,途中还看见临雪城的士兵拿着铲子躲到树上,像是看着猴戏一样指着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战士们。 临雪城本来就位于山上,道路并非直线而是斜线,而且雪堆只要失去地基就会滑落,士兵正是利用这点,从雪球堆完的那一刻便开始拿着铲子工作了。 「混蛋……!」 塔格尔抓着雪想要前进,但却不停地被带走,只能眼睁睁看着临雪城的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远。 「预备……。」 战士突然听见这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炎阵!」 身下的雪用着异常的速度融化着,很快就摆脱了他们的禁錮,只留下了满地和满身的水,以及逐渐淡化的红色四方型阵法。 虽然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战士在摆脱雪的那一刻就开始往前衝。 「雷阵!」 「啊啊啊——!」 眼前猛地闪过电流,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缠绕了雷电。雷光乍现,刺眼得连在城墙上的人都要转过头闪避。 雷击过后,隐约可以看见有烟从战士身上飘起来,此时他们没有任何动静。 「要再来一次吗?」暂时领导鬼士的人抬起手犹豫了下。他们还准备了各种不同的阵法预备。 碰地一声,第一个战士倒下,接着战士们开始纷纷往前倒,失去了意识。 直到塔格尔强壮的身躯也败在雷击之下后,现场一片欢呼。 纪录十二 各方战场,首都-(1) 巫师们飞离的瑟曼雷的住所后,在抵达宫殿的半途飞行效果就消失了,他们也在此时分开行动,前往各自分配的地方。 「无论如何都不要受伤,尽量避免与战士战斗,我们没有后勤。」弗罗交代所有人。 「喔!」 所有人齐齐喊了声,便各自跟着暂时选出来的领队离开。 弗罗看了下自己队伍的人,点完人数确定无误后,才带着所有人前往该去的地点。 当他们抵达宫殿的外围时,那边早已经一片混乱,混杂着术士的战士军队以压倒性的力量横扫了克达尔的军队,连地面上的积雪都没能成为阻碍。 战士军队以不算缓慢的速度前进着,而且是沿路踩着克达尔士兵的尸体过去,鲜血立刻把雪全部染成了红色,战士们手中的武器更像是浸泡过染料,整个都是红色的。 看见这残酷的场景,年纪只有十一岁的夏尔是直接吐出来的,尤其看见在战士军队走过的道路留下的尸块,更是惊恐的无以復加,差点眼一闭就昏过去。 看了眼夏尔,在得到他示意没事的摇头后,弗罗才下指示,「以找出术士优先,击倒一名后马上迅速变更藏匿地点。」 指派了几个人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剩下的人则是保护宫殿,不要让战士进入皇宫内,同时要不着痕跡的干预他们前进,最好是出一次力得到最大效果,他们赌不起被发现后的下场。 「夏尔,如何?」小孩找了也有五分鐘了,弗罗问道。 「没有、没有,我找不到术士!」夏尔急得快哭出来了。 「没事,不要焦急。」拍拍小孩的头安抚他,弗罗说:「有可能这边这队并没有术士。你接着找,有的话再告诉我们就好了。」 「嗯!」 嘴上是这么说,弗罗也感到奇怪。战士们要传送到首都必须由术士啟动法阵,那如果术士们都不在这里,那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个是他们只负责带领战士们来到这里,另一个则是他们另有计谋。 「可是术士的人数起码千人起跳,总不可能全都往临雪城跑了吧?」弗罗抓抓头发,不太理解。 「不好了,战士突破士兵了!」有人慌张地喊道。 「丢冰凝咒牵制他们!」暂时把问题拋开,弗罗迅速下指示。 在巫师们使用冰凝咒之后,战士们的脚步顿时全部停下,因为训练过雪中作战而对寒冷无感,他们只是很困惑自己的脚为什么无法移动,像是被黏在地上一样。 只是这样显然也无法阻止他们有其他动作。他们竟是举起手中斩杀无数克达尔士兵的武器,朝自己的脚敲上去。 冰与钢彼此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也是让巫师感到很不妙的声音。 很快的,冰化成了碎片消失在红雪之中。 原以为战士们会直衝皇宫,弗罗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一个燎炎咒还是天雷咒轰下去阻止,战士居然开始往后撤退了。 「这……。」 弗罗愕然,斯德戈战士的驍勇善战是眾所皆知,比起战术更常使用以暴制衡,撤退一词简直不在他们的脑里。 但为什么他们撤退了? 「发现术士!」 夏尔突然大叫,而且是满脸惊恐,「大概有七十人以上!」 弗罗震惊,连忙朝夏尔指的方向望过去。 穿着法袍的术士们此时集结成一队站在远方,看模样似是打算跟巫师们打远战和消耗战,撤退的战士们也慢慢地匯聚到术士身旁,将他们保护在中间。 「是诱饵!」弗罗猛地明瞭,「战士不是要攻入皇宫,而是要探测出我们的所在,他们打算先歼灭我们!」 闻言,其他巫师都吓了一跳,这意味着敌人很可能早就知道他们埋伏在首都皇宫附近的事情。想通这点,负责探查藏匿处的巫师连忙带领整队逃离这里。 不知道其他的人怎么样了。 弗罗微微皱起眉。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 在巫师们因为术士与战士的行动感到讶异的时候,跟着防守斯德戈与克达尔之间交通要道的军队们一起回到首都的九鳶,才刚进入首都没多久便被瑟莱西给拦截。 「军队停。」瑟莱西张着手挡下了人数突破五千的军队,「国王有旨,战争期间,以祭司九鳶代为将军与军师一职。」 军队虽然困惑了下,但还是齐齐地喊话,「是!」 祭司给人的印象就是纯净不沾一滴血,要让他来带领军队打仗……这有可能吗?他们其实是非常质疑的。 不只军队,九鳶也不明白瑟莱西的用意,只是在她招呼的时候走了过去。 「照着这封信上的佈署,巫师会和你们合作,我现在要赶去苳梅那里。」瑟莱西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了。」 九鳶没有多问,在看见信里的内容与字跡后,他毫不犹豫地转头对军队下达指示,并在士兵们分组带队离开之后,前往神殿。 神殿还没有受到破坏,没国家还没有打下来的情况下,大多数的国王都不会无聊到指示军队来打神殿。没必要是一回事,侵犯女神又是一回事,非必要没人会找麻烦。 现在神殿里乱成了一团,不过这也难怪,不管是大祭司还是五名上位祭司都跑得不见人影,主教是不能参与战争的,就算是协助也不行,因为主教是黎明女神的代言人,即是和平的传递者。 此外也有一些民眾走来走去,在战争开始的时候,还尚未撤离的居民都纷纷逃至神殿寻求庇护。脸上虽然都掛着惊吓,但没有恐惧,可见神殿起了安定人心的效用。 「九鳶祭司!」 看见九鳶,那些慌成一团的祭司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地洒着眼泪衝了上去。 「九鳶祭司啊,斯德戈的战士如今已经踏入了黎明女神所眷顾的土地,我们却只能够呆在神殿里,现在该如何是好啊?」祭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平时圣洁稳重的形象顿时破坏殆尽。 「请不用慌张,接下来我将会带领各位协助守护国家。」九鳶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说:「请帮我召集所有擅于治癒的祭司。」 祭司迅速抹掉眼泪,「马上办!」 很快地,九鳶的面前就聚集了许多人,差不多是半个神殿的人数。安抚民眾也是很重要的工作,所以还是有很多祭司留下。 「接下来,请各位听我的指示……。」 相较于临雪城兵力不足的劣势而需要计谋,在取得了人数五千之上的军队之后,首都的战术就显得简单多了。 斯德戈派出的兵力不算少,但也不至于多到能辗压式的打下克达尔。因为斯德戈一直密谋着统一整个大陆,因此不论是萨罗还是伊索法姆都不会放过他兵力减弱的时机,此时正在暗地里盘算着如何歼灭这个忧患吧? 若是以往,佳莱斯可能真的会动员全部的战士,他自信的认为,受到战争女神守护的斯德戈战士能够在短时间内,以全盛的气焰与气势打下所有国家,儘管理论上是根本不可能,他还是这般相信着。 这次之所以没有将军队全数派出,也是因为灯的关係。能够让信奉以战奉神的佳莱斯保留战力,确保国内安全,由此可见他的交际手腕绝非一般人比得上的。 因为这些原因,一直到九鳶带着祭司赶到战场的时候,皇宫的守备还没有被完全攻破,但也不乐观。 士兵们其实并没有马上参战,而是在九鳶的指示下隐藏了身影,儘管眼见战场不妙,仍没有鲁莽地衝上前硬碰硬。 巫师本来就不适合与战士战斗,在配上与之抗衡的术士,与其说是在抵御敌人,不如说是在苟延残喘,被战士团团保护的术士正一点一点地向着皇宫前进,而巫师们都早已负伤。 「祭司到队伍前面。」九鳶下此指令。 「欸?」祭司们错愕,士兵们也是。正常人都不会让祭司打前线的。 「就是……。」九鳶歪了下头,思索最简单的说法,「拚死挡住战士,让士兵得以攻击术士。」 士兵赢过战士的机率非常渺茫,赢过术士的机会反倒很大,因此必须想办法挡下战士的行动,这才能够减轻巫师的压力。 「我、我们是祭司……。」 「是的,受到黎明女神的祝福,我们的血液中带有着女神的力量,身体充满了女神赋予的圣光,扛几下刀剑,想必是没问题的。」 「……。」祭司眼神都死了。 如果苳梅在这里,大概也会讶异自己开玩笑的想法,居然会真的被应用在战场上吧。 「不知道请各位准备的东西是否有找到?」九鳶是对着士兵说的。 「呃、是的,都准备好了。」士兵才从震惊中醒来。 接着一个个头盔被放置在地上,粗略估算应该有两百个。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各位将头盔戴上。」九鳶朝祭司们笑了笑,「虽然可能会因此使得各位行动不便,但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还是带着比较好。」 眼看计画没有变动的可能性,祭司们连忙扑上前去抢头盔,深怕自己会像个遗漏的孩子一样,没有头盔可戴。 祭司能够治疗任何伤口,但头掉了或穿过去了,哪里谈得上治疗? 看大家准备就绪,九鳶戴上沉重的头盔,站在最前端,发出了带有笑意的声音。 「那么,就衝吧。」 祭司们带着豁出去了的精神开始衝,在进入战士的攻击范围后,也不管有没有被武器打到,闭上眼睛一个尽地对自己施展治疗术,深怕慢了一秒就会回归黎明女神的怀抱。 治疗术的光芒没有停息,跟标靶没两样的祭司瞬间吸引了敌人的目光,刺眼的光辉让他们感到烦躁,部分不受控的战士开始向祭司挥舞兵器。 干扰战士,这就是计划所要的效果。 身上不时出现痛楚,但还没有清楚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伤口已经被治癒了。祭司不停重复着同样的情况。 「战士维持队形!不要被祭司影响了!」注意到防护变得脆弱,术士连忙大喊,却没能在混乱中唤回战士。 防护网出现了漏洞,士兵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连忙从缝隙中鑽了进去,同时慢慢地扩大漏洞的大小,让其他士兵能更轻松地进入。 「有敌人混进来了!」术士吓了一跳,回身就要朝克达尔的士兵放出爆裂术,但立刻就被旁边的术士制止了,「距离太近了,会波及旁人!」 差点就放爆裂术的术士连忙收手,但士兵的武器已经来到了面前,手臂感到一阵痛楚,带着大量鲜血的手臂成了这名士兵的战利品。 『闪雷术!』 失去手臂的术士没有哀嚎,而是压下痛苦,用另一隻手施展术法。在弹指声出现的同时,砍下他手臂的士兵缠上了闪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后,冒着黑烟倒地不起。 在士兵的身体倒下时,一个相似的身影突然举着剑衝了过来。 「吼啊啊啊啊啊!」 术士闪避不及,剑身就这么没入自己的身体,还像是怕杀得不够彻底,甚至穿了过去,银白的剑身染上了红色。 迅速的抽出剑,士兵没有看术士一眼,而是哀伤地看了地上的同僚一眼,举着红色的剑去攻击其他术士,同时也听到了重物倒下的声音。 战况愈加混乱,巫师就有了更多喘息的时间。 弗罗对突然到来的援兵错愕了下,但在脑海中传来了某个女人的声音后,将愕然拋到一旁,露出了温和的笑。 「你果然不会就放着不管。」弗罗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引起了其他巫师的注目,他摆摆手表示没事。 他有些怀念,因为两人身分的关係,从苳梅出生之后,他就再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声音,那个他至今仍旧深深爱着的女人的声音。 「那接下来我们似乎该反击了。」 他的发言引起了巫师的目光。 「那能否让我协助呢?」 「靠!」 「啊!」 「谁!?」 突然从后方出现的声音吓了巫师们一跳,反射动作就是抽符咒,看清来人之后,只庆幸没有丢出去减少战友。 不知道何时摸到后方的九鳶像是没感受到生命的威胁,带着笑容望着他们,似是在等待刚刚那句话的回应。 「我想我得思考一下祭司能帮上什么忙。」弗罗毫不掩饰地表明出各自的职业性质不同。 「没问题,但请先让我为各位治疗。」九鳶向前走了一步,巫师就警戒的退后了一步,他只好带着无害的笑容这样说。 巫师望向了带队的弗罗。 「就让他治疗吧,小梅没让我们防备就没问题。」弗罗很相信自己的女儿。 弗罗在巫师中也许站了一定程度的地位,或是具有让人信任的特质,在他发言之后,巫师都放下了戒心,很有秩序的让九鳶治疗。 「请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将最后一个人治疗完毕,九鳶询问。 弗罗偏了下头,脑海中再次出现一道声音。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转达了。 「继续原本的攻击!」 纪录十二 各方战场,首都-(2) 战士与术士的队形在祭司与士兵的干涉下逐渐崩毁,即使术士不停地呼喊着战士,还是不能够唤回他们因为烦燥而拋之千里的理智。 英熙非常的烦躁,但仍旧维持着理智,要是连他都跟着混乱了,术士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是加尔姆兰的术士,虽然还没有当上将军,但在军事领域佔有一席之地,说话的份量可媲美将军,还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发言。 在这次的战场中,他也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就是领导术士,幸亏术士本来就很团结,不需要他多费心思,战士就不一样了,现在领导的人已经风中凌乱了。 「英熙,该怎么办?」解决掉一名偷袭的士兵,名为拉提的术士凑了上前与他背靠背,神色警戒的问。 「……。」向来能够迅速整理出对策的英熙,面对这种局势也只能沉默。 拉提像是察觉到他的懊恼,连领导者都无能为力,身为被领导者自然也会没有信心,脸一沉,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慢慢地涌上来。 「不要担心,我会想出办法。」注意到拉提的低沉,英熙立即出声给予他信心,儘管自己一点头绪也没有。 拉提重重地点了下头,那种无力的绝望感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似乎能稍微正常呼吸了。仅仅是一句话,一个没有根据的保证,就可以让人重新恢復希望,可见英熙是一个多让人信任的术士。 『闪雷术!』 『火炎术!』 伴随着招式的名称,每一次都有人倒下,可能是士兵,也可能是抢在施术前被士兵击倒的术士,更有被战士的怒火牵连的人,不论敌友。 「这样迟早会输。」英熙很努力地想要改变现况,无奈战士根本不受控,脆弱的术士又该如何在近战的情况下取得优势呢? 「英熙,小心!」 在听到提醒的同时,英熙抬起了头,但是剑刃已经在眼前,连施法都来不及。 眼看自己的生命即将画下句点,一个人衝了过来直接将士兵撞开。 拉提张手压在士兵的脸上,毫不犹豫地喊,『碎石术!』 血花四溅,士兵的头颅连带头盔就这么爆开,与其说是血肉模糊,不如说是尸骨无存比较贴切。 拉提呼了口气,抹去脸上被反击划出伤口的血。从失去头臚的身体上站起,他连忙关心道:「英熙,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儘管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英熙还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恐惧害怕,反倒更加冷静与警戒。 死亡的恐惧,早已经被这群术士所拋弃了。 「那就好。」拉提松口气,「英熙,你是这里的队伍中最具有将军资质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们赢得胜利。不只是我,大家都是这样。」 像是要回应他一般,周遭的术士们在同时击倒了附近的士兵,然后看了他一眼。儘管只是快速、容易忽略一眼,但还是传达了他们的信任。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信赖。」英熙自信地说。 为了这一战,他们准备了很久。 从与斯德戈结盟、与斯德戈战士磨合分军、讨论计画,一直到释放诅咒陷害巫师、寄密信给克达尔国王,然后正式开战,他们用了许多的时间,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们已经不愿意继续待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了。 加尔姆兰是个国家,而非地下之都! 英熙右手掌朝天张开,掌心迅速地聚集了绿色的圆球,然后炸了开来,在只有血与雪的色彩中,绿色显得特别突兀,顿时吸引了战场所有人的目光。 在敌人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术士已经反应过来并且开始集中,失控的战士也收起了对祭司与士兵露出的獠牙,竟是做出了疑似撤退的举动。 「嗯?」弗罗发出诧异的声音,「竟然不只一次做出类似撤退的战术,术士倒也厉害,居然能够让战士们服从这样的计画。」 战士与术士慢慢地聚集,士兵和祭司开始没有立足之地,不是被斩杀就是被挤出圈外,渐渐地,士兵好不容易打入的空隙就被填满,战况再一次恢復到最初。 一直处于战况外的巫师才能够发现,敌我两方都有庞大的损失。 克达尔士兵少了起码百人,祭司减少人数过少无法判断;斯德戈战士在巫师的攻击下减少了数十人,加尔姆兰术士细数过后,原本的七十人团队,只剩下三十多人。 儘管术士的确减少了许多,但克达尔还是明显处于劣势。 「等等,术士站到前线了?」祭司吃惊。 这年头是流行让脆弱的职业打前线吗! 克达尔这方的战术也很简单,乾脆让耐打的祭司继续站前线,士兵则是在后方开始聚集,重整队伍。 站在前线颤抖的祭司们,第一次如此后悔成为圣职者。 「这是打算放大招了吗?」弗罗抽出符咒,打算以最迅速的方式打断。 其实这个战术并没有什么技术性可言,英熙的想法很简单,术士有很多大范围攻击,但碍于会波及战友的关係而迟迟没有使用。 现在他们站到前线,这是情势所逼,再不有所做为,此战一定会输。 半数的术士闭上眼低下头,开始咏唱咒语。 吟唱型术法都被归类在大型术法之中,通常都用于打远战的时候,只是现在也顾虑不了那么多,即使眼前还有敌人,也顾不了了。 「不好,这打下去就算祭司没死,士兵也一定掛。」弗罗连忙招呼巫师拿出符咒,但一颗火球猛地飞了过来,他连忙闪避。 定睛一看,英熙正望着这里呢。他可没有因为战况紧张而遗忘了巫师。 「呵呵,看来『你』的判断也有失误的一天啊。」弗罗乾笑了下,同时对于刚刚的混战没有立即除掉这个人而有些懊恼。 但之后的发展,证明了他口中的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做出错误的判断。 天空骤然出现如繁星般密集的箭矢,划过了天际在斯德戈的军队中落下,中断了术士的吟唱,群体攻击整个队伍。 「箭阵……萨罗的援兵吗?」弗罗立刻判断出来。 箭阵就是弓箭手所组成的军队使用的战斗方法,听说原本是用于对付鬼士的鬼阵,但后来却愈练愈强,最后直接顶替了古时的骑兵。 远远望过去,可以看见一对举着弓的队伍,身上穿着绿色的护甲,明显与克达尔的蓝色相异。 「为什么?」英熙看着插入自己肩上的箭,没有露出疼痛的神情,只有浓厚的不解。「不可能啊……怎么会……?」 援兵来得太快,他们的战场不过展开不足一天,为什么萨罗的箭队这么快就抵达这里了? 「后方出现伊索法姆的枪兵!」队伍中有人这样喊道。 「到底为什么?」英熙陷入了困惑的漩涡里。 他们的战场笔直得只有小巷子可以躲藏,穿戴白色护甲的枪兵不可能从小巷子过来,这说明了他们是从其他地方的战场过来的,也就是说其他地方已经……。 枪兵手上带着血的长枪,证明了一切。 结果最后,他们还是输了吗? 「英熙……。」拉提望向陷入绝望的英熙,牙一咬,向前奔去。 「拉提!」旁边的术士大叫了他的名字,英熙抬头望向他奔跑的背影。 「还没有输!我们都还活着啊!」拉提这般大叫着,同时连续数个弹指,前方的阵营竟是炸了开来,让克达尔的士兵顿时陷入一阵混乱。 但那也只是一下子。 佈天的箭矢再一次落下,穿过了他的手、脚、肩,身体的任何一处,然后插满了箭矢的身体倒了下去。 「拉提……。」英熙愣愣地呼唤了已经不会回应的人的名字。 他说过会想办法的。 大家都相信着他,相信他可以带领术士打赢这场战争。 但他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英熙用尽全力地吼叫着,「我们不是早就决定将生命奉献给国家了吗?我们的呼吸可还没有停止啊!」 所以,他们还能够再战。 像是被他所鼓舞,队伍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吼叫声,有术士的,也有战士的,在这一刻,他们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团结的军队。 但却没能扭转局面。 纪录十三 各方战场,斯德戈-(1) 如果可以再一次选择,苳梅一定会选择绕路,而非打进去。 「……身为斯德戈,还有加尔姆兰的领袖,你们可真有间情逸致在这里堵我们。」 苳梅和洛裴警戒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同时将毫无战斗能力的雷卿护在后头。 「是叫……苳梅吧?」加尔姆兰的国王灯,这次没有披着斗篷,抬头时可以看见他蓝紫色的眼睛,再搭配上他冰冷的气息,着实让人感到寒意。 「找我干嘛?」面对敌人,苳梅真的不能有好气。 「你一直是我们关注的对象。」灯这样说。 这种曖昧不清的发言,若是正常女孩子大概会胡思乱想一下,只可惜苳梅不是个渴望爱情的女性,只觉得这话很有阴谋。 「这话什么意思?」问归问,苳梅也不指望对方会回答就是。 「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巫师,而且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也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靠,为什么每个人都认识我妈!」身为亲生女儿的却不知道,苳梅鬱闷,「我妈跟你什么仇?」 灯歪过头,「跟我没仇,但女人是个天才,任何方面;我想生出来的孩子不会弱到哪里去。」 「……真是多谢夸奖喔。」苳梅心情复杂。 「再加上,『她』的身分,以及你扮演的身分。」 她扮演的身分? 「灯,你废话太多了!」佳莱斯终于不耐烦,「从你解开了术士的诅咒那一个,我就认定你一定是个阻碍!」 苳梅极力想忽略雷卿偷偷在耳边说的,根本是灯看出来的这句话。 战争时期应该是没时间间话家常了,苳梅迅速转开话题,「你们正在与克达尔开战,身为领导者却来堵小小小小的三个人,会不会太浪费啊?」 她转望佳莱斯,「而且我记得,斯德戈的国王可是会亲临战场,杀人无数而被人称为『夺魂之狮』的战士喔。」 「哼,只要你不存在了,战况不会有任何大碍。」佳莱斯不屑。 感觉心脏被敲击了一下,苳梅故作镇定问,「什么意思?」 「实际上看,你才是战争的领导者。」灯说:「你与你的母亲一样拥有谋略的头脑,只是歷练不同而已,但就算是临时磨枪上阵的,依旧是个麻烦的阻碍。」 「战争的变化无穷,任何一个契机都可以扭转局势。」灯慢慢地抬起手,「而你就是那个契机,就算你现在就在斯德戈,我也相信你有那个能力扰乱,迫使我们退兵。」 苳梅不知道被敌人相信到底该哭该笑,她现在只觉得灯抬起的那隻手别有用意,而且还很不妙的样子。 「所以,在这里杀掉你,就无后顾之忧,而我们也可以加入战场了。」灯深吸口气,「我们特地留下来,就是为了对付你。」 「……快躲开!」苳梅迅速推倒还没反应过来的雷卿。 『爆裂术。』 伴随着声音的一个弹指,她们原本站的位置猛地炸出了火焰,土地被炸出了个洞,飞散的石子划过了苳梅的脸颊,留下了浅浅的红色痕跡。 雷卿被这火焰吓了一跳,但火焰消失之后,出现的人却让他惊恐大叫,「苳梅!后面!」 苳梅想也没想就举起法杖,一个重量压在上面,力道很大,大得她整隻手都在抖,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不然挡在法杖上的大剑会瞬间把她切成两半。 她咬牙,佳莱斯的力气比她想像的还夸张。 佳莱斯手上的大剑目测比他本人稍短一些,剑身锋利粗壮,看都知道这重量绝非一般,能举起来甚至灵活挥舞,说明了佳莱斯的实力。 但苳梅可不是会乖乖被砍的人。 眼见法杖出现了裂痕,而洛裴又被灯给缠住不能来救援。她打算赌一把,在外人眼里很不要命地松开了一隻支撑的手,大剑锋利的剑身已经太过靠近,手一软就会被砍到。但苳梅不会给他继续靠近的机会了! 「雷击咒!」她将一张符咒丢了过去,在它贴上佳莱斯的身体时,喊出了它的名字。 符咒先是闪过一阵光,接着放出了如天空闪电般的雷击。虽然只是威力不太强大的电击,但足以让佳莱斯松懈,苳梅趁机推开了大剑,拖着雷卿往旁边滚去。 「该死的贱民……!」佳莱斯整个眼睛布满了血丝,被电击的麻痺令他非常不爽。 「你惹毛他了……。」雷卿往后退了退。 「我知道……。」身为一国之君脾气如此之烂,斯德戈还没垮真是奇蹟。这句苳梅当然不会说出口来找麻烦,那只会更加惹怒佳莱斯。 佳莱斯拖着大剑走了两步,被锋剑划过的地面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凹痕,可见这柄剑到底有多锐利,杀伤力又有多大。 「那个砍一下就死了吧?」雷卿吞了口水。 「只好不被砍到了,不会战斗的闪远一点,碍事。」苳梅把雷卿往旁边推开,同时大剑又再一次地朝自己砍下,她连忙撕开风旋咒,却没能挡下垂直而下的剑刃。她果断往旁边滚去。 佳莱斯没有给她喘息的空间,在剑尖碰到地面的那一刻,迅速地将剑转向,横扫过去。幸亏苳梅还没抬头,不然现在已经尸首分离了。 剑挥过的破风声音十分响亮,光是听见就让人颤抖。苳梅虽说是个天才,但这并不包含实战经验。即使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体却还是发抖着。 旁边洛裴已经灯的战场不停传来炸裂的声音,从地上飞起的沙尘逐渐飘到了这边,彼此的身影都变得有些模糊。 虽然洛裴那边很让人在意,但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连迅速地看一眼,生命都可能会受到威胁。 「不过是隻螻蚁,竟然还敢找我的麻烦。」佳莱斯居高临下地看着苳梅,高大的身材挡住了阳光,阴影盖在她的身上。 「哼……应该是你们先找我的麻烦才对。」苳梅不甘示弱,即使冷汗直流还是嘴硬地说着,同时正慢慢地往后退,并思考脱困方式。 佳莱斯冷笑了声,「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嗯,真是很符合反派的发言。」苳梅微笑,「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脚下有什么?」 佳莱斯继续死瞪着她。 「好吧,我想你会后悔的。」苳梅耸耸肩,接着迅速起身往后跳,「烈焰咒!」 地面猛地燃起熊熊火焰,直接将佳莱斯覆盖在其中,儘管他惊觉并想要闪躲,但火焰已经缠上他的身体,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武器,拍去身上的火焰。 其实这时候要在地上打滚才对,只可惜身为国王的自尊不容许自己在沙尘中打滚,因此火焰迟迟没有熄灭。 「灯!」他大吼。 对面战场的灯注意到了这边,一边挡下洛裴的近身攻击,一边朝佳莱斯的方向弹指,『掩消术。』 只在眨眼间,佳莱斯身上的火焰全数熄灭,只留下了阵阵的黑烟从他身上飘起。 「呵……。」佳莱斯突然笑了声,「哈哈哈哈——!」 苳梅怔了怔,做出了一般人都会有的判断。这男的疯了。 「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关起来,用所有的刑具慢慢地折磨死你!我要让你痛不欲生,跪着求我饶过你!」佳莱斯拋开了大剑,抽出了腰间轻巧的细剑。 「妈的,这人思想变态。」苳梅颤抖了下。 虽然在被折磨死之前,她被抓到的那一刻就会立刻咬舌自尽了。但她不会让对方有机会的。爱惜生命,人人有责,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好。 在换了轻巧的细剑之后,佳莱斯的动作变得十分迅速。细剑一直在眼前飞舞着,总是在苳梅还没反应到的时候,已经划过了自己的身体,很快的,身上已经满是滴着血的伤痕。两旁的辫子散开飞舞着,要形容现在的她,用疯婆看起来最为贴切。 「哈哈哈——不过是隻螻蚁,就逃吧!是螻蚁就像个螻蚁一样,狼狈的逃跑吧!」 「斯德戈出了你这么一个国王,真是太悽惨了。」苳梅冷笑了声。 「你说什么!」她很轻易地激怒了佳莱斯。 「只看得见眼前的敌人,却没能够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居然能在战场上活到现在,你倒也好运。」苳梅抹去脸上的血。 「佳莱斯、后面!」远方被暂时困住的灯喊道。 佳莱斯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先听见了破风的声音,在判断出走向后,他朝旁边跳去,随后落下的是他起初挥舞的那把大剑。 洛裴举起砍入地面的大剑,轻松的样子就好像那把剑本来就是他的,而他挥舞的十分习惯。 「该死的贱民!克洛薇丝岂是你的脏手能触碰的!」佳莱斯气得整张脸都成了红色。 纪录十三 各方战场,斯德戈-(2) 「克洛薇丝……?」苳梅疑惑地望向洛裴手上的大剑,顿时了然,「靠,居然帮武器取名字,还取那么女性化的名字。」 「听说是斯德戈国王的私人嗜好,他拥有的武器都有一个名字。」洛裴在当事人的面前爆了人家的料。 「这种反差是怎样啊!趁机刷萌点吗!」 「你们聊够了没!垃圾!」佳莱斯再次举起武器。 苳梅连忙丢出烈焰咒,但符咒竟然在着火之前,被细剑斩成了两半,只迸出了零星火花,变成了没有用的废纸被风吹走。 剑光闪现,苳梅连忙向后跳,但还是被划破衣裳,而剑气划伤了她,少许的血液从浅薄的伤痕中渗出。 「连符咒都能斩吗。」这种对手不好对付,「洛裴,他交给你……!」 「别想!」佳莱斯大吼,在她说话的时候穿过了她的右手掌心,然后掐着她的脖子压制在地。 苳梅咬住下唇,不想发出吃痛的声音让他得意。 洛裴举着大剑克洛薇丝想要赶过去,尤其在看见苳梅身上满满的伤痕后,一股怒意更是从心底涌上来,一直没什么变化的表情慢慢染上了怒气。 「你的对手是我。」灯挡住他的去路。 刚刚两个人的战斗中,双方都没有受太大的伤。本身就受过专业战斗训练的他们,对局势的判断比苳梅还强,才不会像她是见招拆招,而是不停地设下陷阱的,就等对手踩上去,然后一击毙命。 因为苳梅说过术士怎样处理都好,所以洛裴是抱着把对方砍死的气势在打的;而灯本来就打算灭掉巫师为祖先和国家復仇,当然也是用把对方炸死的力道在轰。 「我这就废了你一隻手。」佳莱斯勾起嗜血的笑,还残忍地转动剑柄,「很痛苦吧?跪下来求饶,我可以考虑让你活久一点。」 最后还是死啊!还会被你用刑具虐待致死,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苳梅别过头,不甩他,儘管掌心已经痛到冒冷汗了,但也渐渐地没了知觉,等到那时候就不会痛了。 掌心的剑突然抽了出去,带动了伤口又开始刺痛,此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带着血的剑身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穿过了她的右肩,直接插在地面上。 就算倔强如苳梅,在接连不断的强烈疼痛下,也忍不住飆出了眼泪。 「混帐……」直接穿过去,够狠! 「哈哈哈——!你来到斯德戈,不就是为了要毁掉移送阵法吗?现在一个都没有消失啊。」佳莱斯近乎疯狂地笑着,「你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吗?那些早就被灯看穿了,在临雪城布置了鬼士埋伏是吗?在首都埋伏了巫师是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的军队?别作梦了,不管是巫师、鬼士还是克达尔,我都会全部拿下!」 基于对方的音量很大又是近距离吼着,苳梅只觉得耳朵很痛,内容还是在后来回忆的时候才察觉到事情的重大。 也就是说,她所有的计画早就被看穿了? 难怪从遇上灯和佳莱斯之后就一直没有得到亚妮安和尤阑的传讯。 脸色猛地刷白,苳梅发现自己不能再继续耗在这里了,必须立刻将巫师们带走…… 「苳梅!不要被他影响!」远方一直躲藏而没有参战的雷卿突然朝这边吼道,立刻将佳莱斯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锐利的目光让他抖了一下,但还是不要命般地继续说:「我知道你很讨厌祭司,但这次相信我们!」 他顿了下,又说:「相信瑟莱西,她可以创造奇蹟!」 「雷卿……」苳梅想骂对方白痴,这样反而会使自己成为被攻击的目标,尤其他自己又没有自保能力。但是她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慌张了,瑟莱西就曾经突然出现,救了洛裴一命。 「灯,封了那个祭司的嘴!」佳莱斯不耐烦地指示。 灯点了下头,才准备分神攻击,头突然一阵刺痛,曾经有过经验的他立刻反应到,但却没有抵御的方法。接着,头部开始剧烈疼痛让他无法反应,眼睁睁看着洛裴手上的大剑划过自己的肩,将整隻手臂都给砍了下来,鲜血喷了出来。 不仅是他受到攻击,连佳莱斯也是,他抱着脑袋痛得嘶吼着。 苳梅连忙趁机将风旋咒贴上佳莱斯的胸口,将他吹出去,儘管因为他的重量而没有吹得太远,但足以让她逃脱了。 左手握上穿过肩膀的细剑,伤口刺痛了下,她心一横,直接把剑拔了出来,没有任何停顿,一直到剑身完全拔出,她才感受到牵动伤口的疼痛,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洛裴没有继续攻击,扛着大剑一脸困惑。 「呼,还好赶上了。」一名棕发的女性从设有移送法阵的草丛堆走了出来,伸手拍掉头发上的树叶。她望向雷卿,勾起了笑,「感谢你这么信任我。」 「瑟莱西!」雷卿欣喜。 「苳梅,首都的传送法阵都毁掉了。另外,临雪城的战场已经结束了,首都则有了伊索法姆与萨罗的援军,要击退斯德戈和加尔姆兰联军,只是时间的问题。」瑟莱西一来就带来正面的好消息。 「那就好……啊、痛痛痛……」苳梅放松后,掌心和肩上的窟窿立刻传来了阵痛,逼迫她重新绷起神经。 「雷卿,去帮她治疗,佳莱斯和灯我来解决。」瑟莱西看了眼苳梅的伤,连忙站过去保护她。 「我知道。」雷卿应答,立刻跑到苳梅身边,先针对大伤口施予治疗术。在治疗术的光芒过去之后,伤口消失,她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痛苦了。 「你……」佳莱斯重新站起,「不可能,你们的计谋都已经被我们看穿了,我们不可能会输的!」 「真不好意思。」瑟莱西笑了笑,「我诞生于伊索法姆,而此国的信仰是命运女神珞汐黎。正巧,我的名字在珞汐黎的『五徵之名』中,象徵着『奇蹟』的意思。」 所谓的五徵之名,是古时流传,由珞汐黎亲自编列的名字。如其名有五个名字,分别象徵着「奇蹟」、「曙光」、「绝望」、「和平」以及「战争」。按照伊索法姆的习惯,每个孩子出生时就会请示珞汐黎,若她准许孩子使用五徵之名,便会让孩子自己抽取自己的名字。 通常这也象徵着其家庭的未来,严重还会影响国家,因此也有不少孩童抽到了「绝望」及「战争」后被杀掉的。幸运的可能当天会出现「和平」或是「曙光」,那便能幸免于难。但这种带有鲜血的习俗已经有很多人呼吁取消,只是至今还是以支持的人居多。 「杀了你!」佳莱斯捡起被丢在旁边的细剑,朝着瑟莱西衝过去。 「佳莱斯国王、灯国王,你们都是非常善于战斗的强悍王者,直接与两位对上我是不会赢的。」瑟莱西不疾不徐地说:「但很不巧,我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攻击。」 「啊啊——!」佳莱斯猛地跪下,抱着头吼着。 灯的状况没有比较好,他已经脸色苍白还冒着冷汗,意识甚至开始有些模糊,连视线都有些摇晃。 「佳莱斯国王,请终止战争吧。」 「啊啊啊啊啊——!」 夺魂之狮发出了咆啸,宣洩着自己的不甘心,紧握着的拳头像是想证明自己还能够再战,但在精神攻击的猛烈攻势下,他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野心。 战争就这么结束了。 纪录十四 背后的主导者-(1) 战争总算是结束了,至于后续的战后赔偿、重建等等的问题,这就是克达尔国王要去烦恼的问题了。 在事件结束后,鬼士们还特地跑来找她告别,之后才在瑟莱西和亚妮安的协助下回到了萨罗。 而洛裴则是说任务结束,所以乾脆直接留在斯德戈跟家人团聚去了。 回到克达尔,苳梅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先去确认巫师们的安全。虽说战争结束了,但她们的计画在开战前就被发现,佳莱斯他们也一定有所对策,肯定不会如原本想的那般简单,巫师们肯定会受伤。 「老爸,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啊,就算有伤也都治好了。」弗罗举起手臂,没有任何伤口。 「没事就好。」苳梅松口气,「因为战争刚结束比较敏感,所以可能要先躲到临雪城或是别国去。」 「这个我们自己来就行了,小梅你应该要回神殿了吧?」弗罗说。 「嗯,的确是这样。」转身要离开时,苳梅还是不放心地说:「还是我让祭司送你们过去好了,这样你们也比较安全。」 「啊?真的不用了啦!」弗罗推着人想把人赶走。 「我知道你是怕被牵连到我,不过我可是巫师耶,就算我自己没事也当不成祭司。所以你们就乖乖地让人送回去吧……我让亚莉嘉送你们回去,那孩子不会过问太多也不会乱说话。」怕弗罗又说些什么来劝她,苳梅乾脆一口气全部讲完。 双方都各有坚持,但苳梅本就是个决定了就不容易改变的性子,身为其父亲的弗罗也只能乖乖妥协,苳梅这才终于肯啟程返回神殿。 回到神殿之后,平时会走来走去的祭司们都不晓得跑哪去了,但她一点都不在乎,在找齐五名上位祭司后,六个人一起跑来见习神殿的凉亭坐坐。 「瑟莱西,你说你是拥有『五徵之名』的人。」苳梅拿起饼乾咬了一口,然后望向瑟莱西,「可是被珞汐黎赐名的人,不是要留在『德尔兰斯神殿』侍奉命运女神吗?」 「的确是这样。」瑟莱西继续喝茶,没有接着说下去。 「那你是来当卧底的?」 「当然不是。」瑟莱西笑笑地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的哥哥,就是加尔巴他跑来克达尔当祭司,偏偏他又是个很让人担心的傢伙,家里的人才让我跟在他的身边。」 「我明明说过我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加尔巴抗议。 「说是这样说,但从小到大你添了多少麻烦是我帮你收拾的,你说?」瑟莱西喝茶。 「……对不起,我错了。」回想一下,加尔巴认错。 「所以第二点?」苳梅问。 「第二点就……」瑟莱西偏偏头笑了下,「这是来自命运女神的旨意。」 「靠,你们这些祭司就喜欢拿女神当挡箭牌。」苳梅鄙视,,「雷卿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的女神论,反正最后一定会扯到瑞恩。」 雷卿才准备鼓动舌头就被封嘴,他直接站起来抗议,「我说小梅妹妹,你对我的误解未免也太深了,虽然我并不是虔诚的祭司,但是我……。」 「对了,你们到底怎么打赢的?佳莱斯那个有问题的国王不是说灯已经看穿了计画?」苳梅忽视雷卿滔滔不绝的废话,「那应该也有所准备吧?」 亚妮安猛地将茶杯撞击在桌面上,「对啊,那时候看见一堆战士却没几个术士的时候,我可傻眼了。」 她将自己那方的战况细细地说明了。 「就是这种情况。」亚妮安喝了口茶。一口气讲完一个战场果然会很渴。 「……只有我觉得很莫名其妙吗?」苳梅错愕。 「说不太清楚,信给你看。」亚妮安地了过去,然后拍掉了想要抢来看的雷卿的手,「另外一张是给临雪城城主的,战后我就拿过来了。」 苳梅阅读过后,这才明白了所有的作战。 因为灯看穿了原先打算把术士引进森林里,然后一口气歼灭钓的计画,因此临时更改了计画。 为了让鬼士有时间设置诡迷阵,瑟曼雷才会站出来跟战士们对话。在阵法设置好的那一刻,原本应该是侧着身没露出手上符咒的巫师被转成了正面,让术士挡在战士面前,同时站上诡迷阵的啟动范围。 巫师的身影是由冬雪复製出来的,因此只会呈现复製时的模样,符咒自然也只是个幻影,但因为并非是异能力造成的效果,亚密罗才看不出来。 「感觉真有些混乱。」战场很单纯的雷卿朝苳梅手上的信纸放射崇拜光线,「不过真不亏是我最崇拜的瑞恩大祭司,竟然能想出这种计谋,儘管身不在战场依旧可以指挥,真是太令我佩服的!」 「雷卿,喝你的茶!」苳梅把信纸往他脸上砸过去,但很没气势的在半途就软掉了。 「这可是瑞恩大祭司的亲笔信,你不要糟蹋啊!」雷卿连忙接住,很珍惜地抱在怀里,对着苳梅斥责道。 「好啦好啦!」 「对了,莱西,你到底怎么找到瑞恩大祭司的?」加尔巴追究这个问题。 「你看我的名字。」瑟莱西笑着指自己。 大家都愣了下,然后瞭解了。 这也可以称为某种程度上的『奇蹟』吧? 「那她现在在哪?」 「这是秘密喔。」瑟莱西微笑。 加尔巴可惜地嘖了声,但他其实也没有一定要知道的意思,反正瑞恩闹失踪一定有她的理由,他很相信她。 「那首都呢?怎么回事?」苳梅对瑞恩半点兴趣都没有,反倒是战场比较关心些,尤其是有巫师的首都战场。 「这就交给我解释吧。」九鳶放下手中的饼乾,优雅地擦了擦嘴后开始说明了自己所知的,首都的战场。 「等等我不认同这种事,这种战术不会太混了吗!」 在九鳶为首都的战场画下句点后,加尔巴举手表达自己的意见,「话说还真让你们打下来了?」 「瑞恩大祭司的本意,就是打算拖到援兵来啊。」瑟莱西说。 「对喔,萨罗和伊索法姆和克达尔的有协议,据说就是为了要抵御斯德戈的侵略而制定的。」雷卿想起这件事,「当有其中一方受到侵略时,其他两国要派兵支援。」 也因此,灯的顾虑其实是多馀的,这两国根本就没打算派兵攻击斯德戈。 这个协议是秘密签订,因此只有三国的皇室晓得,才会让灯担心萨罗和伊索法姆会趁机攻击斯德戈。 「不过,居然真的让祭司打前锋,你们的大祭司还真是有胆量。」苳梅也不禁失笑。 「瑞恩大祭司,本来就是个很有胆识的女性了。」雷卿这时又站了出来。 「老实说,我觉得这援兵来得也太快了」亚妮安提出质疑,「国与国之间的来回可是需要十多天的路途啊!」 「这倒是……。」所有人同时望向瑟莱西,后者却笑而不语。 没等他们逼问瑟莱西,奔跑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 「尤阑,亚莉嘉,神殿不可以奔跑喔。」瑟莱西喝着茶,悠间地说。 「对不……。」 「哪还有时间管这个啊!」尤阑竟然打断了亚莉嘉的发言,「快点去皇宫啦!巫师被带走了!」 苳梅猛地起身,桌上的茶杯被她的大动作给翻倒,茶水在桌面上不停地扩散着,滑到桌子的边缘后顺着滴下。 「国王陛下,请问这是在做些什么呢?」 重新换上了瑞恩的祭袍,苳梅与雷卿一同覲见了国王,同时也看见手被反绑在后面,此时正跪在国王面前的巫师们,心里立刻涌出了无限的愤怒。 「如你所见,即将对巫师判刑。」国王挑眉,似乎不太理解她的疑问在哪。 两旁有不少的卫兵在旁侍卫,发生任何一点意外都有足够的兵力能够迅速支援。这是在面对巫师时的必要措施。但其实仔细一看,周围的卫兵并没有冷淡地看待此事,反倒有些担忧,而且对象还是巫师。 他们帮助了国家抵御外敌,救了无数个士兵,但现在却被绑在这里,甚至于要被处以火刑,这让人该如何接受? 「国王陛下,巫师们协助克达尔抵御外敌,儘管备受歧视仍旧义不容辞地加入战场,您这样不仅违背了黎明女神的教义,恐怕……还会引起不好的名声。」雷卿婉转地说。 「你这是想说我冷血无情,忘恩负义吗?」国王沉下脸,语气要说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我想雷卿绝无此意,但国王陛下,您应该仔细想想,是否真有必须让黎明女神所眷顾的世界,染上任何一滴鲜血的必要?」苳梅往前一步,用着感觉不到一丝情感的冷漠语调说。 这个国王真的让她非常烦躁,三番两次要与巫师作对,简直是刻意找巫师麻烦! 苳梅在身后握紧拳头。要是到最后他仍执意要烧死巫师——就杀了他。 纪录十四 背后的主导者-(2)《完》 雷卿似乎也料到她会有这种偏激的想法,但在国王面前却不能抓着人家的肩摇一摇让她清醒,只好期望苳梅不要让国王死无全尸,这样他还救得回来。 没有给予国王开口的时机,苳梅瞥了巫师们一眼,接着说。 「而且,如果他们真有您口中那般危险的话,您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大胆,你身为大祭司,岂可说出此等劣语!」国王露出怒意,从王位上站起身。 苳梅微微勾起嘴角,「您以为,区区铁鍊就能够绑住巫师吗?」 下一秒,像是要验证他所说的话一般,铁鍊落在地上的声响接二连三的响起。解锁对巫师来说,简单到连拿法杖都不需要。 见此状,国王也愣住了。 「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逃跑,您觉得他们为什么不逃?」 国王沉默不语,起初的坚持突然消失了。 「他们参与战争前就知道事后可能会被抓,但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保护了这个国家,您觉得他们真的是那种冷血、邪恶,会使用巫术杀害人类的人吗?」 「巫师和人类本就没什么不同,只是人类惧怕巫师的未知力量,所以才杀害他们。其实我们只要放下成见多去想想,就会发现巫师并非那么可怕了。」 听见她的话语,国王沉默了很久。 无可反驳地,苳梅说的是事实。 百年前,巫师歼灭加尔姆兰拯救了克达尔,但五年后接位的国王,却因恐惧巫师的力量而选择背叛他们,同时教育后代子孙错误的讯息,最后才导致现在的仇巫思想。 其实巫师,到底何时有伤害他们了? 气氛凝重地让人难以呼吸。巫师用着期盼的眼光望向国王,期待他给予一个,他们一直很想听到的答案。 最后,国王的目光扫了巫师一眼,挥退了身旁的卫兵。卫兵离去前都掛起了笑容,像是已经知晓国王的决定了。 「国王陛下……。」巫师们脸上渐露了笑容。 「放你们走可不代表承认你们!」国王不太自在地说:「只是……你们以后在国内也可以到处走走,不会有卫兵抓你们了。」 苳梅忍不住暗骂了声靠,没想到这位国王居然是傲娇,没事刷什么萌点。 「之后烧掉的村子我会派人重建,这段期间你们就先住在首都吧,我会派人安排的。」 「谢国王恩典!」巫师齐声喊道,甚至有人已经带着哽咽。 他们等到了。 终于等到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国家中行走的这一天。 「不过。」国王突然又说,「你们可别太张扬,我想原因不用我多说了。」 儘管国王认同了巫师的存在,但深植在人民心中,邪恶的巫师形象仍未消失,反巫师依旧会存在,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事。 但这只是第一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世人不停地演进,总有一天,他们一定可以向着普通人,抬头挺胸地说出自己的职业,并告诉他们,自己以身为巫师而骄傲。 基于祭司与巫师的立场,苳梅并没有在离开皇宫之后立即与巫师攀谈,而是目送着卫兵带领他们去临时居住地。 在皇宫外面等待的四名祭司在看见现况后,也自行理出了完美结局,全都松了口气,然后与苳梅、雷卿会合。 「啊啊,事情总算全部结束了!」加尔巴伸了伸懒腰。 「看来这大祭司没有白做。」苳梅非常欣慰,「也幸好国王还算明理。话说这国王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要连自己国家的国王名字都不晓得啊!」雷卿差点吐血。 「反正他从很前面就出现了,至今快结束,那有没有名字也没差了。」苳梅随意地说。 最后国王的名字还是没有人回答她,不过那也无所谓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太多机会见到这国王了。 「一切都结束了啊……。」苳梅有些感慨。 「没有结束啊。」瑟莱西眨着眼睛说。 四名同僚与苳梅同时望向她。 「苳梅的委託内容,不是一直代理大祭司的位置,直到瑞恩大祭司归来吗?」瑟莱西点出那个被遗忘的委託。 「啊。」雷卿和苳梅这两个相关者竟同时发出恍然的声音。 「不要忘记啊喂!」加尔巴吐槽。 主教的书房里飘着红茶的香气,外面的战乱一直没有影响到这里,在这里面,几乎不会察觉到外边才刚结束一场残酷的战争。 现任主教多尔曼德悠哉地泡着茶,而沙发上坐着一名金色长发,碧绿色双瞳的女人,此时她正翻阅着书房内的书籍。 「要加牛奶吗?」多尔曼德明知故问。 女人从书中抬起头,表情沉静且稳重,「我比较喜欢红茶的顏色。」 多尔曼德笑了笑,倒了杯茶后推到她的面前。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策画这一切的?」 「说策画太高估了,我只是做个尝试。」女人闔上书,端起茶杯轻轻地转着。 「呵呵,我认识你几十年了,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吗?」多尔曼德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那孩子』诞生开始,你就一直在找寻机会,对吧?」 「的确如此。」女人大方承认,「若能够与『她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便只有让国家认同巫师这种方法。」 「真是败给你了。」多尔曼德用带着笑意的话语说:「伊索法姆和萨罗的援军之所以会来得那么快,是因为你早在开战之前,便已经向这两国请求支援了吧?」 女人会使用移送术,要来往各个国家只是眨眼的事。 「你之所以在传染病盛行的时候选择失踪,就是因为已经看穿了那是诅咒,而且是术士用来陷害巫师的计谋,所以才让『那孩子』进入神殿,运用大祭司的身分协助巫师。」 「在国家派兵攻击谨忆村的时候,也是你请求洛裴带他们走,并且协助他们。弗罗在商人那边购买的那本关于术士的书,也是你交给商人贩卖的吧?」 女人面不改色,「不亏是主教,完全正确。」 「虽然你主导了大部分的事情,但事情未必会照着你所说的走吧?你毕竟从未与『那孩子』真正相处过,要是她临阵逃跑,拋下所有人不管该如何是好?」 「她不会。」女人很肯定地说:「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我想我大概知道她名字的意义了。」多尔曼德失笑。 梅花在越冷的地方就开得越美。以人来讲,面对逆境的时候更有勇气去面对,这个名字就是她期许着孩子遇到何种困难,都能够勇于面对而不逃避。 「『她』似乎不太谅解你。你不觉得自己为『她』想得太多了吗?」 「没关係,我们之间的血缘不会改变,总有一天,『她』会懂的。」 拥有相同血缘的人们,迟早会因为斩不断的牵绊而聚集在一起。 「那你要回来了吗,瑞恩?」 名为瑞恩的女人摇了摇头,发上漂亮的发饰跟着晃动。轻轻地触碰了下手腕上的银质十字架手鍊,勾起了淡淡且温柔的笑容。 她在多尔曼德疑惑的目光下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六个年轻的身影从神殿大门进来。 「她过得很快乐的样子,就让她再多待一下吧。」 「所以我到底还要待多久啊!」苳梅近乎崩溃。 连战争都打了,瑞恩这一个大祭司却失踪到现在,其实这人根本不打算回来了吧! 「她迟早会回来的。」见过人的瑟莱西略是神祕地说。 瞥了眼不肯说出瑞恩位置的女人,苳梅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对了,我帮忙打仗有没有额外薪水?」 「这个……你找国王吧,跟神殿才没关係。」雷卿迅速撇清。 「你不是说过我的薪水都是你向主教申请,主教再向国王申请吗?那当然跟神殿有关啊。」苳梅说得很理所当然。 「不不,主教并没有亲自参与战争,所以他没有义务要帮你向国王申请,而且这次的事件也跟巫师息息相关,所以讨钱应该还讨不到神殿身上吧?」雷卿开始狡辩,但其实更像是为了反驳苳梅而反驳。 苳梅何尝没有发现这件事,半年都这样过来了。偶尔的吵吵闹闹也可以让她这个重度巫术痴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我可是好好的维持了瑞恩的形象喔?要是我没有出面,战后不晓得民眾会把大祭司说成什么样。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之类的?」 不过其实他也没有用瑞恩的名份做太多事就是,人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场战争中赶过来的五千名克达尔士兵是多亏她的提示、临雪城埋伏的鬼士也是由「瑞恩」找来的,战场的一切布局大多也是由她主导。 「这样说起来,国王是不是没用了点。」苳梅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不对,也称不上什么事都没做。 首都的人民之所以毫无伤亡,也是归功于国王的正确判断,若非他早早就公布即将发生战争,安排卫兵引导逃难,现在大概是死伤惨重。 「啊?你在说什么?话说瑞恩大祭司才不是什么胆小鬼,这场战争之所以能用最小的损伤结束也是多亏了瑞恩大祭司过往建立的人际,又是斯德戈巫师又是鬼士,能有如此广泛的人际世上有几个啊!我真是越来越崇拜她了……。」雷卿又开始他的长篇大论。 苳梅忽视旁边的吵闹,转头后从神殿的石门中看见了外面的景色,白色的雪,红色的血,被火焰燃烧而掉落的灰烬,全部都混在一起。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事物与色彩,但现今却融合在一块,亲近难分。 「也许哪一天,巫师与普通人,也会变成这样吧。」苳梅突然有了一点期待,以往对普通人的厌恶,似乎也不是那么深刻了。 「苳梅,怎么了吗?」瑟莱西跟着望出去,外边只有战争过后留下的痕跡,并没发现值得让人注意的事物。 「不,没什么。」苳梅摇了摇头,然后举起拳头,很有抱负的说:「好,接下来我要找出能够改善村庄土地的方法,还要开始慢慢清除普通人对巫师的偏见……雷卿!」 「在、干嘛?!」突然被点名,雷卿吓了一跳,同时中断了长篇废话。 「有很多事要做,不要偷懒了!快点回去房间商讨计画!」 「喔、好……等等,有些事情跟我没关係吧!」 被留下的四名祭司似笑非笑地目送着吵闹的两个人离开,幸亏战争刚结束,祭司大多都窝在医疗室里治疗,才能够放任这两人做出不符合祭司的行为言论。 「那我们也走吧,我可不想一直站在雪地,冷死了。」亚妮安率先跨出步伐。 「九鳶,等会我们去泡茶吧?」加尔巴提出邀请。 「非常乐意。」九鳶微笑回应。 瑟莱西没有立刻跟上同僚的脚步。 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她伸手压住长发,同时朝位于神殿高处的主教书房望去。透明的窗户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瑞恩大祭司,你才是整个故事的编写者吧。」 风再一次吹过,雪地上多了一排的脚印,离去前的轻笑声随着风飘动,最后消散在空气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