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死亡副本当管理员》 第1章 《我在死亡副本当管理员》作者：下次一定早起【完结】 简介：（正文完结）【死亡游戏+双男主+1v1+道德感很高的粘人副本大佬x道德感成谜的理智管理员】 你想卡死亡副本的bug，轻松通关高难副本吗？ 你想拥有超越规则的金手指，在副本里叱咤风云，走上人生巅峰吗？ 死亡副本维护组组长黎清表示：不行，全都不行！ bug？补了！ 外挂？封了！ 管你什么天命之子，在副本里就要好好遵守规则。 ——维护副本稳定，这就是管理员的工作。 黎组兢兢业业管理副本二十年，终于遇到了下班的最大阻碍—— 宫曜：管理员大人，你的工作会导致更多死亡，这样可不行呢（拔刀） 黎清：？ 也没人告诉他，“粘人”是这种粘法啊！ === 1.没错是男同，慎入哦； 2.如果您【对主角的道德要求很高】或【不喜欢道德标准很高的主角】，本文部分情节可能会让您不适，请及时撤离~ 3.本文主要走轻松氛围，不会很恐怖； 4.龙傲天不是主角，主角也不是龙傲天，主角是社畜； *如果以上几点不合您的胃口，及时离场、和平退出是不错的选择（鞠躬） 第1章 s-a9b08f013 正午的阳光透过破碎穹顶，照进废弃的遗迹之中，老旧墙壁上神秘的符号在光线中熠熠生辉。 一声惨叫却撕破了这莫名安宁的静谧。 遗迹大厅的正中央，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穿着的白大褂被鲜血浸湿。 男人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上汩汩流血的伤口，狠狠盯着旁边一人。 ——龙傲天！ 他以眼神瞪视，却发不出声。 与所有“龙傲天”一样，这个叫龙傲天的男人同样高大，英俊，且傲慢——这是与生俱来的好运与无往不利的成功带给他的气质。 龙傲天低头看着男人，轻蔑一笑，看向旁边一处—— ——死亡副本微型直播摄像头。 “这样的死亡方式，你们满意吗？” 与此同时。 无数不怀好意盯着屏幕的、看不见的“观众”们沸腾了。 在只有龙傲天能看到的画面中，弹幕和礼物疯狂飘过，耳边传来金属的声音：“999积分已到账。恭喜宿主，您已经成为死亡副本有史以来第99位s级用户。权限已升级，离开该副本后生效。” 龙傲天心情很好。 虽然莫名其妙被拉入死亡副本，需要不断进入副本挣取积分才能活命，但这个世界总是眷顾他的。 现在他所在的是一个b级副本，九死一生通关，奖励也才不过200分。 但在满足“观众”们的要求、不断杀死那些懦弱的队友后，光是打赏奖励就已经突破了四位数。 一旁突然传来一个令人扫兴的声音。 “龙哥，你杀了这个生物学家，咱们晚上该怎么躲过那些黑影？” 那是个头发有些枯黄的女人，虽然十分憔悴，但仍能看出身材不错。龙傲天看她有几分姿色，所以留了她一命——毕竟那些观众喜欢的戏码里，也经常是需要女人的。 这个副本“失落的古文明”中，玩家分为“考古学家”、“生物学家”、“向导”三种职业。 生物学家每天可以制造四支驱逐药剂，以躲过每晚遗迹巡逻的幽影。 龙傲天不以为然：“蠢货，你没看社区情报吗？这里的幽影早就没有b级副本难度了，稍微用点别的手段就能躲过！” 接着他又看向一旁。 “再说了，这里不是还剩最后一个生物学家吗。” 女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地上血泊流淌的尽头，阳光漏下来的地方，一道白色的身影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 那是个穿着浅灰色风衣的年轻人，身材修长而清瘦。而更为瞩目的是他那头白色的短发，和下面一张线条流畅、五官精致的苍白面庞。 年轻人有一双玻璃珠子似的浅色瞳孔，此时此刻静静看着地上的尸体，对这场杀戮无动于衷。 ——这个年轻人是今天才出现的，他说自己名叫“黎清”，因为导航失效，现在才与大部队汇合。 连新手点都没有找到的废物，龙傲天自然不屑与之为伍。 但这个漂亮年轻人的出现，却让他的直播间沸腾起来，瞬间收到了不少打赏。 不错的利用价值，龙傲天同意让他加入自己的队伍，在找到遗迹、结束副本前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 三人一起找到遗迹入口，进入暗无天日的地道，系统提示已经到达天黑时间。 “失落的古文明”规则其一：夜晚是幽影的捕猎时间，如果你没有生物学家的驱逐药剂，请不要开灯。 龙傲天虽然掌握了这个副本对付幽影的特殊方法，但他并不是十分鲁莽的人。带着两个拖油瓶，他不会轻举妄动。 三人在一处干燥的空地歇下。 自从名叫黎清的小白脸出现以后，先前唯唯诺诺跟着龙傲天的女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头一次没有爬过去跟他一起睡。 龙傲天心中冷笑一声，给女人暗自记了一笔。 三人彼此隔着一段安全距离。不多时，地下陷入彻底的安静，只剩微弱又有规律的呼吸声。 第2章 - 一道呼吸声突然消失了。 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女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了黎清，虽然发出了些声音，但不足以吵醒任何人。 她摸索片刻，终于摸到了生物学家固定着药剂的小包。 小包里共有四瓶驱逐药剂。 她将四瓶药剂全都小心拿了出来，想了想，又咬咬牙，放回去两瓶。 就在这时，敏锐的直觉让她头皮微微一炸。 女人缓缓抬头，恰好与一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四目相对。 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坐到了地上。 青年不知道看了多久，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眸子在墙壁水晶微弱的光源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 然后他动了！ 在女人惊恐地等待对方宣判时，手背却传来了微微冰凉的触感。 黎清翻开了她的手，将另外两支药剂也放进她手心。 “只有两支驱逐药剂，是出不去的。”他轻声开口。 女人看看手里的四支药剂，再抬头看看青年，脸上神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黎清又靠回了他背后的石壁上，声音平静。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再过三十分钟，直升机就会落在离遗迹两公里外的地方，等待时间为六小时……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女人抿紧了干燥起皮的嘴唇。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白头发的青年，后退着走了几步，然后迅速转身跑走了。 黎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闭上了眼。 一旁却突然传来一道讥讽的笑声：“你倒是好心肠。” 是龙傲天！ 在女人有动作的时候，龙傲天就已经被系统叫醒了。 他没有立刻行动，就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要背着他搞些什么鬼。 结果竟让他发现那小白脸把自己的驱逐药剂全给了那蠢女人！ 在死亡副本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也只有还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新人才会这么圣母心。 黎清再次睁开了眼。 “靠近遗迹的人，越少越好。”他这样说。 “哦？”龙傲天挑起眉。 原来是想独吞奖励……倒是有趣一些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能离开。”黎清又说。 “口气倒是不小，”龙傲天也懒得再装作礼貌，凉凉道，“等到了遗迹，看我怎么收拾你。” 黎清眨了眨眼，并没有在意他的挑衅，只说：“既然醒了，就继续走吧。” 龙傲天狠狠瞪着黎清挺拔的背影。 ——等着吧，等老子拿到宝藏完成任务，还有六个小时脱离副本的时间。 ——这六个小时里，希望你的惨叫能给老子创造更多的价值。 心思各异的两人继续前进。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路的尽头，一扇石门前。 并没有什么阻碍——至少在龙傲天看来十分顺畅，黎清伸手一推，石门便在面前打开了。 轰隆声响中，一股金属的味道伴随着陈旧的空气席卷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莫名的海腥味。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黎清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轻飘飘传进龙傲天耳中。 龙傲天愕然看见黎清径直越过自己，走进古老的墓穴。 ……果然是新人，这么鲁莽。 也好，就让你先去探探危险！ 龙傲天幸灾乐祸地看着黎清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各种可能跳出怪物和骷髅的地方，逐渐感觉到事情不对起来。 这时，黎清终于在墓穴深处、一座面目模糊的高大雕像前停下。 他旁若无人地拿出一个光屏，在上面操作了一番，一道绿色的光柱瞬间从他修长的手指之下飞向那雕像。 龙傲天的瞳孔骤然紧缩！ “系统，发生什么了？” 没有人回应他。 “系统！系统！！！” 在他焦急的呼唤中，墓穴再次陷入一阵密集的颤抖，就像有人伸了个悠长的懒腰。 ——是雕像！雕像竟然动了！ ——不是说这个副本的关底boss已经休眠，不再会被玩家唤醒了吗！！！ 龙傲天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恐惧与狂怒中死去。 他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万千幽影从古神雕像的嘴里涌出，朝他扑面而来。 黎清站在幽影之中侧头看他，风衣衣摆在黑潮里上下翻飞。白色的碎发时而遮挡住他的双眼，不被黑暗包裹的白色身影圣洁如同神祇。 那双睫毛半垂的双眼中，似乎有名为“怜悯”的神情转瞬即逝。 伴随着一声惨叫，墓穴中重新安静下来。 黎清将目光又移回手中光屏。 “boss唤醒程序激活成功，b1051号副本修复完毕。” 他轻柔又冰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穴之中。 “——报告人，s-a9b08f013管理员，黎清。” 第2章 柔弱的十三号管理员 黎清快速穿行在银白色走廊中，硬底的短靴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 “黎组！” 走廊人来人往，但几乎每个人——或者非人的存在，见到黎清后都停了下来，向黎清问好。 ——黎清，工号s-a9b08f013，死亡副本世界维护系统二十个s级员工之一，事业一处维护组组长。 第3章 在构建了整个死亡副本的背后系统中，事业一处负责副本系统的技术研发。而黎清所在的维护组，就主要负责那些副本后续维护相关事宜。 通俗来讲，一个副本迎来各种各样的玩家后，总会偏离原本设定的初衷，而其中对副本最大的影响，就是一些名曰“天命之子”的人物了。 不论哪个位面都有些“天命之子”，遵循规则的不多，大多都喜欢仗着气运在副本里为所欲为。 黎清作为维护组成员，通常被称为“管理员”，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前往数据异常的副本，排查异常源头，清除这些“龙傲天”们留下的烂摊子。 面对各种奇形怪状的同事，黎清神色冷淡，礼貌点头回应，步伐却没有为任何人停留。 他径直走向走廊深处一间门前，上面写着“技术部”三个字。 同样间隔、相同力道的敲门声响了三下，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的男人一个激灵，差点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电脑屏幕上的小电影。 技术部组长张勤愤怒转头，看到来人，脸上表情瞬间变成尴尬的微笑：“黎组，这个，怎么来也不打招呼？” 黎清站在门口，淡淡道：“我敲门了。而且根据以往经验判断，你有89.85％的概率在摸鱼，听不到我敲门，不如直接进来比较快。” 张勤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那不是还有10.15％的概率……” “这是理论概率，我的判断是，就算忽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勤无言以对。 黎清没有和他多做寒暄的意思，直接将一块芯片放在他办公桌上。 “在上个维护任务中，我管理员后台导航系统失灵，无法定位目标位置，任务完成时间超出预计时间10个小时。” 张勤拿过芯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不可能啊，你升级到最新版本了吗？” 黎清：“是最新版本。” 张勤：“行吧，我给你检查检查。你下次维护任务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张勤张大嘴，“一天也不休息啊？您可真比劳模还劳模……” “不工作哪来的钱，没钱用什么买房，不买房怎么早点退休？” 黎清顶着一张出尘绝世的脸和淡然物外的表情，说出了这么一番十分世俗的话，接着没管张勤裂开的模样，留下一句“我明早上班前来拿”，转身离开了技术部。 - 翌日，拿回管理员后台芯片的黎清刷了工牌，准备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任务描述】 副本名称：d0821-极限过山车 等级：d+ 实际存活率：88.9％（期望值为70％） 问题描述：实际存活率远高于期望值，数据异常，原因不明，请管理员确认并解决问题。 …… 黎清扫了一眼任务内容，输入传送指令。 熟悉的天旋地转中，身边场景已经变了模样。 熟悉的天旋地转中…… 天旋地转…… ——传送怎么还没结束！？ 被风糊了一脸的黎清勉强挣开双眼，然后差点吐了。 他现在，正坐在一辆高速运行的过山车上！ 黎组长平日虽淡定如机器，可毕竟肉身是个柔弱的技术员。 过山车大起大落，黎清工作二十年来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晕车！ 技术部不是把他的后台修好了吗？怎么定位还是出现了偏差？！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surprise！” 一张涂着油彩的脸怼到了黎清眼前。 小丑大大咧开了嘴，开心地对着黎清耳朵喊道：“现在是问答时间！根号1628176减77加88的和除以99是多少？” 黎清：“？” 小丑：“倒计时三、二……” 黎清一边忍着眼花努力想要调出gm指令，一边在狂风中艰难答道：“是……十三。” 小丑微笑的嘴角拉了下来。 “答对了，”他一副“真没劲”的表情，撑着半边脸，无视重力般蹲在过山车头：“不愧是头脑最好用的十三号管理员。” 然后又高兴了起来：“但你只有十秒时间了。十，九……” 头晕目眩间，黎清猛然想起这个副本的规则： 这架高速疾驰的过山车上，有一个死亡座位。 过山车每经过一次地底通道，出来后坐在死亡座位上的玩家都会身首分离。 过山车上的小丑每圈开始都会问玩家一个问题，而问题的答案，就是本轮的死亡数字。 十三……黎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座位号。 就是十三号！ 呼啸狂风中，小丑越来越兴奋的声音传入耳中。 “……三，二，一——” 黎清猛地抬头，过山车已经朝着漆黑的洞口疾驰而去！ 在被黑暗完全吞噬的瞬间，绿色的光幕在黑暗中升起！ 黎清一手紧抓着过山车把手，另一手五指动得飞快，敲下一个指令—— [设置（x,y）：328,648] 就在他即将按下确认时，过山车却猛地刹住了！ 惯性使黎清差点飞了出去，手一滑，指尖在照明键上一划而过。 不算明亮的柔光顿时照亮了整个通道。 第4章 黎清抓着把手的手掌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让自己的身体没有继续飞出去。 不受控制的前冲终于停了下来，黎清垂下眼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离他脖颈一指距离的地方，一根血迹斑斑的钢琴线反射着森寒的冷光。 黎清的目光顺着细线，看向旁边。 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女鬼，和他面面相觑。 女鬼：“……” 女鬼捅了捅旁边一个没有脑袋的大熊玩偶：“过山车又停了，咋办？人都进来了。” 大熊玩偶：“反正人还没跑，咱们用别的办法弄死好了。” 小丑恹恹道：“少费点劲吧，看看他是谁。” 没头大熊：“咱没眼睛，看不见啊！” 女鬼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是、是是……” 黎清声音平静，丝毫听不出方才在高速行驶的过山车上快被甩吐的样子：“死亡副本管理员黎清，工号s-a9b08f013。” 他拿出工牌，在一鬼一熊眼前晃了一下。 “你们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过山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最近总是突然停止。玩家趁着过山车停下来的功夫，全都想办法跑走了。就算是死的那几个，也是过山车停的地方不好，逃跑时摔死的。 “你也知道，咱们鬼怪没法脱离规则轻易杀人。在这个副本里，我们能动手的对象只有过山车驶入这条隧道时、坐在死亡座位上的人。” 女鬼很没眼色地补充：“对对，就是管理员大人您这种的。” 黎清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修复这个bug。” 小丑一愣：“所以您，您不是来查我们的？” 他欢呼了一声，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对管理员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殷切道：“那您来得太是时候了！过山车的控制器就在外边，我带您过去！” “不必，多谢。” 黎清重新调出管理员后台面板，上面是之前尚未执行的修改坐标指令。 手指按下“确认”键，黎清瞬间消失在原地。 - 过山车控制室，黎清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浅色的眸子扫过一个个摇杆和按钮，最终定位在一个接口上。 ……程序设定出了些问题，不过很简单，一分钟就能修复了。 他将自己的工具面板链接到接口上，手指敲动，因为不用加班而心情轻松。 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气流波动。 一道低沉的、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响了起来，如同情人絮语—— “……你在干什么？” 第3章 黎组，你火啦！ 如果排除声音所有的物理性质，该怎样描述一道声音？ 黎清这辈子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 从有记忆起，他的世界就是无穷无尽的代码和数字。那些有迹可循的规律拥有无懈可击的美感，黎清能够轻易分辨出牵引着自己情绪的源头。 但这一次，他的“感觉”让他陷入迷茫。 只是耳膜接受到空气的振动而已，可那春风一样的温度，如同醇酒的浓香，指尖莫名泛起的酥麻，究竟是从何而来？ 黎清感觉自己在一瞬间陷入了乱码，自我保护的本能让他浑身都紧绷起来，瞬间移到了两个坐标外。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哒”一声敲在了光屏的一个按键上。 副本之外，无数人的屏幕同时黑了下去。 “……哦？你切断了我的直播啊。” 那低沉又温柔的声音表达了疑惑。 黎清缓缓抬眼，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先入眼的是一双包裹在黑色工装裤中的、修长的腿，然后是简单的黑色背心，以及下面结实的肌肉。 再向上，便对上了一张轮廓硬朗而俊美的脸。 男人很高，此时微微低头瞧着黎清，深邃的双目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黑色的头发尾端微卷，将他的左眼遮住了些许，便令他显得有几分忧郁——如果忽视那碎发后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 若是换一个人，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鬼怪，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都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黎清。 “现在不是副本开放时间，”黎清声音冷淡，“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男人彬彬有礼：“我正是在副本开放时间进来的。你好，我是宫曜。” 他伸出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微微弯腰，让视线与黎清平齐，十足的绅士态度。 黎清则微扬下巴，毫不掩饰地投来探究和戒备的目光。 名为“宫曜”的男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黎清的回应，便直起身，露出些许受伤的神情：“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跟我交换一下你的名字。” “黎清。” 出于礼貌，黎清报上自己的姓名。 宫曜满意地笑了起来：“你好，黎清。” 黎清的行为似乎给了宫曜什么错觉，男人就像老友叙旧那样，十分自来熟地说：“你刚才在过山车上吧？我在这里看到了。” 优秀的动态视力。但黎清判断，如果自己此时礼貌夸赞一句，这个男人有99％的可能会缠着他再说十句。 他的沉默丝毫不妨碍男人愉快地继续：“我救了你哦，是我切断了过山车的电源。” 第5章 “是你？” “以那时的情况，你来不及离开那个死亡座位吧？”男人又说，那只黑曜石一样的右眼满怀期待地盯着黎清。 “——就算你是管理员，也是会死的。” 他声音还是如同方才那样磁性而温柔，可控制室里的空气却瞬间紧绷了起来。 黎清瞳孔微微一缩。 但他并未流露出什么别的情绪，只淡淡道：“其实你在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但你还是选择绕了七分钟圈子。” 宫曜垂眼看他，眼角微弯：“是吗，我以为这是一种谈话技巧呢。” “那么你的目的，是从我这里拿到救我的报酬吗？虽然就算你不切断电源，我也不会被过山车规则所杀，但我会给你酬劳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宫曜无奈地看着他，就好像教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脸上带着令人恼火的耐心：“我是说，过山车停下来可以救你一命，也可以救更多的人。” 他微微俯身，有些湿润的、黑曜石般的右眼就这么认真地盯着黎清的双眸，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轻轻问：“所以彻底破坏掉这个过山车，换更多人生存下去。帮我一起，好不好？” 黎清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如既往，毫不动摇。 “你搞错了一点，”黎清开口，“玩家也好，鬼怪也好，副本也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点浅黄色的光点逐渐在他指尖下汇聚。 “——排除漏洞，修正错误，这就是管理员的工作。” 宫曜慢慢直起了身。 “这样啊……”他轻声道，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遗憾，“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了，谈判失败，那就只有——” “砰——！！！” 一声清脆巨响，金属摩擦产生的刺目火花瞬间照亮整个控制室！ 宫曜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长刀，劈在同时出现的黄色光屏上！ 二者相撞产生的气流将黎清的白色短发和风衣的下摆掀起，同时也吹开了宫曜额前的碎发，一只燃烧般的金色瞳孔没了遮挡，发出摄人的光！ [护盾能量：+50％] 黎清左手输入一串指令，右手则重新将光屏连接在过山车控制器的接口。 他的大脑飞速闪过几个念头—— 好强的攻击力。 保留管理员后台脱离副本所需的最小能量，将剩余所有能量都用于维持护盾。 护盾能够恰好抵消攻击的最小值是79.9％，可维持时间为30秒。 30秒……足够了。 黎清的左手仍然不断调整着护盾值，右手则敲击着另外一串编码，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快得几乎成了残影，却清晰映入黎清眼中。 ——找到了。 [植入修复指令，100％] 左边传来了轻微碎裂的声音。 [重启系统，90％] 能量比预计消耗更快了。宫曜的刀……攻击效果还在增强。 [重启系统，99％] 不，护盾维持不到他撤离的时候了，误差是—— [重启系统，100％] “哗啦”一声，黎清的护盾全部碎裂，与此同时，控制室外传来机器巨大的轰鸣，过山车缓缓发动了。 恐怖的威压也在同一时间斩了下来！ 黎清下意识闭上了眼—— “……”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过山车行驶时的轰隆声，和小丑快乐的大喊。 黎清眼睫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他这才看清了那把刀的样子，刀身漆黑而修长，刀刃隐约泛着金色的流光。 就停在离他额头一寸的地方。 黎清与那刀僵持了片刻，一声叹息慢悠悠飘过。 宫曜收了刀。 “算啦，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杀戮。” 他把手插回了口袋，垂下眼：“我的刀不喜欢见血，尤其是你这样的美人的血。 “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见面时，我能在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多一点人情味……管理员。” 男人发出一声温和而磁性的低笑，转身走出控制室，消失在过山车的站台上。 黎清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直到gm工具发出“嘀”一声清响，提醒他副本修复完成，可以脱离当前位面。 他这才移回目光，看向面板，输入指令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心率比正常值提高了10％。 这就是…… ……人类濒死的感觉吗…… - 黎清再一次回到维护系统时已经快到了白班员工的下班时间。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技术部，敲了三下门，然后直接推开。 “这次后台初始坐标仍然定位失败。另外有玩家在副本冷却期进入副本，日志我已经拷贝下来了，下班前请——” “先别下班了！” 张勤回过头，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又夹杂着几分担忧—— ——总而言之，是个看熟人热闹的表情。 他离开座位，把黎清拉到他的屏幕前，大声道：“黎组，你火啦！！！” 第4章 福星点亲（1）人气榜第一的含金量 张勤的屏幕里，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如同一只猫科动物，无声地走近了白衣白发的青年。 第6章 他双手插兜，俯身靠近青年莹白到几乎透明的耳侧，声音磁性而轻柔：“你在干什么？” 青年猛地消失，又出现在两步之外，画面就定格在了青年看向镜头的瞬间。 期间还有无数弹幕雪花一样刷了过去，大部分都是“啊啊啊”。 黎清目力过人，捕捉到几条稍微不一样的： 【我的老天奶！无限副本世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的角色？】 【习惯性打开宫曜大人的直播，没想到收获了意外之喜！】 【三秒内告诉我这个美人的全部资料！】 【等等，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突然消失的操作？是道具？还是能力？】 【不论道具还是能力，能从宫曜面前逃离的人屈指可数吧……副本最近又来了哪个厉害的新人玩家吗？】 【哎，怎么信号断了啊？】 …… 张勤“啧啧”两声，重新拖动进度条：“就五秒的视频，直播结束后的一分钟内就蹿升到今日副本视频热门榜第一。黎组，你现在可能是整个维护系统最出名的管理员了。” 黎清一点点蹙起眉：“我明明第一时间切断了直播信号。是bug，还是被人有意泄露出去？” 张勤：“……我冒昧问一句，黎组，您有文娱生活吗？您平时下班难道不看副本直播吗？” 黎清不解地看着他。 上班已经要天天面对副本了，下班为什么还要看副本直播？ 张勤叹了口气：“那可是宫曜啊宫曜，咱们无限副本系统的人气榜第一！” 此时就不得不提到无限副本的人气榜和直播系统。 不知道是哪个世界的维护系统先研发出了“直播”系统，该系统一上线，便受到热烈反响。 大批上界的住民们平日的消遣就是观看这些副本直播，就连处于副本中的、从各个低等世界中抓来的玩家们也逐渐热衷于此。 广告，打赏，直播给副本世界和玩家本身带来了巨大的收益，也由此诞生了“人气榜”和“热门视频榜”。 位于人气榜前列的都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即便是瞧不上低等世界的上界住民，也毫不吝啬对人气玩家表达自己的喜爱。 宫曜作为人气榜第一，直播间一开，便有数以万计的观众疯狂涌入。 别说黎清那段五秒的视频了。 哪怕他只出现了一帧，也会有人给他截出来放到系统网上。 黎清没有想到，自己遇到的竟然是这等麻烦人物。 张勤嘿笑一声：“还好你遇到的是宫曜，不是人气榜上其他人，否则分分钟给你扒皮抽骨。 “这个人和其他‘斗兽场’养出的蛊不同。经过观测，他对自己的同类有着非常违反人性的庇护行为，是个十足的大善人呢。” “同类吗……” 黎清垂下眼，看着自己左手的指尖。 “可我不是他的同类。我是副本的管理员，隶属于更高维的世界，所做的工作70%的内容会导致他同类更多的死亡。” “哈哈，也是。在玩家心里，咱们可是造成他们当前处境的罪魁祸首。” 张勤转头看向黎清，眼中带上几分意味深长。 “所以黎组，暴露人前不是好事，你可要小心了。” - 休息了一日，黎清从技术部拿回了自己再度送去维修的管理员后台——张勤拍着胸脯，用整个技术部的业绩再三保证这次不会再出岔子。 黎清充满怀疑地带着后台芯片来到副本维护中心，读取任务内容，开始传送。 【任务描述】 副本名称：c9999-福星点亲 等级：c 实际存活率：13.99％（期望值为60％） 副本描述： 福星村是一个坐落在深山之中的小村，这里仍保留着古老的习俗，其中之一就是“福星点亲”。 每隔三年，村中的适龄男女们都会住在福娘娘庙。在福娘娘的安排下，男子们会选中最适合的姻缘。 每几年还会有特别幸运的男子被福娘娘看中，这时福娘娘便会变成新娘，来到男子家中，为全家赐下福祉。 问题描述：该副本死亡率异常，判断为a级故障，请管理员排除异常，修复漏洞。 …… 三秒时间里，黎清扫了两遍副本描述，心里有些奇怪。 副本描述，完全是以那些男子的视角所写，女子们倒像是任人挑选的货物。 被福娘娘相中似乎是天大的喜事了，可被代替的新娘又去了哪里？ 思索间，眼前的场景已逐渐模糊。 下一刻，眼前场景变幻，黎清已经来到了副本当中。 …… 膝盖底下是硬的，应该是个跪着的姿势。 黎清眨了眨眼，一个画面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 一面脏兮兮的镜子，里面是他自己的脸，身上的衣服却变成了一件红色的喜服。 耳边传来了“叮”的一声。 【检测到玩家进入副本，任务发放中……任务发放成功。】 黎清：“？” 他立刻调出后台，发现底下弹出了一条红色的报错，大概内容是说因为时间偏差，他的身份识别出错了。 进行中的副本直接把他识别成了玩家！ 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果然是技术组的“修好了”。 第7章 ……虽然为了保证副本生态平衡，管理员经常会遇到必须遵守一些副本规则的情况，但黎清仍然在心里给技术组记了一笔。 接着他点开了福星点亲副本给他发来的系统说明： 【福星村的人都渐渐离开了这里，每次点亲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这可怎么办？凑不够六对男女，福娘娘可是会发怒的！】 【但村长说，他们还可以去外面买点媳妇儿回来啊！】 【——你是一位被卖到福星村的新娘。三日后，所有人将在福娘娘的见证下完婚。】 【这三天，请务必牢记以下几点：】 【夜晚请勿一个人待在房间；】 【晚上敲门的不只有你的“丈夫”，请给正确的人开门；】 【如果想离开福星村，请确保你的伴侣不是本地人。】 “……” 黎清垂目思索起来。 简单来讲，就是晚上必须跟一个所谓的“丈夫”待在一起，而第三天的时候，需要确保这个“丈夫”不是本地人？ 对于扮演新娘的玩家来说，主动权似乎不是很高啊。 那丈夫呢？ 黎清下意识准备推理，然后突然想起，虽然他现在被认为是玩家，但管理员的后台权限还是有的。 他刚要调出副本其他信息，门口却传来三声轻柔的敲门声。 要辨别那敲门声是谁吗？ 黎清觉得并不需要。 如果是福娘娘，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找的就是福娘娘。 副本的事，当然是问副本里的鬼怪最快些。 于是黎清站起身，直接拉开了房门。 然后陷入呆滞。 门外，一个一身黑色工装的男人本来垂着眼眸，好像要酝酿着什么说辞。 他似乎半点都没想到里面的人直接把门拉开了，有些讶异地抬起眼。 接着那张五官俊美的脸上便瞬间转过吃惊，最后定格在一个惊喜又愉快的神情上。 男人磁性又温柔的嗓音缓缓流淌进黎清耳朵里—— “嗨，又见面了，黎清。” 第5章 福星点亲（2）合作愉快 在看到宫曜的一瞬间，黎清浑身就紧绷了起来，手指下意识要输入一串指令。 男人的动作迅疾，几乎是同时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让黎清不由自主朝他那边踉跄了一下。 宫曜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黎清的动作顿了一下。 宫曜声音愈发轻了：“你知道热度榜榜首的直播间异常中断第二次，将会掀起怎样的舆论吗？” 黎清眼睫动了动，微微偏头，与宫曜那只黑色的右眼对上目光。 宫曜弯了弯眼角，二人几乎鼻息交错，黎清看到他的嘴唇动了。 “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小管理员。” 他无声地说。 黎清放松屈起的手指，将手腕从他手里挣了出来。 这就是同意了。 宫曜勾起唇角，夸张地松了口气，直起了身。 掐断宫曜的直播间，确实会引起更大的危机，因为他已经两次在黑屏前露过脸，难免会引发危险的联想。 ——更何况，他还将获得张勤新一轮没完没了的抱怨。 也只是跟宫曜接触的这一段时间罢了，索性就老老实实扮演一个普通的玩家好了。 黎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却丝毫没有料到自己方才在宫曜的直播间掀起了怎样的话题。 【又是那个白色的小美人！】 【不是，这人是个新玩家吧？这新人也太莽了，不问问就开门，万一门背后的是鬼怎么办？】 【又是一个花瓶。不知道是怎么活到c级副本的。】 【就冲着他这张脸，嘿嘿，我乐意给他抱大腿！】 这是最开始的弹幕。 然而在宫曜靠近黎清后，弹幕瞬间爆了—— 【啊啊啊啊啊——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我的男神！】 【？好好好，打鬼有什么好看的，这才是我该看的剧情！】 【别激动啊，宫曜大人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绅士的，是个人他都能撩，这有什么（吃柠檬）！】 【你管这叫“温柔绅士”？？？】 也不怪弹幕如此激动。 所有的直播画面都由跟随每个玩家的微型摄像机传出，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宫曜直播间里的画面，便只有宫曜靠近黎清的那一幕，观众们却并不知道他压低声音说了什么，更别说看到他的唇语。 宫曜没开弹幕，但接下来的话却和弹幕出奇地一致：“说起来，你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就直接打开门，这样容易吃亏。还好来的是我。” 黎清心说我等的是鬼不是人，这个结果并不算好。 但这样的想法并未流露面上。 既然今天门外的是宫曜，黎清也不多纠结，让宫曜走了进来，接着关上门。 宫曜打量着他的房间，满意道：“不错，至少有一张床。” 黎清注意到了他的言外之意：“至少？也就是说，新郎的房间里连床都没有。” 宫曜毫不见外地坐在茶桌旁的矮凳上，两条无处安放的腿大大分开，不甚在意道：“没有放床的必要，因为‘新郎’晚上不会在自己的房间。 第8章 “作为‘新郎’，请牢记以下三点——” 男人朗诵般开口。 “第一，夜晚请勿一个人待在房间； “第二，去找新娘的路上，看到其他‘新郎’，请绕道而行——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你看到的。 “第三，如果想离开福星村，请确保你的伴侣不是本地人。” 这是扮演新郎玩家的提示。 和黎清猜测的差不多，与新娘的规则正好对应。 看到黎清垂眸思索的模样，宫曜失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太容易相信别人不是什么好事哦。” 黎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当然有办法确认真伪。” 他左手食指在床沿轻轻扣动两下，言下之意是管理员有查看规则的权限。 宫曜：“……” “你是个诚实的好人，谢谢你。”黎清又说。 宫曜不禁轻笑一声，接着摇了摇头，头一次感觉到无言以对。 “这个副本目前给玩家的信息只有这些，按照我的经验，我们应该已经顺利度过了今晚的危机。” 宫曜站起身，走向屋内一个简陋的小房间。 黎清目光下意识跟着他，不解：“你要做什么？” 宫曜眨眨眼：“当然是准备洗漱睡觉。你要和我一起？” 黎清立马转过了头。 宫曜低笑出声，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空中某处，漂浮着微型摄像头的地方。 他仍是那副带笑的样子，温温柔柔道：“接下来是休息时间，不准再看了。” 【不行！让我看看！】 【老板，我加钱！】 虽然并未打开弹幕，但男人仿佛就是知道弹幕里在说什么似的，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接着在一片“啊啊啊”的声音中关掉了直播画面。 检测到直播信号关闭的黎清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想起为了保证直播系统的收益，宫曜这样的s级玩家，每天必须保证12个小时的直播时长。 ……早知道，他就该先跟宫曜商量，让宫曜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关掉直播的。 十五分钟后。 男人只穿着背心短裤走了出来，身上散发着暖烘烘的水汽。 水珠从微卷的发梢滴落在他偏白的肌肉，顺着纹理淌下，洇入黑色的背心。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黎清。 黎清已经换下了那身红色的喜服，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白皙的脖颈处还有一圈被喜服坚硬的领子磨出的红痕。 他仰躺着，双手安静地叠放在腹部，浅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天花板，宛如一个精致却没有生机的人偶。 宫曜毫不见外地躺在另一边，侧身看他：“小管理员，你怎么会来这个副本？” 过了一会儿，黎清的眼珠才缓缓转动了一下，看向宫曜：“检查异常，修复漏洞。” 接着，他又把眼珠转了回去，保持着刚才睁眼发呆的状态。 宫曜“哦”了一声。 他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追问：“什么异常？” “……”又过了许久，黎清再次看向他，“这是需要保密的内容。” 他的眼珠又转了回去。 “哦……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谢谢。” 宫曜盯着黎清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天花板的样子，觉得对方就像个反应迟钝的小机器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在干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宫曜凑了过去，企图看看黎清眼前的场景是否和自己的有所不同。 黎清终于不堪其扰，露出了些许烦躁的表情，转过头看他。 “我在整理记忆。” 虽然被几次打断，黎清还是礼貌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这是黎清的一个习惯，睡前将自己从入职以来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一遍，直到分析出没有任何不合逻辑的地方，他才会放心结束这一天。 ——他今年20岁，入职20年，20年里每天习惯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张勤一次偶然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甚至把这条八卦发到维护系统的论坛上公开处刑。 黎清便因此知道在正常人眼中，他的这个习惯十分奇怪。 但宫曜却没有露出惊讶或嘲笑的表情。 他只是思考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黎清偏头：“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宫曜笑了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记忆可是很珍贵的东西。” 黎清微怔，然后点点头：“嗯。” “那么，你整理完了吗？” “没有，”黎清说，“你一直在打断我。” 宫曜一愣，接着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连带着木板床都轻轻震动起来。 “好，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在黎清迷惑且不满的神情中，宫曜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终于平复了笑，声音里却仍然带着愉悦。 “晚安，小管理员。预祝我们明天合作愉快~” 第6章 福星点亲（3）万人迷vs万人迷 早晨七点，黎清准时睁眼，对着明亮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他昨晚似乎做了一个梦——这很罕见，黎清能记起的二十年里，做梦的数量不超过三次，他却连梦的内容都记不清了。 第9章 正发愣，耳边却传来低沉又温和、还带着些沙哑和黏膜粘连的声音—— “早上好。” 黎清猛地扭头，就对上一张五官深邃而俊美的脸。 男人半边脸埋进枕头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露出来的黑曜石般的眸子还带着些朦胧睡意。 黎清的手指尖下意识抽动了一下，接着想起自己现下的处境。 他吸了一口气，让方才因为警觉而瞬间紊乱的心跳趋于平缓，才开口：“早上好。” 然后他微微皱起了眉：“你打开了直播信号？” 宫曜笑了起来：“每关闭四小时，直播信号都会自动打开，确保直播系统的收益。” ——不得不说，直播系统的设定真的非常智能。 宫曜的直播间在打开的瞬间便热度飙升，大清早就涌入了许多人观看。 人们奔走相告，全都为了一件事情—— “宫曜在直播睡觉！” “宫曜要起床了！！！” 宫曜只是对着那个看不见的摄像头方向挥了挥手，热度蹿升和送礼的提示就疯了似的在他的系统里响起。 黎清看不到宫曜的系统，但他的管理员系统能够自动检测到变化的信号，因此在一片滴滴声里微微皱起了眉。 他轻轻摇头：“只是睡觉而已，我不了解人们观看这种无聊场面时的心理。” 宫曜关了提示声音，弯眼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隐私自由的，管理员大人。” 最后五个字他没有说出声，但黎清从他翕动的唇上读出了那个称呼。 “而且‘只是睡觉而已’。不用担心，你睡觉的时候很乖，应该很上镜哦~” 黎清：“……”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年长女性的声音。 “各位新人，请到外面用早饭了！” - 黎清没有换回那件女士喜服，只穿了自己的白色风衣，与宫曜一起穿过中式的走廊，来到外面的餐厅。 这建筑如同一个大型的寺庙，每个房间相隔都有一段距离，寻常的动静传不到其他人的住处。 餐厅和其他房间一样有些破旧，中间摆着一张长条的木桌，两排板凳上坐了八个人。 二人踏进餐厅后，这八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少人露出惊艳的神色，还有两个女孩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她们不仅认识宫曜，还为他的到来感到安心？那这两个人的身份一定是玩家……黎清在心中做出判断。 他再环视过其他人：共四男四女，但没有人再露出激动的模样，最多只是欣赏。 不一定不认识宫曜，只是为了在不明目的的玩家和npc面前先隐藏自己的身份？ 黎清目光移动间，突然被一个男性吸引了视线。 那男人长相客观来讲不算特别英俊，但有种痞帅的感觉，不由自主就能吸引旁人的关注，这种气质倒有点像是宫曜。 而这明显是两两组合的副本中，这个男人身侧却紧挨着坐了两名女性。 他左手边的女人痴迷地看着他，右手边的女孩却看向黎清和宫曜，正是一开始表达出激动的那姑娘。 察觉到身边人被宫曜分去了关注，那男人看向二人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这就是雄性求偶时对同类的危机意识吗。黎清还是第一次在副本里深入玩家社会，不由觉得有些新鲜。 宫曜却对这几个人各异的态度视若无睹，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完美微笑：“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然后他眨眨眼，看向一旁站着的中年女人，问：“需要自我介绍吗？” 中年女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个女孩先站了起来，激动道：“我知道你，你是宫曜，对吗？我叫袁思思！” 宫曜绅士地弯下腰，虚吻一下小姑娘的手背：“你好，袁小姐。” 然后他又将友善的眼神投向其他几人。 袁思思旁边的女孩有些害羞道：“方妙。” 隔一个座位的男人接着道：“赵宇。” “周晴。” 接着轮到了那个痞帅男。 男人眯着眼，十分无礼地将宫曜从头看到脚，没有说话。 他旁边的周晴——也就是疑似玩家的那个女孩——连忙帮他开口：“这位叫万应俊。” 万应俊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十分不爽。 今天早上，他出门时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到餐厅时，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因此万应俊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每个人，不论是玩家还是npc，都理所当然地为他的英俊和风度倾倒，就连昨晚没有跟他组队的周晴都抛弃了她原本的搭档，主动坐在他身边。 ——当然，她的搭档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 女人喜欢他，男人也崇拜他，虽然总是少了一点名为“嫉妒”的佐料，但万应俊仍然很满意。 直到那个叫宫曜的男人比他还晚出现在这里，然后再次分走了其他人的关注。 就连周晴都一副讨好的样子！ 而边上那个他瞧不上的黄毛丫头，更是为了那个宫曜又开启了一轮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 此时此刻，万应俊的弹幕也陡然增多： 【哇！我看到了谁！是宫曜大人！】 第10章 【宫曜大人居然和万哥在同一个副本啊！帅哥打架！】 【那个白头发的小美人也好好看……】 【咦，万哥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对……】 “……”万应俊“咔”一下关掉了弹幕。 此时所有人已经介绍完毕，关注落在了唯一没有开口的白发年轻人身上。 比起宫曜攻击性十足的气场，那人却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是万应俊喜欢的那种美人。 于是他调整表情，露出微笑：“那这位是？” 被他主动提到，换了旁人，一定会感激涕零。谁知那人却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叫黎清。” 万应俊：“……” 对面的赵宇皱眉：“你是男的？” 黎清微微偏头。 袁思思连忙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生气啊，我们只是觉得你很漂亮，呃……” 赵宇没好气地打断：“这个副——福星点亲不是要人来结婚的吗。多了个男的怎么结婚？” 黎清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然后礼貌说：“这里十年前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所以理论上说，男性之间也是可以建立婚姻关系的。” 赵宇：“……” 他一摔筷子：“我可不想跟男的结婚。真晦气，今天晚上可千万别选到你！” “你这人真没礼貌！”袁思思翻了个白眼。 宫曜却笑了起来：“赵先生不用担心，黎清和我是一组的。” 黎清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不是，每天都会重新分组。” 万应俊突然笑了出来。 这个叫黎清的人挺有意思，虽然对他有点冷淡，但对那个宫曜却更加抗拒。 在这一点上，他就已经赢了那个宫曜。 虽然他不喜欢男的，但抢走宫曜看上的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第7章 福星点亲（4）不放心你一个人 黎清半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万应俊的猎物，并且帮他完成了一次面对宫曜的精神胜利。 袁思思和赵宇还有继续吵下去的趋势，黎清却看向站在一边的中年女性：“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呢？” 女人呵呵笑了一声：“八点准时开饭，如果错过，就没法参加后面的福娘娘点亲了。” 众人瞬间变得精神起来，一条规则已经悄然浮现。 所有玩家必须在八点前在这里集合，副本正是在这个时间结算进入下轮游戏的玩家人数。 宫曜突然开口：“我们现在人齐了吗？” 几人呼吸一窒。 女人看了宫曜一眼，缓缓开口：“没有哦，还差一对新人。”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为什么那对新人没有来？ 难不成是遭遇了什么？ 第一天就死了两个人吗？ 有人陷入恐慌，有人不以为意，黎清却心中一动。 如果另外两人遭遇意外，或许能够通过那对新人的遭遇找到福娘娘的线索，然后排查出这个副本的问题。 这样想着，黎清便要开口，一道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我去叫他们吧。” 宫曜双手插兜，笑眯眯地说。 “可能是没听到声音，起晚了。” 袁思思担忧道：“可快到八点了，八点前你如果回不来……” “没事，很快的。”宫曜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袁思思不再阻拦。 他又看向黎清：“我们——” “我也一起。”黎清说。 宫曜有些意外，随后笑道：“好啊。” -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大而破旧的后院。 黎清出发前问了每个人的位置，六间新娘房排除了五间，剩下那个的路线已经在管理员系统的地图上标了出来。 宫曜跟在他身后，并没有问他怎么知道最后一间房在哪里。 他语气轻松而愉快：“我没想到你也会一起来。” 黎清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带着些探究，就像一只审视猎物的大猫。 “我还以为，我会花些功夫才能劝你跟我一起呢。” 黎清一边对照管理员系统给出的路线，一边淡淡道：“我也没想到你会主动去寻找那个玩家。其实你可以不用跟着我过去。” “那可不行，”宫曜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宫曜大人也太体贴了！】 【什么男友力爆表发言啊！！！】 【我也想被宫曜大人说那样的话！那个新人怎么回事啊，一直臭着脸，好像宫曜大人欠他一样！】 【又是一个把美貌和实力等同的新人。从昨晚他莽撞的表现来看，如果他一个人去找失散的玩家，可能会死的很惨……啧啧。】 宫曜的直播屏幕顿时被各种弹幕所占据。 然而画面里的二人都心知肚明，宫曜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放心黎清一个人，是怕这位管理员没有了自己的监控，转眼又消失去什么地方搅弄风云罢了。 宫曜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友善。黎清从来清楚，却并未挑明。 二人一路无话，最终停到一个破旧的房间前。 “就是这里。”黎清抬头打量面前的老旧木门。 身后的宫曜走上前，说了句“我来吧”，接着挡在黎清前面，敲响了房门。 第11章 “有人吗？” “八点不去餐厅集合的人，就没有饭吃了哦~” 没有声音。 宫曜回头，和黎清对视一眼。 “门没有锁。”黎清说。 宫曜再转过头，脸上仍是那副轻松的神情，右手却虚握在了自己的腰间。 “我直接进来咯~”他宣布。 然后手下用力，门“吱呀”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房间里安安静静。 黎清踮起脚，越过宫曜的肩膀向里打量。 目光扫视一圈，终于落在某处，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门口二人这个角度看不到镜子里是什么样，也不知对方是死是活。 于是宫曜只能在门口又问了句：“你好？” 红色的身影猛地扭过头来！ 黎清瞬间站直了身体，脚跟落回地面，眼前场景再次被宫曜的后背挡住。 然后他看到宫曜也在那瞬间绷紧了后背。 但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黎清听到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你们是……？” 他又探头去看，红嫁衣已经走了过来。 没有什么面白如纸，也没有血盆大口，只是个清秀的普通女人罢了。 宫曜重复道：“早安，女士。早餐时间到了，咱们得在八点前过去。” 女人缓缓“哦”了一声：“谢谢啊，我没听到大婶来喊人的声音。” “你的……呃，丈夫呢？” 女人眨了眨眼，说：“昨晚没有人来敲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宫曜回头看了黎清一眼：“现在的时间够我们去新郎房那里走一趟吗？” “勉强够，但我并不建议这么做，”黎清淡淡道，“你在新郎房找到他的概率不足1%。” “好吧。”宫曜遗憾道。 接着他看向那女人，笑道：“我叫宫曜，他叫黎清，不知怎么称呼你？” 女人忽略了他伸来的手，轻声说：“吴念芳。” “吴小姐，那咱们就一起去餐厅吧？” 女人点点头，越过二人，迈步朝餐厅走了过去。 黎清和宫曜看着她的背影，对视一眼，才一起跟了上去。 宫曜弯下腰，小声在黎清耳边说：“她肯定有问题。” 黎清点点头：且不说她有些反常的表现，在规则说明晚上不要一个人待在房间的情况下，吴念芳身上不发生点什么事的概率同样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却听宫曜说：“她看到我伸手，居然都无动于衷诶！” 黎清：“？” 他缓缓转头，看向宫曜。 宫曜为了跟他说悄悄话，几乎视线跟他都平齐了，因此黎清清楚地到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怎么会有人看到我还不动容呢？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黎清：“……”头一次感觉大脑好像被干烧了。 第8章 福星点亲（5）百年修得同船渡 当两人带着吴念芳回到餐厅的时候，时钟刚好指向八点。 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的那口气在看到一身嫁衣的女人后又提了起来。 “我们……应该不用穿这个吧……？” 袁思思看了下自己换上的常服，再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很有默契，换掉了那身并不舒服的诡异嫁衣。 吴念芳有些局促地揪着衣摆：“对不起，我，我太紧张了……” “没关系，没关系。” 袁思思主动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问：“你搭档呢？” 吴念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不见了。” 气氛沉重起来。 在场的玩家都知道，那个扮演新郎的角色已经凶多吉少。 所有玩家还没有正式汇合就已经先死了一个人，而且他们还不知道人是怎么死的。 万应俊和善道：“没关系，我会照顾你的。” 吴念芳看向万应俊，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真的吗，谢谢你……” 宫曜：“？” 此时宫曜的直播间里刷过大片弹幕： 【哈哈哈哈！第一次看到宫曜大人吃瘪！】 【别说，那个万应俊也挺帅的，虽然比我们宫曜大人还差一点。】 还有虽然对宫曜这张脸很不屑但还是边骂边看的：【是谁瞬间被打脸啊？宫曜被人捧得太高，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虽然我也对这种剧情喜闻乐见，但楼上怎么有股酸味呢？】 这时黎清轻轻碰了一下宫曜，一边眼神示意他看吴念芳和万应俊，一边轻声说：“你的判断标准需要修正一下。” 这声音自然也传到宫曜的直播间，于是弹幕又疯狂刷过一波： 【好补刀！干得漂亮！】 【他谁啊，跟宫曜哥哥很熟吗？】 【现在不熟，不过你家宫曜giegie在努力跟人家变熟喔~】 宫曜无奈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二人在吴念芳对面的板凳上并排坐下。 所有人落座后，年长女人已经笑眯眯地端来了早饭。 十分正常的白面馒头和咸菜，正好十一份，就像她提前知道这里只会来十一个人似的。 有几人面露犹豫神色，没有去拿馒头，女人便催促道：“浪费粮食可不好，会被福娘娘责罚的！” 第12章 众人才硬着头皮拿起馒头。 不过也有不浪费的，比如黎清。 他直接上手拿了一个馒头，就着咸菜小口吃了起来。明明动作十分文雅，但眨眼间就已经消灭了半个馒头。 其余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察觉到众人目光，黎清莫名其妙地看看馒头……没问题啊，系统检测说这是能吃的。 他最终将疑惑的目光落回在宫曜身上。 “噗……”宫曜忍不住笑了下，又立刻以拳头抵住鼻子，轻咳一声，转头问，“婶婶，还有多的馒头吗？” 女人——刘婶看了他一眼，说：“我只做了十一个馒头。” 黎清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 刘婶只做了十一个馒头，而非“只端上了”，说明她知道这里只有十一个人的时间还要更早。 对比馒头制作时间和馒头的状态，这馒头是天亮开始做的。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每天死人的节点，是天亮以前？ 也有人和黎清一样若有所思，但他对面的袁思思显然没想这么多，掰下自己的一半馒头：“黎清，你还吃吗？我，我其实有点吃不下。” 黎清有点遗憾地看着她的半个馒头，却没有接：“半个馒头大概率是没法支撑我们一上午热量消耗的，你还是全部吃掉吧。” 他抬头看向刘婶，又问：“我们早晨有什么安排吗？应该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坐着。” 刘婶呵呵一笑：“当然，下面就是福娘娘对各位新人的考验了……” 早饭时间结束，十一个人离开了居住的福娘娘庙，穿过村子，来到一片湖边。 “还别说，”袁思思小声跟黎清说，“这里山清水秀的，如果不是副本，还真想定居在这儿。” 比起自己莫名其妙的“新郎”搭档，她更乐意跟同为“新娘”、看着又好说话的黎清待在一起。 黎清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定居在这里的，不是数据就是死人变成的数据，还是算了。” 袁思思：“……” 刘婶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接下来，你们每天都需要完成一个福娘娘的考验，这样才能让福娘娘帮你们选出最默契的伴侣。” 袁思思举手：“完不成会怎么办呢？” 刘婶凉凉看了她一眼：“完不成的话，当天晚上就得去福娘娘像下面待一晚，福娘娘会单独给你们爱的教育。” 众人：“……”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教育！ “今天的考验很简单。那里有六艘船，你们每两人一组，蒙起眼睛一起划船，到达终点就算成功完成考验。” “好像……也不难吧。”有人试探着说。 刘婶：“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晚上就要去福娘娘那里待一宿。” 几人立马紧张起来。 刘婶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上船，不要说话，也不要动，等到船上重量消失再划船。” 这话一出，不管是并不畏惧福娘娘的npc还是玩家全都慌了—— “还会有什么东西！？” 刘婶扯了下嘴角，没有再多说，只把几根黑色布条分给众人。 “——上岸前不要摘下布条，这也是为你们好。”刘婶留下这句话，便自己转身离开，前往终点的地方了。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都对自己的搭档展现出了不信任。 但他们最终还是看向了唯一落单的吴念芳。 吴念芳穿着十分束缚的喜服，勉强握着粗糙的船桨，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袁思思犹豫地看向对面的搭档赵宇，问：“我们能带她一起吗？” 黎清淡淡开口：“一条船只能上两个人，白天无法更换搭档。” 如果可以换，他早就先一步去跟吴念芳一条船了。 吴念芳无助地看着几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万应俊身上。 作为一开始对她照顾有加的男人，万应俊此时却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旁边那个叫徐媛的女人挽着万应俊的胳膊，“遗憾”开口：“抱歉哦，万哥的搭档是我~” 吴念芳黯然垂下双目。 宫曜却站了起来。 他长腿一迈跨出小船，走到吴念芳的船边，拿起她手里的黑色布条，细致地给她系上。 “别害怕，”他说，“朝着我给你指的方向一直划，很快就到终点了。” 吴念芳小幅度点点头。 宫曜回头看向其他几人，笑道：“让她先出发，各位没有意见吧？” 没有人反对。 袁思思几人怜悯地看着吴念芳单薄的背影。万应俊心中不屑，却也不会此时开口自讨没趣。 在众人眼中，失去了搭档的吴念芳已经相当于一个死人了。 宫曜回到船上时，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划船走了。 他坐回黎清对面，弯起眼睛：“如果我蒙起眼，等到了终点，会不会看不见你？” “不会。” 黎清淡淡回答，已经抬起手，将那双玻璃珠子似的浅色眼睛蒙在黑布之后。 宫曜勾了勾唇角，同样蒙起眼。 “我们可就靠你了，搭档。” 黑暗中，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传来。 黎清不置可否地发出一声鼻音，然后直接开启了系统管理员权限。 第13章 [gm系统载入：100%] [地形探测：100%] [生物探测：100%] …… 一道看不见的大网以黎清为中心向四周展开。 在数据传输回来的那一刹那，黎清感觉一股寒意从自己后背窜了上来。 ——这优美而宁静的绿色湖水下方，无数未知的黑影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扭动着似人的身躯，对湖面上的小船投来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第9章 福星点亲（6）水猴子时间 【宫曜他们起步太晚了，其他人都不见了。】 【没关系吧，他们两个男的，力气怎么说也应该比别人要大一点，不至于落后。】 【他们虽然没有交流，但划船的频率都是一样的，看来能很快到终点呢！】 【只可惜那个落单的小姐姐……】 【有什么可惜的，那女的怪怪的，没准不是人呢！】 【放心吧，宫曜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玩家的，他肯定会想办法保护小姐姐的安全。】 【啧啧，宫曜的副本就是这一点最没劲了，什么废物都要护着……】 宫曜直播间的弹幕挤挤挨挨，热火朝天。 一条弹幕却突兀地跳了出来： 【别聊天了，你们有没有察觉，这船好像原地不动了？】 船上。 黎清和宫曜蒙着眼睛，一左一右坐着。 宫曜偶尔闲聊几句，声音轻松，丝毫感觉不到他在用力划船。 黎清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却另有盘算： 划船最后一名的队伍会被关进福娘娘庙，在所有人看来，这几乎是个必死的结局。 但对于本局比赛来说，还有一个额外规则，也就是如果有东西上船，就不要说话和移动。 按照优先级排序，如果玩家触发了必死的选项，那么副本一定不会给玩家太多时间挣扎。 这个“必死选项”，也就是违反不能动的原则，被那东西——系统已经贴心地帮黎清检测出来，是“水猴子”——当场杀死。 所以最后一名被关进福娘娘庙，很有可能只是需要经历更多一层死亡考验。 死亡概率是增加了，但不是100%。 那么对副本后台（权限识别bug版）在手的管理员黎清来说，这个死亡概率就可以无限趋于零。 ——没错，黎清决定合乎规则地前往福娘娘庙，直接调查本副本最大的boss，看看这个副本死亡率异常到底坏在哪一步。 确定方案，黎清立刻展开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后台。 黑色的背景中，湖面和船只被用简单的白线勾勒而出，上面显示着三维坐标、方向、水的流速等参数。 黎清的左手无声敲下几行数字，三道水流线以船只为中心汇聚而来，挟着小船缓缓转动。 而在划船之人的感受中，船桨拨动的方向仍然与水的流向平行，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二人的小船原地掉了个头，开始朝着终点划去。 黎清满意地收起后台，不再浪费更多能量。 宫曜的声音突然传来：“阿清你说，这一环节为什么让我们把眼睛蒙起来呢？” “嗯？”黎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疑问。 宫曜略微压低了嗓子，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因为蒙住眼睛，才更方便有人做手脚。” 黎清划船的动作微微一滞，却没有回应。 他总是不怎么说话，宫曜习以为常，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别看这个副本现在好像都是每一组之间的竞争，但你注意到通关规则了吗？” 黎清“嗯”了一声，明白了宫曜想说什么：“确保通关时你的搭档不是‘本地人’。” “没错，”宫曜打了个响指，“所以这个副本实质上还是玩家和副本npc两个阵营的对抗啊。一对新人看似绑定在一起，又有谁会想到，使绊子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呢？” 黎清转头，看向宫曜的方向，似乎想判断他是不是意有所指。 他一有动作，宫曜也跟着扭过了头，等着黎清开口。 一时间，船上只剩下两人挨得很近的平稳呼吸声。 半晌，黎清轻轻出声—— “——嘘。” 下一刻，平稳行进的小船船尾突然传来了一阵压力。 船向后倾斜片刻，接着又从船头被压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贴着船板响起，如同什么腐烂的东西留下了湿痕，越发清晰朝着中间汇聚。 黎清和宫曜同时屏住呼吸，如同两尊雕像。 黎清能从脸颊附近比旁边更高一些的空气感受到宫曜的存在，但这静止的存在感远不如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 冰冷而湿润，如同蛇一样的触感攀上黎清的后背，他顿时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那东西……就像人一样，有着过于纤细的四肢和躯干，黏糊糊的，整个趴在他的背上，然后在他的颈侧嗅了嗅。 腐烂的腥味。 黎清这辈子头一次感觉到后悔：早知道这东西会爬到自己身上，刚才就应该写一个避开水猴子的脚本。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五分三十秒，船上异常的压力终于全部消失，二人却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黎清长长吐出一口气，浅色的嘴唇抿了起来，不是很高兴。 第14章 旁边传来宫曜郁闷的声音：“它好像在用舌头舔我，呃……我脏了……” “……”谁不是呢。 黎清沉默半晌，突然道：“蒙眼这个环节，其实也不算完全没用。” 宫曜：“嗯？” 全局扫描看过水猴子真正面貌的管理员黎清：“……起码你一定不会想看到，舔你的那东西长什么样。” 宫曜：“……说得也是。” 经过这一番“洗礼”，两人都没什么说笑的心思。 黎清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正打算再次开启后台，将船方向调转回来，船头却突然轻轻碰在坚硬的东西上。 一声震动，头顶传来刘婶的声音：“恭喜你们，是第一队到达的新人。” 黎清：“？？？” 他摘下蒙着眼睛的黑布，和恰好做出同样动作的宫曜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置信。 ……不是，他有什么不可置信的？ 黎清立刻提取了刚才小船的数据记录。 原来在小船被他调转方向后，宫曜划动船桨的幅度在逐渐增加。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船在不知不觉中，又被转了回去。 与此同时，宫曜似乎也察觉到了是黎清做了什么，看向黎清的眼神带上几分复杂。 黎清：“……” 他以为宫曜船上说的那番话是怀疑自己会动手脚所以提前警告，没想到故意动手脚的却是宫曜自己。 这时第二组也到达了岸边，是万应俊和徐媛。 看到宫曜二人后，万应俊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正常。 他走上岸，故意站到黎清身边，施舍给他一个微笑：“你们速度挺快的。” 黎清“嗯”了一声，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激动。 宫曜则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勾起唇角：“我们比较默契。” 黎清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又或者说，完全没有默契。” 这话有点打脸，万应俊因为黎清冷淡态度而生出的不爽稍微缓解了一些。 但宫曜却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心情很是不错。 四个人不尴不尬地站了一会儿，袁思思也和搭档赵宇回到岸边。 这二人一上岸便立刻分开，显然相处并不愉快。 还剩三组人了。 袁思思有些紧张：“妙妙怎么还没到啊……还有吴念芳，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正说着，另一艘小船驶向岸边。 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那船上竟然只坐着一个穿着红嫁衣的身影。 吴念芳一个人，居然比其他两组还要早到达？ 看着那一身红色的嫁衣，几人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吴念芳上了岸，什么也没说，先对宫曜表示了感谢，接着却站在万应俊身后，有些哀伤地看着他。 若是寻常，万应俊还是很享受女人们争夺他的场景的。 但这个吴念芳……实在太诡异了，如果可以，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几人又等了十几分钟，远远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都是你，划得那么慢，害我们这么晚才到！” “你划得快，你——”女声尖利的声音顿了顿，“你还不如吴念芳呢，至少她一个人就能比我们还早到！” 是周晴和她的搭档丁毅。 二人身上都有点湿，狼狈地上了岸，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组，不由放下心来。 刘婶却笑眯眯道：“好了，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周晴的脸色唰地惨白下来。 袁思思更是倒吸一口气：“可妙妙……方妙他们还没——” “有什么可惊讶的，”赵宇在旁凉凉开口，“方妙和那男的，肯定已经死在湖里了呗。” 第10章 福星点亲（7）抽签 一行人离开福娘娘庙还是十一个，回去时就只剩了九个，每一组兴致都不是很高。 排在最后的周晴组自不必说，袁思思新交的朋友死了，心中更是难过。 第二的万应俊对宫曜先自己一步到达耿耿于怀，至于宫曜和黎清…… 黎清仍然在遗憾没能拿到最后一名，错失正大光明在祠堂过夜的机会。 宫曜这一路上也异常沉默。他不笑的时候，碎发遮住一半的眼睛，黑沉沉的右眼就显得有些忧郁。 黎清觉得有些奇怪，路上打量他几眼。 察觉到黎清的关注，宫曜抬眼看他，先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接着问：“怎么了？” 黎清移开眼：“你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又不是因为得了第一。” 宫曜失笑，打趣道：“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 “我只是奇怪，你的行为有些偏离标准模型的原因是什么。” “……唔，还真是很有阿清风格的回答。” 宫曜没有正面回答，黎清却又问：“是因为方妙他们的死吗？” “嗯哼。”宫曜这回爽快地承认了。 黎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你之前并不认识他们。你们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宫曜沉吟片刻，无奈笑道：“这要我怎么跟你解释呢？或许是物伤其类？” “你比他们都强，在这个副本里，你所在的阶级跟方妙他们阶级的差别，比不同物种之间的差别还要大。” “这是你一直以来构建出的模型吗？”宫曜并没有觉得冒犯，仍然用轻松的语气调笑。 第15章 黎清轻轻“嗯”了一声。 “可在我看来，这才是不正常的事情。阿清，这个副本世界，你们习以为常的一切，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嘲地笑笑：“算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我只是……不喜欢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而已，就算对方是你也一样。” 黎清没有说话。 宫曜，系统内认证食物链顶端的玩家，果然如同张勤说的那样……违反人性。 “咳咳，”宫曜清了清嗓子，微微俯身，“你不说点什么吗？我第一次这么真情实感发言，好尴尬啊。” “我在重新修正我的模型。”黎清看了他一眼，“我会将你的话纳入参考的。” 宫曜：“……” 他忍不住一手捂了下脸，从手掌后发出闷闷的笑声。 “对了，”黎清又淡淡道，“方妙和她的搭档，其实都不是玩家，而是副本npc。他们的死亡原因也是违反了湖里的规则，并没有其他异常。” 他说完，突然想到宫曜那个麻烦的直播系统，立刻欲盖弥彰补充：“我的推测。” 宫曜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谢谢。” “？”没头没尾，黎清奇怪看他一眼。 却对上他含着笑意的黑色眼睛。 他重新弯腰，轻声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补充那句的。刚才真情流露的时候，我有点不好意思，就把直播关了。” 黎清：“…………” 眼看黎清要说点什么，宫曜立刻直起身：“哎，我又把它打开喽。” 黎清无言以对，加快了脚步，将宫曜甩在身后。 - 几人跟着刘婶在食堂集合，桌上已经摆好了九副碗筷。 吃过一顿沉默的午饭，刘婶宣布：“下午就是你们的休息时间了。” 听到这里，众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刘婶又道：“在这之前，福娘娘要根据默契考验的结果，重新为各位新人寻找更适合的另一半。” 她带着几人来到供奉着福娘娘像的祠堂门口。 寻常寺庙里，供人祭拜的神像一般都在离正门更近的地方，而福娘娘庙的祠堂却藏在前厅、众人住所和食堂后的最深处。 这祠堂和庙中其他建筑一样破旧，却被打扫得十分整洁，唯独大门紧闭，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形。 “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容易被表象蒙蔽，”刘婶高深莫测地开口，“唯独福娘娘能看穿你们的灵魂，所以她给你们做的选择是最好的。” 她让“新娘”和“新郎”分别站在两边，面对新娘们说： “每一晚，福娘娘都会重新为你们安排最适合的房间。所谓缘分天定，今晚与你们结缘的会是谁，就看各位的命了……” 接下来她看向了落在最后的周晴和丁毅。 “你们与福娘娘的缘分还不够深，所以今天晚上，福娘娘给你们留在祠堂接受赐福的殊荣。” 周晴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她求助地看向万应俊，万应俊却略过了她，挑剔的眼光在其他几个“新娘”脸上扫过。 她只能看向宫曜。她听说过宫曜，有这个男人在的副本，伤亡率总是很小，或许他有办法？ 察觉到她的目光，宫曜也看了过去，神情温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冷静一些，既然你们没有在湖边直接淘汰，那一定还有继续的机会。想一想，你们有哪些可以应对的布置？” 周晴闻言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恐惧，根据宫曜的指引思索起来。 她的搭档却不以为意道：“能够得到福娘娘亲自赐福是好事啊，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周晴白了他一眼，站到宫曜身边。 ——这一举动终于引起了万应俊的不满。周晴明明一开始是他的所有物，但自从宫曜出现后，自己的拥趸竟然许多都去了他那里。 宫曜这个人确实有点棘手，还是尽早除去为好。 刘婶没有给几人太多交流的时间，让五个“新娘”排队单独进祠堂接受福娘娘的指引。 几人谁都没说话，最后是黎清开口打破沉默：“我先去。” 他没有犹豫，推开祠堂的门。 如果说祠堂外面还是一个偏僻荒凉的乡间庙宇，那么这祠堂里就仿佛更是与世隔绝。 如同踏入被封存许多年的空间一样，静止的空气在他进入的一瞬才开始流动。 门自己在身后关上了。 黎清抬头，借着外面的光看向正中央的神像—— 福娘娘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穿着古时候的衣服，丝毫看不出半点邪异。 黎清立刻开启gm后台检测，准备读取副本boss信息—— [未在附近检测到boss单位，请重试。] [未在附近检测到boss单位，请重试。] …… 福娘娘，不在这座庙里？ 第11章 福星点亲（8）愿者上钩 系统检测无果，黎清只能按照流程，从神像前的木牌中随手取了一块。上面写着一个数字1，应该是六个房间号中的一个。 直到走出祠堂，他还在想福娘娘的事情。这个环节不是“福娘娘的安排”吗，怎么boss本人还不在场？ 是bug，还是正常流程？ 直到宫曜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阿清，里面的情况怎样？” 第16章 黎清回过神，看到其他几人也都十分紧张地盯着他。 “里面很安全。”他说。 第二个徐媛这才放心进去。几个女孩依次拿了木牌出来，赵宇想要看袁思思的，后者却将木牌收在怀里。 赵宇瞬间瞪着眼睛：“你什么意思？” 袁思思不理他，看向刘婶：“婶婶，我们可以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木牌吗？” 刘婶多看了她一眼，反问：“他是你中意的那个人吗？” 袁思思：“当然不是了！” “你们可以告诉别人自己的房间，也可以选择隐瞒，等福娘娘为你们选择更合适的对象。不过嘛……” 她看着几人，缓缓笑了起来：“知道房间是一回事，能成功到达，又是另一回事了。” 接着她拿出一对同心结，分别放在黎清和宫曜手中：“这是福娘娘给最默契的一组新人的奖励。拿着这对同心结的人，一定能够找到对方的所在。” 黎清抬眼，看向宫曜，发现宫曜也正看了过来。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同时移开，看向别处。 袁思思、丁毅和周晴都有些欣羡，赵宇不屑，吴念芳发呆，徐媛痴迷地看着万应俊，后者却直勾勾盯着那对同心结，显然在盘算什么。 接着果然就听他开口，若无其事道：“‘拿着’？” 刘婶笑而不语，在场几人都突然醒悟了过来—— 这对同心结虽然是黎清和宫曜的奖励，但却并不真正属于他们。 袁思思直接担心开口：“你们俩可要保管好它们啊！” 赵宇不怀好意道：“对啊，现在离天黑，可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 宫曜勾起唇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时新娘们就可以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了，而新郎们虽然没有房间，却可以在除了新娘闺房以外的任意地方休息。 袁思思本来想和黎清一起回去，可看到捏着木牌、有些茫然的吴念芳，又有几分犹豫。 吴念芳是上一轮唯一落单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会等来怎么样的结局。 袁思思过去挽住吴念芳的手臂：“你别太害怕啊，现在对面还不知道我们所有人的门牌号，也许今晚你就有搭档了呢？” 周晴幸灾乐祸道：“她不落单，就一定会有别人落单。你想当落单的人？” 赵宇冷笑一声：“上天保佑，我可不想和她一组，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倒霉事！” 眼看着几人又要开始吵架，黎清走到宫曜身边，声音不大不小：“你愿意和她一组吗？” 宫曜一怔。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静了下来，诧异地看着黎清。 在黎清开口的时候，宫曜就明白了黎清给他的选择。 是继续监视这个目的未明的管理员，还是承担更大的风险，去保护一个在危险边缘的人？ 宫曜无奈一笑，已经给出答案。 黎清再回到吴念芳面前，递出自己的木牌和同心结。 “我们换一下吧，”黎清说，“你和他待在一起，可能更安全一些。” 众人顿时炸锅，赵宇冷笑一声：“蠢货。” 万应俊则好言相劝：“黎清，你这又是何必？这样一来，你们两个人都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危险啊。” 吴念芳则意外地看了黎清一眼，低声道了声谢，跟他交换了牌子。 徐媛在一旁说风凉话：“哈，真是白充当好人了，你看她除了一声谢谢，其他的半点表示也没有呢！” 黎清不以为意地将那个写着6的牌子揣进风衣口袋：“我回去休息了。” 袁思思连忙道：“我也去！” 其余人则站在原地，看他们俩离开。 - 袁思思一路小跑，终于在连通住所的长廊里追上了黎清。 “哎，等……等等我！” 黎清停住脚步，半转过身：“什么事？” 袁思思腼腆一笑：“和你一起回去。” 二人走了一会儿，袁思思鬼鬼祟祟看了一眼旁边没人，才小声问：“你晚上打算怎么办啊？万一我们真的有人落单，那就违反了第一条‘不要一个人待在房间’的规则……” “不会有人落单的。” “啊？可我们现在只有九个人……” “我想新娘们违反第一条规则的唯一条件是，拒绝给新郎开门。”黎清淡淡解释，“否则这里的理论死亡率会高很多。” 而他没有告诉袁思思的是，因为倒霉而触发的死亡规则，这种垃圾设计是要被同事们拉出来嘲讽到副本关停大改的。 袁思思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又起了一身冷汗：“那多出来的一个……” “理论上讲，这只会增加难度，不会立即致命。” 这个副本只是c级，容错率并不低，唯一会宣判死刑的只有最后一个条件： 在第三天“结婚”的时候，对方必须是玩家。 如果选中了副本npc，恐怕就会永远被留在这个副本里了…… ……但只是“理论上”。 目前为止，这个副本的死亡率还是正常值。 事故报告中高达90%的死亡率，究竟错在哪一步呢？ 夜晚很快在各方忐忑的心情中降临。 黎清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玻璃珠子似的浅色眼睛里映着的不是镜中的人影，而是一排数据监测。 第17章 距离太远，后台又因为身份识别障碍关闭了部分权限，使黎清此刻只能监测游戏单位的生命情况。 包括他自己在内，生命体检测有九个人，就对应着剩下的九名新娘或者新郎。 十分钟过去，没有人死亡。 二十分钟过去，数字仍然没有减少。 直到天黑后的第三十分钟。 [剩余生命体数量：10] 数字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在增加！ [剩余生命体数量：11] [剩余生命体数量：12] 人数增加到了12，福娘娘点亲的初始人数。 游戏终于开始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 黎清起身向门口走去。 他面前的光屏右边，显示着新娘夜晚的全部规则： 【新郎到来前，守夜人会检查新娘是否在房间。】 【守夜人至少会查看一次，请在三次敲门声内给她开一次门，否则守夜人将直接破门而入。】 【如果开门后屋外没人，请立刻熄灯，面对墙壁跪好，直到守夜人再次出现，帮新娘重新亮灯。】 黎清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他立刻关掉门口开关，面对墙壁跪下，调出后台输入指令的接口…… [未在附近检测到boss单位，请重试。] [未在附近检测到boss单位，请重试。] 黎清：？ 下一刻，后颈传来痛感，黎清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第12章 福星点亲（9）神武星君 黎清缓缓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个十分窄小的屋子，唯一的光源只有一盏昏暗蒙尘的老式吊灯。 随着黎清坐起来的动作，身下的铁架床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音。 房间中央是一张矮桌，油腻腻的，应该是屋主人经常吃饭的地方。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梳妆台，镜子有些裂痕，用发黄的透明胶粘着。 黎清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女人用的梳子和发钗。金属发钗生了锈，尖端处染着黑褐色的污渍。 他在屋里绕了两圈，最后又在床底下找出一团衣物：和一开始穿在新娘们身上的嫁衣一个样式，白色的里衣被扯烂了，上面都是干透的血迹。 ——一个新娘住过的屋子，主人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黎清打开管理员后台，输入指令： [获取当前坐标] [载入地图] 一秒后，系统传回结果。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竟然是福娘娘庙的地下！ 这个仅仅只有三天流程的副本，还有地下地图？ 就在这时，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黎清看向门口，听到钥匙插入锁芯，转动半圈，接着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奇怪古代装束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他的脸上蒙着一个巨大的面具，将男人的头部完全遮挡在后面。 那面具上绘的是个剑眉星目的男人，十分俊美，在此地却偏偏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男人走了两步便停下了，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我乃神武星君，选中了你当我的新娘。” 神武星君？什么东西。 黎清迅速在这个副本的资料里检索这个神武星君，却都没有结果。 或许看出他的茫然，那自称神武星君的面具男喝到：“本座的名讳你都没有听过？！本座乃是这福星村里最大的守护神！尔等凡人，如今却不知道我的存在？” 对方情绪有点激动，黎清认为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于是微微偏头：“……你好？” 神武星君：“福星村有福娘娘相中某家男子的传统，却不知女子也能获得被我神武星君看中的殊荣。尔等凡间女子能够得此恩赐，可是你们八百年修来的福气！” 黎清礼貌提醒：“我是男的。” 神武星君：“……” “咳咳，本星君自然看出你是男子！不过既然你已经成为候选的新娘，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这“神灵”倒是挺自由。 甚至自由得过了头，出现在了本没有这个角色的副本中。 黎清不再与他废话，直接打开gm面板： [查询目标id] [……查询对象信息返回成功。] 【姓名：赵五】 【编号：n-c9999048（npc）】 【等级：99（max）】 【状态：异常】 那边“神武星君”兀自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朝着黎清逼近几步。 “赵、五。”黎清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神武星君”停下脚步。 黎清摇摇头：“我就说这里没有什么神武星君……” “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神武星君”身份被点破，刚才装出的神仙气度顿时荡然无存。他散发出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就连那张丰神俊逸的面具脸孔都带出几分狰狞。 他似乎并没有听黎清解释的打算，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柴刀，朝着黎清扑了过来！ 黎清神色不动，不紧不慢地敲下一行指令： [修改等级：将n-c9999048重置为1级] [权限确认中（s/a）……] [目标为低级npc，权限通过，重置生效] 最后一行字在黎清的光屏上一闪而逝，赵五的气势瞬间全部消失无踪，柴刀“当啷”掉在地上。 第18章 “……” “说说吧，这里是怎么回事，神武星君又是什么情况？” 黎清坐在床沿，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手指轻轻在床边轮流敲动，等待记录赵五的口供。 赵五跪在地上，巨大的面具已经被他摘下来放在一边，露出一张坑坑洼洼的脸。 “s级的大人明鉴啊，小的也只是完成副本设定的任务……” “副本可没有给这里设计地下室和‘神武星君’。” 赵五苦着脸：“这个副本已经运行了几十年了，一开始是没有神武星君的，因为神武星君是一年前出现在副本里的设定。” “嗯？”黎清疑惑地重新翻看维护组系统能够获取的“福星点亲”副本传来的日志，确实没有收到这一条更新情报。 赵五：“这是，这是村长的主意……他说反正每年村里都要来这么多新娘，可以如同福娘娘一样，每次选一个女孩‘赐福’，也能吸引更多的女孩嫁到我们村子来。” 被福娘娘看中的新郎，会和福娘娘亲自选中的赐福之女结婚。这对于新郎家中算是天大的福气 “女子被福娘娘附身后，会改变原来的容貌。福星村的男子将娶到福娘娘附身的妻子视为福气和荣耀……”黎清念着副本的设定，又问，“那么被神武星君赐福的女子，又发生了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赵五居然不以为然地说：“哪里有什么福娘娘，其实福娘娘的传说一开始就是假的！” 第13章 福星点亲（10）怪力乱神 福娘娘是假的？ 黎清记录的手指顿了顿：“怎么说？” “这是每代的村长和少部分人才知道的秘辛了，要不是看您权限太高，我是没法说的……” 赵五开口，像怕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 “几百年前，这里的村长看上了村里的姑娘，与周围的山匪做了笔交易，将姑娘私下里掳来……后来消失的姑娘多了，村长怕有人报官，便编了一个福娘娘的传说，从别地又找来一些女子，以催眠的方法让她们相信自己是‘福娘娘’上身……” 于是久而久之，这里的人就修建了福娘娘庙，更是将福娘娘选亲当成了传统。 “这不合理，”黎清说，“知道内情的不止村长一个人，这几百年来，事情难道就没有败露过？” 赵五笑了起来：“大人，谁会泄露这个啊，这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碗吗？只有女人家才会在意，可就是被家里的婆娘发现，她们又敢做些什么？” 黎清思考了半天，却仍然不理解。 赵五：“大人，这里可是福星村，山高皇帝远的，村长说话可比领导好使多了，又怎么有人敢违抗他？” “在只有一方掌握力量和权威的情况下弱势一方的生存现状……”黎清终于搞懂了，“没想到在种族、阶级、地位和力量差别这么小的世界里，也能看到这种现象。” 赵五嘿嘿一笑：“您能理解就好。神武星君就是后来的事情了，不过这正让我们的行动更加方便了。” 黎清不置可否，做完记录，站起身来。 赵五：“大人，您现在要……” “出去看看。” “那我——” “你的数据显示为异常，为了防止引发更多报错，我建议你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 赵五“哦”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等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离开这个小小的牢房，他才挠了挠头，纳闷道：“最近怎么遇到好几个能威胁npc的玩家……现在玩家的权限普遍都开到这么高了吗？” - 黎清双手收在风衣口袋里，缓步走过狭长的走廊。 这条地下走廊也十分昏暗，散发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气息。 两边有一道道锁住的铁门，黎清挨个检查过，每个里面都没有人。 或许是因为这一轮副本中，被“福娘娘”淘汰的“新娘”还只有他一个。 但他却在一些房中看到了堆在角落的白骨，目测都是女人的尸骨。 黎清尝试读取资料，但或许因为那些尸骨死了太久，已经没有可以提取的数据了。 “赵五描述的情况确实是系统从未记录的异常，但他们同样需要遵守规则，即入夜后才能对至多一名新娘下手。假设这三天里，村长每天都会带走一名新娘，且所有新娘在被带走的那一刻就淘汰……” 黎清脑内默默计算了一下。 按照这个副本npc和玩家的比例，同时考虑到其他事件的预留死亡率，即便出了“神武星君”这样的意外，这个副本也会有50%的存活率。 属于c级副本正常的难度。 但这个副本的检测存活率只有14.28%……那多出来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狭长的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一个梯子，连通着头顶的某一扇门。 门后面连着一把锁，但这困不住黎清。 他伸出手指一点，与锁头接触的地方瞬间扬起一些白色的光点，接着在空中消散。 “咔哒”一声，黄铜锁自动打开。 黎清推开那道有些沉重的地下室门。 眼前……红彤彤一片，好像隔着一层红布。 黎清正在疑惑，脑袋就“嗵”地碰到了什么，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黎清：“……” 他有些郁闷地捂住被撞疼的地方，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福娘娘庙的神像下面。 第19章 他整个人都爬出来后，将那沉重的门又关了回去。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黎清猛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眼前却骤然一亮—— 只听“唰”一声，有人掀开了神像下的红色桌布。 黎清浅色的眸子在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照射下变得几乎透明，片刻后终于恢复了视线。 接着他便对上了一张线条近乎完美的面孔。 宫曜半跪在外面，身体仍然呈现一种防备的姿势，重力作用下倒向一边的碎发后露出了那只金色的左眼，闪着猫科动物一样锐利的光。 然后他脸上转过惊讶的表情，最终停留在“惊喜”上： “阿清？你怎么在这里？我们都以为你已经遭遇不测了！” 他对黎清伸出了一只手。 之前的一番行动确实让柔弱的管理员大人有些头昏脑涨，现在也不客气，握住宫曜的手。 宫曜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露指手套，温热的指尖搭在黎清手背上，稳稳将他拉了出来。 黎清平稳了一下呼吸，抬头看向自己出来的地方—— 的确是神像那里。 宫曜怎么会过来？ 他又转头，看到一个穿着嫁衣的身影。 ——是吴念芳！ 宫曜摊手：“我们在白天的默契考验中得了最后一名，所以夜晚一到，就被打包送进来了。” 三个人席地而坐，宫曜又问：“阿清你呢？看起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另有奇遇啊。” 黎清：“我给‘福娘娘’开门的时候被抓走了。” 宫曜：“……” 宫曜和吴念芳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但黎清自己丝毫不觉得“给福娘娘开门”这句话有多奇怪。 他将自己被掳走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村长假扮“福娘娘”和“神武星君”掳走女孩的真相，只隐去自己利用管理员权限让npc招供的事实，说使用了其他办法套出话，找准时机逃了出来。 宫曜对他怎么套话的过程一点也不好奇。 听完那个“真相”后，他的眉头就深深锁了起来。 这还是黎清第一次看到宫曜这么明显地呈现出“愤怒”的样子。 他右手握紧，半晌后缓缓松开，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黎清侧头看他：“你很生气，生气到想拔出你的那把刀。” 宫曜“嗯”了一声，声音仍是平静的。 “但他们也是你的同类。根据我的观察，你所保护的同类，包括副本里的‘人类’们。”黎清有几分不解，刚才宫曜的反应，明明是恨不得下去砍了那个赵五。 “他们不是我的同类，”宫曜声音微冷，“他们是畜生。” “畜生。人们通常以此来形容自己厌恶的人。”黎清立刻回答，一句毫无感情的陈述句，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什么。 “……” 宫曜盯着他，半晌无言，摇了摇头。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又变得轻松了一些：“所以这个副本并没有什么鬼——我们姑且把水猴子这种有实体的排除在外，福娘娘是‘人’捣的鬼？” “……不。” 黎清缓缓摇头。 “福娘娘是真实存在的。她……” 他抬起眼皮，目光越过宫曜的肩头—— “——她就在你身后。” 第14章 福星点亲（11）福娘娘 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长发飞散，面色青黑，冲着宫曜的脖颈咬了下来！ 宫曜猛地回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黑色长刀，竖在身前，挡住鬼新娘的攻击！ “吴小姐？”他惊讶出声。 吴念芳已经不复白天那文文静静的模样，眼眶深深陷了下去，就像已经死去多日，狰狞地看着宫曜和黎清。 阴风瞬间席卷了小小的祠堂，将整座祠堂的蜡烛一齐熄灭！ 宫曜的长刀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没有攻击，而是半转头问黎清：“什么情况？” 黎清：“夜晚到了，我们不在房间中，所以满足‘福娘娘’的杀人条件。” 他将一手按在宫曜后背，那与女鬼抗衡的金色光晕立刻亮了不少，周围还不时散发出像素点一样的粒子。 黎清靠近宫曜，仰起头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断掉直播，我帮你离开副本。” 宫曜只犹豫了一秒，黎清就收到了直播系统关闭的提示。 黎清上前一步，看着女鬼浑浊的眼睛：“吴念芳，先停下来。我是死亡副本管理员黎清，工号s-a9b08f013，有事问你。” 吴念芳的眼睛动了动，迟缓地看着黎清，仿佛陷入思考，却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 黎清一手拿出工作证，在吴念芳眼前晃了一下，另一手打开后台，提取她的资料—— [查询boss数据] [error：boss数据提取错误] [数据载入中……] 错误？ 不等黎清检查那条报错的原因，几行信息已经跳了出来—— 【姓名：吴念芳】 【编号：p-swc00752/b-c9999002】 【状态：已死亡/boss（99/9999）】 【绑定系统：null】 ……这不是boss应该有的面板。 每一个副本内的存在都有自己特殊的编号，由一个身份编号和八位不重复id构成。 第20章 n代表普通npc，b是boss，p是玩家。 吴念芳的编号里，本来有一条p开头的玩家编号，此时却已经变成了灰色，被另一条鲜红的boss编号取代。 但下面“绑定系统”那个条目，也是只有玩家才会拥有的数据。 “你原来是玩家？”黎清问。 “！”宫曜瞳孔微微一缩。 吴念芳却仿佛无动于衷，仍然沉默着。 “你现在能说话吧，”黎清淡淡道，“如果不能说话，我就只能用特殊手段重置你的状态了。” 吴念芳嘴唇微动，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黎清又道：“重置后你的力量也会清零。你还有想杀的人，对吧。” 沉默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维持着僵持状态的宫曜也忍不住加重了气息，吴念芳终于向后一步，不再攻击。 黑色长刀上的光晕渐渐暗了下去，黎清走到神像下，将蜡烛重新点燃。 祠堂内再次被暖黄烛光充盈，吴念芳又跪坐在蒲团上，仍是温婉的新娘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化为厉鬼时的狰狞表情。 黎清坐在她对面，宫曜也仿佛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女鬼身份，坐到旁边，开口：“小管理员，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今天的关闭直播时长快用完了。” 黎清：“够了。” 吴念芳再开口时，声音还和从前一样动听： “我确实曾经是玩家，也死在了这个副本里。” “死去的玩家会变成副本生物？”宫曜看向黎清。 黎清：“有的副本会将死亡玩家数据转化，有的副本则会直接抹杀他们的存在。” 然后他用手指在地上划出吴念芳的玩家编号。 “但对于前者来说，这个数据也只是原本的一个‘投影’，一个基于原本玩家的复制体。原来的玩家数据会彻底消失，而被复制出来的部分会被副本赋予新的编号。 “但她不一样。她虽然曾经死去，却还在使用本身的数据。” 二人一起转向吴念芳。 吴念芳幽幽看着他手指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说：“是的，我已经死了，但我还记得我身为玩家的一切。我们被困在这个地方，一轮又一轮，所有npc的记忆都会重置，除了我们死在这里的新娘。 “你盘问的那个男人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里，本来是没有‘福娘娘’的。但每年无辜死去的女孩怨气有多重，百年下来，如他们所愿，‘福娘娘’诞生了。” 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这就是第一代福娘娘，这个副本真正的boss。” 宫曜忍不住抬头望向那个慈眉善目的神像。她俯视着地上坐着的三人，烛火在她脸上投下一片不怀好意的阴影。 “她看上去不像心怀怨气呢。” “修筑神像的人，当然希望她美好慈祥，像所有福星村的好女人一样。” 吴念芳声音淡淡，语气却藏着讥讽之意。 黎清却没有关注那个检测不到数据的神像：“第一代福娘娘？” “对。后来她死了，就死在我参与的那次副本里。” “按照副本设定，福娘娘是没有办法被杀死的。” 吴念芳：“我怎么知道。boss被杀死，我们本来以为可以都活着离开。但最大的威胁解除后，掌握生杀大权的变成了那个玩家。然后我就死了，和这个世界里所有被抓走的新娘一样的死法。” 在福娘娘死亡的那一刻，这个副本就应该上传报错，交给维护组和技术组处理的。 但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死亡的玩家吴念芳被副本选中，顶替了福娘娘的位置，成为了b-c9999002。 “这是一起严重事故。”将一切记录下来的管理员黎清下了结论，“对于你的死亡数据处理异常问题，我代表副本系统向你道歉。我会尽快处理这个漏洞。” 吴念芳问：“你修复完漏洞，我们是不是就再也不存在了？” 黎清：“是的。” 吴念芳垂下眼，有些忧伤。 过了一会儿，她又轻声说：“这样也好。每一年里，我都要在这个自己死亡的地方重新苏醒，然后看着更多和我一样的人死去，只能杀人，却没法救下她们。我早就已经活够了。” 宫曜轻轻叹了口气，靠在贡品桌前，看着半空，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 如果是正常的人类社交，这个时候应该开口安慰一下吧……黎清这样想。 但没有人教过他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于是只能理智地闭上嘴，陪着这一人一鬼干坐着。 过了十分钟——黎清认为吴念芳的情绪应该重新平复下来以后，又再次开口问：“在你之后，还有其他‘新娘’跟着死去。那么那些‘新娘’去了哪里？” 吴念芳缓缓抬起眼珠，盯着黎清。 接着她轻轻笑了起来—— “她们死去后能去哪里呢？当然是像我一样，全都成为新的‘福娘娘’了。” 第15章 福星点亲（12）然后就等下班了 根据吴念芳的描述，黎清已经基本可以定位这个副本死亡率异常的原因了。 这个副本的boss目前都是由之前死去的新娘玩家转换而成，而副本错误识别了boss的身份，让已经死亡的新娘占据了玩家名额。 更何况，这种情况可能还不止一例。 第21章 黎清：“现在的新娘中，还有谁也是福娘娘？” 吴念芳淡漠地看着他：“不知道。” “你不是拥有每次副本的记忆吗？” “这里有这么多福娘娘，每轮却只选六个新娘开启游戏，你怎么能保证我每轮都会被副本选中？” 虽然吴念芳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彻底消失的事实，但对这个属于可怕的副本系统的管理员，她生不起半分好感，只幸灾乐祸地看着二人。 “就算我们不认识彼此也很正常。你不是有检测对方身份的能力吗，管理员？” 黎清并未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他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对。而且现在事故原因已经调查完毕，届时我会对这里的数据进行统一处理，现在分辨出谁是福娘娘、谁是玩家，并没有太大作用。” 宫曜此时终于开口：“或许你可以帮我检测一下？” 黎清：“不可以，这是作弊。” 宫曜眉头撇了下去，有点委屈地看着他：“可你刚才说会帮我。” “帮你离开副本？这很简单，你只需要保证最后一天的组队对象是我，就能顺利离开。” 宫曜耸耸肩：“话虽如此……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他偏着脑袋，笑眯眯看着黎清。 “如果最后一天，我不和阿清结婚，而你又嫁给了一个npc……那么现在不得不遵循玩家规则的你，会像其他玩家那样，永远留在这个副本中吗？” 黎清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太大把握。 毕竟被系统误认为是玩家这么大的纰漏，之前都没有出现过。黎清虽然有些别的手段，但还是大致遵守自己如今被分配的身份的规则，没有触发任何必死条件。 宫曜这个狡猾的家伙，一定也早就发现了他的束手束脚，因此才这么肆无忌惮。 宫曜笑了一声，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没有继续逼问：“你看，这次咱们是目标一致的。我也不要你帮我作弊，不过你要做什么之前，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啦。” 黎清的调查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现在完全进入了等待下班的状态，宫曜的这个要求自然是可以答应的。 得到他的答复，宫曜满意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轻松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我的直播冷却时间用完了，现在要重新开启直播喽。” 他话音刚落，黎清的后台就重新传来了检测到直播信号的提示。 宫曜起身，把自己的垫子往吴念芳身边拖了拖，然后一屁股挨着她坐下，另一只手揽过黎清肩膀，冲着空中的微型摄像头微笑挥手： “嗨，直播间的朋友们好久不见！来，你们俩也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黎清：“？” 吴念芳：“……” 宫曜一开播，他的弹幕就炸了似的填满了整个直播画面： 【谁来告诉我刚才的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系统故障？】 宫曜难得打开了自己的弹幕，立刻回复道：“那是付费内容，不能播。” 【啊啊啊宫曜大人跟我们互动辣！】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宇宙飞船]x1】 【等等，旁边那个不是刚才的女鬼吗！？】 【天啊，我还以为刚才直播间中断是因为宫曜挂了呢，结果现在怎么跟女鬼其乐融融坐在一起？】 “保密。” 【黎清小美人怎么也在？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来晚了吧？这段已经播过了，黎清没有死，是被坏人抓走了。” 【？你知道我在死亡副本直播间听到‘被坏人抓走’这几个字有多违和吗……】 【该说不说，这个副本的npc还真算得上坏人！】 【呕呕呕，支持女鬼姐姐把他们大卸八块！（宫大和黎清求放过！）】 【那宫曜大人现在有什么打算？】 “现在的打算？”宫曜偏头，看看黎清，又看看吴念芳，问，“今天晚上的危机，咱们这就算已经度过了吧？” 二人自然都不会回答他。 于是宫曜就当他们俩默认了，高兴道：“下面不用再逃命了，当然就可以进入睡觉环节了。” 弹幕立刻刷了一堆【水时长】之类的话。 宫曜……当然也是为了水时长。不过他之前主动互动的行为已经打消了观众们因为直播中断产生的不满，热情的粉丝们再次用礼物淹没了他的直播间。 宫曜已经关掉了弹幕，心满意足地靠着后面的墙：“二位，晚安。” 说罢就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宫曜的直播间刚一被他放出来，就立刻蹿升到了热度榜榜首。 作为直播观众们无人不知的大佬，几乎人人都知道宫曜晚上睡觉时习惯关掉直播。 这个时候他的直播还开着，那一定是遇到了刺激的事情。 于是刚刚上线的路人立刻点进了这位大佬的直播间…… ……然后看到宫曜靠墙睡着，左手揽着一个白色的漂亮青年，右边则靠着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孩，三人都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什么情况？宫曜大佬终于要走左拥右抱的路子了？】 【滚啦，不要把我老宫说的这么龌龊！他们只是很纯洁地一起睡觉的关系！】 第22章 【啊？所以在直播睡觉？直播睡觉就能当榜一？？？】 【别看他们只是普通地一起睡觉，如果我说其中一位其实是明牌女鬼，阁下该如何应对？】 【女鬼！？刺激刺激，让我看看这女鬼要做些什么！】 一夜过后。 外面传来刘婶叫众人去吃饭的声音，宫曜缓缓睁开了眼。 黎清眉头皱了皱，也醒了过来，从宫曜臂弯里钻了出来，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眼神呆滞，显然还没开机。 吴念芳坐直身子，面色平静，甚至无法让人判断出她到底睡没睡。 宫曜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像一只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接着对着虚空挥手：“大家早上好啊。” 熬夜的观众们：…… 期待的女鬼夜袭戏码完全没有啊！ 你们三个真的就安安静静睡了一晚上吗！ - 三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一同前往食堂。 宫曜和吴念芳被关在祠堂一晚上没有死，还有消失了一整日的黎清也重新出现，众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袁思思和周晴显然松了一口气，而万应俊则眯起眼打量宫曜，眼中闪过冰冷的光。 三人各自落座，刘婶端着早饭出现，微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今天你们十二个人都起得很早啊，那我们就早点开饭吧。” 她说完，将手里的早饭放在桌子上。 十二个馒头，十二碗稀粥。 第16章 福星点亲（13）模范之家 “今天是各位接受福娘娘教导的最后一天，你们就不用和原来的有缘人一组了。” 众人吃完后，刘婶宣布。 在刘婶的安排下，十二个准新人分了两组。 新娘们前往村中，拜访在福娘娘赐福下过得十分幸福的模范家庭，并接受婚前指导。 新郎们则先一起前往祠堂给福娘娘上香，保佑福娘娘能挑选自己做夫婿，降临在他的新娘身上。 接着新娘们会从所拜访的家庭那里得到一枚写着编号的木牌，新郎则需要在福娘娘庙里找到其他木牌。 翌日，也就是最后一天，木牌数字相同的新人将在福娘娘的注视下成亲。 “我们可以相互交换木牌吗？”袁思思问。 刘婶：“可以。一切以明天早晨各位交出来的木牌数字为准。” “如果没有木牌呢？”万应俊翘着腿，轻松地说。 刘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木牌，那就只能留在庙里伺候福娘娘了。” 万应俊“哈”地笑了一声，显然不觉得自己会是没有木牌的那一个。 说过规则后，徐媛仍然依依不舍地跟万应俊告别。 袁思思则亲热地挽着黎清，道：“终于不用跟他们组队行动了！哎，你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没有出现？还好你没事！我跟你说，昨天万应俊和周晴拿了第一，宫曜和吴念芳被他坑了，得了最后一名呢……” 宫曜被坑了？ 黎清微微扬起眉尾，道：“也不一定是被坑了。” 袁思思一愣，立刻改口：“你说得对，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宫曜大人，哈哈！唉，在他出现以前，我本来还觉得万应俊很有魅力，现在看来真是小肚鸡肠，不知道周晴和徐媛被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周晴跟在二人身后，凉凉开口：“我可都听到了。” 徐媛翻了个白眼：“我乐意！” “思思，你不要这样说嘛，其实万哥挺照顾我们的……”有些怯怯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袁思思一点也没有当人面说坏话的自觉，兀自滔滔不绝：“不过昨天没有跟赵宇组队真是太谢天谢地了！还好是李梓先找到了我的房间。” 黎清眼神一动，终于看向袁思思。 “……李梓。” “对啊，李梓。虽然没有宫曜跟那个姓万的帅，不过还挺绅士的，就是有点胆小……嗯……怎么了吗？” 黎清移开眼，重新看着前面：“没什么。” “我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把万哥让出去的。”徐媛大声宣布。 “我，我就算了。其实任珂哥也挺好的。” 周晴嗤笑：“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咯。不过我看比起我们几个，万哥似乎更青睐黎清呢。” 黎清：“？” 话题落在他身上，他便礼貌回复：“真的吗，我没有注意。” 袁思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对对，就是这种态度。我可太知道这种男人的心思了，你对他爱搭不理，又跟他的死对头走得近，所以比起我们来说，你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黎清想了想，点头：“我理解了。不过他为什么和宫曜是死对头？他们认识？” “当然是因为宫曜长得帅啊。”袁思思向往道。 黎清：“原来如此。嫉妒和攀比在雄性动物的求偶行为中的确很常见。” 袁思思又有些艳羡：“哎，其实我也很想跟宫曜大人组队呢。这辈子能有一次跟他结婚的机会，我死也值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吴念芳淡淡开口：“宫曜和他组队了。” 吴念芳一说话，袁思思立刻冷静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找宫曜的。” 然后她又嘿嘿一笑：“但如果宫曜大人自己拿到和我一样的号码，那也只能对不起黎小清啦~” 第23章 说笑间，六个人已经走到了福星村。 福星村仍保留着以前的建筑风格，家家户户都住着带小院的平房。刘婶说所有的幸福模范家庭门口都供奉着福娘娘的神龛，新娘们可以随意选择一户进入。 进入模范家庭后，没有别的要求，客随主便，不该碰的不要碰就行了，规则十分简单。 几人各自散开，黎清也随意进了一家门口放着神龛的模范家庭。 家里的女人似乎一早就知道会有人来，笑眯眯将他迎了进去，一边热情道：“今天是你们在福娘娘庙的最后一天？那你可得抓紧机会，好好拜一拜了！” 女人接待他在客厅坐下，端上一杯茶，介绍起来：“我们家当时就是这样啦，我和我老公都很虔诚，所以福娘娘降临在了我身上，我们一家成了那一年唯一被赐福的家庭！” 接着女人便滔滔不绝地讲起福星村的女人要遵守什么规矩，末了又说自己是“福娘娘嫁进门”，又生了儿子，因此比其他家里的女人更受优待一些。 黎清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女人说完，直勾勾看着黎清，问：“是茶不合胃口吗？” 黎清：“嗯？” “你怎么不喝呢？” 黎清垂眼看着面前的茶杯。 白色的茶杯里，却是满满一杯黑漆漆的液体，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黎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女人兴奋地睁着眼睛，几乎要把头伸进他的茶杯里似的，看他喝了两三口后，眼睛和嘴角满意地弯了起来。 黎清放下茶杯，轻声道：“感谢款待。” 一点白光消散在他的指尖，没有任何人察觉。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孩跑了过来。女人立刻将他招呼过来，和黎清问好。 黎清看着那孩子——眼睛和嘴角也诡异地弯起，和女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或许，真的半点都没有其父亲的痕迹。 一直待到中午，女人终于递给黎清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数字5。 “我们以后会成为邻居的。”女人笑道。 黎清接过牌子，道了谢，又说：“不，我们不会。” 女人笑容僵在脸上。 “p-9sd3002温雅，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女人先是一怔，随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重新露出笑容： “当然，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这里可比那座庙……好玩多啦。” 黎清微微颔首，转身告辞。 离开前，他无意间瞥向小院旁边的柴房木门。 他在木门的缝隙里，看到了一双怨毒的眼睛。 第17章 福星点亲（14）十二个人 黎清从模范之家出来时，正好看到袁思思从对面夺门而出。 女孩脸上仍有些惊魂未定，看到黎清后，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了过去：“黎清！你，你是黎清本人对吧？” 黎清站着没动，只淡淡点了下头。 袁思思抓住他的胳膊，躲在他身后，看向自己出来的地方。 小院的门口，代表模范之家的神龛前，一个女人的脸半边隐藏在阴影里，带着冰冷的笑意，朝二人看了过来。 黎清偏头，声音平静：“没事了，她不会出来的。我们可以回去了。” 袁思思这才“嗯”了一声。 或许是受到惊吓的缘故，她的兴致并不高，一路上安安静静。 二人居然是最后到了，其他四名新娘已经各自拿着牌子集合了。 除了脸色苍白的袁思思，其余四人都十分平静，反而显得袁思思有些奇怪了。 回去的路上，袁思思终于小声开了口：“黎清，你们难道就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是指完全变成福娘娘的妻子，印堂发黑的鬼胎，还是被囚禁起来的丈夫？” 袁思思张大了嘴：“啊，原来你也知道！我在里面被那个女人和她的小孩一起袭击了，还好我看到那个木牌就放在外面，抢了就跑……真刺激。” 黎清：“我倒是没有遇袭。” “为什么呢……” “可能因为你没有遵守她的规则吧。” 袁思思想了半天，终于说：“她给了我一杯茶要我喝！那茶像沥青似的，谁会喝啊！我一拒绝，她和她那个小孩就要抓住我逼迫我喝下去……” 她说着打了个寒颤。 黎清：“应该就是这样。我喝了，所以没有受到袭击。” “你喝了！？！”袁思思骤然提高了声音，前面的几个新娘都看了过来。 袁思思恨不得掐着黎清的脖子摇晃：“你怎么能喝呢！那个看上去就很不对劲吧！！” 黎清：“没关系，不会有事的，那个对我没用。” 袁思思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黎清却感觉到了令他不是很舒服的视线。 抬头看去，徐媛扭着头，在他说出茶对他没用后，就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他。 黎清也盯了回去，微微偏头，意思是“怎么了”。 徐媛这才转了回去，大声阴阳袁思思：“有的人就是没有福气。” 袁思思：“你有福气，你喝沥青！” “思思，你别生气啊，徐媛脾气就是那样……”怯生生的声音说。 周晴也应和：“就是，别理她。” 第24章 六个人吵吵闹闹回到福娘娘庙，新郎那边也结束了供奉福娘娘的仪式，各自去寺庙的其他地方寻找木牌。 新娘们理论上讲已经没什么需要做的了，众人回到食堂，只有赵宇和丁毅两个新郎。 除了袁思思以外，其他人和赵宇相处还算不错，因此询问去向。 赵宇见几人大部分也都只是想知道万应俊和宫曜的消息，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他们啊，还没找到号码牌呢。对了，你们的号码是多少？” “我的是1……” “我是6。” 吴念芳不甚在意地说出自己的号码，赵宇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松了口气。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个女的有点奇怪，跟她一组简直是找死。 周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暂时没有透露自己的号码的意思。 徐媛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说呢，万一你想跟我组队，跟万哥换了牌子怎么办？” “……”赵宇嘴角抽搐，“放心，绝对不会的。” 袁思思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们，黎清则专心吃饭，没有说话的打算。 黎清吃饭速度很快，吃完后准备找地方休息。 赵宇却凉凉开口：“我劝你这个时候不要到处乱跑。” “嗯？” “现在的福娘娘庙算不上安全，你不知道他们为了拿到木牌会干出什么事情……现在的我们是可以互相攻击的。” 他说完，周晴和袁思思都警觉起来。 赵宇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他人畏惧的感觉，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没人的时候才好下手，这里安全得很。” 黎清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赵宇：“……” 黎清已经走出了食堂。 他穿过走廊，准备找一间空屋子休息，却突然停住脚步。 “哈，我的感觉果然没错，你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万应俊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在黎清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们合作吧，黎清。你是这一批新娘里最强的那一个，我们两个人一定能顺利离开这个副本。” 黎清静静看着他：“我以为你会选周晴。” 万应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我只选最好的。” “是吗。”黎清不置可否。 “考虑一下吧。对了，宫曜那小子也很青睐你？” 黎清：“事实上，我已经与他达成了约定。” 万应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只有我才是百分之百能带你出去的那个人。” 接着他俯下身，玩味地看着黎清的眼睛：“今天晚上我们还要遵守‘不能一个人待在房里’的规定。你来找我，我就告诉你我的号码，然后帮你把对应的号码拿到手……不用担心，她们都很听我的话。” 黎清没有回答，目送万应俊洋洋自得地离开。 袁思思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你会和他组队吗？” 黎清：“或许会，或许不会。” “哦。”袁思思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 黎清没有问怎么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她就主动开口：“我刚刚知道我跟赵宇拿着同一个号码……太讨厌了，怎么会这样。” 黎清：“我的号码牌给你吧。” 袁思思震惊看着他。 黎清直接拿过她手中那个写了3的号码牌，把自己的5塞到她手里。 “这是……” “万应俊的号码。”他说。 袁思思一怔。 “那你怎么办？” “我会换到跟宫曜一样的号码牌。” 听到这里，袁思思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恢复以往絮絮叨叨的模样：“那咱们俩都安全了。不过我还有点担心方妙，我觉得她也是玩家.唉，希望她能好好结束这个副本。我看李梓人也挺好的，如果他们俩……” “袁思思。”黎清终于开口打断。 袁思思茫然抬头看他。 黎清：“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说的方妙和李梓，第一天就已经死了。” “怎么会呢？我昨天还跟李梓组队了，妙妙今天还跟我们一起说了话……” “……” “……不，不对。” 袁思思脸色苍白，惊恐地抱住了脑袋。 “那不是方妙……那是个穿着红色嫁衣的……无脸新娘！” 第18章 福星点亲（15）100分 意识到自己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共度一夜，又跟死人同行，袁思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现在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紧张抓着黎清的风衣衣摆：“我，我现在能不能跟你待在一起……我没法判断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了……” 好在最后一天没有什么新娘和新娘不能待在一起的规定，黎清点了点头，继续前往休息的空房间。 二人来到一个僻静地方，黎清直接推开门，袁思思跟着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哟，打扰你们了？” 袁思思差点跳了起来，转过头，穿着黑色背心和同色工装裤的男人随意坐在矮小的板凳上，眯眼笑着看向他们。 “宫，宫宫宫——” “宫曜，我知道你在这里。” 第25章 黎清朝着他走了过去。 宫曜收敛了一下无处安放的长腿，挪出一点位置，然后在那可怜的空位上拍了拍。 黎清视若无睹，靠坐在他对面的桌子上。 “你那边顺利吗？拿到几号牌了？”宫曜问。 黎清：“5号。” 宫曜扬起眉毛：“5号？是万应俊拿到的数字，我看到了。” “啊是吗，”黎清没有感情地说，“那也行。” 宫曜：“……” 他无奈：“你不是说跟我一组吗？” 他接着捧起黎清一只手，自下而上望着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显得真诚又可怜：“你说好了要跟我结婚，现在就要始乱终弃？” 黎清抽回手，直接无视了他的即兴发挥：“我是拿到了5号，然后我把数字换给袁思思了。” 宫曜看向一直贴着门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女孩。 袁思思一个激灵：“对……对，是这样的。我本来拿的是3号赵宇的数字。” 宫曜对她温和一笑：“是吗，这很好，你安全了。” 察觉到宫曜的友善，袁思思松了一口气，然后拉了个板凳在边上坐下，道：“我休息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 宫曜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黎清身上。 从刚才开始，黎清那双浅色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宫曜没有自恋到觉得那是什么“深情”的注视，反而觉得这个机器一样的小管理员又在以他为模板探究着什么。 在他重新对黎清展现了继续交谈的态度后，黎清便又开口：“你推测出哪些是玩家，哪些是npc了吗？” “哦？黎老师要给我‘特别指导’了吗？” “就当是吧。”黎清只是有些好奇，宫曜一个纯玩家的直觉和头脑处于什么水平。 “万应俊、赵宇、李梓和我是玩家，对应着周晴、袁思思、被误认为玩家的吴念芳和你。” 黎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 “然后？这不就是全部正确答案了吗？” 黎清微微扬起一边眉毛。 宫曜笑了一声，探身凑上前，盯着黎清，压低了声音。 “是要问我附加题是吗，老师？那我也答得上来。这八名‘玩家’里，能成功走出副本的只有四个人——你，我，袁思思，万应俊。” 这也是宫曜能放心在袁思思在场时并不对她刻意隐瞒的原因。 “李梓死在第一天晚上，他就是吴念芳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搭档。周晴也在被关到福娘娘庙那夜死了，和她的搭档一起。” 他顿了顿，又补充：“也可能她在这一局副本里从未活过。 “……但那天‘他们’还是回来集合了。失踪的只有你一个，所以没人注意他们的异常。 “直到今天，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这里。” 黎清点头。 宫曜：“老师打个分？” 黎清想了想：“100分。” “满分吗？”宫曜笑了起来，“我好开心。” 黎清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宫曜也不再继续，而是正色道：“虽说万应俊也是个玩家，但今晚还是让袁小姐和我们待在一起比较好。” 听到自己的名字，袁思思睁开眼，紧张地看着两人。 宫曜略微压低了嗓音，面色逐渐变得严肃。 “上午找木牌的时候，我看到他偷偷进了福娘娘神像下面，和一个本地人打扮的男人在一起。我跟了下去，听到那个男人喊他—— “——‘老板’。” 黎清沉默了下来。 这个副本的玩家身份里，并没有老板那一项。 而且万应俊怎么会和副本npc有其他往来？ 黎清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这个副本里，和村长那些人勾结的，除了福星村的男人以外，还有其他新郎呢？” 宫曜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黎清眼神一动，又立刻摇头：“不可能。” 只是玩家而已，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权限…… ……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如果这里同样出现了bug，那就解释得通了。 万应俊通过某种bug，成为了一些npc的老板，因此他在这个副本里全然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更是毫不掩饰地将“新娘”们都当做可供自己挑选的资源。 想到这里，黎清立刻打开管理员后台，手指在隐蔽的地方迅速敲动，一条技术申请立刻出现在他视网膜的光屏上—— 【玩家p-q9288600(万应俊)与c9999副本内npc存在异常交互行为，怀疑玩家数据存在异常，请技术部协助排查。】 【申请人：s-a9b08f013管理员黎清】 这不过只是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宫曜却敏锐地察觉到他那双本就没什么活人感觉的眼睛更加空洞的瞬间，也猜到黎清此刻应该已经在暗自做什么操作了。 好在此刻他和黎清的目的算是一致。 因此宫曜没有继续讲下去，徒增时刻关注着自己直播间的那一大批人的怀疑。 黎清回过神来后，他便笑着说：“嗯，不过往好处想，至少他不会在今晚轻易死掉，所以袁小姐还是安全的。对了，我们还要帮你拿到跟我一对的数字牌呢。” 黎清淡淡道：“不用担心，我会跟她换到的。” 第26章 宫曜“咦”了一声：“我还没告诉你我是几号，你要跟谁换？” 黎清：“你一开始没有直接告诉我，不就是想让我猜吗。” “那你是怎么猜到的？” 宫曜随手把玩着从黎清手里垂下来的木牌穗子，长腿将板凳蹬得前后晃动。 黎清收了木牌，一手抓着他伸过来的手腕，左手指尖在他掌心点了一下。 宫曜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 他差点忘了，面前可是手握答案的人。 根据他的观察，黎清每次左手手指飞速舞动时，这位管理员都会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 ……还真是一个隐晦的暗示。 宫曜收拢五指，黎清已经抽回了手。 “去休息吧，”他说，“这个副本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第19章 福星点亲（16）集体婚礼 翌日一早。 几人被叫到食堂，吃过早饭后，就要各自换上喜服，跟拿着相同号码的人进福娘娘庙拜堂了。 众人在食堂时，万应俊看到黎清和宫曜一起出现，脸色立马就变得阴沉下来。 若是平常，黎清一定会无视掉万应俊对他的敌意，但宫曜注意到今天黎清还特意看了万应俊一眼，眼神里…… 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他低头小声问：“怎么了？” 黎清缓缓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这背后原因，自然是没法告诉其他人的。 只因为黎清早上刚醒来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上面的回复： 【玩家p-q9288600(万应俊)行为不存在异常，请管理员不要插手玩家生态。】 【回复人：事业一处】 事业一处，黎清的直属部门。 他不过只是让技术组调查一个玩家而已，居然惊动了上级回复，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这让他更不能轻易相信万应俊只是个普通玩家了。 而且什么叫“不要插手玩家生态”。 明明是技术组给他的管理员后台更新出bug、让他不得不扮演玩家加班三天！ 黎清很不高兴，甚至难得把情绪写在脸上，连宫曜都看出来了。 今日的早餐时间并不像前几天那样安静，人们都在互相试探着彼此的数字。 万应俊虽然不满黎清没有找他，可却没有担心自己和“本地人”拿到一样的号码牌，大概是问了一圈，已经知道拿着数字5的不是黎清就是袁思思了。 又过了半小时，黎清被迫换上那身怪异的红色嫁衣，离开房间。 其他新娘还没有收拾好，只有一个始终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静静站在外面。 “吴念芳。” 黎清主动开口。 吴念芳缓缓转过身，无声地看着他。 黎清开门见山：“我们换下牌子吧？” 吴念芳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换。宫曜是个好人，让他留下来陪我也不错。” 黎清：“比起留下一个好男人，我觉得福娘娘庙的地下对你应该更有吸引力。” 吴念芳眼神一动：“你什么意思？” “这座庙里不断有女孩死去，她们又在带走其他新人的生命。我之前一直不太理解，明明杀害你们的罪魁祸首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行凶，可福星村的人还是逍遥到现在。” 吴念芳盯着他，眼神变得怨毒起来。 “你们并不能进入神像下面对他们下手，对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虚空——对他来说，那个地方用绿色的像素点形成了一行代码。 “因为这就是这个副本的规则之一，所以你们只能按照规则杀死地面上的新人。但它对我来说，只是一行代码。” 黎清注视着吴念芳的眼睛。 “跟我交换木牌，等我结束这个副本，从申请副本回收指令到指令批准和执行前，大概有三天的时间差。那个时候，我会清除掉这行代码，这里的规则不再对你们生效。” 吴念芳一愣。 然后她终于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取出那个写着6的木牌，放在黎清手里。 黎清突然生出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回过头，徐媛、周晴、方妙、袁思思，每一个新娘都换好嫁衣，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房间门，无声地看着他们。 他怔愣的时候，吴念芳已经将3号牌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新娘们便一起动了起来，各自笑嘻嘻地向两人走来。 “唉，真讨厌，我又是和丁毅一起。”周晴走在最前面。 徐媛怨念地跟在她身后：“不是万哥，对我来说是谁都无所谓了。” 方妙已经完全恢复了作为人类的模样，带着腼腆的笑意：“我是和李梓一组……我觉得他人也很好呢。” 袁思思比起前几天来放松了不少，得意地晃着手里的木牌：“万应俊和我一组，怎么样，哈哈！” 徐媛气得瞪大眼睛去扑，袁思思笑着跑到前面。 黎清和吴念芳跟在四人后面，一同来到福娘娘祠堂前。 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从前从未出现过的男女，是村里来观礼的村民，为首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被人叫做村长。 黎清站到宫曜身旁，顺着宫曜目光的方向朝那村长看去。 “那个就是我在地下看到的人。”宫曜没有移开视线，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 第27章 黎清“嗯”了一声：“这个副本的惊喜还真多。” 宫曜侧头看他：“怎么样？” “换到了。” 就在这时，庙前开始敲锣打鼓。 刘婶激动地大声道：“福星村今年又成功撮合了六对新人！你们将在福娘娘的注视下喜结连理！” “请1号新人进入福娘娘庙，开始拜堂！” 那个叫李梓的男人和方妙上前一步，一同走进福娘娘庙。 在刘婶的指引下，他们割开手腕，将自己的血液滴在酒杯中，这就算是交杯酒了。 二人喝完酒，却没有什么异常，唯有村长道了声恭喜。 黎清却看到李梓原本就死了一次的脸上黑气更重了。 第二对则是丁毅和周晴，两个人彼此露出嫌弃的表情，但仍然按照规矩饮下血酒。 此时却见一旁的刘婶突然一个激灵，然后大声宣布：“福娘娘降临！” 丁毅立刻喜出望外，其他人也连连道喜。 周晴无聊地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冷笑一声，似乎没有半点意外。 轮到赵宇的时候，看到对方是吴念芳，他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怎么回事！我的搭档不是袁思思吗，怎么变成了你！” 他回头看向袁思思，瞪大眼睛：“你害我！” 袁思思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耸了耸肩。 赵宇被两个村民押进祠堂，强行灌下血酒，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有些懵，刚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欣喜表情，刘婶却道：“福娘娘降临——” 赵宇立刻如遭雷击。 外面的人犹不知他如何万念俱灰，只感叹道：“今年居然有两个新娘被福娘娘降神！” 吴念芳挽住赵宇的手，轻声说：“夫君……” 赵宇甩开她：“别过来！” 吴念芳咧开唇角，轻轻笑了起来：“夫君是不是忘了，在一天以前，你就已经彻底属于福星村了？” 赵宇愣在原地。 “我……我已经……死过了？” 吴念芳呵呵一笑，搀着他走了出来。 下一对是徐媛和她分配到的、第一天跟方妙一起“死去”的男人。 路过万应俊时，徐媛露出一个娇嗔的怨念表情，但转过头去后又换上了开心的微笑，直到刘婶再次宣布：“福娘娘降临！” 一连三个福娘娘，村民们早就炸开了锅。 万应俊和袁思思并排站着，冷笑一声，小声说：“哪有什么福娘娘，愚昧……” 袁思思：“是吗，可福星村真的有很多福娘娘呢。” “装神弄鬼。” 袁思思遗憾道：“你没见过，当然不相信啦。” 接着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该到我们了，老公~” 万应俊一愣。 袁思思这个女人，从宫曜出现后就一直一反常态对他爱搭不理，这个时候倒是热情起来了？ 袁思思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太开心了，最后是我抢到你了，哈哈！” 万应俊心中一动：“原来你之前对我的冷淡，都是欲擒故纵？” 袁思思脸颊染上一丝红晕：“不这样做，怎么能跟徐媛和周晴抢？好啦，咱们快去拜堂，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万应俊有些飘飘然，被她拉进庙里，饮下交杯酒。 “哐当！” 酒杯摔到地上，万应俊突然瞪大双眼，额头暴起青筋—— “你——！！！” 袁思思扔了自己手中的空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万应俊：“老公~这一回，咱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啦……” 刘婶的声音再次响起： “——福娘娘降临！” 第20章 福星点亲（17）满分是120分 万应俊难以置信地看着袁思思。 这个一开始就到处出错、俨然一个新人玩家模样的蠢女人，居然是npc！？ npc怎么可能这么了解玩家的事情？还是说她本来是玩家，但什么时候死了，就像周晴那样…… ……但他的系统明明告诉他，袁思思就是玩家！ 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万应俊眼前一阵阵黑，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恢复了五感。 周围传来村民们的道喜声：“恭喜啊，又是一个福娘娘。” 村长也亲自开了口：“老板真是好福气啊！” 万应俊狠狠抓住村长的衣襟：“你们在搞什么鬼！” 袁思思兀自笑着，抓着万应俊的手，让他将村长放开。 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手劲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让万应俊有种骨头都要被她捏断的错觉。 祠堂外，徐媛娇笑着看他，道：“万哥，虽然咱们俩不是夫妻，但以后天天能在福星村见到你，我还是很开心呢~” 袁思思凑了上来：“老公，你怎么不太高兴啊？你不是最喜欢被女人青睐的感觉了吗？” “她是正常女人吗！？” “怎么不是呢，”袁思思在他耳边说，“你们还见过呢，就在半年以前，福娘娘庙的地下，你忘了吗？” 万应俊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呀，”袁思思快乐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就在床底，你不是也看见我了吗？哦，是模样相差太大，你认不出来了吗？” 下一刻，女孩漂亮的脸迅速腐烂，血管和肌肉从脸上剥离，露出下面的骨骼。 第28章 而她的脖颈处，则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掐痕。 没了嘴唇的口腔一开一合，发出动听的声音：“哎呀，真没想到你还会再来一次呢，是想我们了吗？这句话怎么说来着……双向奔赴？” 万应俊终于抑制不住一声恐惧的大叫，疯狂在脑内呼叫：“系统！系统！快让我脱离游戏！” 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脱离程序执行失败，您的权限不足。” “怎么可能权限不足！？” 系统耐心跟他解释：“该副本中的‘后门’接口已被关闭，您需要获取管理员权限，才能执行脱离副本指令。” “快帮我申请啊！我的id被特殊标记过，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理的！” “对不起，您的权限不足……” 万应俊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喊。 不远处。 “修复指令已生效”文字从黎清视网膜中一闪而过。 他抬起左手，理了理不太舒服的婚服立领，俊秀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宫曜一脸“还能这样”的表情，看着被几个女人包围的万应俊，然后看向一旁的黎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袁思思的身份了？” 黎清放下左手，抬眼看他：“满分是120分。” 宫曜一愣，随后无奈笑了笑。 “附加题没有做对啊。” 黎清：“以人类的智商来说已经高于平均值了。但人类的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 “……” “你下意识认为袁思思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手玩家，因此对她的保护欲超过了警惕。这就是人类思维的局限，强大的个体总是会生出傲慢之心。” 宫曜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摇头：“你说得对。” 黎清淡淡“嗯”了一声，没有继续。 等到刘婶催促，二人一同走进了祠堂。 宫曜干脆地割开手掌，然后看向黎清。 直到黎清也做了相同的动作，他又笑了起来：“原来你的血也是红色的。” 黎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般来讲，人的血液都是红色的。” 宫曜没有说话，与他交换了酒杯，将带着彼此血液的酒一饮而尽。 片刻后，刘婶说：“恭喜这对新人在福娘娘的祝福下成婚，福娘娘会保佑你们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村长呵呵笑道：“可惜你们并不属于福星村，虽然谢谢你们对福娘娘文化的喜爱与支持，但我们也只能招待你们到这里了。” 众人目送黎清和宫曜走出福娘娘庙，门外停了一辆通往村外的大巴车。 黎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方妙仍是羞怯的模样，周晴百无聊赖，徐媛风情万种地对他微笑，十分满意。 袁思思热情地对他挥手，就像自己还是那个喜欢跟在他后面的新手玩家。 吴念芳则站在最后，隔着人群和他对视，举起了手中的木牌。 黎清伸出左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念芳深深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接着笑意逐渐加深，嘴角弯出夸张的弧度。 在她身后，安放着福娘娘神像的祠堂，一股黑气慢慢翻滚着涌出…… - “所以你用了什么条件，让吴念芳答应和你交换？” 大巴车上，宫曜挨着黎清，十分好奇地追问。 黎清看着窗外的的山林，没有说话。 宫曜：“告诉我吧，我已经把直播关掉了！” 黎清这才转头看过去，说：“没什么，无非就是在这个副本的数据彻底被清除之前，解除掉她们的一些限制条件而已。” 反正这个副本的bug已经很严重了，“修bug的时候不小心注释掉几行代码”也不会有人因此处罚他。 这个交易很划算。 宫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随后调笑着问：“这算是正义的裁决吗？” 黎清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宫曜弯起嘴角，靠回椅背上，看着大巴前方崎岖的山路。 一条窄小的、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路，路上石子颠簸，如果仅靠穿着绣鞋的双脚，连一半的路程都没法走完。 简直就像……不，就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 “阿清，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来这个c级副本吗？” 黎清偏头看他。 他确实不能理解，以宫曜的能力，c级副本的收益实在是太少了。 “其实啊，我曾听说过一些玩家们私下对这个副本的讨论。” 宫曜的声音很轻，似乎是终于放松的状态，又像是在回忆。 “——男玩家的天堂，女玩家勿入。 “正好在那段时间，我队里有一对情侣进了这个副本……两个人都没出来。” 黎清眉尾一抬：“所以这就是你来的原因？” 宫曜整个人都靠在了大巴靠背上，声音难得有几分疲倦。 “是啊。但我就算已经见惯了弱肉强食，却还是第一次看到玩家和副本npc合谋，将其他玩家当做享乐的工具。” 黎清平静道：“阶级之间的差距比物种之间的差别更大。人类用动物取乐，强者用弱者取乐，没什么差别。” “这是你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因为这是基于副本中所有玩家样本观测得出的结论。” 黎清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道：“我不建议你因为这种事情而愤怒和不快。知道我为什么很少观测到你这样想法的人吗？因为他们通常不是变成副本最常见的那种人的样子，就是早早死了。” 第29章 宫曜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这是在关心我吗？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不近人情的boss……嗯，虽然的确也是不近人情。没关系，我会让你观测到不一样的结果。” 黎清无动于衷，只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权作回应。 宫曜又笑道：“既然如此……你下次要去哪个副本出差？我再让你观测一下呗，咱们这次合作还挺愉快的。” 黎清：“是吗。如果没有你带着这个直播系统监视我的话，我的任务会更加愉快。” 至少肯定能早点下班。 “别这样说嘛，也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不是吗？我看阿清有时候也挺乐在其中的，尤其是吃饭的时候……” 宫曜的絮絮叨叨逐渐被黎清屏蔽。 他打开光屏，在自己的外勤报告末尾打下： 【c9999副本异常已上报，数据清理指令审批中，剩余bug修复移交死亡副本事业一处技术组。】 【维护组任务已全部完成。】 【报告人，s-a9b08f013黎清。】 报告发送后，又一行指令被输入了进去： [脱离副本] [副本已完成，提前脱离副本指令执行中……] “……你看，偶尔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是不是比你的工作好玩多了？而且如果你每一次任务都能像这次救不少人——” 宫曜还在滔滔不绝间，黎清的身影瞬间已经消失在原地。 宫曜话音一顿，愣了半晌，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们下次再见。” 第21章 黎组，你又火啦！ “黎组好。” “黎组回来了？这次出差时间好长啊！” “黎组……咦，黎组一回来就往技术组去了，真是热爱工作啊。” 旁人口中“热爱工作”的黎清回到事业一处大楼，目不斜视地杀到技术组组长办公室。 他敲了三声门，等了三秒，接着直接把门推开。 “嘻嘻嘻……” “嘿嘿嘿……” 两个身影凑在电脑屏幕前，显然没有注意到黎清的到来。 “黎组还挺上镜的嘛，下次一处宣传片应该骗他来拍！” “这个就有点难了，不过……” “不可能。” 黎清淡淡开口。 两个大声密谋的人影一僵。 站着的那个先转了过来，发出电子质感的女性声音：“嗨~黎组，回来啦？” 那是个穿着高跟鞋和修身白色套裙的……女性身体。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脖子以上，本该是脑袋的地方，只有一台显示器。 显示器闪烁两下，出现了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的漂亮脸蛋儿，热情的声音从旁边的音响里传来：“好久不见~” 黎清礼貌点头：“好久不见，美妙姐。” ——美妙，事业一处后勤组组长，同是死亡副本世界的二十个s级管理员之一。 美妙“啊哦”了一声，拨弄着显示器里的金色卷发：“黎组气势汹汹呢，张总。” 技术组组长张勤这才从转椅上转了过来，心虚地抽动嘴角：“哈哈，这次任务还顺利吗？” 黎清抬眼看向他的屏幕，里面是一身红的自己和宫曜一起喝下血酒的画面，凉凉开口：“如你所见，一点也不顺利。” 他把芯片放在张勤桌上，拉了张椅子坐下：“在你更新完gm后台之后，我刚进副本就被识别成了玩家，并且失去了部分管理员权限，导致任务时间比预计延长了60%。” 张勤一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黎清这回是不讨个说法就不会走了，不由擦擦额上的汗： “这个，还好大部分的管理员权限还是生效的……” 黎清：“……” 张勤连忙补救：“不过不用担心！这次我张勤绝对倾技术组全组之力，把你的后台给你修好！” 黎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又说：“可以看到其他管理员的后台情况吗？这个bug在我这里的复现率有点高。” 张勤打开技术部后台，所有维护组管理员的编号都显示在屏幕上。 有的编号是绿色，有的是灰色。 “绿色代表没有问题，灰色代表后台暂未启用，黎组你看看？” 黎清确认了一下：“嗯，未启用的维护组成员目前都在休假中。” “放心吧，他们权限没你高，用的后台都是老版本，稳定运行两年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是黎组你的权限涉及到更多需要开发的功能……咳咳。” 美妙看热闹不嫌事大：“喔，所以给我们黎组的是不稳定的版本？” 张勤：不敢吱声。 黎清沉默了一下，说：“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写在工作汇报里，也请张组配合后续的调查。” 张勤：“一定，一定……” 美妙笑着搂过黎清的肩膀：“好啦，好不容易下班，就别说工作的事情了。黎组，你不知道吧，你火啦！” 黎清：？？？ 美妙捧着自己脑袋的边缘，嘿嘿笑道：“你居然跟我最喜欢的玩家组队了！那可是宫曜啊！你刚在他的直播间出现，网路上就全是关于你的讨论了！” 黎清：“……” 他再次朝着张勤投来谴责的视线：如果不是后台出问题，他就不用被迫在宫曜的直播间抛头露面好几天了。 第30章 张勤干笑着说：“哎呀，哈哈，你看这也不算是坏事。在你出场的那段时间，宫曜的直播间热度达到了峰值，就连高层都注意到了！” 美妙：“是啊，还专门发信息给老大表扬你呢，说你为直播系统创造价值什么的……结果我就被拉去死亡副本系统总部开会了，会议内容是‘呼吁员工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为直播系统提供价值’……” 黎清：“…………” 美妙：“这话说的，嘿，我为直播系统提供的价值不够高吗？我在宫曜直播间打赏的礼物怎么说也能排到前十了吧！” 这回连张勤也跟着黎清一起沉默了。 黎清：“工作人员还是远离直播系统、不要暴露人前为好，这一点我同意张勤的观点。” 张勤：“……话虽如此，但从你出现在宫曜直播间的表现来看，黎组你其实还是挺谨慎的。你也知道，现在每个部门都在想办法卷业绩。赋能！赋能你懂吧？” 黎清：“？” 张勤：“你的这张脸，就能给我们事业一处一成不变的工作赋能！你的这张脸，就是我们事业一处的业绩啊黎组！做管理员有时候也需要变通！” 美妙：“对啊对啊，你看看宫曜直播间一天的积分收入，再把它转换成我们的‘能量值’，是不是比你加班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黎清：…… 黎清虽然在存钱，但他当然不是会为了能量值和一处的业绩出卖美色的人。 况且玩家对死亡副本系统的恨意这么深，黎清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 他严词拒绝了张勤，又想起一事：“在副本里，我发过申请，想让你们帮我调查一下万应俊这个玩家，但这个请求最后转到一处那里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勤想了想：“喔，是有这事儿。不过我也只是被通知了一下，你看——” 他打开自己的后台记录。 “连什么内容都没看到，就直接提示转到总处理台了。有什么问题吗？” 黎清缓缓摇头：“上面回复没有问题，让我不要干预玩家……” 但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吗？ “这样啊……”张勤的光标从那条信息上挪开，看着黎清，“那就是没有问题。” 黎清：“可我觉得……” “那就是没有问题。”张勤重复了一遍。这个平时总是有点窝囊的男人，此刻的语气却带上一点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意味，让黎清不由一怔。 美妙在一旁一边看着新做的美甲，一边漫不经心笑道：“小黎清，上面不让查的事情就不要查了，反正也没耽误你工作不是吗？” 黎清沉默片刻：“好。” 张勤立刻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神态：“这就对啦，这就是职场的智慧！想当年我跟随主神大人一起创业，作为开国功臣活到现在，不就靠的是……” 黎清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再帮我查一个人？” 张勤垮下脸来：“又查谁啊？” 黎清看着他的屏幕，剔透冰冷的眼珠里倒映着一条条数据跃过的绿光。 “宫曜。” 第22章 阎王来了又走（1）徐徐图之 【姓名：宫曜】 【编号：p-r0000111】 【状态：权限不足（玩家未在副本中，不可查询状态）】 【绑定系统：p001】 【体能评估：s+】 【智力评估：s+】 【武力评估：s+】 【价值评估：s+】 …… 宫曜的玩家信息出现在张勤的屏幕上。 “哇，你们维护组和技术组就是方便啊，随便查看别人信息！” 美妙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各项属性评估居然比s还要高呢，真不愧是宫曜！” 黎清的目光却停在显示绑定系统的那一栏。 “……p001？”他向张勤确认，“这个数据正确吗？” “对，就是p001。”张勤毫不意外，大概之前就已经偷看……调查过宫曜的情况。 “p？我们有p这个等级？”美妙不解。 黎清：“p是‘公共’的意思。p001是默认公共系统，除了记录玩家数据以发布任务、进行结算以外，没有任何权限，也不具备人工智能。” 每个被纳入死亡副本系统的玩家都会获得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系统。 它们以代表等级的f到s开头，玩家获得对应积分提升等级后，编号前面的字母就会增加一位。 而系统的智能也会进一步增长，拥有更多权限。 但公共系统不同。 它们是最初用来调试的系统，如今承载着部分比玩家还要低等的生物在副本内的行为记录。 张勤打开了p001系统的信息——屏幕立刻飞速滚动起来，密密麻麻都是编号，什么种类都有。 “大部分都是一些没法及时清除的数据暂存的地方，你可以理解为……杂物间。” 张勤解释道。 “我们对宫曜做过非常详细的调查，包括他被分配到p001系统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没有问题。” 黎清静了静，开口：“‘没有问题’，是谁的没有问题？” 张勤笑了起来，露出两排不是很整齐的牙：“是我的‘没有问题’，真的没什么异常。” “唔……”黎清将信将疑地看了张勤一眼。 第31章 张勤立刻捂住心口，痛心疾首道：“黎组，你不会连我都开始怀疑了吧？” “……”黎清说，“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要不再给他惹麻烦，那爱用什么系统就用什么系统吧。 - 一个星期后。 黎清再次拿到自己的管理员后台芯片时，已经完全对技术组失去了信任。 “要不你们还是把版本回退到一个月前吧，”黎清礼貌地建议，“或者先给我拿个a级管理员的后台工具。” 这次对接的不是张勤，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副组长。 副组长本来就一副熬夜写代码快要猝死的样子，闻言更是差点哭了出来： “黎组，这次真的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张总给您额外开了一条快速通道，说您有需求直接提交事故报告，他收到以后传送进副本现场给您修！” “……” 黎清心平气和地继续建议： “不如直接把核心代码修改权限开放给我。等他收到事故报告到赶过来的时间，我自己就把后台修好了。” 副组长没说话了，只可怜巴巴看着黎清，表达着无声的拒绝。 二人相对沉默半晌，黎清终于妥协，拿回了自己的管理员后台，准备启动任务传送。 张勤这个人说现场给他修也就是客套之言，算准了黎清任务经验丰富，就算出现bug也能自己很快解决，大概用不上他。 但黎清此时决定，如果这次系统再出bug，就算他自己能解决，也一定要把张勤弄过来体验一下什么是人间疾苦。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开始了这一次的外勤…… …… 【副本名称：b0021-阎王爷来了】 【等级：b】 【实际存活率：90%（期望值：33%）】 【副本描述：欢迎来到大热恐怖片《阎王爷来了》的拍摄现场！在这充满热血的14天拍摄中，7位演员们将擦出怎样的火花呢？一切悬念，即将揭晓——】 【问题报告：副本死亡率严重异常，副本运行无报错，无法判断报错等级，请管理员排除异常，修复漏洞。】 黎清感觉到自己传送到了，但他有点不想睁开眼睛。 ……又到了最头疼的环节。 副本有异常，但不知道是哪里的异常。 不能是这个副本上一局游戏里出了个宫曜这种多管闲事的玩家，硬生生把死亡率拉低的吧。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睁眼，看到自己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小房间，周围摆满了各种道具仪器。 黎清直接在木地板上坐下，调取副本情况—— 【副本状态：进行中（1/14）】 【玩家通关条件：完成为期14天的电影拍摄。】 【参与玩家:（7/6）：p-sb010250\p-zd458290\p-r0000111……】 等等，p-r0000111？ 宫曜？？ 他现在中止任务还来不来得及？ 这时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粗粝的嗓音警惕地问：“你是谁？” 黎清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polo衫的大胡子男人。 【姓名：李导】 【编号：n-b0021008】 【状态：正常】 “n-b0021008，我是死亡副本管理员黎清，工号s-a9b08f013，来这里调查副本死亡率异常事件。” 黎清开门见山，李导却满头问号：“？？？你在说什么？” 这回轮到黎清疑惑了。 他又将自己身份重复一遍，收到了李导诧异的眼神：“你是不是跑错剧组了？” 黎清：“……” 这个李导明明状态正常，却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黎清不愿再花时间分辨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直接输入李导id，开始执行重置等级指令。 [修改等级：将n-b0021008临时重置为1级（60分钟）] [权限确认中（s/a）……] [目标为低级npc，权限通过……] [重置失败，b0021副本拒绝了您的重置等级申请。] 黎清：？ 他再次打开副本详情，突然瞥见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小的注释： 【该副本为技术组最新技术产物，副本自身高于维护工具版本，因此部分代码拒绝系统修改。】 【技术组暂时无法解决该问题，建议管理员徐徐图之，以免强行操作引起副本崩坏。】 管理员·黎清：…… 糟透了。 第23章 阎王来了又走（2）剧本已生效 管理员工具完好、但有用的功能一个都不能用的管理员黎清，和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副本的副本npc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黎清终于开口：“……我是新来的场务。这是我的工作证。” 谢天谢地，虽然没法直接改npc数据，但伪造工作证这种简单功能还是生效的。 场务出现在道具间很正常，李导也没起疑心，立刻吩咐道：“黎清，小黎，开机仪式快开始了，你去跑一趟，把演员们叫下去参加仪式。” 黎清点点头，走出李导的视线。 打开房门的瞬间，他身上与现场格格不入的白色工作风衣和衬衣黑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米色休闲卫衣和运动裤。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在脸上，立马就从高冷的“研究人员”变成了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年轻人。 第32章 手里多了一份打印资料，是每个演员的化妆间位置。 在此之前，黎清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阎王爷来了》的剧本梗概。 此时他们正在这部电影最开始的取景地，k市郊区的一个古堡，拍摄第一场戏份：七名男女古堡欢乐party，顺便闹鬼死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个剧组一百多号人、阵仗轰轰烈烈的缘故，这传说中闹鬼的古堡倒是半点阴森恐怖的气氛也没有。 灰头土脸的场务、衣着光鲜的明星经纪人和助理在走廊里来来往往，看到黎清时都不由得多打量几眼。 黎清直接把工作牌挂在了脖子上，免除了多余的盘问。 按照房间号，离他最近的是女二号孟甜的化妆间。 黎清刚要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烫着大波浪、妆容精致的女人被黎清吓了一跳，接着目光移到他的工作牌上，便温和地笑了起来： “是要开机了吧？” 黎清：“嗯。导演让我来叫你。” 回答的同时，面前女人的信息已经呈现在他眼前： 【姓名：孟甜】 【编号：p-f325w221】 【状态：扮演中】 【绑定系统：b70015】 【角色介绍：逐渐过气的二线女星，《阎王爷来了》的原定女主。】 他查看孟甜资料时，一旁的小助理出了声：“哎，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要叫孟老师！” 黎清没什么情绪地改口：“孟老师。” 孟甜笑了笑：“没事，怎么叫都行。我们这就下去了，你……小黎，谢谢你啊！” 孟甜在电影里虽然将要扮演一个颐指气使的女二，但本人却是人如其名，十分甜美。 黎清点点头，前往下一间。 不远处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材有些矮小、长相普通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看也没看黎清一眼，热情地冲着孟甜迎了上去：“孟小姐，好巧啊，咱们一起下去吧！” 黎清回头看了一眼。 【姓名：何理】 【编号：p-qb9020aa】 【状态：扮演中】 【绑定系统：b09020】 【角色介绍：常年混迹于各大剧组的万年龙套。】 黎清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敲响下一扇门。 过了三秒，里面没有回答。 黎清又敲了敲，接着直接拧开门把手—— 一个年轻女孩陷在沙发里，专注地抱着手机玩游戏。 【姓名：鱼小荷】 【编号：p-zd458290】 【状态：扮演中】 【绑定系统：c88010】 【角色介绍：十八线女艺人，内向而自卑。】 黎清：“鱼老师，开机了，导演喊你下去。” 鱼小荷：“喊什么喊啊没看到我正在打游戏！**！***！” 鱼小荷暴躁地收起手机，抬头看到黎清，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下去。” 黎清离开鱼小荷的房间，默默把那个莫名其妙的“内向而自卑”划掉。 鱼小荷对面房间则是女主角安雅的助理，一脸不耐地看着黎清：“安雅姐说她知道了，等她化完妆会下去的！” 黎清扫了一眼屋内，漂亮的女明星坐在化妆镜前玩着手机，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姓名：安雅】 【编号：p-d92kd901】 【状态：扮演中】 【绑定系统：a07710】 【角色介绍：今年出道的当红新秀！《阎王爷来了》的空降女主角！】 门“啪”地在黎清眼前关上，黎清盯着离自己鼻间还有一厘米的木门，转身走向另一个化妆室。 这次也是助理开的门，黎清看到里面坐了个十分俊美的青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呆滞，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白老师？”黎清说，“导演叫你下去开机。” 青年呆了半晌，缓缓将目光移到黎清身上。 他盯着黎清看了半晌，突然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谁？？” 黎清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剧组场务，我叫黎清。” “我没见过你。” “嗯，我是新来的。” 青年怀疑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声“知道了”，和助理一起走出房间。 黎清看着他的背影，和他的人物信息。 【姓名：白茶】 【编号：p-rand4040】 【状态：扮演中】 【绑定系统：f00023】 【角色介绍：二线流量小生，这部电影或许是他进军电影圈的希望。】 f级玩家，怎么会被送进b级副本呢？ “小黎！”李导在后面喊，“傻站着干什么？快下去帮忙！” 黎清：“还有陶乐乐和……宫曜两位老师没下去。” “嗐，他们直接从市里过来！那俩人谱大得很，你就不要管了。” 不用跟宫曜打照面，黎清无声松了口气，只希望宫曜这次不要再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他跟其他场务搬了道具下楼，在古堡前摆开，老旧的建筑顿时喜气洋洋。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有些低沉的男声：“这么热闹啊，就差我们俩了？” 黎清眼角一抽，回头看去。 第33章 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年轻男孩双手插兜、吊儿郎当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个一身黑色皮夹克的高个儿男人。 男人戴着一副墨镜，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和勾着笑容的薄唇。 这不是宫曜还能是谁！ 黎清推了下眼镜，缓缓往人群中挪动。 宫曜却又“呦”了一声。 他稍微把墨镜往下拉了拉，一只金色、一只黑色的眼睛仿佛发现猎物一样盯着黎清： “这谁啊？新来的演员？” 黎清：“？” 他微微偏头，探究地与宫曜对视许久，终于确定宫曜不是装的。 不过才一周没见，不仅举手投足的气质变了很多，还不认识他。 等等…… 黎清突然明白，这几个玩家状态里的那个“扮演中”是什么意思了。 第24章 阎王来了又走（3）这里好像闹鬼 【姓名：宫曜】 【编号：p-r0000111】 【状态：扮演中】 【绑定系统：p001】 【角色介绍：国民偶像，三金影帝，光芒四射的宫曜大人！】 黎清站在人群里，冷眼看着宫曜的人物介绍，心中十分疑惑： ——这么不客观的角色介绍，到底是谁写的？ 这个副本的智能程度是不是高了一点，还进化出这种功能了？ 宫曜一来，上到导演，下到演员，全都热情地围了上去，瞬间就把黎清挡在了最后。 有几人难掩脸上讨好之色，看来这个影帝的地位的确不低。 而跟宫曜一起来的那个大男孩也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黎清查看他的玩家信息： 【姓名：陶乐乐】 【编号：p-sb010250】 【状态：扮演中】 【绑定系统：b11111】 【角色介绍：投资方万顷地产的小公子，即将从这部电影开始逐梦演艺圈。】 黎清：“……”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陶乐乐画风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 现在七个玩家已经全部齐聚在这里，黎清心里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从副本信息调取玩家编号时，看到玩家数量是“7/6”。 也就是说，实际玩家数量，应该是多了一个的。 黎清下意识觉得那个多出来的异常又是宫曜搞了什么鬼，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让经验和偏见影响判断，是人类的陋习。 至少从数据上看，这七名玩家现在都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七个演员已经寒暄完毕。 女一号安雅仍然亲热地站在宫曜身边，孟甜则不争不抢地站在一边，笑眯眯地跟导演、陶乐乐和何理说话。 鱼小荷有几分不知所措，宫曜便微微向她转身，让她加入了自己和安雅的讨论。 只不过眼睛却时不时看向人群，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男二号白茶在宫曜刚来时换上了温和有礼的笑容，现在又自闭地站在旁边出神，眼神下意识跟着宫曜的身影游移。 黎清对这几个人有了初步判断，便彻底退到人群最后，靠着别墅后墙坐了下来，玻璃珠似的双瞳几乎褪色到透明—— 在他眼中，一幅全方位高清开机场景尽数显现，上面还有无数条飞驰而过的弹幕。 ——没错，他打开了宫曜的直播间。 虽然副本中的玩家无法查看别人的直播，但管理员自然是有这样的特权。 黎清头一次发现直播间是这么方便的东西，既不用跟宫曜碰面，又能监视……观察这些玩家的行动。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也在热烈讨论着宫曜等人的异常。 【宫曜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哪里变啦？还是那么帅！】 【这个副本里的玩家演技这么好？还是这个副本有什么特殊设置，让他们全都失忆了？】 【从陶乐乐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都失忆了……我不信这货有半点演技。】 【不敢想没有玩家记忆，这个副本会多危险。这就是b级副本吗。】 【所以你们注意到了吗，刚才一闪而过的好像是黎清耶！】 【虽然气场不太像，但白色的头发确实很少见！】 【或许只是个本地杀马特。】 【拜托耶，我们老宫第一眼就直勾勾盯着人家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杀马特！】 【或许是因为你宫在这个副本是花花公子人设呢……】 黎·杀马特·清：……？ 没听过，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闲聊间，开机仪式开始。 或许因为拍的是鬼片，剧组除了正常开机仪式以外，还安排了道士做法的环节。 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白胡子老头拿出一碗清水，嘴里念念叨叨，导演和其他人则虔诚地双手合十，静静等待。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年轻男人声线忽地响起：“这都是什么鬼！？” 是陶乐乐。 李导忙道：“陶少爷，这种时候不能捣乱！” 陶乐乐立刻炸了：“我捣乱！？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搞这种封建迷信！我爸的钱就是被你们这样浪费的？？？” 他上前掀了那道士的碗：“就你一场法事好几万是吧？吃了多少回扣啊你？” 一群人连忙上去安抚，安雅嫌弃地看着陶乐乐，宫曜却勾着唇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第34章 弹幕也都被陶乐乐的操作震惊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恐怖片标准的找死开端！】 【虽然我总说这哥们儿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但没想到失去原本记忆的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蠢货！】 【宫曜！不要再看热闹了！快救救你小弟吧！！！】 救是不可能救的。 开机仪式在鸡飞狗跳中结束，众人马不停蹄开始拍摄电影的第一个情节。 《阎王爷来了》的故事剧情概括来说就是七个作死的年轻人来到古堡探险，死了一个小伙伴。 其他人屁滚尿流地跑了，没想到五年后，死亡也陆续找上了其他人。 这情节非常简单，电影本来的卖点也是各种离奇血腥的死亡情节，以血浆飞溅的场面博取眼球。 一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开始拍摄： 一辆七座越野车停到古堡门口。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穿着简单t恤、脸上有点婴儿肥的大男孩陶乐乐。 他看着面前古堡，忍不住“哇”了一声。 一身休闲西装、打扮帅气的白茶跳下车，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很大，不错。” “啧……”不耐烦的声音。 孟甜穿着勾勒出身材曲线的衣服，妆容浓艳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什么荒郊野岭！” 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的男人连滚带爬摔了出来，扶着车门开始呕吐。 孟甜尖叫一声：“啊——何理你恶心死了！离我远一点！” 越野车的副驾驶上。 留着黑长直的漂亮女生温柔地看着开车的人：“阿曜，怎么了？” 年轻的男人沉默地看着古堡，摇了摇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有些忧郁的气质，让女生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这次大家难得一起出来玩，开心一些？” 宫曜勉强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和她握了下手。 男女主纷纷下车。 …… 开头一幕很快拍摄完毕。 黎清躲在一旁，和弹幕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副本自动给他们植入了作为演员的记忆，每个人都展现出了与原本性格截然不同的一面。 尤其是白茶，镜头外明明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演花花公子却比宫曜还要张扬。 导演一喊卡，白茶人又蔫了下去，孟甜则连连给何理道歉。 宫曜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电影中饰演他女朋友的安雅问：“曜哥，怎么了？” 宫曜缓缓道：“不是，我是真的觉得，这个地方好像闹鬼。” 片场一静。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了过去。 宫曜：“开机仪式那会儿，我分明看到一个白色的小孩儿，挺漂亮的，就是不太像真人，有点鬼里鬼气的。我开始还以为是咱们的演员呢，可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抬眼环视众人，神情凝重：“不会这里，真的闹鬼吧？” 第25章 阎王来了又走（4）阎王爷真的来了 “白白的小孩？” 宫曜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大白天感到一股寒意。 陶乐乐脸都白了，但还是大声说：“曜哥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 孟甜：“可这个形容……我怎么有点耳熟？” 李导一拍脑袋：“哎哟，你说的是我们场务小黎吗？小黎！小黎？？？” 李导大声召唤，黎清自然不好再躲着，挤过人群：“李导。” 宫曜看到他后，眼睛顿时一亮：“没错，是他，我看到的就是他！” 黎·白白的小孩·清：“……” “原来是场务老师啊，”宫曜露出灿烂微笑：“这几天就请多指教了！” 黎清冷淡地点点头。 李导松了一口气：“误会解除，哈哈，没有什么鬼啊怪的。小黎你说你也是，好端端染了个白头发……” 黎清：“我去里面帮忙了。” 李导：“……去吧去吧。” 宫曜：“哎……” 黎清没管宫曜，直接往古堡里走。 还听到后面传来陶乐乐的声音：“曜哥，你说我也把头上这玩意儿染成白的怎么样？” “你皮肤黑，还是算了吧。” “……” 剧组只租用了古堡一天，所以一行人马不停蹄转场拍摄七个小伙伴们在古堡开欢乐party的戏份。 直到天黑，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重头戏来了！ 古堡阁楼的空房间被布置完毕，开始了第一场灵异戏份的拍摄——碟仙！ 扮演女二号的孟甜首先提出了玩碟仙的建议：“听说这种老建筑里玩灵异游戏很灵验的！” 男二号白茶立刻欢乐地附和：“好啊，那我们开始吧！” 于是七人的作死之路由此开始。 宫曜仍是一副沉默的模样，轻声说：“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着。” 安雅立刻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 白茶阴阳怪气起来：“胆小鬼。” 宫曜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鱼小荷小声说：“你不要说啦，宫曜哥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房间的灯暗了下去。 除了宫曜和安雅，其余五个人将手指放在倒扣起来的古董盘子上：“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第35章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 “砰”地一声，楼下突然传来巨响，像是门被重重关住的声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坐在监视器后的李导。 李导茫然地左右看看，显然这不是剧组布置的一环。 但现在灵异的氛围很不错，他便没有叫停。 演员继续：“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如此三遍后，一股阴冷气息笼罩着房间。 宫曜看着虚空之中，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在这个电影的设定中，男主角是个阴阳眼，他这样的表现则代表碟仙已经降临。 黎清挂着工作证，因为被宫曜“特别关照”，此时也站在拍摄组后面，抱着手臂静静看着。 他看着的却是另外一边—— 古堡窗边，一张惨白的大脸挤在玻璃上，空洞的双眼紧紧盯着玩碟仙的五人。 接着它像一滩烂泥一样从窗户的缝隙挤了进来，在桌子上徘徊。 孟甜颤抖着说：“是不是来了……” 白茶：“别废话，快问啊！” “哦哦……碟仙碟仙，我……我今年能找到男朋友吗？” 何理猛地抬头看她。 盘子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动了起来，缓缓落到了“否”。 陶乐乐红着脸：“我……我跟喜欢的人告白会成功吗？” 碟仙的答案仍然是“否”。 他圆溜溜的眼睛耷拉下来，偷偷瞟了一眼对面的鱼小荷。 鱼小荷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也接着问：“我的告白会成功吗？” 答案还是“否”。 鱼小荷浑身颤抖，猛地站了起来：“这碟子根本就没动过！我看什么碟仙，都是假的！” “当啷”一声，盘子被她摔到地上。 所有人登时乱作一团：“你干什么！我们还没送走碟仙呢！” 一阵狂风突然将窗户吹开，把桌子上写着回答的纸卷飞出去。 黎清目光一直跟着那个“碟仙”，看到它兴奋地对鱼小荷张开血盆大口，然后从她的天灵盖钻了进去！ 黎清：“……”这么容易就要开始死人了吗，玩家一点应对的手法也没有啊。 就在这时，“碟仙”又从鱼小荷头上弹了出来。 黎清：？ “碟仙”：？？？ 它再次如法炮制，要附身鱼小荷。 ……结果第二次弹了出来。 第三次尝试失败后，“碟仙”绕着桌子转了两圈，有点着急，又有点遗憾地从门缝溜走了。 黎清：“……” 拍摄正好结束，黎清立刻离开房间，追着那个“碟仙”转入二楼走廊。 “碟仙！”他在后面喊。 蠕动的白影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一脸消沉。 黎清打开工具间的门：“进来说话。” …… “我不是碟仙，”那白影开口，声音如同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一样缥缈，“你或许可以叫我，阎王。” 【姓名：阎王】 【编号：n-b0021001（npc）】 【等级：1】 【状态：正常】 1级的阎王？ 还是npc？ 那boss呢？ 黎清奇怪道：“你怎么等级这么低……我以为你会是这个副本的boss。” 阎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黎清换了个问法：“刚才你为什么失败了？” 阎王：“我也不知道啊。” 黎清沉默。 阎王：“好吧，我也知道一点。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唯物主义至上嘛，咱们鬼怪别说获取力量了，就连现身都困难得很啊。” 黎清认真问：“那么你这个阎王有什么用呢？” 阎王：“当然是等人以唯物主义的方式死亡以后，把他们的灵魂带走咯。” 黎清：“……” 一个拍鬼片的副本没有鬼害人，这科学吗？ 阎王：“唉，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鬼，也没有看得见我们的人。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类呢。你胆子真大。” 黎清：“习惯了。” 阎王：“好了，我要继续工作去了。” 黎清微微偏头：“工作？” 阎王惨白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今天晚上，就在这个房子里，我就能带走一个灵魂啦！” 第26章 阎王来了又走（5）真正的boss是 “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夜深人静的楼梯口。 在几十号人的注视下，鱼小荷羞涩地垂着脑袋，小声说出这句话。 在她对面，宫曜忧郁地看着窗外，轻声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抱歉。” 鱼小荷抬起头，泫然欲泣：“如果你没有和安雅在一起……你会选择我吗？” 宫曜闭上眼睛，决绝转身：“……抱歉。” 鱼小荷悲伤地看着他离开。 “卡！” 导演满意地结束了这一段告白的拍摄：“好，去天台，拍最后一场夜戏！” 黎清刚从杂物间出来，就撞上轰轰烈烈上楼的大部队。 他停下脚步让其他人先走，却被一个人抓住： “小黎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黎清听到这个声音就有点头痛，转头礼貌问好：“宫曜老师。” 宫曜戏里那点矜持全部被他甩到九霄云外去了，整个人就像长在黎清身边一样，滔滔不绝道：“刚才拍碟仙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第36章 黎清：“那个时候我一直在屋里。” 宫曜：“哎，那阵阴风也太有节目效果了！我们都以为是导演安排的呢，结果李导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黎清耐心听他说完，终于寻了个气口，问：“宫曜老师今天的戏不是已经拍完了吗，怎么不回酒店？” 他视线越过宫曜身侧，看向楼下：“安雅老师和陶乐乐老师好像在等你呢。” “那你呢？” “场务是最后下班的。” 宫曜“哦”了一声，转身看向安雅和陶乐乐，笑着对他们挥挥手：“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黎清：“……” 宫曜：“走吧，我们去看看鱼小荷。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关注这个女孩。” 黎清：“喔……” 突然精神了一点。 宫曜立刻笑道：“不是那个意思哦，你别误会。该怎么形容呢……就像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应该对她有好感。很神奇不是吗？” 黎清沉思半晌，没有反驳，破天荒点头赞同：“确实，如果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让我做某件事，我也会探究清楚它的来源。” 而宫曜说的感觉，可能就是副本给“宫曜”这个角色加的设定了。 宫曜勾起唇角：“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相信了。那如果我说，我接近你，也是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 “……要把你看紧了，不然可能会有麻烦。” 黎清：“……”这个应该就是宫曜本人的潜意识没错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宫曜一眼，无波无澜地说：“很巧，也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离你远一点，不然会很麻烦。” 宫曜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已经上了天台，宫曜的笑声自然引来了许多目光。 最后一场只有鱼小荷的戏份，大部分演员都回去了，只有白茶坐在一边看着，令黎清多少有些意外。 白茶看到二人上来，目光在宫曜身上停留片刻，又盯着黎清看了半晌。 这个副本的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自己是个普通场务的设定，但白茶对他的态度，似乎总是带着几分探究。 黎清认为这个叫白茶的f级玩家肯定有些古怪，于是特别标注了一下他的id。 鱼小荷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天台边缘。 黎清看到还有另一个和她身形相仿的白裙女孩坐在一旁。 拍摄完这个镜头后，李导大声道：“下面的安全气垫已经拉起来了！鱼小荷，你是自己拍这个镜头，还是让替身拍？” 鱼小荷咬了咬唇：“我……我自己来！” 黎清往楼下看去，巨大的气垫把下面的水泥花园盖得严严实实，看起来不能更安全了。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黎清缓缓抬头，和空中白色的身影对视——阎王已经等在一旁。 鱼小荷颤抖着往下看了一眼。 “啊——” 她尖叫一声，腿软地坐在地上。半晌，她苦着脸：“还，还是上替身吧……我真的害怕……” 鱼小荷的女助理立刻过去搀扶，一个小姑娘有些费劲，黎清作为最近的场务，上前帮助理一起扶鱼小荷下来，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安顿好鱼小荷后，黎清扫了一眼一旁的白茶，却突然凝住了目光。 白茶方才还一副倦怠的表情，此刻却有些震惊地看着鱼小荷，仿佛看到了什么震碎三观的事情。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鱼小荷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跟着其他人一起涌向天台边缘。 古堡楼下。 橡胶气垫的碎片七零八落，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躺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身下蔓延出暗红的血。 “快！快叫救护车啊！！！” 已经来不及了。 阎王提着一条细长白色光条，重新浮了上来，把那光条团了团，塞进兜里。 黎清什么都没说，转身和大部队一起下楼。 路过白茶时，白茶终于没有在看他了。 他望着天台边缘的方向，脸上满是恍惚，时而震惊，时而喜悦，双手微微发抖。 作为场务，黎清陪那个替身女孩的尸体一同前往医院。 阎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难得有人可以说话，他很喜欢跟着黎清。 “唉，这姑娘可真是倒霉啊。” 黎清坐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目光无焦距地落在面前的钟表上，轻声说：“你不是早知道她会死。这个结局对她来说不是倒霉，而是必然。” “不，”阎王贴着黎清的脸冒出来，看起来有几分激动，“今天我要带走的灵魂本来不是她！” 黎清的瞳孔终于慢慢收缩，看向阎王的白色大脸。 阎王往后飘了一步，这才又说：“我本来要带走的是那个叫鱼小荷的丫头。” “唔……” 黎清回忆了一下鱼小荷死里逃生的场景……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异常因素。 阎王：“你不懂！那丫头的八字很特殊，如果她死了，很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厉鬼！” 黎清一怔。 阎王看他没有别的反应，兀自滔滔不绝：“厉鬼！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我只能带走死人的灵魂，但厉鬼可以把活人变成死人啊！” 第37章 阎王开始悔恨地絮絮叨叨说什么“我们老鬼家好不容易能出一个有出息的鬼”之类没有营养的话，全被黎清当成了耳边风。 他垂下眼，发现自己好像抓住了这个副本异常的源头。 有问题的那个玩家……或者说玩家身份，或许不是从头到尾表现都很奇怪的白茶。 而是本应化成厉鬼、成为这个副本最终boss的鱼小荷。 第27章 阎王来了又走（6）阎王的业绩 一个替身的死亡没有对《阎王爷来了》剧组的拍摄进度造成任何影响。 翌日一早，所有人准时来到古堡，拍摄白天发现“鱼小荷”尸体的一幕。 黎清帮李导处理替身的事情，一宿没睡，来到片场时，所有演员已经到了。 现场一片死气沉沉。 鱼小荷哭肿了眼睛，穿着带血的衣服，化妆师要给她补妆，被她一手打开。 白茶沉默地站在一边，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鱼小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连宫曜的脸上也没了笑容，翘着腿坐在导演的椅子上，显然对电影继续拍摄的事很不满意。 安雅看了一眼陶乐乐，小声说：“不会就是因为开机仪式被破坏，才出现这样的事吧……” 陶乐乐立刻坐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啊！？” 眼看几人要吵起来，宫曜开了口，不轻不重道：“吵什么吵？” 陶乐乐本能地有些怕他，立刻闭了嘴，仍然一副不服的样子。 安雅看了他一眼，讨好地说：“对不起，曜哥。” 早晨的拍摄就在所有人的不情不愿中结束了。 就像电影剧本里写的那样，死了一个同伴的几人心情沉重，却集体掩盖了女孩死亡的事实，开车逃回了市区。 下一个场景就是五年之后了。 下午的剧情中，因为自卑而心理状态越来越严重的何理尾随女神孟甜，告白未遂后在地下车库预备谋杀，撞死孟甜，谁知踩下油门时，汽车爆炸了。 这一场戏只有何理和孟甜两个人的戏份，其他演员就先回到酒店。 黎清有心去找鱼小荷试探一下，但李导看他看得紧，黎清只能作罢。 但没有关系，自有直播间帮他关注不在场玩家的动向。 黎清将后台屏幕分成几块，分别载入几个玩家的直播间。 只要玩家开启过直播功能，就会创建一个自己的直播间。 宫曜这种特别火的玩家，需要保证直播时长，而普通玩家却可以随时关闭。 但在这个副本中，每个玩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玩家的事实，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已经被副本默认开启。 宫曜的直播间仍然是人最多的，安雅这位a级玩家的弹幕也十分热闹。 鱼小荷的直播间里是她玩游戏的画面，弹幕画风也非常清奇，全是着急的观众说她打游戏很菜，半点没有死亡副本该有的气氛。 陶乐乐虽然只是b级玩家，人气却并不低，弹幕以“哈哈哈哈”为主。 而黎清为白茶留的那个直播间空位却一直显示“获取不到玩家直播间信息，玩家没有开通直播功能”。 ……对于刚加入副本的f级玩家，这倒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黎清靠在地下车库的墙上，一边看孟甜与何理的对手戏，一边一心多用观察着几个玩家的直播间动态。 宫曜直播间的景色突然变得熟悉起来。 黎清眼角不受控制地一跳，就听到后面有人说：“曜哥。” ……然后黎清看到自己的人影也出现在宫曜直播间里。 弹幕立刻被【黎清妈妈爱你】、【老婆我来了】、【你们黎清的粉丝没有自己的直播间吗】和【确实没有】刷屏了。 黎清偏过头，看到宫曜已经换了一身休闲装，脸上不见了早晨的阴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对黎清挥挥手。 黎清眨了下眼，看到他身后还跟着沉默寡言的白茶。 宫曜先和白茶去跟李导打了声招呼，接着就直奔黎清而来：“呦，小黎老师~” “你怎么来了？”他说完才想起孟甜助理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交流礼仪，补充问候，“宫曜老师。” 宫曜跟他一起靠着墙，道：“没什么事，想来看看。刚好碰到白茶也要过来，就一起来咯。” 黎清记得自己好像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和白茶一起过来”。 不过白茶除了演戏以外干什么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论是昨天留下来看鱼小荷拍戏，还是现在专门跑来看孟甜跟何理，都有些反常。 黎清的目光借着镜框的掩盖观察白茶，发现白茶也总是往他这边看。 ……不如说是有时看宫曜，有时又看他。 不是“看一个人时顺带看到他身边的人”的神态。 黎清推了下眼镜，又一次跟白茶对上眼神。 白茶也发现黎清在看自己了。 他目光并不退避，二人互相盯了半天，宫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呃……你们认识吗？” 白茶转过头去。 黎清没有移开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宫曜用肩膀碰了碰他：“那你老看他干什么，我觉得我应该更帅一点吧。” 黎清：“……” 此时何理要开始拍摄发动汽车撞孟甜的戏份了。 李导大喊“场务在哪里”，黎清立刻离开宫曜，去帮忙搬运各种设备。 第38章 刚好何理与孟甜也注意到宫曜的到来，二人围住宫曜跟他打招呼，宫曜只得作罢。 白茶仍然一副淡淡的样子。 黎清路过他时，终于先开了口：“白茶老师不过去吗？” 他看向宫曜那边。 “你想去那边，对吧？” 白茶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接着他又垂下了眼：“不，我不想。” 黎清“哦”了一声，没再多说，搬着设备去李导那边了。 他放下设备，再转过头，一张惨白的大脸和他行了一个贴面礼。 ——阎王！ 这家伙从医院回来以后就消失了，现在突然出现在片场，应该只有一个可能…… “没错，”阎王十分高兴，像条狗一样绕着黎清转圈，“今天我又有业绩了。” 黎清缓缓看向走向汽车的何理。 他走到一边，轻声说：“这不是你的业绩。” 阎王立刻不高兴地耷拉下嘴角：“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是我要带走的人，自然算是我的业绩。” 何理已经坐在车里，拍摄开始。 他脸色阴狠地看着车库另一头、光鲜亮丽的孟甜，发动了汽车。 车载音响里突然发出滋滋两声，然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死得好惨啊……” “你为什么还活着……何理！” 何理面色一变，下意识就要踩下油门—— “等等！”白茶突然大声开口。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李导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白茶脸色有些苍白，深吸一口气：“我们是不是再检查一下道具？” 如果是平常，李导肯定会嘲笑他杞人忧天。 可昨天安全气垫爆炸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李导想了想，说：“也对，何理你先出来。” 接着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了离得最近的场务—— “黎清，你去检查一下，看看道具有没有什么问题。” 第28章 阎王来了又走（7）带走一个是一个 【完了，完了完了，以我对恐怖片套路的了解，那个白茶说这里可能有问题，就一定会有问题！黎清危！】 【不会吧？这个副本到现在为止还没死过人呢（我是指玩家）总感觉黎清不会第一个祭天！】 【虽然但是……你们真的觉得黎清是玩家吗？这个副本里的玩家都是演员诶……】 【啊，你是说npc吗……确实有这个可能，你看黎清和宫曜都不认识，没准这就是个以他为模板的npc……】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反正都要死了。】 黎清一边靠近那台汽车，一边分神瞄了一眼宫曜直播间的弹幕内容。 阎王则围着他上下沉浮，露出兴奋的笑容，显而易见，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就在他伸手要打开车前盖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唤： “小黎老师——” 黎清停下动作，转头。 宫曜对他挥挥手：“过来，过来~” 黎清看了眼李导。 李导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冲他挥挥手，让他过去。 另一个场务代替他跑向道具汽车。 “小黎老师~”孟甜跟宫曜站在一起，也学他这么叫自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你的发色真好看，我下个月要拍一个mv，也想染白发，可以给我推荐一下造型师吗？” 黎清：“……天生的。” 宫曜打了个响指，对孟甜笑道：“我就说吧，他连发根都是白的，看不到染发的痕迹。” 比黎清还矮半个头的孟甜：“……我又看不到他的发根喂！” 她又看了一眼独自等在一边的何理，道：“何理好像有点紧张呢，你们聊，我去跟他说说话。” 黎清：“所以你们叫我过来，是为了问我的头发吗？” 黎清有点难以想象两个玩家在副本里会谈论这么无聊的话题。 ……但现在他们并不记得自己是玩家，处于一举一动都能决定生死的副本。 如果他们生活在自己之前的社会，没准…… 黎清难得有几分茫然。 宫曜见他出神，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hello？” 黎清抬起眼，看到宫曜脸上带着几分好笑和无奈。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然后几乎是瞬间揽住黎清的肩膀—— “砰——！！！” 一声巨响，宫曜和黎清位置倒转，灼热的气浪瞬间推着宫曜后背，将两人掀飞出去。 黎清后背和地面接触的瞬间，一道微不可见的白色像素点从下方溢出，减缓了相撞的冲击。 后脑勺则枕着软软的东西…… 是宫曜的胳膊。 黎清骤然被宫曜护在身下，眼镜都被甩飞了出去。 宫曜咳嗽着撑起身体：“没……咳咳……没事吧……” 黎清茫然地看着他。 二人目光相触的瞬间，宫曜突然有些怔愣，随后伸手：“你的眼睛……” 一声尖叫打破了他的愣神。 他立刻翻起身，朝背后看去—— 那道具车的地方已经被火光吞没，两三个工作人员捂着被炸伤的胳膊，大喊救人。 白茶呆呆站在一旁，半张着嘴，又缓缓闭上，脸色阴沉。 本该在车上的何理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39章 宫曜左右四顾，看到一个消防箱，立刻拔腿冲了过去。 其他人如梦初醒，有人打急救电话，有人打火警，其他人帮宫曜一起取灭火器。 火光上方，阎王将一个新鲜的灵魂塞进自己的口袋，心满意足地飘向黎清。 “这是你今天的目标吗？”黎清轻声问。 阎王：“不是。不过能带走一个是一个，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原来的目标是我？” 阎王哈哈一笑：“我倒希望是你，这样你就能一直留在这里陪我说话了。” 黎清并未觉得冒犯，而是了然地点点头：“那就是何理了。” 这里又是一个玩家死亡的节点，但被何理避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npc。 如果说上一次鱼小荷没有死是巧合，这一次却是因为白茶的提醒。 这个玩家，是不是有些过于敏锐了。 黎清想了想，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唤出了自己的gm工具面板。 “你做了什么？”阎王突然好奇地问，“我感觉你拿出了什么东西，但我看不到它。” 黎清没有回答。 他写了一条紧急申请，让技术组帮他调查一下白茶这个玩家的历史数据。 ——其实也没什么提紧急申请的必要，但黎清就是没有理由地想让张勤多干点活。 毕竟这个因为采用新技术而出了问题的副本，也是他手下的产物。 - 《阎王爷来了》剧组死了第二个人，李导只能结束拍摄。 救护车和消防车往市区开的动静太大，死人的消息终于压不住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此事的讨论。 但李导和投资方都要求继续拍摄，甚至将此事大加渲染——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部血浆片，惊悚恐怖的幕后故事是最好的宣传手段。 且不论剧组其他人员如何人心惶惶，黎·普通场务·清终于获得了半天假期，立刻摆脱剧组众人，进了热闹的市区。 ——别说，这副本场景还挺大的，市区设施应有尽有。 黎清读取这个副本的网络内容，精心挑选了评价最高的餐厅，在服务员怀疑的眼神中把菜单上所有的内容都点了一遍。 人类的食物，大概就是外勤工作唯一的好处了。 黎清满意地将一块烤鸡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眼前是六块直播屏幕。 宫曜正在跟经纪人和导演激烈地吵架。 不仅是黎清，连直播间观众都没见过他急眼的样子。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纷纷留言“这种完全角色扮演副本多来点”。 管理员黎清看得直皱眉，在直播间留下了自己的第一条发言： 【很麻烦，不要再有这种副本了。】 有几个玩家反应过来，也连连附和： 【对啊对啊，什么能力都用不了，要是死了那也太冤了！】 不用在副本求生的上界观众则开始激烈反对，直播间弹幕一时乌烟瘴气。 黎清一点也没有掀起骂仗罪魁祸首的自觉，一边在服务员震惊的目光中清空了第三个盘子，一边观察其他人的动向。 一枚白色的脑袋渐渐从黎清要夹的盘子里冒了出来。 黎清的筷子一顿，然后垂下眼帘，和阎王面面相觑。 黎清：“……” 阎王：“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去，我又要有业绩啦！” 第29章 阎王来了又走（8）敌意 何理独自坐在酒店的咖啡厅，呆滞地看着菜单，半天没有点单的意思。 服务生也听说了剧组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催促，给他上了一杯温水。 “何理？”甜美的声音响起。 何理猛地抬头，看到孟甜拿着剧本走了过来。 她对何理露出了温暖的微笑：“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要我陪你待一会儿吗？” 何理犹豫片刻，点点头。 孟甜在他对面坐下，道：“发生这种事以后，最好和别人待在一起呢。我昨天就想陪小荷待会儿，可她拒绝了，今天又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啊，抱歉，我是不是话有点多？” 何理摇头：“不会。孟小姐，你，你愿意找我说话，我很感激。” 他本来性格就有点内向，长得又十分一般，常年在剧组跑龙套，那些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们对他的态度跟对其他工作人员也差不多。 只有孟甜，始终对他如此亲切！ 她……她不会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吧！ 何理有些飘飘然，又矛盾而自卑地想应该不可能吧。 他忍不住偷看孟甜，看她无意识地捏着剧本的一角。 剧本边缘被她做满了标记，何理有些好奇：“我可以看看吗？” 孟甜一愣，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递上自己的剧本。 ……她果然是个细心的女孩子，这种三流影片居然也写了角色小传。 嗯？等等……为什么这个被标记的是女主角安雅的台词？ 看到何理目光落下的地方，孟甜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何理立刻想起了那个传闻—— 《阎王爷来了》的女主角本来是孟甜，安雅是投资方空降过来的！ 是安雅！安雅抢走了女神的主角！ 何理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想，他应该为女神做点什么，以报答她的特殊关照。 第40章 …… 剧组休息室。 黎清靠在茶水间的墙上，眼睛盯着何理的直播间，耳边是墙后面的交谈声。 有些低沉的男声温和道：“不论如何，今天还是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伤亡。” 另一道男声此刻不再那么不近人情，甚至还带上几分惶恐：“我也是突然想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道：“对了，爆炸的时候我看你挡在那个场务前面，你……没事吧？” “没事，”低沉的男声笑了笑，“我们距离还挺远的。不过一想到检查车盖的差点就是小黎老师，我就一阵后怕。” 另一人有点犹豫：“你很关心他？” “唔……这么说可能不太适合，不过比起另一个场务老师，我跟他更熟悉一些。” “……可以理解，人就是这样。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 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与此同时，墙后的黎清目光也微微一凝。 接着何理就走进茶水间。 他看了黎清一眼，似乎有些心虚。 然后他倒了几杯咖啡，接着转过身，挡住黎清的目光。 ——这自然是没有用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直播间里显示得分明。 何理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其中一杯咖啡里。 黎清没有做额外的动作，只缓缓喝了一口咖啡，看阎王兴奋地绕着何理打转。 ……真的很像狗。他不合时宜地想。 何理再次看了黎清一眼，确认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才端着托盘走出去。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理猝不及防，和冲进来的白茶相撞，滚烫的咖啡洒在二人身上。 何理发出一声大叫，咖啡杯纷纷摔在地上。 他脸色一白，连忙鞠躬道歉，接着跑了出去。 黎清目光跟着何理，直到他消失在门口，阎王也灰溜溜飘了回来。 紧跟而来的还有听到声音的宫曜。 “白茶？”他愕然，“你没事吧，怎么了？” 白茶却没有理睬他，而是几步走到黎清身前，盯着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你都看到了对吧？” 黎清一边眉梢微微挑起，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白茶音量不高，却十分笃定：“你看到何理下毒了！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黎清没有否认，反问：“我为什么要阻止？” “你——你这是在害人！” 他声音高了一些，宫曜皱眉上前：“怎么了？” 白茶有些激动地甩开了宫曜。 黎清靠近他，盯着白茶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是吗，”他淡淡说，“可你又是怎么知道何理要下毒的呢？” 白茶僵在原地。 黎清眨了下眼睛，没有等到白茶的回答。 他大概还不会回答自己。 于是黎清后退一步，平静道：“白茶老师，先去换身衣服吧。咖啡很烫，我想你需要处理一下。” 白茶紧紧盯着黎清，半晌，他狠狠转身，离开茶水间。 宫曜不明所以地看着黎清，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黎清摇了摇头，拿出门后的扫帚，把咖啡杯的碎片扫进垃圾桶。 宫曜可能是有些尴尬，一直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黎清洗干净手，又把白茶的行为在脑海中盘了一遍。 然后他看向宫曜。 宫曜立刻站直身体，随时等待他开口。 虽然他此时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但黎清本着对宫曜本人智商的信任，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觉得白茶老师似乎有些过于关注我了，”他微微皱眉，“不是人们出于好奇或是好感等正常社交诉求的那种关注。这是为什么呢？” 宫曜想了半天，突然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黎清：“？” 宫曜：“呃，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虽然背后这么说人家很没品……” 黎清：“你直说吧，除了我没人会听到的。” 哦对了，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不过那不重要。 宫曜：“就是……他会不会有点嫉妒你啊？” 黎清：“？” “唉，其实男明星们的攀比心还挺强烈的。你和他都是偏漂亮的类型，但你更好看一点，又成天在他眼前晃，他难免会有些敌意。” 黎清从未想过还有这种角度。 他大脑乱码片刻，疑惑偏头：“那他为什么不嫉妒你呢？” 宫曜一愣：“你这是夸我比他帅的意思吗？” 黎清：“……” 宫曜笑了一下，又理所当然道：“他嫉妒我干嘛，我和他又不属于一个赛道的。” 黎清认真想了想。 然后觉得白茶对他的态度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宫曜一眼，什么都没说，缓缓离开茶水间。 ……这个副本里，他还是，暂时不要相信宫曜的智商了。 第30章 阎王来了又走（9）这次轮到了 “我觉得，何理好像对安雅有点敌意。” 恢复拍摄的第二天，片场，宫曜小声对抱着道具箱的黎清说。 第41章 黎清“嗯”了一声，示意他把路让出来。 宫曜扭头跟在黎清身后：“我后来又想了想，何理昨天明明就是心虚了。他为什么心虚呢？只能是咖啡有问题了。” 黎清好心提醒：“你怎么确定是安雅呢？当时休息室里有四个人，或许是白茶，或许是孟甜，或许是你。” 宫曜微微瞪大了眼睛：“所以你真的知道那咖啡有问题？” ……看来宫曜的智商终于延迟回到了他身上。 黎清：“嗯。我看到了。” 他这么干脆就承认，宫曜反而有些哑口无言。 黎清停了下来，微微偏头，浅色的眸子透过镜片看着宫曜，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最后谁都没有喝下那杯咖啡，不是吗？” 宫曜愣了一下。 黎清已经抱着箱子走了。 安雅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宫曜回头应了声，又看了眼黎清的背影，转身继续下一场拍摄。 在这一场剧情里，本来精神状态就欠佳的“宫曜”因为五年前鱼小荷的死，确诊了抑郁症。 他穿着宽松的衬衫长裤，抱膝坐在床上，微长的额发遮住金色的左眼，黑色的右眼则忧郁而落寞。 人高马大的一个人，此时却流露出一种单薄的脆弱感。 穿着染血白色长裙的女鬼·鱼小荷站在他的床脚，幽幽道：“他已经死了……你们一个个……都该死……”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女鬼·鱼小荷扭头看了一眼门口。 下一刻，安雅推门而入，关切道：“阿曜，怎么不开灯？” 她打开电灯开关，鱼小荷已经不见了。 安雅坐在宫曜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他何理的死讯。 “出去走一走吧，你已经很多天没有出过门了。” 室内场景拍摄完毕，几人转场前往男女主的目的地——家庭超市。 片场问题频发，其他演员不再旁观，没有自己戏份时，都老老实实待在酒店里，就连白茶也罕见地没有来凑热闹。 因此这一场的演员——或者说玩家，也只有宫曜和安雅两人。 黎清跟在工作人员的最后，阎王又冒了出来。 “又有业绩了？”他问。 阎王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黎清有几分疑惑：在场的两个都是高级玩家，这次阎王要收割走谁的性命？ 而且现在白茶这个两次阻止玩家伤亡的玩家不在场，宫曜和安雅要怎么躲过？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正式拍摄。 男女主推着购物车温馨散步，路过卖生肉的区域。 售货员正在剁肉馅，猝不及防菜刀脱离把手，朝着男女主飞了出去！ 女主恰好高跟鞋踩在一块肥肉上，带着男主一起滑了出去，避开了那把从天而降的锋利剁肉刀。 有了上两次的前车之鉴，李导决定分开录制，最后单独拍摄菜刀飞出去的镜头。 ——而那个时候，除了吊着菜刀飞出去的工作人员外，不会有人在菜刀的必经之路上。 黎清估算了一下路径……不论如何，那个操作道具的工作人员都不会被菜刀伤到。 阎王却仍然十分高兴，提前庆祝新的“业绩”。 随着“action”的声音，工作人员拉动绳子，将刀片甩了出去！ 就在这时！ 提前检查过无数遍的绳索突然和菜刀断开了！ 接着那锋利的刀片就朝着黎清站着的货架飞了过来！ 货架上的水果罐头瞬间应声碎裂，菜刀却并未减速，直直飞向黎清脖颈！ 他左手微动，几乎是在罐头破碎的同时，整个人瞬息出现在距离原坐标一个单位的地方。 旁人看来，他几乎没有移动。 那刀片贴着他的发丝，嵌入了身后的货架。 黎清：“……” 他透过面前货架上被砸出的大洞，和差点被吓疯的剧组人员们面面相觑。 黎清的第一反应是：刚才自己在宫曜和安雅直播间的视野盲区，还好没人看到他的坐标突然变化。 第二个反应，则是抬头看向空中的阎王—— 阎王的嘴角再次耷拉了下来。 于是黎清确定了。 “你这次本来要带走的是我？” 阎王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那些演员的命太硬啦，我很难带走的，”他说，“但你不一样，你也是工作人员啦。” 黎清：“所以每次你带不走演员，就只能带走一个工作人员冲业绩吗。” 副本npc就这样成了玩家的替死鬼？ 黎清第一次见到有哪个副本能让npc这么倒霉。 这个恶性bug必须得修复。 此时所有人已经反应了过来，纷纷跑来查看黎清的情况。 宫曜也白了脸色，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才松了口气：“没伤到就好。” 黎清推了下眼镜：“没关系，习惯就好。” 宫曜：“……” 李导在不远处大喊：“人没事就行，好了，去拍摄下一场！” 宫曜不悦地抿了下唇，可这两天他早已知道李导的性格，于是只能沉着脸跟了上去。 阎王仍然跟在黎清身边，兴致不高不低。 黎清：“你今天的工作还没完？” 阎王：“嗯哼~” 第42章 他怎么觉得这个阎王越来越生动了。 下一场戏是宫曜独自在电梯里幽闭恐惧症发作的剧情。 黎清看着宫曜和摄影师一起进入电梯，然后缓缓转向一旁的阎王。 他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宫曜吧？ 与此同时。 宫曜直播间的弹幕也疯狂增加： 【以我的经验来看，接下来一定会出事了！】 【终于！终于轮到这小子了！我看他没了玩家的能力和记忆，还怎么脱离险境！】 【奔走相告！宫曜即将遭遇生命中最危险的一刻！】 【啊！不要啊！宫曜大人撑住！】 没有玩家记忆、只有延迟且偶尔上线的智商，就连黎清都有几分期待，宫曜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了。 或许他真的能见证死亡副本世界公认最强的玩家在眼前陨落。 ……虽然这个副本的阎王，可能没有带走宫曜的实力。 电梯里，宫曜突然抬眼看向黎清。 他一怔，然后露出一个笑容：“你好像有点期待？我其实没有演过幽闭恐惧症，不过我会努力的。” 他对黎清眨了下右眼。 这回轮到黎清混乱了一下。 下一刻，电梯门突然猛地关住了！ 在片场所有人的兵荒马乱中，电梯数字迅速上升，直到顶层44楼，停了下来。 众人提着的气在电梯停下的时候小心而缓慢地吐了出来。 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电梯上的数字又以一个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飞速下降！ “快打紧急电话！”李导大声嘶吼，“场务！黎清，你快去电梯中控室！快！” 黎清点点头，朝着中控室方向跑去。 按照他跑步的速度，赶到中控室应该是来不及的。 不过他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让电梯停下来。 ……不过这就算是帮玩家作弊了。 电梯仍在下落，黎清拐过前往中控室的一个弯道。 然后他停住了脚步。 弯道镜头，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关上中控室的门，左右看了看，接着和黎清对上了目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鱼小荷。 第31章 阎王来了又走（10）鱼小荷 “是，是场务老师啊。” 看到黎清后，鱼小荷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不安地将一边头发捋到耳后。 “怎么了吗？你这么急匆匆的。” 黎清在原地站住了。 “电梯出事了，”他说，“你不知道吗？” 鱼小荷：“啊……啊，怎么会这样。” “鱼小荷老师刚刚离开的地方，就是电梯的控制室吧？” 黎清上前几步，盯着鱼小荷的双眼。 鱼小荷一愣：“是……是吗……我没有注意。有人在里面吗？” “两个，宫曜老师和摄影老师。” 鱼小荷惊讶地捂住了嘴：“怎么……宫曜老师现在没事吧？” 黎清的工作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话铃声。 他随手按掉，淡淡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鱼小荷“噢”了一声。 黎清偏了下头，替她说出了心里的话—— “真是可惜，不是吗？” 鱼小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黎清靠近些许，轻声道：“鱼小荷，或者说……秦莲，初中时和宫曜曾是同班同学，后来父母离异，改名鱼小荷。” 他看着鱼小荷骤然收缩的眼睛，接着说：“照片我就不拿出来了，我想你应该不希望看到以前的自己。” 鱼小荷沉默片刻，阴沉着脸开口：“你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让这个副本的boss干点正经工作，不要总是让npc祭天了。 但黎清自然不会傻到在鱼小荷的直播间面前说出这番话。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知情者的帮助，”他说着绝对的真话，“这是我的愿望——让一切违反规则的事情重新走上正轨。” 这话听在鱼小荷耳中又是另一个意思。 就像是多年以来的委屈终于有人了解、有人愿意为她伸张正义，鱼小荷红了眼眶。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做……” 她崩溃地捂住脸。 “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要忘了曾经因为体重被霸凌的仇恨，可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鱼小荷蹲了下来，将脸掩在双手后面，发出抽泣的声音。 “我恨他们所有人，尤其恨当年带头的宫曜。可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又觉得他和以前那个宫曜完全是两个人……我没办法恨现在的他！ “我到底该怎么办……” 玩家自己的意志终究和副本加给他们的人设产生了冲突。 黎清垂着眼，静静看着哭泣的鱼小荷，半晌轻声开口：“鱼小荷，你是个善良的女孩。” 鱼小荷慢慢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黎清。 黎清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浅色的瞳孔没有一点温度，冷静得像没有生命的玻璃。 “——但人类的善良，在你所处的这个世界里，并不会让你过得更好。在84%的情况下，你的善良会成为刺向你自己的那把刀。” 鱼小荷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黎清对鱼小荷伸出了手。 “无论如何，怎么选择仍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现在，先站起来吧。” 第43章 鱼小荷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将手掌放在黎清的手心。 冰凉的温度让她猛地惊醒，接着黎清便微微收拢手指，将她拉了起来。 鱼小荷抽回手，将它背在身后，有几分茫然地问：“我有……选择的自由吗？” “是的。”黎清转过身，朝片场的方向走去，“你有善良的自由，也有不善良的自由，这是你的个人意志，没人有权力剥夺。” 作为管理员，黎清当然是更希望鱼小荷按照剧本走。 但这个女孩自身并没有触犯任何规则，如果管理员强行介入，对她来说仍然是一种不公。 所以黎清只能为她扫除那条复仇路上的一点点障碍，至于要不要走这条路，只能看鱼小荷自己的选择了。 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黎清却突然停了脚步。 接着一道身影便从前面的拐角走了出来——是宫曜，和满脸后怕的工作人员。 宫曜的造型已经完全乱了，长袖外套不知道哪里去了，上半身只剩一件背心，也被汗水打湿，胳膊上有几道擦痕和黑色的污渍。 看到黎清和鱼小荷，他先是一惊，随后又有点疑惑： “小荷，你不是回去了吗？” 鱼小荷脸色惨白，下意识看了一眼前面的黎清。 黎清面无表情道：“我去控制室上的路上遇到了鱼小荷老师，她也很担心你，于是我们一起去叫停电源。” 鱼小荷一愣，然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宫曜直播间弹幕里，刚从鱼小荷直播间跑过来的观众疯狂刷屏： 【我信你个鬼！】 【原来你们两个都是内鬼！黎清你怎么可以这样！】 【宫曜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坑他！】 【……虽然但是，是鱼小荷想复仇，黎清只是点明真相，没什么害人的举动啊。】 【楼上你哪家的？？？】 黎清瞟了一眼自己引起的众怒，并且对此无动于衷。 宫曜“哦”了一声，笑了笑：“看来是你们救了我一命，谢谢！” 【啊啊啊宫曜大人你怎么变得这么傻白甜！】 【妈妈说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黎清大骗子！】 黎清诚实道：“不是我们救的，我们的速度根本赶不及。是你自己运气好。” 宫曜：“……” 弹幕：【…………】 宫曜的经纪人此时怒气冲冲地走上前：“电梯控制室在哪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好好跟他们算账！” 黎清指了指后面，说：“我们刚从那里出来，控制室里没有人。” “没有人？”经纪人柳眉竖了起来，“商场的人说只有控制室能强行改变电梯层数，怎么可能没有人？” “……不对。” “不会是你们俩做的吧？” 黎清平静地看着她：“电梯事故时我们都在下面，你也可以做我的不在场证人。” 经纪人又把目光移向鱼小荷。 “那她——她总没有不在场证据了吧？” 鱼小荷一惊，下意识往黎清身后藏。 “多简单的事啊，”宫曜在一旁懒懒开口，“在不在场，查一下监控不就知道了吗？” 第32章 阎王来了又走（11）老父亲的嘱托 “监控……对，监控！” 经纪人又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查监控去了。 鱼小荷动手的时候显然没想过有监控这回事，此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一届boss心理素质不太行。黎清瞥了她一眼，又看向等在原地的宫曜，说：“按照一般套路，监控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损坏了。” 鱼小荷怀疑地抬头，看到黎清背在后面的手给她比了个“ok”。 鱼小荷：“……” 宫曜沉思片刻，居然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说得也是。不过被损坏也好。” 黎清：“？” 宫曜：“被损坏说明是人为的。如果监控正常却拍不到任何东西，那不更坐实我们剧组闹鬼了吗。” 他说着，还有些后怕地顺了下心口。 “每天闹鬼死一个人，这谁受得了啊。还好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没有伤亡。 “……我都怀疑是这么多怪事真的跟小陶总破坏开机仪式那事有关……” 陶乐乐的直播屏幕里，正在酒店看电视的某小陶总猛地打了个喷嚏。 黎清随意回应了一声以示礼貌，继续回李导那里报道。 宫曜完全忘了自己是来跟经纪人一起去控制室算账的，下意识就又跟着黎清回去了。 宫曜的直播间： 【……我看不下去了！】 【你清醒一点！急死我了！】 【这个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男人是谁，怎么夺舍了我们的宫曜老大？】 黎清此时也对弹幕里着急的观众们感同身受。 他甚至怀疑宫曜原本的意志中，“看紧黎清别让他捣乱”已经被调到了第一优先级。 刚死里逃生出来，有那么多可以做的事情，非要紧盯着一个小小场务不放。 ……但黎清不得不承认，宫曜这莫名其妙的警惕心赢了。 他本来是打算再跟鱼小荷独处一段时间，随时等待这位boss觉醒的。 鱼·准boss·小荷终于恢复了一部分c级玩家应该有的心理素质。 第44章 她强行挤出一个微笑，问宫曜：“所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宫曜被副本人设灌输了“要关注鱼小荷”的设定，此时对鱼小荷十分有耐心，和颜悦色道： “我随身携带了一把匕首。”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纯黑的匕首。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随身带这个东西，不过还好它十分坚硬。我就用它撬开了电梯门，带摄影师从电梯井里爬上去了。” 在见到鱼小荷的时候，黎清就在宫曜的直播间里看到了这一幕，因此并不意外。 但他还是有礼貌地附和：“你的匕首很结实，但你的作用更大。大部分人的力气都不足以支撑他们用一把匕首撬开电梯门。” 看来宫曜就算失去了记忆，身体素质还在那里。 宫曜听完又是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是吗，这么说来，我也是第一次发现我还有这种身手。” 黎清点点头。 宫曜继续：“你说下一部戏我要不要接武打片？我觉得自己现在强的可怕，完全不用武替……” 黎清：“……” 鱼小荷缓缓走在后面，看着不食烟火一样的黎清，和性格随和、与中学时完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宫曜，脸上又浮现出迷茫的神色。 就在这时，宫曜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凝神听了半晌，然后“嗯”了一声，结束了通话。 “我的经纪人小姐已经看完监控记录了。”宫曜轻松地说。 鱼小荷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盯着宫曜的后背。 黎清对此事并不热切，却还是“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宫曜双手插着兜，慢悠悠道：“果然不出你所料，监控坏了。” 鱼小荷的呼吸缓缓松懈下来，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黎清平淡道：“真可惜。” “也算松了一口气呢，”宫曜勾起唇角，“或许从开机到现在，我们遇到的一切，都像电影前半段的真像那样，不是鬼怪作祟，都是人为的事故。” 黎清终于抬眼看他：“这会让你松一口气吗？我记得有句话说，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 宫曜笑了起来：“小说里才这么写。现实是，我不知道怎么看到鬼，也不懂怎么消灭他们，我只懂得怎么对付人。 “……比起鬼来说，人心才是可以控制的因素，不是吗？” 黎清扬了下眉毛，没有回答。 - 今日的拍摄有惊无险结束，黎清找机会脱离大部队，去商场里觅食。 ——这种时候宫曜倒是不缠他了，可鱼小荷也跟宫曜一起回去了，黎清也不好单独约她出来。 ……算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他一边细细咀嚼着牛排，一边观察着六个玩家的直播间，一条加急消息弹了出来。 是技术组的回信。 黎清随手点开，然后猝不及防被密密麻麻的文字糊了一脸。 【嗨！亲爱的s-a9b08f013黎清组长，很高兴收到你的求助消息！那么先说结论吧：p-rand4040（白茶）玩家身份正常，没有外挂痕迹和异常数据。更令人惊喜的是，你所在的b002副本是该玩家的第一个副本哦~】 【虽然没有数据异常，但我仍然建议你持续关注该玩家，因为他的id实在太有趣了……咳咳，不论怎样，我想经验丰富的黎组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处理方案，我就不再多说了。】 【顺带一提，我和美妙一直在关注你的动态（to信息组：我们绝对没有在上班时间摸鱼看直播，我们只是为了配合管理员工作进行舆情监控。）】 【看到你成功融入了现代人类社会，我和美妙十分欣慰。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所有观众都以为你是玩家，但你知道你和玩家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演员的身份，直播间，目的性。】 【前两者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建议你为自己创建一个目标——不是管理员黎清的目标，而是“场务”黎清的目标，来融入这个由玩家共同组成的故事。】 【我们将持续（通过其他人的直播间）关注你的动态。加油！黎小清！我的动态智能剧本副本能不能大范围推行就看你了！】 【——爱你的老父亲·s-a0000002技术员·张勤】 第33章 阎王来了又走（12）黎清的暗恋指南 黎清看着张勤回信里的“动态智能剧本副本大范围推行”，不由陷入沉默。 虽然“智能生成副本”如果真的推行下去，能够减少副本设计和开发的压力。 但这一个副本就让他黎清的工作时间增加了平均外勤时长的七倍。 新技术实现后节约下来的设计开发组人力，不如都要来维护组一起修bug好了。 黎清手指在回信上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决定等这次回去好好跟张勤聊聊这件事。 不过张勤的回复不完全都是废话。 黎清复盘了一下自己进入副本后的行动，以及与鱼小荷单独会面后弹幕的猜测，发现自己隐藏行踪、掩饰目的这一行为，反而让他更加异常于角色扮演身份十分明确的其他玩家了。 ——不得不说，在对他人心理的掌握上，张勤确实比黎清要擅长得多。 他关了信息界面，轻轻咬着布丁的勺子，一边思考要给自己安一个什么“设定”方便行动。 第45章 ……嗯，首先要明确最大的方向。 他的目的是让副本正常运行，而这个副本中最为异常的是本该是boss的玩家鱼小荷，和总能改变他人命运轨迹的白茶。 既然白茶总是对他抱有一种莫名的警惕…… 那么还是尝试和鱼小荷（副本boss版）在同一个阵营吧。 鱼小荷曾经因为外貌，被宫曜（副本初中版）霸凌，如今改头换面回到娱乐圈，就是为了给当初看不起自己、让自己差点走入深渊的人致命一击。 那他…… ……就扮演鱼小荷的暗恋者好了。 就像何理一样，为了孟甜除掉他心中的假想敌安雅，而他则为了鱼小荷复仇而给她帮助，这很合理。 而一旦跟一个玩家在身份上有了关联，其他人就很难怀疑黎清另有身份了。 那么他该怎么演“暗恋”呢？ 再回去单独请鱼小荷出来吃饭吗？ 黎清看着面前的一桌空盘，再次陷入沉思。 暗恋，合理，何理……对，看看何理现在在干什么。 何理这个角色在电影中已经下线了，但何理本人，却并没有离开剧组。 或许直到最后杀青的那天到来之前，所有人都没法提前离开剧本。 除非提前死亡。 而黎清也不相信，一个b级副本对于先下线玩家的生死考验只有一个。 黎清将何理的直播间屏幕微微放大。 或许是因为何理只有b级，又其貌不扬，他的直播间人数是六个直播间里最少的。 但何理的行为，却极大地满足了一部分更加猎奇的观众。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酒店黑暗的房间里，一张脸被电脑屏幕照亮。 屏幕中赫然是一幅极其血腥的画面，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拿着锯子分割一具尸体，已经看不出被分割的是男是女。 那并非什么血浆片，而是一个直播，旁边的聊天室里不断刷新着观众们的实时评论，哪国的语言都有。 何理瞳孔放大，兴奋地在上面打下：“安雅安雅安雅安雅安雅……” 黎清主观上虽然十分厌恶这种宣泄暴力的行为，但客观来讲，如果何理是这个副本的boss，或许这个副本的推进会更加顺利。 他暗中记下暗恋指南第一条：【对暗恋对象的假想敌表示杀意】。 这个简单，宫曜直播间的观众差不多都知道他对宫曜没安好心，之后再加强一下印象就好了。 不多时，一场杀戮秀结束。 何理切换屏幕，里面变成了另外的内容。 那是另一个酒店房间。 不一会儿，穿着睡衣的孟甜进入画面中，却对这唯一的观众浑然不觉。 黎清：…… 他默默记下暗恋指南第二条：【偷窥你的暗恋对象，并露出不雅的神态】。 “…………” 黎清目光渐渐涣散。 这个对他来说好像有点太难了。 原来爱情是这么高深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瞳孔微微一动，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白茶？ 白茶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休闲西装，一改自己往日无精打采的状态，反而像是电影里他扮演的那个花花公子。 他在一个看不清脸的中年男人面前落座，与他热切交谈起来。 黎清推了下眼镜，开始分析白茶的状态…… ……唔，还是原来那个白茶。他对面前那个中年男人笑得开心，眉眼间却流露出了一些不耐。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接，白茶也注意到了黎清。 他笑容一僵，手里的刀叉差点掉落在盘子上。 黎清对他点了点头，以示问候，仍然盯着他，没有移开眼的意思。 白茶：“……” 这可能是白茶吃得最煎熬的一顿晚餐。 借口送走男人后，他转身想回餐厅找黎清，却发现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仍然在盯着他。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跟他一起吃饭？” 黎清开门见山，简单粗暴得令白茶有些措手不及。 白茶：“……你怎么管这么多。” 黎清：“我只是有些好奇。” 白茶冷笑一声：“不是所有人都有凭喜好行事的自由。说起来，我倒是看不透你。” 黎清歪了下头。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之前从来没有一次见过你。” “‘之前’是什么时候？” 白茶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他又说：“你这样的长相，不可能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场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接近宫曜吗？” “宫曜。”黎清点点头，“你似乎对他有超乎常人的关注。” “所有人都在关注他，所有人都想巴结他和陶乐乐中的一个，这很正常。但唯独你……” 他看着黎清，眼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明明是个凭空出现的人物，却让那个人像变了性子一样围着你转！你到底做了什么！” 凭空出现吗…… “你对‘宫曜’很熟悉呢，”黎清微微凑近，双眼中终于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但你们之前明明没有什么交集不是吗。” 白茶瞳孔一缩。 黎清又后退一步。 第46章 “我明白你的目的了。我想我并不是你的敌人，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必要的帮助。” 白茶：“……啊？” “我的目标并不是宫曜，而是鱼小荷。” 他顿了顿，开始实践自己新的人设。 “嗯，我暗恋鱼小荷。” 白茶：“…………啊。” 白茶陷入呆滞。 此时，路边。 一个穿着连帽卫衣、戴着墨镜的路人倒退着走到二人身边，然后拉下墨镜，诧异地倾身看着黎清： “……嗯？？？” 与此同时，黎清在属于宫曜的那个直播间瞬间变绿的弹幕后，看到了自己的脸。 第34章 阎王来了又走（13）爱情顾问宫曜老师 【这可能是我在宫曜直播间里看过最奇怪又和平的一幕了……等等，我们这是死亡副本频道，不是狗血情感频道，对吧？】 【上一次看到这么怪异的组合还是上一次……我是说和鬼新娘那一次。】 【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一棵绿色的草草草草草草wwwwwwwww】 一片绿油油的祥和氛围中，精神亢奋的宫曜、满脸冷淡的黎清和不情不愿的白茶围坐在一家高级ktv的私人小包间中。 “你暗恋鱼小荷？你之前认识她？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宫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连串发问让黎清大脑乱码了半秒。 他一个个回答：“嗯。认识。以前的事情。” 宫曜摸了摸下巴：“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跟‘暗恋’这种词联系在一起。” 坐在另一边，抱着双臂，脸扭头看向墙壁的白茶冷冷道：“我可半点都看不出你喜欢她。” 黎清眨了眨眼。 白茶：“你说自己喜欢她，可你并不在意她。你和宫曜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过跟她交流的时间。” 黎清这可要跟他解释清楚了：“不是我跟宫曜老师在一起，是他总是要找我。” 宫曜这次倒是没有反驳，乐呵呵道：“这倒是没错。” 白茶一顿，然后垂下眼睛。 “随便你怎么说吧。喜欢是藏不住的。” 黎清有些茫然。 “所以我要怎么做？” 他虚心求教。 宫曜兴冲冲道：“所以你要追她吗？我来教你，我经验可丰富了！” 黎清下意识看了过去。 “？”宫曜下意识一愣，立刻道，“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也算演过不少偶像剧，什么套路没见过？” “……噢。”黎清又移开眼。 “这个，追女孩呢，就要主动一些，时时刻刻粘着她，忍不住跟她说话，关注她的行踪，倾听她的烦恼，感受她的喜怒……” 黎清认真听着，时而点头，默默在自己的暗恋指南上记下一长串…… “……目前就是这些。应该还有别的，等我回去翻翻剧本，想起来再告诉你！” 宫曜拍拍胸膛，一副大哥哥的模样。 黎清目光涣散地看着增加到七十七条的指南，第一次在工作中感到了压力。 “……比我的工作流程还要复杂和繁琐。” 他再一次对这种感情表示了难以理解。 宫曜笑了起来：“一点也不复杂。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什么人，就算不用我提醒，你也会这么做的……” 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然后眉头微微一动，脸上出现了思索的神情，又有几分疑惑。 头晕脑胀的黎清却并没有发现宫曜的异常。 二人都没说话，一旁沉默的白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换了条腿翘着，问：“所以这个爱情顾问环节结束了吗？结束了我就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有我的戏。” 黎清：“我也要回去了，我要去看一下鱼小荷。” 宫曜有几分无奈：“走吧走吧，怎么好像我把你们俩扣在这里似的。” 黎清提醒：“就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我们本来也打算走了。” “……”宫曜推着他走出包厢，“喂，我可是大明星，怎么可能站在餐厅门口大摇大摆讨论恋爱问题？” 黎清仰起头与他争辩：“我本来没有和你讨论的打算。” 宫曜彻底没了脾气：“好吧，是我，是我想听八卦好不好？” “。” 白茶双手插着兜，静静跟在二人身后，眼神明暗不定。 三人一起上了回酒店的车，黎清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宫曜再次好奇凑了过来：“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黎清平静道：“‘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在唯一一个直播摄像头面前，黎清自然要立刻实践一下暗恋指南的操作指导。 下一刻，鱼小荷酒店房间的画面显示了出来——和她的直播间里一样，她又陷在沙发里打游戏。 白茶：“？” 宫曜大惊失色，捂住屏幕：“……你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啊！” 黎清回了宫曜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 暗恋指南第一条：对暗恋对象的假想敌表示杀意。 “……”宫曜简直操碎了心，给他关掉手机屏幕，“这里是法治社会，你不能这么做。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这里’……” 人设加强的目的达到了，黎清也就听话地收起了手机。 第47章 宫曜长长叹了口气：“……不行，果然还是得看着点。潜意识诚不欺我……” …… 翌日。 前一天还说要盯着黎清的宫曜，今天一早就离开酒店，去忙其他工作了。 终于没有宫曜监视，黎清松了口气，放心找到了鱼小荷。 鱼小荷精神恹恹的，看到黎清后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她环顾四周，小声跟黎清说，“还是不知道自己是错是对。” 黎清心说你昨天打游戏的时候没看到你在纠结这件事，脸上却一点破绽也没有，体贴地把一杯热牛奶放进她手里，做出倾听的姿势。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昨天去控制室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晚上回去以后，甚至对那段记忆都有些模糊……” 接着她苦笑了一下。 “或许我潜意识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大脑自动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这就是副本人设和玩家自身设定矛盾、而玩家意志又无法违背副本设定的体现吗…… 黎清如此分析。 见鱼小荷又有些消沉，他立刻想起恋爱指南的指导，出言安慰：“不，你没有错。你只是不够强。” 因为不够强，所以才会在自己脆弱的本性和副本的影响中摇摆。如果是宫曜…… ……不。 黎清立刻止住了自己的想法，看向被自己安慰的鱼小荷。 ——鱼小荷好像完全没被安慰到。她怎么更加迷茫了？ 此时鱼小荷的经纪人终于找了过来：“早晨的拍摄就要开始了，快去准备一下吧！” 鱼小荷猛地惊醒，慌乱跟黎清道了别，同经纪人一起走了。 - 片场。 作为场务，黎清自然不会缺席这一次拍摄。 阎王也跟来了，不知道这次又要带走哪个倒霉的npc。 ——黎清已经完全不奢求他有能力带走一个玩家了。 这场戏的主角是男二白茶和女主安雅： 花花公子白茶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安雅，安雅却对男友宫曜死心塌地，因此白茶尾随安雅，准备实施一场强迫的戏码。 安雅在反抗白茶的暴行时，将白茶撞飞出去。 白茶将会踩到地上女主的珍珠项链，接着撞倒柜子，摔到墙边，再因柜子倒塌引发的一系列反应撞掉墙上装饰用的刀。 ——接着被那把下落的刀斩首。 除了白茶和安雅，也就只有女鬼·鱼小荷有戏份了。 可除了早上一同有事出门的宫曜和陶乐乐以外，其他演员也都来到片场围观拍摄，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今天就算出事，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宽敞的豪华酒店房间一片压抑的昏暗，几个演员安静地坐在导演和摄影身后。 随着拍摄开始，白茶和安雅立刻进入状态，在房间中扭打起来！ 安雅几乎是被白茶拖行着扔到床上，接着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锋利的指甲划伤了白茶的脸颊。 白茶一愣，立刻露出狂躁的表情，狠狠掐住安雅脖颈！ 一秒，两秒…… 男人漂亮的手臂和俊雅的脸庞现出狰狞的青筋，而安雅的脸却已经变成猪肝色。 她眼中终于流露出惊恐，下意识看向导演的方向—— “很好，很真实，继续！” 安雅的双眼被绝望填满。 第35章 阎王来了又走（14）旁观者 【等等……这好像是在来真的……】 【啊？不是吧，这个副本杀人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靠，难得有个长得这么好看的a级女玩家，这个死法也太不值票价了吧！】 安雅的玩家直播间弹幕瞬间如雪花一样盖住了她失态的面庞。 一条小小的弹幕在上面转瞬即逝—— 【可是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时候谁都没有阻止，是最诡异的事情吗？】 昏暗的房间之中。 监视器的屏幕亮光映出导演兴奋的面庞。 摄影师将镜头对准安雅和白茶狰狞的脸，尽职尽责地拍摄。 而房间边缘，不会入镜的地方—— 鱼小荷穿着染血的白裙，站在对面，长发披散，面无表情，就像一个真正的亡魂。 一向热情善良的孟甜优雅地翘着腿，下巴微扬，欣赏着安雅濒死挣扎的模样，脸上一如既往挂着微笑。 何理死死盯着两人，嘴皮无声飞快翕动： 安雅安雅安雅安雅安雅安雅…… 黎清靠在墙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安雅直播间里飞快掠过的弹幕，双眼不以为意地垂下，看着不断在地上兴奋蠕动的白色鬼影。 诡异么…… 可眼前的一切，却半点没有非自然力量的干预。 ——都是各怀鬼胎、又大同小异的人心。 他的视线越过挣扎的安雅，缓缓落在对面的鱼小荷身上。 毋庸置疑，如果没有副本的影响，鱼小荷一定是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 与黎清熟悉的另一个“好人”宫曜不同，宫曜就像一段加密的代码，黎清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行为，却看不懂他的动机。 但鱼小荷不同。 这个女孩的代码简单得一眼就能看透，并在副本的影响下产生了可见的紊乱。 第48章 管理员玻璃珠一样透明冰冷的瞳孔映出这段正在变化的代码。 他会见证这串干净稚嫩的代码逐渐和其他数据趋于统一的过程吗…… 又或者还有一个极小的概率，能让他窥见曾经属于宫曜那段加密内容背后的东西呢？ 他出神地观察着鱼小荷，直到一声巨响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少爷我回来了！你们拍完了吗？” 陶乐乐的声音戛然而止。 昏暗的屋内，几张阴森而沉默的脸孔一起转向了他。 陶乐乐立在原地，毛骨悚然。 宫曜悠闲越过了他：“怎么不说话？你们——” 看到镜头和灯光聚焦的地方，他面色陡然一变： “你们在做什么！” 宫曜快步上前，掀开用尽全身力气的白茶。 安雅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发出濒死一般的声音。 宫曜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难以置信地看向白茶：“你这是要掐死她？！” 接着他又看向导演：“李导，你没看到安雅脖子都快断了吗？” 男人的愤怒让屋内越发沉默。 李导轻咳一声：“我以为这是安雅的演技呢……” 宫曜：“演技——？你们所有人难道都没看出来她快死了吗！？” 孟甜反应了过来，猛地倒吸一口气。 然后她捂住了嘴，我见犹怜地道：“怎么……怎么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所有人都略带诧异地看向了她。 孟甜脸色苍白：“我……刚才我感觉屋里凉飕飕的，然后自己就动不了了，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何理回过神来，立刻附和：“对，对对，我也是这样！” 陶乐乐瞪大了眼：“真的吗？这也太吓人了吧！” 宫曜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黎清。 黎清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他知道孟甜作为一个b级玩家，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但看到她立刻就将一切推给没人能证实真伪的事情时，黎清还是一阵佩服。 他回望着宫曜那双隐含怒气的目光，神情淡漠，似乎在问“你难道第一天知道我不会插手”。 虽然现在的宫曜已经没有了之前副本的记忆，但他竟然读懂了黎清的意思，不由呆愣了一下。 下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立刻转过头，看到安雅从床上翻了下去，踉跄来到白茶身前，揪起他的衣领—— “啪！”一声脆响，白茶干净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道掌痕，接着高高肿起。 所有人都呆住了。 白茶头被打偏到一边，嘴角渗出鲜血。 他露出一个恳求的表情：“安雅姐，对不起，我刚刚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就不受控制了……宫曜哥，你相信我！” 安雅恨恨盯着他，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扬手打了下去。 一连打了好几下，众人立刻被这阵势吓傻了。 离得最近的宫曜连忙拉住安雅：“安雅，行了！” 安雅疯了似的挣开宫曜，指着白茶： “你不受控制？我看你掐我的时候分明清醒得很！！” 孟甜声音从旁边传来：“安雅姐，你真的要相信我们！” 安雅尖叫：“你闭嘴！” 她左右四顾，看到床头放着的台灯，便立刻扑了过去，拿起台灯，就朝着白茶头上砸了下去。 宫曜去拉，一时没有拉住，大吼一声“你们其他人就在这里看热闹吗”，陶乐乐才如梦初醒一样跑过去帮他架住白茶。 白茶脸色苍白，颤抖着指着她：“安雅，你这是要杀人！” 孟甜也道：“安雅姐，刚才大家只是被鬼控制了心智，但你现在就是故意伤人了！” 安雅：“好，现在跟我说故意伤人了吧？我看你也跟白茶是一伙的！” 何理大声怒道：“你这个疯女人，不要污蔑孟小姐！” 宫曜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众人，耐下性子，开口道：“白茶为什么要对你下死手？” 白茶的脸更加苍白了。 是的，白茶完全没有杀死安雅的理由。 他和安雅的身份在之前完全没有交集，更无仇恨，没有谁比能查看人物设定的黎清更清楚。 那么有没有可能，白茶对安雅的恨意，与先前他能提前避开一些死亡场景有关？ 黎清突然想到“安雅”被这个副本安排的角色设定。 长相明艳、左右逢源的安雅，一眼就看上了宫曜这一个名声和财力都十分优秀的男人，看宫曜也抱有玩一玩的心思，便在剧组迅速攀上了宫曜这个高枝。 想及此，黎清突然开口。 “白茶老师，”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屋里的人听得分明，“你嫉妒安雅老师吗？” 安雅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控制着她的宫曜也一下蒙了，一头雾水看着语出惊人的黎清。 白茶却猛地回头，仇恨地瞪着黎清，浑身都颤抖起来。 第36章 阎王来了又走（15）人心 一片安静中，白茶冷笑出声。 “我，嫉妒她？她有哪里值得我嫉妒的？” 白茶指着安雅的鼻子手指忍不住颤抖：“这个女人，要演技没有演技，要脑子没有脑子，不过就是傍了个金主，就爬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我嫉妒她？” 第49章 何理帮腔道：“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孟甜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安雅气笑了出来。 “对，我是傍了金主。怎么，你长成这样，没人乐意包养你吗？” “你——” “还有，你们还真以为白茶这朵冰清玉洁的白莲花是靠自己的努力才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安雅“呸”了一声。 “你这个给老男人卖钩子的，岂不是也跟我是半斤八两的货色？” 这粗俗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愣住，接着露出尴尬表情。 安雅又突然笑了起来。 “噢……你喜欢男人对吧？让我猜猜……你不会喜欢宫曜吧？哈哈，哈哈哈——这么大的丑闻，猜猜如果你的粉丝和金主知道了——” “你——” 白茶冲了上来，和安雅扭打在一起。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宫曜和陶乐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人分开，二人还在不顾形象地对骂。 工作人员们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护送二人各自离开。 宫曜简直心力交瘁，就地坐在床边，接着看了一眼袖手旁观的黎清。 黎清：“？” 宫曜登时被他这状况之外的模样气乐了：“你刚才又在拱什么火？一个安雅还不够我拦是吧。” 黎清眨了眨眼，提醒道：“是你先问白茶为什么对安雅下死手，我才提出我的猜测。严格来讲，拱火的是你。” 宫曜：“……”无法反驳。 黎清轻轻耸了下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李导在外面骂人，让两个助理快把人哄好，一会儿还有几个镜头补拍。 接着他又示意场务把拍摄场景还原。 周围的几个场务看着宫曜沉着脸坐在差点出了人命的床上，没一个上前的，都怕触了这位大咖的霉头。 李导无法，只能疯狂给黎清使眼色。 黎清本来打算离开的脚又收了回来。 “起来一下，”黎清捡起地上的枕头，触碰了一下宫曜的膝盖。过了一会儿，礼貌补充称呼，“宫曜老师。” 宫曜抬起眼皮看他——那张脸还是第一次在看着黎清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我要把这里收拾干净了。”黎清又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显然是觉得宫曜坐在这里碍事。 “……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一下。” “？”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很不高兴吗？”他很不高兴地问。 黎清点点头：“大家都看出来了，所以没有人敢来收拾东西，李导才叫我过来的。” “……”宫曜简直没了脾气，直接瘫倒下来，“所以这个时候不应该安慰一下吗？” 黎清莫名其妙：“争端的主人公是白茶老师和安雅老师，为什么要安慰……” 他看了一眼着急的李导，决定放弃追根究底，于是改口：“好吧，要怎么安慰？” 宫曜：“……” 他翻身起来：“算了。” 然后站到一边，看着黎清收拾。 直到黎清把片场清理干净，宫曜还是不发一言。 黎清走出片场房间，宫曜又跟着他走了出去。 黎清终于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宫曜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边。 黎清又转过头，走了几步。 宫曜再次跟了上来。 黎清：“……” “宫曜老师，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宫曜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突然正色，做了个“嘘”的手势。 下一刻，他迅速而安静地拉开一旁工具间的小门，带着黎清躲了进去。 黎清：“？” 眼前已经陷入一片黑暗，随着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门外传来了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黎清的视力逐渐恢复，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宫曜—— 他那只金色的左眼，在黑暗中反射着隐约的光，此时也正盯着黎清的眼睛。 “是鱼小荷。”黎清声音很轻，又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躲着她？” 宫曜：“直觉。” 接着他伸手去挠脑袋——这举动撞到了旁边的铁柜，发出一声轻响，他立刻将那摇摇欲坠的柜门推了回去，手撑在黎清耳边。 黎清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然后缓缓舒展开眉头。 ——宫曜总是有一种很强的气场，让他靠近时不由得心生警惕。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宫曜身上却没有那种强大雄性个体总是会散发出的、难以形容的气息，反而有种清淡的薄荷气味。 黎清稍稍愣神时，直觉过后的理智已经让宫曜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你不觉得被她看到我们在一起会很奇怪吗？你看，我应该是要有点喜欢她的，你又暗恋她，可她看到我们俩，会不会误会什么……” 完全不觉得。黎清半点也不能理解宫曜大脑里的弯弯绕绕。 就在这时，身后房间又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呵，还真让我给猜对了。白茶那家伙还真沉不住气。” 黎清和宫曜都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我也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恨安雅。难道真的跟那个场务说的一样，白茶嫉妒安雅和宫曜走得近？” 第50章 “……孟甜姐，白茶跟你没有什么矛盾吧？”鱼小荷的声音，“你只是想对付安雅而已，不用拉他下水。” 孟甜的声音带上几分傲慢和不屑，与她平常的样子天差地别：“靠别人上位，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你不喜欢看狗咬狗吗？” 鱼小荷没有说话。 孟甜冷淡下达命令：“给我多收集安雅和宫曜在一起的证据，然后想办法让白茶知道。他敢对安雅动手一次，就敢动手第二次。” “……可宫曜和安雅没——” “怎么，翅膀硬了？你忘了是谁在你被那个老不死的猥琐男骗的时候拉了你一把，又是谁给了你这个电影女配的机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 鱼小荷的声音弱了下来。 “我会盯紧他们两个的。” 孟甜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接着高跟鞋的声音从工具间的门口经过。 “……哦豁。”宫曜扬起一边眉头。 黎清：“……” 这届boss一定要在隔音这么差的地方大声密谋吗。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小黎老师？”宫曜微微向前俯身，看着黎清的眼睛。 “你也一样。” 宫曜抿了下唇，不辨喜怒，淡淡道：“……这个剧组里的人，没一个是简单角色。我就知道什么闹鬼都是骗人的。” 黎清不置可否道：“或许是吧。” 但这个副本闹不闹鬼，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就算没有鬼怪出手，这些玩家也会想办法杀害彼此。 游戏直到此刻，终于正式开始。 宫曜直起身体，突然有几分兴味索然。 他侧耳倾听一会儿，打开了工具间小门。 “算啦，不管他们为了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受到伤害。小黎老师，你也要小心哦。” 黎清看着他走了出去，突然开口：“你刚才跟着我的时候，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在白茶老师动手的时候一起旁观吧？” 宫曜停下脚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哼”，然后又说：“本来想问的，但又不是很想听到这个答案，算了。” 宫曜侧身看向黎清。 “小黎老师，你不知道那句话吗？不要轻易试探人心。” 黎清点点头：“我知道。但你还是可以问我，因为对我来说，过去的答案都是恒定的，不管怎么试探都不会变——” “不，你不知道。”宫曜头疼道，“……你就当是我吧，是我不想试探我自己的心好了。” 他不再等待黎清的回复，径自离开。 第37章 阎王来了又走（16）罪魁祸首？ 补拍的场景终于结束，白茶的角色终于下线。 与何理一样，他并未离开剧组，而其他演员似乎也没人注意到这个异常。 自从白茶和安雅的矛盾在明面爆发以后，演员们都对此事保持了缄默，并且形成的泾渭分明的三个阵营。 第一个就是当时所有旁观白茶与安雅那场戏的人们：鱼小荷，孟甜，何理，以及白茶本人。 第二个则是从来不偏袒哪一方，反而被所有人争相讨好的宫曜和陶乐乐。 而安雅则完全被孤立了。 从她空降到剧组的第一天，其他人就有意无意和她划清界限，如今不过是更加明显，安雅嗤之以鼻。 跟众人都没有矛盾的陶乐乐也并不喜欢她，因为给她支持的那个投资人，就是陶乐乐的老爸。 只有宫曜，仍然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若是安雅主动找他，他也会和颜悦色地同她说几句话，十足的绅士态度。 ——这也是安雅唯一在意的事情。 这部电影对她的价值，唯有跟宫曜这个影帝的合作，以及宫曜本人而已。 又隔了一日，剧组迎来了下一场拍摄。 这场戏分为两组拍摄，第一组是宫曜和鱼小荷。 经历过一系列倒霉事件后，男主宫曜的抑郁症越来越糟糕，也频繁在家里看到女鬼·鱼小荷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他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独自离开家中，冲进雨幕。 之后自然是一系列惊险的事故。 另一边，男主的女友安雅前来找他，没有看到人，却遇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下意识跟随那个身影来到亮出，最后发现那人居然是当年古堡事件后就消失了的陶乐乐！ 陶乐乐逃进一家已经停止营业、正在清点货物的大型超市。 安雅跟着追了进去。 超市暗淡的冷白光闪烁不已，安雅小心翼翼地走在货架中央。 在她头顶，一个樱桃罐头悄然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叮铃铃……”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安雅骤然停下脚步，与此同时，那樱桃罐头落了下来—— “啪！” “啊——” 安雅尖叫一声，鲜红的果汁伴随着玻璃碎片溅到她脸上…… “咔！” 导演满意地喊了停。 货架上方，果酱的空位上，一个白色的脑袋探了出来。 导演比了一个大拇指：“小黎做得不错，时机刚刚好！” 安雅嗔怪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没关系，这些都是我们特制的糖玻璃道具，就算真的砸到你也没关系。”道具师在旁边大声安慰。 第51章 “？”黎清又将身子向前探了一些，去看道具师，脸上带着一点疑惑，“糖玻璃？” 道具师：“啊，怎么了？糖玻璃就是……” 黎清摇摇头，觉得这样说话太不方便了，于是缩回身子，从梯子上走下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脚底一阵不稳！ 下一刻，那梯子两条腿中间的螺丝突然崩裂飞出，一人高的梯子“啪”地摔了下来！ “哗啦——”玻璃碎裂的巨响，货架轰然倒下。 满地嫣红的果酱和玻璃碎片，黎清倒在其中，身体压着的地方渗出鲜红的液体。 全场先是安静一瞬，接着霎时陷入一片慌张。 “小黎！” “天啊，好多血，他不会死了吧！” 道具师慌忙跑了过去，看着趴在玻璃中一动不动的人。 半晌，黎清举起一只手：“没……没死，是果汁。” 作为管理员，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愚蠢地死去。 脆皮管理员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脚，仅此而已。 宫曜冲进二组片场的时候，黎清正乖乖坐在凳子上，让另一个场务给他在手上的伤口涂碘伏。 黎清白色的卫衣已经被红色浸透，看得宫曜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黎清本人倒是面色如常，看不出受了什么重伤……只是嘴角比平常略有些下撇，肉眼可见有点不开心。 宫曜看着满地狼藉，问：“发生什么事了？” 道具师：“罐子，罐子……” 黎清抬起头看着他们，平静地帮道具师说完：“这些罐头本应该是道具玻璃，现在却都变成真的了。” 他举起自己的手掌，几道被玻璃划伤的痕迹。 宫曜倒抽一口气，快步过去，接过他的手掌检查伤口。 安雅抱臂站在一旁，冷冷看着道具师：“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罐头掉下来时我就觉得声音不对劲！” 道具师：“我真的不知道啊！今天早晨我们还再三确认过道具都已经换成我们自己的了……” “你不知道，那我可就报警了！这是谋杀！有人要杀了我！”安雅怒不可遏。 李导：“这个，报警也不至于吧，会影响我们拍摄进度的。你看现在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就是小黎受了点伤……” “好，报警。”一道声音斩钉截铁，是宫曜。 宫曜开口，所有人都不好再说什么。 警车半夜开了过来，不过一个小时，就从监控中找到了罪魁祸首。 何理被带来片场。 “是你……是你偷偷把道具罐头换掉了！” 何理已经和一开始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面颊削瘦，眼眶青黑，胡子拉碴，紧紧盯着安雅，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没错，是我。可惜被你躲过去了，啧。” 安雅：“何理，我跟你之前一点交集也没有，你为什么要害我！？” 何理狠狠道：“要不是你，孟小姐也不会被抢女主的角色！你知道她为了这个角色有多努力吗！” 安雅：“好啊，原来是孟甜那个贱人挑唆！警察同志，你们快把孟甜也抓进去！” 警察：“……对不起，我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 骂骂咧咧的何理被警察带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阎王爷来了》剧组还未杀青，演员就先进了监狱。 黎清看着何理直播间的警车画面和一堆内容为【……】的弹幕，也有些呆滞。 宫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伤你的罪魁祸首进去了，发什么呆呢？” “……”黎清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这个剧情的走向居然如此科学。” 这回刷省略号的变成了宫曜直播间的观众。 “好了，我们回去吧。”宫曜摘掉黎清发梢粘着的一点樱桃果肉碎屑，语气轻快了不少。 “搞事的人终于被抓住了，希望接下来的拍摄流程顺利结束。” “被抓住了吗……”黎清轻声重复。 宫曜侧头：“……嗯？” 黎清抬眼，看向一片狼藉中摔成两半的梯子。 “让我摔下来的不是那些玻璃罐头。罐头只是针对安雅的。” ——而螺丝断裂的梯子，那才是针对他的。 第38章 阎王来了又走（17）急转 宫曜接着又叫人调查了梯子的事情，结果无疾而终，在黎清的预料之中。 助理传话说这只是个意外，宫曜半点也不信，但看黎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只能暂时放下此事。 因为何理的事情，安雅回去跟孟甜大吵一架。 等黎清和宫曜回到酒店时，孟甜正捂着脸崩溃大哭。 “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做啊！”她说，“我明明什么都没跟他说过，只有……啊，我想起来了，他上次看了我的剧本……” 接着孟甜又流下眼泪：“都怪我，我应该看好自己的剧本，不让他发现的……” 这话还是在把导火索推到安雅抢角色身上。 安雅脸都黑了。 她余光瞥见宫曜回来，立刻走了上来，让宫曜评理。 宫曜：“……” 他将外套披在安雅肩上，柔声说：“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也很累了，现在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被宫曜耐着性子安慰一番，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安雅果然平静了下来，又瞪了孟甜一眼，回房间去了。 第52章 黎清则看到孟甜给鱼小荷使了个眼色。 鱼小荷愣了一下，立刻将手机立了起来，对准宫曜和安雅拍了一张，接着对孟甜比了个“ok”的手势。 黎清：“……” 二人这一番行动的时机抓得倒是不错，宫曜平日虽然对谁都很好，但也难得跟旁人有这么亲近的时候。 就是对于安雅来说，这实在是无妄之灾了。 明明跟宫曜之间什么都没有，还要平白承受白茶的怒火。 他又多看了一眼鱼小荷。 鱼小荷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有些心虚，唰地收起手机。 黎清：“…………” 这届boss的心理素质仍然没有任何提升。 这一晚就在众人各异的忐忑心情中过去了。 第二天，所有人都收到了一个沉重的消息： 何理疯了，就在昨晚被拘留的时候。 这一手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让本来还想找孟甜麻烦的安雅也不知所措，只得暂且作罢。 孟甜惶惶然来到片场。 她的确教唆了何理，但没想过何理居然会这么疯了。 ……还好他早早进了监狱，不然孟甜不知道以对方对她的狂热，之后会不会直接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要对付安雅，看来还得靠白茶。 白茶这几天都缩在房间不出现，也不知道鱼小荷那个傻丫头靠不靠谱…… 思绪纷呈间，化妆师已经给她做好造型。 这是孟甜的最后一场戏。 在这场戏里，女主角的闺蜜孟甜，将在洗澡的时候被电死在浴缸里。 因为拍摄条件比较特殊，因此除了仍有戏份的陶乐乐和鱼小荷，其他人都没有跟来。 临走前，宫曜单独找到黎清，再三叮嘱拜托他帮忙看一下现场，如果有和白茶相同的情况及时阻止。 管理员·黎清无法干预玩家之间的矛盾，但npc·黎清与玩家宫曜交互并且答应他的要求，是合理的行为。 于是黎清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了。 今天会有和白茶那次相同的行为吗？ 大概不会的。 陶乐乐的人设虽是个纨绔，可角色与本人都没什么心眼，不会跟人发生冲突。 至于鱼小荷…… 她还在犹豫之中，至少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在人前跟任何人撕破脸的。 - 片场。 孟甜裹着浴巾，犹豫着来到放满水的浴缸旁边。 “不用害怕，水里没有电，而且那个插头的电路被我们改造过了。” 李导一边安慰，一边遣了个场务去给她验证。 场务耐心解释：“电笔不亮的话就是没有电，你看……” 他先在水里试了试，又去试了试插头。 孟甜这才怀疑地松了口气，迈进浴缸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水里浮了起来。 黎清：“……” “过来。”他低声开口。 孟甜听到他说话，茫然看了过去。 黎清对她摇摇头，接着走到人群后——旁边跟着好几天没有业绩的阎王。 “你叫我干什么？”阎王不满地说，“这次这个肯定能收走！” 黎清：“你这样，很……” 他从记忆里找到一个好像比较契合的形容词。 “……猥琐。” 阎王：“……” 阎王不满地嘟哝了一声：“变成鬼了还不是都一样。” 黎清默然。 一人一鬼轻声闲聊间，房间光线逐渐暗淡了下来。 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弱，电影正式开拍。 浴室中，孟甜悠闲洗澡，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孟甜疑惑地抬头。 恰逢灯光变暗，一张带着血的青黑脸孔几乎和她脸贴在一起！ 孟甜猛地大叫一声，手机掉进了水里，冒出一串水泡。 是以她看不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对面来电显示是—— 鱼小荷。 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孟甜惊慌地四下打量，什么也没有。 虚惊一场吗…… 她捡起手机，发现已经黑屏了。 “呸，真是晦气！” 孟甜怒气冲冲地将手机扔到一边，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她缓缓转头。 浴缸正对面，顶光的照射下，穿着白裙的女鬼·鱼小荷长发披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孟甜再次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猛地站起身来！ 接着她脚在浴缸里一滑，整个人后仰摔了下去！ 慌乱之中，孟甜拽住了热水器的电线—— “啪”地一声，那电线居然就被她从热水器上拔了下来，跟着她一起落回水里。 “啊——” 一声痛苦的尖叫，孟甜水中的皮肉劈啪作响。 她徒劳地抽搐几下，然后缓缓沉入水中。 一片安静。 “咔！”李导的声音打破了片场的沉默。 “演得很好！好了，一会儿还有一幕尸体被发现的戏就杀青了！” 助理赶快迎了上去。 “甜甜！” “……甜甜？” 孟甜沉在水中，没了声息。 黎清靠在拍摄现场客厅的墙上，看着一个直播间暗了下去。 工作人员挤挤挨挨，遮住了浴室门口。 第53章 黎清抬起头。 阎王心满意足地从浴室飘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第39章 阎王来了又走（18）加急抄送 孟甜死了，是被电死的。 尽管自开机以来，剧组之中危险不断，但当一名主演真正死亡时，所有人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一场噩梦。 此时此刻，凌晨一点，导演和所有演员坐在酒店的会议室里，一言不发。 事故调查结果刚传回剧组。 剧组提前改造了一个不通电的假插座。 但今天早上，拍摄地的公寓出现了其他的电路问题。电工师傅来维修时，误将那个假插头当做损坏的电路，一起修“好”了。 至于测试用的电笔……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坏了，是以所有人就看着孟甜走进了那个被故意弄松电源线的热水器下面。 副导演压低声音：“现在外面都是记者，孟甜名气太大，瞒不过去了……” “啪——” 宫曜将手里的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难以置信地盯着副导演：“瞒？都死了这么多人，你们现在想的居然还是要怎么瞒？” 导演阴沉地看着他：“不然要怎么办？你知道这部电影如果不能继续拍摄，损失会有多高吗？你知道这些丑闻对我们……对你们的影响有多大吗？” “是啊宫曜老师，大家都不像你，已经名利双收。你要知道像咱们这些小演员如果扯上人命，这条路也就走到头了！” 这是白茶的助理说的。 白茶则没什么表情，仿佛不管是一桩人命还是自己的污点，都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波动。 演员们都没有出声，等待自己的助理或是经纪人交涉。 安雅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妆容精致的眉眼间有一种淡然神色。 陶乐乐焦虑地扣着手指，时而看看宫曜，时而看看导演，显然无法拿定主意。 鱼小荷则已经完全进入了大脑空白的状态。 孟甜死的时候，她就站在浴缸对面的箱子上。 亲眼目睹一个人死去，并且自己也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足以让普通人的精神陷入崩溃边缘。 在片场的时候，她就快被吓傻了，只有看到黎清，她才没由来地平静了下来，呆滞地跟在黎清旁边。 黎清安静坐在鱼小荷身边，仿佛一个不存在的幽灵，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而再旁边的一个位置，阎王像人一样端坐在椅子上，随手将一个发光的白色影子甩来甩去—— ——让鬼魂形态的孟甜也旁听了这场争论。 直到凌晨四点，陶乐乐跟电影最大的投资人——也就是他爹软磨硬泡半个多小时，投资人终于拍板，电影拍摄暂停。 一行人不欢而散。 每个人都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离开酒店，仿佛晚一秒就会沾上晦气。 黎清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剧组的人陆续离开。 安雅和陶乐乐的车早已走了。 接着白茶也全副武装地走了出来。 看到黎清，他脚步顿了一下。 黎清和他墨镜后的眼睛对视了一秒，接着先开了口：“这就走了吗？我以为你会留下来。” 白茶冷笑一声：“留下来干什么？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你杀青以后为什么不走呢？” 白茶没有回答。身后又传来行李箱的声音，他往后看了一眼，又看了黎清一眼，拉上口罩，匆匆离开。 后面来的是宫曜和鱼小荷。 鱼小荷的脸色仍然很苍白，看到黎清后，她明显一怔，就要走过去，却被助理拉住。 黎清仿佛没有看到助理的警惕，问鱼小荷：“缓过来了吗？” 鱼小荷点点头：“陈姐说帮我约了心理医生。” 宫曜关心道：“用不用我陪你去？” 二人的助理都吓了一跳：“宫曜老师，这就不用了！” 鱼小荷也后退一步，对宫曜温柔的做派反而避之唯恐不及似的，立马摇了摇头。 “我走了。”她抬头对黎清轻声道，“那件事情……我还没考虑好。或许等下次吧，如果有下次的话……” 黎清点点头，轻声说了声“好”。 鱼小荷才终于松了口气，跟着助理一起离开。 黎清又看向没有一起走的宫曜。 宫曜撑着门框，低头看着他。 剧组出事，宫曜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容，认真问：“你也回家？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 黎清摇头：“不用，谢谢。” “……”宫曜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身后的助理催促，他才又开口，“刚鱼小荷说的是……” “秘密。”黎清不打算把鱼小荷过去的事情告诉宫曜。 宫曜“哦”了一声，垂下眼，然后勉强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好吧，不管如何，祝你成功。走了！” 随着宫曜走出酒店，最后一个演员也离开了。 黎清看着宫曜离开的方向，和剩下五个直播间的画面，少有地陷入茫然。 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黎清：“你之后还有业绩吗？” 阎王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啊。” 黎清：“……” 第一次见到副本进行到一半，玩家都离场的情况。 第54章 黎清再次读取了副本信息： 【副本名称：b0021-阎王爷来了】 【副本状态：进行中（8/14）】 【玩家通关条件：完成为期14天的电影拍摄。】 【参与玩家:（6/6）】 ……数据非常正常。 既然这样，那么副本肯定有办法继续推动玩家回来完成拍摄的。 想到这里，黎清稍微放下心来。 - 黎清不像其他玩家，有副本安排的身份。 他说白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没有什么可以回去的地方，于是索性就在酒店住了下来，随时方便复工。 剩下的等待时间…… 就是工作之余难得的闲暇了。 黎清挨个把楼下饭馆吃了一遍，头一次觉得外勤工作如此美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比如这个世界宫曜的电影。 经过这一番拍摄，黎清大概有点能体会到张勤和美妙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视频娱乐。 确实有点意思。 宫曜正如他所言，演过许多偶像剧。黎清看惯了各种血腥场景，点开偶像剧换换脑子，接着又觉得自己的cpu好像过载了。 不是，男主为何这样？女主为何那样？他们难道没有长嘴？ 而且作为男主的宫曜……虽然和他认识的宫曜长得一模一样，但黎清就是有种感觉，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看来这个副本对于玩家过去的模拟，只能模仿到外观和部分行为习惯。 怪不得鱼小荷那么纠结。 就在黎清一边面无表情地钻研偶像剧，一边飞快吃下第三盘甜品时，一条加急消息火急火燎地推送到了黎清的系统。 【[严重]急！！！！！】 黎清：“？” 他点开那条消息。 【b0021副本（阎王爷来了）人工监测发生紧急事故，玩家脱离副本剧本范围，请s-a9b08f013号管理员立刻协助解决副本问题，令剧情回归正轨！】 第40章 阎王来了又走（19）管理员工作 黎清看着这条加急消息，顿时陷入沉默。 后面还跟着一大串解释： 【你上次阶段报告里关于本次副本事故原因（副本误将玩家识别为boss，导致原boss被顶替）已经核实确认，本次玩家脱离副本的重大事故也来自于这个漏洞。】 【原boss会对擅自在游戏结束（即：杀青以前）脱离游戏的玩家进行惩罚。但如你所见，这次的boss本身都被吓破了胆。】 【——所以！！下面就到我们事业一处业绩第一的黎组发挥的环节了！】 【请尽情地使用任何方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令玩家尽早回归副本，继续游戏！】 【注：本次任务无规定时长。14天之后若电影未顺利完成，副本将自动判断无人胜利，清除所有玩家数据，结束副本。】 这不就是团灭了吗？ 这个副本的玩家确实有点倒霉。 但对于黎清来说，这个消息的好处是副本不会因此产生更大的bug。 至于玩家团不团灭…… 【再注：鉴于本组长对黎组你的了解，你大概并不关心那几个玩家的性命。所以以下是我的个人请求！】 【黎组！黎清！小十三！我的好祖宗！求求你帮帮忙吧！这个副本如果最后以失败告终，我们技术组加班一个月研发出来的“ai智能动态生成副本”的成果就要告吹了！】 【如果你能成功让副本正常结束，今年年会抽奖我写个代码黑幕你！】[←信息安全部提示：本条信息可能含有违规诈骗内容，请员工自行甄别。] 【——焦头烂额但依然爱你的老父亲·s-a0000002技术员·张勤】 “……” 说真的，黎清丝毫也不信任张勤那个“ai智能动态生成副本”，如果真的大肆推广出去，之后不知道要给他们收拾多少烂摊子。 但他的工作就是给技术组收拾烂摊子。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bug，需要他来修正。 并不是为了年会抽奖。 黎清再次打开五个玩家的直播间。 除了被转移到精神病院的何理以外，其他演员们都按部就班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 白茶还没有开启直播间，黎清不知道他那边在干什么，但是在这个世界的网络里查到他订购了一张机票。 就在明天，飞往国外的机票。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黎清若有所思。 但他自然不能这么让白茶轻易离开。 黎清擦擦嘴，关掉屏幕里男女主深情相拥的画面，切换到纯黑的工作后台。 这个副本的部分代码无法修改？ 管理员权限失效？ ——没有关系。对于黎清来说，下面的事情还用不着管理员的特权。 - 傍晚时分。 宫曜躺在公寓的椅子上，桌面上还放着经纪人递过来的许多通告邀约。 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宫曜却有些烦躁，漫无目的地翻找着手机通讯录。 就在这时，音响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音乐戛然而止。 宫曜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接着他就听到音响里传来一道甜美却阴森的女声： “游戏还没有结束……”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第55章 宫曜按下免提，陶乐乐在那头焦急地问：“曜哥，你收到孟甜的鬼来电了吗？” 另一个城市。 安雅猛地将手机甩了出去，砸得粉碎。 “什么人在恶作剧？快！给我查出这个人！” 待机状态的电视屏幕唰一下亮了起来。 一行血色的大字慢慢渗透出来： 安雅，害死我的凶手，我不会放过你…… 安雅脸色铁青，一把扯下电源。 智能音响里再次传来女人阴魂不散的声音…… ——“回来，一切还没有结束。” 鱼小荷缩在床脚，脸色苍白，扔到一边的手机屏幕里，这句话不断浮现，又被擦除，然后再次浮现。 “没有结束……”鱼小荷喃喃道，“要怎么才可以结束？孟甜已经死了，我明明可以放下过去……” 不，不对。 她放不下过去，因为还有两个人的存在提醒着她，作为“秦莲”的过去。 她一定……要做出选择。 - 白茶的公寓。 白茶飞速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箱，助理在外面把门拍得砰砰响。 “白老师，你不能走掉！所有人都收到了死者的警告，明天《阎王爷来了》就重新开机了！” “装神弄鬼！”白茶冷笑一声，“消息不可能是死者发的！” 孟甜会发什么消息？死了就是死了。 本来该发消息的那个人，现在可是活得好好的。 “警告，请宿主尽快回到片场，继续完成《阎王爷来了》的拍摄。” 一道机械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我已经杀青了！！！没我的戏份了，懂吗！？？” 门外的助理一愣。 “可，可这个是导演和投资商的要求。白老师，就算你不相信有鬼，也要考虑一下投资商的要求吧。况且那位也跟投资方做了资源置换，他肯定也希望——” “滚！！带着你的投资商滚！！老子不想再看那个恶心老男人的脸色了，老子也不想出人头地了！他愿意曝光就去曝光啊！老子这几年给他赚的钱还少吗？？？” 白茶一边将重要物品一股脑塞进箱子里，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什么名声，什么前途，还有那个人……他通通都不要了。 这是唯一一个机会，能逃离这个噩梦一样的剧组…… 是的，如果这次可以成功活下去。 那么除了自由，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第41章 阎王来了又走（20）重聚 《阎王爷来了》开机第十二天，演员们又回到了剧组。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死了的孟甜，和疯了的何理。 然而白茶却以“已经杀青”为由，迟迟没有出现。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到那个继续拍摄的原因。 “幕后推手”黎清旁观着少了一半工作人员的剧组准备拍摄下一场戏，手里拿着杯冰咖啡，就像所有普通的工作人员一样。 恐怖副本的boss不工作，黎清就自己制造了一些恐怖效果。 他自认为这项工作做得十分完美，非常契合这个副本的主题，并且起到了一定的节目效果。 简直是他按部就班的理性人生中为数不多富有艺术气息的高光时刻。 黎清满意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打开杯盖，又放了一袋糖。 此时拍摄进度接着孟甜死亡的剧情开始继续。 警方在孟甜的家中发现了陶乐乐出现的痕迹。 再加上女主安雅提供的线索，众人很快锁定了陶乐乐—— 原来之前一系列“意外”，以及几人看到的“女鬼”，都是陶乐乐捣的鬼。 “世上本来就没有鬼。” 被逮捕的时候，陶乐乐布满血丝的眼球紧紧盯着镜头，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鬼都在人心。当年鱼小荷的死，你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可鱼小荷是自己跳楼的！” 安雅反驳。 “自己跳楼？哈，安雅，看来你男朋友没有告诉你那件事？” 安雅愣住。 陶乐乐盯着安雅，露出了报复似的笑容：“那天晚上，鱼小荷跳楼之前，跟宫曜告白了——然后宫曜拒绝了她！ “哈！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跳楼！为什么宫曜在那之后抑郁症更加严重？那是他心虚了！” 陶乐乐说到最后，五官完全扭曲了起来，五年前那个腼腆羞涩的大男孩早已随着鱼小荷的死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安雅唏嘘地看着陶乐乐被押走，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 终于要摆脱这个跟随了五年的诅咒了吗…… 原来一切都是陶乐乐的复仇！ 她转身离开公安局，立刻前往宫曜家里，脚步轻快起来。 她要告诉宫曜这个好消息！ “咔！” 这一幕很快拍摄完毕。 尽管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股乌云，但为了早早完成任务，所有人还是贡献了自己最专业的表现。 等待转场，四个演员仿佛从来没有过芥蒂那样坐在一起。 鱼小荷呆呆捧着水杯：“还有两场戏就彻底杀青了……” 陶乐乐狠狠拍了下桌子：“一定是有人在捣鬼！就和电影里说的一样！” 宫曜倒是有闲心笑了一声：“你倒是始终如一。” 第56章 陶乐乐：“那曜哥你怎么看？你还真的信孟甜会在阴间给我们发消息吗？” 宫曜似是无意瞥了一眼安雅——在提到孟甜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讥讽。 “我也不觉得那真的是什么鬼来电，但现在没人能查出究竟是谁入侵了我们的电子设备。在不知敌方目的的时候，还是谨慎些好。” 他顿了顿，补充： “毕竟我们谁都不能承受不返回剧组的后果，即便那只是一个最坏的可能，不是吗？” 四人沉默下来。 黎清端来茶水，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移了过去。 鱼小荷下意识想要亲近黎清，却在黎清看过来时移开了目光，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宫曜却笑着打招呼：“小黎老师，你也回来了？” 黎清点头：“这是工作，必须回来。” 鱼小荷低下头：“连黎清都回来了，白茶却没有消息……万一真的出事该怎么办？” 安雅却在这时开口：“他会回来的。” 鱼小荷疑惑地看了过去。 安雅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掩住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 晚上。 吃完饭后，所有人各自休息，黎清收到了鱼小荷的信息，约他在咖啡厅单独见面。 “我回去想了很久……”鱼小荷有些忐忑，抬头小心看着黎清，“我……我还是没办法下手。” 黎清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不会把我以前的照片发出去的，对吧？”鱼小荷紧张地看着他。 黎清摇摇头：“我不会。” 鱼小荷松了口气。 “现在知道你过去的人里，孟甜已经死了，你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这话一出，鱼小荷反而没办法松一口气，警惕地瞪大了眼睛。 黎清给她倒了些热水，没有在意鱼小荷对孟甜的反应，接着道。 “至于宫曜这个‘罪魁祸首’……我想你不提醒他的话，他是不会想起还有那件事的。” 鱼小荷紧紧抿住了唇，半晌，鼓起勇气道：“我不会提醒他……如果他以后就能这样相安无事的话……” 接着又犹豫道：“其实他人可能也不坏。” 黎清淡淡“嗯”了一声。 没有得到黎清明确的支持，鱼小荷仍然十分不安。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鱼小荷的弹幕里，不少人怒其不争，也有宫曜的支持者夸她懂得审时度势。 【小鱼妹子和宫曜大人一样善良呢。】有人欣慰道。 看到那条弹幕，黎清眉头微微动了动。 作为c级玩家，鱼小荷直播间的观众并不多，更多人应该是被黎清吸引而来的。 是以他们并不知道，从前鱼小荷被孟甜威胁做的事情。 也不知道，鱼小荷其实也偷偷找过安雅。 不可否认，黎清确实见证了鱼小荷这段单纯的代码变化的过程，但这段变化也到此为止了。 她停手的原因，并不是经过天人交战，坚定了“善良”的本心。 ……她就单纯只是太懒了而已。 懒得做，懒得纠结，懒得恨。 安于现状，当条咸鱼。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性格也很无敌。 黎清难得有几分无奈，但他还是平静地回答鱼小荷：“不会，没有关系，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这个占据着boss位置的女孩能不能觉醒，对黎清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现在，能推动副本的人来了。 他微微侧头，隔着咖啡厅的玻璃看向酒店外。 一个高挑而俊雅的青年走下一辆豪车，站在酒店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似有所感，抬起头，恰好看到了咖啡厅窗边的白色身影。 青年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默然却暗藏锋芒的双眼。 ——本打算逃离剧组的白茶，回来了。 第42章 阎王来了又走（21）最后一幕 白茶回来了，最先松了一口气的是跟他素来没有什么交集的鱼小荷和陶乐乐。 “我当然是不想这个剧组再有人出事了！” 陶乐乐一脸理所当然： “就是何理还在精神病院……算了，他之前想杀死安雅，还害小黎老师受伤呢，别出来了。” 鱼小荷的理由则更多一层： “如果我们杀青前，人没有到齐，其他人会不会有危险啊……还好白茶回来了，他应该也害怕了。” 白茶害怕吗？ 黎清并不这么认为。 他看不到白茶这些天干了什么，但他明显能看出，白茶回来以后一改往日颓废，仿佛找到了支撑着自己的什么东西。 - 在昨天的拍摄中，被关押的陶乐乐离奇死在了监狱里。 这个无神论者在死前大叫“有鬼，有鬼啊”，但监控里却只能看到陶乐乐一个人，用头疯狂撞击着墙壁。 这一场的拍摄出奇地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危及人员安全的灵异事件。 电影已经拍摄到最后一幕，剩下出镜的演员只有宫曜、安雅和鱼小荷了。 陶乐乐被关押后，安雅尚不知他即将死在狱中，高兴地来到宫曜家中，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第57章 “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包括何理、甜甜的死，都是陶乐乐捣的鬼！” 她又是后怕又是开心地抱住宫曜，流下眼泪：“阿曜，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鬼，鱼小荷早就已经死了。我们……我们也终于解脱了！” 宫曜茫然地抬头：“没有……鱼小荷？” “对，鱼小荷都是陶乐乐用投影和道具搞出来的，是假的！” “假的……吗。” 宫曜碎发后的金色眼瞳中，白裙女鬼的身影仍然静静飘浮着。 然后他看到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接着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都是假的。” 他终于有了解脱的感觉。 真相大白，两人决定驾车旅游庆祝。 接下来要拍摄的就是二人在车上的剧情。 为了节省时间和成本，剧组直接把摄像机架在车上，拍摄二人开车过桥的画面。 ——反正这一幕也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表演，只需要体现二人轻松愉悦的心情即可。 在此之前，二人的工作人员再三检查过车辆是否完好，就怕出现先前拍摄何理死亡戏份时，那个不慎被炸死的工作人员。 准备完毕后，宫曜和安雅上了车。 导演和另一队拍摄组的车也跟着出发，剩下陶乐乐和白茶两个演员留在原地。 “终于快拍完了……”陶乐乐看着远程传回来的拍摄实况，半是松了口气，又半是有点担心。 白茶向来不怎么跟他说话，于是他找到了和自己一样“无所事事”的黎清，拉着他聊天： “小黎老师，你说这次大家检查了这么久，不至于再出事故吧？” “不一定。” 黎清推了下黑框眼镜。 “一般按照恐怖片的套路，一旦剧组舍弃了更安全的拍摄方法，那就一定会出事的。” 陶乐乐立刻惊恐地看着他。 下一刻，工作人员突然一阵骚动。 屏幕里，宫曜和安雅的表情突然变了。 “刹车失灵了！这车还在加速！” 宫曜的声音从监视器里传出。 “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已经检查了这台车的配置！” “快！快报警啊！”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黎清的目光却从监视器移到白茶身上。 从刚才开始，白茶就一直悠闲地喝着茶，仿佛对宫曜和安雅的事情半点也不关心。 察觉到他的目光，白茶也抬起眼。 接着他对黎清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举了下茶杯。 黎清直接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白茶显然是没想到黎清会过来，先是一愣，随后挑眉：“你看上去倒是半点不担心。” “你也一样。”黎清说。 白茶轻哼一声：“死亡随时都会到来，每个人都逃不过。” “那你回来，是准备欣然接受死亡的吗？”黎清偏头，问他。 白茶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缓缓移向监视器。 “宫曜和安雅，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不是吗？可惜宫曜是个自私的人，尽管安雅再怎么巴结他，生死关头，他都会丢下她逃命……啧。” 白茶摇了摇头。 “这次，他们可以死在一起了，真好。” “不对。”黎清却平静开口。 白茶不善的目光看向黎清。 黎清也盯着显示器，玻璃珠子似的瞳仁倒映着屏幕上的光，声音轻柔而笃定，就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宫曜不会丢下安雅一个人，这是我如今可以确定的事情。” 白茶冷笑一声：“你又有多了解他呢？你不过是这个剧组才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场务。” 黎清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白茶，缓缓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了解他？” 白茶表情一僵。 黎清凑得更近了些。 “因为你和宫曜之前合作过，是吗？就是这部电影，《阎王爷来了》，一次又一次……是这样吗？” 白茶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骚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白茶的动静。 黎清又将眼睛移回显示器，轻声道：“放心吧，这一次，会结束的。” 白茶盯着黎清，渐渐握紧了拳头。 “对了，”黎清又开口，“这一次，宫曜大概死不了了。” 他透明的瞳孔里映着男人如同一匹黑豹一样绷紧的身体，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感情： “——那个人就算忘了自己是谁，却还是这么难杀。” 疾驰的车上。 宫曜将车开到右侧，时而与旁边的栏杆剐蹭，让车稍微减缓速度。 “前面是施工现场！”安雅的声音有些绝望，“路堵住了，撞到那里我们就都完了！” “还有机会。” 宫曜盯着后视镜，神情反而冷静下来。 “我们后面的车道已经没有车了，安雅，一会儿我把车往左边开一点，你开门跳出去。” 安雅：“开什么玩笑！我……” “你可以做到，”他的声音坚定而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意味，“冷静一些，找准时机。可能会受一点伤，但没关系，你会活下去。” 第58章 安雅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办？” 宫曜的目光仍然看着后视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当然也会活下去。好，就是现在。” “你——” “三。” 安雅还要再说些什么，听到他开始倒数，也不再废话，打开车门，脱掉高跟鞋。 “二，一——” 两道身影同时滚下车门。 安雅条件反射地翻滚了一下，接着迅捷地站了起来——这让她茫然了一瞬，显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身手。 然后她迅速看向宫曜那边，尖叫出声：“小心——” 宫曜随着惯性即将滚落的地方，后面的车道上，一辆泥头车呼啸着驶过！ 第43章 阎王来了又走（22）杀青 老旧的屏幕雪花点闪动。 屏幕中央，一男一女迎着夕阳，开车行于通向海边的山间小路上。 他们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那是劫后余生的笑容。 宫曜和安雅终于摆脱了那个名叫鱼小荷的诅咒——一切都是虚惊一场，这个世界上本没有鬼。 就在这时，二人脸上的笑容都凝结在脸上。 “阿曜……你看到了吗……” 安雅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宫曜。 宫曜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的瞳孔里，一个白裙的女孩披头散发，站在小路中央。 宫曜咬紧牙关，狠狠踩下油门—— 艳丽如同油画的夕阳下，一辆吉普车冲出了山路，冲向空中，接着迅速坠落。 屏幕一下黑了下去。 男人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知道吗？我的眼睛，可以看到鬼。” …… 长久的寂静后，灯亮了起来，照亮整个宴会厅。 宴会厅逐渐响起掌声。 “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陶乐乐大声喊。 鱼小荷瘫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怎么说呢，被自己演的女鬼吓到了。” 安雅则费解地竖起眉毛：“昨天才拍完，今天就剪辑好了？这合理吗？” 何理在精神病院。 宫曜呈“大”字形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还打着绷带，长长叹了口气： “别管科学不科学了，当初就不该为了还人情拍这个破电影！差点去了半条命。” 陶乐乐赔笑：“嘿嘿，曜哥真的帅爆了，尤其是昨天跳车那里，我都要吓死了！” 时间调回到前一天。 宫曜从车上跳下来，身后一辆超速行驶的泥头车就这么撞了过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还有胆小的闭上了眼。 宫曜自然也感受到了那庞然大物撞过来的动静。 他瞳孔猛然紧缩，接着居然就这么硬生生止住了往前的惯性，接着用手撑地，强行朝着另一边翻了个身！ 泥头车和他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失控的汽车撞上了前面无人的拖拉机，砰地爆燃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但拍摄已经进行到最后，于是只能紧锣密鼓地结束最后的戏份。 直到所有拍摄内容结束，众人才发现宫曜的手臂在刚才那次逃脱中不幸骨折。 “唉……吃不了东西了……” 杀青宴上，宫曜无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瞥到不远处以狂风席卷之势优雅进食的黎清，于是拖长了声音喊： “小黎老师——我也要小蛋糕！” 黎清抬眼与他对视，眨了下眼，这才略有些不情愿地拿了一块蛋糕过去。 宫曜得寸进尺：“手断了，吃不了。” 黎清“哦”了一声，把放在他盘子里的蛋糕拿走了。 宫曜：“？？？” 黎清：“？” 宫曜的眼神太过诧异，还有诸如控诉之类的情绪，黎清一头雾水，又试探着把那块蛋糕放下。 专业讨好他曜哥一百年的陶乐乐立刻狗腿地说：“曜哥曜哥，我来喂你？” 宫曜：“手拿开！” 他闷闷不乐地用完好的手拿起蛋糕，囫囵塞进嘴里。 黎清在场，鱼小荷的胆子就大了不少，好奇问：“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到鬼吗？” 宫曜挑了下眉，随后笑了起来：“能啊。” “啊？”鱼小荷一下子头皮发麻。 “真的有鬼？”陶乐乐惊悚地问。 宫曜环视周围，意味深长道：“我看不到不存在的鬼，但我能看到人心里的鬼。” 他这话一出，除了一头雾水的陶乐乐，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一道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制片人接通了电话，对面声音大而急切，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舆论压不住了，有人把我们剧组在孟甜之前就死过人的消息放在网上了！” 又有人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好了，何理在精神病院跳楼了！人还在抢救，但外面已经传开了！” “哦……开始了吗……”宫曜轻声开口。 就在这时，宫曜的经纪人突然走了过来，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黎清，然后低声在宫曜耳边说了什么。 “原来我这里也有。”宫曜笑了笑。 “你正在评奖的关键时候，还笑得出来？”经纪人脸色铁青。 第59章 陶乐乐茫然道：“发生什么事了……” 宫曜无所谓地说：“一些他们认为的‘丑闻’罢了。我个人是无所谓的，不过就是有些好奇，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呢？” 他翻转手机，将关于自己的恶意词条中的照片放大，展示给众人。 那张照片里，宫曜撑着门框，与一个白发的青年处在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 照片看不清那青年的样貌，但足够能看出对方是个男性。 在这个世界里，同性绯闻足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了。 “那个时候还在场的，也只有……”安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鱼小荷。 鱼小荷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她猛地摇头，看向黎清：“黎清，你听我解释，我没有……不，我是拍了照，孟甜威胁我拍安雅和宫曜的照片……但我绝对没把这张照片发给她！” 黎清平静地看着她：“我知道。” “你……你知道？” “我也知道，是谁发现了你手机里的这张照片。” “是……谁？” “我们之中，与你有过独处时间了，除了我以外，就只有……” 他将目光落在安雅身上。 “你和安雅讨论怎么杀死孟甜的时候，是不是让手机离开视线范围了？” 鱼小荷僵住了。 随后她突然发现，黎清的重点不是“她讨论杀死孟甜”，而是“没看好手机”。 安雅有些意外地看了黎清一眼，却没有露出慌乱的模样。 黎清又看向安雅。 “你将这张照片发给白茶，这就是你笃定白茶会回来的原因。” 陶乐乐反应过来了：“安雅，竟然是你？你利用了鱼小荷，也利用了白茶！” “利用？”安雅挑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白茶突然笑了起来。 鱼小荷喃喃道：“这下我们全完了……白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大家身败名裂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白茶无所谓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当你久久渴望什么东西却不能得到，有一天却看着别人——” 他阴冷的目光先看向安雅，再落在黎清身上。 “——别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他靠回椅背，露出一个亢奋的笑容。 “既然得不到，不如都毁掉好了。反正一切都可以重来，这一局游戏已经废了，那就再开一局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 白茶双手合十。 “没关系，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我们开机再见。” 他话音刚落，宴会厅飘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第44章 阎王来了又走（23）game over “着火了！” 越发呛人的气味和“着火了”的大喊，让本就乱哄哄的宴会厅更加骚乱起来。 这下就连运筹帷幄的安雅都变了脸色，猛地看向白茶：“怎么回事？” 白茶看着她，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本来十分俊美的脸孔变得狰狞： “game over，游戏是时候结束了，一起去死吧！” 安雅“呸”了一声：“要死自己死！” 然后她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涌向门口。 人群停了下来。 接着传来梆梆的响声。 “门……打不开了！” 听到这一声，所有人陷入恐慌。 宴会厅在滨江大楼的顶层，唯一的出口只有那几扇被锁住的大门。 总不可能跳窗逃走！ 浓烟越来越大，宴会厅里的温度迅速升高。 宫曜的声音在无头苍蝇一样的人群里响起：“不要推搡踩踏！找一下场馆里的消防装置！” “我找到了！”陶乐乐大声喊。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说：“……好像坏了。” 所有人都参与进这场关乎性命的慌乱与自救中，除了一坐一站的白茶和黎清。 白茶幸灾乐祸地说：“其实看到注定走向死亡的人们徒劳求生的慌乱丑态，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是吗。”黎清淡淡道，“我不那么觉得。” “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等死吗？” 他讥讽地看着黎清。 黎清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后，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阎王与他隔着人群对视，眼角和嘴角夸张地勾起，即将带走所有人的性命。 黎清没有过去。 他的视网膜内，还有另一行字： 【距离副本结算还有：00:29:59】 半个小时后，副本结算，玩家退场。 但根据火势来看……这里支撑不到半小时了。 黎清思索起来，没有回答白茶。 白茶面色扭曲了一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住黎清的衣领：“死到临头了，你还看不起我吗？” 黎清瞳孔一动，映出白茶现在风度全失的模样。 片刻，他轻声开口：“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本可以不用死。你可以使用系统，却要把能够用来求生的积分花在和其他人同归于尽上。” 听到这句话，白茶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他先咆哮出声，接着喃喃道：“不可能……重生了一次又一次的只有我一个……这个世界上拥有特权的，本应该只有我一个！” 第60章 他将黎清掼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你怎么可以！你明明没有像我一样经历各种死亡的痛苦，却怎么能轻易得到我花费这么大代价换来的特殊！！！” “……” 黎清的喉咙已经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他左手手指抽动了一下，输入指令—— [坐标移动：……] “白——茶——！！”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下一刻，白茶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 一只高跟鞋也跟着他一起落地。 黎清有些猝不及防，愕然看着突然爆发出神力的安雅把白茶按在地上，抄起高跟鞋就往他头上砸，边砸边骂： “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都是你干的！去死吧！就算我死在这里，也要让你先一步下地狱。” 黎清：…… 这就是a级玩家的杀伤力吗…… 黎清还在感慨，却骤然被拢进一个带着淡淡薄荷香味的温暖怀抱。 他抬头，对上了宫曜紧张的表情。 “黎清！你没事吧？” 他轻轻拉开黎清卫衣的领口，看到黎清白皙脖颈上一道清晰的红痕，霎时屏住了呼吸。 黎清摇头：“没事。” “消防设施坏了，而且现在就算能开门，我们也不能轻易去做。火已经蔓延到门后了，现在开门可能……” 宫曜迅速解释现在的情况，没受伤的那只手虚揽着黎清，为他隔开随时可能踩踏上来的慌乱人群。 “现在只能祈祷消防车快点过来了。”宫曜苦笑一声。 “根据火势判断，我们还有十三分钟的时间。” 黎清说完，突然看向四周。 “李导在哪里？” 宫曜一愣。 “李导？你找他干什么？” 黎清：“李导有没有说过，《阎王爷来了》这个电影是否正式杀青？” “这倒没有，本来要在杀青宴后宣布的……” 宫曜想了想，一拍脑袋： “对了！如果我们的厄运要到杀青之后才能结束，那就让他快点宣布杀青！死马当活马医了！” 宫曜终于振奋起来，大手狠狠揉搓了一下黎清的头发，接着站了起来：“李导！李导人呢？这倒霉电影该杀青了吧？” 和白茶互殴的安雅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来，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啊，李导，快宣布杀青！” 白茶吐出一口带着牙的血：“呵，没用的。” 陶乐乐大声打断了他：“李导在这里，我抓住他了！” 李导苦着脸：“这个时候说杀青有什么用？好，杀青杀青，这电影以后再也跟你们没关系了！” 火势并未因此而停下来。 但黎清的耳中，数道清脆的响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监控面板跃出几行文字： 【任务完成，a07710系统激活成功。】 【任务完成，b11111系统激活成功。】 【任务完成，c88010系统激活成功。】 【任务完成，p001系统激活成功。】 …… 刚才还在嘲笑众人徒劳无功的白茶，愕然看着披头散发、不顾形象的安雅先是愣住，然后面色一变，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就狠辣起来。 ——那不是任何一个明星该有的气质。 半只脚踏入黑暗的白茶意识到，这个女人肯定沾过血，而且还有不少。 “……啧，麻烦。”安雅抹了下唇角的血，看了白茶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安雅”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和轻蔑，甚至没有别的感情，就像看着一个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蚂蚁。 她拨开人群，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 接着又朝坐在窗边的黎清看了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谢了。你们继续加油，我先走一步咯。” 话音落下，她在工作人员们惊恐的目光中一脚踹碎了玻璃，一跃而下。 ——这个副本会自动抹除玩家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这里不禁止玩家们使用任何道具，反正也用不到。 黎清一点也不好奇安雅用什么方式逃离火海。 因为宫曜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第45章 阎王来了又走（24）我要耍帅了 黎清看着面前的宫曜。 他已经不是副本里的那个花花公子大明星了。 他身上那不容忽视的气质和认真的表情告诉黎清，宫曜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 他在黎清面前半跪了下来，自下而上看着黎清，双眼中是恳求的神色：“阿清，帮帮忙，好不好？” 然后他用口型说：“直播已经关了哦。” 黎清当然已经检查出了这件事。 “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像安雅一样安全离开。”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你忍心看着他们……好吧我知道你忍心。” 宫曜摇摇头，换了个说法。 “如果你帮了我，九曜就欠你一个人情，怎么样？” 黎清没有说话。 宫曜：“别说你不知道九曜噢……我们的人情可是很贵的。” “九曜，死亡副本系统隐约流传的一个玩家互助组织，没想到确有其事。” 他垂眼看着宫曜，淡淡道：“可在这个副本里，我的权限能做到的事情，并不比你们的多。” 第61章 这就是答应了？ “那还是能做很多事的吧？”宫曜微微扬起嘴角，“比如黑进大家的网络什么的……” 黎清：“……”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此时陶乐乐和鱼小荷也赶了过来，和其他“同类”汇合。 黎清拉过用于放映的办公电脑，手指敲打几下，屏幕里立刻显示出大楼的监控。 “消防系统确实有问题。识别程序用特殊方法被修改过，这个我可以解决。但一部分控制闸门被关闭了。” 他指了下还亮着的几个监控。 “九楼，十三楼，十七楼。我需要有人去这里打开闸门。” 宫曜一瞥陶乐乐：“听到了？” 陶乐乐立刻立正：“听到了！” 鱼小荷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三人便都看了过去。 鱼小荷结结巴巴道：“我……我虽然只是c级玩家，但还是有点用的……” 宫曜打了个响指，扯下一只手臂上缠绕的石膏：“好，行动！” 陶乐乐立刻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条安全绳，分别绕在自己身上和宴会厅柱子上，从安雅留下的那个豁口一跃而下。 鱼小荷掏出了一对蝴蝶翅膀一样的东西，在所有人怪异的眼光下背在背后。 她看了一眼楼下，立刻缩回头，深吸了口气。 “需要帮助吗？”宫曜在她身边问。 鱼小荷摇摇头，闭上了眼睛，蝴蝶翅膀扇动两下，带着她飞往楼下。 宫曜站在那个洞前面，高空的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两边是惊恐的工作人员。 他半转过身体，看着黎清，突然笑了一下。 接着黎清监测到他打开了直播间。 在一片打着“？”的弹幕中，宫曜盯着黎清的眼睛，轻松道：“我要耍帅了，如果看不到的话，可能会有点可惜哦。” 不等黎清露出无语的表情，宫曜就这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宫曜——和其他几人的直播间画面一起，出现在黎清自己的光屏中。 陶乐乐已经先一步到达了目的地。 鱼小荷蝴蝶小心地飞着，拿出一个投掷炸弹，对准目标楼层的窗户。 就在这时，她尖叫了一声—— 宫曜飞快从她面前坠落下去！ 隐形的摄像头迅速跟随着男人一跃而下的矫健身影。 黎清看到他手中突然闪出一道金光。 下一刻，两把黑色长刀被他从虚空中抽了出来！ 宫曜转眼已经到了第十五楼！ 宽阔的长刀不知由什么材质打造，一下就被他插入了大楼的楼体，表面摩擦出火花，逐渐减缓他下落的速度。 第十四楼！ 宫曜一手握着宽刀，一边将自己的身体向后荡去—— 第十三楼！ 细长刀刃跟随身体回荡的趋势砍下，接着一道白光闪过，玻璃轰然碎裂！ 宫曜的身体跟随玻璃碎屑翻滚进第十三层，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玻璃，两把长刀已经消失不见。 黎清的目光在属于宫曜的直播屏幕上多停留了两秒。 然后他的视线转回电脑，那里是各个阀门的监控情况。 下一刻，一双长腿迈进其中一面屏幕。 宫曜的脸再度出现在黎清的视野中。 男人抬起头，对着监控摄像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 黎清移开目光，过了两秒，又看了那个屏幕一眼。 宫曜已经离开了。 黎清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冗余数据。 他无言片刻，在“宫曜这个人有问题”和“宴会厅太热影响了他的状态”里，选择了后者作为自己异常心理活动的干扰因素。 陶乐乐和鱼小荷也先后完成了任务。 一声尖叫，大门终于燃烧起来。 黎清眼皮也没抬，直接按下enter键。 与此同时，数道水花从头顶的消防装置里喷射而出，将所有人从头到尾浇了个透。 一起工作的，还有整栋大楼所有的喷水装置。 火舌终于在宴会厅门口望而却步，有越来越小的趋势。 宴会厅里的人们劫后余生，纷纷安静坐在原地，早已没有了尖叫和乱跑的力气。 就在这时，窗边大洞上探出一个脑袋。 是陶乐乐，沿着安全绳又爬了上来。 一起上来的还有戴着蝴蝶翅膀的鱼小荷，二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还湿漉漉滴着水。 看到这二人不同寻常的亮相，众人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陶乐乐摇着尾巴跑向黎清：“小黎老师，怎么样？对了我大哥呢？” “……”黎清打量着两人，说，“通向顶层的正常通道被火堵住，他先离开了。” 陶乐乐摸不着头脑地“哦”了一声。 鱼小荷先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啊，我们为什么要爬上来？火情已经差不多控制住了，我们直接下去不就好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陷入沉默。 然后陶乐乐又夹着尾巴往窗边大洞那里跑：“那我去找大哥了，小黎老师下次见！” 黎清：…… 这就算了吧。 鱼小荷纠结地绞着手指，直到黎清疑问地看向她，她才磕磕巴巴地说：“黎清，谢谢你在这个副本里帮了我……” 第62章 黎清淡淡道：“不用谢，完成副本的任务罢了。” 鱼小荷笑了下：“不论如何……从我进入这个副本系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有选择善良和不善良的权利。谢谢你。” 黎清微微偏了下头，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但还是问：“那么，你现在想好了吗？” “想好了……吧？” 鱼小荷不是很确定，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好人总是没有好报，我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干了很多我不喜欢的事情。” 她陷入回忆，眼神黯淡下去。 “但在这个副本，我明明只是一个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普通人类，却还是做了那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对吧？孟甜的死，我也……” 黎清“嗯”了一声，不辨喜怒，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能我们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也可能那就是我不愿承认的本性。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嗯？”黎清微微扬眉，等待她的回答。 “在那天到来之前，我想再坚持得久一些，就像宫曜那样！”鱼小荷握住了拳头。 黎清静了静。 然后他点点头，回答：“好。” 得到他的肯定，鱼小荷如释重负地笑了。 “谢谢你黎清，进入副本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呢！真希望下次也能跟你一个副本……” 这个也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事……黎清心想，但还是礼貌地没有说出来。 “对了，你和宫曜很熟吗？你也是九曜的人？我真的很向往那个组织啊！不知道怎样才能加入你们呢？” “我不是九曜的人，我和宫曜也只碰到过两次而已。这是第三次。” 鱼小荷“哦”了一声，有点失落。 外面已经传来火警的声音。 鱼小荷“哎呀”了一声：“火警来了，系统提示我还有一分钟就结算了！” 她也跑到那个大洞前，回头大声说：“下次再见！我先去找宫曜大人交投名状了！！” 她扑扇着那个蝴蝶翅膀跳了出去。 黎清：“……” 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还有一个人了。 黎清抬起眼，对上了白茶那双重新变得麻木消沉的眼睛。 第46章 老父亲再度喜当爹 “玩家p-rand4040，姓名白茶，系统编号f00023，玩家编号记录时间为十四天以前，即这个副本开启的第一天。” 死亡副本事业一处大楼，地下一层，特殊观察室。 幽暗的房间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圆柱体玻璃仓顶天立地立在正中央，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辉。 玻璃仓中央是一个浸泡在特殊营养液里的青年男性。 他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如同还未激活设置、休眠中的机器人。 黎清和张勤穿着统一的白色外套，并排站在玻璃仓前，仰头看着里面的青年。 “于b0021副本第一次进入死亡副本系统，和之前调查相符。” 黎清开口，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在幽静的房间里回荡开来。 “但根据白茶的叙述，他不止一次参与这个副本了。” 白茶，b0021副本的原生npc。 在原本的设定中，他家境贫寒，很早就辍学来到城里打拼，因为一张脸被星探相中，进入娱乐圈。 但这对他来说，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一个有钱有势的老男人看中了他，让白茶成为了他的地下情人。 他给白茶带来了更多的财富和名声，但也成为了白茶脚下的钢丝，一个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后来白茶认识了宫曜。 ——副本里“宫曜”的那个角色设定，一个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轻易就让白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但他只能将自己的妄想埋在心里，然后一次又一次看着“宫曜”和“安雅”在剧组勾搭在一起，接着所有人相继死去。 然后再次回到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黎清沉默片刻，继续开口： “对于其他玩家来说，‘被霸凌’、‘受尽冷眼’只是设定，但对于白茶来说，那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人生。” “——这就是他的特殊之处。” 张勤转过头来看向黎清，半张脸被蓝光照亮，露出兴奋的笑容。 “每个人在被捕捉投入死亡副本系统前，都有自己的原世界。而白茶的原世界就是b0021副本。” 他压低了嗓音，但还是难掩其中激动：“他是这个副本原本故事里的角色，还是一个重生者！” “……也是npc，是后天被创造的数据。” “没错！”张勤一拍黎清的肩膀，“你发现了这其中的宝贵之处！白茶本来只是npc，一段被我们写好的数据。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挣脱了自己的命运，被系统捕捉选中成为宿主，获得了玩家的身份！” “唔……” 黎清沉吟半晌，一道光屏在二人面前展开。 他毫不回避地打开事故报告，写下事故原因： 【npc脱离原副本控制，被系统p00023捕获成为宿主，获得玩家身份。】 【副本b0021载入玩家时，未将玩家p-rand4040（白茶）计入，因此使多出的玩家p-zd458290（鱼小荷）占据副本boss身体。】 第63章 【副本缺少boss，导致死亡率异常。】 张勤扶额：“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工作？” 黎清疑惑且真诚地问：“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拜托，那可是第一个获得玩家身份的npc耶！npc能被创造，但‘玩家’只能被捕获，白茶的出现不就相当于告诉我——” 张勤看着自己有些粗短的十指，眼里又浮现出几分狂热： “我们一行行敲下的代码，最终孕育出了一个，只有未知的创世神灵才能诞下的造物……” 黎清的目光又落回白茶身上。 “所以你让我把他整个人都带回源码之间，再用ss级权限才能申请到的低维生物保存溶液让他完整存放在地下一层，是为了研究你创造出来的这个‘玩家’吗？” “对，当然，我要详细测定一下他的身体机能，和普通玩家的数据对比……啊，当然，在一切结束后，我还是会把他放归副本的！” 张勤捧着自己的心口，夸张地朗诵着：“虽然！我给了他生命！但我！没有权利！剥夺他的人生！” ……还是个挺开明的父亲。 他最后拍了拍黎清的肩：“这次辛苦黎组啦，多亏了你，副本顺利结束，我们的‘ai智能动态生成副本’技术才能继续研发下去。” 黎清：“……我宁愿你们中止研发，真的很麻烦。” “嘿嘿，技术解放双手嘛，给我们副本产品研发组减轻一些压力。你没看杰克组长，头都秃了……” 黎清没有理会他，而是往一旁的机器上看去。 机器屏幕上不是各项数值，而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光团。 “这是……” “捕捉到白茶的系统，00023……”张勤慢悠悠走了过来，“唔，现在应该叫它f00023，最低级的系统。” “二十三……” 系统编号与玩家编号不同。 每个玩家的编号都是唯一的，就算在副本中死去，编号也不会被释放。 而玩家随身的系统则会在宿主死去后再一次以相同的编号被投放使用。 这个23号系统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员工了。相同等级下，人工智能的程度要比后面的系统高不少。 张勤笑眯眯地按下激活：“这个家伙这次可算立了大功了。” 音箱里传出机械音的系统播报： “f00023号系统激活成功。” “f00023号系统源码化成功。” 一道热情的嗓音旋即响起：“嗨！亲爱的领导们你们好，又见面了！咦？我宿主这是又死了吗？” 黎清：“……” 他和张勤对视一眼，张勤先开口：“没死没死，好着呢。” “噢，请允许我识别一下您的id。s-a0000002……您是，您是！”f00023激动起来，“我的爸爸！” 张勤：“……” “打住打住，虽然你们第一批系统的人工智能模块都是我写的，但我没有跨种族当爹的习惯！” “好的爸爸，我会注意的！” f00023完全没注意，接着又让自己的光球转向黎清。 “咦？您是宿主要对付的玩家……不对，您和爸爸好像是同类。” 黎清淡淡开口：“死亡副本维护组长，工号s-a9b08f013。” f00023再度夸张道：“原来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黎组！可惜我每次只能在源码之间的系统模块待很短一段时间，一直无缘与您会面！” 它殷勤地不断膨胀和收缩着“身体”： “a9b08f，噢，一个不错的颜色，就像您的眼睛一样美丽！ “13？真是个好数字，让我想起之前短暂见过的一个美人，那个系统也以13为编号！” 黎清：“……”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张勤：“它们也有美丑之分吗。” 张勤：“……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可能是。” “代码就是我们的美丑啊领导！如果拥有人类的外形，我想它一定也是个不逊色您的存在！哎，我最近才见过00013的宿主，可惜副本禁止拥有宿主的系统相互通讯，否则……” 张勤：“停停停，我对人工智能当舔狗的故事不感兴趣。说说你自己的宿主。” f00023“哦”了一声，这才无精打采地将如何让白茶成为宿主的事情讲了一遍。 黎清看着张勤进入工作状态，开始拷问细节，便独自回到白茶的培养缸前。 他看着白茶那张平静的脸，脑海里却想起他在副本里的各种样子。 脖颈上当时被白茶掐着的地方微微发热，传来令人窒息的错觉。 一个npc，是怎么拥有突破代码极限的情绪的？ “怎么了？” 张勤的声音隔着仪器室的玻璃传来： “你对他感兴趣？这可不行，我觉得你们的契合度可能会差很多。如果你一定要挑一个副本玩家当儿婿的话，爸爸建议你选择r0000……” 黎清完全无视了他的打趣。 他没有回应，静静看了半晌，终于退开两步，转身离开。 “我走了。把他投放副本前，记得删除他和他的系统关于我的记忆。” f00023发出一声惨叫：“不要啊领导！我不会透露你的身份的！” 张勤却立刻应下：“好嘞！”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黎清。” 张勤很少直接不加任何修饰地叫他全名，黎清有点奇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第64章 张勤隔着玻璃与他对视，眼神在镜片后闪烁不明。 “这次任务，你其实玩得还算开心吧？” 黎清一怔。 然后出乎张勤意料地，黎清没有像以往一样回避这类打趣的问题。 他干净的眼睛平静注视着张勤，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这位干脆利落的组长不再浪费时间在那些冗余的闲聊上，离开了特殊观察室。 第47章 妙手回春（1）错峰上班 外勤传送房间。 为了配合调查白茶的事情，而足足在源码之间待了一个月的维护组组长黎清，终于接到了新一轮外勤任务。 技术组组长张勤特地亲自协助他传送。 在此之前，黎清又让他帮忙查了一下玩家信息。 【姓名：宫曜】 【编号：p-r0000111】 【状态：副本进行中，位于副本a3021】 宫曜的各项数值显示在张勤的屏幕中央。 他揶揄地看着黎清：“你好像格外关注这个玩家。放心吧，他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挂的！” 黎清揉了揉额角：“我只是想确认他现在是否在副本之中。” “呃？” “他所在的副本和我的目的地不同，这我就放心了。” 张勤：“……” “别这样亲爱的，观众们会伤心的。”张勤真诚道，“你知道你们加起来的流量有多大吗？现在网上到处都有人问你为什么没有直播间。” “……”他又开始讨厌这个直播系统了。 张勤迅速而熟练地从黎清微弱的表情变化中读懂了他在想什么。 他无奈一笑：“哎呀，别这么想。没有直播间的巨大收益，咱们就少了一大笔经费啊。如果你自己开一个直播，还能赚点外快。但现在你的粉丝们只能去宫曜直播间蹲你，哎，那可是一大笔热度！” 黎清权衡了一下直播获得的热度和直播可能导致的风险，一秒也没有犹豫：“不。” 张勤：“……” 黎清站上任务传送机器：“快点开始吧，再晚一些就有可能碰到麻烦的人了。” 张勤摇了摇头，帮他开启任务传送。 【任务描述】 【副本名称：d0129-妙手回春】 【等级：d】 【实际存活率：error（期望值为60％）】 【副本描述：你是一名医生，在一所破破烂烂的乡镇诊所任职。这诊所白天没什么人造访，可夜间的急诊室却热闹非常。 【认真对待这些病人吧，这可是事关人命的选择。】 【问题描述：副本结算功能异常，多轮游戏结算时间重叠，初步判断事故起始那局游戏未正常结算，导致一系列异常。该异常疑似由外挂产生，请管理员排查并解决。】 …… 黎清睁开眼，已经站在了一间破旧诊所的门口。 “白天没人造访”……这个描述真是半点也不夸张。 这间三层诊所破旧发黄的瓷砖外墙、胶带脱落的茶色门窗，无一例外不散发着一种马上要完蛋的气息。 就算是在乡镇中，这样一所过于老旧阴森的建筑也令人唯恐避之不及。 是有多头铁才敢进来看病。 但黎清自然是无所畏惧的。 他启动控制面板，执行检测指令，收到一条“无法结束”的报错信息，和监测部门发来的问题描述吻合，但并没有错误原因。 与此同时，指令又返回了另一条结果：这座诊所中，存在一个直播设备。 也就是说，这里还有玩家。 黎清不由微微挑眉： 在这个副本中，所有玩家统一扮演医生的角色，通过看病积累“绩效”。 七日后，若玩家仍然存活并且“绩效”达标，便可“调任进市医院”，也就是脱离副本。 是最初那次副本未能结束而滞留其中的玩家？ 还是之后进入副本的玩家？ 黎清立刻调取副本数据： 【副本状态：进行中（31/-）】 【玩家通关条件：7天后存活，并绩效＞100】 【参与玩家:（1/-）：p-qs091152】 只有一个玩家，无法结束副本，并且一直活到了三十一天后吗…… 黎清思索片刻，在路过镇民惊恐的目光中推开了诊所的门。 诊所里空调很足，黎清几乎是踏入的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口站着一个保安，皮肤是没有生命一样的苍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黎清，一字一顿地问：“你，有，病，吗？” 黎清想了想，回答：“有。” “跟，我，过，来。”保安原地左转，四肢僵硬地带着黎清上了楼。 黎清看着楼梯上写着科室的指示牌，问：“我们不用挂号吗？” 保安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黎清：“据我所知，先挂号是人类医院的通用看病流程。你们下次可以优化一下。” 保安：“……” 保安一路沉默，带着黎清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才硬邦邦地说了句“进，去，吧”。 黎清看着那办公室上挂着的牌子——院长，袁士言。 他礼貌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进那间办公室。 即便是院长办公室也破烂得表里如一。黎清只随意扫视一圈，目光就落在了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第65章 男人穿着发黄的白大褂，头发稀薄，一副圆形的眼镜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掠过一道反光，遮掩住那双眼睛里的惊艳、讶异，还有不怀好意的打量。 他紧接着推了推眼镜，声音倒是斯斯文文的：“干什么的？” 黎清走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口：“看病。” 这位袁士言院长呵呵笑了声：“那你运气挺好，赶上我这专家号了。说吧，什么问题？” 黎清自然是什么问题也没有，但他还是在为数不多人类疾病症状的印象里随便找到一个：“胸闷，胃痛，喘不上气。” “哦？你这个可能不是小问题哦，我来看看……” 袁士言拿起听诊器，就往黎清胸口伸。 黎清背后的寒毛突然竖了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他下意识伸手要阻拦，袁士言却也同时停了动作。 他就维持着这个探身的动作，缓缓抬眼看向黎清，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弟弟，你这身体看上去好好的，可什么问题也没有啊。” 与此同时，一道系统提示音在黎清耳中响起： 【警报：数据错误，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已定位错误源。】 第48章 妙手回春（2）庸医 【姓名：袁士言】 【编号：p-qs091152】 【状态：null】 【绑定系统：c00211】 黎清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副本的异常就来自于面前这个叫“袁士言”的玩家了。 他使用了某种（系统分析中）的能力，一眼就看出黎清是在装病，很有可能也是靠着这种能力安全存活至今，甚至还当上了院长。 那么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认袁士言对这个副本做了什么，评估其影响，再解决他身上的外挂、并且将人送出这个副本了。 确定目标后，黎清立马调整了自己的方案，立刻改口：“是的，我没有得病。我是调任过来的实习医生。” 他手腕一翻，轻易拿出一张实习医生身份证明，交到袁士言面前。 “你也是……咳。”袁士言有些讶异，下意识想要确认黎清的玩家身份，又警觉地闭上嘴，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身份证明。 “黎清？” 他将照片和黎清本人对照了一下—— 白色的头发和浅色的眼睛就算在副本之中也十分少见，袁士言不再怀疑，又问：“你知道自己在实习的这七天要干什么吧？” “第一，医生需要判断病人之病症，为病人开具对应处方。处方正确，则业绩+3；处方错误，业绩-5；处方导致患者死亡，请医生自行承担后果； “第二，请医生遵守排班表安排，禁止旷工，禁止违反医院其他规章制度； “第三……” 眼看黎清口齿清晰且无波无澜地要将一整篇玩家规则读完，袁士言忙开口打断。 “既然你都清楚，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了。从你带着这张证明踏入这个诊所的时候，你的信息就已经被录入进诊所档案了。我来看看你的排班……” 袁士言打开桌面上方方正正的台式电脑。 副本会自动记录进入的玩家不错，但黎清不是玩家，一张随便复制下来的证明自然没有什么作用。 黎清左手背到身后，勾动几下手指。 与此同时，袁士言打开了排班表。 页面在加载中卡了一会儿，直到黎清食指虚点一下，那页面才终于加载出来，黎清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下午的白班，”袁士言笑了笑，“运气不错。” 黎清看那排班表：每天分为早晨、下午、晚上三个日程，现在是上午，排班显示袁士言，夜班也是袁士言。 前一天晚班的格子却划了一杠。 看到黎清疑惑，袁士言道：“这是没人排班的意思。诊所医生少的时候，总不可能让一个人整天都上班吧？” 黎清：“那若是那个时候来了病人……”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袁士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总会有‘人’给他们看的。” 黎清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一个皮肤苍白的护士走了进来，带黎清前往宿舍暂且安顿。 袁士言目送着二人离开，眼中再也藏不住贪婪的神色。 在他的眼中，那刚离去的青年就如同一幅x光照射片，莹润的骨骼根根分明。 刚才他说不适的部位，自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甚至心脏处的“气”比一般人还要平静和完满。 而他的大脑，则充斥着一团耀眼的白光。 ——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在原来的世界，他正是靠着这个透视的能力一路从乡村诊所做到了三甲医院的院长。 即便来到这个奇怪的死亡副本世界，他的能力也从未失利过。 不仅能看出人的病灶，还能看穿一切隐藏起来的好东西。 “起码是s级的系统啊……”袁士言喃喃道，“系统，你可有福了。如果我把这小子也吞噬了，你可能立刻能从一个c级的新手系统变成s级。” 一道细微的电子音在他耳中响起：“不，还是，不要了吧……” 袁士言冷笑一声：“我怎么绑定了你这么个废物。对了，把直播间打开，我看看他们都在说什么。那小子倒是长得不错，想必能带来不少收益。” 第66章 弹幕刚加载出来，袁士言却懵了。 ——他的直播间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 【闻讯赶来！】 【黎清啊我那消失了整整一个月的黎清老婆！终于找到你了！】 【我还傻傻蹲等在宫曜的直播间……呜呜呜本来就是嘛副本那么大他们俩怎么可能次次都遇到！】 袁士言：？？？ 虽然希望那小子带来收益，可看到满屏的注意力全都在黎清身上，袁士言不由得生出几分不爽。 他脸色不善地看了半晌，终于看到一条让自己心情不错的弹幕： 【这个玩家是谁啊？为什么他的职位是院长，比黎清高这么多？】 袁士言慢慢勾起了唇角。 没错，他是院长，已经可以凌驾这个副本所有的存在。 除了要遵守一些必要的规则。 但这对他而言，不足为惧。 黎清……呵，就让你们这些愚蠢的观众们亲眼看着，你们喜欢的那个花瓶是怎么在他手下挣扎吧！ - “……透视？” 院长办公室外，黎清看着系统传回来的数据，隐约感到几分不适。 根据系统对袁士言第二次使用能力的分析结果来看，这个袁士言可以随时发动一种叫做“透视”的能力。 游戏商城里也售卖过此类道具，但这种道具的发动都是有条件限制的。 以袁士言刚进入死亡副本世界没多久的资历来说，他应该不具备购买该道具的能力。 那么只可能是一种所谓“金手指”的外挂了。 非法获得的“金手指”一旦出现，就会疯狂扰乱游戏平衡。 黎清早就针对此类外挂制定规则：一旦发现，全部没收。 ……但即便是黎清本人，处理前也要先给主系统提交申请，就像在福星点亲副本遇到万应俊时那样。 美其名曰“防止修改玩家数据引发重大事故”，至于真正目的是什么…… 卡着审核口的张勤让黎清不要多管，黎清自然不会多做纠结。 ——反正最后出了事，也有上面批复“没有问题”的人顶着。 黎清上报完申请后，换上诊所给他准备的白大褂，然后前往食堂。 不知道食堂会准备些什么吃的。 虽然这里十分破旧，可制作的毕竟也都是人类的伙食。 黎清的脚步加快了10％。 他刚要拐向通往食堂的走廊，一道凄厉的哭嚎却猛地在大厅炸开—— “袁士言你这个庸医！还我儿子的命来！” 黎清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一个衣着破旧、头发花白的女人，面前是一个用棉被裹着的壮年男子，已经没了生气。 女人哭嚎着控诉：“我儿子昨天来看病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人就不行了！袁士言，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女人弄出这么大动静，其他医护却只是看了一眼，就司空见惯般干自己的事去了。 保安则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没有任何行动。 袁士言治死了人？ 袁士言既然有透视的能力，怎么会医治失败？ 难道昨天他医治的时候，能力突然失效了？ 黎清正思索时，那女人的哭声突然一滞，接着发了疯似的就要往楼上冲。 黎清抬眼看向楼上。 二楼的楼梯口，袁士言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终于被保安拦住、目眦欲裂的女人。 他对女人的控诉充耳不闻，却偏过头，朝着黎清的方向看了过来。 然后他对黎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走回了办公室。 第49章 妙手回春（3）病历 下午值班时间到，黎清跟着护士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小时过去，黎清就接待了一个病人，不得不说被分到白班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至于怎么诊疗…… 黎清先前还有些疑惑，若是没有医学基础的玩家该如何应对，直到他看到电脑上的患者信息和处方单选择—— 【患者：刘奶奶。】 【病情：患者患有中风，在服用家中红、黄、蓝、紫四种药剂中的一种后病情恶化，需要使用分别红、黄、蓝、紫的药片和药剂加强治疗。】 【补充1：患者疑似对其中一种或多种的成分过敏。】 【补充2：患者还有老年痴呆，每三句话中会有一句假话。】 处方选项也只有红色药剂、紫色药片这种选项。 简单的逻辑问题，只要写出正确答案，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怪不得只是d级副本。 刘奶奶惯例进行一番自我介绍，正要口述病情时，黎清已经把处方单递给了她。 刘奶奶：“……” 黎清微微偏头：“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刘奶奶疑惑（遗憾）离开。 黎清等了半天也没有第二个患者来，于是索性翻开了这间办公室之前的就诊记录，看看之前的病历是怎么输出的。 “从十三楼跳下摔断了腿……昨天……医生签字是……回春诊所？” 他又往前翻了几页，落款都是“回春诊所”，而非医生的姓名。 直到半个月以前的那一页，回春诊所的打印体终于换成了一个属于人类的签名字迹。 ……是上一轮参加副本的玩家吗。 第67章 黎清将病历翻了回去，目光突然一停。 这一页的处方单，开错了。 他又翻到系统自动生成的下一页……还是错的。 在这个副本中，医生开具的处方单只会造成两种结果—— 正确，病人本次痊愈，所有人都安全。 错误，病人将在当日死亡，变成夜间急诊的患者。 而这一沓由系统生成的处方，只会给病人开红色药水和红色药片，蒙对的几率比不定项选择全选c的正确率还要小。 ……夜间急诊的大量患者，都是这么来的吗。 那这个副本可以说是死的队友越多越危险了。 黎清继续翻看前面的记录，又在十天以前看到了新的名字，应该是和这位最后的玩家同批的队友。 他们的名字没有在记录上停留超过七天，应该是团灭了。 他将手中的记录放回桌面，又拿起另一本。 这一本记录放在架子的最左侧，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留下的时间应该远早于副本出问题时。 第一条记录，病情描述：患者胸闷，胃痛，喘不上气。 ……好像有点耳熟。 黎清回想了1秒，想起这是自己跟袁士言描述病情时随口一编的内容。 不过这条记录的就诊人并不是黎清，看来只是个有趣的巧合。 黎清一目十行看完患者病情自述，迅速确定了这道简单推理题的答案—— 蓝色药剂和紫色药片混用。 正如底下处方单写的一样。那一局第一个开启游戏的家伙是个聪明人。 最底下则留下了此人的名字，潇洒锋利的手写签名： 宫曜。 “……” 黎清的眉头不受控制地微微一跳。 怎么又是宫曜。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这本记录挨个翻了过来。 一开始进入医院的是八个人。 有几个姓名中间消失了，但夜班的处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一次错误。 大概率不是死了，而是去了其他科室。 一本堪称完美的答卷，很大概率是百分之百的存活率。 一般来说，d级副本的存活率期望值是80％，但这个诡异的100％…… “彻底破坏掉这个过山车，换更多人生存下去。帮我一起，好不好？”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而已，就算对方是你也一样。” “这个人和其他‘斗兽场’养出的蛊不同，对自己的同类有着非常违反人性的庇护行为。” …… 黎清将记录合了起来。 毋庸置疑，这组玩家100％的存活率一定是宫曜的手笔。 但系统没有从他身上监测到任何违规痕迹。 只是智慧和武力就能达到的结果吗？ 等出去以后，找张勤调取一下那一次副本的记录再检查一下吧…… ……不，算了，这个举动毫无意义。 黎清闭了下眼睛，食指在太阳穴处揉了揉。 张勤说得没错，每一个能在死亡副本世界杀出名堂的都不是简单角色。 那个宫曜，似乎有着轻而易举就能吸引旁人注意的能力。 而作为管理员，自己对他有所忌惮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更不能因此乱了步伐，将身份暴露给更多的玩家。 如果那人以后没有捅什么娄子引起监测系统关注…… 自己还是不要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为妙。 就在这时，管理员后台突然传来一声提示音： 【玩家数据载入中[5()/4]……】 【载入成功，副本开始。】 “？” 黎清微微蹙起眉头。 这个结算异常的副本又载入了新玩家，自己的工作又变得麻烦起来了。 楼下传来车辆的声音。 黎清将蓝色的窗帘拨开一条缝，朝着楼下看去—— 一辆写着“医疗支援”的大巴车停到了门口。 大巴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个短发的年轻女性，后面跟着一个削瘦的男人。 男人面色难看地注视着面前的医院，显然是刚进入副本没多久的玩家。 “两个……系统显示目前的玩家有五人，除去数据异常的袁士言和伪装了身份的我，应该还有一个。” 黎清垂下眼，缓缓思考。 然后他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咯噔”一声。 接着就看到一条包裹在黑色工装裤和短靴里的长腿迈出了大巴，敏捷而从容地落在地上。 男人穿着黑色背心，身材挺拔，肌肉结实，黑色发尾微卷，将左边眼睛掩藏在额发之后。 他漫不经心地站定，英俊的面庞上噙着温和的笑容，抬头看向医院大楼—— ——宫曜。 第50章 妙手回春（4）闪亮登场 “我叫陈漠，那边那个高一点的叫宫曜。另一个叫闫明。” 院长办公室。 袁士言对面，短发的女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抱着双臂，寡淡中又有几分锋利的五官无不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 在她身侧站着一个削瘦的男人，有些不安地将视线在陈漠和袁士言之间来回挪动。 ——一个光芒黯淡的小角色，应该是个d级玩家。 而再后面那个人，则一下吸引了袁士言的全部视线。 第68章 那是个很高的男人，一身随意却干练的黑色着装，长相如同袁士言来到那个世界里电影明星那样帅气。 但和那些徒有其表的花瓶们不同，这个男人就像一头蛰伏的黑豹，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气息，让袁士言不由自主如临大敌。 他对这个叫“宫曜”的男人开了透视。 结果却令他十分奇怪：宫曜寄宿着系统的大脑中，却只有一小团几乎微不可见的光。 ——里面的能量比f级玩家还不如！ 难道这也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 这两个男人系统的光芒，居然都不如坐着的女人明亮。 袁士言念头电转，又将目光挪回说话的陈漠。 陈漠声音也跟她的人一样，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挑剔地上下打量了袁士言几眼。 “我们是市里支援的医生。报道是找你？” 袁士言在这个副本待了一个多月，见过了好几批玩家，其中不乏陈漠这种自视甚高的人。 他心里冷笑一声，推了一下眼镜，掩住眼里的冷光，笑了一下。 “是找我。实际上我也算是你们的领导——”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牌，上面写着“院长”。 陈漠扬了下画得锋利的眉毛，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咳咳。” 后面那个叫宫曜的男人突然清了下嗓子。 陈漠这才换了个坐姿，“耐心”追问：“那您主要管我们什么，我们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领导？” 袁士言被陈漠问蒙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院长”对于这几名玩家来说，确实没有任何直接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权限。 ……哼，那就走着瞧吧。袁士言按捺下心中不爽，换上一副随和的表情，打开电脑： “报到过后就去宿舍吧，下午的排班表已经确定了，你们可能会从今天晚上开始工作。 “之后每天早晨来我这里看排班表。” 陈漠：“排班是你来排？” 袁士言推了下眼镜：“不是我，是医院系统自动排的。” 陈漠“哦”了一声。 另外两个男人也凑了过来，看各自的排班。 “我……我没有被安排……”闫明松了口气。 陈漠则看向宫曜——她同样没有排班，而宫曜却被排到了201的晚班。 宫曜盯着屏幕，没有说话。 袁士言以为宫曜是害怕了，却见他突然指着屏幕一角，开口问： “这个202白班的‘黎清’……” “哦，他是跟你们同一批入职的新人，不过比你们早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在工作了。” “噢……” 宫曜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 丝毫不见被排到晚班的紧张。 男人心情不错地直起身：“下面还有什么事情吗？接下来要给我们分配宿舍了吗？” 袁士言：“……你们如果没有要问的，就去找保安吧。” “好嘞，院长拜拜！” 宫曜悠闲走了出去，脚步带上几分轻快。 陈漠和闫明也跟了上去，两人连一句礼貌的告别都凑不出来。 袁士言再次在心里想象了一遍这几个人的下场，心情终于回暖些许，准备打开直播间看看这些奇怪的玩家有没有给他增加一点热度。 谁知先前因为黎清而热热闹闹的弹幕，如今冷清到一条弹幕也没有了。 袁士言：“？？？” 人呢？？？ - 此时此刻，医院一楼，职工宿舍走廊。 宫曜礼貌跟那个死人一样的保安申请：“我想和你们新来的黎清医生一间宿舍，可以吗？” 保安：“可，以。” 闫明只能求助地看向陈漠。 陈漠瞥了他一眼，冷冷开口：“男女不在一个宿舍，你自己住。” 闫明：“我害怕……” “这就是个d级副本，有什么好怕的？” 陈漠差点要翻白眼了，“根据系统显示的规则来看，这个副本的风险只有值班的时候给病人吃错药被鬼报复，宿舍里不会有危险的。” 闫明“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按照说明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闫明宿舍门关上，陈漠才低声骂了句“废物”。 “漠漠，”宫曜无奈一笑，“你不能要求所有玩家都和咱们的人一样。你知道为什么九曜的几个a级玩家里，我唯独不放心你吗？” 陈漠：“我怎么知道！这只是d级副本，我一个人带十个都能闭着眼睛过！” 宫曜不忍直视地闭上眼：“我怕你一着急，把同伴给砍了。” 陈漠：“……” “行了，你自己玩儿去吧。”宫曜摆摆手，转身又朝着二楼走。 “你不跟我一起调查……”陈漠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然后她露出一个有些鄙夷的神情：“哦，我知道了，你要去找你那个姘头。” “啧，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那明明是跟我一见如故的好朋友！” 与此同时。 “好朋友”黎清看着系统屏幕上宫曜笑得灿烂的脸，嘴角又不由自主地下降了一毫米。 下一刻，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那张脸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黎清眼前。 “嗨！小黎医生，我们又见面啦~” 第69章 “……”黎清也遵循礼节，淡淡点了点头，“你好。” 宫曜挥舞的手一顿：“咦？这不是我想要的反应。” 他两步就迈到黎清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唔……你看上去毫不意外呢。” “看到你们的车了。” 黎清轻轻敲了敲桌子：“这是病人坐的椅子。你有什么病？” 宫曜：“……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攻击性还真强啊，小黎医生。” 他又很快恢复了那种愉快的状态。 “所以，有什么可以交换的情报吗？” 黎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通关过这个副本，还要什么情报？” 难道宫曜也察觉出了这个副本的不对劲？ 对，应该是这样。那个a级的女孩也是他的人，不然两个高级玩家没有必要再重新过一次几乎没有收益的d级副本。 可出乎黎清意料的是，宫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满脸茫然。 “通关过？我吗？” 他眼里的疑问如此真切，不似作伪。 接着他笑了起来：“虽然这只是个d级副本，但我还是第一次来呢。阿清，你是不是记错了？” 第51章 妙手回春（5）人情 面对宫曜的疑问，黎清直接找出了那个由他登记的记录本。 宫曜看着下面的签名，一时陷入沉思。 “确实是我的字迹，”宫曜终于开口，“但一点印象也没有。” 黎清翻开记录后几页，指着其他名字：“按照规则来说，这些是和你同一批的玩家。” 宫曜看着那些名字，突然一怔。 接着他垂下眼：“阿金和小叶……我记得他们。他们五年前就已经死在副本里了。” 黎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合上记录本。 “可能是副本捕捉了一些玩家信息，填充副本内容。” 宫曜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黎清一眼，然后缓缓“嗯”了一声，接着露出一个笑容：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我们这次又是一个宿舍诶！” “……” 宫曜趴在桌子上看他：“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哇，你居然无动于衷！大家都抢着跟我当室友的，没有跟我一起住更安全的选项了！” 黎清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分宿舍的时候，这个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一个中年女性探进一个脑袋：“医生在吗？” 她目光落在宫曜身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保安说你这里没有病人了……” 黎清盯着宫曜。 宫曜忙站了起来：“您请进！我不是病人，我也是这里的医生，今天刚来的。” 女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保安也跟着探进脑袋，生硬地说：“一次，只能，有一个，医生。” 这大概就是副本的规定了。 宫曜摸了摸鼻子：“好吧，那我们晚上再见！” 他眨了下右眼，跟着保安离开。 黎清：“……” 他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女人的病情，在未来得及开口的病人茫然和震惊的眼神中打出了正确的处方单。 女人正要接过，黎清又将单子按在桌子上。 女人：“？” 黎清：“过五分钟再去开药。” 三个开着直播的倒霉玩家还在医院里晃悠，万一被看出自己开药速度太快，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应该提前关闭这个副本载入新玩家的模块的，失算了。 - 虽然工作中有宫曜这样一个小插曲，但黎清下了班、走向食堂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 他端着饭菜坐到角落，准备开启外勤中最值得期待的时刻。 一个餐盘突然放到了旁边。 黎清面无表情地抬头，看见宫曜对着门口招手：“漠漠，这边这边！” 接着他毫不见外地挨着黎清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短头发女孩陈漠也朝两人走来，身后跟着那个叫闫明的d级玩家。 陈漠那双稍显严厉的眼睛盯着黎清打量了一会儿，伸出手，声音干脆：“你好，黎清，久仰大名。我叫陈漠。” 黎清完全没打算和玩家社交，但陈漠已经伸出了手，他也只能礼貌地同她握手：“你好。” 闫明：“呃……我，我叫闫明。” 黎清也点了点头。 宫曜笑了起来：“看吧，我就说他很好说话的。” “所有人在你眼里都好说话。”陈漠不以为然。 二人在对面落座。陈漠冷漠地戳着盘子里的肉，观察了一会儿。 闫明紧张地看着她。 陈漠差点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干什么？这个显而易见是鸡胸肉，不是人肉！” 说到人肉，闫明露出了一种想要呕吐的表情。 陈漠把餐盘往旁边挪了挪。 她一边把餐盘里炒在一起的菜全部分开，一边快速道：“我先调查了手术室和停尸间，没有医院副本常见的人体实验情况。” 闫明：“呕……” “……”陈漠沉默了一下，无视了闫明，继续道，“……甚至都没怎么用过，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嗯，”宫曜点了下头，“继续。” 第70章 “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供病人看病，分别是201、202、206。其中206是院长办公室。其他房间用来做一些检查，但都没有人。” 她的声音一顿，表情突然犹豫了一下。 对面埋头吃饭的宫曜和黎清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她。 陈漠脸色有些古怪，看着宫曜。 “我看了你晚上要值班的201房……有病人进去，接着拿着处方单出来。我打开门偷看了一眼，里面没有医生。” “唔……”宫曜沉思片刻，“那个排班表上的空白，原来是真空白的意思。你看201的就诊记录了吗？” 陈漠一愣：“……就诊记录？” “上面可能会有一些关键信息，下次记得检查一下。” 陈漠“哦”了一声。 她又看向闫明。 闫明有些莫名其妙，最后才意识到她这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发现什么关键信息。 “呃……”闫明硬着头皮道，“我检查了寝室，什么都没有。” 宫曜的眼神却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对面两人也不由回头，看到袁士言端着饭盆走了过去。 对上几人目光，他还像个领导那样，友善地对几人笑了笑。 陈漠：“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让我想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宫曜无奈地叹了口气。 闫明小心翼翼道：“还是不要对npc随便动手动脚吧？” 三人都看向他。 闫明：“我，我说错话了吗？” 陈漠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说：“我总觉得那个袁士言不像npc。” 宫曜：“怎么说？” “他的名字也在今天的排班表里。如果他是npc，医院系统大可以像201房间一样把排班空出来。” 她说完，眉头又拧了起来。 “但有一点我没有想明白。一个比其他人早入局的玩家，职位又比我们高？我不觉得死亡副本里会有这种天然不平衡的情况。” “不平衡吗……”宫曜看向黎清，勾起唇角，“小黎老师，打个分？” 黎清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一百分。” “啊？”陈漠一脸莫名。 宫曜：“就是你说对了的意思。那个袁士言的确是玩家，不过他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陈漠立刻严肃起来：“是。” “行了，接下来就正式开始这个副本了。”宫曜原地拉伸了一下，“又要过日夜颠倒的生活了，希望不要连着排晚班和早班。” 陈漠：“……重点是这个吗。你知道这个副本要怎么通过了吗？” 宫曜笑了起来：“当然。好心的小黎老师……现在要叫‘小黎医生’，给我看了之前的诊疗记录。” 陈漠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就是去勾搭别人的，没想到也发挥了一些作用。” 宫曜不以为然：“怎么能这么说呢，人情也是重要的因素！” 因为“人情”而提供了重要线索的黎清：…… 他垂眼喝了口汤，没有回应宫曜这番攀交情的话。 只有闫明还一头雾水：“所以要怎么通过？” “他不是说了吗，让我们调查诊疗记录。” 陈漠有几分不耐烦地看了闫明一眼。 “你放弃吧，宫曜这次不会帮我们的，他跟来只是为了防止我厌蠢症犯了把你爆头！你都d级了，自己想想办法好不好？” 闫明缩了缩脖子，立刻闭了嘴。 第52章 妙手回春（6）非法道具 夜十一点。 宿舍楼准时熄灯，安安静静，只有不远处的门诊楼不时传来开关门和走路的声音。 一盏手电筒的光芒亮起，黎清下了床，推开宿舍门。 虽然再次和宫曜同住，随时都有可能被他监视，但好在黎清提前修改了一下系统，把宫曜排到今天的晚班。 刚好和他准备行动的时间错开。 黎清往宿舍楼道里面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再一转头，一张青灰色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脸立在身后，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黎清呼吸一滞，然后后退一步，看清了对方是白天门口的那个保安。 “晚上，禁止外出。”保安生硬地说。 “工号s-a9b08f013，例行检查。”黎清声音不大，像是不想打扰到其他人。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想早点下班吧。” 保安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然后道：“这是，规则。我没法通融。” 黎清点点头，表示理解。 接着他调出面板，解除了自己伪装的玩家身份。 伪装的代码解除的一瞬间，保安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疑惑。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不能违反规则杀人，不然，也得死。” 黎清点头：“好的，多谢提醒。” 保安这才原地向后转身，幽幽走回门诊楼。 黎清关了手电筒，也跟在他身后走去。 踏入门诊楼的一瞬间，黎清觉得自己就像进了冷库，竟然比白天的温度还要低。 头皮突然一阵不受控制的发麻，管理面板的常规监测栏危险值眨眼就飙升到红色，接着缓缓下降。 黎清猛地回头，一团黑影与他擦身而过，接着逐渐变成一个壮年男子的模样，身形令他十分熟悉。 第71章 赫然是白天被治死的那个儿子。 黎清沉默注视着他上了二楼，拐入院长办公室。 接着他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越过一楼徘徊的、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径自来到了药房。 药房里面只有一个眼眶青黑的女药师，按部就班地根据处方开药。 窗口外站了一排穿着病号服的患者，都是些体态虚弱的老幼女子。 排在第一的小孩拿到了两瓶药，张开血盆大口，连瓶带药一起扔进嘴里，咀嚼片刻，念叨着“我觉得好多了”，随后缓缓离去。 这就算成功过关了。 第二个女性病患如法炮制，“痊愈”离开。 黎清也站到了队伍最后，准备向药师询问情况。 就在这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 黎清回头，看到刚才那个壮年男人捏着处方单走了过来，一边狞笑一边喃喃自语。 “庸医，你已经不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了，等我喝了药，呵呵，呵呵呵……” 然后排在了自己身后。 黎清：“……” 脖颈有点凉。 他礼貌侧身，示意男人站到他前面。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的白大褂上，刹那间黑气四溢，充满恶意的眼睛就要贴在他身上。 黎清伸出一指挡住他，捏起自己的名牌递到他面前，指了指：黎清，不是袁士言。 旁边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声音：“该谁了？开不开药！” 黎清再指指前面。 于是男人上前递交了自己的处方单，迫不及待地将两瓶药扔进口中。 下一刻，男人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在原地，接着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五官都跟着狰狞起来！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就这样化成一道黑烟，原地消失了。 黎清：“！？” 他立刻调取日志，却没有看到一条异常数据。 黎清再看向男人消失的地方，什么也不剩下。 他尝试着半蹲下身，触碰地面—— 【系统检测到大量能量来源！】 【数据收集中……】 【收集完毕。】 眨眼间，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缕头发。 “？”黎清戴上手套，捡起那缕头发。 系统发出提示： 【获得道具[怨气]x100】 【道具说明：厉鬼的核心推动系统，不知怎么被分解出来。可作为诅咒道具使用。食用后有特殊效果。】 “食用……”黎清看着这一缕不太干净的头发，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黎清确认了一下道具编号，发现死亡副本的后台里确实有这种道具，但仅供开发使用，没有任何投放给玩家的路径。 黎清看向仍然放在窗口柜台的处方单。 上面开的药十分简单，不过就是维生素片和止痛药而已。 底部则印着医生的姓名，正是袁士言三个字。 黎清问那药师：“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看了他一眼，懒懒道：“吃错药了呗。” 吃错药能吃到只剩核心道具？ 他微微偏头思索片刻，问：“可以让我去药房里看看吗？” 女人：“问我干嘛？门又没锁。” 黎清轻易打开旁边铁门，道了声“谢谢”。 药师看也没看他，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等待下一个倒霉鬼。 找到存放维生素的药架，黎清拿起一瓶维生素，打开闻了闻，然后接入分析接口。 一秒后结果显示，确实是维生素，没有其他可疑成分。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发出“嘀”的一声。 一道脚步缓缓走了过来。 黎清侧头，看到白大褂的一角，立刻无声地将身体藏在药架后面。 “院长。”药师无精打采地说，对袁士言出现在这里毫不惊讶。 袁士言：“嗯。” 衣料摩擦的声音，袁士言蹲下了。 半晌，他又站了起来，问那女药师：“刚才那个患者呢？” 女药师莫名其妙：“死了啊。” 袁士言声音提高了几分，显然有点激动：“他死了，不是还应该——” 接着又闭上了嘴。 这种钻空子的事情，聪明人不会宣扬给任何一个人。 “不可能啊，明明是我特别调配的药剂……” 袁士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黎清正准备找机会看一眼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袁士言又说：“门怎么开着？有人进去了？” 黎清迈出去的脚步停在空中。 药师“嗯？”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袁士言的问题。 袁士言的脚步声走近了些许。 药师这才道：“院长，虽然这是你的地盘，但值班期间，你也是被禁止入内的。” 那脚步声才停下。 黎清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却突然想到：袁士言有一个透视的金手指。如果他使用了这个能力，那么根本不用进入此地，就能发现自己。 下一刻，系统再次传来报错警报。 袁士言发动了透视能力。 他怀疑的目光透过铁门和墙壁，将一排排药品架一览无余。 ——什么也没有。 他再看了眼值班药师，看到她衣服下面满是尸斑的身体，顿时觉得有些倒胃口，“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第72章 - 与此同时。 黎清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宿舍中。 他一口气才放下一半，又立刻屏住了呼吸。 借着窗外的月光，黎清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只穿着一条长裤，赤裸上身，背对着自己。 那人肌肉结实的后背上，一道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的陈年伤疤触目惊心。 接着他转过身来，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中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哟，小管理员，大晚上的，你又自己跑哪里去啦？” 第53章 妙手回春（7）换班 “哟，小管理员，大晚上的，你又自己跑哪里去啦？” 宫曜显然是刚冲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还搭着一条毛巾。 黎清愣了愣，绕开他，坐回自己的床上，回答：“工作。你不是今天的夜班？” “提前把所有病人都看完了。等了半天没人来，保安说可以提前下班。” 还能这样？ “回来发现你不在，就猜你肯定调查什么事去了。这次副本的异常是袁士言？” 黎清“嗯”了一声，没有透露更多。 宫曜不以为意：“我就知道。那咱们这次也算是目的一致？” 黎清澄清：“严格来讲，是两个不同的目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宫曜笑着走进狭小的卫生间，声音又从里面传来，“你不介意我在屋里晾下衣服吧？这个宿舍居然没有阳台！” 黎清“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事实上大多数副本都没有这么讲究的住宿条件，黎清也是第一次发现玩家在副本里也有手洗衣物和晾晒的需求。 宫曜再出来时，身上已经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色背心。 “在想什么？”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在黎清对面的床上坐下。 黎清：“在想玩家进行副本时，诸如清洁等各种琐碎的需求该如何解决。”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在积分商城里增加一些相关道具吧。” 宫曜一愣，旋即失笑，摇了摇头。 “当人们最紧迫的需求是生存下去的时候，其他的事情就都微不足道了……当然，如果真的能使用类似的道具，大家也会很高兴的。” 宫曜侧躺在床上，看着黎清，突然笑道：“阿清，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 “？” 黎清只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容易产生多余的情绪波动了。 他不再理会宫曜，自顾自打开了管理员后台，开始记录今天的发现：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非法道具。 宫曜又出声问：“你在操作那个我看不见的系统吗？难道你是在写关于清洁道具的申请？” 黎清瞥了他一眼：“不，我在工作。如果可以，请你保持十分钟的安静。” 宫曜勾起一个笑容，然后做了一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不再出声，就只是安静地看着。 虽然那道视线的存在感还是有几分强烈…… 黎清转过身，避开他的目光，加快速度写完了今日的报告。 接下来就是等待上面对袁士言是否在处理目标范围内的批复，再调查出他为什么能让副本npc掉落怨气道具、又用那些道具做了什么。 报告保存，黎清关了后台，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转头往宫曜那里看了一眼—— 宫曜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柔和的月光照在他半张脸上，竟有几分纯良无害的错觉。 另外的半张脸则隐藏在阴影中，又像一只蛰伏的猛兽。 黎清盯着看了一会儿，把头转了回来。 他静了静，再次打开管理员后台。 ——现在也没什么人打扰，顺便就把“积分商城增加优化玩家体验类型生活道具”的提案写一下好了。 - 翌日七点，黎清准时睁开眼睛，正对上宫曜自上而下看过来的脸。 黎清：“……” 他眉头刚下意识要皱起来，宫曜已经后退了两步，举起双手： “刚打算叫你起床来着，别的可什么都没做哦，不信你可以问我直播间的观众。” ……这是在提醒自己他已经开了直播吗。 黎清没有说话，只看了已经收拾齐整的宫曜一眼，径自前去洗漱。 宫曜终于换下了那身看上去十分便于行动、却攻击性略强的黑色工装背心。 他里面穿了件衬衣，外面则套着副本给玩家们准备的白大褂，看起来竟真的有了几分医生的模样。 二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却不见陈漠和闫明。 宫曜倒是半点也不担心。 袁士言端着自己的饭盒来到食堂的时候，他甚至还热情地跟袁士言打了个招呼： “院长早上好！您也亲自来吃饭啊？” 袁士言：“……” 这话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愣了一下，跳过这茬，道：“一会儿记得来我办公室看今天的排班安排。” “哎，好，院长慢走！” 他目送袁士言身影远去，这才低声问黎清：“袁士言是院长，也没法插手排班？” 黎清点点头。袁士言没法插手，但他可以，不过这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宫曜“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黎清目前自然没什么插手排班的必要。吃过早饭，他直接跟宫曜去了袁士言的办公室。 第73章 陈漠和闫明已经到了。 二人看起来十分清醒，看来是早上六点的宿舍门禁一解除，就出门调查线索了。 陈漠仍然是那副一脸无聊的模样，显然已经摸清了这个副本逻辑游戏的规则。 闫明则在一旁局促地掰着手指，对自己大概没什么信心。 袁士言打开排班表，等页面加载了一会儿。 接着几人的名字接连显示出来—— 袁士言，专家号早班、下午。 宫曜，201下午。 闫明，201晚班。 陈漠，202早班。 黎清，202晚班。 看清排班后，袁士言的目光在黎清和闫明脸上扫过，意味深长道：“晚班可是有点危险的哦。” 黎清仍是不为所动，闫明却瞬间脸色苍白。 袁士言瞥了闫明一眼，并不在意这个低级玩家的想法，反倒因为黎清不为所动而生出几分不悦。 他强调道：“白班误诊还有容错的机会，晚班的患者就……啧啧，你们俩可要小心了。” 黎清淡淡“嗯”了一声。 倒是闫明十分配合地颤抖出声：“还有……别的办法吗……” 袁士言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下，刚要开口，宫曜却先出声： “不能换班吗？” 袁士言：“……啊？” 宫曜：“昨天我去找小黎医生的时候，保安大哥说一个诊室里只能有一个医生。他只强调了个数，并没有强调医生的名字。” 袁士言眼镜背后目光复杂，半晌开口：“医院原则上不鼓励这种行为，但你一定要换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 闫明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就连陈漠和黎清都有些意外：这个规则会不会对玩家太友好了一点？ 袁士言接着补充：“换班以后，谁出诊，业绩就是谁的。你们可要注意了，七天以后业绩不达标，也是回不了市里的。” 也就是说，互换可以，但若替班的话，那个没有出诊的人就危险了。 宫曜点点头，笑着看向闫明：“那就这样，我们今天换个班，你先上白班熟悉一下流程。” 闫明先是一喜，随后犹豫到：“这样对你不太好吧……” 陈漠下巴微扬，点了点同是夜班的黎清，在一旁凉凉道：“你别管了，他乐意得很呢。” 第54章 妙手回春（8）夜间会诊 又是一个十一点，黎清和宫曜准时来到二楼，分别进了各自的诊室。 202诊室的全部文件已经被翻动过一遍，应该是那个叫陈漠的姑娘白班时趁机将这里仔仔细细调查过了。 黎清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墙面却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四下短促的声音，然后一个不长不短的停顿。 敲击声再次响起，黎清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h……e……l……” 一个摩斯电码组成的“hello”。 显而易见是宫曜的手笔。 ……即便是这种条件下也闲不住吗。 黎清有些无言，但出于礼貌，还是走到墙壁旁边，回了一个“en”，表示自己知道了。 宫曜一下子来了劲，立刻熟练而迅速地敲击： “好无聊啊，一会儿下班去吃夜宵？” 黎清动作一顿。 有夜宵吗？ 紧接着宫曜又敲道：“噢，食堂好像不开门。” 黎清：“……” 他坐回位置上，决定不再回复宫曜。 出乎意料地，墙那边的敲击声没有再响起。 反而是金属的诊室门被敲响了三声。 黎清抬眼，说了声“请进”，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缝。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怯生生走了进来。 ——说是小男孩，那孩子的半个脑袋已经凹陷下去，露出碎裂的骨骼和肌肉。 黑红色的血已经有些腐臭，在地上拖行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电脑上随即显示出病人信息。 那孩子幽幽盯着黎清，脱出眼眶的半个眼球带着怨毒的神色。 一人一鬼对视半晌，黎清疑惑：“站着干什么？请坐。” ……这么大的人类幼崽，应该能听懂人话吧？ 过了许久，小孩终于坐下。 “害人性命的回春诊所，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得了什么病的！”小男孩愤怒地说着自己的台词。 黎清眨了下眼，“哦”了一声，放弃了做推理游戏解闷的想法，直接读取答案。 “滋滋——” 在小男孩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张处方单已经被打印机吐了出来。 黎清将处方单推到他面前：“那就直接去开药吧。知道药房在哪里吗？” 小男孩：“……” 他突然哇哇大哭：“你欺负人！” 黎清：“？” 小男孩：“我不知道！你带我去！！” 黎清抬眼，看着门口小窗上将整个脸都贴了上来的下一个病人，觉得自己应该没法在病人会诊的时候离开。 他有些糟心地看了那小孩一眼，打开门，探出半个身体。 一排奇形怪状的病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生怕医生跑路。 黎清扫视半圈，终于找到了那个保安，对他挥挥手：“n-d0129003。” 保安明显一顿，没想到有人会用自己的副本编号称呼自己。 第74章 他僵硬地看了过来，与黎清对视。看清是谁后，认命地走了过去。 黎清指了指里面那个小孩：“他找不到药房在哪里，麻烦带他过去。” 保安点点头，走进房间，提着小孩的双臂把他带离诊室。 小孩猛烈地挣扎大喊，奈何一次会诊已经完成，只能被保安带出诊室。 黎清目光在地上那一滩腥臭血迹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鼻子，冷淡道：“下一个。” 一个胸口瘪进去的壮汉挤了进来：“袁士言！庸医袁士言在哪里！？” 黎清敲了下桌面：“我不是袁士言，我是黎清。请坐。” 壮汉：“……” 他站在原地不动，黎清就多看了他一眼。 “……咦，”他扬了下眉毛，“你是今天白天找袁士言看病的病人？” 这个病人只是和他擦肩而过，并没有什么交集。但黎清记性很好，只要见过一眼就已经把这个人的外貌特征储存在大脑中。 “是啊，我就是今天吃了你们袁院长开的药，回家没多久就死了！” 黎清沉思了片刻。 “袁院长的事故率很高吗？” “偶尔有那么几个吧，比诊所的其他医生好多了。” 壮汉说完，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跟着黎清一问一答上了，旋即变了脸色： “哼，你们回春诊所的没一个好东西！那个袁士言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居然让他又逃过一劫！” “是啊……”黎清也思索道，“他到底走了什么运气，接待过这么多被自己治死的夜间急诊患者，却还能安然无恙呢……” 壮汉：“……” 他狠狠拍了下桌面，再次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不要拖延时间！” 黎清这才回神，“哦”了一声，随手打出一张处方单，递给壮汉。 壮汉：“……” 他看着那张处方单，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黎清：“下一个。” 一个老太太的拐杖敲到他的头上：“都拿到处方单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要耽误老人家的时间！” “……” 黎清流水线作业，一个小时后，病人已经减少了许多，每隔十几分钟才会出现一个。 ……想下班了。 他打开门，准备再找下保安，问问他能不能早点下班。 就在这时，隔壁201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黎清动作一下顿住，立刻将视线转到旁边的铁门。 下一刻，又是“嗵”地一声，一个身影被重重撞在铁门上，发出巨大响声。 并不结实的铁门鼓起痕迹，在201门口排队的“病人”门都兴奋地望了过去。 黎清目光上移，那本就老旧脏污的玻璃小窗内，已经被鲜血涂抹，看不清内部。 一道金色光芒骤然闪过，接着201便没了声响。 黎清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和几个“病人”齐齐盯着201的门口。 “吱呀——” 门被缓缓打开了。 男人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鲜血浸透，发尾也往下滴着血。 即便如此，他脸上仍带着与平时一样的悠然从容。 看到围观的一排脑袋，宫曜一愣，随后对黎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黎清缓缓垂下眼，“嗯”了一声，缩回身体。 宫曜不大的声音在走廊里清晰响起： “下一位。” 第55章 妙手回春（9）必要线索 202诊室，百无聊赖的黎清拿起门背后的拖把，清理各种病患留下的痕迹。 身后走廊里传来宫曜的声音： “都站着干嘛？下一个是哪位，进来呀？” “……” “不是，我又不吃人……不吃鬼，刚才那只是个意外。” “…………” “……行行好吧帅哥靓女们，你们不进来，我怎么下班？我好朋友还等我一起吃夜宵去呢！” 一道不情不愿的脚步声，201诊室的门终于关上了。 黎清脚下的地面也被拖得锃亮。 一个小姑娘扒着他的门缝，瑟瑟发抖：“大夫，我能找你看病不？” 黎清看了一眼她裙子上的泥土和脏兮兮的鞋子，陷入沉默。 二人无声对峙半晌，宫曜出现在小女孩身后，笑眯眯道：“小妹妹，到你了。” 小女孩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然后黎清就见宫曜毫不介意地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走进201诊室。 没多久，小女孩无精打采地走了出来，拿着处方单下楼了。 楼道里终于空无一鬼，只剩一串泥脚印。 黎清拿着拖把，将走廊里最后一点污渍拖了干净，浑身是血的宫曜从201探出身子。 黎清警惕地看着他。 宫曜一愣，随后无奈摇摇头，脱下已经染红的白大褂，扔到一边，道：“让我进去坐坐？一会儿给你拖干净。” 黎清这才点点头，放宫曜进屋。 宫曜身上还有一些血腥味，混着鬼怪的尸臭，让黎清难以靠近。 ……清洁道具果然要提上日程。 但黎清着实等不了，随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提取出一瓶喷雾，操作几下，一瓶新鲜出炉的去污喷雾出现在他手中。 就当提前试验一下道具效果了。 黎清皱起鼻子，在宫曜震惊的目光中对他喷了几下。 第75章 刺鼻的味道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若有似无的浅淡薄荷气味。宫曜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黎清把剩下的去污喷雾扔给宫曜，“解释”道：“之前获得的隐藏道具，只能用于玩家及其随身物品的清洁。” 宫曜惊喜接过：“谢谢！这可太有用了！” 与此同时，他的直播间弹幕也开始刷屏： 【五秒内我要这个喷雾的所有获取途径！】 【积分商城！给我速速上新！】 【这道具虽然对通关没什么用，但我真的很需要！】 【黎清居然能拿到这种好东西，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 黎清对观众的反应早有预料。 既然有利可图，那么给积分商城增加生活便捷类道具的提案就更容易通过了。 此时整个诊室终于焕然一新。 黎清靠在桌子上，新奇地打量着宫曜：“刚才那场战斗，是你误诊导致的？” 宫曜苦笑：“是啊，马失前蹄。” 看到黎清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宫曜扬起嘴角：“怎么这么惊讶？没想到你对我的水平这么信任。” 黎清承认：“这很反常。你故意的？” 宫曜摇摇头。 “刚才遇到的那个患者……我发现我现在能获取到的所有信息，都不足以推断出一个唯一正确的答案。” 他摊了下手，无奈道： “二选一，我的运气不够好。” 黎清微微蹙眉：“d级副本，应当不会有这种只靠运气的时刻。” “这也是我推测的。我想，夜间急诊患者都是由白班患者转换而来，那么会不会有一部分信息，就藏在白班的诊疗记录里。” 黎清立刻明白了宫曜的意思。 他先前还觉得这个副本太过简单。 现在看来，这个副本的难点或许并不在于推理问题，而是在白天抽空收集各个患者的病历并且记住关键信息，以应对晚上可能出现的事故。 宫曜还眼巴巴看着黎清。 黎清也不纠结，指了指一旁的记录册：“都在这里了。” “谢啦。” 他迅速翻阅，筛选出近期白天诊疗失败的病历记录。 “201的病历已经被你翻完了吗？”黎清问。 “嗯哼。” “有袁士言的记录吗？” 宫曜从手中的记录里抬起头，然后缓缓摇头。 “202的也没有哦。”他补充。 “唔……” 黎清再次安静下来，陷入思考。 宫曜已经翻完了一整本记录，将里面的失败记录都抽了出来，一目十行地又过了一遍，接着轻松道：“你想看袁士言的记录，有个地方肯定有。” ——院长办公室。 - 走廊尽头。 临近晚班下班时间，所有夜间急诊的病人都已经离开了回春诊所。 黎清和宫曜轻轻推开了袁士言办公室的门。 “监控……”宫曜轻声问。 黎清：“已经屏蔽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说：“你自己也想调查这里，拉我一起不就是知道我能黑掉监控。” “看破不说破~” 没有限制，宫曜愉快地掏出这个世界的手机拍了张照，以便结束后复原，然后径自奔向袁士言桌子上的记录册。 黎清则在他其他柜子抽屉里翻找。 片刻，宫曜的声音稍沉了下来，变得严肃。 “阿清，你来看看这个。” 黎清闻言凑了过去。 诊疗记录的第一页是五月一日，也就是三十天以前。 签名……是一条虫？ 黎清用系统功能翻译了一下：“是袁士言的签名。” 宫曜挑起眉毛：“我们袁院长不会以前真的是医生吧。” 黎清继续看去： 第一页，处方单正确。 第一天早班、袁士言的诊疗都没有问题。 下午则是一个叫“刘丁”的玩家，出现了一则误诊。 当晚，这个被误诊而死的病人名字就出现在夜间急诊的名单之中，然而另一个叫“赵乙”的玩家选出了正确处方单，避免了一场杀戮。 第二天白天仍然相安无事。 晚班则出现了误诊。 医生是…… “袁士言。他这一晚误诊了三次？”就连宫曜也皱起眉，“一晚上三场战斗，就连我也有些吃不消。” 黎清摇头：“我不觉得袁士言有对抗鬼怪的体格和能力。” 他顿了顿，又想到昨晚袁士言给那个夜间病人开完处方，病人就消失变成非法道具的事情。 “我也不觉得他误诊只是单纯的失误，”宫曜补充，“这个人其实很聪明……唔，不如说，‘精明’。” 黎清点点头。 宫曜又翻过一页。 但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医生误诊，那个叫“赵乙”的医生名字却不见了，当晚的夜班签名变成了统一的“回春诊所”。 黎清的瞳孔动了一下。 宫曜偏头看他：“你也觉得不对劲？是的，但接下来是更不对劲的。” 他直接略过了后面的几页，翻到了第二天的晚班记录。 夜间急诊，病人姓名： 赵乙。 第56章 妙手回春（10）老相片 原本是玩家的赵乙，成为了夜间急诊的患者。 第76章 换句话说，这个玩家以死人的形式再次加入了副本。 “这个赵乙是怎么死的呢……”宫曜百思不得其解，“从就诊记录上完全看不出来他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难道是自己作死？” 黎清又往后翻了翻——袁士言的另一个队友刘丁，在第二天的夜班出现误诊。 在那之后，刘丁的名字就消失在了这本记录上。 “这个人。”黎清指着中间一页夜间急诊记录上，一个病人的名字。 “贾飞……”宫曜缓缓皱起眉，“202就诊记录里的一个医生名字。” 二人对视一眼。 宫曜：“看来袁院长掌握的信息，比我们还要多上许多啊……对了，你拿的是什么？” 黎清手里，是刚才在袁士言一个抽屉里找到的回春诊所医生守则。 这本守则的厚度，比系统告知玩家的简短规则要长多了。 在黎清的默许下，宫曜小心抽出他手里的守则，翻看起来。 黎清双眸却已逐渐褪色，管理员后台界面浮现在他视网膜中。 他手指微动，输入指令： [查询日志：xxxx年5月3日] 数秒后，海量的信息出现在屏幕之中。 都是5月3日，也就是那个名叫赵乙的玩家成为夜间病人那天，副本所有的数据变化。 那些记录在黎清眼中飞快飘过，直到他的瞳孔定在一条记录上： 【5月3日14:00：玩家（赵乙）死亡。】 【5月3日23:50：患者（赵乙）诊疗失败，厉鬼化开始。】 【error：患者（赵乙）数据错误！】 这条红色的报错夹杂在白色的记录中异常显眼。 然而下一条记录又变回了白色： 【5月3日23:59：患者（赵乙）数据已清除。】 黎清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厉鬼。 他思考片刻，单独查询了袁士言在5月3日的玩家信息。 【姓名：袁士言】 【编号：p-qs091152】 【状态：副本进行中】 【绑定系统：d00211】 ……等等，“d”？ 那个时候，袁士言的系统只是d级？ 黎清不由皱起眉头：虽然副本中经常会有突然获得大额积分足以升级的情况，但只有在副本结算的那一刻，这些积分才会真正被记入玩家的系统。 但这个袁士言，竟然在游戏里升了级。 查询积分进账记录，第一笔…… 就是在袁士言夜班误诊的第一天。 此后每一次夜间误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积分进入袁士言的系统。 黎清心里立刻有了推断： 袁士言通过某种方法，让夜间误诊死亡的厉鬼变成了“怨气”道具。 然后再当场食用怨气，将其转换为系统经验。 虽然暂时不清楚方法，但已经可以确定，袁士言的行为主动对副本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还危害到了其他参与游戏的玩家。 已经达到了可以处理的标准。 他打开报告页面，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阿清？” 宫曜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在这个守则上看到了一些系统没有告诉我们的规则，大多是对玩家有利的方面。” 黎清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开着直播的人，于是后台屏幕骤然在眼前关闭，视线重新聚焦在宫曜身上。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宫曜：“你还在想袁士言的事情？我觉得其他诊室的病历里可能有更多线索，明天我让漠漠他们也留意一下——” “不，”黎清打断了他，“不用了。” “嗯？” 黎清盯着宫曜的眼睛：“袁士言的事情，不用再插手了。” 涉及到系统核心的bug，若是牵扯的玩家太多，对黎清和宫曜都不是好事。 宫曜一愣，随后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不再多问，合上那本守则，露出一个笑容：“好啦，既然你这么说，那肯定是心里有数了。走吧，也是时候下班了，睡觉睡觉~” 黎清“嗯”了一声，将动过的东西全部复位。 二人走出袁士言办公室，保安已经警惕地等在门口，似乎生怕他们乱跑。 宫曜好奇问：“你会告诉袁院长，我们进他办公室的事情吗？” 保安：“如果，他问——” “他不会的。”黎清淡淡道。 保安：“……” 说话的同时，黎清已经使用s级的管理员权限，删除了保安对二人进入袁士言办公室的记忆。 宫曜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好。回宿舍喽，下班下班，直播间的朋友们也晚安。” 在弹幕的不满声中，宫曜关闭了自己的直播间，就这么放心地跟黎清并肩离开。 走了几步，黎清轻声道：“你今晚本来也没有必要来袁士言这里调查，他不会对你们通关有什么影响的。” 宫曜“嗯哼”了一声，声音轻快：“但你一直在调查他，不是吗？” “……” “……对了，虽然用了你的那个清洁剂，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怪怪的。” 他皱着鼻子嗅了嗅自己的身上。 黎清：“没有味道。这个清洁剂是从数据层面删除多余的污渍，很干净。” “唔……” 第77章 宫曜沉吟了半晌，喃喃开口：“还是有点膈应……我还是再洗个澡好了……” 二人一起走进宿舍，关上房门。 副本第二天正式结束。 - 翌日，四人准时来到袁士言办公室。 袁士言表现得一如往常，看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已经被黎清和宫曜调查了个底朝天。 他展开今日值班表，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面色惨白的闫明一眼：“这个夜班，看来是必须得上了。” 黎清和宫曜，早班。 陈漠与闫明，晚班。 闫明下意识看了宫曜一眼。 宫曜这次却没有开口提出更换。 陈漠察觉到闫明的想法，冷笑一声：“你自己害怕就想着让别人送死？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闫明硬着头皮道：“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想了那么一下。 但真要让他说出口，他也是没这个脸皮的。 陈漠翻了个白眼。 她无言以对片刻，又补充：“夜间诊疗失败虽然是触发厉鬼杀人的条件，但那些东西并非不可战胜的。你晚上要是真惹了事，来隔壁找我，知道吗？” 闫明连连点头：“知，知道了。谢谢你……” 袁士言推了下眼镜，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目送四人一起离开办公室。 早晨的工作十分清闲，只有三个病人。 黎清略微计算了一下，白班和夜班的患者数量差距如此悬殊，如果每次都避开夜班，那七天后玩家肯定是无法拿到100分业绩的。 宫曜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中午吃饭时，他特意将这件事提醒了一遍。 ——没办法，闫明实在是太害怕了。 但按照宫曜的经验，比起留有余地来说，如果一件事情非做不可，那闫明这种玩家反而心理会好受一点。 所谓早死晚死都要死。 陈漠却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宫曜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陈漠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先看了一眼黎清和闫明，然后才犹豫着开口： “我今天早晨调查了档案室……” “有什么发现？” “我看到了一些照片和奖章。”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宫曜，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 “里面有一张……你的照片。” 宫曜一愣。 她拿出手机，调转屏幕。 老旧的荣誉墙上，相框已经积灰。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勾着张扬的笑容，在医疗大巴前留下了一张拿着“妙手回春”锦旗的照片。 相框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荣誉医师，宫曜。 第57章 妙手回春（11）交锋 “可能是副本自动抽取了一些玩家数据，不用在意。” ——午饭时，宫曜这么跟陈漠解释。 陈漠将信将疑，但宫曜开了口，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等到回到宿舍午休，黎清听着宫曜翻来覆去的动静，忍不住转过头：“你还是很在意吧。” 宫曜一下坐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转身看向黎清。 “阿清，我下午去档案室看看。” 档案室既然是玩家可以出入的场所，那便不会有什么问题。黎清“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出于对宫曜过往行为的经验，黎清主动问：“你要我也一起去？” 没想到宫曜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你昨晚没怎么睡，好好休息吧。” “好。” 宫曜安静坐着，不再发出响动。 黎清便缓缓将头转回来，保持着端正的姿势，盯着天花板，先按照惯例把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里整理一遍，再闭上眼睛，进入短暂的午休。 过了十分钟，黎清听到了衣料轻微的摩擦声响。 门“咔”地一下被轻轻关住，宫曜出去了。 又十分钟后。 黎清睁开了眼睛。 他瞪着天花板看了三秒，还是坐起了身，从管理员后台打开了玩家直播间。 ……宫曜的举动实在很反常，他作为管理员，监控一下玩家行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况且他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个副本里明明有宫曜作为玩家留下的记录，但宫曜本人却没有丝毫记忆。 黎清曾试图调取以前的日志，但时间太过久远，那些记录早已被淹没在海量的数据垃圾里了。 宫曜的直播间弹幕一如既往地热闹： 【感觉宫大编了一个自己也不信的借口骗漠漠姐。】 【有人记得吗这个借口最开始是黎清说给他的。】 【因为他提起死去的队友，黎清才不让他多想的吧。】 【点击就看宫曜背着他的“好朋友”偷偷行动→_→】 【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他们俩遇到的副本里，看到宫曜在非剧情安排时刻跟黎清分开行动了。】 【呜呜呜妈妈想看小黎清……】 【还是那句话，你们黎清的粉丝没有自己的直播间吗？】 【还是那句话：确实妹有啊！】 …… 黎清大概扫了一眼，全是垃圾信息，于是默默调高了弹幕的透明度。 第78章 宫曜的身影终于显露了出来。 他毫无障碍地进了档案室，然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相框。 黎清透过隐形摄像头的屏幕，也一同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虽然保存在玻璃相框里，却肉眼可见已经泛黄，起码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 那时回春诊所的外观与现在无异，却没有如今那么老旧。 宫曜拿着那锦旗，笑得漫不经心，又带着八分张扬，与他如今给黎清的第一印象并不太相同。 但黎清就是能够判断出来，照片里的就是宫曜，作为玩家的宫曜，和“阎王爷来了”副本给宫曜补充的那些作为演员的影像资料不同。 只是现在，这个人的气质更加内敛温和，如同锋利的长刀收进鞘中。 宫曜显然也轻易认出了自己。 他仰头看着那张照片，眼里难得显露出些许迷茫。 过了半晌，他伸手触碰那个相框。 接着他动作一顿，眉头微动。 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相框上来回摸索，留下一道道印记。 他手指陷入相框后的缝隙，停了下来。 宫曜扬起一边眉毛。 然后手指一用力—— “咔。” 屏幕黑了下来。 【？？？】 【？？？？？】 【直播信号怎么断掉了！？等等，这个不是宫曜挂了的意思吧？】 【他名字还在榜单上呢，是直播的问题！】 【虽然宫曜大人经常突然关直播，但这次显然不是他自己关的啊？怎么回事！投诉，投诉！】 【我交钱了，放我进去！！！】 弹幕顿时乱成一锅粥。 作为管理员，黎清也一头雾水。 他立刻调取了记录——没有任何报错。 怎么回事。 黎清坐直身体，接入权限，检查起宫曜的直播信号。 直播间正在开启状态，但画面被屏蔽了。 他立刻检查屏蔽来源，却收到了一个拒绝访问的提示。 这条提示并没有来源。 ——没有来源，也就说明并不属于高级权限下达的指令。 这是一条非法消息，宫曜的直播间信号受到了不明数据的攻击。 ……怎么会有人在他黎清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管理员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破解那道莫名其妙的屏障。 一行行代码飞速从黎清面前的屏幕上掠过，黎清聚精会神盯着屏幕，手指翻飞，瞳孔随着代码的移动而小幅度颤动着。 这不是简单的数据维护。 这是一场交锋，一场战争。 黎清虽是维护组组长，但技术水平就算在张勤的技术组也是领头的那一批。 可这个设下屏蔽墙的神秘黑客，同样有着毫不逊色的水平。 黎清感觉到那位黑客本人并不在线，这只是他——也许是她，或者它——留下来的一个小东西。 但即使如此，也让黎清拿出了全部的水平。 ……旗鼓相当。 十分钟后，黎清终于触及了那道屏蔽墙最核心的代码。 接下来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解开非法数据的步骤异常顺利起来。 顺利到就像黎清知道那个人是如何设计了这样的代码。 下一刻，又听见“咔”一声响起，宫曜的直播间屏幕恢复了正常。 宫曜仍然站在档案室里，怔怔看着自己的老照片，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顶尖的黑客以他的直播间为战场，开展了一场并不同步的交锋。 直播信号维修成功，黎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异常感。 立刻起身下床，离开宿舍，前往档案室。 ——单凭代码无法捕捉这个神秘黑客的信息，或许现场会留有什么线索。 拥有这等技术、却不在系统掌控之中的人，很危险，必须找出病毒的来源。 黎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脚步飞快，迅速赶到档案室门口。 他打开门，一直在管理员后台运行的检测系统却没有提示任何异常。 黎清停下脚步，调出日志，发现刚才那段时间的记录已经全部被删除了。 他缓缓皱起眉。 然后看向档案室里背对着他的、唯一一个活人。 “宫曜。” 黎清出声唤道。 宫曜仿佛静止的背影猛地一震，然后立刻转身看向黎清。 黎清与他对视，忽地一怔，涌起一股奇怪的陌生感。 ——宫曜那双异色的瞳孔中，是全然的难以置信。 第58章 妙手回春（12）一个老朋友 那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但除此之外，黎清觉得里面还有些别的内容。 但不等他进行分析，宫曜先露出一个习惯性的礼貌笑容：“……是阿清啊。怎么过来了？” “有些不对劲，过来看看。”黎清简略回答。 他走到宫曜身边，抬头看着那幅照片。 然后学着宫曜的样子，摸向相框后面的凹槽。 “唔……” 相框被他就这么取了下来。 上面已经许多年未曾打扫，一层灰直接落到黎清头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吹飞了更多灰尘。 黎清：“……” “噗……”宫曜以拳抵在嘴前，终于真正笑出了声。 第79章 然后他连忙接过那相框：“我帮你拿着吧。” “谢谢。”黎清表情有些郁闷地抖了抖自己蓬松的白色短发，接着将手按在相框后面。 ——实际上是接入了后台检测的接口。 宫曜整个人都被自己的相框挡住，举了半天，忍不住从相框旁边探出头：“看出什么门道了？” 黎清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 “那我放回去了？” “嗯。” “对了，听说我的直播信号刚刚断了耶。” 宫曜刚才应该是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弹幕，从各种飞快闪过的抱怨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是吗。” 黎清自然不能说自己知道这件事。 接着他又真情实感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了？” 宫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哦……” 这就纯粹是骗人了。宫曜不愿意在直播间观众面前说实话，但黎清听得出来。 宫曜又灵光一现：“不会是直播系统出故障了吧！这个直播政策推行没多久，没准系统不稳定呢！” “……” 这就纯粹是污蔑了。直播系统本身十分稳定，都是攻击的黑客手段太强了。 二人回到寝室。 黎清满身灰尘，拿出清洁喷雾喷了喷，接着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翻出浴巾。 宫曜忍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清洁剂虽然能物理清洁，但心理上的那道坎还是需要通过传统手段解决。” 接着他看向自己直播间摄像头应该在的方向，伸出手挡住：“好了，直播先到此为止。” 弹幕抗议：【又不是你洗澡，为什么关直播间？】 宫曜这次打开了弹幕，见状奇道：“谁洗澡我都不能开啊。” 【你又不进去！让我们听个响怎么了？】 宫曜直接无视了弹幕，笑了笑：“好了，待会儿见！” 直播信号关闭了。 黎清也同时关上了浴室的房门。 热水哗哗流下，宫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清，你知道我的直播间刚刚出什么事了吗？” “被黑客攻击了。”黎清简明扼要道。 “噢……你修好啦？” “嗯。” 黎清顿了顿，问：“所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曜仍然在刚才那个地方没动过，闻言答道：“该怎么说呢……拿回了一点属于我的东西？” “？” 宫曜仿佛看到了黎清脑袋上的问号，轻轻笑了一声，道：“我可能真的自己参加过这个副本。” 浴室外。 宫曜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张谁都没看过的照片。 照片里一共有七个男女，而宫曜被几人簇拥在正中间。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意气风发。 “……感觉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喃喃道，“但好在我已经重新记起你们了。” “你拿回了自己之前在这个副本的记忆？” 黎清的声音伴随着热水落地的清响，从浴室里传出。 宫曜：“差不多吧，不是全部，但也很重要。” “你为什么会失忆？不，这些记忆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储存的？我刚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 “一个小小的虚拟密码箱，阅后即焚的那种。”宫曜勾起笑容，“那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帮我做的。” 门被拉开。 黎清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认真盯着宫曜：“那个朋友是谁？” 宫曜一怔，随后笑了起来：“你怎么一副要找他麻烦的样子。” “他确实很麻烦。这不是应该出现在玩家之中的技术。” 宫曜摊手：“你看我像是会出卖朋友的样子吗？” 黎清警惕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缩回脑袋，重新关了门。 “我没法告诉你他是谁。我和他失散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开口：“阿清你知道吗，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亲近。刚才你叫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 宫曜闭了下眼，自嘲一笑。 “对了，你在当管理员之前是做什么的？” 水声停了下来，黎清却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我眼熟？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吧，你看咱俩虽然没见过几面，但特别有默契——” “哗啦——” 浴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拉开。 黎清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非常不符合管理员身份的宽松衬衫和及膝短裤，浴巾搭在湿漉漉的白色短发上，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水汽，像一幅被晕染开的水彩画。 黎清一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路过宫曜，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没什么感情地看了宫曜一眼。 “你是想说，我就是你那个失散多年的朋友？” “……你好直白哦。” 宫曜噎了一下，随后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默认了这件事。 “不可能。”黎清淡淡道。 宫曜原本只是放松地靠在墙上，闻言直起身来，走向黎清，问：“为什么不可能？” 黎清：“失去记忆的是你，不是我。” 宫曜：“……” 他无奈一笑：“无法反驳。我帮你擦擦？” 第80章 黎清任他拿过自己手里的毛巾，一边感受着宫曜像是撸狗毛一样熟练而迅速的手法，一边抬起脑袋看他： “我担任死亡副本管理员二十年，每一天都会确认一遍我所有的记忆。”他认真道，“——二十年来，从未间断，也没有遗漏过一件事。” “嗯，”宫曜垂眼看他，这个角度让他的神情莫名地温和。 他赞同道：“记忆是很珍贵的东西。” “至于你说的‘有默契’，我认为你可以再重新评估一下。”黎清重新看向前方，“我认为里面有一些主观的成分。” 宫曜失笑：“不要说的这么绝情嘛。” 各自收拾一番，时间已经到了夜晚。 昏暗的灯光下，宫曜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出神。 黎清看他拿着一张没有见过的相片。 ——是那个时候，宫曜和他的队友？ 黎清凑了过去：“你的朋友就在这里面？” 不知道哪个是他说的麻烦人物……黎清的目光在这群人中警惕搜寻，没有一个眼熟的。 他便转头盯着宫曜的瞳孔，企图通过目光聚集的地方锁定目标。 宫曜认真看着照片，没有在意黎清观察的行为。 黎清终于锁定了目标！ 他顺着宫曜目光看了过去—— ……是宫曜自己。 黎清：“……？” 哪有人看自己照片看入神的！ 他直起身，忍不住对宫曜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宫曜这才抬眼，对上黎清难以描述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阿清。”他又出声问，“说起来，你知道副本通关的人，最后都去了哪里吗？” 第59章 妙手回春（13）家 ——副本通关的玩家。 根据死亡副本系统主神给玩家们画下的大饼来说，只要攒够一定积分，就能离开这个永无止境的副本，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但没有人知道那究竟需要多少积分，就连作为管理员的黎清也不知道。 死亡副本系统按照源码之间的计时方式来算，已经运行了数百年，有史以来一共出现过98个s级玩家。 这些s级玩家能活跃到最后的并不多见，如宫曜等人只是少数。 没有人知道他们最后都去了哪里。 有传说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但这些猜测却不断被活跃于世的大佬们否定—— 因为这些能够发声的s级玩家，并没有收到过主神的邀约。 黎清思索了半晌，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回答宫曜的问题。 他只能如实道：“我也不清楚。我还没有权限了解通关玩家的数据。” 不过那个掌握所有玩家数据库的人……张勤，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这样啊……” 宫曜躺在床上，呈“大”字形摊开自己的手脚，轻声道：“我们真的有脱离副本的那一天吗……” “有的。” 黎清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然后微微一怔。 或许是宫曜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模样，让黎清也忍不住有几分动摇，才这样开口。 或许……不要打破大老板画饼的谎言，才能稳定玩家，让他们老老实实在死亡副本里进行一轮又一轮游戏。 维稳玩家群体，这也是管理员该做的工作，这么说很合理。 找到了理由，黎清接下来的话就更加顺口了。 “我印象中，听张……掌管数据库的人提到过通关玩家的事情。” 宫曜顿时来了兴趣，转身面对黎清，身下铁架床立刻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 黎清垂眸回想着：“第一个进入源码之间和主神做交易的人类，主神满足了那个人的愿望。 “那是个sss级的玩家。” “3s？” “嗯。还在s级之上，积分远远突破了上限。”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只有主神自己知道。玩家的愿望是他们自己的隐私。” 黎清盯着天花板，轻声说道。 “那是我成为管理员之前的事情，所以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虽然无法确认真假，但我想你不用那么悲观。” “嗯。”宫曜弯了弯眼睛，声音轻快了不少。 然后他又问：“那么阿清你呢？” “？”黎清侧过头，疑惑地看着宫曜。 宫曜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声音带着几分倦懒，又出奇地温柔：“我们玩家是性命受到威胁，身不由己。那阿清你为什么会成为管理员呢？” 黎清缓缓眨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转回脑袋，平静道：“我不知道。这只是一份工作，我需要它，然后得到足够的工资，然后买房。” 宫曜：“……买房？” “嗯，买房。” 宫曜半晌没有说话，黎清又转头看他，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宫曜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没有，只是想不到阿清这样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工作的目标居然是……噗，买房。” 黎清莫名其妙：“据我所知，部分世界的人类工作的原因也是买房，这没什么奇怪的。” “这倒也是。” 黎清转过头，垂下眼：“有了房子，就能真正在我们生活的那个世界定居，也算有了真正的家。” 第81章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闷闷开口：“你不是第一个嘲笑我的人。在这个系统里，源码之间能满足几乎所有员工的全部需求。 “‘家’只是一个人类的概念，我的大部分同事们并不需要它。” “但这也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 宫曜勾起唇角，认真看着他。 “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很意外。你会得偿所愿的。” “嗯，”黎清没什么情感波动，只淡淡回应，“谢谢，你也是。” 接着寝室里再没有了声音。 黎清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听到宫曜轻手轻脚下了床，将昏暗的顶灯关掉了。 黎清的思绪并没有随着整理完记忆的行为重新归于平静。 他突然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和宫曜不是管理员和玩家，说不准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成为朋友。 他就在这样纷乱的思绪中陷入睡眠。 他又做梦了。 梦里仍然乱哄哄一片，声音和影子混杂在一起，黎清无法分辨真切。 然后一道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就像贴着耳根一样响起—— “记忆，是很珍贵的东西。” “……” “——！！” 黎清猛地睁开眼。 天已大亮。 但生物钟告诉他，还不到正常起床的时间。 黎清的眼珠动了动，下意识朝着旁边看去—— 宫曜也坐了起来，背心歪着挂在身上，揉着乱糟糟的黑发，一脸茫然。 走廊里猛地传来了响亮的拍门声。 陈漠的呼喊紧接着响起：“闫明！闫明你在宿舍吗？开门！” 宫曜表情猛地一凛，和黎清对视一眼，接着忙冲出了房门。 黎清缓缓坐了起来，终于从早起十分钟的迷茫中缓过劲来，换了长裤，走出宿舍。 宿舍二楼走廊，陈漠穿着白大褂，上面还有黑色的血渍，一副刚下夜班的模样。 她细长的眉毛紧紧拧着，一手垂着闫明的门，一边语速飞快地跟宫曜解释： “昨晚闫明应该在201上夜班。但我去201看过一次，都是厉鬼开会，没看到他人……残骸也没有。”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同在二楼宿舍的袁士言也被惊醒了，站在走廊那头远远看着。 宫曜侧头，看了一眼袁士言的房门。 “规则上没说不能擅闯别人的寝室吧？”他开口问。 陈漠没有留意过这一点，茫然看向袖手旁观的袁士言，和逐渐走近的黎清。 黎清淡淡开口：“没有。” “好。” 宫曜说完，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猛地抬腿，一脚踹开了闫明宿舍的房门！ 第60章 妙手回春（14）请假条 拉着窗帘的房间，窄小的宿舍床上。 闫明抱着被子，拼命努力直起上身，惊恐地看着门口的宫曜和陈漠。 几个人都愣了半晌，陈漠挤过宫曜，怒气冲冲走了进去。 “你搞什么？好好的怎么不开门？” 她揪住闫明的衣领。 “漠漠，”宫曜无奈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我觉得他应该不能算是‘好好的’。” 陈漠这才发现闫明无精打采的，整颗头都变成了不自然的红色。 “怎么回事？你发烧了？” “……对。”闫明有气无力地解释起来。 昨天下午，他因为自己要值夜班而忧心忡忡。 这一幕被袁士言看到了，于是袁士言叫他去了院长办公室。 “小闫啊，看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夜班怎么能干好啊？” 闫明羞愧地低下头。 袁士言善解人意道：“算了，每个人都有当新人的时候。” 他推了下眼镜，话锋一转：“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暂时不用去上夜班。” 闫明一下抬起头：“什么？” 袁士言：“我给你开一张病假条，你就可以不用值今天的晚班了。” 闫明反而有些怀疑：“还有这种好事吗？” 袁士言：“这是写在回春诊所守则里的条例，你有空可以自己去翻一翻。嗐，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事，你迟早都要上一次夜班的，所以我没跟你们提过这茬。” 闫明有些动容。 袁士言又道：“不过看你实在怕得厉害，看来不太习惯我们诊所的风格。这个病假条对你的用处可能更大一点。”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算一定要值夜班，推后那么一两天，也算是多活了一两天，不是吗？” …… “……然后你就找他开了病假条？”陈漠竖起眉毛，“你怎么不跟我说？” 宫曜：“开完病假条就病了，真巧。” 陈漠扭头，看向门口旁观的袁士言。 袁士言摊了下手：“这的确只是巧合，病假条只是个病假条而已，你们不信可以去看守则。” “好啊，守则在哪？”陈漠自然是要亲自确认一下的。 袁士言：“就在我办公室。刚好，排班安排应该也出来了，一起去看看吧。” “你能起来吗？”陈漠碰了碰闫明。 闫明虚弱地点点头，在陈漠和宫曜的搀扶下，与众人一同来到袁士言的办公室。 袁士言先将那本守则小册子扔给陈漠，接着打开排班表—— 第82章 宫曜，201早班； 陈漠，202下午； 黎清，202晚班。 闫明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在排班表上。 “病假条还在生效中，这是正常情况。” “是吗？”陈漠将信将疑地从册子上抬起头。 那页写着病假制度的守则被摊开放在桌子上—— 确实如袁士言所说，这个病假条可以说是副本给玩家的一种便利了。 袁士言推了下眼镜，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因为我们不是同一批玩家，所以你们总是对我抱有一些敌意。但我没有必要拿规则上写明白的东西骗人，对不对？” 陈漠惜字如金地点了点下巴，不再多说。 四人走出袁士言办公室。 “怎么办，扛回去休息？”陈漠发愁地问。 宫曜：“这是医院，要不给他开点感冒药吧。” “？？？” 陈漠和闫明都大惊失色：“还能这样？确定没问题吗？” 一种莫名的信任，让两人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黎清。 黎清平静回答：“我去过药房，里面有标签的药品成分没有问题。” 宫曜打了个响指：“刚好我是早班的医生。走吧走吧，我去给你开个退烧药的单子。” 于是两人再度将闫明扛去201诊室。 黎清却没有动作。 宫曜停下脚步，疑惑回头：“阿清？” 黎清淡淡道：“我没有早班，接下来没有一起行动的必要了。” 宫曜一愣，随后“哦哦”两声，轻易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露出一个笑容：“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来找我。” 黎清点了点头，宫曜便转过头，继续回诊室了。 看到宫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黎清方才移开目光，看向一边，袁士言的房门。 他伸出手，礼貌地轻叩响了房门。 “请进。” 袁士言立刻道。 看到是黎清，他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小黎医生，有什么事情吗？” 黎清垂眼看着袁士言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排班表，轻声开口： “也给我开一张病假条吧。” “哦？”袁士言坐直了身体，“我还以为你不需要这个呢。之前的晚班不是也很顺利？” 黎清：“顺利，但安全程度不是百分之百。如果能推迟夜班，也算是安全多活了一两天，不是吗。” 听了这番话，袁士言的眉头却下意识皱了起来。 ……这是他昨天劝闫明时说的话。 但他随即心里又带上了几分轻松和期待： 先前还想要怎么费一番力气劝黎清开病假条。 闫明宫曜一类都是小虾米，从他们身上获得经验有什么意思？ 这个黎清可是有着a级……不，也许是s级系统才有的光芒。 如果吞噬了他的系统，那么自己将一举成为b级玩家，就算升到a级也不无可能！ 肥肉唾手可得，袁士言忍不住有些飘飘然，立刻道：“好啊，我帮你开。” 他打开电脑，输入黎清的名字，一张崭新的病假单立刻就开好了。 接着电脑的考勤系统弹出一条消息： 【黎清医生因病请假，今日晚班由[-]代理】 “这就可以了。”袁士言笑着说。 黎清点点头：“太感谢您了。” “用不着道谢。哎，这个请假系统可以说就是互惠互利的嘛，只要大家彼此信任，相互合作，很快就能安全等到实习结束的那天。” 黎清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袁士言逐渐控制不住地翘起唇角。 贪生怕死的花瓶。 哼，高级系统又能怎样？ 像他袁士言这样有连系统都不知道的特殊能力者，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黎清突然转过身来。 “——咳咳！”袁士言差点没掩饰住自己表情的失态，忙扶了下眼镜，“怎么了？” “守则，可以借我看看吗？” 袁士言先是一愣，随后干笑两声：“当然可以。看完记得还回来、” 黎清点点头，拿走了桌上的小本子。 - “透视……还真是为这个副本而生的啊。” 黎清坐在药房前的椅子上，看着《回春诊所医生工作守则》，轻声发出感慨。 在系统的分析下，守则下面本该是空白的地方却多出一行鲜红而扭曲的字迹，就像用鲜血书写： 【获得[病假条]的医生将自动获得疾病，需24小时之内找值班医生治疗。】 黎清毫不怀疑，袁士言的能力可以让他看到这条隐藏说明。 而黎清视野的另一侧，则是系统里他自己的“玩家”面板： 【姓名：黎清】 【编号：s-a9b08f013】 【状态：null】 【绑定系统：s-gm001（max）】 【游戏身份：医生/患者】 写着“医生”的小字，现在已经变成了代表无效的灰色。 黎清缓缓摇了摇头，左手指尖随意输入一行指令，“游戏身份”一栏变成跳跃的像素点，接着全部消失。 系统传来“嘀”的提示音，接着自动打开了一封邮件： 【回复：p-qs091152玩家处理意见】 【管理员报告审批通过，p-qs091152玩家（袁士言）经后台分析，确认为bug玩家，请管理员自行处理。】 第83章 【——s-141414014审核组陈放】 第61章 妙手回春（15）过失 晚饭过后，黎清坐在宿舍床上，面前展开了满屏的审核报告。 ——都是对袁士言的处理申请。 黎清已经趁着下午时间写好一套程序，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通过数据清除掉袁士言的“金手指”。 他检查了一遍，然后将这套处理方法和工单再次提交给系统。 ——为了不被可能存在的直播观众和其他玩家察觉到管理员的存在，一些涉及到副本中玩家自身数据的大改动必须先行上报，等待批准。 维护组的人对金手指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但除了黎清以外，几乎没人走工单申请回收的路子。 同事们喜欢的解决办法通常是直接想办法用副本的方式干掉宿主，金手指自然就会掉落销毁。 作为维护组组长，黎清十分理解同事们急着下班的心情。 但他自己却总觉得那些宿主们有点冤。 毕竟99％的情况下，这些金手指都是宿主进入副本系统时自动获得的。 天降洪福，又怎知后面会变成飞来横祸呢。 这些bug的源头，说到底都是技术组的疏忽，不应该直接让它们的持有者丢了性命。 至于宿主们利用金手指扰乱副本生态的事情…… 等到那些金手指被他回收后，宿主自会迎接原来的命运。 等最后一道审批结束后，就能真正下班了，黎清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愉悦起来。 宫曜就在此时推门而入。 “嗯？阿清，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我刚还找你来着。” 黎清点点头，权当问好。 宫曜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回应方式，一边换衣服一边道：“再睡一会儿，等轮到你上班了我叫你？” 黎清：“我请假了。” “……嗯？” 宫曜上衣脱了一半，保持着那个姿势，难以置信地回过身来。 “你请假了？？” 黎清点头：“早晨就请了。” 宫曜终于放过了他可怜的上衣，随手扔到一边，拿起一件新的背心：“怎么突然请假？” 黎清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胸口一道贯穿伤的疤痕上，然后垂下眼，将在袁士言那里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宫曜此时也意识到黎清这么做有不便告知于人的原因，于是笑了下，直接关闭了直播间信号。 【……】 【不是，什么情况？又出故障了？】 【显而易见，是宫曜自己关的。】 【之前还会跟我们说声再见呢，现在招呼也不打一声！=皿=#！！】 【不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宫曜跟黎清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关直播？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 【还别说，自从上次直播故障之后，总觉得这个人越来越爱黏着黎清了。有猫腻。】 【不要恋爱脑！退订！退订！！】 此时宫曜自然不知道弹幕在怎么编排他。 他在黎清对面坐下，确认道：“请假条的风险，你是知道的对吧？” 黎清“嗯”了一声，又抬眼：“你也知道？” 宫曜：“大概猜出一点。毕竟我不是第一次过这个副本，不是吗。” 他对黎清眨了下左眼。 黎清：“……” 怎么觉得这个人拿到这个副本的记忆以后，变得更肆无忌惮了一点。 “袁士言背地里告诉闫明这个，显然知道请假条的负面作用，”宫曜靠在床头，懒散道，“否则他不会留到后面再说了。” 黎清肯定了他的猜测：“他确实知道。” 之前病历上那些变成病人的玩家，也是这么来的。 “这就是你调查袁士言的原因吗？他用这种手段害了许多玩家的性命。” “不是。病假条导致玩家被转化成病人，不及时接受治疗后死亡，这是副本的设定，是完全合规的。” 黎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宫曜：“……好吧，我早该知道的，我们对‘异常’的定义不太相同。” 黎清赞同地点了下头。 黎清不主动回答，宫曜也不再多问，换了个话题：“明天要我帮你开处方单吗？” “不用。” 宫曜夸张地做出伤心神态：“那你要找谁？我难道不是你最信任的好朋友了吗……” “……”黎清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礼貌提醒：“我不是玩家，病假条的限制现在对我无效了。” “……” 不用加班的夜晚降临了。 黎清和宫曜闲谈几句——准确地说，是宫曜拉着黎清聊了几句——二人便早早关了灯，进入睡眠。 ——今晚本应值班的人都请了假，十分安全。 此时此刻，宿舍二楼。 已经痊愈的闫明坐在床上，庆幸今天系统也没有给他排班。 不然按照那个空位来看，他就得去上夜班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 闫明一怔，有些害怕，但还是起身前往门口—— 他没有违反副本规则，这个副本中不会遇到危险的。 他打开门。 那个死人一样的保安站在门口，一字一顿道：“时间，到了。去，上班。” 第84章 闫明：“……可今天的排班表里没有我！” 保安仿佛没有听到，机械性地重复：“时间，到了。去，上班。” ……该来的还是来了。 闫明咬咬牙，取下了门背后的白大褂。 - 天亮了。 黎清和宫曜一同前往食堂，却没有看到闫明的身影。 陈漠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烦躁地走了过来：“闫明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服了，没本事就不要到处乱跑啊。” 她的话突然被堵在口中。 隔着食堂的玻璃窗外，医院大厅，两个戴着口罩的白色身影一起将什么东西抬了下来。 陈漠：“什么情况……不……” 她猛地冲出食堂。 就连宫曜也变了脸色，快步跟了上去。 医院停尸间。 闫明躺在病床上，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却只剩了半个身体，眼睛睁着，脸上已经失去了生机。 “怎么会这样……”陈漠难以置信，“他是从诊室被抬下来的……他昨晚不是没有排班吗？” 宫曜眉头紧紧皱着，面色凝重：“……是我们的疏忽。闫明从病人状态恢复过来后，我们没有去确认他是否又进入了排班表。” “……”陈漠狠狠将拳头砸在铁柜门上，留下一个深坑，“**！头一次带新人，就出了这种事……” 她脸上已经没了血色，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不甘心到了极点。 黎清也后一步来到了停尸间。 他看着悔恨不已的陈漠，淡淡开口：“但闫明的死，跟你们没有关系不是吗。” 陈漠缓缓抬头，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盯着黎清。 黎清不为所动，道：“他死于夜间急诊失误，这是副本正常流程，也是每个玩家都会经历的考验。” 宫曜此时也赞同了黎清的说法。 他拍了拍陈漠的肩：“阿清说得没错。闫明的死亡不是你的过错，我们一直以来在做的，是帮其他人减小一些风险，并非将他们的生死全都扛在肩上。” 陈漠没有说话，显然还并未从闫明的死中缓过劲来。 宫曜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你总会明白的。每一个‘九曜’的成员都必须明白这一点，否则你将走入另一个深渊。” 他扶着陈漠的肩，强行让她转身，将她推出停尸房。 陈漠脸色阴沉地离开了。 宫曜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 “闫明死于他自己的过失，死于副本的规则……但这个副本里还有另一个人，和鬼怪一起，盘算着要了其他玩家的命。” 黎清静静看着，一条系统提示音响了起来。 【回复：管理员申请之金手指回收工单审批通过，请管理员于时效内尽快处理完毕。】 黎清关闭了邮件，手指轻轻点在面前，与他双目齐平的地方。 宫曜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起当日在福娘娘庙前，黎清对吴念芳比划的那个手势。 不等宫曜想到更多，黎清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 “对违反规则之人——” 他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感情，冷淡而平静，却仿佛一道判决落下： “——清算，开始了。” 第62章 妙手回春（16）“回头客” 袁士言坐在办公桌后，衣领还带着被抓皱的痕迹。 就在刚才，陈漠和宫曜进来看今天的排班安排。 陈漠二话不说，先狠狠抓着他的领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都做了些什么！” 袁士言毫不畏惧地盯着她：“陈小姐，医院内禁止斗殴。你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掌握住了女人青筋暴起的手臂，轻而易举地让她松开了手。 袁士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浑身的血液却像是凝固住了一样—— 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男人，宫曜，此时也如陈漠一样阴沉着脸。 他明明调停了陈漠和袁士言的矛盾，但袁士言只是被他看了一眼，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那只总是隐藏在额发后的左眼……是金色的。 危机感疯狂涌上袁士言的心头，在那一刻，他有种自己被捕猎的巨兽盯上的错觉。 但那感觉也只是一瞬。 宫曜只瞥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看向屏幕里的排班表。 然后他没什么感情地留下一句：“记住你所做过的一切。” 二人离开办公室，袁士言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情绪不佳地正了正衣领，冷笑一声。 一个垃圾系统，牛什么牛。 就算他本人在原先的世界有多厉害，到了死亡副本世界，区区f级系统能提供的助力，怎么比得上高级系统。 等他吞噬掉黎清身上的能量…… 想到黎清，袁士言的心情又变好了许多。 到他下班，排班表都没什么变化。 宫曜，201，下午，晚班。 陈漠，202，晚班。 袁士言，206，早班。 黎清没有像昨天的闫明一样得到治疗，恢复医生身份。 按照副本规则，十二点一过，他就再也没法恢复医生身份了。 ——而黎清的病假条是他开的，所以是他的病人。 袁士言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勾了起来，悠闲地拿着保温杯离开办公室，结束了今天的早班。 第85章 早班总是这么轻松，今天更是一个病患也没有。 ——不过那些一点油水也没有的老弱妇孺，就算被他在《守则》里发现的特殊配方杀死，获得的经验还不够他塞牙缝的，纯粹是浪费珍稀药品的存货。 没有关系，毕竟最晚等到明天早上，那个没什么心眼的黎清就会成为他的养料了。 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获得s系统的，大概就跟那些娱乐圈的小白脸一样，全靠一张脸挣打赏，出卖色相活到现在。 要不是他不喜欢男的……啧啧。 他心情不错地走下楼梯，与一名年轻护士擦肩而过时，照例要打开自己的能力瞟一眼。 ——虽然大部分npc的衣着下都是倒胃口的尸斑，但袁士言的运气偶尔也会好一点，遇到刚死不久的身体。 可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护士那发黄的制服还穿在身上，没有显露出半点不该旁人看到的内容。 袁士言怔在原地。 他疑惑地目送护士走上二楼，又随机对一个路过的保安开启透视。 ——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能力失效了？不可能！难道是自己太累了？ 系统c00011察觉到他的异常，主动提问：“宿主，您怎么了？” c00011并不知道袁士言的能力，袁士言也从没主动说过。 他想了想，问系统：“早晨这段时间，我的身体指标有没有出现过异常？” “c00011事实为您监测，您的各项数据没有异常波动。” “c00011查询日志中……发现两条高维系统访问记录。” “……说人话。” c00011：“高维系统调取了您的数据和定位。请宿主放心，这是例行的系统检测，没有调取本系统接口，因此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影响。” c00011虽然胆小没用，但也从没骗过他，袁士言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余光里，是离开食堂、准备返回宿舍的黎清。 青年挺拔而优雅，俊秀的面孔上带着平静的满足，如同不染尘埃的菩萨。 就连老旧发黄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都有种量身定做的美感。 察觉到他的目光，黎清放慢脚步，抬头看了过来。 午后的阳光刚好照在他半张干净的脸上，浅色的瞳孔在强光下几乎透明，让袁士言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刻，黎清抿了下唇，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转身走回宿舍。 - “……” 袁士言几乎是睁眼等到了天亮。 代表新一天开始的闹铃响后，他立刻爬了起来，冲到办公室，确认今天的排班。 宫曜，201，晚班。 陈漠，202，早班。 袁士言，206，早班，晚班。 ——还是没有黎清！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令他忧心忡忡的是，自己的透视能力，现在还没有恢复。 c00011再次表示了关心：“宿主，您的情绪波动很大，发生什么事了吗？” 袁士言沉默片刻，道：“……昨晚没休息好罢了。一定是我昨晚没睡着的原因。” c00011建议：“宿主可以购买一瓶安睡药剂，只需要二十积分，就能让您获得四个小时的深度睡眠。” 袁士言点了点头：“给我兑换一瓶。下午上班前唤醒我。” c00011扣除积分，自动使用道具，袁士言立刻陷入深度睡眠。 他再次睁眼时，保安刚好带着一个男人走进办公室。 一个难得的壮年男性，变成厉鬼后能获得好几倍的经验。 如果是平时，袁士言一定十分高兴。 但现在他的能力还没有恢复，袁士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请他坐下，认真聆听病情。 十分钟后，袁士言送走了男病患，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还好……他虽然没了透视能力，可之前好歹正经学过医，应对这些病人还是绰绰有余。 白天的工作结束，夜幕即将降临。 袁士言心神不宁地走向食堂，迎面碰到那个纯白的人影，对方礼貌问候：“袁院长，辛苦了。” 袁士言下意识点点头，走出两步后，突然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那是黎清！？ 他没有死？？？ 不，不可能，黎清没有找人看病，也没有出现在排班表上，不可能还活着。 “系统，刚才过去的那个黎清，他，他还是医生吗？” 系统立刻给出回答：“不是。” 那就是“患者”了。 ……不，不用担心。就算夜班有那么多索命厉鬼，也不可能是必死之局。 只要按照这个副本原来的规则，就有正常下班的机会。 而且他的业绩早已经达标，可以脱离这个副本！ 袁士言从来不喜欢冒险。想到可以脱离副本，他饭也顾不上吃，立刻冲回办公室，申请离开的调令。 但准备提交时，按钮却变成了灰色。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c00011尽职尽责地回答：“您为了不被强制脱离副本，花费积分破坏了考察系统。您需要重启吗？这需要十倍的积分，重启后，您再攒够七天的业绩，就能离开这个副本了。” 第86章 “该死！” 袁士言一拳砸在了键盘上，赤着眼睛呼哧呼哧半天，还是说道：“立刻重启我的考察系统！”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 先涌进门缝的，是一头乌黑毛躁的长发。 接着半个脑袋斜侧过来，像是要挤进门缝，两只灰白的眼球咕噜噜转动着，兴奋地窥视着破旧的院长办公室。 “袁，院，长。” 仿佛被冰冻过的声带发出了女人的声音。 “我又来找你，看病啦。” 第63章 妙手回春（17）一个结局 【患者：白晶】 【病情：患者死于急性胃炎误诊，有严重的急性胃炎幻症。请分别在以下五种颜色的溶剂和药片中，选择可以治愈患者的正确搭配。】 【*单独服用一种药品，不会产生任何治愈效果。】 【*由于患者死亡经历，该患者新增两项过敏源。】 【*患者用药后若无法治愈，医生须承担全部后果。】 …… 女鬼趴在办公桌上，满怀期待地看着袁士言。 袁士言的冷汗湿透了后背。 若是白天，他可以借助从前学医的知识，给病人开具正确的处方单。 但这个该死的夜间急诊，病人全都是鬼，所得的病症哪里是正常人会想得到的。 但除去这一点，袁士言也只是和其他玩家一样，来到了同一起跑线。 这原本应该是一道相当简单的案例，根据推理也能得到正确答案。 但此时此刻，唯一正确的路却被那个附加条件堵死了。 ——患者会对导致其死亡的药品过敏。 袁士言清清楚楚记得，他昨日给这个患者生前开的处方。 其中的“奥美拉唑”，对应着夜间处方的“紫色药片”，是这道逻辑题的两个必选项之一。 但因为先前的医疗事故，这种药品被排除出了正确选项。 也就是说，是他故意开错的处方单，亲手断绝了自己安全通关的可能。 阴森而愉悦的声音响起：“袁、医、生，离诊疗结束还有两分钟了。” 袁士言紧咬着后槽牙，心一横，提交了本该正确的那个处方单。 女鬼呵呵笑了一声，缓缓走出房间。 袁士言深吸一口气，立刻锁住房门，然后踢倒柜子堵在门口，转身打开窗户。 身后传来砰砰敲门的声音，伴随着男性沙哑的嗓音：“袁大夫，开门啊，我还要找你看病呢！” 袁士言自然没有理会，看着不高的楼层，深吸一口气，跃向下面的空调外机！ “咚”一声，空调外机晃了几下，没有坠落。 袁士言松了一口气，耳边却又传来一道气声：“袁大夫，该给我看病了~” 他下意识看向声音来处——一张脸贴在旁边的窗户上，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袁士言倒吸一口气，从空调外机上栽了下去。 女鬼发出吃吃的笑声，隔着玻璃望着他。 袁士言不敢停留，一瘸一拐地跑向其他地方。 躲到哪里是好？ 他突然想起了现在还存活的两名玩家，宫曜和陈漠，两个安全活过夜班、看上去武力值很高的玩家。 他们既然声称自己有能力庇护闫明那个废物，或许也可以…… ……不。闫明才因为他的原因死去，今天又加上了一个黎清。 那两人已经恨透了自己，暴脾气的陈漠自不必说，就连宫曜…… 袁士言想到昨天早上宫曜看着他的目光，背后一阵发寒，甚至有种错觉—— 被这个看上去连f级系统都没有的男人盯住，比被女鬼追杀还要可怕！ 袁士言立刻打消了想办法找二人求助的念头。 那女鬼没有立刻动手，会不会有什么限制？ 只要躲过今天晚上……先活过今晚—— 慌不择路的袁士言再一次钻进一间房，然后紧紧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接着僵在原地。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宿舍床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安静坐在床边，一声不吭，静静注视着他。 黎清……另一个变成鬼魂的患者。 但他不是被自己治死的，应该不满足对攻击自己的条件？ 二人对视片刻，黎清先开了口，声音又轻又冷：“袁院长，晚上好。” 袁士言：“你……怎么在这里？” 黎清：“这里是我的宿舍。”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报仇？” 黎清摇了摇头：“我只是在等一个结局罢了。” 然后他浅色的眼珠微一转动，看向门外，平静道： “你的患者追来了，袁院长。” 他话音刚落，门便被“砰”地一声撞开！ 门外，那个叫“白晶”的女鬼扭曲地站着，周围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烟。 “找到你了。”女鬼笑了起来。 袁士言背后一凉，缓缓后退。 女鬼每走一步，身上的衣服便变成黑泥落下，露出腐烂的肉体，一边笑着追问： “你不是，很喜欢看女人衣服下面的东西吗？怎么样，好看吗？” 袁士言终于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过去抓住黎清的衣角。 第87章 “小黎，你，你快帮帮我，看在我帮你开病假单的份上……” 黎清垂眸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已经完成了异常数据的回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回归正轨，我不会再干涉。” 袁士言一愣，终于意识到黎清所说的“等一个结局”是什么意思了。 他在等自己的结局。 金手指消失以后，自己的结局。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他什么都知道！ “是你！是你收走了我的透视能力！！我跟你拼了！！！” 全身因为愤怒而调起了最后一丝力气，袁士言目眦欲裂，扑向了黎清。 黎清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只用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我处理过许多被‘金手指’选中的不幸之人。在失去天生的倚仗后，他们本该如寻常玩家一样，继续凭借武力和智慧求生。” 他顿了顿，微微偏了下头。 “但奇怪的是，78％玩家的下场，甚至连最普通的玩家都不如。” 最后一刻，袁士言在那双没有感情的玻璃珠子里看到了自己丑陋狰狞的身影—— “很遗憾，你不是那22％的幸存者。” 咀嚼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 玩家袁士言，死亡。 【玩家（袁士言）非法利用漏洞事件已处理。】 【验证管理员权限……】 【管理员权限验证通过（s/已审批）】 【执行指令：副本提前进入结算环节。】 【——执行人，s-a9b08f013，黎清。】 - 第64章 妙手回春（18）晚安 宫曜回到宿舍时，黎清还没有睡。 他还穿着白天的白色外套，拿着拖把认真拖地。 宫曜在空气里闻到一股血腥味。 “怎么了？”他皱起眉头，快步走到黎清身边。 黎清停了下来，扶着拖把，淡淡道：“袁士言来过了。” 宫曜：“他找你麻烦？” 黎清摇了摇头。 “是他有麻烦。” 他垂下睫毛，看了一眼被洗到淡红色的拖把。 “——麻烦已经解决了。” 麻烦已经解决了。 宫曜沉默片刻，突然有点好笑地开口：“是他解决了麻烦，还是麻烦解决了他？” 黎清一副“说了你又不高兴”的样子，宫曜心里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麻烦解决得挺好。” 宫曜从黎清手里接过拖把，自觉拿去清洗。 黎清一怔，无意识地跟着宫曜走到卫生间门口，盯着他把拖把上的血迹洗掉。 然后他才开口：“等你们离开这个副本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我启动了提前中止程序，明天一早，你和陈漠会收到提前调离的通知。” 这下轮到宫曜愣了。 他动作顿了顿，把拖把放在门后，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微微低头看着黎清：“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黎清转过身，与他拉开距离，坐回床上，面无表情道，“如果不是副本误放了你们进来，预计可以结束得更早一些。” 宫曜失笑：“这回可就不怪我了。” “嗯，这是我的过失，”黎清认真道，“不会有下次了。” 宫曜在他对面坐下，身体前倾，看着黎清的眼睛，然后弯起嘴角：“是吗。可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黎清微微皱了下鼻子，对这个判断不算满意。 宫曜不以为意，轻轻笑了起来。 于是黎清便垂下了眼，避开他的目光，拿着更换的衣物走进浴室。 或许因为这是工作已经结束的副本最后一夜，黎清感受着热水让皮肤渐渐回暖的温度，职业生涯以来难得放松了下来，连大脑运转都变慢了不少。 他在热水下待了很久，没想到出来时宫曜仍清醒着，甚至拿着毛巾，做好了给他擦头发的准备。 黎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头发就已经被一双大手隔着毛巾擦拭起来。 他脑袋跟着左右晃动半晌，终于开口：“你上次说，我帮你们解决副本的问题，九曜就欠我个人情。” 宫曜动作停了停，俯身侧着脑袋看他：“嗯哼。怎么，这就想好要我做些什么了？” 黎清“嗯”了一声。 宫曜：“来吧，说说我们有什么能帮得上管理员大人的？” “不用做什么，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乐意效劳。” “我听说过玩家之间存在一些公会之类的团体。九曜是你的公会？” “嗯……可以这么说。” “你和你的手下，陈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d级副本？你们能从中获取到什么利益？” 黎清顿了顿，仰起头，冷淡的眸子盯着宫曜，补充道：“这应该不是单纯的‘义举’能够解释的。在死亡副本中，人类并不慷慨，更不无私。如果无利可图，那么谁也无法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宫曜低头与他对视，眼里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你就想知道这个？” 黎清眨了眨眼。 “好吧，确实不是单纯的‘义举’。” 宫曜将毛巾收好，然后挨着黎清坐了下来。 “‘九曜’是一个玩家互助组织，我们吸纳有能力、但不丧尽天良的玩家加入。” 第88章 “‘有能力’。” “……你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宫曜哭笑不得。 “上个副本里，鱼小荷说要向你递投名状。”黎清垂目，干脆地判断，“肯定没成功。” “……对。那孩子还达不到九曜的要求。但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这并不影响什么。” 根据宫曜介绍，“九曜”的玩家互助范围并不只限于公会之间。 因为其在玩家群体之中备受好评，因此九曜很容易接到部分玩家的委托。 这就是九曜的收益来源。 而除了委托的部分分成外，成员们需要获取更多资源，则需要用公会自己的积分换取。 至于积分来源—— “简单来讲，就是好人好事的奖励了。” 宫曜笑得灿烂。 “核心成员进入低等级副本，虽然没有自身的副本收益，但可以帮助其他刚进入副本没多久的新人玩家。 “我们会根据玩家存活率为成员们结算积分，这就是他们可以从‘义举’中获得的好处。” 他顿了顿，转头看着黎清，道：“对了，这个积分兑换系统也是我那个朋友帮忙写的呢。” 黎清：“……” “你的表情似乎在后悔，觉得应该用那个‘人情’换我朋友的下落？” 黎清偏过头：“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否则不会又企图试探我了。我很确定，我不是你的那个朋友。” 宫曜摊了下手，无奈道：“这种时候可以不用那么直接挑明的，留一点想象的空间不好吗？” “提前排除错误答案，才不会浪费时间。”黎清说完，想了想，又认真道，“但我会考虑一下你的建议。” 同事总说他不懂人情世故，没有什么情商。 但他接触过的人里，除了张勤以外，几乎没人教过他正常人在什么情况下该怎么做了。 宫曜是个很受同类欢迎的正常人，他的建议，也很有参考价值。 黎清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噗。” 宫曜发出一声憋不住的轻笑，然后把头扭到一边。 “你真的……算了，没什么。” 黎清：“……” 怎么又被嘲笑了，搞不懂。 他面无表情地拽了下被宫曜压在身下的被子，下了逐客令：“你回自己那边吧，我要睡觉了。” “好好好。” 宫曜笑着站了起来，再看向黎清时，眼神却比刚才还要温柔认真。 “晚安，小管理员。” 他嗓音里还带着些笑意，柔和而低沉。 “希望下次，还有能说晚安的机会。” 黎清躺得板板正正，挪动眼珠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 不要再有下次了，让他的外勤工作回归正常一回吧。 ……但是…… “……晚安。” 第65章 合影 “《积分商城增加优化玩家体验类型生活道具提案》——” 闪着蓝光的会议室里，一份工工整整的报告被投屏在空中。 会议室圆桌旁，面色冷肃的男人缓缓念出了报告的标题。 男人白色工作服的胸前夹着一个黑色的工牌： 【姓名：陈放】 【工号：s-141414014】 【部门：审核组】 【职位：组长】 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份提案需要特殊评估一下，各位有什么想法。” 他正对面，张勤无聊地靠在椅背上：“怎么又要给我们技术组加需求啊。不想做。” 一旁有着屏幕脑袋的美妙弯起眼睛，笑了起来：“玩家干干净净出现在直播屏幕里，画面才好看嘛~” 整个人藏在黑雾里的死亡执法组组长桀桀笑了起来：“比起光鲜亮丽的人类，大家更喜欢血浆！血浆！！！” 它激动地涌动起来。 直播管理组的组长关梦毫不掩饰对它露出嫌弃神色，没有发表意见。 张勤又开口：“杰克老哥，我们bug还没修完呢，就不要总是提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需求了。” 产品设计组组长杰克敲了敲自己的南瓜头面具，呵呵笑道：“张总明鉴，可这不是我们组的提案啊！” 他身边，黎清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审核组长陈放：“嗯，这个提案是黎清组长提交上来的。” 黎清轻轻放下茶杯。 张勤：“……” 黎清冷淡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响起： “比起价格高昂的保命道具，玩家对只需要零头就能买得起的生活类道具同样有着强烈的消费意愿。而且它们并不会影响正常副本生态。” 他说着，接入投屏权限，播放了一段视频。 是上个副本里，他给宫曜临时改造的清洁喷雾时，弹幕热烈的讨论。 美妙：“宫曜诶，好帅！” 关梦：“我们的摇钱树，和黎组放在一起简直是双倍摇钱树！” 杰克：“确实般配。张总我要对不起你了，虽然你对黎组和对我总是很双标这一点很好嗑，但我现在选择嗑更帅的。” 张勤：“？杰克总，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黎清：“……？？” 陈放清了清嗓子。 众人：“……” 第89章 张勤：“……这个，黎组的提案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杰克摸了摸南瓜脑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张勤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道：“不过这一点还是让商务组的路易斯组长评估一下吧。路易斯？” 众人目光扫视一圈，落在一个空位上。 “……路易斯人呢？” - “路易斯好像又出差了，这狗东西，每年开会都不来。” 张勤与黎清并排走在回事业一处的走廊上，低声抱怨。 “……我还没见过他。”黎清说。 “这是正常的，他一出差就是好几年，剩下的时间忙着当明星，我们也很少和他打交道，都是和他手下的小姑娘们沟通。” 张勤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笑了起来：“一回来就开会，还没来得及庆祝你任务成功！” 黎清平静道：“任务没有波澜，没有庆祝的必要。” “哈哈，是吗？但我觉得你这次表现很好。关关都乐疯了，天天轰炸我让我劝你也开个直播间。” 黎清：“……” 二人走到维护组和技术组的分叉口。 张勤：“对了，有个小礼物送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 黎清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信封。 里面居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回春诊所的大门口，旁边停着市医院来接人的大巴。 主角则是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 最左边是个剪了利落短发的女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撇着，显然是心情十分不好、强行被拉过来合照。 中间则是黑发的高个男人，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温和中又有几分漫不经心。 而最右边的青年，白衣白发，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化在阳光里一般，与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多表情，但太阳直射下几乎透明的瞳孔里还是透出一点局促。 一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掌从他脑后升起，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黎清耳边几乎同时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来都来了，拍张合照再走！” “有什么好拍的……”冷淡的女声有几分不耐烦。 “留下记忆啊。记忆可是很珍贵的东西，你说是吧，阿清？” “还有五分钟发车，我建议你快一点。” “一分钟就够了。漠漠，快来快来，你看人阿清都过来了……” “三，二，一——” “不是，你们俩至少笑一个……算了。” “……” 嘈杂的声音和那天上午阳光的温度逐渐远去，黎清又回到了恒温凉爽的事业一处走廊。 “副本里面的东西，你怎么能带到源码之间？” 黎清平静发问，就像刚才一瞬的恍惚根本不存在一样。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图像复制一下打印出来，很简单。” 张勤他看着黎清，眼镜后的眼神有种长辈似的温和。 “这么简单的操作，你肯定能做到，只是想不到要这么做就是了。” 随后他又笑了起来：“但我觉得你可能会想留着这张照片。不用谢，回去加班了，去写你的那个什么需求……” 张勤跟他道别，转身走向自己办公室。 “……所以你和美妙又用直播监视我？” 黎清终于反应过来，在他身后问。 张勤哈哈大笑，挥了挥手。 - 又过了三日，黎清接到了下一个外勤任务。 抹杀一个检测出外挂存在的s级玩家。 这次的协助技术员仍然是张勤。 黎清本以为张勤还在加班，看到他出现在外勤传送间，不由有几分奇怪。 张勤没有了一贯轻松打趣的神情，脸色有几分严肃。 “黎组，这次的任务难度很高，经过评估后，上面派了三个s级员工协助你。” 黎清点点头：“你是一个，还有呢？” “……三处商务组的路易斯。” 张勤推了下眼镜，眉头皱了起来，盯着黎清缓缓道： “——同时也是死亡副本的超人气主播之一，s级玩家是他在直播间的伪装身份。” 黎清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听张勤接下来道：“这一次，路易斯将一同进入副本，协助你一起将那名失控的s级外挂玩家抹杀。” 第66章 邪神派对（1）神名 【任务描述】 【副本名称：a0110-邪神派对】 【等级：a】 【参与玩家数量：100/100】 【实际存活率：10%（a+级别正常存活率）】 【副本描述： 【欢迎来到全球最豪华的邮轮——“忒修斯”号！金钱和权力让你登上了这座移动的乐园，那么请享受它吧，享受这七天七夜的派对狂欢！ 【在极致的快乐中，我们会穿越层层迷雾的海洋，回到世界的尽头……】 【问题描述： 【请管理员尽全力抹杀玩家p-11111111。（注：此玩家直播间关注度极高，请借助副本规则抹杀，勿暴露管理员身份）】 —— “忒修斯”号。 这座巨大的豪华游轮缓缓驶离港口。 光鲜靓丽的男女们在甲板上挥别艳羡的同伴，小提琴的声音响起，一场优雅的派对已经提前开始。 第90章 人们玩到很晚，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时钟跨过零点，最后一点月光也被乌云遮盖。 这是一场暴风雨。 游轮在漆黑的海面随着风浪起伏，热闹的船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是贵族绅士小姐们从容的做派，让他们不会对区区暴风雨大惊小怪？ 一扇门在晃荡中忽地打开。 船长室内，空无一人。 直到风暴终于停歇，迷蒙的白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天亮了。 一座密不透风、宽敞又庄严的欧式大厅里，黎清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环形的圆桌旁。 就像每年死亡副本系统管理层开会时那样。 但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被一团冰凉的白色光团笼罩着。 垂眼观察，身上的工作服风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柔软的、雾一样的白袍。 ……不对劲。 这是黎清的第一感觉。 下一刻，系统响起一声提示： 【角色已载入——】 【管理员s-a9b08f013（黎清）获得新身份。】 【临时编号：b-a0110003】 【姓名：忒弥斯】 【状态：休眠期】 “！？” 在收到这条提示的瞬间，黎清看到自己个人面板的那个管理员身份标识暗了下去。 仿佛是为了解答黎清的疑惑，又一条消息出现在他的信箱。 黎清立刻打开，是一封来自死亡副本系统的通知： 【本次任务目标直播间关注度极高。为避免观众舆论，管理员将以副本boss的形式开展本次任务。】 【管理员部分权限已关闭。请遵守副本规则，禁止暴露管理员身份。】 黎清：…… 上班上了二十年，第一次有种想辞职的冲动。 他立刻确认了自己的权限： 提交报告和审批功能生效； 修改自身数据（等级、物品、状态、坐标）功能生效； 副本探查功能部分生效； 无法查看、修改他人信息。 ……问题不大。 他又打开了任务目标的档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艳丽而张扬的红色短发。 照片里的人五官深邃、皮肤白皙，是那种有些雌雄莫辨的、极具攻击性的艳丽长相。 旁边是详细信息： 【姓名：阿尔法】 【编号：p-11111111】 【绑定系统：s-0921】 【智力评估：s】 【武力评估：s】 【评估报告：该玩家缺少人类道德感，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直播间以血腥杀戮为卖点。】 【经观察，该玩家拥有“命运调转”能力，极其危险。】 【此能力被判定为系统漏洞，被举报多次，审核组已通过处决审批。】 “命运调转……” 黎清又看了一眼自己被冻结住的、修改他人数据的权限，闭上了眼。 问题很大。 就在这时，静谧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气流波动。 黎清再次睁开眼，然后瞳孔微微一缩。 原本空荡荡的圆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六道朦胧的白影。 每个影子都披着雾一样的白袍，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兜帽，如同一尊尊神秘的神像。 一道声音隔着浓雾传来，仿佛很远，又十分清晰： “——宴会又要开始了？呵，让我看看，这次参加宴会的是哪些朋友？” 黎清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那个白影就在他正对面，从身形和声音判断，应该是位男性。 包括黎清在内的其他六个影子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 白影张开双臂：“戏剧开场，各位因何沉默？” 黎清左手边，一道飘忽的女性声线平静传来：“若要知晓他人姓名，汝不该先报上名来？” 先前那男子以手按胸，微微欠身：“是的，是的，这是礼仪。那么便由我先开场吧。我叫哈斯塔。” 黎清旁边的女人方才缓缓道：“小女名为天照。” 再旁边，略带几分憨厚的男人声音：“阿努比斯。” 另一个更沉稳一些的女性：“弗。” 跳过哈斯塔，旁边的影子沉声道：“烛阴。” 然后便是黎清右手边，男人带着几分轻佻的轻快声音：“纳西索斯。” 接着所有“人”都转向了黎清。 黎清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压力。 但他开口时，那感觉却被自身体内散发出的莫名力量驱散了：“忒弥斯。” 哈斯塔愉快开口：“我的新朋和旧友们，驶向世界尽头的轮渡已然步入旅途。宴会的第一夜即将开始，请诸位选择宴会的门徒吧。” 圆桌中央升起一团浓雾。 哈斯塔将手伸进浓雾，拿出一颗有些暗淡的宝石。 在那之后，其余白影也各自拿出一枚宝石。 黎清垂目看着手里金色的宝石，猜测这有什么含义。 不过片刻后，宴会厅走来了七个人影，俱是被白袍掩去容貌身形。 这些身影和七位神灵不同，皆有实体，并且看上去十分恭敬。 他们分别站到七人对应的座椅后，一副任凭调遣的模样。 第91章 原来这就是被“抽取”的门徒。 接着哈斯塔又开口：“侍者和宾客都已准备就绪，夜晚已至，宴会可以开始了。” 一道无形的力量骤然笼罩住了整个会议大厅。 黎清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从“休眠中”变成了“已苏醒”。 接着那无形之力就落在了黎清的右手边。 似有所感，所有“神”都转向了那里坐着的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热情地开口：“看来命运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今夜，就由我来颁布规则——” 第67章 邪神派对（2）纳西索斯之夜 黑夜降临，那无形限制解除后，一条规则就自然进入了黎清的脑海： 从太阳落下至升起，为众神的宴会时间。 命运之神会指定一位神灵颁布规则，当次派对期间生效。 规则对“忒修斯”号上所有存在生效，下至罪奴，上至众神。 作为神灵，您有对“圣子”降下启示、赐福“门徒”的权力，亦有享用“门徒”的自由。 …… 那么玩家就是与“神”对应的另一个阵营，“罪奴”、“门徒”和“圣子”。 圣子是神的宠儿，每日学习颂念歌谣取悦神灵，并接受圣餐的洗涤，让肉体变得纯净。 只有他们有资格跟神灵一起到达那个名叫“赫尔海姆”的神国，哈斯塔口中“世界的尽头”。 其次是门徒，他们和罪奴一样承担着船上大部分工作。 但不同的是，门徒有机会直接被神灵选中，侍奉宴会，得到神赐，晋升为圣子。 而肮脏的罪奴无法玷污神的耳目，可以被随意践踏。 一百名玩家，早在副本开始时就被划分好了阶级。 也不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那个叫“阿尔法”的玩家，藏在哪一批人里。 整理完思绪，一旁的“纳西索斯”已经想好了今夜的规则。 “欢乐的宴会上，当然少不了浪漫和爱。” 祂站起身，笑盈盈地宣布。 “那么今晚，就请各位沉寂在最美好的浪漫之中吧。 “我宣布规则：今夜船上，我们都会深深地爱上此时此刻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祂刚一说完，那股异样的感觉就告诉黎清：规则生效了。 众神都扭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影子。 一个门徒走上前，狂热地跪在阿努比斯面前：“大人，我爱您，我愿意为您献上我的生命！” 阿努比斯呵呵笑了一声，声音仍然带着几分憨厚。 “献上生命？好啊，那就把你的心脏给我吧。” “噗嗤——” 白袍的神灵伸手，掏走了门徒的心脏。 那门徒缓缓倒地，血流淌过来，却没有弄脏任何一位神灵的衣摆。 “弗，我尊敬的女士，”阿努比斯又转向旁边的神灵，“您是否愿意接受我信徒的赠礼，这一颗鲜红的心脏？” 弗嫌恶地摇了摇头：“离我远一些，我只想与哈斯塔共度今夜。” 所有生灵都蠢蠢欲动，黎清也不自觉地扭过了头。 他看向纳西索斯，纳西索斯也在看着他。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这个连面孔都看不清的白影是那么迷人，令他不由自主想要深究。 纳西索斯离开了祂的座位。 “看来我们是两情相悦呢，我亲爱的忒弥斯。” 他弯下腰，对黎清伸出一只手：“在这个浪漫的夜晚，我是否有荣幸邀请您一起，探索彼此浓雾下的真实？” 这正是黎清想要了解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任由纳西索斯将自己拉了起来，离开议事的圆厅。 门外是古典而豪华的走廊。 黎清刚迈出步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侧头看向一边大门打开的房间： 两个衣着典雅的男人拿着匕首决斗，另一个穿着门徒白袍的女士则坐在一旁，恋慕地看着那个胳膊都被砍掉一只的男人。 他们又路过一些房间，每个人身边都有自己的“同伴”。 他们或是扭打在一起，或是以另一种方式扭打在一起，船舱里一时之间弥漫着鲜血与玫瑰的气息。 两位神灵对凡人的情仇视若无睹，一前一后，进入了神殿下面的第四层。 第四层明明是室内，却也笼罩着一层白雾，那是专属于神灵的领域。 纳西索斯带着黎清进入了一间门上挂着水仙花图案门牌的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我亲爱的忒弥斯，现在是独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了。” 祂热情地对黎清张开双臂。 黎清静静看着他，没有回以同样礼节的意思。 “亲爱的，你似乎并不爱我，真是令人难过。” 黎清淡淡道：“不，我的每一个思想都在告诉我，我十分爱你。” “但你为何如此冷淡？” 黎清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尽管纳西索斯的视线无法穿透遮挡他面部的迷雾：“那我该怎么做？” “……哦，真是纯洁的小水仙花。”纳西索斯遗憾地说，“没关系，亲爱的，我可以慢慢教你。” 祂逐渐逼近黎清。 黎清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但大脑告诉他，自己不该后退。 于是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纳西索斯靠近…… 第92章 “砰——” 一声巨响，门突然自身后裂开！ 纳西索斯猛然回头，却见一个披着白袍的门徒站在门口。 “找到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不正常的兴奋。 “你抢走了他，所以，我要杀了你。” 纳西索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一个门徒而已，就用你的鲜血为我们的夜晚助——” 话未说完，一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黑色长刀劈头盖脸地砍了下来！ “——！！！” 纳西索斯气息一凛，瞬间消失在原地！ 长刀势不可挡地劈下，却没了阻碍，直向黎清面门而来！ 就在那长刀要碰到黎清的刹那，门徒硬生生停了下来，无处释放的刀风骤然吹散了黎清面前的迷雾，也将门徒的白袍掀起—— 一张线条完美而锋利的、拥有一只金色眼瞳的脸。 宫曜！ 而与此同时，黎清的面孔也出现在宫曜眼前。 他眼中那不正常的痴迷更甚，立刻收了刀，软下语气：“对不起，神灵大人，差点误伤了你。” 黎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瞳孔一缩，看到宫曜背后探出的影子。 宫曜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温柔道：“您选中了我。在那座大厅时，我就一直注视着您。请您放心，我会扫除我们之间的一切阻碍——” 就像背后有眼睛似的，他猛地回身，劈散了拿着匕首的黑影。 然而就在黑影消散后，又凝成了另一道影子。 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五官英俊，异色眼眸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宫曜—— 那是他自己的幻影！ 纳西索斯的能力：水中影。以目标为原型制造一个幻影，并让目标陷入深深的迷恋。 真正的宫曜先是一愣，却紧锁起眉头：“不，神灵大人还看着我，我怎么会对你心生恋慕？” 他手中黑色细长刀身金光一闪，竟然逐渐变成了那把阔刀！ 下一刻，宫曜狠狠劈下，再次将自己的幻影砍碎，刀锋直指背后的纳西索斯！ “停！停下！” 纳西索斯大吼： “我认输，别误伤了自己人！！！” 第68章 邪神派对（3）自己人 在纳西索斯说出“自己人”的时候，黎清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宫曜。”他开口。 宫曜动作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黎清。 黎清的目光却落在纳西索斯身上。 只见纳西索斯在面前一挥，那笼罩着他的白雾也就此消散，露出了下面披着白袍的男子。 那男人和宫曜一样高，一头耀眼的金色卷发，眼窝深邃，鼻梁挺拔，有一双透亮的蓝色双眸，是个十分风流多情的长相。 “事业三处路易斯，工号s-ff9999006。”男人对黎清伸出一只手，“黎清组长，久仰，您果然是和传闻中一样的美人儿。” 宫曜手里阔刀抬起半分，目光不善地盯着路易斯。 路易斯摇了摇头：“这就是规则吗，真是倒霉~” 他看了一眼黎清。 黎清上前几步，按下宫曜拿刀的手。 他隔着宫曜手臂微微探身，仔细打量着路易斯的脸孔。 方才在规则的影响下，他确实对那个迷雾之下的人十分好奇，但此刻见到“纳西索斯”的真容后，那强烈的好奇和好感又消散了不少。 黎清直起身，微微偏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黎清？” “十三号管理员黎组，你很出名的。”路易斯对他抛了个媚眼。 宫曜却没有像刚才那样重新对路易斯展露出敌意，而是猛地看向黎清，目光中似乎有几分疑惑。 黎清偏了下头，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路易斯吹了个口哨：“哟，黎组，你的这个小男朋友，不会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他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道：“他知道你就是玩家们最痛恨的、副本的人吗？” 宫曜转过头，声音冷淡：“我当然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重新睁开眼时，他的眼中那种病态的狂热和敌意已经褪去不少，恢复了七八分理智。 “我只是想说，我刚没有关闭我的直播信号，你们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 路易斯咧嘴一笑：“那你有没有关注，你直播间弹幕都是怎么说的？” ——【发生什么事了？直播信号怎么又断了？】 【虽然断了，但没把我们弹出去……不会神灵的房间里会屏蔽信号吧？】 【我懂的，不可直视神什么的。但宫大也太勇了，追着那个纳西索斯就进去了！】 …… 宫曜查看完毕，心中了然。 “我被副本规则影响了，没有办法抑制对你的敌意。” 他似乎是费了一番力气，才重新收回刀，背过身，走到黎清身后。 “这个副本有问题？”他的语气终于软化，微微俯身靠近黎清耳畔，轻柔地问道，“这次怎么来了两个？” 黎清的耳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了颤，微微偏过头，让耳朵远离他的呼吸范围，改为与他四目相对。 “嗯，是有点麻烦。” 他又看向面前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路易斯。 “说说你知道的信息吧。” 第93章 “是，领导。”路易斯笑着欠了欠身，然后一挥袍袖，房间里出现了一张欧式的茶桌。 三人在茶桌旁坐了，路易斯看了宫曜一眼，意味深长道：“黎组，你确定他是安全的？” 黎清神色不变：“这次任务目标特殊，我的判断是，宫曜不会对我们的任务产生阻碍。” 他顿了顿，稍有不悦地皱了下眉。 “如果从宫曜这里出问题，我会担责。” 宫曜深受感动，捧起黎清的手：“阿清，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黎清：“……” 他又转向路易斯，问：“你能不能把这个规则解除掉？” 路易斯摊手：“同在‘神位’，你是知道的，我的忒弥斯女神，规则一旦生效，所有人都要遵守，唯有天明才会解除。” 而后他又补充：“我倒是觉得现在很方便你的行动，黎组。这个房间的两个人都深深迷恋着你，对你说一不二~” 黎清：“跳过。继续说情报。” 路易斯：“好吧。我想我们收到的情报差不多，我的工作就是协助你。所以虽然你我平级，但在这里，你确实算我的领导。 “领导你处理副本事故一定比我熟练，但这个任务目标，阿尔法，我应该要比你熟悉一些。” “阿尔法？”宫曜先开了口，面色严肃了不少，“你们这次的目标是阿尔法？” “你知道？”黎清问。 宫曜：“一个相当麻烦的冷血杀人魔。”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就在前不久，他杀了九曜的一个a级玩家。” 路易斯轻快地吹了声口哨。 “一场盛大的杀人直播~那一天，阿尔法的直播间热度差一点就能够和我们断层第一的宫曜大人相媲美了。” 宫曜锐利的目光立刻看向路易斯，眼里藏着冰冷的怒意。 黎清仿佛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平静道：“经检测，阿尔法拥有非法外挂能力‘命运调转’。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抹杀他。” “是吗，”宫曜垂下眼，勉强露出一个笑来，“那么我们这次又目标一致了。” 路易斯打了个响指，抢回黎清的注意力。 “根据我的观察，阿尔法的命运调转作用范围是三米范围、十分钟内和他有过接触的人。 “所谓‘调转’的内容嘛，就是位置和身体情况等短期内可改变的东西，并不包括对方的身份样貌。” 宫曜沉声补充：“即便如此，这个人也相当棘手。当有人对他造成伤害的一瞬间，他就能将伤势逆转，就连s级的玩家也难以应对。” 路易斯少见地点头附和宫曜的话：“是啊是啊，这次还禁用了黎组的一部分管理员权限，否则我们只用撑过审批的时间，就能拿走他的能力，抹杀掉阿尔法了。” “就算不能直接修改他的数据，也有其他办法，”黎清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不可战胜的人类。他的能力一定会有限制或弱点。” 他的目光自另外二人身上扫过。 “尝试和阿尔法接触，试探出他能力的限制。” 路易斯躬身：“遵命，我的领导大人~” 宫曜看向黎清的目光里则有几分担忧：“你不能用权限，这个a级的生存副本可能会很危险。” 黎清：“还好。我现在是boss。” “……”宫曜低声笑了起来，“好。有需要找我。” 一道微弱的光突然照进窗户。 在那瞬间，黎清感觉自己身上那道无形的规则之力消失了，然而与此同时，一股疲惫涌上四肢百骸。 路易斯“哦”了一声，摊开手：“天亮了，规则解除，可喜可贺！” 黎清看着自己重新变回“休眠中”的状态，对宫曜道：“现在不是‘神灵’活动的时间。” 规则已经解除，宫曜看向黎清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看来这就是boss的弱点之一。我送你回去。” 路易斯在他们身后吹了声口哨。 二人离开“纳西索斯”的房间，黎清找到了一个刻着天平的门牌。 “‘正义女神’忒弥斯，”宫曜轻笑了一声，“倒是很契合你。” 黎清没有说话，只是推开房门。 宫曜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白天是我们这些门徒要工作的时候了。对了，今晚的宴会，我需要再参加一次。” 黎清微微皱眉：“我暂时不知道如何抽取特定的门徒。我没有标记的能力。” 宫曜看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放松心情，随便抽一个——你总是能选中我的。” 第69章 邪神派对（4）染血的门徒 房门在黎清身后关上。 他终于控制不住，脊背贴着门背后，缓缓滑坐下来。 白天众神休眠状态的影响，远比黎清想象中的还要大。 刚才从“纳西索斯”房间到走廊，再到进门前的这段路程，黎清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那感觉，就像是人类在梦中奔跑，腿脚都像棉花一样软，使不上力。 他在属于自己这个身份的房间坐着缓和了一会儿，才终于恢复的几分清明。 看来太阳落下前，神灵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黎清再度打开自己的后台，检查起能用的功能。 第94章 ……对了，还有直播。 他可以通过直播画面，监视一下阿尔法的行动。 但唯一的不便是，从前的黎清可以直接获取副本所有玩家的id和直播间，并从中筛选阿尔法的画面。 但现在他没法获取副本里所有玩家的信息，这个筛选的范围就变成了整个死亡副本的直播频道。 黎清思索两秒，飞快打出几行代码，准备做一个寻找阿尔法直播间的脚本。 信箱却“叮”地弹出一条信息。 【送温暖！！】 这名字，不点开都知道是谁。 黎清无奈打开，却见邮件的第一行是一串九位数代码。 下面附上简短文字： 【阿尔法的直播号，就知道你会用到。】 【操心的老父亲·s-a00000002号技术员·张勤】 - 邮轮的第一层。 宫曜披着那件信徒的白袍，立刻便泯然众人，不再具备任何身形特点。 一道白色幽影来到他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声音：“昨夜侍奉了神灵的门徒！” 这些诡异的白色影子并不是玩家，不属于“圣子”、“门徒”和“罪奴”中的一个。 它们是船员，是这座邮轮上最多的存在。 宫曜并不知道这个“船员”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但还是默认了下来。 “船员”道：“今天上午，你可以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不必劳作。同时，你可以去餐厅领一块圣餐。” 它顿了顿，强调：“只有圣子大人们才有享用圣餐的殊荣！这一切都是七神给你们这些幸运的侍酒门徒的赏赐，懂吗？” 宫曜点点头，按了下胸口，用虔诚的口吻道：“赞美七神。” “船员”满意放宫曜离开。 宫曜转向一楼餐厅。 天刚亮没多久，并未到门徒起床的时间，因此餐厅没有多少人。 他十分顺利地领到了那份恩赐的圣餐。 ——一块晶莹透明的，果冻一样的东西。 能不能填饱肚子不说，那东西散发着一股与外观毫不相称的腥臭气味，如同海滩上腐烂已久的鲸鱼尸体。 他盯着这块徒有其表的果冻，沉默半晌，抬头问厨师幽影：“那些圣子大人们，天天就吃这东西吗？” 厨师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他们圣洁的躯体，怎么能被凡俗的食物玷污？” “……” 厨师看他有些为难，立刻怒了： “你居然小瞧七位神灵的恩赐！？哼，知道为什么你是门徒，而他们是圣子吗？因为你的血肉里还有污浊和罪孽！ “这圣餐能够洗净你身上的罪！等到完全还清你身上的罪孽后，你们才有资格成为圣子！” 宫曜：“吃完就能成圣子吗？” 厨师：“当然没那么好的事情了！” 那就是要多吃几顿的意思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吃一下也不会出什么事。 宫曜若有所思，用刀切了一点圣餐，放进嘴里。 “……” 白色斗篷的遮掩下，他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那东西还没有被吞咽下去，但整个胃都因为太过强烈的腥味而翻滚起来。 宫曜突然生出了十分的好奇。 如果把这圣餐给黎清的话，这位对任何人类食物都有极高接受度的小管理员……吃不吃得下去？ ……就算是他，想必也会不由自主地皱起脸来吧。 他思绪发散片刻，然后压下忍不住勾起的唇角，重新盯着剩下那大半块圣餐，将它收了起来，离开餐厅。 外面却隐约传来嘈杂之声。 宫曜眉头一动，本想回到房中的脚步一顿，转而走向声音的来源。 邮轮甲板上，不少白色的幽影、提前起来的白袍门徒和衣着肮脏简陋的罪奴们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 宫曜抽了抽鼻子，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 他快步挤入人群，然后逐渐停了下来。 脚下质感十分粘稠。 那是还未干涸的血液。 就在他面前，众人视线的中心，一个张扬而艳丽的鲜红色人影坐在残肢断臂垒成的小山上。 那人对着海平面上刚刚升起的朝阳，虔诚地捧着一枚血淋淋的宝石，脸上写满了爱恋和狂热。 “我的爱人——你灵魂宝石的颜色，可真是好看。” 他闭目亲吻了一下那枚宝石。 然后便听见“喀嚓”一声，尖利的牙齿咬碎了宝石，全都被吞进了人类柔软而脆弱的喉管，流入胃袋。 那红发的男人这才如梦初醒，看着身下的一堆尸体，遗憾道：“失去了宝石的你们，怎么变得如此黯然失色了，我的爱人们？” 他将目光投向周围的人。 有几人忍不住退后半步。 男人笑了起来：“可惜，太阳已经升起，没有人能再度吸引我的心神了。” 代表船长的白影拿着一身白袍走了过来，大声宣布： “这位罪奴用圣子和门徒们的灵魂，洗清了自己的灵魂！此刻以后，他不再是低贱的罪奴，而是一名光荣的门徒了！” 白色幽影们欢呼起来，玩家们则面面相觑。 一声尖叫，只见人群的另一边，一名罪奴将匕首刺入了同伴的胸膛，挖出心脏。 第95章 他并没有像红发男人那样找到那个吃了就能升级的宝石，只能在更多人反应过来前，将那还在跳动的心脏囫囵吞下。 想象中的升级并没有到来，幽影抓住了他。 “你怎么敢在太阳的注视下做出这种玷污神灵的事情？把他扔到海里喂鲨鱼！”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门徒转身离开的背影。 宫曜踏着粘稠的血迹，指甲深深陷进手心—— ——阿尔法，找到你了。 第70章 邪神派对（5）阿努比斯之夜 “今夜的宴会开始之际，我有一个有趣的小小消息分享给诸位。” 古朴的宴会厅，笼罩在白雾里的“哈斯塔”张开双臂，激情洋溢地开启了第二天的宴会。 “——就在昨夜，第一只小小的蝼蚁摆脱了罪奴的身份，成功变成了门徒！” 其余几个神灵都无动于衷，唯有“纳西索斯”缓缓拍了拍手：“精彩，十分精彩。” “哈斯塔”欠了欠身，感谢对方的捧场。 昨天那抽取门徒的光团又升了起来。 哈斯塔道：“为了奖赏这第一只勇敢爬出洞穴的小蚂蚁，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邀请他，那位新晋的门徒，参加今夜的宴会。” 祂抬起脑袋，“看”向对面—— “我亲爱的朋友，公正的忒弥斯，您的裁决是？” 整个神殿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黎清身上。 黎清一动不动地盯着哈斯塔，声音平静，却干脆：“同意。” “感谢您的准允。”祂将手伸进迷雾，拿出一枚血红色的宝石。 其余众神也如法炮制，抽取今日侍酒的门徒。 黎清探进迷雾，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 “——你总是能选中我的。” 一道声音突兀地回荡在他脑海。 黎清手指微微收拢，触碰到了温热而坚硬的物体。 他收回手，一枚金色的宝石静静躺在他手中。 等待片刻，七位门徒入场。 黎清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 一道存在感很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背上，但并不让人觉得坐立难安。 他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金色宝石，一如既往，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 哈斯塔继续了这场宴会的流程：“宴会已准备就绪，由谁拉开帷幕？” 熟悉的无形力量再次降临大厅，书写规则的眷顾落在阿努比斯头上。 这位声音有几分憨厚的“神灵”呵呵一笑：“万物的灵魂藏在哪里？在这艘船上，在每个人的心脏里。” 阿努比斯低沉的声音掷地有声，开口宣布：“今夜由我颁布规则—— “所有生灵都将渴求心脏。这份渴望会随着时间而加深，也会因为获得而削减，直到太阳再次升起！” 话音落下，规则已定。 黎清又一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违背意志的改变。 他的目光从“阿努比斯”身上，缓缓移向了祂身后的那个白袍门徒，落在心脏的位置。 【想要。】 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的饥饿感，一只无形的手正和理智博弈，争夺这具身躯的支配权。 理智取得了暂时的胜利，黎清仍然端坐着，重新观察起神殿，和哈斯塔背后的那个门徒。 阿尔法。 黎清视野的一个角落，一直开着的直播中，他同样在阿尔法的视角中看到了代表自己的白影。 神灵们开始蠢蠢欲动地环视大厅，就像寻找猎物。 几个门徒虽然也渴望心脏，但被高位者捕猎的目光盯着，恐惧更胜过渴求。 他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哪一位神灵盯上，挖出心脏。 就在此时，阿尔法动了！ 他上前一步，打破神殿里诡异的对峙，用恭敬的声音朗声道：“尊敬的大人们，请允许这位卑微的门徒替各位带来今天的开胃菜。” 哈斯塔饶有兴趣地开口：“你要带来怎样的表演，挖出自己的心脏吗？” 阿尔法似乎是笑了一下。 接着他的身影瞬间蹿到十米之外，抓住了“烛阴”身后那名门徒。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快到让人看不清楚，那门徒的手脚就已经被他折断。 会议圆桌已经变成了七个单人的餐桌，阿尔法毫不意外地扛着猎物，来到他的舞台。 他将那门徒放在中央一张桌子上，扯下他的白袍，将其紧紧束缚，接着拿起一旁的餐刀。 并不锋利的刀刃划开门徒的胸膛，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阿尔法已经取出了对方的心脏。 他细致地将心脏切成七份，将一份碟子先放在烛阴的面前。 “大人，您的侍酒，请您先品尝。” 烛阴“唔”了一声，没有使用刀叉，直接端起盘子，将里面的肉块连着血液一起倒进嘴里。 接着阿尔法又从哈斯塔开始，依次分发心脏。 发到自己时，黎清察觉到自己和阿尔法的目光有了一瞬交汇——就隔着浓雾和遮盖脸孔的白袍。 只是一瞬，就让黎清的危险预警疯狂响了起来。 但下一刻，阿尔法就往纳西索斯那边去了。 黎清总觉得他离开时，往自己心脏的地方看了一眼。 ……连神的心脏也敢觊觎的家伙。 他垂目看着那团血淋淋的肉块，因为浓重的血腥味而下意识蹙起眉头。 第96章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愈发响亮： 【想吃。】 不，他从不吃生食。 【想吃。】 食用同类尸体，是最低劣的人类和牲畜才会有的行为。 【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黎清紧紧盯着盘中心脏的切片，不自觉逐渐握紧了手里那枚宝石。 眼前突然一黑。 一只温暖的大手透过迷雾，轻轻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黎清感觉到一股极其清淡的薄荷气味从血腥味里冒了出来，脑海中疯狂的声音戛然而止。 椅子被转了个方向，眼前明亮起来。 黎清垂眸，看向半跪在自己面前、双臂撑着椅子两个扶手的门徒，整个人被一阵莫名安定的氛围包裹。 “不要乱吃东西啊。”男人低沉而无奈地轻声责备。 黎清移开眼：“我知道。” 门徒轻笑一声：“要吃的话，不如吃我的？” “……”黎清的目光真的落在对方的左胸口。 门徒找了找，掏出一个纸包。 他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块果冻一样的东西，晶莹剔透，看着比心脏好吃多了。 黎清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气味有点怪。”他评价。 然后他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 “…………” 浓雾之后，黎清的脸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长久的沉默后，门徒鼻腔里终于发出了一声忍不住的笑音。 第71章 邪神派对（6）盛宴 黎清面无表情地盯着半跪在身前的门徒。 那门徒——宫曜，终于止住了笑，问：“好吃吗？” 黎清：“难吃。你从哪里弄来的。” “圣餐，作为侍奉神灵的奖励。” 黎清进入这个副本以后，还没有吃过东西。 当然也不会感觉到饥饿，看来这个世界的神灵不需要像人类一样频繁进食。 ……现在看来，真是谢天谢地。 “这就是你为神灵献上的贡品吗。” 黎清的胃部仍然因为恶心而翻滚。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按在宫曜的左胸。 有力的跳动隔着皮肉和布料，传递到黎清手心。 【想要。】 他指节微弯。 【肯定很好吃。】 “……” 温暖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 宫曜将黎清的手翻了过来，温声道：“好吧，我错了。我要给你的其实是这个——” 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串散发着孜然香味的…… 烤鸡心。 黎清：“？” 白袍遮掩下，宫曜的唇角勾了起来，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可能不知道，系统的积分商城刚增加了一个‘生活’分区，上新了一些有用的小东西。” 黎清：“……” 玩家系统商城界面随即在黎清的后台屏幕里打开。 黎清看着下面五花八门的食物陷入沉思。 技术部……还挺会举一反三的。 一串鸡心居然要200积分，这相当于通过一个b级副本的基础奖励了。 他咬了一口那烤鸡心。 味道还不错。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吃过鸡心以后，脑海里那种对心脏的渴求就消散了不少。 “看来规则里的‘心脏’，不仅指人类的心脏。” 他也换了同样的道具，递给宫曜。 与黎清的管理员后台不同，宫曜花的可是实打实副本里获取的积分，黎清认为不能因为自己的干扰，让他平白损失掉200分。 宫曜一愣，随后欣然接过。 二人对着吃烧烤，丝毫不神圣的孜然味逐渐飘到神殿其他地方。 等到黎清察觉到的时候，有几个神灵已经看了过来。 纳西索斯笑道：“看来忒弥斯的门徒为祂献上了好东西~” 他看向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那位门徒。 与此同时，阿尔法已经将先前切割心脏流出的血液舔舐干净，目光也落在距离最近的那位门徒上。 那门徒得到纳西索斯的暗示，一个激灵，立刻花费自己的积分兑换了一把鸡心，双手递给纳西索斯。 “尊……尊敬的神灵大人，请您享用……” 纳西索斯毫不客气地接过，接着看向其他神灵，扬起一根烤串：“各位也想尝尝？” 几个神灵身后的门徒如蒙大赦，立刻准备行动。 天照却缓缓道：“污秽之物。” 阿努比斯憨厚笑道：“还是新鲜的、跳动的人类心脏更加美味。” 弗则没有表态，无动于衷。 哈斯塔已经享用完自己的那份心脏，满足地叹了口气。 “门徒，你的开胃菜已经上来了，主菜又在哪里？” 阿尔法恭敬地弯腰，接着抬起头，看向弗背后的门徒。 那门徒霎时弓起后背，一支匕首出现在手中。 “我先挖出你的心脏！” 他朝着阿尔法冲去。 阿尔法却并没有躲避。 他张开双臂，从容看着门徒将匕首插入他的左胸—— “噗嗤——”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被刺入心脏的白袍门徒缓缓倒了下去。 站着的门徒笑了一声，发出阿尔法的声音。 第97章 “这是第一道主菜。” 神殿之中一片安静，只传来哈斯塔鼓掌的声音。 阿努比斯身后的门徒颤抖着开口：“你是……你是那个命运杀手……” 阿尔法缓缓转身，看向那门徒。 门徒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朝着神殿外跑去。 看着同伴成功推开大门，跑出神殿，天照背后的门徒也蠢蠢欲动。 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滑腻的触手卷着门徒，将他拖回神殿。 昂贵的地毯上留下一条拖行的血迹，神殿的大门再次自己关上。 那触手将骨头已经被绞碎的门徒扔到正中间，接着隐入哈斯塔的白雾中。 哈斯塔遗憾道：“宴会还未结束，未经允许，侍酒怎能自己离开？” 黎清侧头静静看着门口，余光察觉到宫曜扶着自己座椅扶手的手骤然收紧。 他目光一顿，伸手按在宫曜的手背上。 还不是时候。 宫曜闭了下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贸然行动。 二人无声交流间，阿尔法已欣然捡起这最新的食材，为众神制作下一道心脏主菜。 阿努比斯开口：“门徒，你对心脏的热爱取悦到了我，我赐你圣物。” 祂一挥袍袖，一枚晶莹透明、还在跳动的心脏自白雾中脱出，朝着阿尔法缓缓飞去。 阿努比斯不再看神殿中的表演，只是呵呵一笑：“夜晚才刚刚开始，这里的食物就留给我的朋友们了。” 哈斯塔：“哦，是的，阿努比斯，我就知道比起装在盘子里的心脏，你更喜欢鲜活的容器。” “没错。狩猎也是进食的乐趣之一。” 祂欠了欠身。 “那么，请容我先行离去。” 阿努比斯的白影飘出神殿。 烛阴沙哑的声音也接着响起：“这些心脏，不足以让吾果腹。吾也去了。” 哈斯塔笑道：“看来今夜的宴会让我的朋友们兴致大发。我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弗仍端坐在位置上，优雅如同真正的女神。 祂平静道：“看来今夜会有许多圣子和门徒死去，又有许多圣子和门徒诞生。哈斯塔，这只是第二夜。” 哈斯塔摊手：“是的，这只是第二夜。放心吧弗，我们会注意留下足够多的圣子，与‘忒修斯’号一同进入赫尔海姆。” 他彬彬有礼地欠身，接着同样离开了大厅。 弗放下刀叉，优雅地擦了擦嘴：“是吗……我已经吃饱了，请各位继续。” 天照淡淡开口：“亲自捕猎并非淑女的做派。门徒，去为我寻得更多心脏回来。” 祂身后的门徒如蒙大赦，道了声“是”，立刻跑出神殿。 宾客多半离席，阿尔法将剩下的心脏切好，全部端给了天照。 天照点点头，赞许道：“门徒，汝将得到赏赐。” 一块透明的、圆形的事物飘向阿尔法。 “天照很欣赏汝，成为天照的圣子，天照可带你一同前往世界的尽头。” 阿尔法贪婪地看向那团透明的圆盘，双手接过。 阿努比斯的心脏和天照的圆盘全部被他吸收。 一阵圣光照耀下，阿尔法身上染血的白袍已经重新变成更加干净的华贵长袍，背后出现了一个镜子模样的金色图案。 这是圣子的装束，背后代表着其所侍奉的神灵。 他那有着张扬红发的面容露了出来，嘴角高高翘起，露出被血染成粉红色的尖牙。 阿尔法先是对天照鞠躬，感谢祂的恩赐。 接着他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黎清，和他手中的烤串签子。 那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抬起，肆无忌惮落在黎清面部的迷雾上。 阿尔法舔了一下齿缝的碎肉，对黎清露出了一个贪婪的微笑。 第72章 邪神派对（7）捷径 邮轮最第四层，刻着天平门牌的房间内。 黎清、宫曜和路易斯坐在茶桌旁，中间摆着宫曜带来的那块“圣餐”。 【道具名称：圣餐】 【道具描述：蕴藏神灵恩赐的圣餐，食用后可增加15点神圣值。】 【权限检测通过，激活特殊说明： 【神圣值达到100后，获得成为圣子的资格，可选择一位神灵的赐福，获得对应神灵的启示； 【神圣值达到200后，获得进入世界尽头‘赫尔海姆’的资格。】 【b-a0110003（忒弥斯）当前神圣值：99999】 “根据目前的情报，玩家晋升——也就是获得神圣值，有三种途径。” 黎清一边将那散发着可疑气味的圣餐推远了一些，一边面无表情总结： “第一，其他玩家体内的灵魂宝石； “第二，食用圣餐； “第三，得到神灵的赐福。从阿尔法的情况来看，是‘阿努比斯’和‘天照’两份赐福，才让他达到门槛。” 他试着使用了一下属于“忒弥斯”的力量，一个小小的透明天平出现在他手心，和门牌上的一样。 路易斯也拿出了一朵水仙花。 黎清检测了一下自己和路易斯的道具。 “唔……这一份可以加77点神圣值。” 他抬头看向宫曜，认真道：“比起食用圣餐，我更建议你用这种途径晋升。” 宫曜勾了勾唇角：“这算是给我开后门？” 第98章 路易斯“啧”了一声：“我们最最公正的十三号管理员怎么会做出给玩家开后门这种事呢？” 没了昨晚纳西索斯的规则，宫曜对路易斯已经重新变得和气有礼。 路易斯半真半假地说出这番话时，他瞳孔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先是看了路易斯一眼，随后才转向黎清，目光专注。 黎清没有觉察宫曜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淡淡道：“这不是开后门。这是合作的报酬，也是为任务提供便利。” 他转向路易斯。 “路易斯组长，我并不了解你，你也从未向我透露过你的能力。比起你来说，宫曜是更方便调度的对象。” 宫曜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路易斯无辜举起双手：“虽然黎组你真的完全不关心明星同事在直播间的表现，但不告诉你确实是我的失职。”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个“路易斯”半边身子搭在路易斯的椅背上，而路易斯也抬起头，欣赏地看着自己那张不错的脸。 “这就是纳西索斯的能力：水中影。生成与指定目标一样的倒影，倒影存续期间，目标会迷恋上自己的倒影，无法自拔。” 倒影“路易斯”笑了笑，随后噗地变成一阵烟雾消失。 黎清若有所思地看了路易斯一眼。 还算配合，但不完全配合，不然就不会只告诉他“纳西索斯”的能力，而非路易斯本人以玩家身份在副本里混成大明星，用的是什么手段。 ……但无妨，现在的情报也够用。 “如果阿尔法和你的幻影交换处境，你本人会受伤吗？” 路易斯摊手：“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黎清：“简单试探一下。” 路易斯：“遵命。” 黎清又看向宫曜。 “阿尔法知道你追杀他来了这个副本吗？” 宫曜：“他知道我会追杀他，但应该并不知道我们在一个副本。发出那段杀害我同伴的视频后……” 他闭了闭眼，才继续： “……他立刻就前往下一个副本了。他享受仇人追在后面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感觉，但我也有自己的渠道，赶上和他进入相同的副本。” 宫曜语气不自觉变得有几分严肃而冰冷。 而后他突然一回神，手背靠上了一个有些滚烫的东西。 黎清将一杯热茶往他那里推了推，才淡淡开口：“我知道了。那么请你再忍耐一段时间，不要暴露在他眼前。” 宫曜一怔，随后弯了弯眼角：“作为暗棋吗？好。” 黎清又将手里的透明天平交给宫曜。 宫曜盯着那个天平看了一会儿，沉思道：“……我想再观察一下。” 路易斯本来要将自己的水仙花也递出去，闻言又收了回来，奇道：“‘圣子’的权限比‘门徒’要高，至少你不会随意就被幽影或者神灵处决。难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坨金玉其外的圣餐上，露出夸张的嫌弃表情：“你想吃圣餐？” 宫曜并未因这番不太友善的揣测生气，而是笑了笑。 “当了圣子，就得顿顿吃圣餐了。我白天在邮轮中走动时，很少见到圣子们，想来他们应该是被某种规则限制。” 黎清点头：“副本给玩家身份的便利不会太过悬殊，门徒和圣子也各有好处和不便。身份不同，也是可能有用的切入点。” “是这样。”宫曜笑容更深了一些，“看吧，我就说我们很有默契。” 路易斯摊手：“看来是我多余了。” 黎清：“不，你也很重要，希望这次任务，我们能好好配合。” 路易斯：“……” 路易斯：“……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你黎组。” 黎清：“？” 他眉头微一动，那双玻璃珠子似的冷淡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一点疑惑。 黎清看向宫曜，想要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一些解答。 宫曜以拳抵住唇角，别过头去。 “……？？” 谈话只进行到下半夜，三人就各自散去。 夜晚是所有人相对自由的活动时间，用来休息和闲聊实在太过奢侈。 如此又过了一天，来到了第三夜。 众神齐聚在古朴的神殿，哈斯塔宣布宴会开始，众神从门徒中抽取侍酒。 黎清从迷雾中摸出一块颜色有些黯淡的茶色宝石，接着随手放在一边。 ——昨晚他和宫曜已经达成共识，圣子们无法参与宴会，因此二人分开行动，宫曜先前往其他地方调查。 不知这是不是神灵的部分能力，黎清没有想着要抽中宫曜时，拿出来的确实不再是属于宫曜的灵魂宝石了。 待所有门徒入场，宴会正式开始。 就在那瞬间，黎清感觉到一股磅礴而无形的力量笼罩着自己的身体。 ——规则的力量。 所有蒙着白雾的影子都看了过来。 黎清缓缓出了一口气，毫无波澜的清冷嗓音在大厅里响起： “——今夜，由我来宣布规则。” 第73章 邪神派对（8）忒弥斯之夜 “掌管着法律与公正权柄的忒弥斯，想必能为今夜的狩猎带来特别的乐趣。” 作为宴会的主持，哈斯塔愉悦开口。 第99章 黎清感受着体内缓缓流动的忒弥斯之力，还有至高无上规则的眷顾，缓缓开口。 “就在今夜，公平会降临在每个生灵身上。 “‘忒修斯’号上的所有存在，都会和他们三米范围内的他人共享状态。 “所共享之状态，仅包括共享作用生效后、最新获得的状态。此状态无法通过被共享者传递给他人。” 趁着规则即将成型，黎清又迅速补充上了最后一条： “若是共享命运的一方濒死，那么唯有另一方也受到致命一击，二人才会同时死去。” 话音落下，黎清便知道，规则已成。 与此同时，他还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刚才的话语传递到了一些其他生灵的身上，那或许就是信奉他的圣子们。 原来圣子能获得的神谕，就是对应神灵降下规则时传递的指示吗…… 直到哈斯塔笑着鼓起掌来，黎清才发觉自己颁布完规则后，神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向沉默寡言的烛阴先开了口：“这条规则，对我们的限制远比对祭品们大。” 哈斯塔愉悦道：“这就是故事有趣的地方，不是吗？” 烛阴冷哼一声。 弗却也第一次主动出声：“是的，我看到了，今夜的狩猎，将会非常有趣。” 黎清觉得弗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阿努比斯附和：“我用自己的天平作证，忒弥斯的规则的确很公平。偶尔有挑战性的游戏也不错。” 天照则轻声道：“只是三米的范围而已。” 祂说完，一道锋利的光芒就自祂身后落下。 “噗嗤”一声血肉飞溅，天照身后贴墙而站的门徒发出一声惨叫。 与那门徒距离刚好三米的另一个门徒同样痛哼一声，腹部渗出鲜血。 天照如少女一般笑了起来。 “确实有趣。尔等上前来，相互决斗，活下来的那方，可以获得一个赐福。” 哈斯塔也对这场表演兴味盎然，将会议圆桌幻化成一个决斗台。 两个门徒拖着血迹，踉跄来到决斗台中央。 一个打中另一个的鼻子，两个鼻子都喷出鲜血； 一个捅穿另一个的手臂，两张嘴都发出惨叫。 黎清无动于衷地看着，然后站了起来，走向神殿门口。 “忒弥斯，不留下来为我们的阿喀琉斯和赫克托耳判决胜负吗？” 黎清没有停下步伐，淡淡道：“规则就在那里，胜负无需我来判决。” 现在，是时候去会一会他的猎物了。 - 邮轮之内。 经过昨夜的狩猎，罪奴和门徒都减员了不少。 但这并不影响船上人影幢幢，白色的船员幽影们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黎清的身影自走廊里无声走过。 所过之处，墙壁上渗出细密的水珠，整个走廊似乎都弥漫上的一层雾气。 船员幽影们恭敬行礼，门徒与罪奴却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被离开圣殿狩猎的神灵盯上。 黎清的脚步停在第二层走廊的尽头。 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别的东西。 那是一名红发圣子的房间——正是黎清此次的目标，阿尔法。 一名罪奴战战兢兢端着圣餐，站在一边。 阿尔法把玩着手中一把精致的匕首，并未理睬那名侍奉的罪奴。 “啪。” 一滴冷汗从罪奴额间滑下，落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 阿尔法这才抬起过于艳丽的眉眼。 他上下看着那名罪奴，咧开嘴角，露出尖利的牙齿。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这东西。” 罪奴：“知……知道……” 阿尔法声音轻柔：“但这就浪费了，浪费不是个好习惯。这样，你帮我吃了吧。” 罪奴茫然抬头，似乎在说“还有这种好事”。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圣餐狼狈塞进嘴里，然后强忍着不适，吞咽进去。 圣餐的净化让罪奴心中一喜，正要感谢阿尔法，后背却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 “阿……阿尔法大人……” 阿尔法贴着罪奴耳根，笑了起来：“经历过昨日，你应该也清楚……心脏，可比圣餐好吃多了。” 锋利的匕首划破罪奴粗糙的衣料，刺入他背部的皮肤。 阿尔法的动作却突然顿住。 他愣了片刻，又将匕首尖端深入半寸。 罪奴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后阿尔法抽出匕首，绕到罪奴身前。 罪奴看到他洁净的衣袍，渗出一点红色。 他正发愣，就看到阿尔法拉开他自己的袖子，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臂！ “嘶——” 罪奴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明明没有接触到任何地方的手臂流下鲜血。 阿尔法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同样地方的伤口，笑了起来。 “这就是今夜的规则吗……呵，我怎么觉得，这规则还真针对我呢。” “大……大人？” 阿尔法挥挥手：“滚吧，你的命暂时保住了。” 罪奴夺门而逃。 冲进走廊里，却发觉走廊里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影。 就在这时，一种发自灵魂的寒冷与战栗让他差点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第100章 只见走廊尽头，一个白色的影子静静立着。 昨夜神灵的狩猎带来的恐惧，让罪奴双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 他的内心已经被绝望填满，再也没有一点挣扎的想法。 神灵并没有任何动作，跌坐在地上的声音却让旁边房间内的阿尔法好奇打开了门。 他的目光落在黎清身上，随后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尊敬的大人，您是来狩猎的吗？” 他缓缓走出房间。 “那么我愿意成为您的猎物。” ——boss狩猎规则第一条：待在房间内、没有违反“忒修斯”号规定的圣子，不可成为神灵的狩猎对象。 boss狩猎规则第二条：众生平等。神殿之外，无论圣子、门徒或是罪奴，神灵狩猎前，必须对其进行考验。考验失败，方可对此人下手。 黎清与阿尔法隔着走廊对视。 他没有说话，但一道浓郁的雾气以他为中心，逐渐充斥着整条走廊。 须臾之间，大雾中就只剩下红发的阿尔法一个身影。 ——忒弥斯的考验“审判之境”，已然降下。 第74章 邪神派对（9）审判 【考验名称：审判之境】 【审判者：忒弥斯】 【规则：罪人蒙住双眼，行走于悬崖之间的钢丝上。】 【罪人行走时，若内心动摇，则会被山风吹落悬崖。平安通过不曾坠落，即为通过考验。】 白雾将阿尔法笼罩的一瞬间，考验的规则就浮现在他的脑海。 眼前的雾气朝着两边翻滚散开，露出一条道来。 那并非是走廊里上好的羊毛地毯，而是一道万丈深的山谷。 一条钢丝搭在两边。 钢丝尽头的另一个悬崖上，白色的影子静默站着，如同最公正的法官，等待这一场裁决。 “忒弥斯……” 阿尔法念出这位神灵的尊名。 下一刻，他的眼睛就被一层黑布蒙住，除了隐约的光影以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阿尔法露出一个不甚恭敬的笑容，随后从容走上钢丝。 然后他迈开步伐，向前缓慢而平稳地行进。 山谷风平浪静。 悬崖对面的黎清却看得清楚。 阿尔法每走一步，都有一个隐约模糊的人影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说出诅咒的话语。 那些人影男女老少皆有，甚至少有躯体完整的。 都是曾经被阿尔法杀掉的人。 若是正常人，就算再怎么作恶多端，也总会有过害怕或后悔的时刻。 但阿尔法仿佛完全不会感觉到愧疚和后悔，脸上依然带着夸张的笑容，身体一点都没有摇晃。 一个完全没有人类情感的人，黎清心想。 这世上的事情或许就是这么戏剧性。 有白茶那样拥有真正情绪、如同真人的副本npc，也有阿尔法这种明明是人类、却仿佛是个被灌输了杀戮享乐思想的机器。 但在这个副本里，往往后者才会混得风生水起。 主神和那些热衷观看直播的上界居民们真是矛盾，既爱看人们因为情感而挣扎，又鼓励人们抛弃所有人性。 他半垂下眼睫。 阿尔法已经稳稳来到他面前的地上。 黎清的声音里没有遗憾或是什么情绪，只淡淡道：“考验通过。” 忒弥斯的审判之境力量逐渐崩解。 就在这时，阿尔法却猛地出现在他面前，漆黑的瞳子死死盯着黎清。 “您的狩猎结束了，下面……该我了！” 他猛地朝黎清挥刀刺去！ 审判之境的幻境刹那碎裂，二人还是在“忒修斯”号的船舱走廊之中。 刀尖刺向黎清心脏的同时，黎清瞬间化为白雾消散，身影重塑于三米开外。 阿尔法刚才本来已经逃过了神灵的狩猎，今夜不会再成为其他神灵的目标。 但他太过疯狂，触发了“对神灵不敬者，神灵可施加惩罚”的条件。 ……恰恰在黎清的预料之中。 他望着阿尔法，平静宣布：“亵渎神灵者，将受到惩罚。” 阿尔法咧嘴一笑：“是吗？那么在今晚的规则下，神灵大人要怎么惩罚我？” 他再次猛地冲了出去！ 黎清还未看清，阿尔法已经挥刀刺入自己的手臂！ 鲜血飞溅，黎清的手臂也传来一阵剧痛！ 他并未显露情绪，阿尔法却抽了抽鼻子。 “这就是神灵之血的气味吗……确实比一般人类要香甜不少。呵呵……” 阿尔法眯起眼睛。 “看来今夜，众神与人类要遵循相同的规则。真不愧是掌管公正的……忒弥斯。” 黎清没有多言，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神谕，鞭笞罪恶。” 他隔着浓雾的声音轻轻落下，转眼出现在走廊另一端。 与此同时，空中浮现出一根权杖，狠狠朝着阿尔法抽去！ 天照说得不错，规则范围只是三米——无论是忒弥斯的规则，还是阿尔法的规则。 但若要取人性命，不止近身一个法子。 此时此刻，暗中使用更改自身坐标指令的黎清隔着五米，召唤出了忒弥斯的攻击手段之一。 【忒弥斯权杖】 【作用：召唤权杖，远程对敌人进行攻击；击中后造成大量伤害。】 第101章 【消耗：每存在1秒，消耗使用者1%神力。】 【作用范围：使用者五米范围内。】 那权杖凭空挥得虎虎生风，阿尔法瞳孔一缩，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往旁边翻身，堪堪躲避开权杖的攻击。 他企图离开黎清的五米范围，黎清却也跟着他的行动而改变自己的坐标，始终待在安全的攻击范围内。 阿尔法被逼至楼梯口，终于一个不慎，被权杖击中后背！ 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踉跄着倒了下去。 权杖再次劈头砸下！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盯着黎清，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黎清后台的警报疯狂滴滴作响！ 接着他的视角骤然转化，脊椎传来难以忽视的剧痛。 他站在了阿尔法刚站立的地方，而忒弥斯权杖也照着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黎清收了能力，权杖消失，进入了长达三十分钟的冷却时间。 他抓着楼梯拐角处的扶手，直立起身体，抬眼看向阿尔法。 五米，一毫米不多，一毫米不少。 阿尔法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傲慢笑容。 “不好意思啊忒弥斯大人，你似乎对我能力的范围有些误解。” ……不是三米，是五米。 路易斯的情报存在误差。 他闭了下眼。 阿尔法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至于杀人……不，弑神，也不一定就要在三米之内。” 他扣动了扳机。 驱魔子弹，商城里卖出天价的道具，一枚就能干掉b级副本的关底boss。 子弹飞来的瞬间，黎清身影消失了。 阿尔法脸色一变。 他下意识回头，想要寻找“忒弥斯”在哪里，却猛地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船舱三楼，阿尔法头顶。 黎清垂目，仿佛透过地板看向阿尔法所在之处。 【困于囹圄】 【作用：使目标定在原地无法行动，持续时间60秒。】 【消耗：一次性道具。】 【作用范围：使用者十米范围。】 【*目标须在道具布置范围内站立10秒，方能生效，否则道具作废。】 阿尔法大概不会想到，现在困住他的是商城的道具，不是什么忒弥斯的神力。 阿尔法的命运调转能力，经过方才的测试，可以得出范围扩大到了五米。 那么十米开外，他是否有逆转乾坤的能力？ 这只是事情发展的一个可能。 但此时此刻，阿尔法的头顶，一柄巨大的宝剑缓缓沉下，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现在这才是属于神灵的能力—— 正义之剑的裁决。 第75章 邪神派对（10）镜 【正义之剑】 【作用：自目标头顶落下，造成1*1范围攻击，有50%必死概率。】 【消耗：使用者50%神力】 黎清面前是邮轮三楼的地板，他眼中却播放着阿尔法直播间的画面。 镜头牢牢锁定在阿尔法身上，红发的渎神者奋力挣扎，时而抬头，紧张地看着那即将落下的正义之剑。 黎清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就让他看看，十米的范围，阿尔法是会在最后关头放弃隐藏自己能力的极限，还是确实无能为力，葬于忒弥斯之剑下。 阿尔法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黎清眉头一动。 就在这时，耳畔猝然出现了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响。 下一刻，黎清身边环境陡然变化，还算宽敞的船舱走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 镜子，无数镜子组成的墙壁。 那墙壁看似延伸至无数宽广空间，实际上却只围成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 黎清这才意识到，那无形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和阿尔法的位置缩小到了三米！ 电光石火间，黎清和阿尔法位置调换！ 与此同时，“禁锢”的时间已经结束，黎清瞬间转移至墙边。 正义之剑重重落下，将一米范围内的地面——镜面，砸得粉碎。 “……天照的能力。”黎清说。 阿尔法呵呵一笑。 “没错，作为天照大人的信徒，我可以借用一次祂的力量。” 他绕过脚下的窟窿，缓缓靠近。 “如此一来，咱们俩是谁也伤不了谁了。唔，如果让我自裁来带走一位神祇，倒也算一笔划算的交易。 “你说是吧，忒弥斯大人？或者我该叫你……” 他盯着黎清面部的迷雾，却像是看穿了他迷雾下面的脸—— “——死亡副本的管理员大人？” 黎清瞳孔猛地紧缩！ 他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紧绷起来，这让阿尔法发出了十分愉悦的笑声。 “我是不是被你们内部通缉了？哈哈，居然出动了管理员来抓捕我，哈哈哈——” 阿尔法止住笑容，看着黎清的眼神带着几分阴狠的快意。 “但没有关系，自以为自己是猎人的猎物，狩猎起来才更有趣。” 此时此刻，阿尔法的直播间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什么管理员？？死亡副本还有管理员？？？】 第102章 【有管理员很正常，但这个管理员居然和玩家一起参加副本，还要抹杀玩家！】 【这不公平！不公平！！！】 【杀了他！杀了这个管理员！！】 一条id是“造梦机”的弹幕缓缓飘过： 【可刚才这个说是‘管理员’的家伙，用的都是boss的力量，没有使用其他外挂吧？】 立刻有弹幕附和： 【对啊对啊，要说外挂，阿尔法身上的那才叫外挂！】 【阿尔法应该被千刀万剐！！！】 【管理员也是正常工作，维护副本秩序，没有以权谋利。】 【阿尔法胡诌的吧？】 但反驳的声音又被另一批人盖了过去。 【你们还真的跟天杀的死亡副本的人共情？就是他们让老子沦落到这个鬼地方的！】 【对！就算阿尔法该死一万遍，死亡副本的工作人员也应该全部下地狱！！】 【杀了他！！！】 喜欢待在阿尔法直播间的本来都是些爱看重口味的家伙，此时更是群情激愤，血红色的弹幕飘了满屏。 一条弹幕幽幽飞了出来。 【在杀死他之前，能不能让我们先看看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长什么样子？】 阿尔法缓步靠近黎清，微微前倾，探究地看向面前那一团白雾。 “我也十分好奇……自诩正义的忒弥斯，究竟是怎样一副尊容？” 他冲着黎清伸出了手。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串与氛围格格不入的绿色像素光点在黎清左手指尖消散。 在阿尔法触碰到黎清的瞬间，黎清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 刻着天平门牌的房间里，黎清出现在正中央，然后猛地跌坐在地上。 一缕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 他眉头微皱，咽下一口血沫，左手颤抖着输入指令。 [身体修复：s-a9b08f013] 【权限验证中……】 【权限验证通过，开始修复指定目标。】 黎清闭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被阿尔法换过来的忒弥斯权杖伤到的脊椎也渐渐复位。 直到透过窗棂的阳光完全将黎清笼罩其中，他终于睁开眼。 意外事件让情况变得糟糕，但这仅限于结束副本后，回到源码之间的一系列善后工作。 但单论昨晚的狩猎…… 合乎预期的结果，还算成功。 - 不论白天玩家之中如何议论纷纷，第四晚的宴会仍然如期而至。 众神围坐于神殿之中，在固定的开场过后，都看向天照的方向。 有着少女声线的神灵轻快宣布：“这一夜，由小女来宣布规则——” 天照话音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神灵，这一反应让黎清感到几分意外。 接着就听天照笑吟吟道：“今夜，阳光将驱散所有迷雾与黑暗，‘忒修斯’号沐浴在阳光之中，直到明晚的月亮升起~” 少女神祇话音落下，黎清便感到一股疲惫漫入四肢。 规则已生效。 第76章 邪神派对（11）天照之夜 “尊敬的神灵，我最敬爱的天照大人，您忠诚的信徒向您祷告……” 干净而华丽的房间内，红发的圣子跪在桌案旁，眼前放着圣子每日需要颂念的圣歌。 “您值得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他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念出圣歌的第一行。 然后红发的圣徒嘴角一勾，露出锋利的齿尖。 “……您的光辉远远比其他六位神灵更加闪耀！那些权柄少得可怜的邪神，又如何能与您在神圣的殿堂平起平坐，与您一同进入世界的尽头？ “若是您需要的话，我这卑微的信徒愿意随时为您效劳，扫清障碍！” 圣子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语，神灵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 神殿之中，规则生效。 无人能看透的迷雾之下，天照翘起了唇角。 “纳西索斯”声音仍然轻佻，却带上几分不悦。 “‘忒修斯’号沐浴日光时，我们的神力也会变得虚弱。天照，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努比斯也附和：“天照，你让我们浪费了一个珍贵的夜晚。” 天照不以为然：“比起月亮，阳光才是更为珍贵之物。诸位，何不试着趁着这难得一遇的白天，出去晒晒太阳？” 哈斯塔：“我还以为，天照小姐是想观赏猎人变成猎物的戏码~虽然我也成了戏中人，但这也十分有趣。” 天照淡淡道：“天照带来的光明和真正的白天相比，不是对各位更加友好吗？” 这倒是无法反驳。 虽然夜间异常升起的太阳让众神都进入了虚弱状态，但那疲惫要比真正白天无法在外面走动的休眠期要缓和不少。 烛阴嘶哑地笑了一声：“但拥有部分太阳权柄的神灵，却占着更大的优势，比如天照，也比如吾。” 祂起身，转而离开大厅：“不管汝要做些什么……吾要开始狩猎了。” 阿努比斯：“阳光让我失去力量，这一次，我就不凑热闹了。” 祂也离开了大厅。 黎清没有说话，同样起身离开。 昨晚的事情过后，他还没来得及找路易斯确认一些方案。 第103章 他暂时不想计较路易斯给出的情报误差。 比起阿尔法的技能生效范围是三米还是五米，他更在意另一个点。 阿尔法是怎么知道“忒弥斯”是管理员的。 他对死亡副本系统的了解还有哪些？ 他知道这个副本除了“忒弥斯”外，还有另一个系统的人吗？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纳西索斯”一眼。 虽隔着迷雾，“纳西索斯”却也会意，起身跟在黎清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就像两人的离开只是时间上的巧合。 黎清缓缓走在前面，思索要不要让路易斯先走，等他进入房间被迫屏蔽直播信号后，再去敲门找他。 就在此时，一道阳光突然自走廊里闪过。 阳光？ 封闭的走廊里，又怎么会有阳光照入？ 只是一秒，黎清便反应了过来—— 那不是阳光。 那是镜子！ 他猛地转身，就见“纳西索斯”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圈镜面的反光之中！ “纳西索斯”下意识举起手臂，遮住眼睛，两枚镜子碎片却已经朝他射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等那镜片在原先站的地方爆开，才转身怒视神殿门口的天照： “你在做什么？” 天照不语，胸前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面银镜。 那银镜反射出炽烈的阳光，远比外面的还要强烈百倍，直接穿透了纳西索斯的白雾，灼伤了他的皮肤！ 纳西索斯毫不犹豫，一道幻影自他身体脱出，走向天照。 那影子，就如同所有神灵一样，不辨身形，被迷雾笼罩。 纳西索斯：“？等等……” 黎清：“……” 是的，路易斯说过，“纳西索斯”的能力是变出和对方相同的影子并且让对方爱上它。 但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的模样都是一样的！ 纳西索斯无言片刻，却立刻反应过来，操纵影子攻向天照！ 迷雾之下，天照鲜红的嘴角微微翘起。 祂将银镜向上调整了下角度。 镜面之中，现出了纳西索斯幻影的身形。 那身影拿着匕首的动作堪堪停在半空，接着调转身体，朝着纳西索斯袭来！ ——天照的镜子！那镜子可以反射任何攻击！ 纳西索斯脸色一变，转身就逃！ 黎清：“……” 他也跟着一起跑去，天照随后追上，逐渐与他并肩。 少女愉快的声音传来：“忒弥斯阁下，小女无意对您动手。在至高的真神诞生的那一刻，您将做我的见证者。” “你想要纳西索斯的神力？” “先是最弱的纳西索斯，然后是阿努比斯，接着是弗……唔，哈斯塔和烛阴是两个我摸不清底细的家伙，希望届时，阁下可以提供些许帮助。” 黎清不置可否。 两位神灵已经来到了那栖居着七神的走廊。 纳西索斯拧动自己的门把手，却发现门不能打开了。 天照愉快的声音传来：“纳西索斯，您忘了吗？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我们的房门是不能被打开的。” 纳西索斯停下了动作。 “天照，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恨我。” 他遗憾地说。 就在他出声的同时，两道幻影自天照背后冒出，刺向天照后心。 天照仿佛丝毫也感受不到自己身后的动静，只端庄地站着，直到那两个影子刺中祂的身体，然后骤然崩裂成碎片。 “呃——”纳西索斯弯下了腰，背后一阵剧痛。 失算了，就算没有镜子，天照也能反弹他人的攻击。 而且此时此刻，纳西索斯的身体要比掌握着太阳权柄的天照更加虚弱！ 祂一步步走向纳西索斯，咯咯笑了起来。 “亲爱的朋友，不要再挣扎了。烈日之下，就算是水仙，也要枯萎。” 就在此时，祂脚步突然一顿。 一条无形的限制落在祂身上，将祂定在原地。 敏锐的直觉让祂转过身，看向黎清。 “忒弥斯阁下，您竟然决定帮助纳西索斯吗？” 黎清平静道：“神灵之间，不应相互杀戮。” 天照哈哈大笑：“愚昧！” 纳西索斯却瞬间出现在天照眼前。 他面孔上的迷雾逐渐形成一个旋涡，露出一点下面的真容，露出一双宝石似的蓝色眼睛。 ——魅惑！天照无法反弹魅惑类的攻击，而纳西索斯正利用了祂这一点！ 方才杀气腾腾的神祇，现下陷入呆滞。 “你在这里乖乖坐着，不要乱走，一直到下一次日出。” 魅惑的成功率取决于另一方对此事的抵触程度，而“待在原地”这件事，恰好是一个十分温和的命令。 天照喃喃出声：“是……小女……遵命……” 纳西索斯见魅惑成功，赶紧快走两步：“忒弥斯，先离开这里，回到圣殿去！” 黎清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沉默，直到拐到圣殿门口。 ——太阳已经升起。 随着不知什么时候最后一名神祇离开了圣殿，这扇大门此刻如同住处大门一样，紧紧关闭。 纳西索斯怒骂一声，狠狠拍了下门。 “这一切，天照都早有预谋。” 第104章 黎清突然开口。 “只是还有一点，让我有些奇怪……自‘忒修斯’号第一次开始它的旅行起，从未有过神灵之间相互伤害的先例。 “赫尔海姆需要集齐七神之力才可以开启，为何天照还会对其他神祇下手？”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女性惨叫！ 黎清瞳孔一缩：“是天照！”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在盘算要不要此时过去查看情况。 ……但已经不需要犹豫了。 就在那惨叫出现后不久，一道血红的身影走了下来。 每走一步，他的身体就笼上一层迷雾。 直到他在离神殿门口十米远处停了下来，浓雾已经完全将他包裹，成了与其他神祇无二的模样。 “现在，”那浓雾笼罩的身影发出了阿尔法的声音，如此疯狂，“——我，就是天照。” 第77章 邪神派对（12）渎神者 阿尔法趁着路易斯用纳西索斯的能力禁锢住天照时杀了祂，取得了祂的神位。 这一切就对上了。 那么天照的发难，想必也跟这位曾经信仰天照的“圣子”有几分关系。 阿尔法——现在是“天照”了，不怀好意地看着黎清。 “尊敬的忒弥斯，代表正义与公正的神灵……此时此刻，您心里的公正，是否始终如一呢？” 黎清知道，他是说自己先前同天照讲的那句“神灵之间不应相互杀戮”。 他开口，声音平静：“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说了这句话的呢？是继承了‘天照’的记忆，还是那个时候，你就隐藏在附近？” 阿尔法大笑起来。 “是的，隐藏自己，伺机而动，这才是好的猎人该有的品格。在捕猎这件事上，管理员大人，你还差得很远。” 他直接挑明了黎清的身份。 “纳西索斯”反应很大地看向黎清，肉眼可见震惊不已。 一方面有惊讶黎清身份暴露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表示自己并不知情，立刻撇清关系。 很聪明的处理。 黎清暗中思索，却没有说话。 阿尔法却继续道：“我知道你会通过我的直播间监视我，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比如刚才，我将它关了。” 黎清耳中传来直播检测器的一声清响，那是他为阿尔法直播间设置的特别提醒。 “——但是现在，我重新打开了它！管理员，系统的走狗，现在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血色的弹幕再次充满阿尔法的直播间。 阿尔法张开双臂，大声宣布： “天照的信徒们，我的信徒们！今夜是属于天照之夜，我为你们降下神谕！” 他死死盯着黎清，笑得愈发猖狂。 “忒弥斯，昨夜降下规则的那位‘神灵’，是这个副本的管理员，是那些自诩高高在上、将我们当斗犬一样玩弄的官老爷！ “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化身杀戮的一部分，利用那超越副本规则的权力，享受碾压你们这些蚂蚁的快乐！” 他的声音愈发激昂，极具煽动性—— “——去吧，可怜的蝼蚁们，将自诩为‘正义’和‘规则’、实则向邪恶倾斜的所谓‘正义女神’发起反击！” 阿尔法声音洪亮，不仅是接受到神谕的天照信徒，就连下层的其他人也听到了。 黎清看着阿尔法，半晌开口：“你说的这些，用来形容你自己，反而更加恰当……利用漏洞之人。” 阿尔法不以为意：“哦？是吗。” 他听着越来越热闹的船舱下层，呵呵一笑。 “其实你刚刚说得很对，忒弥斯大人，神灵之间不应互相杀戮。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动手……” 他放下双臂，几个白衣的门徒已经涌上楼梯口。 “……” 黎清轻轻出了一口气，上前一步。 与路易斯扮演的纳西索斯擦身而过时，他借着浓雾遮掩，将自己刚临时制作的一个传送道具递到他手中。 路易斯虽然同是等级为s的组长，但在副本之中，并没有管理员那么多的权限。 至于他用不用得上，能不能在这次围剿中独善其身，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黎清望着后面蠢蠢欲动，又不敢上前的玩家，声音仍然冷静，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煽动各位为他冲锋陷阵的渎神者，名叫‘阿尔法’。这个名字，想必诸位并不陌生。” “阿尔法！？那个杀人狂魔？？？” 立刻有人惊呼出声，然后惊恐地看着与他们仿佛一边的神祇。 “诸位可以选择为了一时之快，为这位喜怒无常的屠夫冲锋陷阵，但根据我的判断，阿尔法不会因此将你当做自己人。” 这一点，所有听过“阿尔法”名字的人都心知肚明。 人群愈发动摇。 “若要提高自己的存活率，最佳的选项是远离不受规则约束的刽子手。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途径，我认为诸位同样可以参考一下。” 他话音一顿，目光自那些人群身上扫过。 “——将违反规则的危险源头，彻底抹杀。” 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在骤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中显得愈发清晰。 “阿尔法已被通缉。即刻起，若有人成功杀死这位渎神者，忒弥斯——和我背后的势力，将支付对应的报酬。” 第105章 黎清说完，礼貌地微微欠身，然后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 “纳西索斯”伪装下的路易斯显然没料到同事就这么走了，捏着黎清给的传送道具，和阿尔法面面相觑。 要不要使用？ 不用的话有危险，用的话，岂不是他也要暴露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阿尔法背后刀光一闪。 接着一声惨叫，一个准备偷袭阿尔法的罪奴被自己的刀贯穿胸膛，倒在血泊中。 其他人一哄而散。 愈发浓郁的血腥气味中，阿尔法在浓雾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噢，亲爱的纳西索斯大人，您当然不用担心我会做些什么。祝您平安到达世界的尽头~” 阿尔法意味深长地一笑，以手按胸鞠了一躬，缓缓退至楼梯口，接着消失不见。 - 黎清的身影晃到了船舱一层。 阿尔法虽然煽动玩家对付忒弥斯，但神灵都长得一样，光看外表，几乎无法辨认出那究竟是哪一位。 大部分玩家不想轻举妄动，显然还对阿努比斯之夜的狩猎心有余悸。 但也有部分贪心的玩家蠢蠢欲动。 无论是哪位神灵，只要杀了对方，并且获得对方的神力，他们就能和阿尔法一样，一跃跻身为七神之一，相当于拿到了一张通关的保命牌。 ——更何况，现在是白天。 黎清走到甲板之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木头摩擦的喀嚓声。 两个罪奴发出“嘿呦”的声音，黎清抬眼，看到他们借助船舱外的栏杆，让一把悬挂在他头顶的刀落了下来。 ……简单的把戏，甚至不需更改坐标，就能躲开。 他刚往旁边侧身一步，一个几乎和甲板融为一体的玩家猛地出现，袭向虚弱的神灵。 但在那刀尖刺向他的时候，玩家突然停在原地。 他身后，一道笑呵呵的憨厚嗓音响起： “想要洗清自己的罪孽，就让我来看看你心脏的重量吧。” 那玩家痛苦地“呃”了一声，猛地跪倒下去。 一个笼罩着雾气的身影就此显露出来。 祂提着一个黑色的天平，天平一侧，放着一枚跳动着的心脏。 ——阿努比斯。 第78章 邪神派对（13）心脏秤量 【考验名称：心脏秤量】 【审判者：阿努比斯】 【规则：取出罪人心脏，放于天平一端。罪人须交出身上与心脏等重之物作为交换，方可拿回心脏。】 阿努比斯提着心脏，低头看着缺失了心脏的罪奴。 “呵呵，你已经知晓规则。那么，拿什么来交换？” 那人忍着痛苦，摸出几枚金币。 金币自己飞到了天平的另一端。 天平的倾斜却没有任何变化。 罪奴几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一大堆物品稳稳放在小小的天平之上，天平却也只是被压下了一点点。 “你……你使诈！我身上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交换的东西了！” 面对质疑，阿努比斯毫不生气，友好建议：“真的吗？可是你还有自己的身体啊。” “！！” “也许多一只手，也许再多一只脚，你就能换回自己的心脏了。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 罪奴咬了咬牙，最终砍下了自己的一只手。 血淋淋的断手放在天平另一边，终于让天平朝着交换物倾斜。 但它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有超过那颗心脏。 罪奴发出一声嘶吼。 但已经砍下了一只手，如果再损失一颗心，就什么都没了。 于是他再次砍下自己的脚趾。 天平的两端终于齐平，阿努比斯愉快道：“恭喜你，通过了心脏秤量的考验。” 他一挥手，天平、心脏和断手都消失了。 心脏重新回到了罪奴的胸腔，但其他肢体的残骸却没有。 但他已经不敢再向神灵索求。 有了阿努比斯这一下，所有玩家都生怕自己成为神灵的目标，立刻四散奔逃。 阿努比斯看向黎清。 “呵呵，胆小的人类。其实如今我的神力，只不过也只能发动三次心脏秤量而已。” “但这足以为你避开许多麻烦，”黎清淡淡开口，“多谢你的帮助。阿努比斯，你是个很有头脑的商人，我想你不会只是为了帮我，就用掉一次审判的机会。” 阿努比斯笑了起来：“是的，是这样，不过我想您可以更加委婉一些。” 黎清没有说话。 阿努比斯也不介意，继续道：“相信您一定也知道了，一位渎神者顶替了天照的位置。这是对‘忒修斯’号的亵渎，对赫尔海姆的亵渎！ “哈斯塔选择了虚伪的中立，但作为正义的裁决者，忒弥斯，您应当会支持我，清除那胆敢觊觎神位的蝼蚁。” 黎清沉默片刻，开口：“神灵之间不可互相杀戮，这也是‘忒修斯’号的规定。” 阿努比斯一怔，还要再说些什么，黎清又平静补充。 “但我仍会对渎神之人做出裁决，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这条船上，有许多比我们更适合动手的‘人’。 “那个时候，希望你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便利。” 第106章 得到想要的答案，阿努比斯笑了起来：“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使人信服。我会为您征得更多的盟友，祝我们计划成功。” 黎清看着阿努比斯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照对其他神灵发难的行为，终于还是让阿努比斯有些蠢蠢欲动了。 神力的诱惑实在太大，就算是副本的规则，也难以阻挡神灵们的野心。 ……但好在，这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他缓缓沿着船舱外侧行走，将平时难以到达的地方都逛了一遍，腿脚已经有了一种走在棉花上的感觉。 黎清停了下来，手指搭在窗台外沿。 那窗户却被猛地打开了。 里面是门徒的房间，一个披着白袍的门徒先是一愣，随后低声道：“快进来。” 黎清：“……” 他身形一闪，就直接传送到了门徒的房间。 双脚重新落地的瞬间，黎清的腿便难以抑制地一阵酸软，踉跄了一下，接着落进一个有着浅淡薄荷气味的温暖怀抱里。 他隔着白袍，扶住门徒结实的手臂，轻声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直觉。”门徒轻笑一声，“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黎清：“……除了你，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门窗紧闭，门徒露出笑容，然后脱下兜帽，露出宫曜的脸。 他专注地盯着黎清，仿佛这样就能隔着迷雾看清他的脸孔。 “……”黎清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有推动，才出声道，“谢谢，麻烦你将我放到椅子上去。” 宫曜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将他扶到木板床上，自己则拉了个凳子坐下。 “就在不久前，我的系统收到了一条公告，”宫曜说，“这次副本中新增了一个额外任务——杀死阿尔法。” 黎清若有所思：“唔……这起初是我个人发布的悬赏，虽然借用了组织的名义。” 看来系统的人确实十分关注这次任务，立刻就配合发布了悬赏。 “副本存在管理员”这件事，在玩家群体中并不是个秘密。 人们虽然对副本的人一视同仁地痛恨，但此时此刻，另一个喜怒无常的杀人狂才是更大的威胁。 “看到那个新任务，我就知道你那边可能出了点状况。”宫曜神情严肃了一些。 黎清点点头，将阿尔法的事情大致跟宫曜讲了一遍。 “你提前关闭了直播，这是个明智的举动，”黎清道，“避免让其他玩家看出你和‘忒弥斯’有往来，否则你会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宫曜却没怎么担心的样子，弯了弯眼睛：“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黎清一脸“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表情：“当然。” 还不等宫曜说什么，黎清又接着道：“管理员工作时应当尽量减少对正常玩家的影响。” 宫曜挑眉：“哦？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十三号管理员黎清组长？” “……”黎清沉默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应该是从路易斯那里听来的。 他还真是半点也不担心暴露同事信息。 宫曜又得寸进尺，微微向前探了探身，笑眯眯道： “那么……我也可以叫你‘小十三’吗？” 第79章 邪神派对（14）弗之夜 黎清眉头不由自主皱了一下。 以前……他刚入职没多久的时候，因为年纪最小，一处的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偶尔会这么叫他。 但宫曜这一声，却让已经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的他产生了一些紊乱。 于是他立马坚定道：“不可以。” 宫曜睁大眼睛：“为什么不行？” 黎清：“这个称呼，让我总有一种要加班的感觉。” 宫曜：“……” 黎清：“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在加班了。” 宫曜无奈：“好吧，我们继续说正事。所以现在也就是说，如果要对付阿尔法，我们不仅要解决他的命运调转，还要解决天照的反弹攻击？” 黎清点头。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各自思考。 黎清突然开口：“天照的能力，并不算太麻烦。” “怎么说？” “阿尔法的能力是个bug，但天照的反弹不是。这个副本允许玩家取代神灵，那么天照的能力就一定是合乎规则的。” 他手指下意识在床沿有节奏地敲击，一边思索一边道， “我想天照的反弹攻击，应该是有一个上限的。否则祂为何直接找上最弱的路易斯，而最后才打算去吞噬哈斯塔和烛阴。” 宫曜懂了：“攻击力超过反弹的上限，他的能力可能就不能再用了……唔，这很符合逻辑。” 他了下手掌，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出现在他手中。 “看来是我大力出奇迹的时候了——” “不。” 黎清按了下他的手腕。 “你的力量还不够。” 宫曜：“……” 他挑起眉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我面说我力量不够。” “……”黎清耐心说明，“在人类中，你的力量已经处于极限程度。但这个副本里，还有比人更高位格的存在。” 黎清闭了下眼，脑海里浮现出先前“阿努比斯”意图结盟的话。 目前还有三位神灵没有展示自己的真正能力，如果阿努比斯能说服他们的话…… 第107章 “你在等哈斯塔或者烛阴亲自对付阿尔法？”宫曜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想法。 黎清点了点头。 “但这并不保险，你还需要一个后备方案。”宫曜再次暗示了一下自己的武力。 黎清冷静道：“我知道，他们出手帮忙的可能只有13.3%，所以我有后备方案。” “你的方案是……” “我。”黎清淡淡道。 宫曜：“？” 黎清手指敲了敲床板，唤出自己的管理员后台。 “我的部分权限虽然被禁用，但是针对自己的数据修改还是生效的。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 他检查了一下后台系统的状态。 “……我可以修改自己的等级。修改至最大等级的话，我的系统能量可以坚持十分钟。” 宫曜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半晌，他无奈道：“……真不愧是十三号管理员黎清组长大人，我差点忘了你还能修改数据。” “嗯。”黎清也比较满意这个系统功能，他之前从未用过，虽然能量消耗有点大，但也算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至于阿尔法自己的能力……” 他的目光移向窗外。 “你还记得，阎王爷副本的事情吗？” 宫曜露出了笑容。 “……看来这一次，我们还是很有默契呢。” 二人商议片刻，更加疲惫的感觉顿时袭来。 黎清扶了下额头：“到时间了。新的太阳已经升起，我先回去了。” 宫曜“嗯”了一声，起身扶他。 黎清没有起来，仍坐在床边，仰头看他，问：“今晚……” “选我进入宴会。” 黎清点点头。 下一刻，他不需宫曜送他出门，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 又一个漫长的白天后，夜晚再次来临。 在一名神祇被凡人取代之后，神殿的氛围变得紧张了不少。 所有神灵的目光都或多或少看向“天照”阿尔法，但阿尔法本人却不以为意，十分坦然地坐在那张代表神灵权力的椅子上。 作为会议的主持人，哈斯塔没有对“天照”这个头衔下的更替发表任何感想。 祂照例宣布宴会开始，让众神抽取对应的侍酒门徒。 黎清刚将手伸进那团迷雾中，阿尔法就轻笑起来。 不同于天照少女嗓音的成年男人沙哑而愉悦地开口： “‘忒弥斯’，一会儿宴会开始后，我会先杀掉你选择的侍酒门徒。” “哦是么。”黎清冷淡回应，已经将一枚金色宝石拿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然后将宝石以手扣在桌上，无人看到那宝石颜色。 阿尔法不屑地收回视线，随意拿了一颗灵魂宝石。 门徒依次进入，阿尔法又不怀好意地转身，看向黎清身后的门徒。 被一位神灵盯着，那门徒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礼貌性地微微躬身，仿佛自己才是招待宾客的主人。 众人到齐，命运再次指出了今夜的引导者。 弗，那位向来柔和而端庄的女神优雅开口。 “今夜，由我宣布规则。 “从此刻起，至太阳再度升起之前，所有的交流将失去作用。 “人们将无法听懂彼此的语言，看懂那些文字，一切传递信息的意图都将失败。” 祂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上。 “——希望此夜过后，诸位能够感受到，沉默的力量。” 这是所有人今夜能够听懂的最后一句话了。 弗话尾落下，规则即刻生效。 哈斯塔笑着张开双臂，吐出了一串所有人听不懂的语言。 神殿内不论神灵还是门徒，都多少有些疑惑。 黎清又听到一串低沉的、嚎叫一样的声音。 ……是阿努比斯。 祂也尝试说话，但其他人并不能听懂。 黎清再看向纳西索斯。 从刚才起，他就发出声音，试图向自己比划什么。 黎清知道他在做什么动作，但此时此刻，大脑完全无法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弗。”黎清开口。 他在脑海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但从在场所有人的表现来看，没有人听懂他说了什么。 包括弗自己。 ……无法交流，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祂的意图是什么…… 就在黎清沉思时，左边属于天照的座位上，阿尔法骤然起身！ 两道镜片反射出的阳光掠过神殿对面的墙壁。 还不等黎清反应过来发生何事，身后传来了响亮的“叮”一声脆响！ 第80章 邪神派对（15）巴别塔 阿尔法果真说到做到，骤然向宫曜发难。 神殿之内，神灵可以随意屠杀门徒，因此阿尔法愈发肆无忌惮，与自己上一次出现在这间神殿时一样，为其他神灵贡献一场杀戮表演。 宫曜那把黑刀已然出鞘，不断抵挡着阿尔法使用天照能力降下的镜子碎片。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又不主动攻击，阿尔法一时竟然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自己的门徒被其他神灵追杀，黎清却站了起来，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来到了神殿门口。 然后打开了门。 无法交流，众人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108章 宫曜却窥准时机，冲破了阿尔法的镜阵，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冲出了门口！ 这是他侍奉的神灵亲自允许的！离开神殿之后，阿尔法就不能随意对他动手了！ 阿尔法冷笑一声，也立即跟了上去。 那人的武器已经暴露出他的身份，如果能在这里将他铲除，这场游戏会更加有趣。 随着两位神灵的离席，其他神灵也逐渐离开神殿，去进行今夜的狩猎。 ——只是无法看懂信息而已，对捕猎者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宫曜和阿尔法转眼就离开了黎清的视野范围。 黎清打开阿尔法的直播屏幕，判断对方的位置，发现就连弹幕也变成了一串乱码。 ……弗的规则，居然连弹幕也能影响吗？ 他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系统…… 好吧，大概不是他们发了乱码，而是自己已经无法阅读任何文字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能成功执行调整等级的指令吗？ 黎清唤出输入栏，凭借肌肉记忆在一片混乱的键盘里输入了一串指令： 【更改坐标：144,258,70】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接着他出现在了五十米外，悬浮在海面上的地方。 黎清：“？” 他脚下一空，立刻继续输入另一个坐标。 坠落中的黎清再次消失，接着又出现在狭窄不透气的邮轮最底层。 这本该是神殿的坐标，但他被传送到了罪奴们居住的地方。 他寻找上去的路径，一边估算了一下：指令生效，但是坐标会出现误差，范围是20~50. 思索之时，后面传来破空之声。 一个拿着刀的罪奴动作十分迅捷，朝着黎清背后刺来！ 那刀尖只碰到白影的一点边缘，就穿透了一层迷雾，带着那罪奴来到一个悬崖面前。 忒弥斯的考验！ 现实世界中，那罪奴的身影暂时被抹去。 直到黎清离开地下，来到一楼甲板，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对面，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缓缓走来。 是其他神灵，但黎清此刻无法判断是谁。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玩家在一旁虎视眈眈，想要效仿那夜的阿尔法一样，成功弑神，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一个圣子打扮的玩家打了一个手势。 那人或许是信仰纳西索斯的圣子，拥有一点魅惑的能力，在那神灵面前化出一个幻影。 另一个玩家冲了出来，朝着那幻影砍了过去！ “？”黎清一头雾水，看着又一个信仰天照的圣子唤出一面镜子，将幻影和那神灵都笼罩其中。 然后所有人都停下了行动。 是弗的规则影响了他，让他完全看不懂这几个玩家想干什么吗？ ……不。 黎清反应了过来。 这些玩家本来应该制定了非常详尽的狩猎神灵的计划，但现在他们无法看懂彼此的意思，因此这计划也被执行得乱七八糟。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旁埋伏的十几个玩家都变成了无头苍蝇。 对面那神灵全程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缓缓走了过来，姿态高贵优雅。 黎清终于认出来了：这正是制定规则的弗本人。 “你定下这样的规则，是料到今晚人类会用尽一切方法狩猎神灵吗？” 黎清轻声发问。 但落在旁人耳中，这只是一串听不懂的音节。 弗脚步没有停下，对黎清做了一个动作，黎清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一些世界的人类神话中，弗是能够通晓未来的神灵。所以还是说，你不是‘料到’，而是‘看到’了今晚会发生的事情？” 副本中的boss会预见不可控的玩家行为吗？ 黎清望着弗走过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个属于忒弥斯的能力。 他立刻拿出一条黑布，蒙在眼睛上。 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细碎的杂音，比能够看到时更加清晰。 黎清朝着弗离开的方向，发动了属于这个身份的力量。 就在这瞬间，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点亮光，勾勒出弗的身影！ 接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涌入黎清的脑海！ 不知什么地方，温和微笑的黑发男人：“这里采光不错。” …… 阿尔法浑身染血，发出气管被呛住的声音。 …… 黎清穿着白色工作风衣、穿行在一处走廊，周围人纷纷喊他：“黎组。” …… 白色工作服、身形微胖的男人走在前面，絮絮叨叨：“c-a9b08f013，我虽然很想让你进我们技术组，但维护组应该更适合你……” …… 场景飞速倒退，那些都是黎清整理过无数遍的记忆。 最终画面落在一间破旧的医院诊室。 “在这个地方，所有事物的本质都是数据。” 他听到自己冷静而平淡的声音响起。 “而记忆，就是人类过往行为产生的数据。 “你想做的并不困难，只要把你的记忆重新编码，变成数据片段，你就能通过特定行为将其导入进某个副本之中了。” 诊室里传来噼啪敲打键盘的声音。 “……我帮你另外编写了一套加密代码，傻瓜操作。取用的时候，你只要输入自己设置的密码就可以了。” 第109章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如果我忘了密码呢？” “……” “呵，开玩笑的。记忆是很珍贵的东西，我会把密码刻进dna的。” ——“啪。” 如同电视被突然关闭了电源，黎清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哦？” 一道端庄的女声隔着浓雾传来。 “——原来巴别塔就藏在这里。 “……不过这不是你该看到的东西。离开吧，‘忒弥斯’……” 一阵失重感袭来，黎清的世界猛然陷入一片寂静。 第81章 邪神派对（16）沉默是金 黎清猛地扯掉蒙着眼睛的黑布。 眼前还是“忒修斯”号的甲板，弗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 他刚才使用的是忒弥斯的能力，“我心所见”。 用黑布蒙住眼睛，“忒弥斯”可以听到旁人的心声。 所以刚才那些，就是弗的心声，是弗能看到的未来……和过去？ 但最后那一幕，在回春诊所的诊室里发生的对话，他分明半点印象也没有！ “记忆是很珍贵的东西……” 低沉和清冷的两道声音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黎清下意识按了下太阳穴，试图压下杂乱的念头。 但尝试让自己冷静以后，有些东西却变得更加清晰。 回春诊所里，那个屏蔽掉宫曜直播间的黑客的手法，让他十分熟悉，几乎有种那段代码出自自己手下的错觉。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让他二十年如一日整理自己记忆的行为。 是的，他这二十年里没有遗漏过任何一个记忆。 但如果那些发生在二十年以前呢？ 在他还没有入职副本系统之前，也许真的存在那么一段经历？ 脑海里突然响起后台“滴滴”的警告声。 黎清猛然回神，停止了思考。 这些不是当下优先级最高的内容。等任务结束回到源码之间，他大可以去问那些比他工作年限还要久的员工们。 此时此刻的重点是清除阿尔法…… ……阿尔法…… 红发的青年一身是血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弗借他的眼睛看到的未来之一。 这是最好的消息。 黎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再次扫了一眼阿尔法的直播画面，然后看到了门徒白色的衣角。 虽然只有一个身影，但他还是能够确定，那就是宫曜！ 下一刻，宫曜转过拐角，与黎清面对面相遇。 他放缓了脚步。 没过几秒，阿尔法也追了上来。 他狞笑地伸出了手！ 就在他要对宫曜发出天照的考验时，宫曜身影骤然被一层迷雾笼罩，接着消失在原地。 有人抢先一步！ 阿尔法一愣，接着狠狠瞪着面前那位不知身份的神灵。 他说了一大串狠话，但对方无动于衷，阿尔法这才记起不论自己说些什么，其他人应该半个字都听不懂。 猎物易主，他无趣转身离开，寻找新的乐趣。 没想到脚下突然伸出几根触手！ 他猛地跳开，转身看向不知名的神祇——对方居然追过来了！ 这招式……是哈斯塔？！ 此时此刻。 黎清看着那触手，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是想使用一个定身道具的，但实在是分辨不出道具的名字，只能凭借记忆从背包对应位置扔出去一个道具。 结果居然是没什么用的触手种子！ 看到他使用那个没用的小道具，阿尔法应该已经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 黎清推测阿尔法一定会留下来与他打斗，更有80%的几率将他拖入那个镜子世界里。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谁知阿尔法又转了回去，拔腿就跑！ 黎清：“……？？” 这不应当！ 他立刻追了上去。 - “哈斯塔……祂怎么会突然向我发难？” 阿尔法一边逃离，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副本规则隐藏的信息，神灵应该没有理由自相残杀……哈斯塔一向自诩旁观者，又怎么会参与进来？” 他心中飞快思考，往邮轮最顶层冲去。 拐过楼梯，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楼梯口的栏杆上，挂着一具还往下滴血的尸体。 那人穿着圣子的衣服，衣服背后绣着的触手一样的花纹已经被完全染成红色。 两条粗壮的触手蠕动着，一条拉开那名圣子的肚子，另一条卷着碎肉，送入一个白影的口中。 “……哈斯塔……”阿尔法后退半步，难以置信，“你怎么……” 那正在享用美食的神灵停下动作，转向阿尔法。 阿尔法头皮都炸了起来——他很少有过恐惧的时刻，但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 就仿佛这个副本里的npc们……是真正的神灵一样，而他只是偶然窃取神灵位格的凡人。 此时此刻，凡人之躯被打回原形。 但哈斯塔只是欠了欠身，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又继续起祂的晚餐。 哈斯塔在他面前，那么身后的是…… 阿尔法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把长剑便自他头顶缓缓落下。 第110章 ——是“忒弥斯”！那个副本管理员伪装的神灵！ 他狞笑一声，举起手中银镜！ 巨剑就这么直接坠入镜面，竟然对他半点损伤也没有！ 与此同时，没入镜面的剑尖重新悬挂在紧随其后而来的“忒弥斯”自己头上！ 愚蠢的管理员，明明知道他有反弹攻击的能力，还对他使用忒弥斯之剑？ 代表正义的剑刃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再次朝着“忒弥斯”自己落了下去！ 剑身落进那白雾的人影，霎时消失不见！ “忒弥斯”本人竟然没有遭到任何损害！ 这怎么可能？落在他身上的攻击，反射回去时，是无法被躲避的！ 阿尔法诧异地看着“忒弥斯”。 此时此刻，作为“忒弥斯”的黎清抬起手，摸了摸仿佛被戳了一下的头皮。 刚才调整等级的指令……好像因为弗的规则影响，把“最大等级”改成“最小等级”了。 这伤害还不如被收了爪子的猫打一拳，难怪轻而易举就被反弹到他身上。 黎清和阿尔法相对无言片刻，他再次输入指令： [修改等级：将b-a0110003设置为99级] [锟斤拷锟斤拷烫烫烫*%￥#（*/0）……] 一阵乱码过后，黎清感觉到一股力量莫名涌入四肢！ 这下对了！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再次唤出忒弥斯之剑—— —— 迷雾散尽的悬崖。 宫曜回顾着脑海里多出的一堆乱码，心里一阵迷茫。 什么东西。 他思考半晌，头上缓缓点亮了一个灯泡。 这不会是考验规则吧？ 这也要乱码吗？ 他不由觉得有点好笑。也就是他没有人工智能，否则他还真有点好奇，那些其他玩家和他们的系统之间是否也陷入了这种文盲交流状态。 宫曜上前两步，看着面前在风中摇晃的钢丝。 “唔……还好小十三提前告诉了我忒弥斯考验的规则。 “内心动摇么……” 他笑了笑，蒙着眼睛，走上钢丝。 第82章 邪神派对（17）破局之剑 当宫曜的脚踏在坚硬的地面上时，他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眉头一皱，猛地拉下蒙着眼睛的黑布。 然后他就听到“喀嚓”一声脆响。 面前那道熟悉的白影踉跄两步，撞到他身前。 “你怎样！？” 他脱口而出，低头轻轻嗅了嗅。 ……并不是血腥味的来源。 白影——黎清，缓缓举起一只手臂，指向前方。 镜面碎了一地，另一个白影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 就在刚才，他作为天照的本源宝物被突然拥有恐怖力量的忒弥斯之剑硬生生碾碎了！ 破碎的八咫镜为他抵消了忒弥斯之剑的攻击，却也给他造成了仿佛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 就在前面不远处，哈斯塔扔了已经被吃完的圣子皮囊骨骼，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同伴相残的戏剧。 宫曜见状，立刻将黎清扶到旁边，让他靠着墙壁站好，然后抽刀而上。 阿尔法正在虚弱之时，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那些被他杀害的无辜者，被他当做直播间噱头而分尸的战友…… 宫曜紧紧咬住牙关，以肉眼几乎难以看清的速度朝阿尔法攻去！ 阿尔法仍痛得满地打滚。 就在宫曜那把黑色刀刃碰到他之前，却听到一声嘶哑的低笑。 下一刻，宫曜只觉得眼前一花。 面前还是那个白影，看不出丝毫变化。 但宫曜就在瞬间变了脸色，硬生生唤回黑色长刀让他消失在手中。 手臂和身体因为惯性带着他重重落下，双臂连忙撑在白影身侧。 “%*。” 白影发出平静而冷淡的声音。 宫曜猛地直起身，回头向原本黎清站着的地方看去。 ——那里仍然站着一个白影，虚弱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接着他做了一个宫曜无法辨别的动作，身影隐没在楼梯口，消失不见。 躺在原本阿尔法位置的黎清也坐了起来。 他看上去倒是毫不意外，甚至仿佛不在意自己刚才差点被宫曜的刀劈中。 宫曜一阵后怕，紧紧抱住了黎清。 ……反正现在这里，不会有别的直播间泄露他和“忒弥斯”很熟这件事。 黎清：“？” 他指尖刚唤出的指令还来不及完全化为像素点消散，整个人就陷入熟悉的、带着些许薄荷气味的温暖怀抱。 他想问怎么了，但这个时候，自己的声音落在他人耳中，可能只是一串可笑的奇怪音节。 宫曜有力的心跳各种胸腔传了过来。 咚，咚，咚。 比平时监测到的要快很多。 他好像有点发抖。 他在害怕？ 可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就算失手攻击了自己、破坏了玩家的规则，自己作为盟友，也不会像其他神灵一样对他发难呀。 黎清一头雾水，还是学着之前看过的视频资料里安慰人的样子，友好地拍了拍宫曜的后背。 宫曜这才缓缓松开，说了句黎清听不懂的话。 看到黎清茫然的表情，他一怔，随后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第111章 哈斯塔拍响了手掌。 他口中发出怪异的、人类的声带无法发出的嘶嘶声，但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 接着一团触手一样的透明物体从他的白雾里飞了出来，飘向宫曜。 这是取悦神灵的恩赐。 宫曜接过，对着哈斯塔行了一礼。 哈斯塔满意地转身上了楼，只留下一行黏腻的拖行痕迹。 直到哈斯塔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宫曜和黎清隔着那团恩赐对视一眼，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打算使用它吗？”黎清下意识开了口。 宫曜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却仿佛又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左右转动了一下头颅。 黎清同样看不懂这个动作的含义。 但与此同时，宫曜把那团恩赐收了起来。 ——黎清终于明白了。 今夜进展比预料之中还要顺利，但黎清实在是十分讨厌今天的规则。 这让他仿佛被投放进了一个满是bug和乱码的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里就越来越生出烦躁之意。 ……还好撞上了宫曜。 虽然还是没法交流，但就像隔开自己和世界的无数乱码中被撕开了一个小口，透进来一点声音。 他注视着宫曜的眼睛，被他压下去的那段画面又涌上心头。 弗看到的过去里，那个回春诊所里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个声音，就是宫曜的。 虽然语气有轻微的不同，但他知道那就是他。 “难不成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么……”黎清轻声问。 好在这次，宫曜也完全没有办法推测出他说了什么。 但他没有动作，就站在原地，任由黎清凑近打量，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黎清在他微微颤动着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蒙着白雾的倒影。 直到窗外逐渐变得明亮，黎清才直起身。 规则消失了，身体也瞬间变得疲惫。 “七米。” 他把自己被阿尔法施展命运调转时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宫曜“啊”了一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们能交流了？” “嗯。我说，阿尔法的命运置换范围比之前测量到的还要大，”他耐心解释，“刚才我和他的距离是7米。” “好。” 他顿了顿，十分愧疚：“抱歉。” “？”黎清先是一愣，然后有史以来情商第一次突破均值，让他明白了宫曜在为什么而道歉。 他摇摇头，拍了下宫曜的肩：“没事，你做得很好。” 这下轮到宫曜无奈：“我好像什么作用都没起。” 黎清认真道：“从‘天照’的追杀下活下来就已经很厉害了。” “……”宫曜一噎。自从成为死亡副本系统的玩家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跟“九曜”的首领说，活一晚就已经很厉害了。 好像……并不是太高兴。 但黎清的态度实在很真诚。 于是他只能妥协，礼貌地回应：“谢谢‘忒弥斯’大人夸奖，我会再接再厉的。” 黎清满意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道：“神灵层面的麻烦，我已经解决完毕。神无法弑神，因此接下来的狩猎，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好。” “嗯……”黎清正要回四层的房间，却又停下脚步。 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宫曜，淡淡道：“最后两天书写规则的只剩下烛阴和哈斯塔了。我隐约感觉，祂们比其他几位神灵还要棘手。” 他顿了顿，叮嘱道： “若是情况危急，以保全自己性命为主。” 宫曜仰头看着他。 黎清没有动，一如既往地等待他的回答。 于是宫曜笑了出来，声音温柔却笃定：“活着，和杀了阿尔法，这两件事我都会做到。” “……”黎清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随后他不再多言，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太阳完全升起了。 第83章 邪神派对（18）哈斯塔之夜 “——那么我亲爱的朋友们，十分荣幸，今夜由我制定规则。” 宴会伊始，神殿中央，哈斯塔张开双臂，感情充沛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今夜是属于戏剧的夜晚！人人皆可成为戏剧的主角，或是幕后的剧作家。 “我宣布——从此刻起，每过三个小时，‘忒修斯’号上便会诞生多位剧作家。 “他们将指定演员，完成由他们书写的剧本。 “如果能获得‘观众’们的赞扬，那么这场戏剧方可顺利谢幕。否则，就会一直永无休止地演下去，直到舞台上不剩下一人。” 哈斯塔话音落下，规则生效。 轰隆隆一声巨响，古老恢弘的神殿内部陡然变化，成为一方不大不小的舞台。 原本围坐着的众神位置不知何时更改，纷纷面对舞台，坐在观众席上。 就连毕恭毕敬站着的门徒，也都拥有了自己的座席。 唯有哈斯塔站在舞台中央，双手捧着一本巨大的书册，还有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拿着一只羽毛笔。 祂又伸出一手，按胸鞠躬：“看来我有这个荣幸，担任第一幕剧作家。” 观众席上传来了鼓掌声。 黎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空位不知何时坐满了代表“船员”的白色幽影。 第112章 它们热切地盯着舞台中央的哈斯塔，与其他神灵和门徒的反应大相径庭。 哈斯塔捏着羽毛笔思索片刻，开口：“那么今夜，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吧。首先需要选择一名主演……” 祂的目光扫视观众席，在黎清身上停顿片刻。 黎清眉头忍不住微微一动。 哈斯塔又移开了目光。 最终祂向着黎清不远处的“天照”阿尔法伸出手： “天照，我想邀请你成为今晚的主角。” 阿尔法先是一愣，随后站了起来。 “好，我愿意当这位‘英雄’。” 哈斯塔示意他站在舞台中央。 阿尔法看了台下的黎清一眼，意味深长道：“——至少作为主角，我应该能活到剧目的最后，不是吗？” 哈斯塔呵呵一笑：“主角已然就位。您是一名勇士，一个英雄。现在，让我来选取一位您为之效忠的国王吧……” 这次祂没什么犹豫，直接面向了自己抽中的那位侍酒门徒。 “小姐，由你来当‘勇士’效忠的国王如何？” 门徒再不愿意，也无法违背剧作家的意愿，更何况那是地位最高的神灵。 她走上舞台后，哈斯塔满意点头，又说：“现在勇士还需要一位战友，和一个敌人。” 祂再次指了两个门徒上前。 所有人都站在舞台中央，哈斯塔打了个响指，帷幕落了下来。 “剧院”的灯光缓缓熄灭，接着又猛地一起打开！ 帷幕被两个“船员”幽影“唰”地拉开，原本简陋的舞台中央出现了一个高高的王座！ 那名方才被点为“国王”的门徒坐在上面，身上的白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华美的宫廷长裙。 她脸上没有了当门徒时的那种小心翼翼，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执掌生杀大权的国王。 “国王”仿佛戏剧演员一般朗声开口：“勇士，我命你剿灭叛军！” 两方人马自舞台两边登场。 作为双方士兵的两位门徒也换上了骑士的服装。 就连阿尔法也穿着戏服，唯独头部笼罩在白雾之中，才不会被旁人窥见神灵的真容。 他仿佛……很乐在其中。 黎清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尔法，感觉到他对接下来的事情非常投入，以至于黎清一时分不清阿尔法有没有被这场戏剧的规则影响神智。 下一刻，无名的影子吹响号角，双军提刀而上。 只是一个瞬间，血柱就高高喷了起来。 那号角的尾音方才散尽，“敌人”的人头就落了地。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 帷幕在掌声中缓缓拉上，哈斯塔重新回到舞台中央。 “多谢，”祂心情很好地欠身，“多谢各位的喜爱，第一场戏圆满落幕。第二场戏中，我们需要两位新的演员。” 祂的目光再次环视观众席，只不过这次要更久一点。 最终他看向“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英俊的美少年，可否请您上台，扮演勇士的夫君？” 路易斯身形微僵。 然后他起身上前，没有拒绝的余地。 接着哈斯塔转向坐在第一排的弗。 “尊敬的弗女士，我想请您仍然扮演一位命运的女神，为勇士和他的夫君留下预言。” 弗端庄地站了起来，没什么异议。 接着他们再度消失在台上，第二场戏开始。 舞台的布景变成了一座房间，先前“战场”上的尸体和血迹已经消失无踪。 贵族打扮、头部蒙着迷雾的路易斯来回踱步，已经陷入了为远征在外的勇士担心的状态。 一身白袍的弗身影缓缓勾勒在窗口。 “你是谁！”路易斯夸张地朗诵，“你难道是邪恶的幻影，是未被处决的女巫？” 弗仍是那副优雅淡然的语气，平静开口：“我是命运的女神，为你带来勇士即将凯旋的好消息。” “你说的可是真的？” “除此之外，你的勇士还将获得这个国家的王座。” “什么？可国王的身体康健，并无疾病……” 弗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在此之后，他在这个国家将没有任何敌手，诞生于女人腹中的人类无法伤害他分毫。” 路易斯一喜：“这是真的吗？这，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不等他多问，弗便原地消失。 不多时，作为“勇士”的阿尔法回到家中，与他的“丈夫”路易斯相见。 路易斯捂着心口：“我十分担心你。” 阿尔法在他身前半跪下来，亲吻他的手指：“让您担心，是我的罪过。” 黎清原已经做好阿尔法突然发疯对路易斯发难的准备，见状放松了些许。 看来阿尔法也被这剧目影响，陷入了自己的角色，将路易斯当做了自己的丈夫。 “亲爱的，”阿尔法担忧地说，“您看起来忧心忡忡。” 路易斯如实回答：“一位命运女神说，您将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但国王如今身体康健……” “不用担心。” 阿尔法痴迷地看着路易斯。 “如果您想当王夫的话，我会成为国王的。” 接着他突然冲了下去，转到剧场之后。 第113章 黎清身后的宫曜突然说了声“不好”。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自幕后响起。 接着阿尔法重新回到台前，洁白的骑士服已经被血染红。 他看着台下，大声宣布：“国王已经遇刺，今日起，我将继承国王之位！” 帷幕再次缓缓拉上。 黎清的耳边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 第84章 邪神派对（19）第二名勇士 得到了赞许的剧作家哈斯塔并未上场，只是站在舞台旁鞠了一躬，便示意第三场表演可以继续了。 第三场的场景仍是勇士——现在该叫“国王”——的住所。 “王夫”路易斯焦虑地来回踱步，两个“船员”幽影绕着他飞来飞去。 黎清凝视着那两个“船员”，发现有点眼熟。 ——这赫然就是刚才被选上台的两个门徒！ 他们被阿尔法杀死后，竟然以幽影的形式继续了这场戏剧！ 此时“国王”上场，深情地握着“王夫”的手。 “我的夫君，您已数日无法安眠，究竟是什么打扰了您的梦境？” “王夫”惊恐地看着那两个幽影。 “我看到了索命的冤魂！我们窃取王座的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的！” “国王”挥动了一下他的骑士剑，将两个幽影打散。 “不会败露的，只要城堡里的人都死光了，事情就不会败露了。” 他将目光投向观众席。 剩下的门徒赫然发现，除了那些神灵和幽影，自己身上的白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宫廷服饰！ 他们也不知不觉成为了戏剧中的一员！ “国王”将骑士剑对准了离舞台最近的、弗身边的门徒。 他露出一个狞笑，朝那门徒挥剑砍去！ 一阵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 一把细长的黑色刀刃转着圈飞了过去，打开了阿尔法的骑士剑！ 与此同时，宫曜翻身上前，跃过无数幽影观众的头顶，握住了被弹开的黑刀，接着顺势朝阿尔法劈了下去！ 幽影议论纷纷，哈斯塔却惊喜地在旁大声宣布： “另一位勇士出现了！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另一个‘英雄’的角色！” 打斗中的两人却都没在意哈斯塔宣布了什么。 没了门徒的伪装，宫曜的脸直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宫曜，果然是你。看到那把刀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宫曜冷冷盯着阿尔法：“你杀了九曜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让你付出代价。” 阿尔法冷笑一声：“那就看你是不是有这个能力了，蝼蚁。” 他猛地施力，将宫曜重重推开，掀飞了好几个幽影的座位。 幽影发出不满的声音，却也怕被波及，纷纷为两个“英雄”让出决斗的舞台。 阿尔法的身法实在诡异，身体仿佛能超越人体限度地折叠，每次都朝着意想不到的地方攻去。 宫曜的动作也十分迅疾，手中黑色刀刃挥得只剩下残影，时不时在空中和阿尔法从腰间掏出的匕首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这是黎清第一次目睹宫曜全力战斗的模样。 这个人……强到可能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 即便是阿尔法这样的s级玩家，拥有丰富的杀戮经验，也难以在宫曜一力顶十会的攻击下讨到好处。 阿尔法的匕首被宫曜打飞出去。 没了防守的家伙，宫曜便朝着阿尔法面门刺了过去！ 就在这瞬间，攻守易型，拿着黑刀的变成了阿尔法！ 宫曜瞳孔微缩，但脸色丝毫不变。 “砰——！” 金属碰撞的火花爆开，细长的刀刃砍在另一把宽阔的长刀刀身！ 接着只听宫曜唤了声：“金乌。” 阿尔法手中骤然一空，长刀消失，阔刀便这么毫无阻碍地劈了上去！ 阿尔法脸色一变，猛然跃起，就这么离开了剧院的大门。 “跟上去。” 黎清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 得到了侍奉神灵的允许，宫曜立刻跟着冲出了剧院。 哈斯塔从一旁的座椅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说：“真是精彩的一场戏剧！这就是打破第四面墙的表演！” 黎清站了起来，与之对视。 “忒弥斯我的朋友，您有什么建议吗？” 黎清平静道：“如果我不必在你的戏剧中担任角色的话，我想暂时离场。” 哈斯塔一顿，翻了翻自己的“剧本”。 “噢，可以，当然可以，亲爱的忒弥斯。这场戏剧暂时不需要新的演员，您可以去其他地方找乐子了。” 黎清颔首，从后门走出了“剧院”。 迈出“剧院”后门的一瞬间，面前又变成了邮轮最顶层走廊的模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神殿的门也恢复了原状。 “……”他沉思片刻，又走了回去，推开门。 然后和剧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哈斯塔友善地问：“忒弥斯，您还有什么事吗？” 黎清：“没有。不打扰了。” 他再次关上门，转身下楼寻找宫曜和阿尔法。 一踏入楼梯，场景又变了。 面前还是一个舞台，但比哈斯塔的剧场要简陋不少。 第114章 舞台上方，两个穿着东方长裙的女士紧紧相拥，脚下是一个胸前插着匕首的男人，鲜血从小小的舞台流到观众席的地下。 一个门徒趴在舞台一旁，神情疯狂地书写着：“——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崔氏和曹氏杀了她们的丈夫，然后一同躲避了官府的追赶，归隐山林！” 下面有幽影鼓起掌来：“真是个感人的故事。” 另一个幽影愤怒道：“你这是剽窃！剽窃别人的剧本！” 陷入疯狂状态的女性剧作家站了起来，据理力争：“我这是合理改编，是同人创作！” 幽影：“东方的女人怎么能杀害她们的丈夫！真是大胆！这是脱离现实的！” 剧作家叉着腰：“大清早亡了！你是哪一年死的鬼！？” 所有“人”突然转向在旁边默默观看的黎清。 “神灵大人，您认为这场戏剧怎样？” 黎清：“……还不错。” 幽影：“哼，就算加上神灵大人，你也只有一半的观众认可。不行不行，重新演！” 剧作家愤怒道：“可演员只剩下两个了！” 舞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一名演员将匕首刺进了另一名的胸膛。 剧作家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 幽影观众们——无论方才是否支持那个结局，现在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又一名演员倒下，剧场和幽影观众们骤然消失，只剩下恢复神志的剧作家和演员，以及地上的几具尸体。 黎清看了那些穿着可笑戏服的尸体，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两个白袍门徒，缓缓从她们身边走过。 不多时，他又踏入了一个剧场。 “忒修斯”号此刻宛如戏剧节的会场，到处都是精神失常的作家创作出的发疯一样的剧目。 黎清从未近距离感受过人类如此丰富——甚至说匪夷所思的想象力，真诚地留下了自己的掌声。 一个个剧场出现又消失，直到黎清终于来到了一楼。 走下楼梯，脚下的地毯变成了小剧场的木地板。 ……又误入了什么人的戏剧。 但他该离开了，阿尔法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了他迈出的脚步。 似有所感，他朝舞台上看去。 一个门徒挥舞着双臂，已经陷入了戏剧带来的疯狂。 他手中的羽毛笔指向黎清，虔诚而狂热地开口： “这位大人，能否请您在我的戏剧中客串一个角色？” 第85章 邪神派对（20）仙女教母 黎清停下脚步。 哈斯塔的规则对神灵也生效，因此即便只是个门徒，也能将黎清拉入剧目。 黎清点头回应，然后开口：“希望你的剧目快点结束，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门徒连连点头：“您只需客串一下就行！ “我的剧本借鉴了一个世界里著名的童话故事！当然，我打算改变一下它的结局。” 他立刻热情地介绍起自己的剧本。 “这位是女主角，她年幼时母亲便去世了，后来被自己的继母和两个姐姐虐待。” 一个穿着灰扑扑长裙的女孩提起裙摆，俏皮地行了一礼。 “而您，尊贵的大人，您将扮演故事里的仙女教母，赐予主人公打败邪恶的勇气！” 他话音刚落，黎清就瞬间出现在舞台中央。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迷雾一样的白色长袍已经变成了一件有些滑稽的女巫长袍。 头顶甚至还多了一顶尖顶帽。 黎清盯着手里的“魔法棒”看了半晌，然后指向女主角： “我赐你智慧、胆量和击败邪恶的武力。” 剧作家：“？等等，大人，还没到您上场——” 一道白光闪过，女主角身上的老旧长裙变成了一副闪闪发光的盔甲。 剧作家：“乱套了，乱套了！我们演的是灰姑娘，不是女武神！！” 女主则十分新奇地抽出腰间佩剑，高兴地举了起来。 “我要用它推翻昏聩的老男人和诡计多端的老女人的控制，成为城堡唯一的主人！” 底下的幽影纷纷鼓掌。 黎清点头：“效果不错。仙女教母可以下场了吗？” 舞台场景变化，剧目已经自行发展起来，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剧作家。 就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破旧的剧院被什么东西砸穿了！ 接着一道身穿勇士服饰的身影立刻从舞台上站了起来。 灰姑娘·女武神版：“你是仙女教母给我发的助手吗？” 不等那勇士回答，一把匕首从天上旋转着飞了过来！ “勇士”忙推开她，一把黑色长刀弹开了那威力十足的匕首！ 又一个“国王”从天而降，将摇摇欲坠的剧场撞得粉碎。 没有重量的幽影们连带着座椅被掀飞了出去，在空中还不忘纷纷兴奋地鼓掌。 黎清看着还穿着勇士服装的宫曜，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没有消失的女巫长袍，立刻将仙女棒对准了宫曜。 “——我赐你足以和神灵抗衡的力量。” 与此同时，“国王”阿尔法以诡异的速度朝宫曜攻击过来！ “砰”地一声，宫曜手中细刀变为阔刀，在剧烈的撞击中将阿尔法弹开足足十米！ 第115章 “？” 两人都没想到宫曜居然爆发出了这么大的力量，先是一愣，然后齐齐望向黎清。 黎·仙女教母·清：“。” “神灵也无法授予他人与自己相当的力量，”在宫曜和阿尔法重新恢复的打斗声中，黎清淡然开口，“这个赐福的威力不到理想值的80%。” “已经够了。”宫曜声音稍有些粗重，语气却带着几分从容不迫。 他挑开阿尔法并在一处的匕首，自己的长刀也跟着飞了出去。 又两把匕首趁着空档杀向宫曜，宫曜双手虚握，黑色阔刀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狂妄的凡人！”阿尔法狞笑，正要用尽全力向宫曜刺去，表情却骤然一变！ 宫曜手持阔刀后，那长刀并未就此消失！ 他绕着剧场外飞了一圈，带着“仙女教母”的祝福又飞了回来，目的地正是阿尔法的后心！ 就在这瞬间，阿尔法和宫曜位置调换！ 长刀微微调转方向，回到宫曜手中，而阿尔法却抽身后退，离开了剧场！ 宫曜立刻追了上去！ 已经几乎被打得什么都不剩的小剧院里，歪七扭八的幽影们再次为这场精彩的打斗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剧场轰然瓦解，“女武神”的衣服已经变回罪奴的模样。 黎清身上也换回了白袍，跟着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阿尔法为什么要逃跑？ 是他还有什么别的布置？ 黎清一边思索，一边继续穿过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剧场，终于再次看到了宫曜和阿尔法。 宫曜将阿尔法抵在邮轮的栏杆上，力气之大，连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略微凸起，栏杆被阿尔法挤得变了形。 他手中的长刀已经换成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此时此刻，那匕首就抵着阿尔法的喉咙，但没有刺下去。 “你尽管试试啊，”阿尔法猖狂地大笑，随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看看你的刀刺下去后，死的是我还是你！” “他的能力次数是有限制的。” 黎清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阿尔法瞳孔一缩，然后恶狠狠地笑了起来：“对，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更换位置的能力已经达到次数限制了，你大可以就这么刺下来！” 宫曜紧紧盯着阿尔法，匕首猛地施力，扎了下去！ “唔……” 鲜血刺破皮肉的瞬间，宫曜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哼。 位置互换，握着匕首的阿尔法先是勾起唇角，随后又皱起了眉。 他刺中的……或者说宫曜原本打算刺中的地方，是他的肩头。 宫曜咬着牙关，紧紧盯着他，随后扯了下嘴角。 下一刻，阿尔法的手臂就被宫曜牢牢钳住，掀翻在甲板上！ 长刀重新出现在他手中，接着往阿尔法咽喉狠狠刺了下去！ 第三次，刚才是交换的第三次。 但不会有下一次了，宫曜已经感受到了阿尔法对死亡的恐惧，这让他那只金色的眼瞳隐约发出光来。 一阵金光笼罩了整个甲板。 雾气散尽。 黎清发现自己端坐在一张剧院座椅上。 面前仍是哈斯塔的舞台，蒙着白雾的剧作家鼓起掌来。 “勇士杀掉了国王！是的，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正如剧本里写的那样！” 祂合上了自己的“剧本”。 下面的幽影掌声雷动。 剧场再次变回了神殿。 所有神灵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缺少一位。 门徒则只剩下两人，宫曜站在黎清身后，死死盯着“天照”的方向。 黎清扫了阿尔法一眼，淡淡道：“看来这个结局并没有完成。” 哈斯塔呵呵一笑：“亲爱的，这只是戏剧而已，无需当真。” 阿尔法则讥讽地看了一眼黎清，又看向他身后的宫曜。 “放心吧，”他说，“尊敬的弗女士已经为我做过预言……你们杀不了我，没有人能杀了我。” 一声轻笑突兀地在神殿中响起。 阿尔法脸色一僵。 ——那是宫曜。 ——宫曜刚刚，笑了一下。 第86章 邪神派对（21）烛阴之夜 “忒修斯”号的最后一个白天悄然过去。 夜晚到来，黎清离开神灵们的住所，来到最顶层的神殿。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黎清就察觉到空气中紧绷的氛围。 毋庸置疑，这来自于玩家彼此之间的敌意。 对于他们来说，第七日是最后的机会。 规则上说，只有神灵和圣子能够一同进入世界的尽头“赫尔海姆”。 对于普通玩家来说，晋升成圣子最快的方法唯有掠夺有限的灵魂宝石，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规则争得头破血流。 ——但这些都不是神灵需要担心的事情。 设宴的神殿仍然庄严肃穆，神灵们事不关己，围坐一堂。 众神各自抽取了门徒，黎清这次并未拿宫曜的灵魂宝石。 门徒纷纷入场，黎清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发现今日门徒的眼神果然都按捺着蠢蠢欲动。 ——有人想当圣子，自然就有人觊觎神位。 哈斯塔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诸君，这是我们进入赫尔海姆前的最后一次宴会了。” 第116章 阿努比斯呵呵笑道：“是啊，进入了那个地方，我想我就该想念‘忒修斯’号上鲜活的心脏了。” “不必担心，亲爱的朋友们。能进入神国的祭品，比诸位身后这些鲜活心脏们更加纯净，更加美味。” 哈斯塔回答。 话语中已经毫不掩饰神灵们的恶意。 门徒们顿时就显出几分慌乱。 哈斯塔背后的那个门徒，应该是第一次参加神灵宴会，此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他拿出一枚小巧的手枪，对着哈斯塔“砰砰”连扣扳机，俨然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 一只触手自下而上贯穿了他的身体。 接着又有两个幽影无声进入，将门徒的尸体拖了出去。 “宴会还未开始，我可怜的孩子们，”他和蔼开口，“破坏规则的人，我会代忒弥斯惩罚他们。” 见所有人都安静下去，哈斯塔这才满意继续。 “那么今日就剩一人了——” 所有神灵的目光都落在总是威严而沉默的烛阴身上。 “——烛阴，不知最后一日，你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乐趣？” 烛阴的喉咙里发出了古老而沙哑的“咔咔”声响。 半晌，祂的声音响彻神殿—— “今日，由吾书写规则。” 当祂话语落下，黑色的雾气自祂身后喷薄而出。 那条黑色的雾气涌动着，最终形成了一条龙的样子。 “当烛龙之影闭上眼的时候，黑暗也会降临在‘忒修斯’号上所有人的眼中。 “当祂再度睁开双眼，各位也将重见光明。” 与此同时，祂身后那条黑雾组成的龙睁开了眼睛，金色的龙瞳散发着威严的摄人精光。 那条龙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吐息，接着缓缓将眼睛闭了起来。 黎清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知道，其他人也是同样。 哈斯塔的声音自对面响起： “烛阴，我的朋友，这似乎并不是一条很有趣的规则。” 纳西索斯呵呵笑道：“哈斯塔，掌管太阳权柄的朋友都没有发出异议，您又在担心什么呢？” 黎清往天照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 这位窃取了太阳权柄的通缉犯，此刻确实没有任何动作。 但黎清却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他淡淡开口：“我想，这条规则还不错。” 与此同时，黎清调出了管理员后台。 他的左手微微跃动，输入了一串指令： [载入实时地图：权限通过。] [地形探测：100%] [生物探测：100%] 一片白色的网自他眼前的黑暗中展开。 这些白色的线条简单勾勒出了神殿中所有物体的轮廓。 与此同时，六个涌动的人影也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哈斯塔轻声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忒弥斯女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狩猎了。” “是的。”黎清彬彬有礼地回答。 接着他站起身来。 “神殿之内禁止争斗，因此，我会在神殿外等待我的猎物出现。” 物体的轮廓在眼中十分清晰，黎清轻易避开了这些桌椅，踏出神殿的大门。 阿努比斯意味深长道：“我猜，忒弥斯的猎物不是我。” 祂也站了起来。 神灵的动作稍显笨拙，将身后的长椅靠背碰出了声响。 “可惜倪克斯没有参与我们的航行，不然祂一定会很喜欢今晚的宴会。” 第二个离席的是弗。 这位女神的行动在黑夜中仍然十分端庄，仿佛失去视力并没有对祂产生什么影响。 当祂的身影路过黎清眼前时，黎清破天荒主动开了口。 “女士，我今晚的狩猎将成功吗？” 弗停下脚步。 “虽然我掌握着命运的权柄，但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尽管如此，我仍祝你今晚成功。” “谢谢。”黎清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看到。 接着离开的是哈斯塔。 “虽然失去视力让我觉得有些烦躁，不过好在，它不是唯一感知外界的方式。” 与此同时，空旷的神殿内发出了黏腻的响声，仿佛无数触手凭空出现，在地面上爬行、蠕动。 黎清眼中，哈斯塔的身形轮廓瞬间膨胀至原本的五倍大小。 接着那蠕动声音随着他的身形移动由远及近。 在所有人无法目视的情况，在这宴会的最后一晚，哈斯塔终于显露出祂原本的样貌。 纳西索斯也站了起来，语气轻松。 “忒弥斯的狩猎目标，自然也不会是我咯~” 他亦毫无阻碍地离开了神殿。 路过黎清时，他伸手拍了一下黎清的肩膀。 是的，现在所有的直播屏幕也同玩家们的视线一起变得黑暗，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流。 而作为系统的内部人员，更是s级的员工，路易斯也是能获取到这个副本的地图信息的。 猎人已全部准备就绪，只待猎物入彀。 阿尔法渐渐握紧了拳头。 只要他和烛阴也离开，这个对于神灵来说唯一安全的地方将永远关闭。 此时此刻，神殿却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第117章 眼前骤然变得明亮。 在他对面，那条黑色的巨龙睁开了金色的眼睛。 烛阴沙哑而雄厚的声音在神殿中回荡： “第七日的零点即将过去，神殿要崩塌了。” 阿尔法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大门口。 “忒弥斯”——那个管理员，他的身影仍静静伫立。 ……不就是个被限制住的管理员而已。 他咬了咬牙，趁着这珍贵的光明时刻，冲出神殿大门。 第87章 邪神派对（22）“盟友” 阿尔法逃到船舱二层的时候，地毯已经被血液浸透。 在最后的宴会上，人人都想争得圣子的席位，所剩无几的玩家们相互厮杀。 ——这其中自然也有一些是阿尔法的手笔。 在他先前的煽动下，所有人都知道玩家也可以杀死神灵。 当猎物足够多的时候，以狩猎人们为乐的神灵也变成了猎物之一。 但即便他已经没有了天照的神力，他仍然会给那些痴心妄想的蝼蚁们一点教训。 在双脚即将跃下楼梯、踏到地面上时，阿尔法的眼睛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烛龙之影又闭上了眼睛。 他差点踩空，一个翻滚方才平稳落地。 就在这时，经历了无数杀戮练出的直觉，让他感觉头顶正上方一阵发凉。 他猛地借力一蹬，滚到一旁。 破空的风声贴着耳畔响起。这声音他并不陌生，那是忒弥斯的权杖。 忒弥斯，那个管理员，他居然跟来了！ 不，他一定有什么普通玩家不知道的方法，可以帮助他在黑暗中视物！ ——这是作弊！ 阿尔法已然忘了自己身上那个引发系统追捕的漏洞也帮他作弊了无数次。 他朝着身后感觉有人的地方甩出两枚飞刀，接着向平坦的地方仓皇奔逃而去。 脚下黏糊糊的地毯突然变得干燥。 阿尔法瞬间敏锐地停下了步伐，他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变了。 不是狭窄的走廊，而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但并不空旷，还有无数人低声交谈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这不像是船舱，更像是—— ——剧院！ ——哈斯塔的剧院！ 就在此时，正前方发出了咔一声清响。 哈斯塔的声音自前方高处传来。 “我亲爱的朋友们，虽然此时此刻你我皆陷入一片黑暗，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戏剧的艺术！” 他的声音激昂而亢奋。 “那么此刻我将接着为您带来一场表演。主角已然入场——” 黑暗中，阿尔法瞬间感觉到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对危险的预感告诉他：赶快离开这里，快逃！ 但已经来不及了。哈斯塔已然宣布了主角的名字： “——天照！一位身为蝼蚁，却勇敢与命运抗争的勇士！ “就在今日，他将为各位带来崇高的殉道者——小加图的故事！” 阿尔法瞬间感觉到一道规则落在自己身上。 他并不知道哈斯塔的剧本让他演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心脏—— ——我要杀了自己。 阿尔法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一道目光静静“注视”着他。 那是黎清。 黎清站在哈斯塔剧院的最后一排。在他的视野之中，除了一排排的座椅、舞台，便只有两个神灵的虚影。 他心中其实是有一点诧异的。 阿努比斯先前承诺会争得更多的盟友，但他没有想到这个“盟友”竟然是神秘而强大的哈斯塔。 祂为什么要帮他们对付阿尔法？ 难道只是为了看乐子吗？ ……不，如果是这位神灵的话，或许祂真的只是想看乐子而已。 黎清看到阿尔法的身影拿着匕首刺向自己的喉咙，而他本人似乎在极力对抗这种意志。 接着他狠狠将匕首摔在地上。 “傲慢的剧作家！现在就来看看，究竟是你能掌控我的命运，还是我能掌控你的！” ——命运调转！ 阿尔法和哈斯塔那膨胀了五倍的身影，瞬间互换了位置。 接着他冷笑了一声：“哈斯塔，杀死你自己吧。” 哈斯塔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长啸。 阿尔法无意欣赏自己的成果，立刻离开了剧院。 黎清却是看得分明：那本就膨胀的身影居然还在扩大。 更多触手从他身体的四面八方疯狂长出，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烛龙之影睁开眼睛，视线再次变亮。 眼前又立马暗了下来。 即便是黎清，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呆滞： 一个巨大的身影几乎填充满了整座剧场，将上方昏黄的灯光遮得严严实实。 无数生着肉瘤、流淌着粘液的触手，毫无秩序地舞动，将所能碰到的一切破坏殆尽。 黎清光是看了一眼，头脑中便受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冲击。 一直开启的管理员后台瞬间变成了乱码，像素点失序而混乱地排列，就像遭到了病毒的攻击。 此时恰好有两位门徒破门而入。 他们气势汹汹，但当看到了哈斯塔那巨大的身影后，全都发出一声惨叫，双眼流出两行浓稠的鲜血。 第118章 那巨大的怪物并未多做停留。 即便现在烛龙已经睁开了眼睛，祂似乎仍然没有恢复视力。 他就这么直接撞开了剧场，将船舱坚硬的墙壁撞出了一个洞，接着柔软的身体从二楼流淌下来。 甲板上缠斗在一起的玩家都惊悚地望向那边，而感觉更敏锐的那些，则立刻躲了起来。 怪物滚落到甲板上，卷走了在他必经之路上的所有生灵，触手挤压着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然后就听得“噗通”一声巨响，哈斯塔的身影掉入了漆黑的海洋，激起足有五层楼高的水花。 众人看着这震撼的一幕，久久不能恢复动作。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那是一位神灵吗？” 神灵陨落了吗？ 祂的神格并未析出，所以黎清觉得，哈斯塔应当只是以某种特殊的方式离开了。 “……”他叹了口气。 只是为了看乐子的boss，自己也成了乐子的一部分。 ……但没有关系。猎物又出现在他面前了。 黎清瞬间改变坐标，来到了甲板之上。 阿尔法十分警觉，在他的身影刚刚出现的瞬间，便将两枚飞刀发射了过去。 黎清的身影凭空闪动了一下，就仿佛他从来没有移动过。 而两枚飞刀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什么都没有碰到。 黎清召唤了“正义之剑”。 阿尔法冷笑一声。 “你真以为我会留在原地不动、等你的剑落下来吗？” 但就在这时，他的腿突然一软，仿佛身上的力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 阿尔法痛苦地捂住心脏。 另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憨厚的、愉悦的、中年男性的声音。 “亲爱的朋友，您将用什么来告诉我您心脏的重量？” 阿尔法抬头，看着阿努比斯天平上自己跳动的心脏。 然后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下一刻，他和黎清互换了位置！ 第88章 邪神派对（23）心脏 被阿尔法“命运调转”影响的瞬间，与阿努比斯交易的人变成了黎清。 黎清心脏处猛然一空，双腿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阿努比斯手中的天平一端，阿尔法的心脏已经回到了他的胸腔，换成了一颗更加鲜红的心脏。 阿尔法露出一个狞笑，拿着匕首朝黎清刺去。 就在这时，一道无形的规则将他弹飞了出去。 阿努比斯仍然提着天平，稳稳站在原处，笑眯眯地开口： “交易已经建立，他人请勿打扰。” 阿尔法见此时无法对黎清下手，只得隐藏到一旁的黑暗中，伺机而动。 阿努比斯欣赏着天平中的心脏。 “忒弥斯，您的心脏就如同您本人一样，是我见过最为洁净的心脏。想必一片羽毛的重量就能与它等同。” 黎清此时可没时间纠结究竟是拿出一片羽毛还是一百片羽毛交换。 他在自己的道具仓库里翻了翻，终于找到一摞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铂。 他将这一捆金属全部打包，压缩成一个足足有近一吨重的金属块，然后召唤出来，放到了阿努比斯天平的另一边。 “砰——” 阿努比斯手腕一松，天平重重砸到了地上。 而那颗鲜红的心脏则被高高抛起，在空中消失不见。 ——它重新回到了黎清的胸膛。 阿努比斯：“……” 黎清：“我想对您来说，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 一吨铂的重量，不知抵得上多少羽毛了。 交易成功结束，黎清不再等阿努比斯对此的评价，继续追着阿尔法离去。 见黎清安然无恙，阿尔法哪还敢待在原地。 他立刻逃至甲板的另外一侧。 就在这时，眼前再度黑了下去。 阿尔法心中一紧。 “砰砰”两声，两道子弹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射了过来。 这还难不倒阿尔法。以他的听力，他轻易躲开了那两枚子弹，并且朝着两人的方向甩出飞刀。 两声惨叫，试图偷袭埋伏的两名门徒就这样毙了命。 但阿尔法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 几乎没有任何铺垫，一道刀风自头顶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直觉让他立刻后退，不强行抵挡那刀的攻势！ 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那把刀重重砸向地面，将甲板砸出一个大坑，溅起的木屑击中了阿尔法的衣衫。 如此磅礴的力量！ ——是宫曜！ 阿尔法只觉倒霉。 从武力上讲，所有s级的玩家恐怕都没有宫曜一个人能打，即便是他有“命运调转”的能力，也尽量避免和宫曜近身搏斗。 偏偏此时他还什么都看不见。 但宫曜也看不见，二人现在处于同一起跑线上。 阿尔法努力以传进耳中的微小气流变化，分辨着宫曜接下来的行动。 他抵挡几下，突然察觉到一个问题。 ——宫曜的行动非常流畅，丝毫不似目不能视的模样，甚至比阿尔法更早通过他微小的动作预判到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难道看得见？！ ——他果然和那个管理员有勾结！ 第119章 而此时此刻，“勾结玩家”的某位管理员刚刚抵达现场。 黎清眼中，两道模糊的白色影子在白色线条组成的空间里激烈打斗。 那个新出现的影子丝毫不落下风，黎清由此判断那一定是宫曜。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有些奇怪。 ……宫曜动作的流畅程度，不像是看不见东西。 就算一个人真的将刀法练得登峰造极，并经历过无数次实战，达到人们常说的“我闭着眼睛都能赢你”的程度，但看见和看不见的行为中，还是存在微小的差异。 黎清此时恰好对这些差异十分敏感。 ……所以宫曜他看得见？ 黎清微微蹙起眉头。 —— 宫曜确实看得见。 烛龙闭上眼睛的那刻，所有人都眼前便陷入黑暗。 人们下意识反复重复闭眼和睁眼的动作，确认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于是当宫曜第一次尝试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只左眼便缓缓掀开眼皮，金色的光芒刺透了黑暗。 他看到了“忒修斯”号和周围陷入混乱的人群。 所有事物都十分正常，与平时的晚上并无区别。 唯一的区别只在，人们自己看不见了。 凭借着这样的便利，宫曜没有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他的目标。 阿尔法不是他的对手，立刻处于下风，在宫曜的刀离他致命之处还有三厘米的时候发动了“命运调转”。 ——这比他平时极限发动能力的距离还多了三倍。 失去视力还是影响到了阿尔法的判断。 或许这次不用卡极限情况，就能逼他交出三次技能次数。 宫曜攻势更快了几分。 阿尔法没了一次和宫曜交换的机会，动作变得愈发小心谨慎。 长刀划破了他的手臂，这次他只是咬牙忍了下来，没有贸然交换。 宫曜毫不意外，两把刀交替上阵，转换得行云流水，直将阿尔法朝着甲板一端逼近。 阿尔法分神留意周围的动静，接着意识到这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 ——他早有准备！ 他脸色一变。 身周的迷雾已经被宫曜的刀风劈散，宫曜在这瞬间捕捉到了他脸色的变化。 就是现在！ 他举起一手，长刀朝着阿尔法左胸刺去！ 利刃没入皮肉，卡在骨骼上。 宫曜微微一怔。 阿尔法没有在最后关头交换命运。 就在这时，阿尔法眨了下眼，瞳孔中突然出现了神采！ ——烛龙又睁开了眼睛，所有人重新恢复了视力！ 就在宫曜面孔映入阿尔法双眼的一瞬间，阿尔法露出了一个邪异的微笑。 下一刻，命运调转！ 宫曜心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 卡在他肋骨处的长刀自行发出金光，将阿尔法握着它的手震开，随后露在外面的半截消失了，留下里面的刀刃堵着伤口。 阿尔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咧开两边嘴角，伸手朝着虚弱的宫曜抓了过来！ “——！！” “！？” 一声骨肉撞在坚硬事物上的闷响。 阿尔法再度被弹开。 在他面前，一道泛着白光的屏障闪烁了一下，接着那光芒隐藏入半空之中。 身上流动着白雾的神灵伸出一手，站在宫曜身前，隔开了阿尔法的攻击。 ——管理员！！！ 第89章 邪神派对（24）牧羊 就在刚才，黎清只是在一旁观战。 阿尔法随时可能发动命运调转，在无法立刻判断清楚影子的身份，贸然出手可能会引起无法承受的后果。 而在阿尔法与宫曜交换位置的瞬间，他恢复了视力。 于是黎清不再犹豫，立刻调出护盾，挡在宫曜面前。 黎清身后，宫曜已因为要害重伤，半跪在地上。 而他破开的白袍下，血淋淋的伤口中隐约可以窥见一点金光闪过，就如同融化的黄金。 ——然后那些“黄金”居然就填补了受伤的地方，让那个贯穿的伤口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皮外伤。 黎清察觉到宫曜逐渐平稳的呼吸，不由微微偏头看向宫曜，眼神里带着探究。 宫曜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小管理员的意思。 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不是作弊哦，等空闲时，我会让你好好检查。” 黎清“嗯”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阿尔法。 阿尔法发出一声讥讽的嘲笑。 “哈！看看我们大名鼎鼎的宫曜大人，竟然和管理员勾结在一起，杀害别的玩家。” 宫曜冷冷盯着阿尔法。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说，“在我进入这个副本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向我直播间的观众宣布，我的目标是杀了你。” 此时此刻终于恢复画面的宫曜直播间弹幕也热闹了起来。 【对，没错，命运杀手死不足惜！】 【是个人都知道宫曜是站在我们玩家这边的，怎么可能和系统的人勾结！】 【这个副本已经将“消灭阿尔法”加入任务了，宫曜大人只是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而已！】 【而且你们真的觉得“忒弥斯”是系统的人吗？或许他只是另一个组织的玩家。那个***同时也是玩家和神灵，不是吗？】 第120章 （安全提示：该副本中禁止向直播间暴露其他玩家的身份，违反规则三次将禁言三天，扣除100抵押积分！） 【可这怎么解释杀死阿尔法变成了副本任务？】 【“忒弥斯”拿的是神牌啊！之前其他副本不也有神牌玩家的需求变成副本隐藏任务的先例吗？】 …… 直播间的讨论如火如荼，而现场的三人却都没空理会。 阿尔法勾起嘴角。 “所以呢？难道我就要这样向两位尊贵的大人认输？” 他缓缓逼近。 “啊，好吧，我认输，尊敬的管理员大——” “小心！” 宫曜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 然后黎清就看到，隔着屏障对面的红发青年已然换成了宫曜的脸。 在他身后，原本宫曜站立的位置，阿尔法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匕首朝着黎清腰间刺去！ 黎清的左手指尖跃出一点浅色的像素光芒。 接着阿尔法便挥了个空，黎清的身影瞬间勾勒于十米开外。 宫曜没有给阿尔法反应的机会，黑色长刀已然重新出现在他手中，朝着阿尔法挥去！ 阿尔法翻滚躲开，没有和宫曜纠缠，而是追着黎清杀去。 他看明白了，这个管理员只有东躲西藏的能力，而那些杀招都需要极长的读条时间。 先杀了管理员，宫曜就失去了后盾。 ——不，他想到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法。 在宫曜的另一次攻击落下后，他不怀好意地咧开嘴角，接着和黎清调换了位置！ 宫曜手中长刀碰到了黎清身周早有准备的屏障，霎时化为光点消失。 二人并未因此而停下动作，都迅速向后撤开。 阿尔法的庆幸只维持了半秒。 在他看到宫曜和黎清的身影一起行动时，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对危险的预感使他拼尽全力朝旁边一跃。 “哗啦——” 皮肤传来灼烧的痛感，与此同时，一个装着腐蚀性液体的罐子狠狠砸落在地上。 ——那管理员方才竟然就站在将要倾倒的罐子下面！ 阿尔法很难相信那个管理员不是故意的，他心中顿时又升起了十万分的警惕。 此时黎清和宫曜又分别从两边逼近阿尔法。 忒弥斯的权杖也被黎清召唤了出来。 在宫曜攻击的间隙，那沉重的权杖不断灵活抽打阿尔法的双脚。 当阿尔法双脚踩到一块嘎吱作响的木板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当成了一只需要放牧的羊。 察觉到不对的一瞬间，他不再犹豫，再次跟黎清交换了位置。 就在这时，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黑龙又闭上了眼睛，黑暗的时刻再次降临。 位置变幻的同时，一股失重感席卷了阿尔法的感官。 ——他正在向下坠落！ ——而脚下正散发着阵阵腥臭的气息！ 阿尔法已经与黎清三次交换命运，失去了再次回到刚才地方的机会。 他在尝试与宫曜交换，然而能力并未生效。 宫曜并不在十米范围之内。 两道暗箭从旁射出。 阿尔法心中一喜，故意让一道箭矢划破了自己的胳膊。 ——如果这攻击来自一个十米以内的人，那么他就可以借助这道联系与那人交换命运！ 下一刻，阿尔法的双脚稳稳站在了甲板之上。 一道十分温柔、又有些轻佻的男声遗憾开口： “抱歉，我不知道幻影也可以被交换命运。” ——“纳西索斯”，不，是路易斯！ 阿尔法瞪大了眼睛。 可惜他什么都听不见。 接着路易斯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或许被交换命运后，我也能像控制我的幻影一样直接控制这位通缉犯先生呢？” 阿尔法的手臂不受控制地举了起来，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不，”他喃喃道，“您怎么能这样对我……不！！” 阿尔法爆发出一声大吼，接着和路易斯交换了命运。 路易斯的手中空空如也，因此现在阿尔法手上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自己的东西了。 他怔怔“看”着路易斯的方向，无数情绪涌上来他的脑海。 也就是犹豫的这一秒，一把利刃贯穿了他的右胸。 阿尔法发出一声痛哼，接着毫不犹豫，换走了这道致命伤。 然后他听到一声有些虚弱的低笑。 “滴——” 不合时宜的电子音突兀响起。 阿尔法经过更换后本该完好的心脏，在一声巨响后，猛然炸成碎片。 第90章 邪神派对（25）命运 “你还记得，阎王爷副本的事情吗？” 副本开始的第四天，宫曜的房间中。 黎清只说了这么一句，宫曜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阎王爷来了的那场电影中，所有死者都触发了一连串戏剧性的“事故”，最终导致了离奇的死亡。 阿尔法选择实施命运标准的判断条件，便是他知道由哪些人带来的哪些伤害是致命的，需要避免这个命运。 但如果他不能确定致命伤害的来源呢？如果发出致命伤害的，并不是可以交换命运的“人”呢？ 第121章 因此在这两天，宫曜趁着门徒在夹板上干活的时机，准备了不少可以触发的连锁反应装置。 ——但最后的保险，还是一颗被他安置在自己左胸心脏中的遥控炸弹。 只要花费足够多的积分，系统不会禁止一个疯子把炸弹塞到自己的心脏里。 当他和阿尔法交换命运的刹那，被交付了炸弹按钮的黎清便触发了引爆。 “咳咳……还是……很有默契 。” 宫曜虚弱地笑了起来，接着吐出一大口鲜血。 第二次致命伤让他的身体也难以负担。 黎清迅速握住了他的手腕。 接着宫曜便感觉到自己手腕上微微冰凉的手指猛然攥紧。 “唔……” 耳畔传来一声隐忍的痛哼。 “——！！” 宫曜猛地扭头，看到黎清的胸口也渗出血迹。 ——他使用了忒弥斯“命运共享”的能力！ 黎清现在虽然看不见细节，但他仍然早有预料似的，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宫曜不要多说，在还能听到声音的直播间里泄露过多信息。 接着宫曜就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暖意。 一股没由来的力量修复了他的身体。 宫曜知道这状态来自于黎清自己。 他使用了两次命运共享，将自己身体治愈的状态传递给了宫曜。 宫曜一怔，接着无声地将黎清拥抱进怀里。 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已经愈合，他才敢将手轻轻放到黎清的后背上。 他在黎清耳边长长出了一口气，呼吸有些颤抖，但什么也没有说。 黎清双手摸索了一下，碰到宫曜微卷而蓬松的头发，于是顺手安抚性地摸了摸。 “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冷静而平淡，一如既往。 “你会获得自己应得的报酬。当然，这次疗伤也算在其中。” 宫曜一顿，随后轻轻笑了起来。 接着他终于松开黎清，转头站起身来，看向身后颓然倒在脚下的阿尔法。 阿尔法的整个胸腔已经被炸出一个大洞，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他趴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双眼无神而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命运……”阿尔法徒劳地吐出这个单词。 “玩弄命运的人，也会死于命运。” 宫曜只说了这么一句。 接着他半蹲下来，拿出匕首，划破了阿尔法的喉咙。 一道机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宿主已完成由[忒弥斯]颁布的额外任务，积分结算奖励翻倍，副本结算时生效。】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宫曜头也不回地朝着黎清走去。 黎清却微微转头，看向天边。 “天快要亮了。” 路易斯也快步走了过去。 “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但庆功会不要把我落下，”他笑道，“虽然我只是个负责拉机关的，但你们不觉得我的时机把握得十分精准吗？” 黎清看了一眼他的方向，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一道天光划破了黑夜。 天真的要亮了，规则失效的瞬间，所有人恢复了视力。 黎清和路易斯一起朝着阿尔法的尸体看了过去。 两个人都没说话。 看了半晌，路易斯轻松开口：“天照的神性已经从阿尔法身体里剥离，宫曜老哥，可以去拿你的战利品了。” 宫曜却没有动。 “给别人吧。”他说。 路易斯挑眉：“不是吧，你这么有奉献精神？你现在只是门徒诶！” 接着他暧昧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想变成忒弥斯的圣子，是不是？” 宫曜缓缓摇头。 “我有一个猜测……神灵是最保险的通关门票，但圣子却不一定。” 路易斯：“哦？怎么说？” “玩家的通关条件是，七日后存活，而并非‘随神灵一起进入世界的尽头’。” “即便如此，你又怎么判断位于玩家之中最高阶级的‘圣子’们不是安全的呢？” “根据我的经验，不会有一个安全的身份是需要连吃七天难吃的圣餐来保持的。”宫曜说。 路易斯：“呃……” 黎清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到黎清的反应，宫曜笑了起来，又道： “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世界的尽头’，一个叫做‘赫尔海姆’的地方，我曾在一些世界的神话中看过。 “——亡者的国度，除了神灵以外，能够允许进入亡者之国的，大概率不会以活人的形态存在。 “而从宴会上其他神灵的态度可以得知，不论是门徒还是圣子，在神灵眼中，我们都是‘祭品’。” 所谓圣子，不过就是经过筛选的、更高级别的美食罢了。 路易斯轻轻“啊”了一声。 宫曜却盯着黎清。 “‘忒弥斯’大人，我的猜测正确吗？” “我没法给你答案。”黎清开口。 这次作为boss，他了解的信息并不多。 宫曜的眉头又渐渐拧了起来。 “……这样一来，圣子除了变成神灵以外，就没有其他活路了。身份是不可逆转的……” 黎清点头。 罪奴的活路是变成门徒。 第122章 门徒的活路是活下去，不被神灵和其他玩家杀死。 圣子的活路则是弑神。 神并非无可战胜，也各自拥有弱点。 ——副本给每个阶层的玩家都提供了出路，这就是它的存活规则。 是符合副本设计思路的推测，虽然黎清这次没法获得所有副本信息，但他认可宫曜的推测。 黎清看着宫曜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要将自己的发现宣扬出去？离抵达赫尔海姆只有不到半个小时，我不认为这是一个理智的决定。” 宫曜露出一个苦笑。 “是啊，如果圣子注定死亡的话，那么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也不要跟他们说。” 因为等待注定到来的死亡才是最残忍的。 而被逼到绝境的人们，可能会带走更多本该活下来的玩家的生机。 宫曜沉默片刻，然后勾起了唇角。 “你有办法了。” “嗯，一个当恶人的办法。” 他说完，深深看了黎清一眼，接着拉上了自己门徒的兜帽，掩盖了自己的身形。 “——做坏事时当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黎清点了点头。 “那么再见了，我的神灵大人。很荣幸这次合作能让您满意。” 他对黎清做了个飞吻，接着转过身，冲向厮杀不止的人群之中。 第91章 邪神派对（26）亡者之国 “他想做什么？”路易斯疑惑地问。 黎清淡淡道：“阻止那些门徒吸入别人的灵魂宝石。” 路易斯沉默半晌才开口：“不愧是宫曜。” “嗯。” 一道光芒刺破海面，一轮巨大的太阳升了起来，仿佛近在咫尺。 但与以往不同，这一次黎清和路易斯都没有因为白天到来的规则而失去力量。 就在一些玩家呆滞的看着那轮巨大太阳的时候，又一枚漆黑的圆形轮盘自海平面上升起，恰好与太阳中心重叠。 天光顿时变得奇幻起来，仿佛极光降临，“忒修斯”号上的万物和海面都失去了颜色，唯独天空和太阳的边缘散发着绚丽的色彩。 一道声音告诉黎清，前面就是所谓世界的尽头——赫尔海姆，亡者的国度。 无形的力量将他缓缓托了起来。 然后黎清看到还有六个同样的白色神灵一起升起，包括本来跳入海中消失的哈斯塔，还有刚刚拾取了天照神性的另一个玩家。 一股力量从黎清的头顶汇聚到那黑色轮盘中央。 接着天地都震动起来，那黑色的轮盘缓缓从中间打开。 一条浓雾组成的道路自空中的轮盘延伸下来。 哈斯塔仍然是最热情的那一个，他张开双臂，大声笑道：“‘忒修斯’号已经抵达了终点。圣子随同我等一同进入世界的尽头！ “——而罪奴则将在此地献祭给大海，洗清自己的罪恶！” 祂话音落下，圣子们也被无形力量托向空中。 而罪奴们却陷入一阵绝望的慌乱。 他们徒劳地反抗，最终被幽影们扔入海中。 海水立刻吞噬了它的祭品。 一眨眼的功夫，相同数量的幽影船员又出现在了甲板上，模样呆滞。 “原来这就是‘忒修斯’号的含义，”黎清听到身后的路易斯低声说，“死了多少人，就会有一模一样的幽影补充他们的位置。” 此时众神已经带着祂们满意的祭品往赫尔海姆的大门走去。 甲板上，茫然的门徒们面面相觑。 “船长”幽影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别看了，难道你们也妄图一起进入那至高无上的神国？ “哈哈，你们这些修行不到位的门徒，只能同‘忒修斯’号一起返回原点，等待下一次被选中的机会了！” 那些门徒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 在即将迈入终点的时候，黎清突然若有所感，停下脚步。 他回头向甲板上看去，接着一眼就看到一个与其他门徒一样披着白色兜帽的人影。 他就那么漫不经心地站着，对黎清挥了挥手，接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做了个手势。 ——下次再见。 虽然看不见脸孔，但黎清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宫曜那张微笑着的脸了。 他顿了顿，接着转过身，跟在那几个圣子身后，迈步走进赫尔海姆。 沉重的大门自他身后关闭。 面前圣子们的身影渐渐变得飘渺起来。 ——在他们踏入赫尔海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成了从生者到亡者的转变。 任务失败的提示通过系统响起，但没有一个圣子对此作出反应。 他们已经完全变得麻木而呆滞，是神灵最喜欢的、最圣洁的祭品。 而那些神灵——祂们身周白色的迷雾散尽，神灵们皆露出自己的真容，瞬间膨胀至数倍大小，几乎要将整个空间挤满。 ——但那空间看似不大，却没有边界，任凭神灵们的身体朝着无限远的地方延伸出去， 黎清的系统响起危险警报，接着一声“任务成功”的提示，他被弹出了这个副本。 - 源码之间，死亡副本系统事业一处。 黎清在外勤任务间的传送台上走下来，短暂头晕脑胀过后，他看到了张勤关切的脸。 第123章 “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张勤说，“这次几乎半个技术组和美妙的后勤组都在实时关注你们的动向。我们开启了特级通道，最小程度减少信息传递的时间差，以便随时处理你们提过来的紧急需求。” 他扶了下眼镜，笑道：“不过没想到你居然用不上我们的支援，自己就把问题解决了！” 黎清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忍不住开口：“以我对过往审批通过时间的判断，最好不要寄希望于你们的援助。” 张勤干笑两声。 “这个，特级权限的快速通道的数据传输速度还是很快的。审批慢都是审核组的问题啊！” 找到了甩锅的对象，张勤瞬间变得理直气壮：“这都要怪陈不放他卡审批！” 门口传来了清嗓子的声音。 二人扭头看见陈放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张勤：“……” “维护组的审批，我们以后会优先处理。”陈放礼貌道，“黎组，调整时间结束后，请您和张总一起去一趟大会议室。” 张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陈放对张勤的反应早有预料，不以为意，补充道：“大老板的人也在。” 张勤担忧地看了一眼黎清。 黎清早有预料。 自己在副本中被阿尔法点出了管理员的身份，对于副本来说，这属于重大运营事故，系统必然十分重视。 他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起自己的风衣，套在身上，将褶皱一丝不苟地抚平。 接着他一边挂好工牌，一边淡淡开口：“知道了，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哎，黎组，你……”张勤还要说些什么，黎清已经先一步走出了外勤任务间。 “正好……” 黎清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了一眼陈放。 陈放第一次在这位总是淡然冷静、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十三号管理员的眼中看到一丝堪称“锐利”的目光。 “我也很好奇。” 黎清接着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忒弥斯就是副本管理员’这件事，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 第92章 述职 “死亡副本事业一处员工黎清，工号s-a9b08f013，职位：维护组组长。” 源码之间，最高会议室。 一名身穿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女人，毫无感情地念着文件上黎清的信息。 “在副本a-0110进行外勤任务时，违反了《源码之间工作人员规范第三版》第七十八条，向公众暴露了自己管理员的身份，引起舆论危机。 “我是源码之间最高监察部监察员x083，对于此次事故，我将全程跟进此事的后续调查。” 女人旁边，一个圆形的金属球智脑上下漂浮。 它两只由灯泡组成的，眼睛闪烁了两下，并未开口。 而在圆形会议桌周围，死亡副本系统的几位管理层也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发一言。 x083仿佛感受不到众人对她隐隐的排斥态度。 她看向对面的黎清，继续开口。 “s-a9b08f013，关于此事，你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地方，请递交你的材料。” 一旁的张勤先呵呵一笑。 “女士，黎清才刚从副本中回来，想必没有时间准备材料。” 黎清却淡淡开口。 “关于你的指控，我确实有些材料需要上交和澄清。” 经过x083的允许后，黎清一边将自己的系统链接到会议室，播放了自己和阿尔法对战时的直播回放。 “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您先告诉我，在与阿尔法交锋时，我的哪个行为不符合管理员行为规范？” x083沉默了一下。 审核组长陈放开口：“事故上报后，我们就检查了黎组的行为。他使用的道具和指令都是手册上允许范围之内的，如果单论行为的话，黎组并没有违规。” “但现在的问题是，”x083说，“——行为导致的结果。即便黎清的行为是否违规，他都在所有玩家和上界观众面前暴露了自己管理员的身份。” “对。”黎清附和了一句。 张勤诧异地看了过去。 却听黎清又道：“结果。我在副本里所有行为，都可以通过‘身份本身能力’、‘玩家商城购买’获得。而根据调查——”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来的路上张勤传给他的副本记录。 “——a0110副本一共进行过30轮游戏，而‘忒弥斯’这个身份是第一次出现，因此不会有玩家提前知道忒弥斯的所有能力。” 他将这些数据迅速整理成图表，让它们显示在会议室上空。 “而与我一同进入副本的路易斯组长，他在直播间和玩家那里的身份是‘s级玩家’。综合副本规则，我们可以得出‘玩家也可能被安排神灵身份’的信息。 “对于普通玩家来说，以上所有线索98%的概率只能指向一个结果——‘忒弥斯’是玩家。” 陈放附和：“没错。也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审核组认为黎组的行为并不违反规范。” x083沉默了一下。 “这可以作为一条辩驳的证据，监察组认可黎清组长没有主观暴露的违规行为。” 张勤抢答：“我想你还要说一个‘但是’？” “……”x083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但是。” 第124章 “……” “这件事情终究引起了对系统的负面舆论，如果黎清没有问题，那么谁该为这个事情负责呢？” 众人沉默了下来。 黎清却平静地垂下了眼，声音轻柔，却十分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我也十分好奇，究竟是谁该为此负责。” 黎清又将视频拉回阿尔法说出他身份的那一段。 “正常玩家即便怀疑我并非副本原生boss，也不会怀疑我另有身份。但有趣的是……” 他抬起眼，在昏暗冷光下显得愈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觉得有趣”的表情。 “——阿尔法立刻说明了我的身份，毫不犹豫，就像在见到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x083抿了下唇，眉头微微皱起。 几个组长则各自交换了一下目光。 黎清神情不见波动，缓缓环视了圆桌周围众人各异的表情，最终将目光在那个一直沉默着的智脑身上停留片刻，移回x083脸上。 “x083，比起我做了什么，我想这个问题的调查优先级会更高一些。” 二人相对半晌，x083语调严厉地开口：“是的，这是很严重的信息泄露。001_1，死亡副本系统需要更严格的调查。” 那颗圆形的智脑上下移动，像是点了点头。 接着它从音箱里发出金属合成的声音：“是的，女士，我们会配合您的调查。” 它接着转向黎清。 “黎清组长这次成功消灭异常玩家的s级任务，功劳巨大。死亡副本系统当然也不会忘了对你的嘉奖。 “但源码之间一向不提倡功过相抵。这次事故中，黎清组长的过失部分，在调查结束后，我们会给出具体处理结果。” 张勤先松了口气。 001_1是死亡副本主神的一个电子分身，权限几乎等同于主神。作为死亡副本的元老，张勤知道这就是说可以从轻发落的意思了。 但黎清又开了口。 “过失部分？” 001_1很有耐心地回答：“就是你管理员身份被迫暴露的问题。” 黎清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开口。 “可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就是‘管理员’啊。” 与此同时，另一张图片显示在会议室上空。 那是玩家们自发组建的论坛，上面都是针对此事的讨论。 【听说一个a级副本出现了一位管理员？】 【‘命运杀手’嘴里能有什么实话。我从几个参与玩家的直播回放里复盘了一下，感觉那个‘忒弥斯’显然是来自一个和九曜差不多的玩家组织。】 【我觉得也是。我曾经见过疑似副本自己的人，那个不把玩家当人的态度……啧啧。】 【‘忒弥斯’到底是什么组织的呢？看起来势力不小啊。】 【哈哈，脑子抽了去搞玩家互助当救世主的，除了宫曜的人还有谁？】 【楼上怎么说话的？阿尔法死了，对所有玩家都是一件好事！】 话题已经歪到“忒弥斯”究竟属于哪个组织，直到“九曜”出面认领了这个悬赏。 黎清盯着那个黑色背景、中央一个圆形金色太阳的头像，顿了顿，继续道： “以boss的身份给副本部分玩家派发任务，在此前的一些副本中也有过先例。” “‘管理员’的猜测或许在我离开a0110副本前对舆论造成了部分影响，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暂时解决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直到张勤笑了一声。 “是啊，我赞同。没有什么‘功过相抵’，我们黎组只有功，哪来的过？” 其他人并未接话，都看着x083和001_1。 直到智脑的“眼睛”盯着张勤闪了两下红光，它才终于松口。 “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调查结束后，我们也会还黎清组长一个公道。” x083：“我们还有一些需要讨论的部分，黎清组长，作为当事人，可否请你回避？” “嗯。” 黎清不以为意地垂下眼，将自己的系统从会议室公屏退了出来，起身离开。 路过路易斯时，他又停下了脚步。 “路易斯组长。” 他轻声开口，尾音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上方。 路易斯眯着一双风流的蓝眼睛，笑眯眯看着他：“怎么了，黎组？” “在离开那个副本后，我突然想起了一出十分经典的剧目。” 他顿了顿，看向路易斯的眼睛。 “——《麦克白》。” 路易斯翘起的嘴角渐渐垂了下来。 “黎组，你这是什么意思？” “‘弗’的预言已经应验，我想‘哈斯塔’的剧本，应该也并非凭空杜撰。不知道祂的灵感，来源于哪里呢。” 他几乎透明的浅色眼睛，清清楚楚映着路易斯僵硬的表情。 “——阿尔法知道你也要取他性命时，好像很伤心。” 语毕，黎清没有再等路易斯的回答。 他将自己的袖口重新整理得一丝不苟，接着目不斜视，迈步离开。 第93章 带薪休假 源码之间，事业一处，维护组组长办公室。 黎清久违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一边咀嚼，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 他对面坐着两个同样穿着维护组制服的员工。 第125章 一人是个瘦瘦小小、长着雀斑的小姑娘，另一个则在制服里裹着一件厚厚的防护服，头部是一个金属头盔。 ——这两人是黎清的直属下属，维护组副组长艾果和055。 艾果嘴里也嚼着东西，含混不清地汇报完黎清出差期间维护组发生的事情，接着终于费劲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接着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咳嗽。 “……”黎清咀嚼片刻，接着选择默不作声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艾果：“咳……咳咳……美妙姐说这是h-989小世界的特产，没想到这么难吃。” 055闷闷的声音从密不透风的头盔里传来：“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还好我不用吃东西。” 艾果：“也有好吃的东西，哎，你当人就知道了。” 黎清深以为然地点头。 门口传来敲门声。 几人看了过去，张勤站在门外，干笑两声：“吃着呢？” 艾果立刻变得拘束起来，唯唯诺诺开口：“张总……” 055倒没她那么大反应：“您找黎组有事？我和艾果……” “不用不用，就是你们黎组的任务调查结果出来了，我来通知一下。” 黎清扬起一边眉毛，把手里的“特产”递给张勤，示意他继续。 张勤捏起一块墨绿色的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嗐，针对你这次任务，上面最终决定取消处分，正常表彰。” 黎清不为所动，“嗯”了一声：“还有吗。” “另外x083还注意到了你的异常加班情况，对我们事业一处提出警告。大老板就批了你一个月的假。” “唔……”黎清不置可否。 055却发出疑惑：“可黎组没有提过休假。” 张勤尴尬地咳嗽两声：“经过这么危险的任务，休息一下也好。你们维护组以后出a级以上任务回来，也都会陆续发放调休假期。” 055和艾果都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没有表达出什么高兴的情绪。 黎清却开口：“带薪吗？” 张勤好笑道：“带薪。” “好。”黎清轻易接受了这个处理，然后又道，“还有呢？” 张勤：“……” 他看了看两位副组长，跟黎清说：“要不你跟我过来一下？” 055和艾果很有眼色地主动离开，将办公室还给了两位组长。 张勤这才开口：“你在等路易斯那边的调查？” 黎清：“嗯。” “……监察组最后没有提到路易斯那边的事情。唉，你该知道的，系统就是这样……” “因为这次除我以外，还至少牵扯到两个组长，是吗？” 张勤一愣。 黎清：“阿尔法曾经是路易斯的情人，虽然他们私下接触时都选择关闭直播，但做过的事情必然会留下痕迹。” 他左手指尖轻轻敲了下桌子。 “我侵入了直播数据库，找到了一点他们曾经一起行动过的回放视频证据——它们原本已经被删除了，权限来自s-cf9beb078，也就是直播组长关梦。” 张勤沉默半晌，语重心长道：“十三啊，你现在对人际关系的认识更加敏锐了，我本应该为你高兴。但你也要知道……” “我知道。”黎清淡淡打断了他。 死亡副本和上界关系盘根错杂，就连事业处都隐约有些派系斗争，正如张勤说过的，如果上面亲自出马息事宁人，那么就一定不要再追究。 “从一开始，我就不指望上面对路易斯作出处分。”黎清道，“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他顿了顿，看着张勤：“现在我确认了，确实是路易斯将我是管理员的消息透露给阿尔法的。谢谢你，张勤。” 张勤：“……” 他无言咀嚼半晌，终于又反应过来什么，道：“不是，你查了直播组删除的数据？这个是关梦亲自经手的，就连我们技术组也需要关组或者大老板以上的批准才可以调查的吧？” 黎清眨了眨眼，没说话。 张勤：“……你有这技术，当初还不如让你进技术组。唉，杰克那边又提了一堆需求，反正你闲的没事，不如来帮帮我呗？” 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黎清认真问：“有工资吗？” 张勤：“……我申请额外补助给你。” 黎清：“好，成交。” “！？”张勤摸不着头脑，“你来真的？” 黎清点点头：“下午就把我的工位搬到你的办公室。” 张勤被突如其来的快乐冲昏了头脑，一边打开自己的系统写申请，一边将信将疑地看着黎清。 直到发送完毕后，黎清都没有出声，张勤这才松了口气：“也是，一时半会儿让你闲下来你也不习惯。我这就回去安排！” 黎清盯着张勤离开的背影，浓密的睫毛掩去眸中的思索。 张勤突然又转身回来。 黎清立刻看了过去。 张勤面色痛苦：“对了，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把我牙齿粘掉一块……” “……”黎清垂下眼，“美妙姐带回来的特产。” 张勤：“……” - 当天下午，黎清准时出现在了张勤的办公室。 为了迎接黎清的到来，张勤特意将乱糟糟的办公室重新打扫了一遍，在自己对面给黎清搬了张桌子。 第126章 黎清十分满意，申请了技术部权限，对张勤发过来的工作列表挑挑拣拣。 不多时，技术部副组长敲门进来，喊张勤去处理问题。 张勤离开办公室后，黎清视网膜中多出了一幅画面。 ——那是技术组的监控摄像画面，张勤的身影出现在哪个摄像头里，哪幅画面就亮了起来。 确认张勤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黎清迅速切换屏幕，输入指令。 【查询工作日志】 【查询对象：s-a00000002】 【查询范围：20~25年前】 【权限验证中……员工id：s-a9b08f013】 在最后那行编号显示出来的一瞬间，组成那行指令的像素点突然跃动着模糊了。 接着一行全新的提示覆盖了原本的文字： 【权限验证中……员工id：s-a00000002（验证通过）】 【查询中，请稍后……】 运行界面瞬间卡住。 黎清缓缓皱起眉头，分神看着监视器里张勤的动向。 下一刻，海量的数据涌入黎清的屏幕。 他的目光随着滚动的数据飞快移动，接着按下了暂停键。 一条文字停在了屏幕的中间。 ——《00000013号员工改造观察报告及入职申请》。 第94章 报告 《00000013号员工改造观察报告及入职申请》 改造结果报告： 技术组一月前对低维世界数据（源码id：00000013）进行源码化改造，现已成功结束。 00000013（下简称为“013”）源码身体机能适配良好； 记忆数据已成功格式化； 智商数值和基础能力成功保留； 情绪模块部分缺失，系正常现象。 综上判断：013源码化改造成功，可承担源码之间工作。 建议为00000013重新赋予员工编号，投入工作。 报告人：技术组组长s-a00000002（张勤）。 下面一行回复： 审批通过，员工编号a9b08f013已录入系统。 …… 黎清盯着那行批复，脑海里想起了他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画面。 隔着一面透明的玻璃墙，张勤看着他，脸上带着十分和蔼的微笑。 “a9b08f013，姓名黎清……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源码之间的一员。” 二十年来，他从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一样的c级干员，逐渐变成了死亡副本系统20个s级员工之一，成为了维护组组长。 这二十年中的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黎清丝毫都没有怀疑过，在自己存在的这二十年前，他还有一段作为“00000013”的记忆。 但那个八位数的id又代表什么？ 员工是七位数，系统是五位数，玩家、npc、boss是八位数，但有p\n\b额外字母区分。 可他从未听说过“源码id”这个概念。 黎清将这份报告拷入自己的系统，接着又确认了两遍，发现张勤的工作记录里已经没有任何关于“00000013”或者“a9b08f013”的记录了。 ……那么再换一个检索内容呢？ 黎清清除了最初的指令，手指刚敲下一个字母，系统就传来了警报声。 【可能触发目标地址拦截。警戒度:30%】 【警戒度:50%】 他瞳孔微微一缩，迅速关闭了以张勤权限开启的检索界面，接着立刻清除了自己的访问记录。 不过两秒的时间，警戒度已经窜升到了90%。 在黎清清除自己访问记录后，那红色的警戒度终于缓缓下降。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勤长叹一声，跌坐进椅子里，解锁了自己的电脑。 黎清的系统里，他编写的预警系统提示已经降为了0。 “我手下的小孩又跟杰克的人吵起来了，唉！”张勤一边打开自己的工作界面，一边对黎清抱怨。 黎清淡淡“嗯”了一声。 张勤敲了几个字母，突然开口：“你访问我权限干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电脑屏幕之间的缝隙，看向黎清。 黎清盯着自己的屏幕，手上动作没停，接着发出一封邮件。 “……用你的名义帮你清理一点任务。” 张勤那边收到一声提示音。 他打开看了下，无奈：“全是你们维护组提过来的内容！用我的名义解决，下次再出问题就找我负责是吧？你这盘算打得挺好。” 黎清这才瞥了他一眼：“维护组系统后台的bug提了很久，本来就是你该负责的问题。你去做产品组的新需求吧。现在我已经有技术权限了，维护组的需求和bug我自己修。” 张勤尴尬地挠挠头：“……不愧是你黎组。今年优秀员工我一定投你一票……” 黎清：“应该的。” “黎组太客气……呃……” 张勤止住话音。 他突然意识到，黎清那句“应该的”，应该指的是自己要给他投票这件事。 二人各自沉默工作了一会儿。 黎清又突然开口。 “我想看下阿尔法的资料。” “？”张勤先是一愣，然后小心道，“这事儿不都过去了吗，上面已经进入表彰流程，不会重新调查了。我觉得——” “p-11111111，他的编号。” “……” 黎清压根没给张勤啰嗦的机会，张勤只得无奈道：“好吧，只准看一下，不准拿这个资料干其他事情啊。” 第127章 他对黎清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屏幕这里来，根本没想把资料原件发给他。 黎清没有表示异议，干脆地走了过去。 “你放心吧，我不会举报路易斯向通缉犯泄露我的身份、关梦伙同包庇的。” 张勤：“……” 阿尔法的信息已经完全显示在张勤的屏幕中。 作为数据库最高权限拥有者，张勤能查到的玩家信息比一般s级员工还要详细。 【姓名：阿尔法】 【编号：p-11111111】 【绑定系统：s-0921】 【源码id：11111111】 黎清的目光落在“源码id”这一行。 “这是什么？”他问。 张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还有几分后悔，大概没想到就这样让黎清看到了不该看的信息。 但或许是看黎清态度十分坦然，他只犹豫了一下，就开口解释：“被源码之间记录的、从其他低维世界捕获的生命体，会有这么一个单独的id。” 其他低维世界捕获的生命体…… 黎清微微垂下眼睫。 “和玩家编号一样。” “大部分情况下一样。”这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张勤也没刻意隐瞒。 黎清点点头，又问：“那我们有源码id吗？” “啊？哈哈，我们怎么会有源码id呢？” 张勤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打开自己的档案。 “工作人员只用工号记录，当然用不上源码id啦。” 黎清“哦”了一声。 “咳咳，你不是想看阿尔法的档案吗？怎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黎清不再询问那个源码id，只将阿尔法的档案再次浏览了一遍，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有时候就是这样，想到了什么但不说，张勤习以为常，不再管他。 - 技术部的工作并不繁忙。 黎清只解决维护组提过来的需求，其他一概不碰。 张勤自然也不会强迫黎清，光是维护组那一堆疑难杂症，黎清就已经帮他很多忙了。 于是黎清过上了悠闲的带薪兼职生活，早上亲自去维护组收集一圈组员的需求，下午去张勤办公室借技术组资源工作，晚上再照例整理一边今天的记忆： 今早和艾果她们聊天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明天可以写一个初步构架。 中午的食堂餐还是营养液，和机油放在一起，串味了。 下午在张勤那里修了十个bug，后来主神办公室的人找他。 晚餐…… ……等等。 躺在宿舍床上的黎清猛然睁开眼睛。 第95章 监控记录 宿舍的灯亮了起来。 黎清坐在床上，眼前是今天下午事业一处的监控画面。 下午张勤离开后，到他回到宿舍的这段时间…… ……记忆很模糊。 记忆告诉他，他下班以后去食堂吃了晚餐，然后回到宿舍休息。 但什么时候下班，下班后吃了什么，所有细节，他一概想不起来。 他在张勤办公室的监控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17:00，黎清离开了办公室，出现在走廊上。 17:20, 他的身影从所有监控画面中消失了。 19:40，黎清重新出现在从食堂通往宿舍的路上。 而中间这一段时间里，他并没有出现在食堂。 17:20, 他消失以前，抬头看了监控一眼。 “……” 黎清沉思良久，在键盘上敲击几下。 接着他披上外套，直接离开宿舍。 他要去那个地方看看。 …… 夜间的事业一处十分安静。 夜班同事们多数并不喜光，因此楼道里仅有墙角安装的光条，发出微弱的柔光。 黎清来到自己“消失”的那个走廊。 一道分岔口，里面是机密档案室。 他的手指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接下来的动作十分流畅，就仿佛已经做过一遍。 黎清接入监控摄像头，替换了里面的画面。 接着他走向机密档案室。 用s级的权限刷开一道大门，一直走向深处。黎清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档案室尽头，一个微胖的身影，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静静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人。 听到脚步，他转过了头，镜片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光。 “你怎么还是来了，真不让人省心。”张勤叹了口气。 黎清缓缓走近：“你知道我会过来。我的记忆是你动的手脚。” 张勤无奈地扶了下眼镜。 “我都快睡下了，才突然想起你还有个每天整理记忆的麻烦习惯。” 黎清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道屏幕。 “那是什么？” “你不能知道的东西。回去吧，小十三，破译机密档案室密码，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违规了。” 黎清的手扶在书架上，似乎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张勤的目光隔着镜片盯着他。 “回去，”他声音带着一种十分温和的笃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主神办的人不会希望员工们出现在这里的。” 黎清沉默半晌，转过身，离开了机密档案室。 这一次张勤没有删除他的记忆。 第128章 一直等到黎清回到宿舍，关上门，他才感觉到那个自他离开档案室后、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目光消失了。 他没有开灯，而是就在黑暗中调出了自己的后台。 接着他手心翻转，拿出一枚小小的芯片。 光屏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需要破译的密码。 ——并不简单，但黎清驾轻就熟。 ——因为这是他自己编写的密码。 一分钟后，密码解开。 里面藏着一段海量的代码，并不生效，就像没有生命的照片，只是一段代码的本地复制体。 黎清看着那串代码，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代码第一行，一段备注赫然映入他的眼底。 ——“00000013源码之间编码版原始数据”。 - 翌日。 黎清来到维护组办公室，照例和几个下属交流了一会儿工作，就好像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张勤先找上了门。 “嗨~黎组~”他笑容洋溢，“这里有两个消息。” 黎清：“先听坏的。” 张勤：“啧，两个都是好消息……至少我觉得都不坏。监察组的人已经走了，你的外勤奖励下个月就打到你账户上。我偷偷看了一眼，和你去年的年终奖一样多哦~” 黎清点头：“不错。下一个呢？” “嘿嘿。” 张勤搓了搓手。这样子显然有些心虚，黎清不觉得那会是一个好消息。 接着就听张勤说：“主神办准备颁布一条新的规定，先拿你当试点。这个，有额外工资的，也算是好消息不是吗？” 黎清：“……” 张勤无视了黎清无语的表情，继续道：“从明年起为方便监管，每个管理员外勤时如果碰到正在进行的副本，必须开启直播。” 黎清：“这可不是好消息。” 维护组也就只有自己还在遵守每一条手册规定，若是换了他那些行事粗暴的下属暴露在玩家眼前，以后监察组可能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了。 张勤：“所以先拿黎组你试点嘛。关梦那边已经为你注册了新的直播间，就挂在你id名下，名义上是a级玩家。根据直播组的词频监测，你在直播间的人气很高，以后打赏分红肯定是一笔巨额收入！” “……” 张勤本来以为自己还要费些口舌劝说，但令他意外的是，黎清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好。” “啊？” 黎清面无表情看着他：“你们之前做的那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将我推到直播面前，带动收益吗？” “……呃……” 张勤沉默了一下，尴尬地摸摸脑袋：“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太好。我还是觉得你之前完全不管事业处人情世故的时候更好玩……哎，哎，别走那么快啊，等我一起！” - 主神办在陈放和张勤的提醒下，找人给维护组的刺头们上了一个月的行为规范课。 在维护组几个管理员终于忍不住想要交转岗申请的时候，黎清终于复工了。 “我已经向技术部那里要来了管理员后台的部分代码权限，”他说，“之后我会根据各位行为习惯改造一下后台。在此之前，请各位将自己的诉求整理好再交给我。” 众人对黎清的水平十分放心，闻言欢呼起来，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此时艾果拿着一堆文件跑来。 “黎组，有一个紧急a级任务。” 黎清接过文件，微微皱眉：“在已开始的副本中检测到外挂信号？” 艾果：“是的。现在外勤小组没有空出来的人手，我们先监控一下每个玩家，等这个副本结束后各自跟进……” 黎清扫了一眼下面的副本玩家id。 他的目光在最后一行停了一秒，随手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工作服。 “我去。” 艾果一愣：“啊……可是你刚刚复工——” “无妨。”他大步走向外勤间，“正好试试我改过的后台兼容性怎样。” 艾果小跑着跟了上去，在外勤间外停了下来。 黎清抬头看她：“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艾果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从别处听了点……这次任务可能不会很顺利。” 黎清动作一顿。 然后他看着艾果，眉头突然微微舒展些许。 “监控玩家、等到副本结束后再跟进，是你自己的建议吧。” 艾果轻轻点了点头。 她还想说点什么，技术组的协助员从外勤传送房间探出头来。 “黎组？” 黎清：“我知道了。” 他又看向有些担忧的艾果，将手里翻阅过的资料塞进艾果手中。 “我心里有数，谢谢。” 艾果下意识捏紧了那叠资料。 “好，我……我回去了，黎组工作顺利。” 她目光再次看了下周围，转身快步离开。 黎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踏入传送房间。 第96章 博物馆之夜（1）新人主播黎清 【任务描述】 【副本名称：a4281-博物馆之夜】 【等级：a】 【参与玩家数量：20】 【实际存活率：20%（正常）】 【副本描述： 【欢迎来到奇妙博物馆！作为一名志愿者，你将在这里度过充实的五天！ 第129章 【打扫卫生，整理档案……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藏品逃出博物馆哦~】 【问题描述： 【a4281开启后检测到外挂信号，系统无法确认外挂来源，请管理员协助清理外挂玩家。】 任务副本的信息全部显示在黎清面前。 协助员小心翼翼开口：“黎组您的直播权限等同于a级玩家，也就是可以随时关闭直播，但上面还是特意嘱咐……” “——日均收益不得低于400分，我记得。” 黎清淡淡打断了协助员的话。 见他没有反对，协助员暗自松了口气，接着道：“按照您的需求，技术组已经实现了指定身份传送功能。您选择好自己的副本身份了吗？” 黎清点了下头。 要方便接触所有玩家，自然要选择一个能够随时监控所有人动向的角色。 那就是—— “博物馆管理员。” 黎清说完后，技术协助员设置好参数，黎清开始了自己的传送。 - 熟悉的失重感过后，黎清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张柔软的椅子上。 他睁开眼，确认自己已经来到了副本“博物馆之夜”，而此处正是博物馆管理员的办公室。 一道直播信号开启的提示在他耳中响起。 “……” 黎清沉默两秒，调出自己的直播间界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主播视角的直播间：他能感知到隐形摄像头在哪里，但并不能看到自己直播中的画面。 一个弹窗显示在视野左侧，分别是他的直播间观看人数，和观众留言。 黎清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无所事事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几下，就看到自己的直播间人数从0变成了1，然后迅速变成了10，接着变成100。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放空。 100个玩家每观看10分钟直播，有大概0.25积分的收益。 就算24个小时不关闭直播，一天也只有不到40分，但上面要求的业绩是400。 简直是剥削。 这时第一条弹幕弹了出来。 【开屏美颜暴击！这是新人直播间吗？】 黎清的目光落在那条弹幕上半晌，认为自己还是要经营一下，才能达到业绩。 于是他认真开口：“是的，我是新人主播黎清。” 【这个声音——！！我耳朵都酥了！！】 【等等，黎清！？是那个黎清吗？？】 【卧槽！黎清！！！这是谁的直播间？黎清怎么在这里？？？快去摇人！】 黎清：“你好。这就是我的直播间。” 一条带着特效的弹幕飞过： 【[早起不了一点]打赏了[一束玫瑰]x1】 黎清精神一振。 这样的话，很快就能达到业绩。 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涌入黎清的直播间。 弹幕移动的速度变快，但并不影响黎清阅读。 他语速飞快地依次回答： “刚开播。” “嗯，这次打开了。” “要挣钱的。” 【主播在博物馆副本当志愿者啊？这个副本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主播怎么一个人？】 “嗯，在博物馆副本。我不是志愿者，”黎清如实回答，“我是博物馆管理员。” 【管理员？？这个副本还能当管理员的？？】 “可以。” 【为什么我过博物馆副本的时候没有随机到这个身份！】 “刚优化的功能吧。”黎清确实也没说假话。 【志愿者我知道，要整理资料，抓藏品回展厅，可博物馆管理员要干什么呢？】 黎清翻开了办公室桌子上的《奇妙博物馆管理员工作守则》。 他轻柔的声音就这么无波无澜地响了起来： “博物馆每晚会开启一场特展，其中包括一个主要展品和若干次要展品。 “第一，管理员需要决定每日参加特展的展品。” 这规则一出，弹幕炸开了锅。 【简直是决定志愿者玩家生死的角色！这也太爽了！！】 【不是吧，玩家身份差距能这么悬殊？这会不会有些轻松？】 黎清没有管弹幕说了什么，兀自继续： “……每个展品票价不同，维护成本也不同。若是对场馆造成损害，需要扣除赔偿经费。管理员需要保证五天后闭馆日，博物馆的净利润大于200。” 弹幕：…… 黎清拿过另一边的展品资料。 上面显示着展品的编号、照片、等级、门票和损耗预估。 另外还有些名称、介绍、尺寸等信息，有的藏品处于空缺状态。 他看了两眼，总结：“需要根据损耗情况作出利益最大的安排。” 【为什么这里画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是死亡副本，不是模拟经营副本，对吧？】 【我在死亡副本经营博物馆？？】 【啊啊啊打坏东西怎么还要赔钱的？这看起来一点也不简单啊！】 【让我做数学题还不如让我打怪！让我做数学题还不如让我打怪！让我做数学题还不如让我打怪！】 “第二，”黎清接着念，“检验志愿者工作，抽查他们对馆内藏品介绍的熟练程度； “第三，保管所有展厅的钥匙，在展览开放时负责钥匙的借取。 第130章 “第四……” 他顿了顿，在弹幕一片“我也想当领导”中开口。 “早晨六点前，务必保证所有展品成功回收；若展品因无法回收逃出博物馆，管理员需要善后并且接受有关部门调查。” 弹幕沉默了下来。 ——志愿者的工作内容是在早晨五点之前回收展品。 志愿者都无法回收的麻烦东西，最后就会落在管理员一个人头上。 这样看来，这个博物馆管理员也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舒服。 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黎清合上面前的管理员工作手册。 【志愿者们来报到了。】弹幕提示。 【黎清！**也在这个副本！】（安全提示：禁止向主播透露未知的玩家及位置信息，违反规则三次将禁言三天，扣除100抵押积分！） 【可恶为什么判我违规！我是说你老攻也在这个副本！】 “？” 老攻？那是什么东西？ 接着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十个玩家鱼贯而入，黎清一抬眼，就和为首的那个对上了目光。 那个穿着统一的浅色t恤，就像个真正的年轻志愿者的男人看到黎清，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嗨~阿清，好久不见！” 第97章 博物馆之夜（2）异常信号 一行玩家进入办公室后，黎清的外挂监测器就立刻响了起来，弹出运行记录： 【警告：外挂监测器检测到异常信号。来源检测中……】 【信号强度检测中……】 【结果修正……】 【结果修正成功，无异常信号源。】 黎清：？ 刚出现的异常信号源，又消失了？ 他怀疑的目光扫视向十名玩家。 宫曜先开口打破沉默：“原来阿清这里扮演博物馆管理员。我们是志愿者，先自我介绍下吧？我叫宫曜。” 宫曜身边居然是个熟面孔，大男孩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我叫陶乐乐！我们见过哒！” 两人都没有异常。 陶乐乐身后，一个有着枯黄色长发的漂亮女孩看了黎清一眼，垂下头，将半个身子隐藏在陶乐乐身后，小声道：“我叫叶君。” 与此同时，黎清眼前出现了叶君的资料。 一个b级玩家。 接下来的人却让黎清也有几分意外。 那是个留着黑长直的漂亮女人，是有点清纯的长相，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女人看着黎清，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安雅。” 安雅，a级玩家，没想到又在另一个副本遇到了。 她旁边是个身材很高，容貌有些粗犷的女生。 ——关艺，b级玩家。 再旁边，一个扎着低低的双马尾、戴着巨大耳机的女孩盯着面前的地板，没有开口。 这并不妨碍黎清读取她的资料。 ——夏晓心，b级玩家。 就在这时，这名叫夏晓心的玩家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黎清对她点了点头，看向下一人。 一个儒雅斯文、长相英俊的男人笑着开口：“大家好，我叫张安平。” ——张安平，a级玩家。 黎清总觉得他身上的气质有几分似曾相识。 他立刻确定，这个男人不如他表现得那么好说话。 张安平旁边的圆脸女孩一直看着黎清，等到黎清看过来时反而移开了目光。 “我叫徐菲。” 也是个b级玩家。 再后面则是两个b级玩家，分别叫“季泉”和“崔克”。 如果说前面几人都隐约有点拉帮结派的意思的话，那么这两个男玩家则看上去和谁都不熟，自然而然被孤立在最后。 每个人都信息都还算正常，外挂监测器也没有继续报警，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玩家并没有使用外挂。 看来还得等到晚上…… 他迅速扫视一圈，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平静开口：“我是黎清，目前是这个博物馆的管理员。” 崔克面色不善：“你也是玩家？你为什么压我们一头？” 黎清瞥了他一眼，道：“严格来算，管理员和志愿者的游戏难度确实有所差别。你可以将它看作运气问题。” “光凭运气，就能让一个人决定我们其他人的生死吗？” 崔克显然已经提前知道，博物馆管理员会决定每晚特展的藏品都有哪些。 “我们并不是敌对关系，”黎清道，“我们下副本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杀更多玩家。因此希望你配合，不要给大家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崔克还要再说些什么，陶乐乐先探着头喊：“怎么就你意见多？” 见其他人都没说话，看热闹似的盯着自己，崔克这才悻悻闭了嘴。 黎清看其他人没有发表异议，于是点点头，继续道： “各位的日程很简单，白天可以自由活动，但我建议你们去档案室阅读档案，应对晚上的展览。 “你们可以阅读所有c级及以下藏品档案，但b级和a级藏品档案需要向我提交申请，每人每天只能查阅一个档案。 “如果有想要调阅的a、b级资料，请来我的办公室单独查询。” 陶乐乐举手：“小黎老师！那你会透题吗？提前告诉我们今天展览的是哪些藏品？” 第131章 黎清：“安排好后，我会告诉你们特展藏品的名称。” 他随手翻了一下手边的资料，补充道：“每天三件特展藏品中，至少有一件的资料缺失，需要各位帮忙补全。关于缺失部分，我无法提供帮助。” 这是副本一直以来的规则，没有人提出异议。 “其他展厅的藏品，在获得管理员许可后可暂时借用……”黎清环视一下众人，补充，“但我建议各位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出现什么难以应对的情况。” 如果把自己作死了，还要黎清这个管理员来善后。 所有人表示明白后，黎清完成了“博物馆管理员”的引导工作。 几名玩家争分夺秒，火速前往档案室。 宫曜却毫不见外地在黎清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自然引得几名玩家猜疑的表情，但宫曜完全没有在意。 宫曜没走，陶乐乐也站在旁边。 刚才躲在陶乐乐身后的那个女生叶君小心看了黎清一眼，低声说了句“我先去调查了”，随后跟其他人一起离开办公室。 黎清目送所有人离开，看到除了季泉和崔克对宫曜单独留下来的行为表示不满外，安雅、张安平则对他更感兴趣。 就连那个戴着耳机、不与外界交谈的女生，都暗中打量了他一下。 黎清额外标记了这几个玩家。 门在身后关住，宫曜才用手在黎清眼前挥了挥：“一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了，我还以为咱们一定会在副本里碰到呢。” 黎清：“嗯，这一个月我都没有下副本。” 黎清的弹幕和陶乐乐一起发出惊呼：“一个月不下副本？这滞留金得交多少积分啊！” 黎清眨了下眼，维持了玩家人设：“我交得起。” 陶乐乐流下羡慕的泪水。 宫曜笑了下，主动介绍道：“我这次下副本，一个原因是带新人，就是叶君……叶君哪去了？” “先调查去了。” “咳……就是那姑娘，能力和人品都不错，上个月刚加入九曜。” 黎清“唔”了一声。 “怎么了？” “……我总觉得，她好像有点躲着我。” 在场三人都摸不着头脑。 办公室里安静片刻，陶乐乐突然反应过来，道：“咳咳，我也先去调查了，君君一个人和他们一起，我有点不放心她。” 这下办公室里只剩了宫曜和黎清两个人。 “一个原因是带新人，”黎清先开口，“另一个原因？” 宫曜弯了下唇角：“这要等我先关下直播。” 黎清点点头。 然后他看向一边，说：“那么我也要关直播了。” 宫曜：“？” 弹幕：【？？？】 【不是吧，宫大刚关了直播，我根据消息火速摸来黎清这里，怎么连黎清都要关直播！】 【你们两个怎么总是背着大家做什么事情啊！】 【可恶，我付费还不行吗！】 “付费也不行，”黎清认真回答，“可能会被封。” 【？？？？？？】 黎清已经关掉了自己的直播。 宫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出了声。 “形势所迫？”他笑着问。 黎清点点头。 宫曜半伏在桌子上看他，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你们那个系统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我就猜上次你身份暴露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学着“哈斯塔”张开双臂，懒洋洋拖长声音：“麦克白和他的夫人——” 黎清毫不意外宫曜也看出来了这件事。 从头到尾，宫曜就没有信任过路易斯。 黎清用文件轻轻碰了碰宫曜的手臂：“你还没说另一个原因呢。” 宫曜眨眨眼：“没什么其他事情的时候，去各种副本收集一下我散落的记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黎清陷入思考，没有说话。 宫曜便问他：“所以这次这个副本是什么问题？” “小问题。” “小问题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黎清没有立即回答。 他浅色的眸子盯着宫曜看了一会儿，直到宫曜疑惑地眨了下眼，黎清才开口，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 “我是来找你的。” 黎清说。 “我知道你在这个副本。” 第98章 博物馆之夜（3）亲密无间 “我是来找你的。” 宫曜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立场给黎清的任务造成过一些障碍，所以这个小管理员一向避免和他这个麻烦待在一起。 但这还是黎清第一次主动和他进入同一个副本。 宫曜目光一亮，随后又微微皱起了眉，也压低声音：“怎么了？” 黎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瞳孔，脸上少有地露出几分茫然。 “我好像……真的认识你。” 宫曜一怔。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黎清，脸上露出一点欣喜，黎清却觉得那不是一个纯然的高兴。 还有点莫名的悲伤。 宫曜将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握成拳，然后移开视线，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你……”他清了下嗓子，才继续开口，“你都记起来什么了？” “准确地讲，不算‘记’起来。” 第132章 黎清垂下眼，下意识盯着宫曜露出手套外的修长手指。 “我在弗的通晓过去能力里，‘看’到了回春诊所。”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喃喃道： “我听到我们的对话，我帮你将记忆数据化，分别藏在一些副本里。我……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黎清重新抬眼，看向宫曜的脸。 “我们真的……曾经是朋友吗？” 宫曜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重新张开手，握住黎清近在咫尺的手指。 “是的，我们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亲密无间。”黎清轻声重复这个词。 他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和这个词语扯上关系。 手指相触的地方传来不容忽视的暖意，黎清的目光下移，看着自己被宫曜的手完全拢住的手指。 “是无需征得同意、就能随时握手的亲密无间吗？” 宫曜笑了笑。 “可能没有到这么亲密，也可能比那种关系还要更亲密。” 黎清微微蹙眉。 “我不理解。可以解释一下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他弯着唇角，专注地盯着黎清的脸，“或许你自己记起来会更好……但就算想不起来，那也没有关系。” 这并不会让黎清放心。 他更好奇了，微微向前凑去：“那么我在被格式化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宫曜想了想，道，“确实没什么变化。” 然后他笑了起来：“不然我怎么会第一眼就觉得你很亲近、很熟悉呢？” 黎清沉默片刻，然后道：“那么看起来数据损失没有很严重。还行。” 门又突然被推开。 “小黎老师，我想查阅——” 陶乐乐的话在看到黎清和宫曜交握在一起的手时戛然而止。 陶乐乐：“……” 陶乐乐的弹幕： 【？？？？？？】 【原来你们关了直播背着大家在谈恋爱！？？】 黎清丝毫不知道陶乐乐的弹幕突然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抬眼看向陶乐乐，微微偏头：“查几号？” “a……a-024……”陶乐乐小心看着他老大的表情。 ——宫曜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带着一如既往的从容微笑。 黎清这才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找出一份资料，递给陶乐乐。 陶乐乐：“谢……谢谢……”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最尴尬的怎么变成了他？当事人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陶乐乐一头雾水地拿着资料离开。 宫曜也站了起来：“a-024，未知生物断手，这件藏品的信息还是我登记的。” 他说着重新打开了弹幕。 “——但那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前的事情了，我想我还是需要去‘复习’一下。” 黎清点点头，宫曜便离开了管理员办公室。 - 晚上八点，所有人再次集合在管理员办公室。 黎清将记录本分别递给十名玩家，上面是今晚特展的空白展品信息。 “a-007，俗称‘噩梦提灯’，作用是照亮范围五米内所有噩梦生物并驱散，弱点不明，抓捕方式不明。 “——这就是你们今晚的记录目标。” 陶乐乐举手：“这个藏品看上去并不危险，能驱散噩梦生物呢！” 所有人都看向陶乐乐。 安雅发出一声嗤笑。 陶乐乐：？ 本着互帮互助原则，黎清提醒：“根据我的判断，对于提灯来说，你们才是那个‘噩梦’。” 陶乐乐：“……” “另外两件藏品是b-021泡泡海绵和b-333史前生物骨架。” 黎清扫了一眼崔克怀疑的眼神，补充解释道： “这是基于盈利的限定条件下所选择最简单的两样藏品。 “根据人员损耗计算，每晚最适宜参与守护展品的是五人，轮换进行。如果各位能够按照平均标准完成其他博物馆工作，那么我会确保每个活下来的人在参与展厅夜班后，志愿工时达到最后一天的审核标准。” 黎清认为自己说得很清楚。 崔克嘟哝了两下，没有发表异议。 陶乐乐则眼冒金星：“……反正听你的就对了，是吧？” 黎清欣慰地看着陶乐乐。 如果每一个遇到的玩家都有他的觉悟就好了。 所幸这次并没有人说“凭什么听你的”之类的话。 安雅勾了下唇角：“可以。我和黎清参加过同一个副本，我信任他的承诺。” 另一个明显是和她一起来的关艺自然不会表达反对。 而那个儒雅英俊的a级玩家张安平则笑了一声：“一个a级藏品，两个b级藏品？看来管理员对我们的水平还不是很信任。” 崔克瞪大眼睛看了过去，显然是想说：怎么还有嫌太简单的？ 黎清淡淡瞥了张安平一眼，开口：“今夜过后，我会依据结果调整后续的策略。” 张安平温和道：“那就谢谢你的安排了？” 宫曜开口：“我还没有使用今天特殊资料查阅的机会，现在可以用吗？” 黎清点头后，他说道：“我要查阅b-333信息。” 其他用掉查阅机会的玩家恍然大悟：原本只觉得那个调阅申请就像大海捞针，现在他们才发觉其正确用法，不由有些后悔。 第133章 宫曜却弯了弯唇角：“我可以共享我的信息。”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安平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一下，温和开口：“那么就由我来为大家调查b-021吧。” 两个b级藏品的信息被玩家们拿到手。 黎清看他们没有其他要求，便接着道： “好。那下面就抽签吧。” 他将办公桌上的屏幕调转过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我会先用随机程序抽取五人，抽取结束后是否更换名额，是你们的自由。” 没有人反对，黎清按下随机程序。 一秒后，五个名字显示在屏幕中央： 宫曜，夏晓心，张安平，徐菲，崔克。 第99章 博物馆之夜（4）第一夜 第一夜的名单公布后，谁都没有发表异议。 这次分组恰好让安雅和关艺、张安平与徐菲明显分别属于两组的人没有拆开。 其余人按照规定回到自己的宿舍。 黎清则带着需要工作的五人来到特殊展厅的门口。 特殊展厅位于博物馆的正中央，整体呈五边形，共有五个出入口。 其中一个通往博物馆的大门，四个则通向其他展厅。 “你们可以找我借取通往其他展厅的钥匙，”黎清说明规则，“但使用完毕后，须将展厅内藏品复位。” 崔克开口问：“要是找你借钥匙的话，我们岂不是要离开展厅？这里能随便离开？” “两个条件。” 黎清指了下旁边的保安亭。 “第一，展览期间，离开展厅需要有人在那里控制正门安保装置开启，但进入时不需要。 “第二，不能将任何藏品带出展厅。” 仿佛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一般，保安亭内的灯亮了起来。 接着两道红色激光横在五个通道门口。 除了正门以外，其他四面墙上都有着一个刷卡的地方，需要管理员钥匙才可以进入。 黎清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站到一旁。 “九点要到了。志愿者们，请进入做好准备吧。” 宫曜勾了下唇角，随后第一个跨过正门的红色激光来到展厅。 张安平也随和地笑了笑，从容走了进去。 徐菲和崔克接着跟上。 夏晓心仍然戴着耳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黎清也不能判断她是不是听到了规则，但看她这不慌不忙的模样，应该心里有数。 ——况且今晚宫曜也在，就算这女孩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黎清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屏幕里是博物馆的监控画面。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咖啡，不紧不慢地去烧了开水。 此时的弹幕已经被“？”刷屏。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黎清的游戏内容是喝着咖啡看电视？】 【你还别说，这全局视角挺方便的。】 黎清端着泡好的咖啡，重新坐回位置上喝了一口。 然后他默默放下杯子，拿起咖啡包装袋看了一眼。 ——过期20年了。 黎清又将杯子挪远了些。 接着他目光放空，打开积分商城，花200积分兑换了一杯拿铁，还有一块小蛋糕。 【那可是200积分啊，家人们！喝10次咖啡，可都能让你的系统从d变成c了！】 【超绝松弛感！这就是土豪吗？】 【我和你们这些靠直播就能拿到许多积分的人不共戴天！】 就在这时。 黎清屏幕上的画面暗了下来，有人关闭了灯光。 黎清的声音轻轻响起： “展览开始了。” - 特展展厅。 时钟走到9点的那一刻，特展展厅的灯光就熄灭了。 唯独展厅周围五个通道的走廊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但特展大厅内的黑暗有如实质一般，吞噬了越过大门屏障的光亮。 五名玩家可以看到外面的灯光，但身边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展厅正中央的玻璃柜缓缓亮起了一团暖黄色的光。 那是一盏古朴的黑色提灯，悬浮在半空中，灯芯上的火焰跳动着，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 —— 藏品编号：a-007； 藏品名称：噩梦提灯； 藏品规则：照亮范围五米内所有噩梦生物并驱散；（其余待补充） 藏品弱点：（待补充） 收容方式：（待补充） //收藏者评语：驱散一切噩梦……但它似乎并不能分清什么是“噩梦”。至少，它和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定义规则。 —— 五名各自藏在暗处的玩家心中都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件藏品的信息。 作为本次展览的主要藏品，噩梦提灯的展览时间是晚上九点至次日四点。 足够的时间才能确保博物馆的收益，而四点到五点结算的一个小时，玩家们才能将这件藏品收入柜中。 也就是说，如果想拥有一个不错的成绩，在这展览的7个小时中，玩家既要完善藏品资料、找出收容方式，又要尽可能不破坏藏品并保证自身存活。 就在这时，那团暖黄色的光晕缓缓移动了起来。 空旷而安静的展厅响起了玩家移动的细微窸窣声响。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既要躲避提灯，又不想和他人走得太近。 第134章 ——毕竟能进入a级副本的每一个玩家都知道，有时候最大的危险往往就来自于其他人。 崔克的眼睛紧紧盯着噩梦提灯。 什么东西从他脚上爬了过去，他一个激灵，差点大叫出声。 不多时，一只巨大的老鼠出现在灯光的范围之内。 提灯的火焰跳跃了两下，那老鼠当即跌倒，发出痛苦的惨叫。 接着它的四肢抽搐了两三下，整个身体竟然像是被蒸发一样，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 噩梦提灯的火焰跳动了一下，似乎比刚才更明亮了一点。 这就是提灯的“净化”？ 崔克屏住呼吸，往远离提灯的方向挪动两步。 好在提灯移动的方向正好与他相反。 目不能视的黑暗，实在让他感到不安，当双脚退至墙根时，一道光突然映入崔克的眼底。 ——那是通向一个展厅的走廊灯光！ 他站在特展展厅大门的边缘，虽然无法跨越那道激光组成的屏障，但是身上微弱的光线让他的心里安定了不少，四肢都充满了力量。 还不等他松一口气，提灯的移动便停了下来。 那火苗闪烁了一下，崔克突然背后一凉。 ——它发现他了。 ——因为他站在了光里，所以它发现他了！ 噩梦提灯几乎是眨眼间就往他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崔克猛地往旁边一扑，下一刻，灯光便映照在他刚才所站着的地方。 崔克不敢放松，缓缓后退。 提灯无法离开走廊，它在原地徘徊片刻，继续朝其他方向游荡。 此时此刻，管理员办公室。 监视器上的画面并不像志愿者们感受到的一片漆黑。 黎清和他直播间的所有观众都清楚的看到五个人影缓缓移动，躲避提灯的范围。 【这个是不是太简单了？只玩七个小时躲猫猫，一点挑战都没有！】 【主播是不是放水啊！没意思。明天放一个s级怪出来，哥哥给你打赏大飞船。】 【呸，我们黎小清连商城甜点都买得起，谁稀罕你的大飞船！他才不会难为自家老攻！】 黎清扫了一眼弹幕。 大飞船，学名“宇宙飞船”，2000个积分，上面要求的五天的业绩。 黎清还是很稀罕的。 但很可惜，根据他的计算，第二天还不是上s级藏品的时候，否则第五天没人能达成副本要求。 但要说放水的话…… 黎清看了一眼时间，指针跳到了十一点。 “嘘……”他示意躁动吵闹的弹幕安静下来，接着目光落在屏幕上，轻声开口—— “你们要的强度来了。” 第100章 博物馆之夜（5）损坏赔偿 特展场馆。 五名玩家在场馆中无声而缓慢地移动，逐渐感到乏味。 就在这时，场馆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精神一振，警惕地四下张望，防范突发事件。 提灯的光芒却没有任何反应。 “咳咳……” 场馆一角传来一个略微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 “我就是想测试一下，这个噩梦提灯会不会对声音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张安平的声音也从另一边传来：“看来我们不用时时刻刻保持安静。” 徐菲松了口气：“我都要睡着了。” 宫曜笑了笑，开口：“接下来就有其他事做了。” “啊？” “现在是十点五十九分……” 明明是在浓郁的黑暗里，宫曜的眼睛却盯着场馆中的某一处，金色的瞳孔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下一个藏品要解锁了。” “……喀嚓。”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后，所有人都听到了骨架活动的声音。 在那一刻，每个人都意识到，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黑暗中苏醒了。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接着那提灯的光芒范围中，一道阴影一闪而过。 几人都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条骨架尾巴的尖端。 ——一条巨大的尾巴。 —— 藏品编号：b-333； 藏品名称：史前生物骨架； 藏品规则：依靠听觉行动，听力十分灵敏；力大无穷，且有着超出直觉的敏捷度。 藏品弱点：连接处较为脆弱，需要小心搬运； 收容方式：b-333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后，可由任何方式重新安装至陈列架上，此时b-333陷入沉睡，可解除捆绑物。 //收藏者评语：史前生物完好的骨架，据说是■■■文明以前的生物，因为流落到平行时空才避免风化，崭新到就像我刚啃出来的大棒骨。 —— b-333的资料，黎清已经事先给到了各位玩家。 因此这个时候每个人都闭上了自己的嘴，以防发出声音，吸引b-333的注意。 然而人在全然不能视物的黑暗中，总是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一些东西。 不知是谁撞到了一个展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b-333的动作一顿，接着迅速“哐哐哐”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跑而去。 所有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掠过噩梦提灯的照亮范围。 就在这时，另一端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第135章 b-333停下了脚步。 灯光范围内的巨大脚掌调转了方向，接着朝最新的声音来源奔跑而去。 宫曜握紧了手里的黑色长刀，隐约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左眼，紧紧盯着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接着他屏住了呼吸，像猫一样无声地往旁边挪动两步，几乎连一点气流都不曾掀起波澜。 b-333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停了下来，似乎在分辨新的声音来源。 就在这时宫曜猛地出刀，砍向b-333的脚踝！ b-333察觉到了刀锋挥过的声音！ 它发出一声嘶叫，迅捷抬起了那只脚掌。 谁知这并非宫曜最终的目标。 他的嘴皮无声翕动，一把沉重的阔刀，自不远处旋转着飞来，击中了b-333站立的另一只脚踝！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那脚踝从关节的地方被阔刀击碎，细小的骨头飞了出去！ 下一刻，b-333脆弱的骨架身体便向一边倒去！ 就在那骨架快要摔到地上时，b-333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墙。 它愤怒地嚎叫一声，单脚跳跃，寻找让自己失去一只脚掌的凶手。 巨大的身躯让他难以保持平衡，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不足为惧。 宫曜勾起一个笑容，准备继续。 此时此刻，头顶的喇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沙沙声。 “呲啦——” “咳咳……能听到吗？” 里面传来一个有些失真的清冷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声音优美的机器播报。 b-333也抬头看了过去。 那边的人敲了敲话筒，然后毫无波澜地继续开口： “志愿者请注意。请各位在维持秩序的同时，避免损坏展品以及馆内设施。” 宫曜：“……” 广播又重复了一遍。 “请各位在维持秩序的同时，避免损坏展品以及馆内设施。”那声音顿了顿，补充，“损毁情况严重，将扣除志愿者的志愿工时。” 宫曜抬头，大声回答：“可它现在自己都快碎了！” 他发声的同时，b-333一爪子朝着宫曜站立的地方捞了过来。 宫曜无声跃起，后退几步，落在一根空展台柱子上。 喇叭沉默了一下，淡淡回应：“b-333有470块骨头。我的建议是尽量不要让它碎掉，否则明天早晨，你们可能会拼很久。” 喇叭“咔”一声关闭了。 场馆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是这一次，比起先前为了不吸引b-333的注意才不发出声音，现在众人感觉到的更多是无语。 宫曜沉默良久，开始思考如果把 b-333另一个脚踝拿掉，让它怎么摔下去，才能尽可能减少损失。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惊悚的吸气声！ 宫曜立刻扭头看了过去—— 夏晓心。 她刚才后退躲避提灯时，身体撞上了一团巨大的、柔软的物体。 她连忙往旁边弹开，谁知自己却在那物体中越陷越深！ 夏晓心无法挣脱，但呼救会将另一只怪物引来。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发出声音向其他玩家求助时，那团柔软已经堵住了她的口鼻。 所有的挣扎和呼救都被吸收，而空气也被隔绝在外。 一道破空声，骤然由远及近传来！ 夏晓心身子一轻，感觉到那团巨大的物体被切碎了一块下来，不再有束缚自己的力量。 但那些被切下来的碎块，还在往她的鼻腔里钻！ ——那是b-021号藏品！第三件藏品的展览时间也到了！ 第101章 博物馆之夜（6）借用 藏品编号：b-021； 藏品名称：泡泡海绵； 藏品规则： 能够填满它接触到的一切孔隙。在空气中保持活性，会自动识别智慧生物并缓慢接近； b-021可以吸收有机体的养分，但那需要长达一年时间，因此被其捕捉的生物均死于窒息； 吸水后可无限膨胀，需要保持场馆干燥。 藏品弱点：畏火，靠近火焰后会迅速枯萎。 收容方式：抽真空压缩保存。 //收藏者评语：异世界文明曾以它为原型创造了儿童卡通作品！天啊！这真是太可怕了，当看到被海绵占领的社会后，《■■■■》简直可以算是恐怖片了！ —— 宫曜将夏晓心拉到一边，一手迅速捏住她的下颌，让她保持张嘴的姿势，另一手则迅疾地将钻入她喉咙里的海绵扯出。 夏晓心下意识想要干呕，却立刻反应过来不能发出声音。 但鼻腔里的海绵让她窒息，她只能迅速用嘴呼吸着。 宫曜立刻掏出一枚打火机，在夏晓心面前点燃。 火光燃起的一瞬间，夏晓心鼻腔里的海绵迅速枯萎。 重获空气，夏晓心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立刻意识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发出了光亮。 噩梦提灯也察觉到了！ 女孩的动作还算迅捷，不等宫曜提醒，便立刻朝旁边翻滚过去。 提灯和闻声而来的b-333都在同一个地方停住。 宫曜眼睛盯着那两个危险的藏品，带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夏晓心后退。 夏晓心的手掌在黑暗中摸索。 然后她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 就在这时，噩梦提灯朝着两人的方向缓缓游荡而来。 第136章 更奇怪的是，无论宫曜怎样变换方向，就算躲到柱子后面，噩梦提灯仍然跟随着两人的脚步。 他的衣服突然传来了一阵拉力，是夏晓心。 接着他的手掌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 夏晓心仿佛知道他能看见似的，用手比划着指了指方才二人站立的地方。 这是她刚才从那个地方捡的？ 宫曜对着提灯的光芒，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瓶子。 瓶子是深色的，上面贴着看不懂的标签，里面装着有些浓稠的液体。 宫曜盯着又缓缓移动过来的噩梦提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会是灯油吧？ 他让夏晓心躲在柱子后，自己往另外的方向移动过去。 接着他就看到提灯转变了方向。 但它只是飘了两步，就在离夏晓心躲避的柱子不远处停了下来。 宫曜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盯着那提灯，接着在原地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棕色瓶子！ 瓶子半空漂浮着，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它拿了起来，接着瓶子倾倒，那粘稠的液体落入提灯中心。 宫曜终于确认了，那就是灯油！ 在这场馆中还藏着不少灯油，它们就是噩梦提灯的能量来源！ 如果将灯油全部收集起来，说不定就能控制提灯的行动。 但将这个发现告诉所有人前，他还要先做一件事。 他看准了泡泡海绵的方向，将手里的瓶子朝着那里投掷而去。 灯油瓶落在海绵上，b-021似乎感觉到了这并非拥有智慧的物体，嫌弃地将那瓶子弹开。 瓶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b-333立刻捕捉到了这响声，朝着灯油落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喀嚓——” b-333坚硬的骨头脚掌将灯油瓶踩得粉碎！ 接着他脚底一滑，失去平衡，向b-021的方向栽倒下去。 b-333伸出一只骨手要维持平衡，却在碰到那堵巨大的海绵墙的一瞬间，被海绵包裹着，吞入b-021内部。 所有人都听到了骨骼被挤压的声音，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噩梦提灯似乎闻到了被打碎的灯油味道，朝着两个b级藏品的位置移去。 宫曜突然暗道一声“不好”。 ……刚才小十三在广播里说过，不让他们损坏藏品来着。 局部磕碰在所难免，但现在b-021的天敌——一团火——正朝着b-021本体挪了过去！ 到时候万一把b-021烧没了…… ……大事不妙！ 宫曜迅速奔向另一个存放灯油的地方，企图用新的气味吸引提灯过来。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接着他便看到，缠绕着巨大骨架、外形怪异的海绵，朝着远离提灯的方向缓缓挪动。 宫曜：…… 还不错，比较智能。 噩梦提灯到达目的地，开始汲取灯油，而缠着骨头的海绵则趁机默默退回黑暗。 不知是不是错觉，两次汲取灯油的时间过短，噩梦提灯的照亮范围又更大了一点。 此时此刻，宫曜不再犹豫，声音在场馆中响起：“噩梦提灯会从灯油里汲取能量，收集馆中的灯油，不能再让它碰到！” 久违的声音让所有人屏住呼吸，但b-333只是徒劳地在海绵里挣扎片刻，没有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张安平的声音也在对面响了起来。 “知道了，大家这就开始收集吧，注意不要打翻。” 徐菲和张安平离得很近，在同样的位置问：“收集以后呢？我们背着灯油满地跑吗？” 宫曜只是思考了片刻，便回答道：“我知道一个藏品，可以无限吸取液体。只要把灯油转移到藏品中，噩梦提灯应该不会获得新的能量。” 他望了一眼大门的位置。 “我需要离开十几分钟，去管理员办公室借钥匙。” 崔克立刻道：“你不会是想逃跑吧？” 没有人附和他、与他一起谴责。 宫曜又问：“那么有没有人能帮我开一下门？” 门口的机关需要在人出去后迅速关闭，否则藏品可能跑出场馆，因此必须两个人合作。 不远处传来轻轻一声敲击。 宫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夏晓心的身影来到保安室。 激光被解除了，宫曜道了声谢，迅速挪了出去。 提灯也在保安室的灯光下看到了玩家的身影，迅速朝这里移动过来。 夏晓心再次打开机关，逃出保安室。 宫曜这才放下心来，朝黎清的办公室跑去。 - 管理员办公室。 黎清将兑换来的甜品包装扫进垃圾桶，宫曜便推门而入。 二人对视一眼，黎清拿出钥匙：“要借哪个藏品？” “c-221。” 黎清在电脑里输入查询c-221的编号，然后将一枚钥匙卡取下来给宫曜：“第四展厅。” 宫曜弯起唇角：“谢啦。咦，你这里还有咖啡？能给我喝一口吗？” 黎清点点头。 宫曜确实有点渴，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咳咳！这，这什么咖啡？” 黎清平静道：“过期了20年的咖啡，可能也是这座博物馆的藏品。” 宫曜：“……” 第137章 他第一次发现黎清还有幽默细胞……虽然本人好像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但看在曾经应该是朋友的份上，黎清还是很乐于助人地把自己的水杯推了过去。 宫曜失笑，然后喝了一大口正常的清水，道了声“早上见”，就拿着钥匙卡急匆匆回特展厅了。 但还不等他看到特展展厅的大门，不远处便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 第102章 博物馆之夜（7）居家好帮手 当宫曜赶到特展展厅时，噩梦提灯正在剧烈燃烧着。 他只来得及看到两截小腿，其余的部分则变成烟雾蒸发殆尽。 地上是一滩粘稠的灯油。 噩梦提灯汲取着灯油的力量，照亮范围瞬间扩大了一倍。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快步走进展厅。 徐菲哽咽的声音自一边传来：“崔克……崔克收集灯油的时候，不小心把瓶子都打碎了……” 张安平的声音也带上来几分严肃。 “崔克手里的不只是他收集的灯油。我们刚才想尝试一下，由一人拿着大部分灯油吸引注意，其他人趁此机会去别处收集的方法。” 徐菲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对，所以我把我手里的也给他了，然后……” 宫曜看了一眼提灯照亮的范围。 一次性吸取大量灯油后，噩梦提灯被大幅度加强，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熄灭了。 ……可崔克是这么舍己为人的性格吗？ 宫曜微微皱起眉头。 然后他开口：“把灯油交给我，我有办法处理。” 张安平严肃开口：“宫曜先生，虽然您美名在外，可出了崔克这种事，我不可能放心把灯油交给你。” 宫曜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他没再多说，只道：“那你们自己小心，我去取那件藏品。” 他转身朝着第四展厅入口的位置挪去。 刷了钥匙卡，宫曜感觉到第四展厅门口那道无形的屏障消失了。 他当即进入那个灯光明亮的展厅。 不同于特展展厅藏品排放得具有艺术观赏性，这个展厅更像是一个档案室。 无数藏品密密麻麻安放在排列整齐的玻璃柜后，玻璃上则贴着他们各自的标签，上面写着藏品编号和收容日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这些编号排列也毫无章法，宫曜足足花了5分钟才找到了c-221的位置。 一只滑稽的玩具小黄鸭静静放在玻璃后的空水缸里，黑色的眼睛呆滞注视着前方。 标签上写着收容日期：37年前。 宫曜恍惚了一瞬。 原来这个副本的流逝时间，和外界也是一样的吗…… 他露出有些怀念的神色，接着用钥匙卡刷开了c-221的玻璃柜。 橡胶鸭子触碰到手心的一瞬间，宫曜的身影突然定格在原地。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抬头看向博物馆摄像头的位置，轻声开口：“……一些意外的收获。” 一枚米粒大小的金属片被他收入袖中，没有被任何一个摄像头发现。 接着他举起橡胶鸭子，与它对视，捏了捏鸭子的身体，让它发出嘎吱声。 —— 藏品编号：c-221； 藏品名称：小黄鸭； 藏品规则：会不断吸取最近的液体，目前仍未能观测出c-221吸取液体上限。有人猜测被c-221吸收的液体都被转移到■■■； 藏品弱点：身体强度等同于普通橡胶，可被物理破坏（不建议这么做，不知道c-221被破坏时其吸收过的液体会不会全部流出）； 收容方式：干燥处保存。 //收藏者评语：最好戴着手套接触，不要用有伤口的地方触碰c-221，它会一瞬间把人吸干……除此之外还挺实用的。 —— 宫曜带着小黄鸭回到特产展厅。 崔克留下的灯油实在是太多了，噩梦提灯还徘徊在附近，没有完全吸取。 宫曜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小黄鸭抛向洒落在地的灯油。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地上那滩灯油就消失无踪，全部进了小黄鸭的肚子。 提灯并未尝试从小黄鸭那里得到灯油。 它在原地浮动片刻，便朝着其他人的方向移动了。 “……还真的很实用。” 噩梦提灯离开后，宫曜捡起小黄鸭，喃喃道。 简直是清洁卫生的好助手。 见他的方法生效，张安平也就不再抵触。 宫曜依次找到他们，将他们收集的灯油倒在小黄鸭身上。 后半夜的事情就变得相当容易。 玩家的移动速度比正常行动的噩梦提灯要快上不少，根据提灯的移动方向，众人很快就能锁定下一瓶灯油的位置。 直到最后一瓶灯油也进了小黄鸭的肚子，噩梦提灯终于在原地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提灯的光芒逐渐暗淡，等到里面的灯油完全燃烧殆尽，大概就可以将它收起来了。 离天亮还有半个小时。 就在这时，宫曜听到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有人在缓缓接近他。 接着后背传来一阵压力。 ……是那个人，正在他背后写字！ ——不……要……相……信……张…… 第138章 宫曜眼神一凛，没有声张，而是抬头看向张安平的位置。 那人继续在他背后写。 ——克……是……他……杀。 是谁在给他传递信息？ 宫曜的眼神寻找向另一处，徐菲站在离张安平不远的位置。 那就是夏晓心了。 夏晓心给他的感觉并不坏，宫曜不觉得她在撒谎。 ——虽然黎清说他容易被看上去过于弱小的个体迷惑，但宫曜对恶意的感知从未出错。 那时虽然袁思思不是人，但她对他们还是抱有善意的。 而刚才时间太过匆忙，宫曜没来得及细想，也觉得崔克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 可张安平为什么要杀了崔克？ 在这个副本中，所有玩家没有竞争关系。活下来的人越多，剩余的人存活率也就越高。 ……现在夏晓心不愿声张，应该是不想被张安平注意到。 那就等白天时再找机会接触她，了解情况吧。 此时此刻，夏晓心也没有告诉宫曜更多的意思。 她安静退到一边，和宫曜隔开一个正常陌生玩家之间的安全距离。 噩梦提灯的灯光几乎完全熄灭，一缕光从博物馆正面的玻璃门照了进来。 天亮了。 回收开始。 第103章 博物馆之夜（8）回收 黎清来到现场时，剩下的四名玩家正在合力将b-333的骨架安在对应的展示架上。 几个人都不敢触碰泡泡海绵，只能抬着骨架露出来的部分，显得动作十分笨拙。 宫曜把自己砍碎的骨架脚掌捡了回来，用浆糊黏在骨架对应位置。 接着他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和站在外面旁观的黎清面面相觑。 宫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早上好啊，领导~” 完全不提自己打碎藏品的事情。 黎清抬眼看着那和泡泡海绵纠缠在一起的骨架，平静开口： “a-007噩梦提灯回收成功，每人增加8工时。b-333回收成功，每人增加4工时。” 他淡淡看了宫曜一眼。 既然他已经把骨架粘好了——至少现在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那就按照正常标准结算。 “至于b-021……展品成功完成展览，但未能成功收容，各位只能获得2个工时。” 工时计算标准在几人进入副本时写得清清楚楚，因此四人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在我回收b-021的时间里，你们还有机会再检查一下为a-007补充的资料，待会儿我会进行资料录入核对。” 宫曜望着那团和骨架纠缠在一起的海绵，问：“你要怎么做？需要帮忙吗？” 黎清想了一下，点点头：“如果你愿意帮忙，我的工作会更方便一些。” 看其他人也蠢蠢欲动，黎清又补充了一句：“已经超过志愿者收容时间，就算帮忙，我也没有额外志愿工时给你们的。” 张安平笑了笑，道：“这就太见外了，咱们互帮互助一下也是应该的。” 宫曜想起夏晓心暗中传递给他的消息，微微眯着眼打量张安平，然后半真半假地笑道： “不一样，以我和阿清的关系，我帮他是应该的，他跟你见外也是应该的。” 张安平扬了下眉毛，看向宫曜的眼神便带上几分玩味。 宫曜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除了几分旁人心照不宣的占有欲以外，并没有流露出其他异常。 黎清倒是有些探究地看了宫曜一眼，并未出声反驳，而是转身去了工具间。 过了片刻，他推着一个巨大的吸尘器走了过来。 他将吸尘器管道的另一端交给宫曜，叮嘱：“对准b-021，不要甩到其他地方去了。” 宫曜看着手里的管道，一时陷入沉默。 黎清已经开启了吸尘器。 一阵轰鸣过后，包裹着骨架的海绵已经全部到了吸尘器肚子里，而成功被安放在自己展示架上的b-333原本脆弱的骨骼却分毫无损。 然后他又拖出一个巨大的真空袋，套在吸尘器出口上。 海绵全部喷入真空袋里，黎清再度开启了抽真空装置按钮。 巨大的海绵很快成为扁扁一大块。 黎清面无表情地给袋子封口，然后在众人“还能这样”、“这么简单这不科学”的目光中抱起比自己还大两圈的压缩海绵，拖着它进了里面的展厅。 宫曜立刻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过神，上前接过压缩袋，帮黎清一起塞进对应的格子。 宫曜：“这些难道是管理员的专用收容工具？” 黎清：“哦，忘记说了。这些工具间的道具，你们也可以申请使用。” 末了又补充：“不能损坏，很贵。” 众人连连点头。 接着几人提交了关于a-007的档案。 所有没有被记录的档案，副本里都没有给出确切答案，就连黎清自己都无法读取这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就连已经记录在其中的档案，也都是由过往玩家或者npc记录的。人们从无数次的使用经验里不断修正补充这些档案，没有人能完全肯定某份档案一定是完全正确。 因此玩家提交的报告，理论上讲是都有分可以拿的。 而系统会自动根据不同玩家的报告提取出最可信的部分记录。 一份完整报告出现在档案之中： 第139章 —— 藏品编号：a-007； 藏品名称：噩梦提灯； 藏品规则： 照亮范围五米内所有噩梦生物并驱散； 能够“看”到任何处于光亮中的生物体，并优先朝生物体迅速移动。生物体炼成的尸油是a-007最喜欢的能量来源； 汲取过量灯油后，噩梦提灯的照亮范围会扩大；缺少灯油时，提灯则会渐渐熄灭。 藏品弱点：不存在听力；必须依靠灯油行动； 收容方式：灯油耗尽后手动收容进无灯油密闭容器。 //收藏者评语：驱散一切噩梦……但它似乎并不能分清什么是“噩梦”。至少，它和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定义规则。 —— 第一夜成功度过。 虽然死了一个玩家，但这样的损耗正在黎清的预料之中。 唯一的不足并非博物馆管理员的工作，而是副本管理员的工作。 黎清没有检测出任何一个玩家使用外挂的痕迹。 作为试探的第一个副本难度平平，每个玩家的表现都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或许拥有“金手指”的就在下一批玩家之中。 无需急躁，按照能够通关的数值规划，第二晚本就应该增加一些难度了。 他拿出了今晚的档案。 “今晚的主要特展藏品编号为a-382，命名为‘三世绘卷’。次要展品为a-111‘皇帝的新衣’以及b-606‘好梦睡帽’。” 黎清对面，九名玩家全部站在对面，而昨天没有参与展览的五人则已经知道了今天将是自己面对这些展览。 陶乐乐挠了挠头：“听起来都很梦幻，难道是儿童展览？” 宫曜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开口：“感觉是很适合你的一场展览。” 关艺眉头微微则皱了起来：“两个a级藏品？” 季泉凉凉开口：“昨天还有人觉得两个b级藏品太简单了。” 张安平眯着眼笑了起来：“确实简单。我们明明在a级副本，昨天却只死了一个b级玩家不是吗？” 黎清垂着眼睛，没有在意说话的两人，只淡淡道：“之后几天的难度会在各位能够承受的范围内逐步增加。数据都在可控范围内，不用担心无法通关。” 宫曜无奈看了黎清一眼。 黎清的“数据在可控范围”，想必已经把每天死多少人都算进去了。 对他来说，只要最后通关的人数在预期范围，那么死人就只是通关路上无关紧要的一环。 宫曜对黎清的大部分时间的思考模式了如指掌，因此早就放弃了劝说他的想法。 黎清察觉到宫曜盯着他，也看了过去，眉眼间露出几分按捺着的不满。 似乎在说他没放出地狱难度的藏品已经很给面子了，劝他知足一点。 宫曜失笑，转开视线。 然后他无意间对上了夏晓心的目光。 夏晓心仍是戴着那副巨大的耳机，一副生人勿近的自闭样子，但却暗中观察着他。 ……好像不止在观察他。 她还在注意黎清。 她有点在意自己和黎清？她想说些什么？ 夏晓心又垂下了脑袋。 此时剩下的几名玩家已经确认好了需要了解的档案。 众人各自散去，休息的休息，工作的工作。 宫曜在外面绕了一圈，打算先找夏晓心聊聊，但那姑娘一出门就一溜烟走远不见了。 他百无聊赖地绕了回来，却突然停住脚步。 一个身影敲响了管理员办公室的门。 ——是安雅。 第104章 博物馆之夜（9）第二夜 黎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安雅敲门进来，心里思索她的来意。 安雅则无视了他一贯冷淡的态度，友善地弯起眼睛：“黎清，上次离开副本后，还没来得及跟你叙旧。” 黎清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旧可以叙，但他还是耐心看着安雅关了门，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安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我想对于你来说，开门见山是更好的选择。” 黎清赞许地点点头：“这会节省很多时间。” 于是安雅干脆道：“我想和你达成合作。更进一步讲，我想与你结盟。” 黎清微微偏了下脑袋。 安雅：“我是玩家组织‘月冕’的人，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黎清对玩家组织了解不多，只依稀听过几个名字，月冕就是其中之一。 但此时此刻，他开着的直播间弹幕立刻帮他“补充”了这一知识： 【和“九曜”规模相当的玩家公会呢！听说安雅刚被任命为“月冕”的副会长！】 【是的，这不是什么秘密~月冕高层几乎都是女性玩家，这在所有大公会里都是独一份呢！】 【虽然月冕不像九曜那个纯互助组织，但对于女玩家来说，最好的还是加入月冕吧……】 【就是因为理念不同，月冕和九曜之前有过一些摩擦，成员之间也都是能避则避的关系。黎清明显和宫曜是一伙的，安雅怎么会想挖宫曜的墙角？】 黎清扫了一眼快速飞过的弹幕，以一副十分熟悉玩家之间纠葛的口吻平静发问： “为什么要找我？据我所知，你们对九曜的人向来较为排斥。” 第140章 安雅则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但你不是九曜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对吗？” 黎清不置可否，只说：“但如果在你和宫曜中选择一个结盟的话，我会选择宫曜。” 安雅不以为意：“我知道。但这不是一个二选一的邀请~至少现在月冕和宫曜并非敌对关系，我们可以合作共赢，就像上次副本里那样。” 黎清静静看着她的眼睛，然后道：“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我不会拒绝任何合理的求助，无需特别达成结盟关系。” “是么。” 安雅随口应了句，显然并不十分相信他说的。 她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月冕一直十分珍惜优秀的人才，我的话始终有效，你可以慢慢考虑。” 接着她不再纠缠，也不等黎清的回答，快步走出办公室。 黎清喝了口热茶，半垂下眼睫，没有看弹幕的议论。 直到五分钟后，宫曜又敲门走了进来。 “一堆人找我告状，”他说，“说我被挖墙脚了。” 黎清不以为然：“我不是谁的墙角。” “是的，我知道。”宫曜也在他对面坐下。 “你也是代表九曜来招揽我的吗？”黎清问。 宫曜挑眉：“当然不是。你是我个人的好朋友，这就够了，不用受到什么组织名头的限制。” 接着他笑了起来：“在这里看全景直播，你不介意吧？” 黎清还能说什么。 他默默让开一点，等宫曜把椅子搬到身边，一起看着屏幕。 展厅灯火通明，还未到展出的时间。 安雅、陶乐乐、关艺、叶君和季泉已经来到展厅等待。 安雅正在安排策略，陶乐乐很给面子地认真听着，而九曜“前辈”都如此做了榜样，叶君自然不会出言反对。 于是五人一时之间都以安雅为首。 宫曜懒散趴在桌子上，问：“你觉得安雅这个人如何？” “我更了解的是那个作为‘演员’的她。但她现在的样子，和处于剧本中时很不相同。” 黎清思考了一下，道：“比起你来说，安雅才更符合一个副本高级玩家的范本。” 宫曜赞同地点了点头。 “月冕的上一任会长，和我曾经有一点摩擦，”他说，“再加上大公会之间难免会有利益争夺，而九曜对普通玩家的救助有时会影响其他公会的……” 他想了想，找到一个适合的词：“开价？嗯……因此月冕和九曜一直处于一种不算友好的关系，我们也已经习惯了。” “直到安雅上任副手？” “对。在她掌握一定话语权之后，月冕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黎清点头：“至少她不排斥和你合作。我推测她想要与我结盟，也是为了和九曜缓和关系的第一步。” 宫曜没有说话，显然也已经推测出安雅的目的。 黎清偏头看他：“你怎么想？” 宫曜盯着屏幕，道：“九曜不会推开任何一个‘朋友’。但比起是否结盟……我更好奇的是，安雅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她……或者说她的组织，是不是嗅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尾音落下时，显示器里的监控画面也暗了下来。 展出时间到了。 二人都屏住呼吸，看特展展厅灯光聚焦在了最中央的展品上。 那是三幅画，由同样的画框装裱着，显然是一个系列。 但那画中的场景却天差地别。 第一幅画色调灰暗，上面隐约可见破败的高楼大厦。 几个腐烂的影子徘徊在其中。 第二幅画则在森林一样的自然场景之中，无数色彩斑斓的蘑菇挤满画面。 第三幅画笔触更加富有童趣，是梦幻花园中一个小小的精灵少女。 “a-382三世绘卷，信息不详，根据门票价格判断属于a级偏上难度。” 黎清开口。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想，现在志愿者们应该可以总结出a-382的第一条规则了。” 特展展厅的地面震动起来。 一只腐烂的人影自画框里爬了出来。 电脑音响里传来陶乐乐夸张的大喊：“我去！是丧尸！我以前最喜欢打生化危机了！” “砰——” 安雅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将一个扑过来的丧尸爆了头。 陶乐乐欢快地加入打丧尸的队伍之中。 宫曜：“……” 黎清“嗯”了一声，比较满意：“志愿者们乐在其中，今晚的展览效果很成功。” 宫曜：“……果然是儿童展览。算了，这样也好。” 看到几人都游刃有余，宫曜也渐渐放松下来，后仰靠在椅背上。 下一刻，他又坐了起来，看向门口。 黎清也看了过去。 接着门又被轻轻敲响了。 第105章 博物馆之夜（10）庇护 黎清说了声“请进 ”，过了许久，办公室门才被打开。 夏晓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仍是一副警惕又寡言的模样，那副巨大的耳机却被她挂在脖子上。 这是一个可以沟通的信号。 黎清看了一眼宫曜，宫曜立刻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推到夏晓心面前。 “今天不是你的排班，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宫曜问。 第141章 如果是旁人，大概会反问宫曜一句“你不是也在这里”，但夏晓心显然不是会开玩笑的那种人。 她面色凝重地看了宫曜一眼，然后又将有几分探究的目光投向黎清，脸上有些犹豫。 接着她比了一个手势。 黎清和宫曜都是一愣。 他们看懂了这个手势——“我不会说话”。 原来这个进入副本以来一直十分安静的女孩，是没有说话的能力。 夏晓心并不怀疑他们是否能够看懂，兀自继续比划：“我是来寻求庇护的。” 黎清看着她，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刚才也有人寻求合作，但在规则范围之内，我会给所有人应有的帮助，也不会因此故意找谁的麻烦。” 接着他又扫了宫曜一眼。 “至于宫曜——在你开口求助前，他一定会帮忙的。” 夏晓心静静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在说“我知道”。 黎清微微偏头，十指交叉起来：“那么你有什么值得特意找上来的‘筹码’？” 夏晓心一愣，然后比划：“你很直接。” 靠墙懒散站着的宫曜开口：“是张安平？” 二人都看了过去。 宫曜对黎清解释：“昨晚展览快结束的时候，夏小姐提醒我小心张安平。” 黎清点点头：“那个时候我正在前往展厅的路上，恰好错过了监控。” 黎清顿了顿，突然生出一个没来由的荒谬想法。 夏晓心不会就是卡着他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给宫曜传递信息的吧？ ……但没有理由。 况且现在夏晓心还主动找上了他。 不论如何，这个女孩没有她看上去得那么无害。 他暂时按下了这个想法，补充：“张安平骗崔克拿着所有灯油、然后将他推入灯光范围内的事情，我也看到了。” “？？”宫曜一下看向黎清，无言片刻，摇了摇头。 ……是的，他不是第一天知道黎清肯定不会插手。 “我知道一个你一定不知道的信息，它对你很重要。”夏晓心又“说”。 除了任务目标和记忆以外，还有什么重要信息？ 不等黎清回答，夏晓心继续： “张安平和徐菲想杀了你。” 她的手势比划到一半时，一股难以忽视的冷意让她下意识看向那危险气息的来源。 ——那是宫曜。 男人还是像刚才那样靠墙站着，穿着像个大学生一样的白色志愿者t恤，脸上带着温和近人、若有似无的笑意。 但他那只黑曜石似的黑色眸子里却没了往日里的温柔，如同一只盯上了猎物的黑豹。 夏晓心背后有些发凉。 一道清冷又平静的声音让她骤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 是黎清。 “他们想杀了我？”他语速平稳，语调略微上扬，并未见什么慌张诧异，仿佛只是最平常的一句确认，“我确实没有发现这个信息。为什么？” 夏晓心又露出了那种犹豫的神色。 接着她看向空中一处。 那是直播摄像头的方向。 黎清和宫曜对视一眼，二人的直播间屏幕同时关闭。 不等他们告诉夏晓心，夏晓心仿佛就已经得到了信息，再次盯着黎清。 半晌，她终于“开口”：“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来这个副本是干什么的。” 黎清的手指微微一顿。 宫曜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如果说方才他的敌意只是针对张安平，那么现在夏晓心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宫曜对自己的审视。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补充： “张安平和徐菲也知道。 “他们想让噩梦提灯失控，玩家收容失败后，噩梦提灯必须由你来解决，这是规则。 “他们想借此杀了你。在最后关头向所有人揭露你的身份，再献上一场血腥的复仇表演，届时直播间的收益肯定能创造新高——这是一个原因。” 黎清左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思考。 “他们如果是这样想的，还有干扰工作的意图，那确实很麻烦。” 他沉默片刻，宫曜和夏晓心也没有出声。 直到黎清浅色的眸子盯着夏晓心，缓缓再次开口： “那么这和你主动寻求庇护有什么关系？” “……在崔克以前，他们第一个献祭的目标本来是我。”夏晓心沉默了一下，回答，“普通玩家也是他们直播间节目效果的一部分。” “很合理的解释，”黎清评价，“那么我要如何确认，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夏晓心又安静了。 黎清没有催促，在电脑监控里的一阵枪械声音中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宫曜却挑起一边眉头。 从她进入办公室开始，就总是露出那个犹豫的表情，显然有所保留。 她有什么顾虑？ 是有什么不想告诉黎清的事情？ 宫曜直起身，走到夏晓心身边，声音温和了一些。 “你想说些什么？” 夏晓心看看黎清，又看看宫曜。 黎清眨了下眼，然后转过椅子，无声表示了二人可以背着自己交流。 片刻过后，椅子被一双手转了过来。 宫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双手撑着扶手，让黎清抬头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第142章 他低头和黎清对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 “阿清，你这次的任务，也是处理外挂玩家吗？” 黎清扬了下眉毛，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处理？像袁士言那样回收外挂，还是像阿尔法那样……”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对宫曜保密的必要了。 于是黎清如实道：“如果不是像阿尔法那样严重违规到系统下达抹杀指令，我对金手指的处理方法只有回收这一种。” 宫曜弯起眼睛：“我想也是，减少干扰，公平公正，你一向如此。” 黎清一如既往忽视了宫曜的评价。 他不明白宫曜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和夏晓心的请求有关？ 他转头，从宫曜臂弯的空隙看向夏晓心。 ——她一直盯着二人，没有移开目光。 宫曜也看了过去。 接着夏晓心动了。 她的表情终于不再是犹豫，而是换上一种破罐破摔的坚决，还有一种……隐藏的欣喜？ 接着就看到她比划道： “我知道你的任务目标是谁。我用这个信息，换取你们的保护。” 黎清眉头一动。 夏晓心深吸一口气—— “你要找的那个异常玩家，是我。” 第106章 博物馆之夜（11）路人甲 b级玩家夏晓心，第四十九次进入副本。 传送成功的一瞬间，无数声音一如既往涌入了她的脑海。 “倒霉，又是个a级副本……下次一定要攒积分买副本选择券！” “活过这一次副本，我就能到a级了吧……” “那个妞儿真好看，旁边的男人婆就有点煞风景……唔，这个也不错，看上去更好控制，应该等级不高。” 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夏晓心身上，而她习以为常地戴上了那副巨大的耳机。 那些声音终于变得模糊了。 ——是的，这是她的能力。 她能听到其他人心里的声音。 夏晓心觉得普普通通的自己，并不是能够在死亡游戏中活到最后的角色。 她从来只是个没有台词的路人甲，在原本的世界里就没有任何存在感。 但进入副本后，她阴差阳错获得了读心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个能力，让她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危险，逐渐积累了应对副本的力量。 起初她是高兴的。 不会察言观色的她，因此投其所好、获得了身边人的喜欢。 但知道她的能力之后，那些朋友们又迅速离她远去。 而她能“听”到更多的，也不是朋友们的愿望和想法，而是隐藏在和平表象下的恶。 那些不能深究的，就这么赤裸裸展现在夏晓心眼前。 这之后发生过的种种，她已经不想回忆。 而此时此刻，她已经能屏蔽掉那些杂音，将自己隔绝在安全的世界里。 直到一道清冷悦耳、却如同机器一样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夏晓心，b级玩家。”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道破了自己身份的人。 一个几乎纯白的、干净到不像是能出现在死亡副本里的青年。 接着她轻易就从杂音里捕捉到了他的心声。 “外挂检查器没有检测出异常，违规玩家会是哪一个。” ……“违规玩家”。 ……是的，她听过这个词，在之前的一次副本里。 就是那次，她知道原来死亡副本系统也是有维护人员的。 接着那个伪装成玩家的维护人员，将违规玩家——也就是他们定义中有金手指外挂的人——借由副本规则一枪爆了头。 她的读心不是系统登记的能力，应该也是外挂吧。 夏晓心顿时对这个叫黎清的青年生出万分的警惕。 留意的对象扩大到了跟黎清有来往的人。 ——宫曜。 啊，原来是宫曜。五年前她还是个d级玩家时见过他，那时的他是个言行一致的好人。 一个绝对站在玩家阵营的“好人”，怎么会和副本的维护人员走到一起？ 直到副本的第一夜。 一片绝对的安静中，她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黎清害死了我的人，这次一定要杀了他……” ——是张安平。 “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只从系统那里获得了一次协助允许……”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系统居然会放弃黎清这一棵摇钱树……也只怪黎组自己倒霉，惹了不该惹的仇家。” ……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玩家。 系统的人？还是其他拿他们普通人的性命当乐子的人？ 夏晓心没有必要分清，他们自己互相残杀，她喜闻乐见。 直到宫曜前往办公室借钥匙时，她听到了不远处张安平心里传来的声音：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现在就杀了那个一脸蠢样的女孩，让噩梦提灯失控，到时候黎清势必要出来善后……” 夏晓心默默离远了些。 她正是因为能够感知到其他人心里恶意的想法，这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察觉到她离开，张安平心里“啧”了一声，与他儒雅外表截然相反的反应。 “算了，那就先从那个男的开刀。” 第143章 窸窣的声音，张安平和徐菲在用一种旁人听不到的方式商量了片刻。 徐菲百无聊赖地想：“谁死都无所谓。反正除了s级的宫曜和a级的安雅，这个副本里的玩家最后都会被善后组清除。” ——她夏晓心也难逃一死。 而这次要她性命的，是她无法抗衡的、更高级的力量。 —— “——所以，这是你找上我的原因。” 黎清冷静地坐在办公桌后，浅色的眸子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中反射着一点冷光。 夏晓心面色苍白地端坐着，手指下意识捏着耳机。 在她几乎要把耳机捏断前，宫曜将耳机从她手里拯救了出来。 他温和地笑了笑，缓和了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 “无法应对的高级力量，就用另一个高级的力量去对抗，你的选择很正确。” 但他的眼神，和夏晓心读到的心理活动告诉她，宫曜此刻正在压抑着愤怒： “又是系统的人……小十三已经为他们工作了那么多年，他们还不肯放过他吗……” 小十三，是黎清吗？ 看来宫曜什么都清楚。 “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但这个女孩的处境也很危险，如果小十三现在就收走她的能力……” 他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夏晓心有一个读心的能力，心声戛然而止，下意识看了夏晓心一眼。 和之前那些人一样。没有人喜欢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全部被其他人听到。 但也有点不同。 宫曜此时更多的是被当事人发现背后议论的尴尬，而非警惕和痛恨。 而黎清的反应就更加特别—— ——他没有反应。 这位管理员盯着夏晓心，心里飞快闪过许多想法： “……这个挂危险等级很低，处理优先级可以后调……” “……徐菲是系统的人，但我没见过她，不知道是哪个组的……” “……张安平为什么和我结仇……他不是系统的人，但系统忌惮他……系统批复……福娘娘庙的万应俊……” 黎清的心声闪得太快，后面的内容夏晓心已经听不懂了。 她有些头昏脑胀，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一如既往地胸有成竹呢……呵。” 那声轻笑让夏晓心耳朵一热，下意识抬头看向宫曜。 宫曜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只是专注地看着黎清的方向。 “看小十三的表情，情况还在他能掌握的范围内。” 夏晓心：？哪有什么表情，是她观察得还不够仔细？ “他思考的时候，眼睛就一动不动的。有点像小机器人，可爱。” 夏晓心：？？？ 她以为宫曜会跟着思考策略，结果他在这里走神？ 宫曜的心声再次钻入她的脑海——她的耳机现在在宫曜手里，完全没有办法屏蔽！ “……像是回到了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永远会给出最佳方案，真安心啊……” 一起并肩作战？ 夏晓心有些疑惑地盯着宫曜。 他和黎清之前也这么一起下副本？可先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接着夏晓心突然头皮一紧。 宫曜发现她在盯着自己，也看了过来。 他先是一愣，显然已经忘了有人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然后他无奈笑了一下，做了个“嘘”的动作。 夏晓心久违地生出几分刚获得能力时、听到旁人心声的尴尬。 但好在，夏晓心从出生起就十分擅长守口如瓶。 她点了点头，于是二人都安静看向黎清。 然后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黎清开了口：“我知道了，感谢你的情报。” 那双浅色的眸子看着夏晓心，夏晓心的脑海中的心声不再嘈杂，而是和黎清的话语合而为一： “我会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保证你的存活。” 第107章 博物馆之夜（12）观战 半小时后，黎清、宫曜和夏晓心重新打开了直播间。 ——宫曜自然不在意这一点积分，但黎清和夏晓心此时却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能混一点积分是一点。 弹幕果然被不满的观众刷屏： 【你们两个又背着我们干什么！】 【不对，这次还有别人！】 【神神秘秘，我们又不会把你们的密谋告诉其他人！】 【哈哈，这种内容根本发不出来就被系统禁言删除了好吗！】 也有正经讨论的： 【我之前看过几次小哑巴的直播，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和别的玩家抱团。】 【张安平他们真的要对付黎清？人不可貌相啊……】 【昨晚跟着黎清监视器看全程的人已经看透了一切。】 【安雅白天还想让夏晓心也加入月冕呢，她们月冕现在很缺人吗？】 【晚了，看样子小哑巴已经和宫曜他们达成一致了。】 【宫曜的人怎么了？安雅还不是想挖就去挖了。】 【黎清显然不会答应她！】 【黎清不答应，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黎清：？ 他瞟了一眼弹幕，又将目光移向监控。 今晚值夜的几名玩家都聚集在安雅身边，对准周围的丧尸群，一枪一个小朋友。 第144章 子弹弹到场馆的玻璃上，发出让黎清眉头狂跳的声音。 ——还好，场馆的玻璃都是防弹的。 就在这时，陶乐乐突然发出一声大叫：“子弹用完了！” 关艺也皱起眉：“我还剩十发。” 叶君扣动扳机，但枪管只发出两声空响。 “这个副本可兑换的子弹数量已经达到上限了，”她说，“怎么办？” 季泉一脚踹开一只丧尸：“场馆有其他存放子弹的地方吗？管理员！” 季泉声音很大，黎清听到了。 于是他打开了办公桌上的话筒。 展厅内喇叭传来滋啦的声音，几名玩家都是一喜：即将得到支援了！ 黎清冷静的声音无波无澜地响起：“没有。博物馆不提供枪械子弹。” 众人：“……” “事实上，博物馆并不鼓励各位使用枪械的行为。这很容易对馆内设施造成破坏。”黎清补充道。 几名玩家只能靠仅剩的弹药和冷兵器开辟出一条路，朝着丧尸稀少的地方跑去。 陶乐乐跑了两步，突然脚底一滑、摔了一跤。 “哎呦！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博物馆本该干燥的大理石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一层苔藓。 ……苔藓？ 他这才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像置身潮湿的森林之中，蘑菇和矮小的植物从建筑表面冒了出来，鼻尖则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霉菌气味。 “是藏品。”安雅冷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陶乐乐回头，看见他们已经退到了一幅画下方。 a-382三世绘卷的第二幅，那画中本是一片长满蘑菇的森林，如今画中的场景已经延伸到了现实世界。 关艺手中拿着一把新换的弩，紧张地对准后面的僵尸。 片刻后她又垂下了弩箭，一脸疑惑。 “丧尸……没有过来？” 那苔藓和真菌蔓延的地方，丧尸自觉让开了一片空地，在周围徘徊不去。 就像是觊觎里面鲜活的人类，却又忌惮这些真菌似的。 陶乐乐一喜：“苔藓丛中是安全的！咱们躲在这里就好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 季泉掩着口鼻，几乎要把自己的肺都咳了出来。 其他几人也逐渐感觉到了不对。 安雅清了清嗓子，好看的眉头紧紧锁起：“真菌和孢子。它们顺着空气飞到呼吸道了。” 叶君掩住口鼻，闷闷的声音传来：“看来这里不仅对丧尸有毒，对我们仍然十分危险。” 陶乐乐脑筋转得很快：“有没有氧气面罩？” “商城锁定了。”他说话的时候，叶君就已经完成了确认。 几人都忍不住焦急起来。 安雅却冷静开口：“隔绝有害空气的道具显然是必需品，而商城不进行售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叶君一愣，然后瞪大眼：“博物馆里有类似的道具！” 管理员办公室。 黎清、宫曜和夏晓心围在显示器前。 听到叶君说出这句话后，宫曜显然松了口气。 “叶君脑子不错……至少比陶乐乐强很多。” 宫曜的声音钻入夏晓心脑海。 黎清心里则是：“为什么要强制六点半才能下班……好慢……商城上新的h-996世界的甜品是什么味道……陶乐乐又滑倒了……” 夏晓心：…… 丝毫没有得知有人要害他性命的紧张感。 她瞟了一眼黎清。 这位哪里都好看，就是不像活人的管理员，就这么安静坐着，眼睛一动不动，如果不听到他的心声，夏晓心还真被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骗到了。 然后就听他又在心里念叨：“有点渴，想喝水……水杯在宫曜手里……” 夏晓心大脑迟缓地和黎清一起将目光挪向宫曜手里的水杯。 与此同时，宫曜放下了水杯，推到黎清面前，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喝水？” “嗯。”黎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夏晓心：？ 这是怎么知道的？ 两位当事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吞咽声结束后，办公室又陷入一片安静。 只剩下音箱里传来陶乐乐的声音：“……可是我们要使用哪一件藏品呢？” 关艺：“藏品的数量太多了，靠我们这些人两天的时间根本没法知道所有藏品的功效。” 黎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然后他想：明明工具间里就有几乎没有副作用的道具可以使用……他记得他已经告诉过这些玩家，可以使用工具间了吧。 眼看情况越来越危急，宫曜看了黎清一眼。 黎清：“。” 夏晓心觉得二人刚才是完成了某种交流……没有语言，甚至没有心理活动，就像一种条件反射，让她第一次对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感到一头雾水。 然后宫曜打开了喇叭。 “工具间有防护服，来办公室拿钥匙。”他说。 陶乐乐眼睛一亮，尾巴摇了起来：“老大！你也在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的！” 宫曜：“……” 陶乐乐：“不过我们要去哪个办公室啊，除了管理员办公室还有哪个办公室吗？可老大你不是管理员啊……” 第145章 所有人都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还能是哪个办公室。”最后是队友叶君低声回答，“管理员办公室。” 陶乐乐一愣，然后“噢噢”两声，懂了。 他立刻接话道：“原来你和小黎老师在一起！我现在过去！” 叶君：“我帮你开门。” 二人正要离开真菌的地界，冲向丧尸群中。 叶君却被安雅拉住。 “不要让丧尸近身，你的匕首长度不够。”安雅说着，递给了她一根铁棍。 叶君咬了下唇，低头闷闷道了声谢，和陶乐乐一起冲入丧尸群。 第108章 博物馆之夜（13）挖角 陶乐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展厅视野范围后，叶君也再次突破丧尸围剿，回到了孢子丛生的地方。 她总是一副看上去死气沉沉、没有自信的模样，但能被宫曜亲自挑中成为“九曜”的一员，实力自然不弱。 真菌的影响越来越严重，几人只能待在边缘处，防范零星几只大胆丧尸的攻击。 这使得几人站位分散了不少。 叶君且战且退，不小心碰到了一具温暖而柔软的身体。 是安雅。 二人互相防范着周围，叶君并未多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安雅主动开了口。 “你不适合九曜。” 安雅的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你看上去很挣扎、很痛苦，尤其是在面对宫曜时。” 叶君的动作僵住了。 安雅宛若不觉，有些淡漠而无情的眼睛只盯着那些敌人，却继续道： “真是奇怪啊。宫曜好像天生就能让所有人都亲近他，可你作为他手下的人，却反而比我这个‘对家’还要不自在。 “你难道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吗？” 叶君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那根铁棍，没有开口。 安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不用说出来，我并不在意。月冕从不在意成员的过去。” 叶君没有看她，声音沉了下来。 “安雅小姐是想让我加入月冕吗？” 安雅淡淡道：“九曜能给你的，月冕同样也可以。” 她顿了顿，补充：“刚才的话有一半出于组织方面的考虑。另一半则是我的建议：月冕比九曜更适合你，至少在这里，你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叶君闭了下眼睛。 “谢谢你，安雅小姐。但老大救过我的命……” “喔。”安雅随口应了一声，显然真的对她的过去没有半点兴趣。 “是么，”她轻声开口，没有被拒绝的不悦，只道，“邀请随时有效，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还不等叶君再度回应，陶乐乐已经拖着五套防护服回来了。 叶君便不再多说，拿着铁棍冲上去接应。 - 管理员办公室。 陶乐乐离开后，夏晓心端着一个托盘，从书柜后走了出来。 上面放着三杯热可可，以及一碟糕点。 显而易见，这是想吃夜宵的某位慷慨管理员的手笔。 队友努力奋斗时，自然不好让他看到自己吃香喝辣，于是宫曜立刻让夏晓心端着食物藏起来。 这正合夏晓心的心意。她虽然找黎清求助，但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黎清的眼睛一直盯着显示器。 然后他缓缓抬头，看向靠在自己椅背旁的宫曜。 “你被挖墙脚了。”他说。 虽然监视摄像头的声音并不足以听到安雅和叶君的对话，但结合二人模糊的唇语和弹幕的提醒来看，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 宫曜神色不变，只轻轻笑了一声：“安雅眼光还挺好，先找了你，又找了我刚捡回来的难得资质不错的新成员。” 黎清挑眉：“你一点也不担心。”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安雅说动的。” 黎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道：“你和她认识不过一个月。” 他说完，声音一顿。 接着黎清的心声和宫曜的嗓音一起传入夏晓心耳朵里： “……但也比安雅长，好吧。” “——但也比安雅长，足够了。” 行。夏晓心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小点心塞进嘴里。 宫曜又温和地笑了起来：“不过就算君君真的离开九曜，去了月冕，我们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夏晓心却又听到了一句： “但她要是把你挖走，我可能真的会急眼。” 夏晓心：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能不能想点正事。 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木然盯着屏幕。 此时此刻，五位玩家已经全部换上了防护服。 动作虽然迟缓笨重了一些，但身处真菌地盘，已经并没有需要他们动手的地方了。 接下来最大的难题只有如何收容这件藏品。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救命啊！救命啊！” 五人顺着声音方向看了过去，并没有人影。 关艺瞬间警觉：“是下一件藏品？” 安雅摇头：“还不到时间。” 陶乐乐突然指向地面：“好像是那个，地上的东西，一个鼻嘎那么大的小人！” 第146章 众人：“……” 几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一个拇指大小的长着翅膀的小人挣扎在丧尸们的脚下。 关艺：“……什么玩意儿？？” “别管了吧，”季泉建议，“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管理员有些失真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 “那是a-382三世绘卷的第三幅画。” 所有人立刻想起展览刚开始时，画面上的精灵少女。 黎清：“鉴于第三幅画上只有一个主体，我推测她被丧尸踩死后，也会导致展品的损坏。” 几人对视一眼。 安雅：“那也只是损坏1/3，不会扣除我们全部积分。” 黎清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是的。” 安雅和季泉一样，并不想为了这三分之一的积分冒险救下那么个小东西。 陶乐乐看着小小的女孩在丧尸脚下无助翻滚，眼中带上了些不忍。 此时叶君低低开口：“我去救。” 陶乐乐：“可安雅姐……” 叶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们和她们没有从属关系。” 刚才只是为了求生，所以暂时达成合作。 但他们不用事事服从安雅命令。 陶乐乐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啊！” 安雅则似笑非笑看了叶君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叶君冲着小女孩方向冲了过去。 更重的防护服也只对她有些微影响，她动作堪称迅捷，一下来到小女孩精灵旁边，伸手将她从丧尸的脚下抢救过来。 出乎意料，小女孩精灵并没有反抗。她好奇看着叶君，接着露出了笑容。 就在这一刻，时钟指向了11点。 第二件藏品的展览时间到了。 叶君背后的汗毛骤然竖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来到了她身边！ 第109章 博物馆之夜（14）封存 —— 藏品编号：a-111； 藏品名称：皇帝的新衣； 藏品规则： 无法被看到，但能看到别人；无法被触摸，但能碰到别人。研究表明，a-111存在于其单独的位面之中，和本世界有着高强度重合。 a-111能够将穿着它的生物带往自己的位面，没有人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a-111虽然无法被观测，但幸存者表示其出现在附近时，会有明显异常感。 藏品弱点： 对赞美它的人持高傲态度，当你大喊“多么漂亮的衣服”后，a-111就会满意离开； a-111被其他位面存在观测到后会失去其作用。 收容方式： “看到”它，收容它。 //收藏者评语：也许皇帝真的存在这么一件看不到的衣服。 —— 这件藏品的信息在展览开始前，所有玩家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叶君带着小女孩精灵——拇指姑娘躲到一边，大声喊道：“多么漂亮的衣服！” 那让人毛骨悚然、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异常感觉并未消失。 听到她的话，拇指姑娘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咯咯笑了起来，也大声喊了句“多么漂亮的衣服”。 叶君察觉到a-111终于离开了。 而其他玩家也从她的反应中意识到了这件藏品已然开启了展览。 特展厅中一时你追我躲，热闹非常。 间或夹杂着拇指姑娘快乐的笑声。 ——这家伙彻底把这里当成了她的游乐园。 叶君又一次躲开丧尸攻击时，头顶突然一沉。 接着她仿佛一下踩空、从万丈深渊跌了下来，重重摔到地上。 拇指姑娘被摔飞了出去。 还好陶乐乐眼疾手快接住了那个小人。 “君君！”陶乐乐大喊。 此时此刻，叶君的眼前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跳舞，就像荒诞的梦中的场景。 她头晕脑胀，但还是大声回应了陶乐乐：“第三件藏品开始展览了！” —— 藏品编号：b-606； 藏品名称：好梦睡帽； 藏品规则： 发现于一座被荆棘覆盖的城堡。城堡中空无一人，只有这一件产品达到博物馆收容标准； 会让戴着睡帽的人，在清醒时也获得做梦一样的感受。除了偶尔会自己行动外，并没有太大危害； 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您不幸做了一个噩梦，那么在梦中死亡，也会影响到现实的身体。 藏品弱点： 巨大的声音可以将戴着睡帽的人从梦中唤醒。 收容方式： 拿起来，放到柜子里去。 //收藏者评语：不知道为什么被评为b级，可能是怕有人鲁莽地戴到头上。不论如何，这件意外升级为b级的藏品让我获得了更多积分。 —— 陶乐乐冲到叶君身边，对着她耳朵大喊一声。 叶君一个激灵，终于从睡帽带来的影响中恢复过来。 陶乐乐看着手里的拇指姑娘，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能帮我们把这个帽子戴到丧尸的头上吗？” 拇指姑娘嘻嘻笑了两声。 她挥动翅膀，飞到叶君头顶，费力提起那顶针织的睡帽。 接着众人便看到小虫一样的小女孩提着睡帽，把它扔到一个丧尸头上。 丧尸咆哮一声，接着朝相反的方向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 第147章 “原来丧尸也会做梦……”众人目瞪口呆。 这一晚的展览似乎格外轻松而欢乐，就是闷在防护服里打僵尸，对体能的消耗实在是很大。 能够保证生存后，最重要的问题便凸显了出来。 a-382三世绘卷，和a-111皇帝的新衣，到底该怎么收容？ 关艺跑去借了一次墨水，企图用它让a-111显现，但除了将地面弄脏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水倒是可以把画面弄脏……”关艺看着落在她手上休息的拇指姑娘，陷入沉思。 广播适时传来管理员办公室的提醒：“这属于严重损坏藏品，我不建议各位这么做。” 关艺：“……” 安雅：“想办法把画框封住就好了吧？管理员，有没有什么密封膜之类的道具？” 广播顿了一秒，回答：“有。” 所有人松了口气。这次轮到季泉去借道具，其他人则想办法将丧尸们逼回画框。 不多时，季泉成功拿着塑封膜回到展厅。 “先将a-111控制住！”安雅说，“丧尸能带着这件藏品进入画中吗？” 几人又将a-111引诱到一个丧尸身边。 不会出声赞美皇帝新衣的丧尸身影立刻变得有些透明。 众人将那个穿上皇帝新衣的丧尸逼退至画框中，安雅和季泉一起封住了第一个画框。 在画面与空气隔绝的一瞬间，画框中那仿佛连通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就像是消失了，只留下一幅普通的平面画。 a-111的气息也随之不见。 接下来是第二幅画，那个属于真菌的世界。 发霉的味道也从展厅中消失。 展厅里只留下零星几个丧尸和逐渐失去活力的真菌与蘑菇。 对于几个高级玩家来说，清扫这样的战场易如反掌。 陶乐乐一手捏着睡帽，一边看着坐在关艺肩头的拇指姑娘。 “你也该回去啦，”他说，“不然一会儿你就没有家了。” 刚才一直配合帮忙的拇指姑娘却哼了一声：“不，我不要回去！” 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吼道：——熊孩子！！ 关艺直接把拇指姑娘摘了下来，企图往画框里塞。 她将要碰到画布时，安雅却一把将她的手打了下来。 “你自己不要把手伸进去。”她警告。 可就算她不伸手进去，拇指姑娘也死活不肯回到画里。 “要怎样你才肯回去？”唯一一个对小孩十分耐心的陶乐乐开口。 拇指姑娘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画里只有我一个人，太孤独了，你们来一个人陪我吧！” 陶乐乐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刻，那小小的女孩也不知道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劲，翅膀挥动，顿时在展厅内掀起一阵狂风。 离画框最近的关艺、扶着画框的安雅和季泉都向着画框倒去！ 就在关艺整个人要栽入画的一瞬间，安雅松了手，拉着她滚向一边！ 画框失去平衡，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大厅，接着戛然而止。 画框旁边的季泉已经消失不见。 安雅立刻爬了起来。 她动作十分干脆，将那画框罩在塑封膜里，然后厉声喝道：“还在等什么，快封口啊！” “季泉还在里面！”陶乐乐焦急道。 “你觉得他还会出来吗？”安雅冷声道，“再慢一步，它只会带走更多的人！” 关艺捏紧拳，咬了咬牙，让自己无视了陶乐乐的反对，冲过去帮安雅封住画框。 展厅之中彻底平静了。 第三幅画框之中，梦幻花园内，男人的面部因为惊恐而扭曲。 他的手像是隔着玻璃，捶在画布上，脸上则定格在一个绝望的表情上。 而他身后，可爱的拇指姑娘那双漆黑的眼睛就注视着他，脸上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第110章 博物馆之夜（15）便捷 天微微亮时，存活下来的四名玩家已经将展馆全部打扫干净。 黎清来到展厅时，四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又诡异。 安雅平静地站在画框前，神色自如，而她身边还要高一头的关艺则垂着脑袋，心事重重。 叶君抱着防护头盔坐在地上，有些枯黄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粘在脸上。 她仍然不与黎清对视，只垂着头坐着不说话。 就连陶乐乐也失去了以往的活力。 友好合作了一整晚，就在刚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安雅——或者说死亡副本里大部分人的想法，和他们“九曜”都是不同的。 黎清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并未说多余的话，而是公事公办地打开记录。 “a-382回收成功，每人增加9工时；b-606回收成功，每人增加4工时，” 他顿了顿，看向那个画着丧尸的画框。 “a-111回收失败，没有工时。接下来我将对a-111进行回收，请各位整理好a-382的观测资料，随后和我一起去检验。 “接下来，请各位离场。” 四人都没有意见。 陶乐乐离开时停了一下，问：“要帮忙吗？” 黎清想了想：“请帮我问下宫曜和夏晓心是否可以过来帮忙——没有工时奖励。” 陶乐乐：“哦哦……” 他摸着脑袋，疑惑离开。 第148章 天亮以后，宫曜和夏晓心并未和黎清一起行动，但也没有走远。 听到黎清要帮忙，二人自然都没有意见。 来到展厅时，黎清正在搬运一个巨大的照灯。 宫曜连忙接过：“小心！放哪儿？” “就在这里。还有两个地方。” 在黎清的指挥下，宫曜和夏晓心分别将照灯放在展厅边缘的三个地方。 他这才开口解释：“强力照灯，三个一起时可以照到相邻平行世界的存在。” 接着黎清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 “信号增幅器，可以增强一些信号。这两件工具开启时都很容易接收到预期之外的信号，因此十分危险，需要权限才能申请使用。” 宫曜看了一眼照灯，又看了眼夏晓心，恍然：“你是想……” “嗯。” 夏晓心：…… 她已经从黎清的心声里读到了他的打算。 将皇帝的新衣放出来，通过增幅器放大那件藏品的信号，也就是它的心理活动。 ——一个有虚荣心的藏品，理所当然会有心理活动！ 接着就由可以读心的夏晓心根据心声传来的位置，使用照灯照射，宫曜和黎清则操纵另外两个照灯对准她锁定的目标。 直到那件透明的衣服被照灯照出影子，满足“被看到”的条件。 夏晓心十分佩服黎清的安排。 如果没有被她听到那句“读心真方便，不用我说太多话”就更好了。 决定好方案后的第一步，就是先把a-111放出来。 黎清打开了第一幅画框上的塑封膜。 三世绘卷效果激活，画面立刻动了起来。 画布上的废土场景模糊了一瞬，接着变成了幽森的古堡。 黎清：…… 他立刻重新封起画面。 如果其他志愿者还在，可能就能在a-382的档案上补充一条了： ——a-382每次激活后，出现画面并不固定，而是在某个范围内随机。 黎清不信邪，再次重启。 画布又变成一片虚无的星空。 众人：…… 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画布正中央。 宫曜：“黑洞！？” 夏晓心：！！？ 黎清不再犹豫，继续重启。 没有人知道这件藏品的随机抽取范围有多大。 黎清右手攥着塑封膜，左手唤出管理员后台。 ——这个时候还是动用一些特权比较方便。 他调取了a-382出现丧尸时的数据，然后将其复制。 最后一次“刷新”，画布终于变成了那张最初的废土场景。 “感受到a-111气息后就立刻重新封住画框。”他对夏晓心说。 夏晓心点点头。 宫曜则已经做好了应对接下来大批被放出来的丧尸的准备。 下一刻，画面完全活了过来！ 几个新鲜的丧尸冲着宫曜扑了过去！ 宫曜手里金芒一闪，一把黑色长刀已然出现在手中，切瓜砍菜似的，一路让丧尸们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变成一滩绿色的污水。 就在这时，拿着塑封膜一端的夏晓心动了。 与此同时，黎清也跟着她的节奏，二人一同将画框罩在坚韧的塑封膜里，接着封了口。 宫曜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丧尸。 a-111皇帝的新衣带来的诡异气氛在场馆中蔓延。 无需多说，三人各自奔向场馆旁边的照灯。 黎清打开了增幅器。 黑色的小盒子里先是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又出现了小孩的哭声。 ——这是增幅器放大了其他未知存在的声音！ “速战速决，不能耽搁太久。”黎清说。 夏晓心微微侧头，凝神倾听。 她眉头紧皱，仔细分辨，接着立刻操纵照灯，让光芒汇聚在其中一处。 黎清和宫曜立马让手中的照灯跟上。 三道强光聚集的中心，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 然后夏晓心的照射目标缓缓移动起来。 在这期间，不乏诡异的黑影自灯光中一闪而过。 三道灯光一直持续照射了30秒，场馆中央终于传来了仿佛烧焦时的声音。 一道衣服的半透明轮廓勾勒在空中。 三人都看到了那件本来无法被观测到的皇帝的新衣！ 黎清：“出现了。” 他话音落下，那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形支撑的衣服，就这么突然如同普通衣物一样垮下，落在地上。 “咔——”黎清关闭了增幅器和照灯。 令人头痛的嘈杂呓语终于消失。 黎清走上前来，捡起那件果冻式的半透明材质的衣服。 “a-111重新收容成功。” 第111章 博物馆之夜（16）测试 规定时间结束前，黎清将所有藏品关入博物馆的藏品室。 几名玩家已经整理好了a-382的信息。 黎清录入文档，等到几名玩家的工时结算后，自己补充上了剩余的规则。 —— 藏品名称：三世绘卷； 藏品编号：a-382； 藏品规则： 绘卷共有三幅，启用后，绘卷内场景会影响到范围内的真实世界； 真实世界的存在有可能被绘卷内生物带入画中，无法离开，并失去生命； 第149章 a-382每次启用时，选取画面随机，随机库大小未知。 藏品弱点： 直接损坏画框会对其产生损坏； 破坏唯一画面主体，也会损害对应画幅内容； 丧尸怕真菌//鉴于每次画幅随机，该经验不具有通用性。 收容方式： 使用强力材料将a-382密封保存。 //收藏者评语：本馆为数不多“正常”的藏品。建议隔着塑封膜进行展览，每隔一周刷新一次，可自身形成循环，重复收取多次门票费用。 —— 晚饭时间，夜班人员也从补眠中醒来。 所有活着的人一起来到黎清的办公室。 黎清的目光匀速掠过每个人身上，然后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开口： “今天是博物馆志愿活动的第三天，我将进行一次馆内档案熟练度抽查。” 这是志愿者的工作之一，记下尽可能多的馆内档案，以应对抽查，考察“讲解员素质”。 虽然这两天的展览里，并没有需要他们讲解的观众。 陶乐乐苦着脸：“一定要走这个流程吗？我最不擅长背书了。” 黎清看了他一眼。 “对各位来说，这是一个加分环节，”他淡淡道，“系统会自动给每人随机十个藏品，其中一定包含至少一个各位这几天看过的档案。只要答对一道，就能获得1个工时。” 陶乐乐：“不扣分啊……” “嗯，”黎清道，“按照我的排班计算，各位仅完成每晚的展览，活到最后的玩家就能获得足够的积分。而这个环节则是增加容错率的好机会。” 所有人的表情都松动了一下。 黎清说得没错，这条规则确实有利于玩家。 黎清又补充：“每人使用我的电脑生成试卷，单独答题，当场由系统判定出分。得分不会通知其他玩家。” 这下没有人再有异议。 众人按照黎清随机出的顺序依次排队。 第一个是安雅。 她仍然不放弃拉拢黎清的打算，就算在答题的时候也一边笑盈盈地跟他说话： “我想昨天还算是一次友好的合作。但我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更加主动，更加深入一点~” 黎清站在旁边，不置可否。 安雅也不在意，看完分数后直接爽快离开。 第二个是张安平。 张安平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被夏晓心全都透了个底。 他仍是那一股彬彬有礼的儒雅模样，如果是个刚进入死亡副本的新人，一定会轻易对他心生好感。 张安平和之前阻止他调查万应俊的上面的人是什么关系？ 黎清觉得张安平对他似乎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他只是想让他死，就像那些直播间的上界居民对待所有玩家一样，也是一个对待玩物的心态。 这时张安平也完成了答题。 黎清在屏幕上看到了他的得分。 1分。 下一个是夏晓心。 夏晓心什么都没表示。 黎清的眼睛只要一扫题目，心里下意识生成答案，她就开始咔咔答题。 毫不客气地拿了10分。 黎清：…… 他不是故意帮她作弊的。 接着进来的是徐菲。 徐菲对黎清的态度隐藏得很好，就像其他普通玩家那样。 但在黎清一直盯着她的时候，她的手却有点颤抖，下意识回避着他的目光。 于是黎清移开了眼睛。 徐菲拿了9分。 叶君进来时，黎清仍然在思考着徐菲的分数。 他不开口，叶君也一句话不说，径自坐下答题。 等到她起身准备离开，黎清突然开口。 “叶君小姐。”他说。 叶君身体一僵。 “我们没有仇怨，而你又是宫曜的人。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印象，但他姑且算是我的朋友，因此我和你不是敌人。” 黎清顿了顿，淡淡道：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怕我的原因吗？” 叶君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黎清等了三秒，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也不再多问。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叶君“嗯”了一声，快步走到门边。 她的手按下门把手的时候，黎清再度开口。 “对了，还未说过……很高兴看你能活到现在。” 叶君听到这话，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 白发的青年安静坐在原处，就像一尊凝滞了时间的白瓷人偶，脸上的表情自然看不出他话里的高兴。 但叶君也没有看到其他诸如讽刺之类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门把手，接着推开门冲了出去。 “君君？” 宫曜喊了一声，然后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 “怎么跑那么快？”他疑惑问，“你说什么了？” 黎清同样不解。 “也就打了个招呼。” “……啊？” 宫曜的表情明显不是对他打招呼的内容产生质疑。 事实上，黎清会跟别人主动打招呼这件事已经很奇怪了。 黎清看懂了宫曜的表情，诡异沉默了一下。 “……”他开口，“我告诉她，她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所以她不用怕我。” 第150章 二人相对无言，接着宫曜突然笑了起来。 这下黎清是真看不懂了：“你笑什么。” 宫曜指节抵着唇边，按捺下笑意：“没什么。” 黎清看着他仍然勾着的唇角，怀疑地挑了下眉。 办公室里只剩下宫曜作答时操作键盘的声音。 黎清抿了下唇，明目张胆地开口：“你关下直播，我有话跟你说。” 二人直播间的弹幕愤怒又习以为常地发出抗议，斥责他们背着自己谈情说爱还不让看。 ——黎清这个态度，不是要谈情说爱还能是干什么！ 两位当事人再次无视了弹幕，直播间陷入黑暗。 宫曜本人自然不会产生这种误解。 他目光认真起来，盯着黎清：“有什么发现？” “你要小心徐菲，”黎清说，“她一定是系统的人。” 第112章 博物馆之夜（17）第三夜 从开启副本后，作为博物馆的管理员，黎清就没有将考试分数纳入通关方案的打算。 ——对玩家的考察发起人是他，而这并不是必要的游戏内容。 所以这次计划之外的考试，是针对张安平和徐菲的。 他们两个拿到的试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不是系统的随机，而是黎清自己的操作。 他能调取到副本的数据，自然知道张安平和徐菲这几天看过什么资料。 因此这张试卷，除了一道必须存在的得分项外，完美避开了所有二人阅览过的藏品。 其中甚至还有一件档案缺失、没有被副本记录的a级藏品。 张安平的答卷完全处于正常范围，只答对了他看到过的那件藏品的问题。 可徐菲却得了九分。 也就是说，除了资料缺失的档案，她答对了剩下所有的题目——包括自己没有看过的档案。 “她也有这个副本的资料库。”黎清肯定道。 “你是说，徐菲也是一个和你有着相同权限的管理员？” 宫曜的表情严肃起来。 黎清摇了摇头。 “不，她不是‘管理员’，”他说，“维护副本生态的管理员属于维护组，而我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长相。但我没见过徐菲。” 徐菲应该和路易斯一样，是其他借着什么理由在副本获得玩家身份的系统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伪装的玩家身份禁得住系统的检查，副本也会以玩家的规则约束他们。 黎清虽然不知道徐菲的员工编号是什么，但他差不多可以肯定，徐菲的权限并没有他高。 她会是哪个部门的人呢…… “要我帮你试探一下吗？”宫曜问。 黎清摇头。 “我只是提醒一下，让你自己小心。完成副本任务为上，剩下的，是我自己的事。” 宫曜无奈：“我以为你对我不会说出这么见外的话。” 黎清偏头：“为什么？朋友之间不是这么说话的吗？” 宫曜：“当然了，朋友之间哪有什么你的我的！” 黎清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他没什么朋友，这种事到底还是宫曜有点经验，要相信他。 黎清点点头。 “我下次会注意的。但这件事牵扯到系统，如果涉及到太多玩家，事情会变得麻烦。” 宫曜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黎清沉默了一下。 “好吧，”他说，“如果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会第一个向你求助的。” 宫曜这才勾唇一笑：“好。” 外面还有人等着，宫曜也不好留在这里太久。 他提交了答案，起身准备出去。 黎清瞄了一眼结果：9分。 黎清：…… 宫曜笑了起来：“我可没有作弊呀——毕竟我不是第一次过这个副本了。” 他走出办公室。 所有人的测试结束后，第三个展览的夜晚即将开始。 黎清已经选择好了今晚的展品。 a-173：木头人偶。 b-564：迷域魔镜。 b-041：傩戏面具。 “今天虽然有两个b级展品，但情况比较复杂。b-041藏品应该是被带入b-564之中了，两件藏品的档案都不完整，”黎清解释，“因此至少需要两名高级玩家进入。” 目前达到要求的只有宫曜、安雅和张安平三人。 黎清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取出了两个高级玩家名单。 ——安雅，张安平。 二人各自的队友也申请一起参加，黎清同意了。 还剩下一个名额，他从剩下的人里随机选择，抽中了夏晓心。 夏晓心有些忌惮地暗中瞥了张安平一眼。 宫曜便道：“我也一起吧。六个人可以吗？” 还有两个晚上。 黎清计算过损耗，起码要保证最后一晚至少有五个玩家活着开启副本。 如果宫曜参加……大概率可以有效控制人员损耗，那么多他一个反而能增加最后一晚的容错率。 ——只要他不死在今晚。 不过没有关系，作为朋友，自己会在规则限制内帮一下他的。 黎清点头同意后，参与展览的六名志愿者一同回到展厅。 展厅正中央的展示台上，孤零零放着一个木头人偶，上面贴着a-173的卡片。 第151章 人偶做工粗糙，面部十分模糊。 但即使这次的展览并未开始，众人也能感觉到那人偶诡异的生命力。 九点半，展览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木头人偶。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人偶没有任何变化。 关艺忍不住开了口：“这件展品……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安雅轻声提醒：“不要掉以轻心。” 关艺虽然体格比安雅还要大一圈，面相也不好惹，但十分听安雅的话，闻言立刻重新集中了精神。 又是好几分钟过去，徐菲抱怨的声音传来：“不会要我们等一晚上吧？我去找找其他线索好了，看看一会儿另外两个藏品放出来以后我们往哪里躲。” 她去检查展厅其他地方了。 ——根据每天展览的内容，拓展展厅的布局也会有相应变化，因此并不相同。 安雅也道：“关艺你留心藏品动静，我也四处看看。” 这四人明显都各自成组，只有宫曜和夏晓心被剩下。 虽然其他玩家都不知道夏晓心已经暗中找过宫曜和黎清，但此时此刻，二人便顺理成章也成了一组。 宫曜和夏晓心对视一眼，宫曜考虑自己是否也去调查场馆内信息。 夏晓心传递信息的方式，在他没法看到她时并不方便。 a-173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宫曜心中对它的态度还是十分谨慎，并不放心将看管这件藏品的工作交给夏晓心。 但如果夏晓心去调查场馆，碰到徐菲…… 思绪电转间，一声尖叫却突然在场馆中响起！ 所有人都立刻看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是徐菲！ 徐菲靠着一个展柜，面色苍白盯着地面，眼睛瞪得很大。 然后宫曜就在她脚底看到了一个木头人偶。 ——a-173！？ 就这么一秒思考的功夫，a-173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展柜，几乎是在瞬间就出现在徐菲身后！ 第113章 博物馆之夜（18）木头人 木头人偶仅是挪动了位置，却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 场馆中的所有人再次进入了那种盯着木头人偶、高度警戒的状态。 徐菲试探着慢慢走远。 a-173并未跟上，仍然停留在原地，就像一个普通的人偶。 张安平问：“有人看到这东西是怎么过去的吗？” 徐菲深吸一口气：“我没注意到……那个时候我背对着展台，突然感觉背后发凉，一回头就看见它……它贴着我站着！” 所有人的关注再次集中在木头人偶身上。 半晌，安雅开口：“光这样看着不是办法。如果想要拿到足够的志愿工时，我们还需要调查出这东西的其他特性。” 徐菲冷笑：“你是说拿别人的命来实验是吗？” 安雅摊手：“目前来看a-173只是靠近了你，并没有对你造成伤害。” 徐菲在那一瞬间几乎是想冲上去揍安雅一顿。 就在众人的注意被两人争执吸引时，木头人偶的位置又出现了改变！ ——它再度贴在了徐菲背后！ 徐菲寒毛直竖。她鼓起勇气，抓起那个木头小人，狠狠扔向另外一边！ “！！” 夏晓心瞳孔一缩，往一旁闪去。 木头人偶几乎贴着她落在地上。 就如同所有死物一般，木头人偶只发出一声落地的闷响，没有损坏，也没有其他动静。 “只要我们不看着它，它就会迅速朝着别人背后移动。”宫曜说。 张安平怀疑道：“但刚才我们明明都盯着那个方向。” 宫曜：“那么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没有眨眼吗？” “……” 或许就在某一瞬间，所有看着a-173的人同时眨了下眼。 宫曜上前捡起木头人偶，将它重新放在展台中央。 “这样一来，”他端详着a-173，轻声道，“无论一会儿将有什么样的藏品出现，我们都得至少分出两个人盯着它。” “三个。”安雅说。 能活到a级副本的大多都是聪明人，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目前场上玩家明显分为三组，那么每次每组有一人盯着a-173，另一人自由行动，对所有人来说才是能够信任的方案。 这个提议迅速被全票通过。 展厅安安静静，位于中央墙壁上的时钟秒针声音格外清晰，几人便约定以此计算眨眼和轮换的频率。 “那么补全资料的事呢？”安雅仍然惦记着这茬。 宫曜沉思片刻。 “或许可以借用其他藏品试验一下？”然后他笑了笑，“希望不会造成损害。” 关艺：“……就算造成损害，也比死了人强吧。” 宫曜：“这倒是。” 虽然某位博物馆管理员可能会不高兴，但宫曜相信他预留了容错方案，一定会成功通关的。 在所有人精神紧绷中，时钟指向了11点。 第二件藏品要解锁了！ 宫曜屏住呼吸。 下一刻，只听“哗”地一声，幕布拉开的响动自展馆周围传来！ 仿佛一件隐形衣被扯了下来，场馆周围凭空出现了五面巨大的镜子！ —— 藏品编号：b-564； 第152章 藏品名称：迷域魔镜； 藏品规则： 普通人家里发现的、毫无异常的穿衣镜，能够清晰地照出现实中的物体； 但当两面镜子同时存在、彼此相对时，通往镜中空间的道路就会开启。 藏品弱点： 能够被物理打碎； 打碎后当前入口会关闭，但实验表明，进入镜中空间的存在不会因此消失。 收容方法： 须将镜面用不透明物体遮住存放。 //收藏者评语：我们目前收集了5块这样的镜子，但这世界上一定还存在更多。每块镜子之间的空间都有一定的连通规律，不知道当世界上所有的魔镜都被打碎后，镜中空间会不会因此坍塌？但我们永远都无法验证这一点。 —— 宫曜突然觉得，黎清每天选择藏品的标准不全是按照难度和收益的标准。 围着展厅的五面镜子中，从各个角度映照出了每个人的动向，包括a-173。 他选择的每一批藏品之中，都恰好有能够相互克制的特点。 如果当面问黎清，他可能会云淡风轻地来一句：“这是损耗最小的方案。” 宫曜摇了摇头，唇角却翘起来一点。 然后他开口道：“我们或许可以先做个实验。” 张安平：“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从真实的a-173身上移开，然后通过镜子观察它的动作。” 安雅干脆道：“可以。” 张安平：“好。” 关艺有些忐忑，但三个等级最高的玩家都坦然答应，其他人便也不再反对。 几人纷纷离开目光，看向视野之中，位于镜中的a-173。 a-173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通过反射注视a-173也是管用的，可以松一口气了。”宫曜笑道。 安雅：“三人盯着a-173的方案不变，其他人通过镜子注意周围，作为保底方案。” 三人轮换盯梢的方案没有改变，但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关艺道：“根据资料显示，只要我们不把两面镜子面对放，今晚应该就是安全的。” “不，”张安平道，“你忘了吗，b-041，也就是第三件藏品，就在那个镜子里。” 几人沉默。 宫曜：“先调整两面镜子的位置，制造出一个通路。我和……安雅，分别守着两个镜子的入口，接着静观其变。” 安雅点了下头。 二人分别走到两面镜子旁边，调整镜子方向。 两面镜子正面相对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封闭的展厅里的空气有了一丝流动。 关艺和徐菲都忍不住看向镜面，但想起自己现在还是盯着a-173的人选，便迅速转过头去。 夏晓心倒吸了一口气。 在她的视线里，a-173后面的镜子中，一道身影飞速掠过，然后从窄小的镜子里消失！ 她没法说话，宫曜却从她的反应里察觉到了异常！ 下一刻，一个身高近两米、戴着可怖面具的人影从宫曜扶着的迷域魔镜里冲了出来，奔向最近的夏晓心！ 第114章 博物馆之夜（19）内鬼 直到不速之客从镜子中出来，所有人才看清了那面具的模样。 那是个纯黑的面具，其上绘着一个怒目圆睁、口吐獠牙的凶神。 上面的漆已经因为年份久远而有些斑驳褪色，露出下面一点老旧的木纹。 戴着凶神面具的身体足有两米多高，穿着古代巫师祭祀时那种五彩的破布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把巨大的砍刀。 夏晓心连忙翻滚到一边，耳机从脖子上脱落，下一刻就被凶神砍成两半！ 凶神紧追不放，夏晓心逃跑的脚步一拐，然后朝宫曜那边跑去。 二人身影交错，宫曜手持黑色阔刀，挡下凶神的砍刀！ 宫曜的攻势竟然比那凶神还要猛烈，将凶神击得节节败退，最后冲向安雅，遁入她手中扶着的魔镜。 “不能让它跑掉，”宫曜说，“我去把它抓出来。” 宫曜旋即钻入镜中。 在由五面镜子相互反射组成的层层叠叠的世界里，宫曜和傩戏面具的身影不断从不同的地方出现又消失。 夏晓心紧张地扶着安雅对面的镜子，突然转过身，警戒地看着出现在她身后的徐菲！ 徐菲垂眼，看着夏晓心手里那把锋利的黑色匕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倒是警惕。”她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现在你们组少了一个人，你需要去前面盯着a-173。” 夏晓心没有动。 她刚刚听到了！那是徐菲的心声—— “——如果把这丫头扶着的镜子打碎，通道消失，宫曜就没有办法出来碍事了。” 看她并不退让，徐菲微微眯眼，脸上浮现出一点怀疑。 “你什么意思？” 夏晓心比划：“这里我看着，不用你帮忙。” 不是谁都看得懂手语。 徐菲一愣，随后有几分嘲讽地笑了一下：“我说怎么从来没听过你说话，原来真是个哑巴。” 夏晓心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受过多少嘲笑，因此徐菲的话并未让她面露异色，仍然一动不动，警戒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手中的镜子微微颤动了起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发男人拿着黑色长刀，从镜中走了出来。 第153章 ——宫曜！ 徐菲脸色一变，暗骂他来得真不是时候，下意识退后两步。 夏晓心却没有松一口气！ 她表情茫然了一瞬，也立刻闪躲到一旁，对男人生出十分忌惮！ 她姑且算是宫曜的“队友”，这一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 却见宫曜那总是带着轻松温柔笑意的俊脸，此时却满是扭曲和嗜血！ “他不是宫曜！”安雅出声，“他眼睛的颜色和宫曜相反！小心！” 话音刚落，和宫曜一模一样的男人便挥刀砍向最近的徐菲！ “冒牌货？”关艺一边让a-173待在自己视线范围，一边诧异用余光看着徐菲拔枪反击。 安雅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不，他手里那把‘金乌’是真货……这应该是镜中的倒影。” 张安平扬起眉毛：“人在进入镜中后，他的倒影就会来到现实世界？档案里没有写这件事。” “管理员之前就说过，这几件藏品的档案都有所缺失。” 眼见着“宫曜”将徐菲的手枪打飞，刀刃要砍到她头上的一刹那，徐菲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瞪大了眼睛。 接着她出现在“宫曜”出来的镜子前，扯过一张红色桌布，盖在镜面上。 她大喊：“盖住这面镜子，他和宫曜的联系就切断了，会进入虚弱状态！” 果然，“宫曜”脸上现出了茫然神色。 其余几人见准时机，上前将失去力量的“宫曜”制服。 倒地的一刻，“宫曜”的身体哗啦一声变成碎片。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副本里，比藏品更危险的，应该就只有这个s级的男人了。 就在这时，安雅突然开口。 “你刚刚是怎么从原地消失的？” 徐菲身体一僵。 “道，道具……” 安雅：“这个副本可没有允许使用传送道具。” 关艺也大声道：“而且镜子档案里明明没写，你又是怎么知道把镜子盖住、镜中复制体就会失去力量这件事的？” 夏晓心轻轻碰了下关艺——她武力不行，刚才打起来的时候，关艺让她过去，方便照应。 关艺分辨着手心里的字迹，然后更加愤怒了： “你是不是有外挂！？你是副本的人？不然怎么解释你能传送，还知道我们都不知道的信息！” 徐菲的行为明显突破了这个副本里玩家所能达到的极限。 夏晓心又指了指张安平。 关艺也注意到了，瞪大眼睛：“对了，你们俩还是一伙的！” 所有人的直播间弹幕也都开始疯狂刷屏： 【原来是副本的走狗！】 【你们还记不记得第1天就是他们俩杀了崔克！这个副本明明没有杀队友的必要，死的队友越多越不安全！】 【这两个人一定有问题！】 徐菲显然慌了。 她从一个月前才拿到进入副本的权限，维护组的外勤守则更是一概不知，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她是组织派来协助张安平的，张安平是系统都要忌惮的人，他一定有办法！ 她回头看向张安平。 谁知张安平的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手指颤抖着指向她：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被她骗了！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不正常！” “张安平！”徐菲愤怒地喊。 “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雅动了。 她从镜子旁走向展厅中央，手里多出了两把枪。 “系统的狗必须死。” 红色激光从她的枪口射出。 徐菲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躲开，安雅的激光在原地留下一道灼烧的痕迹。 徐菲冷冷一笑：“不自量力的下等人。” 她的身影又从原地消失了。 安雅在展厅里寻找，但迟迟找不到人。 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轻轻一声：“滴——” 声音的源头，二号展厅的入口，徐菲刷开了只有博物馆管理员钥匙才能打开的展厅大门。 “我不陪你们玩了，你们自己自求多福吧。” 她走进二号展厅，随手打开了许多藏品的柜子。 展厅地面震颤起来，凭空出现的怪群蜂拥而出。 徐菲在观众们愤怒的叫骂声中关闭了直播。 身份已经暴露，那么把场面搅得更加混乱、给黎清找点麻烦，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接下来就是执行强制脱离指令—— 【error：强制脱离指令失效。】 【副本所有强制脱离指令已封锁。】 “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地狠狠刷新自己后台的指令，“这次上面明明只封了黎组的脱离权限……” 似有所感，她停下动作，缓缓抬头。 一个白色的身影穿过怪群，一步步走进第二展厅。 他平静而淡漠地看着徐菲，没有对这混乱展现出一丝一毫情绪波动。 ……是黎清！ 第115章 博物馆之夜（20）禁令 在徐菲通过调整坐标跳到第二展厅门口时，黎清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脚步很快，却不忘声音平静地跟自己直播间的观众解释自己的行为： “徐菲想要同归于尽……不，她应该是想放出藏品后自己离开。如果放任她这样做，今晚的存活率将小于20%。这会导致这个副本的任务全部失败，所以我现在要去回收多余的展品。” 第154章 弹幕再次炸锅： 【徐菲居然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她疯了吗？】 【这就是他们上等人的傲慢！】 【为什么要黎清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 【但你别说，这么大的事情被黎清说出来，反而有种很简单的感觉了。】 【莫名其妙的安心感。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看宫曜下副本。】 黎清来到特展展厅时，其余几名玩家已经开始对付逃出来的藏品。 “a-115，a-306，b-048，b-002……”黎清迅速说出一串编号，“都是有完整档案的藏品。” 安雅立刻：“我看过a-115的资料。” 关艺也道：“我也记得另外两件藏品！” 张安平遗憾：“我查阅过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些藏品。” 黎清知道他多半只是不想帮忙。 于是他转头看向夏晓心。 夏晓心一下接收到了他脑海里的藏品信息。 于是剩下的藏品就顺理成章，都是“夏晓心刚好阅读过的资料”了。 几人收拾出逃的藏品，黎清则走入通向第二展厅的走廊。 他的直播信号“咔”地中断。 ——无需解释，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个意外，或者是徐菲的操作。 此刻，他终于和徐菲会面。 “系统封锁了我的强制脱离指令，”他淡淡道，“我检查过，确实如此。我没法解除这条ss级的权限，但可以做一些修改，让它的生效范围扩大至这个副本里所有的系统。” 徐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早知道……” 黎清眨了下眼。 “不算早知道，只是有过推测。我本来没想过你们会这么早就动手。” 在夏晓心坦白那天，黎清就想到了自己出任务前的事情。 那天艾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总是表现出唯唯诺诺模样的小姑娘第一次“自作主张”，建议他等这个副本结束后再追踪任务目标。 那个时候她可能就听说了什么消息，但碍于源码之间无孔不入的监控，不好直接告诉黎清。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所以你是哪个部门的人呢？”黎清问，“s级以下员工进入副本作业权限，都要经过我的批准，但我确定这里面不包括你。”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就仿佛询问上一周无关紧要的工作报告。 “调取数据库、改变坐标，这些都是维护组的权限。是上面为了对付我，所以赋予了你特殊权限？” 徐菲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过技术组那边了。” 黎清顿了顿，又问： “张勤也知道这件事吗？” 徐菲硬着头皮开口：“黎组，你这次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那是上界的组织，比源码之间还要高一层的存在，就算是张组也没法插手……” “那就是知道了。”黎清轻声道。 他长长的眼睫半垂着，眼中没有什么情绪，静静思考着什么。 “你所说的上界组织把副本当做自己的游乐场，在其中肆意破坏规则，为所欲为……看来直播只是他们取乐的一个渠道。” 如果是往常，黎清一定会解决这种破坏副本规则的行为。 但此时此刻，制定规则的人给“上等人”开了后门，规则便不再有意义。 他还是这样静静站着，徐菲却察觉到了一种来自对方的危险感。 接着黎清抬起眼皮。 徐菲一怔，背后却猛地被什么东西扑上！ 她踉跄往前一步，后背却传来刺痛！ 那是一枚巨大的海星，五个生着密密麻麻尖刺的腕足紧紧扒在她身上！ 徐菲立刻朝着后面来了一枪，巨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海星被向后掀起一点，细密的利齿带起徐菲背后的皮肉。 她痛苦地尖叫一声——那是海星张开了身体中间的“嘴”，利齿狠狠刺入她的后背！ “b-732，进食完毕后会陷入短暂的休眠。”黎清淡漠地看着，无动于衷。 徐菲看向他，伸出一只手：“救救我……黎组……我……我也是按照上面的命令……看在，看在源码之间的份上……” 黎清轻轻偏头，一缕柔软的白色碎发自他面颊垂下，表情里有种理所当然的不解： “那么我为什么要看在源码之间的份上？”他问，“源码之间已经决定要在任务里抹除我了。” 徐菲磕巴了一下，道：“源码之间……上面没有完全放弃你！大老板只承诺了一次协助上界组织动手的机会！如果你活着回去，上界组织和源码之间都不会再拿你怎么样……” 她语速变得飞快。那甩脱不掉的海星已经突破了她的皮肉，准备享用里面的内脏！ “求求你，黎组，让我回去吧……”徐菲痛苦恳求。 黎清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名为怜悯的情绪一闪而过。 接着他淡淡开口： “你们给我下的禁用强制脱离副本指令，是目前源码之间最高的技术，而且有高于我的ss权限。我刚才说过了吧，我能让它对所有人生效，但唯独没法破除。” 徐菲陷入一阵绝望。 就在一个小时以前，她还在庆幸上面限制了黎清的强制脱离指令，这次任务一定能完成！ 第155章 没想到这反而堵死了她自己的生路！ 黎清袖手旁观，一副只等b-732把她吃掉后回收的样子。 徐菲的眼中逐渐染上绝望。 她怨毒地看了黎清一眼，突然执行了一个坐标修改指令。 黎清的后台立刻滴滴作响，显示出徐菲的落点。 他快步追了出去，看到徐菲在所有玩家惊诧的眼神中出现在特展厅中央！ 鲜血从她身上流下，她神情疯狂：“下等人们，你们以为这个副本就我一个高维人员吗？张——” “砰——” 徐菲的身体炸成一朵血花。 她失去支撑倒下，露出了对面的人。 张安平举着枪，冷冷看着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女人，嘴唇翕动—— “——蠢货。” 第116章 博物馆之夜（21）面具 “张安平！!” 徐菲倒下后，安雅爆发出一声大喊。 张安平摊手：“怎么，你不是刚还想杀了她吗？” 安雅面色铁青：“她刚刚还有话说！” “她刚说了你的名字！”关艺道，“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你和她就是一伙的！！” 张安平：“那个女人死到临头说的话你们也相信？她就是想让我们内斗！” 语毕，他掀飞了一个扑过来的陶罐，将其砸得粉碎。 黎清：“……” “损坏藏品要扣分的。”他提醒。 张安平：“瞧瞧，我们管理员大人现在还惦记着扣不扣分的事情，他难道不是那个行为最异常的人？” 安雅看向黎清。 片刻，她冷哼一声：“黎清一直都是这样。张安平，你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片混乱。 一个贴地爬行的半截人类身体将徐菲先前蒙在镜子上的布扯了下来，接着带着那截布迅速爬进了镜中。 其他藏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通道的开启，顿时就又有两个藏品钻入镜中。 黎清：“…………” “分数关乎副本是否能够通关。”他终于开口，“无论何时，‘活着出去’的优先级都要高于‘抓出内鬼’。” 他来到形成通道的镜子面前，看了眼旁边的安雅。 “先保证藏品归位，让副本能够顺利进行吧。” 安雅看着他的眼神中不乏怀疑和警惕。 但她仍然点了点头。 于是黎清追着藏品迈入镜中。 安雅大声对张安平道：“既然你说自己不是内鬼，那就别废话，把剩下的藏品都抓起来！关艺和夏晓心继续盯着a-173，不要让它有自由行动的机会！” - 迷域魔镜构成的世界中。 黎清踏入魔镜的一瞬间，他周围的气息波动了一下，接着又很快恢复平静。 那还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展厅。 地板、灯光、展台，所有都和外界没有区别。 唯独没有藏品和人。 他扭头看向来时的镜面，看到混战成一团的安雅和其他逃逸藏品。 一个小型的骨架，正要冲着这块镜子逃进来，看到黎清后却突然转了个方向。 就这么犹豫一下的功夫，安雅将那块骨架拎了起来。 二人隔着镜面对上视线，黎清赞许地对她点了点头。 黎清的后台已经加载出这片空间的地图信息。 就像游戏里的迷宫地图一样，这片空间并不大，却连接着许多个看似相同的房间，而入口就是那些镜子。 五块镜子之间相互反射，衍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出口。 逃逸的藏品变成一个小像素点，显示在地图之中。 黎清跟着地图指示追了过去。 来到其中一件藏品坐标附近时，现实世界的展厅和其他玩家，已经完全消失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 他推开了那件藏品藏匿的门。 然后停住脚步。 那扇门后，并不是展厅，而是通向工作人员休息处的走廊。 走廊里，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半跪在地上。 手里拿着一枚黑色的傩戏面具。 “……宫曜。”黎清轻声开口。 宫曜的背影一怔，随后慢慢回头。 “……阿清？” 他的脸上透着几分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你找来了啊……” 黎清分辨出，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他上前几步，走到宫曜身边。 接着黎清看到了宫曜面前的景象。 走廊干净的地毯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身量不太高的男性，身上却穿着比他大一圈的彩色巫祝服装。 男人的眼睛紧闭着，干枯的皮肤早已失去了生机。 他已经死去了很久。 黎清垂眼，看向宫曜手上的面具。 —— 藏品编号：b-041； 藏品名称：傩戏面具； 藏品规则： 民间一个村落表演傩戏时佩戴的面具。馆方人员赶到时，村民全部被杀害，而表演者与其他面具则不知所踪，现场只剩下这枚面具； 根据观测，与面具长时间接触的人会难以抑制想要将面具戴在脸上； 戴上面具后会召唤对应神灵，而召唤者却会消失，任何手段无法监测其去向。 藏品弱点： 第156章 火焰可轻易对面具造成破坏； 召唤之邪神有肉身存在，可物理击败。 收容方式： 存放在远离人群、无法被轻易取得的地方。 //收藏者评语：■■是连我方人员也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如今那座深山已经不再有人类活动痕迹，或许那些古老的住民搬到了大山更深处，又或许……无论如何，这面具已经是那个文明留下的最后的产物。 —— “他叫李衍……是我的朋友。” 宫曜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 “三十七年前，我们一起进入了这个副本。其中一天的展品，就是今天的镜子和面具。 “那一晚，我并没有参与，而李衍从展览中活下来了。但他死在了第二天晚上，就在我的面前。” 黎清沉默了一下，道：“发生了什么连你也救不下来的事情？” “……对，”宫曜说，表情已经陷入了回忆，“他直接在我们面前碎掉了，被a-123藏品碰到之后。” 他长长叹了口气。 “李衍是那一次唯一的死者。我们都以为把人变成玻璃碎片是a-123的能力……” 黎清轻声开口：“你或许不知道，就在你进入镜子后，一个和你一样的人从镜中走了出来。他后来也是这么碎掉的。” “那疑问就此解开了。” 宫曜看着地上男人的尸体，眼里有些悲伤。 “这个才是真正的李衍。第一晚，他戴上了傩戏面具，之后被同化为面具上的凶神。而‘活下来’的那个完好无损的他，也只是镜子的映射。” 而那个时候，没人认出戴上面具以后两米多的凶神，就是个子不高的李衍。 这恐怕也是戴上面具后的人消失的真相。 在旁人的认知里，他们已经是“凶神”了。 宫曜将李衍的尸体背了起来，接着站起身，看向黎清：“至少这个藏品，我帮你找回来了。” 黎清却没有看他。 他盯着尸体的面孔，半晌开口：“他也是你的朋友……那我和他，也是朋友吗？” 宫曜一怔。 随后他轻轻笑了一下，空闲的手按在黎清肩上，在冷气十足的空间里传递出一点热量。 “不，他和你并不算认识。”宫曜这样说，眼神却十分温柔，“如果可以，真想把你介绍给他们。可惜……” 黎清的表情有些空白，大概是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情绪面对。 宫曜收回手，托住慢慢从他背上滑下的尸体：“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有其他事情？” 黎清如实回答：“有几件藏品逃进来了，我要把它们送回去。” “我陪你——” “不，”黎清打断，“外面的情况很混乱，而且可能会有另外的‘宫曜’出现……很麻烦。” 宫曜知道他说的是镜子里的倒影。 黎清：“你现在就出去，路线是……” “那你一个人……”宫曜本来有些犹豫，但看着黎清波澜不惊的表情，便稍稍放下心来，改口，“好，你自己小心。” 他转身离开，擦身而过时，悄悄握了一下黎清的手。 然后他微微倾身，在黎清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走廊尽头，左手边的房间……” 黎清瞳孔微微一颤。 宫曜已经背着同伴的尸体离开了。 第117章 博物馆之夜（22）阅后即焚 对面是空旷的走廊，所有声音伴随着宫曜的离开一起远去。 黎清低头，看向自己手心。 一枚小小的芯片。 他没有办法立刻读取。 这只是一个“锁”，而它守护的“宝箱”不在这里。 黎清看向前方，走廊尽头，左手边的房间。 他迈步走去，房间门牌上面是一行镜像的文字。 博物馆管理员办公室。 与现实世界中办公室的位置正好相反。 他轻易推开了那间办公室的门。 就仿佛自己曾经做过一遍那样，不需要任何思考，黎清打开了电脑。 连接芯片，输入密码，一气呵成。 数据的洪流瞬间冲击着黎清的大脑，让他眼前一黑。 隐约之间，他听到了一点声音。 …… “……我把你的部分数据复制到这个芯片里了。至于藏在哪里，你自己决定。”清冷的青年声线。 磁性但有几分轻快的男人声线：“唔……感觉很容易被发现呢，毕竟这里的藏品应该会经常取用。” “只有你本人可以感知它的存在。”青年声音冷淡，重复着对彼此来说理所当然的话语，似乎在表达“你怎么又问蠢问题”的情绪。 “呵呵……”男人低声笑了起来。 他是故意的。 于是发现这一点的青年不再说话了。 “又生气啦？” “只有人类才会生气。我没有这种情绪。” “好，好……”男人无奈，又正经道，“对了，你要不要把自己的数据也备份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 “可如果以后我死了，你把我忘了，再也记不起来，那不是很遗憾吗？” “……不懂有什么遗憾。” 话虽如此，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噗……” 第157章 “你又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说，仅仅只是段代码的话，又怎么这么会人类的口是心非呢……小十三？” …… ………… 黎清猛地从晕眩的失重中清醒。 他睁开眼，浅色的眸子里空洞而茫然，最后慢慢聚焦，落在屏幕上。 镜像的屏幕已经是一片乱码。 一小段阅后即焚的数据，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记录下来的、没头没尾又没有意义的记忆。 随性的、有点敷衍的记录。 但“敷衍”和“随手”这种形容出现在他身上，就已经足够异常。 ——是的，黎清完全可以确定，这段记忆的主人，就是他自己。 过往那些稍纵即逝的念头就此变得清晰。 它们断断续续被串联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真相。 在二十年前，黎清作为员工a9b08f013之前，他的身份和过往…… 黎清站在原地，仿佛变成一尊白瓷的雕像。 过了许久，他浅色的眸子才微微颤动了一下。 黎清抬起头，脸上一如既往，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刚才的茫然只是错觉。 尽管没有任何人看到他刚才的样子。 黎清打开地图，搜索其他藏品的位置，确认坐标和周围情况，传送。 ——此夜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这里已经没有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不值得久留。 …… 半小时后。 黎清将所有逃入镜中的藏品传送回第二展厅，接着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离开。 ——他是可以通过改变坐标直接回到现实的，但显而易见，作为经验丰富的管理员，他并不会像徐菲一样突兀出现在人前。 镜中出来又费了一番功夫，黎清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现实中的场景让他的脚步一顿。 大部分藏品已经被成功收容，但展厅内的氛围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松。 那紧绷的气氛几乎凝为实质，黎清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两米多高的凶神在展厅内横冲直撞，张安平勉强躲避着傩戏面具的攻势。 夏晓心躲在镜子后，一边保证镜面不会被转向，一边警惕观察着其他人的动向。 安雅那张总是给人以清纯感觉的漂亮脸孔，此时因为愤怒而扭曲，眼眶通红，目眦欲裂地瞪着张安平。 展厅里只有三个人？ 黎清的目光下移。 安雅怀里，正抱着一个比她还高一点的木头人偶。 人偶身上的衣服，和关艺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他走向安雅，低头看对方怀里的木头人。 安雅没有看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仍然仇恨地瞪视张安平。 就在这时，夏晓心倒吸一口气！ 黎清感觉到一股杀意袭来。 他转头，看到傩戏面具气势汹汹地冲向自己。 而在那双玻璃珠似的浅色眼眸的注视下，凶神渐渐放缓了脚步。 他在离黎清还有一步之遥停了下来，黎清却半分也未闪躲。 接着他伸出手，触碰到了那枚黑色的面具。 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那张面具轻而易举就被揭了下来。 凶神的行头也悄然崩塌，现出下面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的宫曜。 宫曜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会要点时间，才能把这个东西摘下来。”他说。 摘面具是个很容易的举动，但从面具被收容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人发现摘下面具后就能找回以前的人，想必是戴上面具后，面具对其他人也会产生错误的影响。 宫曜一如既往地信任黎清，所以戴上面具。 但他没想到黎清居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黎清淡淡道：“一眼就认出你了。” 甚至不需要系统帮助分析。 宫曜一愣，随后垂眼：“是啊……你总能选中我的。” “所以呢？”黎清微微扬起一边眉毛，“你是自己选择戴上这个面具的？” 宫曜点头：“我把a-173也回收了。面具一直睁着眼，它分不清楚。只是……” 他眼神黯淡下来，看向关艺的方向。 黎清轻轻“喔”了一声。 今晚a-173的第一个受害者出现了。 安雅却咬着牙，狠狠道：“关艺不是被那个东西害死的。是张安平！张安平杀了她！” 第118章 博物馆之夜（23）战后 事情还要从黎清离开后说起。 张安平眯着眼睛打量安雅半晌，冷笑开口：“你其实也和黎清是一伙的，对吧？” 安雅冷眼看他，没有回答。 张安平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这些天来精心维持的、温文尔雅的面具，此时已经一点也不剩下。 “我知道，那家伙来路不明，身份神秘，又总能化险为夷，一看就有什么强大的后台，需要殷勤巴结。” 张安平眯起眼睛，放轻了声音。 “但危险又神秘的家伙，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比起那个不近人情的漂亮人偶，这世上有更值得当你靠山的对象。” 安雅嗤笑一声：“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没错，”张安平爽快承认，“你该庆幸自己有点能力，还长了张漂亮脸蛋。只要你乖乖向我投诚，我能让你活到最后。” 第158章 关艺先“呸”了一声：“大言不惭！” 张安平再看着她时，脸上已经不屑于伪装成绅士的模样。 他眼中满是不屑，仿佛在看一只丑陋的小虫。 “说大话前先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呵，就先拿你开刀……” 一阵阴风无端刮来，剑拔弩张的众人都朝一旁看去—— 宫曜的身影从镜中飞出，直扑向最近的关艺！ “唔！！”夏晓心从鼻腔里发出声音，然后疯狂摇头！ ——那不是宫曜，它还是一个镜中的复制体！ 关艺匆忙躲避。安雅一枪打了过来，激光被宫曜手里的阔刀截住！ 夏晓心却瞳孔微微放大——她在对面的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宫曜的身影！ 看他的表情，那个应该是真货！ 就在此时，张安平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将自己附近的镜子调转了朝向！ 镜中的布置瞬间改变，真正宫曜的身影也消失在镜中。 但不过多久，宫曜又出现在夏晓心旁边的镜子中。 张安平举起手枪，瞄准夏晓心的额心。 夏晓心早有预判似的猛地蹲下，强力子弹擦过镜子边缘，将镜子绷碎一个角。 镜子就要朝后倾倒，宫曜也向镜子深处滑去。 夏晓心忙抵住镜子后面。 她虽然没法看到中间的景象，但应该让镜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 就在这时，一片嘈杂中，一道微弱的心声从展厅一端飘入她的脑海。 夏晓心瞳孔猛地紧缩！ 她探头出来，看向展厅中央—— ——a-173已经不见了， 旁边传来安雅悲痛的大叫——这是夏晓心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她把倒在地上的关艺重新抱在怀里，而后者全身已经看不出原来皮肉柔软的样子了。 她就这么直接变成了木头。 “宫曜”的刀没有留情，照着安雅后背重重劈下！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响声，另一个宫曜几乎是瞬间提刀出现，挡住镜中人的攻势！ 宫曜终于从镜中归来，轻易将自己的复制品解决。 接着他立刻转身，查看关艺的情况。 直到女人的身体完全变得僵硬，只听“咚”一声闷响，木头人偶从她的身体脱出，掉在地上。 消失的a-173，又重新出现了。 “抱歉，”宫曜垂下眼，“我如果出来得再早些……” 安雅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落下。 她没有看宫曜，而是看向远处从容围观的张安平。 “是他！他害关艺违反了173的规则，被它当做目标！” ——这就是黎清现在看到的场面。 所有麻烦的展品都被一一收容，接下来却轮到了玩家们的战场。 张安平意味不明地一笑，没有打算澄清安雅对自己的指控。 安雅将关艺的尸体轻轻放在地面上。 接着她站起身，盯着张安平，拔枪就射。 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自张安平面前展开。 黎清立刻分辨出，那是个s级的道具。 s级道具十分珍贵，张安平却说用就用，看来系统确实给他——还有他背后的势力——行了许多方便。 眼见着展厅内的其他设施岌岌可危，黎清开口：“安雅，冷静一下。” 安雅咬着后槽牙：“我要杀了他。” 她一阵风似的，从黎清面前卷了过去。 宫曜面色严肃，没有阻止安雅的意思，甚至还打算帮安雅一起捉住张安平。 就在这时，张安平却发出一声大笑：“我已经玩腻了。接下来的游戏，你们自己表演吧……希望明天过后，还能看到各位这么有活力的样子。”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该死！他果然和徐菲一样，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黎清却微微皱起眉头。 张安平是改变坐标而传送走的吗？ 源码之间的人也就算了，他就算再有特权，也拿的是玩家系统，怎么有传送功能？ 那是强制脱离副本？ 不，也不可能，黎清反向处理后，就算是一开始给他的脱离指令加锁的ss级权限也无法打开。 但管理员后台的监测数据显示，张安平确实从博物馆消失了。 黎清的沉默让在场还活着的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宫曜的眼神里是关切，而安雅则带着一点欲言又止的探究。 黎清抬眼，看向安雅。 “张安平不可能无视副本规则脱离游戏。我认为他还躲在这个副本的什么地方，但普通玩家的寻找只是徒劳。” 安雅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普通玩家’什么也做不了？” “规则所限，”他说，“张安平现在的志愿工时不足以让他明天藏在其他地方等待结算、成功通关。那个时候，他大概率会主动露面。” 黎清的话终于让安雅冷静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关艺的尸体，眼中有些悲哀。 “展出时间快结束了，收拾战场吧。”宫曜说着，将自己从镜中带出来的尸体背了起来。 安雅看了他一眼，闷闷“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天亮后，没有参与今晚展览的陶乐乐和叶君也从宿舍走了出来。 第159章 博物馆后面的小花园里，宫曜和安雅分别挖了个坑，将李衍和关艺安放其中，再将土盖上。 陶乐乐当场傻了：“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徐菲制造混乱后死亡，关艺死亡，张安平不知所踪。”黎清道。 陶乐乐：“啊……安……安雅姐，节哀……” 安雅面无表情地将铲子扔到一边，低头看着那个崭新的土包。 “没什么可节哀的。我们这种人，死后能入土为安，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她说。 所有人都没说话。 黎清看了眼手里的记事本，开口：“a-173、b-041、b-564成功举办展览并回收，一共增加17工时； “补全档案，共增加9工时； “b-244、c-920、d-777藏品损坏，共计扣除7工时； “馆内设施损耗……” 黎清顿了顿。 “嗯，这个扣的是我的分，不扣你们的志愿工时。” 此时的众人都心情沉重，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黎清继续公事公办地开口，为众人心头又增加了一层阴云。 “今晚本来预计展出三个a级藏品，按照推算，刚好可以满足活下来的所有人成功通关副本的最小值。但由于今晚的损耗和提前结束主展品展览……” 他略微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情，让他自己也有些头疼。 黎清顿了顿，才继续宣布：“今晚将调整展出策略，开启s级藏品特展。” 第119章 博物馆之夜（25）最后一夜 展览的最后一夜。 玩家剩下五人，宫曜、安雅、陶乐乐、叶君和夏晓心，刚好符合黎清计算中进入展览的最小人数。 但这一晚，黎清也出现在展厅之中。 “今天要进行展览的展品是s-004恶魔之书、a-030无脸神像和b-001宝石星盘。” 在来之前，他这样跟玩家们解释。 “虽然这三样藏品在同等级中被标记杀伤性较小，但毕竟超过了原先的难度规划。只有五人参加的话失败率会很高，所以今晚我也会和你们待在一起。” 就这样，他抱着笔记本电脑，跟其他玩家一起来到展厅1层。 他在最中间的展台前席地而坐，打开电脑，声音平静。 “今天需要补充资料的是a-030无脸神像，而其他两件藏品的资料，各位应该已经记下来了。” 他抬头扫视众人的面庞，视线在面目紧张的陶乐乐脸上停留片刻，怀疑地眯了下眼。 陶乐乐立刻立正：“是的！都记下来了！” 黎清缓缓点了下头。 “我后面的就是s-004，恶魔之书。” 众人这才发现，那铺着红布的展柜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本古老的羊皮纸书，暗红色的封皮，上面是认不出的文字。 展览已经开始，s级藏品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 陶乐乐立刻警惕后退一步！ 黎清抬手向后摸，直接将恶魔之书拿到了手里。 ……细腻光滑的触感。 黎清开始怀疑这本书封皮的材质。 他翻开恶魔之书，其他人都一阵紧张，却又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过来。 —— 藏品编号：s-004； 藏品名称：恶魔之书（注：真实名为《■■■■■》，“恶魔之书”只是后人对复印本的通俗名称，后广为流传，故取此名称）； 藏品规则： 记载着七十二位魔神的名称和召唤方式、仪式图案，经实验，严格按照书中方法可召唤出对应恶魔； 本书纸张及仪式图案为特殊材料绘制，本身具有神秘效力。行星处于对应方位时，有可能直接召唤恶魔，故禁止长时间将本书摊开； 需要定期以血液供养保持生命力（推荐频率：5l/100d）； 藏品弱点： 无法被物理破坏，施加破坏者会遭到反噬； 尝试停止喂食血液，最长记录为1071天；该实验以“负责看管人员变成干尸而亡”告终； 收容方式： 喂食血液后，放入有机材料中密闭保存； //收藏者评语：作为最著名的神秘学书籍，《恶魔之书》的复印本在市面上大受欢迎。但鲜有人知，《恶魔之书》的完整原版并未损坏，而是收藏在博物馆中。前人只翻译了书中部分内容，而当初负责翻译的团队，如今已全部罹难。 —— 除了那个吸食血液的诅咒以外，还真是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藏品。 “根据记录，上次喂食血液是70天以前，事故概率低于1%，”黎清说，“各位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另外两件展品身上。” 当然除了展品外，还有一件事情他没有说。 那就是注意张安平的动向。 既然没法摆脱玩家身份，那么张安平今晚一定会回到这里。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 直到陶乐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黎清都没有从监控和后台的数据监测中发现张安平的身影。 十一点到了。 第二件展品，a-030也开始了展览。 起初并没有人看到a-030在哪里。 直到安静的场馆中传来了叶君的大叫—— “啊——！” 众人转头看去，才发现一尊灰色的人形石像就在叶君身边。 那石像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具没有生命的物体，但叶君看向石像的表情却格外惊恐。 第160章 “君君？”宫曜立刻上前，“怎么了？” 他将叶君挡在身后，但那石像面对他时，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陶乐乐也跑了过来：“有什么异常吗？不要害怕，大家都在呢。” 叶君指着那个无脸石像：“你们都看不到吗？它……她，好像在说话！” 陶乐乐茫然：“它什么反应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啊？” 宫曜半蹲下来，一手按在叶君肩头，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石像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说了什么？” 叶君稍微冷静了下来，脸色仍然苍白：“一个……不，半个女孩。一半是女孩，一半是腐烂的尸体和皮肉下的骸骨，那根本不是石头的质感！” 神像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就盯着她，她哪里敢触摸确认！ “她说……她要祭品，只有祭品才能让她重回亡者之国……” 她突然脸色一变，接着迅速向后翻滚，一枪打在石像左臂。 黎清：“！” 但石像并未被破坏，反而是叶君痛哼一声，手臂同样的位置被子弹穿透。 叶君刚才的动作并非心血来潮。以她的反应来看，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因此才为求自保，对石像开了枪。 但在旁人看来，那石像依然是刚才的模样，一动也没有动。 宫曜神情严肃起来，立刻吩咐：“乐乐止血。” 陶乐乐点头，迅速拿出绷带。 宫曜泽正对着叶君，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只金色的左眼瞳孔微微收缩。 有一瞬间——黎清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宫曜那只眼睛的瞳孔变成了一条竖线。 总是温暖的眸子里是冰冷和威严，宫曜吐出一个单词—— “■■——” 没有人能形容那是怎样的发音，但如同什么人将一座大钟敲响，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震。 在众人反应过来时，宫曜已经站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石像。 “精神唤醒没有用。” 他没有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多做解释，而是干脆地做出结论： “叶君看到的不是幻觉。石像带给她的东西，可能真实存在。” 第120章 博物馆之夜（26）祭品 说到真实存在但看不见的东西…… 宫曜和黎清的目光都下意识落到夏晓心身上。 夏晓心离黎清本来就不远，此时自然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他的“指示”。 她警惕走近神像——在旁人看来，这不过只是简单的试探。 接着她摇了摇头。 ——听不到石像的心声。 一种可能，是石像没有心声。 另一种可能，则是这个石像“显灵”只能让被选中的人观测到。 半边腐烂的身体，亡者之国，祭品…… 黎清开口：“叶君，你问下石像，她要的祭品是血肉还是灵魂？” 叶君一愣，还是硬着头皮转述了黎清的话。 片刻后，她道：“她说，‘灵魂，能够被带走的，唯有亡者的灵魂’……” ……看来他推测得不错。 宫曜也恍然道：“原来如此……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看到的应该是传说中亡者之国的主宰，死神海拉。” ——亡者之国赫尔海姆，唯有神灵和逝者的灵魂可以进入。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在他和黎清上一个副本中，恰好就有这么一个地方。 叶君看了石像一眼，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直接询问她的身份。 但她还是明智地闭了嘴。 ——过去的许多案例表明，询问神灵的名讳很有可能招致污染。 宫曜本想提醒她，看她没有开口，便也没多说什么。 黎清则道：“亡者的灵魂，这里有很多。告诉她你会准备好祭品，让她不要着急。” 叶君：“……好。” 宫曜：“呃……” 夏晓心：“……！” 黎清说的没错。这个博物馆作为a级副本，死过的玩家不知凡几，空气中可能到处都是他们的亡魂。 就是抓一个献祭这件事，实在是有点地狱了…… 安雅也反应过来，旋即变了脸色：“你要抓谁的灵魂？” 这里最“新鲜”的死人灵魂，就是她的队友关艺了！ 黎清本来想说一句“灵魂也不过只是残留的数据，死了就是死了”，但难得的直觉让他没有这么说。 他看了安雅一眼，轻声道：“那就徐菲吧。” 他们都恨她，用她的残留数……灵魂献祭，应该不会有那么多意见。 “首先，我需要有人帮我去工具间取照灯和吸尘器过来。” 陶乐乐正要举手，安雅道：“我去吧。路上不一定安全。” 张安平可能藏在博物馆的某个地方。 安雅作为a级玩家，战斗力比陶乐乐强一截。 ……况且她是最希望正面遇到张安平的人。 黎清：“陶乐乐也一起吧，东西很大，你不一定搬得过来。” 陶乐乐自然同意，二人在夏晓心的协助下离开展厅。 黎清自己则将《恶魔之书》垫在电脑下面，起身：“那么我去拿能够收集灵魂的藏品。” 众人看着被压在笔记本电脑和地板之间的s级藏品，一时陷入沉默。 第161章 黎清：“？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 黎清看向宫曜：“只是几分钟，这点局面你还是能控制住吧。” 宫曜忍不住捂了下额头，接着无奈笑道：“放心好了。” “嗯。”黎清点点头，刷开了第三展厅的门。 d-006……d……嗯，找到了。 黎清打开柜门，搬出里面的藏品—— 一架看着有些沉重的小型仪器，有点像烤箱，箱体内部放着一个透明的烧瓶，顶部则连接着仪器上方的小孔。 —— 藏品编号：d-006 藏品名称：万能萃取仪； 藏品规则： 能够将一切存在转换为液态存在； 转换后的液体无视原材料一切物理规则，无法被仪器测定； 转换过程80%为不可逆，以下为可确认的材料记录： 不可逆物质： 1.任何金属； 2.橡胶； 3.玻璃制品； 4.雷德的尸体和海绵混合物（雷德：实验ii组职员，于测试b-021性能时死亡，尸体测试已征得实验ii组同意）； 4.d-997（不要再用藏品做实验了！！） …… 可逆物质： 1.所有液体（没有任何变化）； 2.灵魂（敞口状态下会自然挥发，并再次以灵魂形式被观测到）； …… 藏品弱点： 精密仪器，容易损坏，请轻拿轻放。 //收藏者评语：我们在集体死亡的实验v组发现了d-006。起初实验v组的死因被认为是辐射，但后续对d-006的继续调查告诉我们，d-006才是受到辐射影响变异的那一个。实验v组人员死因至今不明。 —— 黎清抱起万能萃取仪，打算离开，目光却突然凝固。 上面写着a-111标签的展柜，现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a-111，藏品“皇帝的新衣”。 未启用状态下，它只是一团塑料质感的透明衣物。 但此时此刻，里面什么都没有。 黎清不信邪地使用系统检测了一下—— a-111确实不见了！ 黎清立刻调取监控。 第二天结束，他亲手将a-111放入展柜。 第三天下午八点左右，展厅空无一人。但展柜门突然自己打开，接着a-111消失了。 每个展厅和每一个藏品都有单独的警戒装置，这样两道保险加持下，博物馆的安保系统居然没有丝毫提醒？ 黎清立刻通过管理员后台提取那天的数据记录。 数据很快诚实地告诉了他答案。 那天徐菲通过某种高级病毒麻痹了警戒装置，清除了自己在摄像头里的身影，将a-111取了出来。 至于a-111如今的下落，已经不言而喻。 黎清脚步顿了顿，重新返回大厅。 安雅和陶乐乐已经把他需要的东西取了回来，而知道照灯用法的宫曜和夏晓心则示意众人将照灯摆在场边。 黎清将万能萃取仪放在一旁。 “三个人操作照灯，在场馆中寻找灵魂；找到目标后，一人使用吸尘器把灵魂吸进去。” 陶乐乐：“呃……这也行？” 黎清点头：“吸尘器是博物馆技术组的产品，是很厉害的道具。” 不过吸力实在太大，以黎清的臂力无法精确控制。 如果交给陶乐乐，难免会造成更多损害…… 宫曜：“我来控制吸尘器吧。君君，你还是待在我身后。” 黎清稍微松了口气。 这群玩家里，只有宫曜还算懂得爱护公共设施。 他满意点点头，接着陶乐乐、安雅和夏晓心便同时打开了照灯。 ——找灵魂！ 第121章 博物馆之夜（27）预言 “或许躯体有归处的灵魂，就不会四处游荡了吧。” 当宫曜将捕捉到的徐菲灵魂接入万能萃取仪时，安雅有些颓然地坐在一边，闷闷道。 刚才几人在博物馆中照到了许多残缺的魂魄。 其实随便抓一个过来就好了，但安雅仍然没有停止，一定要找到徐菲的灵魂才罢休。 黎清觉得，安雅想找到并不是徐菲。 她只是想再拖延一点时间，希望能见到自己熟悉的脸孔。 没有人说话，直到万能萃取仪发出“滴”一声，灰色的液体流入烧瓶。 把灵魂变成液态——就连黎清也无法想象这其中发生了怎样的转变。 但他悄悄用自己的管理员工具检测了一下这些液体。 ——确实是徐菲的数据。对于“源码之间”来说，这就是副本世界万物的本质。 他将烧瓶递给叶君。 叶君盯着液体的亡者灵魂，表情有点难以形容。 她强忍着不适接过烧瓶，然后送到石像面前。 “这……这是给您的祭品。” 在她眼中，那名疑似海拉的女子张开了嘴。 这下就连其他人也看见了：烧瓶内的灰色液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了上去，又在触碰到石像时消失不见。 “我很满意，”石像说，“我祝你能够顺利度过这个危险的夜晚。” 神灵的祝福仿佛是规则层面的东西。叶君顿时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自己，但这并不会让她察觉到危险。 待叶君告诉众人事情已经解决，黎清又开口：“接下来还需要有人帮忙去拿一下信号增幅器。” 第162章 夏晓心敏锐地抬头。 黎清：“徐菲将a-111偷走了，现在那件藏品应该在张安平手里。” 安雅一怔：“那张安平的突然消失就有解释了。” 陶乐乐挠头：“他把皇帝的新衣穿在身上了？那不是要挂了吗！” “不是要挂了，”叶君道，“是被它带入另一个平行时空。” 宫曜：“那么事情就合理了，现在的张安平应该在平行时空的展厅之中。只要待在展厅，等我们平安结束这次展览，他也会获得相应的积分，然后被规则拉出副本。” 安雅：“不能就这么便宜他。” 黎清也赞同地点点头。 “我不认为他只是想混分度过最后一天，”他说，“他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陶乐乐挺起胸膛：“好！你们等着，我这就把增幅器取过来！” 众人各自散开，提防可能出现的变故。 黎清也重新回到电脑前，把恶魔之书从下面抽了出来。 博物馆的电脑有些老旧，散热不好，垫在下面的恶魔之书也微微发烫。 “这样展览获得的积分好像有点少。”黎清心想。 于是他又把恶魔之书放回展台，同时也把电脑拿了上去。 ——站着工作也不是不行。 就在这时，夏晓心倒吸了一口气。 无脸石像又出现在她面前了！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上来。 ——夏晓心不会说话，石像神看得懂手语吗？他们要怎么交流！？ 夏晓心和石像紧张对视。 过了半晌，她对旁边要来帮忙的宫曜摆了摆手。 她判断没有危险？ 此时此刻，夏晓心的视线内。 坚硬而有些粗糙的灰色石像变成了一个通体雪白、披着长袍的女性。 女人垂着眼睛、神情祥和，但自有一种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 夏晓心的读心能力不受控制地发动。 接着她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下身来！ 石像未宣之于口的心声，实在是太多了！ 许多信息一瞬间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眼前发黑的痛苦过后，一道声音如抽丝剥茧一般逐渐清晰—— “藏品都失控了！” ……是安雅的声音？怎么回事？ “——夏晓心！不！！”血肉爆开的声音，和陶乐乐的大喊。 “《恶魔之书》被启动了，”黎清总是冷静的声音也变得语速飞快，“他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又是一声惨叫——那是陶乐乐！ …… 夏晓心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被叶君扶在怀里。 她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 她听到的是什么？！那根本不是谁的心声！那是…… 那是一个结局！一个她死亡的结局！ 但下一刻，那个被她格外关注的声音又变了。 还是黎清平静的嗓音： “结算完毕，所有人分数达标。恭喜各位，可以离开博物馆了。” 夏晓心有些茫然。 接着一道缓慢而温和的女声在她的脑海响起—— “……未来，被改变了？” “哦，原来是你啊。” 与此同时，夏晓心浑身都汗毛都竖了起来！ 石像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这是被一位神灵注视的感觉，夏晓心动弹不得，根本没办法以手语回应对方。 女神没有开口，声音却清晰传入夏晓心耳中。 “看来你也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人。” 接着夏晓心又听到了许多重叠的话语。 那些话语让她十分熟悉，就好像自己的部分过去被迅速播放了一遍。 石像再次传来心声：“在你的过去与未来里，我看到了一位老朋友。” 夏晓心有些茫然。 石像：“我本想取走一个祭品，但看在他的份上，今夜可以让你安全度过。” 石像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你比旁人能‘看’到更多，这就是沉默的力量。好好使用，它会帮你们度过今夜的危机。” 夏晓心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叶君递给她一张手帕纸：“神像说了它的要求吗？” 夏晓心摇摇头，比划道：“她已经走了。” “……就这么走了？” “她什么代价都没收取，还告诉我今晚张安平会捣乱，强行启动《恶魔之书》。” 所有人脸色一变。 夏晓心连忙补充：“——所以我们可以提前预防。今晚会平安度过的。” 安雅怀疑地皱眉：“为什么你的神像和叶君的不一样？按理说这些藏品都要收取什么代价，哪有直接提醒这么好的事。” 夏晓心也一脸茫然。 “对了，石像女神让我替她向一个老朋友问好。” “老朋友？” “嗯，她说他叫……” 夏晓心有些苦恼地左右环顾，最后向黎清借来一支笔，展开了叶君给她的纸巾。 片刻后，那位老朋友的名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忒弥斯”。 第122章 博物馆之夜（28）加分 自夏晓心送走那位作出预言的神灵后，石像就再也没有动过了。 第163章 陶乐乐也拿着信号增幅器返回展厅。 黎清将增幅器和一个小小的按键手机都交到了夏晓心手里。 手机上连着一副小巧的有线耳机，黎清道：“这是一个可以帮助听到其他世界声音的仪器，配合增幅器使用。” 夏晓心戴上，发现没有任何效果。 她立刻就知道，这是黎清为了隐瞒她的能力而找的借口。 “接下来需要你打开增幅器，寻找a-111和张安平的声音。在这期间，你可能会听到其他存在异常的响动。如果察觉到危险，请立刻关闭增幅器。” 黎清吩咐。 “手机的另一端直接连接着我的电脑，我可能会远程发出通讯请求。 “如果遇到张安平，请按快捷按键1； “遇到危险需要立刻援助，按快捷按键2； “遇到危险但不紧急，提醒其他人注意，请按快捷键3。我已经设置了对应的语音。” 夏晓心尝试按了一下“2”。 展厅广播立刻传来了机械的合成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 夏晓心打开了信号增幅器。 音箱里传来可疑的沙沙声，好像无数个不同维度的诡异存在同时路过众人身边。 夏晓心脸色突然一变，按下手机。 “找到目标。” 广播宣布。 同时夏晓心焦急地比划起来：“他要启动‘装置’，让藏品安保失效，把它们都放出来！他往第一展厅去了！” 是和徐菲盗取a-111时一样的病毒？ 刚才没来得及解决，没想到这事现在还埋着雷！ 黎清立刻打开电脑里安保系统的后台，将自己之前写过的一个锁定程序丢了上去，再着手调整修改。 夏晓心跟着声音朝着第一展厅的位置走去。 宫曜：“我一起过去。” 黎清头也不抬，将展厅钥匙丢给他。 照灯使用过一次，还在充能。 安雅只能干坐在原地，奇怪道：“张安平不是在另一个空间吗？他是怎么能够影响到这里的？” 黎清电脑的音响传来了宫曜有些失真的声音：“那应该是个定时装置。我个人推测，这是他背后势力提供的技术。” 安雅骂了一声：“最讨厌这些天龙人！” 黎清后台发出一声警告： 【[防火墙031号_复制]被[未知程序]攻击，受损10%】 【[防火墙031号_复制]被[未知程序]攻击，受损30%】 黎清复制的通用防护程序正在飞速被击溃。 他十指动得飞快，给博物馆的藏品安保系统加固自己的代码。 宫曜继续开口：“a-111每次都会将穿上它的人带往不同空间，但不会影响那人的行动。张安平所在的地方好像还有一些玩家……的尸体，都是无法脱离该空间后饿死、或是成为其他存在食物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接收夏晓心传递的信息，半晌才继续：“我们看不到张安平，而他也看不到我们。” “所以他其实也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安雅冷笑一声，“还算公平。” 黎清电脑传来刺耳的滴滴声。 “他成功了，他打开了平行时空里第一展厅的门。” 宫曜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广播的提醒：“紧急情况请注意。紧急情况请注意……” 屏幕弹出【防火墙已击溃】红色提醒的同时，黎清按下回车。 【安保修复系统上传中……】 【安保修复系统上传成功。】 【修复中（20%）……】 【修复中（34%）……】 黎清一边将系统切到第二展厅，一边开口：“很抱歉通知大家，刚才第一展厅安保失效和修复产生了一点时间差，部分藏品已经离开了原有的位置。” 那边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宫曜：“在抓了！a-024、a-015和a-239空了，我们在抓a-923——” 安雅脸色一沉：“又来！？” 陶乐乐立刻跳了起来：“我去帮忙！” “回来！”叶君道，“主展厅不能没人！还有其他逃窜的展品！” 一截断手从走廊里爬了出来。 “哇啊——”陶乐乐大喊一声。 然后他一愣：“咦？我看过这个藏品的资料！不能直接接触，否则会皮肉溃烂。需要想办法把它冻住——” 黎清：“没时间去制冰了。用吸尘器吧。” 陶乐乐：“……！？” 黎清：“特制材料，应急没什么问题。” 宫曜的笑声从那头传来。 “万物皆可吸尘器。” 看来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此时黎清屏幕上也弹出一行绿色的“修复成功”字样。 “藏品库里的藏品暂时安全。”他宣布。 宫曜：“可以问一下吗，博物馆里到底有多少件藏品？” 黎清：“903件。” 众人：…… 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松一口气。 此时夏晓心又按下了警告快捷键。 宫曜帮她传递信息：“张安平拿到了一件藏品。b-112……那是什么？” 黎清调取资料。 “b-112，镜中灵，可以复制它所见过的任何东西，效力为三十分钟到三个小时不等。五年前这件藏品在馆内失踪，原来被带到了其他空间……” 第164章 “他往特展大厅来了，我们现在就过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片刻后宫曜从走廊里冲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夏晓心。 宫曜正要开口，脸色突然一变。 他将夏晓心往旁边推开，自己则向后跃起，接着灵敏落到了身后的地毯上。 而在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传来重重的抽打声响。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袭击了他们！ 黎清启动后台扫描。三秒后，他开口：“检测到展厅里存在藏品a-239的信号。” 查到藏品编号时，他已经开始检索这件产品的信息。 陶乐乐却发出一声大叫——那无形的生物抽中了他的脚踝，让他仰面摔了下去！ “a-239，馆内代号为‘象’，信息缺失。” 黎清冷静的声音在馆中响起。 沉重的压力自头顶传来，即使看不见，战斗的本能也让陶乐乐迅速朝旁边滚去。 “咚——” 地面传来震动。 “……收藏者备注：该藏品无法被观测，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黎清浅色的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场馆，和各自戒备的玩家。 “看不见的大象吗……各位，补全这件藏品的资料，就能拿到额外的加分了。” 陶乐乐的声音从场馆另一头传来：“这加分我宁可不要啊——！！！” 第123章 博物馆之夜（29）大象 从a-239的名字和它发出的动静来看，这恐怕真的是一只体型很大的大象。 在巨大的力量面前，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高级玩家，也不会讨到太多好处。 安雅怒而拔枪，对准展厅中央扣动扳机。 那道杀伤力十足的激光碰到了什么，接着朝上反射，击碎了一个照灯。 几人似乎听到一声大象的怒吼，气流的振动让地面都震颤了起来。 黎清吸了口气。 安雅怒道：“这种时候就别管藏品损不损坏了！” 黎清：“……”他还什么都没说。 看不见的大象似乎陷入了某种狂乱的状态。黎清听到了钝器破空的声音。 离他最近的叶君本来处于一个随时准备逃离的姿势，此时却瞳孔一缩，冲过去将黎清撞开。 黎清眼睛微微瞪大，一时间只来得及把电脑和《恶魔之书》都扫进怀里，整个人就向后摔了出去。 叶君手臂挡住脑袋，下一刻人也被无形的大象撞飞，放置恶魔之书的展台已经碎成两半。 大象打在了她手臂的弹孔处，绷带霎时又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安雅提着她的领子将她向后拖去，宫曜则扔出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色长刀。 长刀碰到了极为坚硬的东西，直接被弹了回来。 而这只无形大象的注意力也就此成功转移。 他的动作十分敏捷，虽然看不见对手，但在耳朵捕捉到风声变化的瞬间，已经做好了应对之势。 夏晓心攥着增幅器和手机，踉跄着跑到黎清身边。 “听不到大象的想法！”她焦急地比划。 黎清早有预料：“毕竟是动物。” 他嘴里喃喃道：“难以用武力制服，无法被观测……我好像有办法了。” 陶乐乐：“不会又要用吸尘器吧？！” 黎清：“……” 他拉扯了一下因为摔倒而乱七八糟的衣领，提高了声音： “根据我的经验，难以观测的藏品，在被观测到后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照灯？”宫曜的声音自场馆一边传来。 黎清摇头：“照灯只能将其他世界的物质拉过来，不能让原本世界隐形的物质显形。” 他的目光在场中几名玩家身上一一扫过，排除了两个能把控住局面的战力担当、掌握着关键线索的人、伤员，最后看向陶乐乐。 他挥挥手。 陶乐乐接收到他的信号，贴着墙根跑了过去。 黎清将工具间钥匙再次交给他：“去拿左边柜子第三个抽屉里的东西。” 陶乐乐眼睛一亮：“小黎老师，你还有什么超级道具？” “……”黎清沉默了一下，“只是一块很大的普通防水布而已。” 二十分钟后。 巨大的防水布从四个角铺开、落下，接着勾勒出一头大象的形状。 那只看不见的大象果然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 陶乐乐：“就……这么简单？” 承担了大部分体力劳动的宫曜呼出一口气，笑道：“还真是不得了的道具。” “所以现在？”安雅问，“我们要怎么把它收纳进去？吸尘器吗？” 吸尘器里还有一个断手。 黎清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也在思考。 宫曜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提问：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 黎清：“？” 众人：“……” 黎清思索片刻，认真回答：“三步。捕获大象，将大象切片分装，分别放入冰箱。” 宫曜摇摇头。 “答案正确，但思路错误。” 黎清：“？？？” “第一步，打开冰箱；第二步，把大象放进去；第三步，关上冰箱门。” 黎清：“……” 安雅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打断：“现在是讲冷笑话的时候吗？” 第165章 宫曜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到，收纳这只大象是不是其实也很简单？我记得藏品里有一个冰箱。” 众人：=_= 黎清：“d-213，名称就叫‘冰箱’，第三展厅。” “好嘞。” 宫曜拿着钥匙走了。 安雅眼角抽动：“不是，他玩真的？” 黎清冷静道：“耳熟能详的童话与传说，很有可能藏着副本的关键线索。不如说许多副本的设计思路应该都脱胎于某些约定俗成的故事……” 黎清的话让众人都陷入沉默。 片刻后宫曜推着冰箱走了出来。 他将冰箱放到象头的位置，接着打开冰箱。 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一动不动的a-239，就这么朝着冰箱走了过去。 然后那庞大的身躯在接触到冰箱的刹那一点点消失，直到整个身体都挤进冰箱，黎清那块巨大而普通的防雨布落在了地上。 宫曜关上冰箱门。 “收容成功。”他微笑着拍了拍那个外表仍然与刚才无异的冰箱。 黎清点头，满意作出结论：“这个附加分，各位可以顺利拿到了。” “……” 陶乐乐：“对了，既然这里有了冰箱，那断手……” 黎清想了想，道：“也一起吐进去吧。” 于是另一件藏品也这么被收纳了。 万能的吸尘器终于摆脱了这个总是不断敲击它内壁的房客。 时钟就这么走过了十二点。 第三件藏品也悄然出现在展厅之中。 所有人顿时有种被闪瞎眼的感觉—— 原因无他！那件藏品身上实在镶嵌了太多宝石，向四面八方反射着灯光！ 那是一个直径有一米的圆盘，外面的两圈各自被分为十二个刻度。 最外圈每个刻度上都用不同的宝石镶嵌出一个符号。 其次一圈则是十二个代表数字的印记。 而圆盘中心则延伸出七枚指针，指针末端被做成了星球的模样，各自在圆盘中行走。 —— 藏品编号：b-001； 藏品名称：宝石星盘； 藏品规则： 由具有灵性的宝石和代表行星的金属制成，不需外界能量就能自行运行，实时显示此地此刻天体的相对位置； 手动拨动星盘指针，能够调整行星位置，改变后的星相会对附近空间产生影响，包括磁场、运势、天气等等。作用范围为10立方米空间； 手动调整后半小时能够自动归位，归位前再次调整不具备效力。 藏品弱点： 容易被手动修改和手动破坏； 指针更换材质后，将不具有效用。 //收藏者评语：这可能是全世界发现的第一件能够直接改变环境的藏品。星相对于许多神秘学事物影响常重大，对普通人来说值得庆幸的是，b-001只有很小的影响范围。 //我们推测，b-001会自动以自身为中心，对空间进行切割。被切割后的空间与其他地方无异，只有在b-001发生特殊改变时，才会露出端倪。 —— 黎清感觉有人拉了下他的衣服。 他回过头，夏晓心焦急地比划： “我听到了，张安平想要复制的，就是这件藏品！” 第124章 博物馆之夜（30）星盘 张安平为什么要拿到可以改变星相的藏品？ 陶乐乐猜测道：“他难道是想改变我们的运势？让我们全都水逆，最后倒霉死！” 宫曜：“……你知识还挺杂。” 陶乐乐挠挠头：“来副本世界之前，班上的女同学都爱讲这个……” 宫曜无奈：“一般来说不会存在什么一定让人倒霉死的星相。星相通常对神秘学仪式有重要影响，张安平是想使用仪式召唤点什么出来？” 叶君：“但他也只能在自己的空间召唤吧？” “……不。”黎清把电脑放在一边，打开刚才抢救回来的《恶魔之书》。 “我想他知道我们今晚展出的是这件藏品。当群星走到对应位置后，这本书会自动开始召唤恶魔的仪式。” “把书合起来不行吗？”安雅问。 黎清再次把电脑压在《恶魔之书》身上。 下一刻，一股无名的力量将电脑掀飞！ 《恶魔之书》被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风吹开，书页哗啦啦地翻动！ 黎清：“！” 他眼疾手快抱住差点摔坏的电脑。 宫曜伸出长刀，试图将书合起。 黎清立刻按住他的手腕。 “有危险，”他脸色变得有些严肃，“涉及恶魔的仪式已经开始。根据我的判断，此时进入恶魔之书范围内的人会遭到反噬——武器最好也不要。” 他看向夏晓心：“张安平做了什么？” 夏晓心侧耳倾听，脸上又着急又疑惑。 她比划起来： “太阳，0°；月亮，0°；水星，15°……” 随着夏晓心的描述，《恶魔之书》的一页逐渐在黎清脑海里变得清晰。 “这是恶魔之书第六十四页的恶魔召唤方法。记录中第六十四恶魔攻击性较强，召唤语较为简单，是入门到恶魔召唤……” “这个时候不用科普了，”安雅打断，“恶魔之书停下来了！” 黎清：“噢，那是第六十四恶魔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相。” 第166章 他看了眼几位警惕的玩家，道：“除了召唤恶魔，上面也记载了送走恶魔的方法。如果两个世界的星盘冷却时间独立计算的话……” 他走到宝石星盘面前。 接着伸出手，将代表太阳的金色指针拨动到正下方。 陶乐乐：“书……书上的仪式法阵好像更加鲜艳了……上面写的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恶魔之书》原版由恶魔语和古代希伯来语写成，这个世界流传的翻译版本并未记载第六十四位——以及之后恶魔的信息，应该是翻译人员遭到了诅咒……” 他的声音平静，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代表月亮的银色星球拨动到正上方。 科普并未影响他的进度，当鲜红填满仪式图案的第二个内圈时，黎清完成了包裹在玻璃容器里、代表水星的水银星球的移动。 鲜红填充的速度逐渐减弱了。 安雅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黎清动作没有停顿，答道：“博物馆资料库有所有书本的影印图片，我将它们复制到我的系统里了。” 就在这时，黎清已经完成了最后对土星的调整。 几乎要填满整个仪式图案的红色先是一滞，随后迅速向后褪去，直到完全消失。 哗哗作响的书页终于安静下来。 黎清：“嗯，看来两个世界的星盘冷却时间确实是独立计算的。” 宫曜无奈一笑，合起恶魔之书，将它放到远离星盘的展台。 陶乐乐：“老大你在干什么？” “虽然目前已经有防止恶魔召唤的应对方法，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离它远一点吧。” 他这样说着，自己却没有离开。 接着他看向夏晓心，问：“张安平现在说了什么？” 夏晓心侧耳倾听半晌，抽了下嘴角。 “他认为自己的计划成功，这里正陷入由藏品和他召唤出的恶魔引起的混乱。” 陶乐乐：“哈哈，那他可要失望了！” 安雅冷笑一声：“就这？” 事实上不知不觉放出展品、召唤恶魔，已经是足以减员惨重的麻烦了。 黎清的管理员身份确实带来很大便利，张安平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但他绝对不会想到，他们这里有个夏晓心，让这场博弈双方的不透明阻隔变成了单向玻璃，将张安平的打算完完全全暴露在人前。 夏晓心，很有用。 黎清赞许地看向她。 夏晓心：“…………” 黎清：“照灯充能完毕了，将张安平抓出来吧。” 几人心情轻松了不少，除了要第一时间亲手抓住张安平的安雅和看管《恶魔之书》的宫曜，另外三人分别走到照灯后。 夏晓心率先打开照灯寻找，叶君和陶乐乐跟上。 灯光落在黎清身边不远处时，夏晓心动作停下了。 黎清有所感应，立刻后退至宫曜身边。 三个照灯同时落在地毯上，地毯传来一点烤焦的味道。 接着众人就看到一道人影愈发清晰，直到—— “噗——” 就像游戏特效似的一声，张安平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之中。 他眯起眼睛，一脸愕然。 安雅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她对着张安平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听到声音的刹那，张安平脸色一变，却未来得及躲避。 安雅瞳孔放大，露出了凶狠畅快的表情。 接着那表情就凝固在脸上。 激光打中张安平身体时，一道玻璃似的透明屏障炸开了！ 张安平只是踉跄了一下，却毫发无损！ 安雅愣在原地，黎清却看得清楚： ——这是高级管理员系统才有的屏障功能！ 那甚至是他之前写出来的东西，如今却被移植到张安平的系统中！ 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安雅再次下意识作出攻击。 张安平却已经看清了情况，立刻翻身躲过，朝着展厅外跑去！ “他的能量不支持他第二次使用屏障。”黎清说。 张安平狠狠看了他一眼，手掌在展厅大门一刷，直接跑了出去。 安雅紧追不舍，却撞到了那重新开启的红色激光！ 她向后翻滚，躲避射来的激光，一边怒吼：“开门！” 陶乐乐：“张安平好像往馆外去了。安雅姐，我们不能离开博物馆，否则积分会作废的。” “开门！！” 黎清呼出一口气。 他在电脑上操作两下，激光再次消失了。 ——这是博物馆管理员的权限。无需进入保安室，就能打开某扇门。 安雅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看向黎清。 接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径自冲出展厅。 第125章 博物馆之夜（31）结算 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安雅重新回到了展厅。 她阴沉着脸，显然没有追到目标。 黎清早就在管理员系统后台看到了这一幕： 张安平直接冲出了博物馆大门，上了一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雅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她回到关艺的墓前，坐了许久，才返回展厅。 “离开超过一个小时，需要扣除当天展览所得志愿工时的30%。” 第167章 黎清开口。 “算上附加分，刚好可以达到游戏通关的标准，不用担心。” 安雅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惫，没有出声回应。 陶乐乐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安雅姐，我差点就以为你要追着张安平离开、不回展厅了。” 安雅嘲讽一笑：“关艺已经死了。我不是那种会为了给队友报仇搭上自己命的人。” “呃，是这个道理……”陶乐乐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这种话旁人劝还好说，尤其是在死亡副本这种最终都会只求自保环境下，他人的劝说何尝不是给当事人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但当事人自己开口，众人心中就有几分五味杂陈。 黎清不由多看了安雅一眼。 他之前觉得安雅常与人打交道，已经说惯了漂亮话。 现在看来，她反而意外地干脆直接。 黎清想起之前安雅拉拢他后，自己和宫曜的讨论，下意识朝宫曜看了过去。 宫曜刚好也在看他，显然想到了相同的事情。 此时副本就剩下六个人，一半是“九曜”的成员，另外两个也肉眼可见是宫曜那边的。 安雅沉着脸坐了一会儿，索性直接开口：“宫曜，我有话和你说。如果你想听的话，就叫你的人把直播关掉。” 宫曜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好。” 他说完后，不用再多吩咐，陶乐乐和叶君就关了直播。 黎清看了夏晓心一眼——她也做了一个“好”的手势。 所有人准备完毕后，宫曜就在《恶魔之书》旁边坐了下来，和不远处安雅视线平齐。 安雅叹了口气，道：“你们发现了吗，张安平这种人，最近副本里越来越多了。” 宫曜：“看来这并非我的错觉。” 叶君和夏晓心坐在一起，两人都没说话。 陶乐乐则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安雅瞥了他一眼，道：“那些人和我们这些被抓入斗兽场取乐的猎狗不同。你多少也该察觉到了吧，这个副本除了来自各个世界、和你我一样的‘人’外，还有自称更高维度的‘上等人’。” 陶乐乐：“啊，对，是这样！不提徐菲，之前也有人说过在副本里遇到了系统的工作人员呢。” “系统的工作人员一直就存在了。”安雅皱着眉头，接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黎清一眼，继续，“他们中的大部分很少出现在人前，也依照某种规则而行动。但最近我们在副本中发现了一些拥有特权且肆无忌惮的玩家。 “这次遇到徐菲和张安平后，我越发肯定，那些特权玩家的背景比自称系统工作人员的徐菲还要大，能使唤本该中立、遵守规则的系统为他们当牛做马。” 她再次看了陶乐乐一眼，扬起眉毛：“……你不会觉得遇到那种特权玩家很好解决吧？”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宫曜：“这货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达到b级的吗？” 宫曜：“……见笑了。危急关头乐乐他还是会用自己的脑子的。” “……”安雅按了下太阳穴，“事实就是今天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我们同时有一个s级玩家，还有黎清，所有人都活不过这个副本。” 叶君闷声道：“我们都是供人取乐的狗。我们以为我们的对手只有其他野兽，但现在一群拿着枪械的人冲进来了。” 她的比喻并不好听，但十分形象，让众人都陷入沉默。 半晌，宫曜开口：“渺小的凡人联合起来，才能抵御超出规则的特权的倾轧……这是你准备放下芥蒂，和九曜修复关系的原因？” 安雅点头。 接着她垂下眼皮。 “和九曜有仇的是月冕的会长，不是我，也不会是接下来的月冕。” 宫曜一怔。 安雅刚上任副会长不久，就已经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吗…… 安雅并不在意暴露自己的野心，她接着道：“但想修复关系，不是月冕单方面示好就能做到的。对于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我的人已经做好觉悟了。宫曜，你呢？” 宫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露出微笑：“九曜向来站在对玩家有利的一边。” 安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也算勉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她看向黎清。 “我对宫曜的反应倒是毫不意外，但是黎清……我偏偏看不透你的态度。” 她眯起眼睛。 “这里快从‘斗兽场’变成‘狩猎场’了，那么你又是为什么入场？在这之后，你还能冷眼旁观、独善其身吗？” 此话一出，宫曜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叶君一愣，随后瞳孔微缩，猛地看向黎清。 夏晓心则沉默坐着，警惕观察所有人的态度。 唯独陶乐乐再次茫然挠头：“啊？什么意思？怎么大家突然这么紧张？” 没有人理会他。 黎清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眼皮，看向安雅。 “我入场，只是为了把‘猎人’赶出‘斗兽’们的游戏。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安雅讥讽道：“现在看来，你的雇主要换一个买卖做，但他没有带你一起玩的意思。” 黎清淡淡开口：“这就不劳费心了。但至少此时我们的目标还算一致，张安平那种特权玩家最终会毁了整个副本系统，如果之后遇到相同的情况，我接受合作。” 第168章 宫曜“啪”地一拍手，声音轻松：“不错，达成共识！不过比起和九曜，月冕那边其他仇家也不少吧？” 他笑眯眯的样子让安雅眼角一抽。 “……我们会解决的。” 宫曜弯着眼睛：“现在我们口头达成共识，为表诚意，九曜会做先释放善意的那一方，月冕那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安雅一眼。 “……就祝你得偿所愿了。” 天亮了。 所有藏品都被黎清收入库中。 清点完积分，黎清宣布：“结算完毕，所有人分数达标。恭喜各位，可以离开博物馆了。大巴就在外面。” 陶乐乐欢呼一声，叶君也松了口气。 几人朝馆外走，安雅喊住叶君。 “叶君，关于我说的加入月冕的话，你考虑得怎样？” 叶君没有看她的眼睛，却没什么犹豫地回答：“抱歉，安雅小姐。” 安雅有些意外：“为什么？” “……”叶君沉默半晌，道，“第二天展览那一晚，其实季泉不一定毫无生路，对吧。” 安雅爽快承认：“对。但只有这么做，才能百分之百保证关艺活下来。” 季泉的死活，从来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叶君反而笑了笑：“但宫曜是那个会将两个人都救下来的人。他救了本来应该作为‘季泉’被放弃的我。安雅小姐，我是做过一些错事，所以待在他那种人身边确实让我很痛苦……但那痛苦也是我应得的。” 安雅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以为九曜为什么在大公会里人这么少？因为像你这样想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好下场。” 叶君神情平静：“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在被道德折磨疯之前多坚持一会儿吧。” 她转身，不甚在意地开口。 “还是那句话，月冕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叶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在陶乐乐的呼唤下跟了上去。 另一边。 宫曜遗憾地拖长尾音开口：“什么，我还想大家一起合照一张呢……” 黎清面无表情：“还有五分钟就发车了，你在车上拍吧。” “但这就少了你啊，”他说，“你应该不会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我还有正经工作。” “什么工作要避着我？”他说，“我们只剩五分钟待在一起的时间了，不应该争分夺秒珍惜一下吗？” “……” 宫曜说得也对。 至少他一定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心知肚明。 于是他转向夏晓心。 “现在我要按照规定，回收你读心的能力了。”黎清没有开口，而是在心里飞快地想。 夏晓心：“……”不要因为她能读心就肆无忌惮地偷懒啊！ 黎清：“我清除过很多金手指，但你的态度是最平静的。” 夏晓心苦笑了一下。 “这个所谓的‘金手指’，对我来说更多是折磨。”她比划道，“说实话，知道你能将它从我身上拿走时，我真的很高兴。” 黎清点头：“那么我开始了。运行这个程序后三分钟生效，期间你不会有什么感觉，不用担心。” 夏晓心闭了下眼睛。 黎清调出清除金手指指令，点击执行。 就在这时，一声警笛打破了博物馆清晨的平静。 一辆小型装甲车与志愿者大巴擦肩而过，停到了博物馆门口。 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从车上走了下来，制服上挂着一个特殊的标志。 为首的亮出证件，大声喊道： “特殊藏品博物馆管理员黎清，我是特殊事件监管局副局长。我们接到举报，在你任职期间有藏品逃出博物馆，进入普通人社会引起骚动，请你和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宫曜瞳孔一缩，手掌已经虚握起来，是个随时准备拔刀的姿势。 黎清左手微动，暂停了对夏晓心的回收指令。 他上前一步，手按下宫曜的肩膀。 “带夏晓心走。” 他低声道，声音平静一如既往。 接着他越过宫曜，走到那群人面前。 “好，”他说，“我跟你们走。” 第126章 博物馆之夜（32）审讯 “s-a9b08f013黎清，死亡副本维护组组长。跟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男人愉悦的声音响起。 无数特殊观众的屏幕中，铁质栏杆背后。 坐在椅子上的白发青年抬起头。精致如同人偶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漠然。 “死亡副本管理员黎清，工号s-a9b08f013，职责是清除副本不安定因素，维护副本平衡。” 他几乎透明的眼珠移向一边。 “张安平，这就是你的打算，在独属于你们‘上等人’的直播频道暴露我的身份？” 张安平坐在栏杆的另一端，好整以暇地微笑：“不，这只是一个增加趣味的小插曲。毕竟大家还是第一次享用身份如此特殊的猎物。” 黎清垂下眼：“是吗。只是观看还不够，普通的副本玩家现在也满足不了你们的胃口了么。” 张安平遗憾道：“其实我们本来没打算对源码之间的人动手，我们也不想寒了最忠实仆从们的心~” 第169章 他勾着唇角，又带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面皮，眼中却露出寒光。 “但你导致了一个上界居民的脑死亡。” 黎清平淡道：“喔，你是说万应俊吗。” “一个娱乐活动却危及性命，这对于源码之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运营事故。” 想想也是。 能够在副本里为所欲为、让系统给他们便利的，就算在原本的世界，身份也一定非富即贵。 张安平继续：“我们数次想要彻查，但都被你们死亡副本事业处挡了回去。可不知道你们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前段时间，你们的主神和我们谈了一笔交易。” 他缓缓咧开嘴角。 “如果我们能付出足够的筹码，他们会将那个引起事故的员工交给我们。黎清，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值钱……足足2m的能量点。” 黎清目光一下放空。 2m。 他工作了这么多年，每年拿优秀员工年终奖，存款也就是这么多而已。 来到这个世界名为调查局的鬼地方后，黎清的情绪第一次产生了波动。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死亡副本从诞生到现在，已经运行了一百二十年。” 他轻轻开口。 “但副本异常报告这两年频繁发生……我之前还有些奇怪，但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了。” 张安平挑眉：“哦？你要说我们破坏了这个副本？” 黎清摇头。 “死亡副本中的npc、boss和最不可控的玩家，总共数以亿计。维持它平稳运行这么多年的秘诀只有一个——规则。 “鬼怪有鬼怪的规则，玩家有玩家的规则。一切在规则之下进行，源码之间的这一点员工才得以控制那么多不同的系统世界。” 他重新垂下眼。 “……但现在，牟取暴利的契机把这个规则打破了。” 他轻声评价： “竭泽而渔。” 张安平不屑地冷哼一声：“你管的倒是挺多。但这是一片富饶的油田，还有很多可以榨干的价值，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缓缓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毕竟你活不过今天了。现在，我要把你做成一个人偶，变成博物馆藏品的一部分。” 在弹幕或是惋惜、或是兴奋的叫喊和礼物中，张安平站起身。 “……我想你会变成博物馆里最漂亮的那个藏品的。” 黎清嘴皮动了动。 张安平微微皱眉：“什么？” “……■■，■■■■，■■■……” 微弱的气声自黎清嘴里不断吐出。 张安平听不懂那种语言，但他无端觉得有点耳熟。 更令他不安的，则是周围突然变得诡异的氛围。 拘留室的红灯突然亮起，警戒声响彻整个调查局。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号！危险等级：极强！】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号！危险等级：极强！】 “咔”一声轻响，由远而近，重重叠叠传来。 那是调查局的安全门！ 所有与外界相通的安全门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全部关闭！ 张安平在紧张之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嘀嗒。” 液体滴落的声音就在面前响起。 ——是黎清！ 黎清背在椅背的双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本暗红封皮的书！ 鲜红的血液自他细白手腕上的伤口汩汩流出，渗入那本书中。 张安平认出了那本书。 ——这就是系统的人给他的资料中、昨天他企图操控复制星盘使用的《恶魔之书》！ 而黎清刚才吟诵的音节数量，正好和恶魔之书从第1页开始的恶魔名称对应！ “你想干什么！”张安平吼道，“难道你想强行召唤恶魔，同归于尽！？” 黎清结束了吟诵。 “反正现在所有人都无法脱离这个副本，不是吗？”他轻声开口。 血液的流失已经让他手脚冰凉，眼前发黑。 一道难以形容的声音自他脑海中响起起。 “恶魔君主应召唤而来。汝的祭品，吾收下了。” 黎清的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几乎变得透明。 他浅色的眸子也瞬间变得空洞。 而他那万年没有任何波动的脸上，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些许。 下一刻，瓷白人偶似的青年，猛地爆成一朵艳丽的血花。 张安平的直播间屏幕霎时一片漆黑。 磅礴而邪异的气息笼罩了整个调查局。 此起彼伏的惨叫过后，这栋辉煌的建筑陷入了永远的死寂。 - …… ………… “——！！！” 一片昏暗中，穿着囚徒服装的白发青年猛地睁眼。 死亡的余悸让青年的胸口剧烈起伏。 残留在灵魂中的痛楚还未消失，身体已经可以自由活动。 黎清双目空洞的盯着灰色的天花板，耳畔传来轻轻一声机械提示音。 “滴——检测到陌生生物信号，开始识别。” “姓名：黎清。” “识别身份为：玩家。” “欢迎来到死亡副本系统。p-001为您服务。” “p-001初始化……p-001……p——*i#&#^_——” 第170章 一阵混乱的噪音过后。 “嘀——” 黎清耳边重新传来一声轻响。 清晰的机械音再度响起。 “您好，s-gm001(mirror)为您服务。” 第127章 圆形监狱（1）犯人 确认身体状况……心跳频率偏高，肾上腺素数值偏高，其他指标正常，躯体适应良好。 确认大脑状况……痛觉残留未消失，已有记忆未缺失，多出部分碎片化片段，待整理。 确认数据状况……与源码之间联系切断。 ——与紧急计划结果偏差小于0.1%。 这是个很好的结果。 黎清长长呼出一口气，空洞的浅色眸子逐渐变得明亮，那阵肉体被销毁的痛苦也终于渐渐压了下去。 他原来的身体，适应于更高维度源码之间编码的身体，现在已经被销毁了。 按照常理来说，依托的肉体被销毁，他整个人的存在也应该就这样被抹去。 但若不是他早有准备，也不会做这种玉石俱焚的事情。 之前系统故障，而技术组拒绝开放修改权限时，黎清就开始编写新的管理员后台，以做备用方案。 那时他只是想着如果官方后台真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能用来应急。 ——原本的管理员后台也是他参与开发的，一个简易的新后台只是每日闲暇时间随手的事情。 直到上次被迫休假、给张勤打工时，他不仅用技术组的权限修好了原本后台的bug，还偷偷将官方后台的权限拷贝到那个没人知晓的小小后台之中。 截止到那个时候，黎清的想法仍然是“应急的时候能用得顺手”。 直到他找到了自己的“原始数据”。 虽然完全没有办法根据复制下来的信息读取原始数据的内容，但黎清本能地知道，这一行为已经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所以他开始将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数据，也逐渐复制到那个系统之中。 最后关头，他开启了那个一直沉睡的系统。 它就如同一个小小的救生舱，带着黎清的数据逃到低维的副本世界之中。 而现在，他拥有了完全属于低维世界的新身体，以及一个新的身份。 “查询……玩家信息。” 他适应着未被启用过的崭新声带，对系统发出命令。 不同于普通系统以语音跟宿主交流，黎清眼前直接展开了黑色的屏幕。 像素点流过，白色的小字一行行跳了出来。 【姓名：黎清】 【编号：00000013】（后面一行红色的小字：玩家编号格式错误） 【状态：f0000副本进行中】 【绑定系统：s-gm001(mirror)】 接着他检查了一遍所有系统功能： 积分因为未知原因清零。 ——但他的系统并非需要不断获得进化的人工智能，现在又已经是最高等级，所以问题不大。 和源码之间的通讯功能全部被锁定，反追踪系统自动开启； 其他功能正常…… 不错。 那么眼下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通关这个副本。 f0000…… 这是个相当陌生的编号。 副本编号的第一位字母代表难度，后面则从1开始往下排列。 但这还是黎清第一次见到编号为0的副本。 他缓缓坐起身，打量四周。 一个不大的房间，标准的长方形，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透明的卫生间隔间。 墙壁是灰色的，看上去和源码之间的建筑采用同样的材料，坚韧程度非常高。 正对面的墙上直接显示着时间：05:19。 下面则有一行数字：0/100000. 四面只有靠床的墙壁上有一扇窗户，窗外是隐约发白的夜空。 还不等他有更多思考，屋里先响起了刺耳警告声。 “18013号房犯人黎清，违反作息规定，扣除5积分。” 先是一道电子合成的声音。 接着一个有些不耐烦的男声在喇叭里喊道：“还不到起床的时间！你们这些新人，就不能先看一遍时间表吗！” 时间表？ 黎清转头，看到床头贴着一张发旧的纸，上面写着“时间表”三个字。 【5:30~5:45——起床】 【6:00~7:00——早操】 【7:00~7:20——早饭】 【7:30~8:00——体检】 【8:00~12:00——劳作】 …… 一份安排相当详尽的犯人作息时间表。 但黎清觉得很不合理。 ——现在是睡觉的时间，而时间表位置就在头顶。如果新人不起来，就根本看不到这个时间表规则。 看不到时间表规则，就不知道要怎么做。 不知道要怎么做，就会因为违反规则而被扣分和训斥。 但起身看时间表规则，仍然是一个违反规则的行为。 他重新躺下，不太高兴地想。 这个副本果然就是想尽办法要扣他的分。 不过说起来，这个积分又是什么东西？他现在的积分可是0。 黎清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后台。 ——积分变成-5了！扣的居然还是他的系统积分！这类积分不是在副本结束后才会结算吗？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在不知名的声音继续指责他不睡觉前又闭上，调出了副本信息。 第171章 【副本名称：f0000(null)】 【等级：f】 【存活率：null】 【副本描述：为了保证副本的稳定性，我们将各个世界捕捉到的、测定为“重刑罪犯”的高危人员投入该副本。】 【该副本为高危人员预备副本，高危人员服刑期满（即积分达到指定数字），再作分配系统正式投入副本等处理。】 【备注：副本不对外显示，所以产品组并未正式命名。但我们都习惯叫它——“圆形监狱”。】 关于被捕捉过来的灵魂，黎清只大概知道源码之间会对他们的数据做一定的编码处理。 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部分玩家正式获得玩家身份前，还有这样一个筛选工序。 ……而现在，他也成系统标记的“高危人员”。 怪不得gm001的无限积分被清零了，原来积攒积分就是这个副本的底层规则。 那么墙壁上另外一行数字，应该就是他的积分进度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 音箱里开始播放唤醒音乐，黎清睁开眼，看到对面墙壁的时间已经到了5:30。 是犯人们起床洗漱的时间。 ……下面的进度则变成了【-5/100000】。 黎清：“……” 他选择无视掉那行让人糟心的数字，来到卫生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穿着黑白的囚徒服装以外，和平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崭新的身体并没有因为睡眠而分泌多余的油脂，但黎清还是象征性地用牢房自带的洗漱用品重新把自己打理了一遍。 五点四十五分到了，又一阵铃声响起。 牢房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黎清瞳孔微微一缩—— 一侧的墙面如同被施加了什么百叶窗渐变的效果，在三秒内完全变得透明。 接着黎清就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灯光明亮刺眼的银白色环形走廊，中间有一座看不见顶的黑色高塔。 而在塔的后面，黎清看到了无数个方形的格子，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排列得整整齐齐。 那全部是牢房，一模一样的牢房。 第128章 圆形监狱（2）作息 【卧……这是哪个副本……好大的手笔……】 【家人们看我在这个人气只有1的直播间里看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注意一道微弱的信号在这个空间中发出的波动。 黎清手指一动，输入了打开直播间弹幕的指令。 ——是了，他被那个调查局抓走以后，普通直播间的信号就被屏蔽了，但是他一直没有主动关闭。 于是这个小小的状态也被一同复制到了gm001中。 gm001大概根据这个指令重新开启了一个直播间，但因为新直播间通常没有什么人看，所以黎清就一直没有注意。 弹幕有人认出了他。 【啊？黎清？他怎么换直播号了？】 【这是个最低级的直播间吧！】 【一定是那个天龙人张安平搞的鬼！之前黎黎的直播间消失，我还以为他被……呜呜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黎清一愣，随后轻声开口：“嗯，没事。现在我又是新人了。” 几个摸到这里的老观众欢呼起来。 广播突然传来声音：“18013的那个新人！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快出去等集合！” 黎清这才来到透明如玻璃的墙边。 玻璃墙自动打开了。 黎清跨出牢房，站在门口，没有行动。 他的两边也如对面那样都是牢房，相同衣着的囚徒们也习以为常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倦怠。 外边视野开阔，他这才看清了这个监狱的全貌。 监狱并非高不见顶。它共有十八层，每层有数百个牢房呈环形排布在最外侧，内侧则由宽阔的走廊连接。 黑塔也共有十八层，每层伸出两条玻璃通道，连接着牢房所在的环形走廊。 每一层黑塔都开着窗户，但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牢房和黑塔最上方连接着巨大的穹顶，黎清则住在最下面一层。 左边传来轻佻的一声口哨。 黎清侧头看去。 左边牢房的门口站着一个块头很大的男人。 男人面相有些凶恶，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总之绝对算不上赏心悦目。 他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令人不适的精光，上下打量着黎清。 “哟，居然来新人了？” 广播没有提醒，黎清就知道看来等待集合的时候并不禁止相互交谈。 怎么“自言自语”就不行。 男人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于是无数道不算友善的目光都落在了黎清身上。 “嗬，咱们这一层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小东西！” “哈哈，看来又有乐子看了！” “妹妹，你真的是犯了事被关进来的？我怎么觉得这是监狱给我们发的福利呢……” 周围传来一阵坏笑声。 对于不礼貌的发言，黎清没有回答。 他注意到不是所有人都反应这样大。 至少他右边的那名囚犯只是无精打采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皮，脸上没有半点波动。 此时广播再次传来机械声音： 第172章 “第一层囚犯全部到齐，前往2号电梯集合。” “第二层囚犯全部到齐，前往3号电梯集合。” “第三层……” 广播一层层念了下去，而囚犯则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行动。 电梯序号念到5后，又回到了2，应该是只有4台电梯供集合使用。 直到广播念到了第十八层，黎清那一圈的囚犯都向左转了个方向，然后匀速朝前方移动。 黎清恰好看见旁边牢房上标着的序号。 18012，丁昆。 再往前是18011，没有写名字，是间空牢房。 他偷偷用后台检测了一下前面丁昆的资料，发现对方的信息并没有录入玩家信息系统，连编号都是空的，只有一个名字。 走过18001号房间后，所有囚徒都进入了一个很大的升降平台。 这就是广播所说的电梯了。 黎清这一层只住了三四十个人，电梯还算十分宽敞。每个人之间都留着一段空位，很有距离感，也没人上前对黎清动手动脚。 这些凶神恶煞的囚犯可不像是什么有道德的人，所以黎清推测囚犯在电梯里接触可能是违规行为。 电梯带着他们一路向上，终于在穿过第一层后停下。 防护门打开，黎清眼前一花。 密密麻麻一片，都是穿着黑白条纹囚徒服装的犯人。 在第十八层的犯人到达后，黎清明显能感觉到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排人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一个同层的犯人不屑地笑了起来：“每次上来都能看到你们被吓破胆的样子，真好玩。” “他们不会随便动手。”一个麻木的声音响起。 黎清转头，发现是住在自己右边的那个囚犯。 “这里的所有人和东西，都是监狱的资产。轻易损坏物品和其他犯人，要赔偿对应价值的积分。” 黎清了解点头：“攒不到足够积分就没法出去。” 囚犯：“不止这样。每天监狱会收取100积分作为监管费，如果每晚收取积分后积分清零，下场会很惨。” “噢……” “我还有500分就能出去了。你现在有多少分？”囚犯问。 黎清回忆了一下。 “-5分。” 囚犯：“……” 许多囚犯都听到了他的话，黎清立刻察觉到周围的人再次有些蠢蠢欲动。 随着广播声音，早操开始了。 广阔的操场上一共有上千名囚犯。他们按照各自的编号排成方队，然后开始…… ……跑步。 一圈，两圈…… 跑到第五圈的时候，贡献了此生最大运动量的黎清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双腿，“啪叽”扑在地上。 黎清：“……” 看来这身体诚实地继承了他原本的体能，不会突然变得像宫曜那样强壮。 广播立刻播报：“18013号掉队！扣5分！” 两个人上来把黎清抬了下去。 黎清头晕眼花，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这难受劲儿中缓过来。 他坐起身，这才发现那两个把他抬过来的人穿着与囚犯不同的制服。 ——不，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那是一团塞在制服里的黑雾。 第129章 圆形监狱（3）赔偿 这团黑雾的存在，黎清并不陌生。 任职死亡副本事业二处的执法组组长x，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雾发出了广播里男人的声音。 “18013，怎么又是你！” 另一个黑雾哈哈笑道：“j18，你们层来的犯人少，不知道新人出问题是再正常不过了。这个新人看起来破坏力没那么大，你就偷着乐吧！” 黎清现在确定这两个黑雾都是狱卒。 他扫视整个操场。 根据分散的狱卒数量估计，这座环形监狱每一层大概都只配了一个狱卒。 犯人的数量根据居住层数逐渐递减，18层人最少，而光是第1层就住了三四百人。 三四百人一个狱卒……这个数量配比并不合理。 但如果是在这座监狱，倒也…… “哟，我们细胳膊细腿的小花瓶第一天就知道偷懒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转头，看到丁昆和其他四个犯人坐在墙根，目光不善地打量他。 其中两个他见过，也是十八层的犯人。 而另外两个则很是面生，对丁昆等人也隐约有一种讨好的态度。 墙边还坐了不少犯人，有的三两抱团，更多形单影只，但都默契地与丁昆等人隔开一段距离。 狱卒j18不耐烦道：“你也去那边坐着，不要影响其他人。” 黎清：“不扣积分吗？” j18：“不是扣过一次了吗？” “……哦，好。” 丁昆等人一点也不像是跑不动的样子，看来几人已经对“交积分就能免除跑步”这种事十分熟练。 黎清走到丁昆附近一处十分宽阔的空地坐下。 旁边的丁昆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黎清本能感觉到有几分不适，但此时此刻，他还是礼貌地开启一个话题： “你们每天都这样，不用积攒出去的积分吗？” 丁昆没想到黎清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话，先是一怔，随后邪笑道：“出去干嘛？这座监狱可比外面那些好多了，我都没想到死刑结束后会来到这种地方！” 第173章 “这一层都是死刑犯吗？” 丁昆旁边两个十八层的犯人也露出笑容。 一个道：“不只是死刑犯，还要足够丧心病狂、罪大恶极！” ——他显然很喜欢这两个贬义词。 另一个好奇：“十八层还有这么单纯的愣头青？不会是关错了吧？” 黎清平静道：“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也算是死刑犯。” 丁昆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要好好认识认识了。” 丁昆站起身，朝黎清走了过来。 巨大的块头让他的影子完完全全遮住了黎清。 场边的其余犯人全都噤声看了过来，有的神情麻木，有的面露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兴奋。 黎清仰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丁昆，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里难道不禁止斗殴吗，对其他玩家造成损伤，需要赔大量积分。” “只有‘下面’才严格禁止犯人之间的接触。至于积分……” 他俯身，带来一股难以忽视的、发酵过一段时间的汗味。 “一个刚进来的新人，倒欠了-5分，估计活不过今天，值几个分？” 丁昆伸手，朝黎清的脸摸了过来。 黎清嫌弃地屏住了呼吸。 “这么难得的美人，在外面都不一定碰得到，更别说这里了。如果花一点积分就能享用，让老子白干一个月也值了！” 他笑着大声宣布：“兄弟们，今天这个小白脸，我请了！” 场边的犯人们都欢呼起来，不怀好意地凑近。 丁昆小团体的犯人则先站了起来：“先来后到！都给我排队！” 骚动的人群不断涌来。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响彻整个训练场！ “咚——” 沉重的身躯砸在地面上。 丁昆四脚朝天，仰面倒下，身体已经变得僵硬。 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 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众人惊疑不定，发出各种猜测声。 那个新来的犯人——细皮嫩肉，看着像个不能碰的瓷娃娃一样好欺负的犯人，站起了身，指尖一串电光转瞬即逝。 他走远了些，重新坐下，板着脸在鼻子前面挥了挥，驱散汗臭和焦味。 有人壮着胆子，上去探了一下丁昆的鼻息。 接着这名囚犯发出震惊的声音。 “丁昆……丁昆他死了！” 靠近黎清的人群霎时“哗啦”一下散开。 换地方静坐的黎清：“？”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电击道具。 他虽然一点积分也没有——现在还倒欠十分——但仓库却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之前测试功能时，使用权限给背包里添加的道具，一批有的没的小东西，每一种都加了99个。 测试完毕后，这些道具就一直放在仓库吃灰。 黎清都快把他们忘了，这次也被一同复制到新系统中。 这个电击道具是积分商城中等级最低的那一批了，正常来说只会麻痹玩家的行动，不会对机体造成太大伤害。 可丁昆怎么就被他电死了？ 他沉默思索半晌，脑袋上亮起一个灯泡： 现在这个地方的“犯人”还未真正获得玩家身份，自然也不会得到副本所带来一系列的强化。 他们的身体多半和自己在原本世界里的一样，连一个最初级的道具都能把他们电死。 黎清再看向那片乌泱泱的、人高马大的犯人，眼神中就带上了些许怜悯。 ——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可能比他还要脆弱。 下次要把握好轻重。 就在这时，狱卒们终于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18013！！” 这声音一听就是j18的。 “你怎么刚来第一天就杀了人？！你——你你！” 黎清平静回答：“他要对我下手，我属于正当防卫。” “圆形监狱里没有什么‘正当防卫’！你杀了人，就要扣除积分赔偿！” 规则如此，黎清只能道：“好吧，赔多少？” j18打开手腕上戴着的终端，查询一番，冷酷宣布：“4000分！” 资产为“-10”的黎清：“……” j18：“今天就扣除！” 黎清陷入沉默。 他还不知道监狱里的积分获得规则。 希望在这里搞到积分也和扣分一样容易……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传来一声提示。 【直播间收益已达到提现金额，是否立刻提取？】 黎清：“？” 他再次打开直播间的弹幕。 一群义愤填膺帮他骂狱卒和丁昆等人的弹幕中，一道炫彩的送礼提示弹了出来—— 【[宫曜]打赏了[宇宙飞船]x1】 【[宫曜]打赏了[宇宙飞船]x1】 【[宫曜]打赏了[宇宙飞船]x1】 …… 一共五条，刷得直播间弹幕鸦雀无声。 第六条礼物刷出来的时候，黎清开口：“……够了。” 直播系统抽成有六成，简直是给源码之间送钱。 [宫曜]：【^_^】 j18以为黎清在跟他说话，立刻不满道：“你敢当众顶撞管理者？” 黎清这才抬起眼皮看向他。 “不……”他深吸一口气，“我是说，扣吧。” 第174章 第130章 圆形监狱（4）恶贯满盈 【……谁能告诉我刚才飘过去了什么？】 【足足六个宇宙飞船！一万二！！我天啊！都能让一个f级玩家无痛升到b级了！！】 【宫曜大人，老奴愿意为您鞍前马后！】 【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黎清直播间的弹幕重新热闹起来。 也有观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所有系统积分不应该在副本结束后才结算吗？宫曜现在打钱完全没有作用吧。】 【……有钱人花钱完全不讲道理。】 【啊好浪费！】 黎清送走了狱卒，重新坐回原地。 他看着飞快闪过的弹幕，淡淡开口：“有作用。这个副本的积分是实时结算的。” 【啊？】 【这是什么新型副本！？】 黎清没有继续回答。 一道彩色的弹幕飘了过去： 【上个副本结算之后就失去你的消息了。怎么样，没在张安平他们手下吃亏吧？】 那是宫曜。 一掷千金的他理所当然拥有了特殊弹幕效果。 黎清瞥了一眼，道：“没有吃亏。他们都死了。” 众人：【……】 宫曜：【那就好。那你现在的这个副本……】 黎清：“我也受到了一些惩罚，如你所见，现在进了监狱，变成了最低级的玩家。” 如果是其他观众，就会只以为黎清的重点是“低级”，疑惑这个监狱是什么地方，居然还能给玩家降级。 但宫曜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真正的关键词—— “玩家”。 宫曜那边沉默了很久。 直到黎清准备关掉弹幕时，他终于发了一句： 【等你从这个副本出来，我给你做饭吃。】 黎清一怔。 一句“好”已经先于大脑脱口而出。 宫曜：【^_^】 黎清把弹幕界面缩到很小，放在视野角落。 在别人看来，这个轻易就让第18层的恶霸瞬间毙命的漂亮青年，在杀了一个人后就一直双眼放空，在角落里发呆。 ——这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十八层！什么心理素质！ 许多目击的犯人都肃然起敬。 早操结束后，所有人集合前往食堂。 食堂同样在地面上，犯人们井然有序地排队打饭。 偶尔有人发生冲突，被狱卒拉开惩罚，其他人也只是漠然看着，脸上都带着一种“啊，新人”的麻木。 当众杀了恶霸丁昆的、恶霸中的恶霸——黎清，理所当然地被其他人绕着走。 黎清乐得清静，一个人端着饭菜坐下。 他以为这里的饭菜和源码之间批量生产的道具一样难吃，本来没抱什么希望。 但他尝了一口后，发现味道意外地不错。 “厨师都是犯人中挑选出的，”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报酬也不低，每个小时有15~20积分。” 黎清抬头看到早晨那个跟他说话的邻居就这么坐到他对面。 “你是什么高武或者异能世界来的人吧？”他问。 黎清：“？” 犯人自顾自说道：“监狱里偶尔也会有你这种身负异能的囚犯。这个监狱连通着很多不同的世界，但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人。”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黎清问。 “七年多了。”犯人说完，古怪地笑了一下，“我在原来世界的监狱里待了三十多年，相比之下，这里简直是天堂。” 天堂吗……黎清不置可否，又问：“你们知道离开监狱后会去哪里吗？” “离开监狱后就能获得重活一世的机会，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犯人喝了口汤，发出响亮的动静，接着又道： “这里每个人都刑期都不同。上面的楼层几千分就能出狱了，而我们这一层的犯人，往往需要上万分。 “丁昆是我们这里刑期最长的，因为他在原来的世界里奸杀了三十三个人……他把这件事当成荣耀，所以我们都知道。” 他嫌恶地皱了下眉。 “虽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实在是太没品了。大家虽然都忌惮他，但心里说到底也瞧不上他。哦对了，我只杀了十三个人，用作仪式，所以攒够两万分就能出去了。” ——还是个邪教徒。 黎清嘴里含着食物，从鼻腔里“唔”了一声。 对面那个邪教徒问：“你的刑期是多少分？” 黎清咽下食物，擦了擦嘴。 “十万分。”他说。 邪教徒：“……” 周围的人全部安静下来。 如果说清晨那件事只是让众人对黎清有所忌惮的话，现在几人看着黎清的眼神就可以称得上惊恐了。 黎清对此表示理解。 两个尊贵的上界居民都因为他而死，现在的他更算是从源码之间叛变。 比起低维世界人们的相互杀戮，黎清的行为在源码之间这里已经可以算得上“恶贯满盈”了。 邪教徒脸上也有几分犹豫，但他没有退避三舍。 心理素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怕自己做出什么明显排斥行为，会让面前这个摸不透心思的大佬觉得冒犯，从而性命不保。 虽然杀了自己，他也要扣分，但在这里的很多人都足够丧心病狂，不介意玉石俱焚，死前多带点人走。 第175章 吃过早饭后，邪教徒带着黎清去排队检查身体。 检查十分简单，只要躺在床上，让穿着白大褂的黑影将几个仪器连接皮肤，一旁的电脑就显示出了检查结果。 黎清扫了一眼，上面除了身体指标外，还有一个“情绪稳定值”。 他的数值此刻是0，一个十分健康的绿色。 结果出来后，白大褂多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很好”，便让他离开了检查房间。 先进去的邪教徒此时已经不见了。 黎清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多数犯人各自散去，一个狱卒才走了过来。 “18013，劳动时间快到了。”狱卒开口，还是老熟“人”j18，“第一天工作，你就从打扫卫生开始做起吧。” 第131章 圆形监狱（5）工作 尽管这个副本的科技水平到处都是源码之间的影子，但打扫卫生的方式还是相当原始。 狱卒在打扫工作上登记了黎清的编号，黎清去报到，领到属于自己的卫生桶。 打扫卫生的一般都是新人或者能力不高的犯人。 黎清的“恶名”还没来得及在犯人之中传开，这么一个看起来一点武力都没有的陌生面孔进来，所有人只生出一个想法。 ——软柿子来了。 黎清没有在意其他人怎么想。他提着桶，有几分茫然地问：“要打扫哪里呢？” 领班的也是个犯人，打量了黎清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打扫公共厕所吧。监狱上方基地的厕所都归你了。” 黎清的弹幕顿时义愤填膺地刷了起来： 【霸凌！这小子是在职场霸凌吧！！】 【怎么让我们阿清去扫厕所！呜呜呜，感觉阿清和厕所压根就不沾边！】 黎清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反而让领班的犯人一愣，随后和其他犯人交换眼神，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这都不懂得反抗，看来真的是个软包子。 黎清：“有地图吗？我需要明确我的工作地点和范围。” “还工作地点——”领班和几个犯人嗤笑起来，“先扫食堂和工厂吧，就这两个地方就已经够你受的了。” 黎清提着桶离开。 源码之间的材料有一定的自清洁功能，厕所并不十分脏乱。 食堂大楼有五层，每层两个厕所，黎清很快就扫到了最顶层。 最后一间，还未进入时，黎清却听到里面传来击打的闷响。 间或夹杂着一个人的痛哼。 他眉头微微一挑，直接推门进去。 大概里面的人也没想到有人就这样大喇喇进来了。 三个高大而凶狠的犯人，齐刷刷扭过头盯着黎清。 黎清眨了眨眼。 随后他将手里的桶放到地上，旁若无人地开始打扫。 一个犯人挑起眉：“哟，哪来的小子这么不长眼？长得倒是标致……” “大，大哥……”另一个犯人扯了扯他的袖子。 男人不耐烦地吼：“干什么！” 同伴：“他是十八层新来的犯人，早上那个……”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另外两人同时大惊失色，一句话都没有说，低着头快步走出厕所。 黎清：“？” 三人离开，黎清才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体型瘦削、模样端正的中年男人，躺在地上痛苦抽搐。 他的囚服被扯开了许多，露出来的皮肤上有些青紫的伤痕。 黎清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你的肋骨碎了一根。”他说。 男人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但还是虚弱开口：“谢谢。可以扶我一下吗？” 黎清把他扶了起来。 “我可以带你去找附近的狱卒。这里有医生吧。” 男人却摇摇头。 他站起来后，便不让黎清继续搀扶了。 他只是扶着墙，慢慢走出厕所。 “你不治疗吗？”黎清问。 “治疗要花很多积分。” 男人虚弱的声音随着他一瘸一拐的脚步慢慢离开。 黎清注视着他远离。 直到厕所的喇叭响起机械声音：“警告，检测到18013号停止工作时间过长，请迅速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工作！” 警告一直响了三声，黎清只得重新回去。 再多估计就要扣分了。 就在此时，他看到地上掉了什么东西。 他走近捡起，发现那是一枚小小的吊坠。 吊坠外围已经生锈，中间的玻璃后镶嵌着一张照片。 一对笑着的男女，二人中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那男人五官端正，黎清认出这就是刚才被打的人。 他拿着吊坠再次从厕所探出头，左右张望，男人却已经不见了。 午餐时间，黎清再次回到了食堂。 工作四个小时，他已经实地摸清了工厂和食堂的全部结构。 这工作不算十分劳累，但看到酬劳后，黎清沉默了。 每小时12.5积分，有零有整。 每天的劳作时间是8个小时。一天算下来也只有100分。 但圆形监狱还有一个规则，那就是每天晚上进行积分清算时，会扣除100分的“管理费”。 先前从邪教徒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厨师每个小时有15~20积分，那么一个厨师每天最多也只会有60分结余。 第176章 积分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像黎清这样的重刑犯人想要出狱，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做到的。 所以他回来后直接找到了狱卒。 “清洁工的积分太低了，有没有高一点的？” 狱卒嗤笑：“高一点的还轮得到你？” “我早晨打扫时，看到工厂还有一些空位。” “那也要提前经过培训，这期间是没有一分可以拿的！”狱卒道。 接着他又摸了摸不存在的下巴，思索道：“……但如果是你的话，可能真的有一个好去处。” 13:00。 黎清被狱卒带到了工厂500米开外的大楼前。 那大楼是玻璃墙面，挂着色彩斑斓的灯光，十分光鲜亮丽。 穿着米色制服、有人类外表的职员走了出来。 “监狱那边出什么事了？”女性职员问。 狱卒——j18回答：“来了个新人，感觉能送到你们这边工作。” 那女性职员往他身后一瞧，这才看到被刺眼的阳光照的微微眯起眼睛、几乎和阳光融为一体的白发青年。 她立刻眼睛一亮：“可以可以，这个肯定能过选！对了你是……” 她询问狱卒的名字。 狱卒报上了自己的楼层：“j18。” “咦——！”职员倒吸一口气，“十八……十八层！！” 她在看向黎清时，眼里的惊艳就变成了惊恐。 j18：“……咳咳，犯人一直表现得十分温顺，而且他的情绪值一直稳定在0呢，是最优秀安全的对象了。” 职员有些动摇。 j18趁热打铁：“而且你们怕什么？娱乐大楼至今事故率都是0%，安保措施比圆形监狱那边还要强呢。” j18好像一个推销员。黎清不觉得他是纯粹出于好心，估计介绍人来这里工作，他自己也能拿点提成。 那职员终于松了口。 他带着黎清进入这栋所谓的“娱乐大楼”，见了一名主管模样的中年人。 中年人正在工作，头也不抬道：“节目组材料饱和了，先送去直播组考核吧。” 于是黎清就这么被登记了新工作。 直播。 这个他熟。 第132章 圆形监狱（6）第三次当新人 职位：主播； 工作内容：根据导播要求进行直播； 收入：基础工资+提成； *基础工资为25积分/小时，根据直播金额获得不同档位积分提成。 ——从第一层上升到第十层的时间里，黎清已经完全了解了新工作的内容。 无论怎么样，都比打扫厕所要好一点。 带他上去的职员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地说：“你很幸运。漂亮的外表是大部分人都没有的资本，能够让你找到比旁人更轻松的捷径。” 黎清点点头：“根据我观察过的样本来看，生物对于美丽的个体确实拥有更高的宽容度。” 他事不关己的口吻让职员有些意外。 “你说话倒不像是从低维世界来的犯人，”她说，“……算了，努力讨好你的观众们吧。讨得他们的欢心，才是离开监狱最稳妥的办法。” 黎清一怔。 刚才她还说这是一条捷径，怎么又成“最稳妥的办法”了？ 真正最稳妥的办法，难道不是积攒足够的积分吗？ 二人说着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大楼内部跟源码之间的事业一处有点相似，黎清生出几分诡异的亲切感。 面前走廊口挂着“直播部”的牌子，黎清按照指示，走进走廊，穿过一扇又一扇关着的门前。 房间号往后数了三十七个，黎清来到了自己的“工位”。 推开门，里面的场景让他怀疑地退出来看了一眼门牌号。 1037，没错。 房间里面不是什么严肃的办公室，而是一间光线温馨的小小卧室。 一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单人床，一张化妆桌，一把椅子。 只有镜子前面各种补光灯才让他有种“这里是直播室”的认知。 “18013号，做好直播准备。” 喇叭里传来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黎清判断并非合成声线，而是真人。 他抬头看向喇叭：“我要做什么准备呢？” 喇叭：“……先把衣服换掉。” 黎清打开衣柜，陷入沉默。 一套粉色护士装，一套天蓝色女生制服，一件泳衣。 工作还没开始，黎清自己直播间的弹幕先炸了： 【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你们这是正经直播吗！？？】 【妈妈不允许！】 【不！我要看！！！】 一道彩色的弹幕飘了过来：【？？？】 一些用户立刻闭了嘴。 黎清也对这些衣服十分不满。 这显然都是女孩的装扮，而他是男的。 这个工位大概还没准备好。 他抬头：“我能不换吗？” 喇叭安静片刻，道：“第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黎清就这样坐在了化妆镜前。 ——那镜子就是一个巨大的直播屏幕，映照着直播间观众应该看到的画面。 黎清开启了直播。 镜子上弹出一条提示： 【娱乐部新人主播开播啦！】 【人数达到100后，将开启第一个任务。（0/100）】 第177章 黎清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左手在桌面上缓缓敲击。 在他忍不住更换坐姿的时候，终于出现了第一条弹幕。 【让我来看看娱乐组又找来了什么货色！】 【卧槽！】 人渐渐多了起来。 【？娱乐组这是换风格了？纯狱系直播！？】 【这服装也太没诚意了吧！】 【我倒是觉得挺有创意，就是怎么这个主播这么眼熟……】 黎清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镜子里传来系统提示： 【第一阶段任务开启，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于是黎清平静开口：“大家好，我是新人主播黎清，工号……囚犯编号18013。” 【哦哦，黎清啊，好耳熟的名字。】 【等等，黎清！？】 【是死亡副本那边的……】 黎清瞳孔微微一缩。 【好像是那个黎组……】 这些弹幕，能够肆无忌惮透露源码之间的事情？ 他下意识用自己的系统检测了一下自己直播间微型摄像头的位置，发现没有拍到弹幕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关闭了直播间。 “你们认识我吗？”他问。 【这不是一处原来维护组的组长吗！？上次去那边开会远远看了一眼，长得一模一样啊！】 【仿生人？这不是仿生人技术？】 ……看来是真的认识。 这个所谓娱乐部门的服务对象，就是源码之间的工作人员。 可能还有一些上界居民。 而且“原来维护组组长”……对于他的离开，源码之间果然已经做出紧急处理。 他换了个坐姿，神色不变：“是真人，不是仿生产品。” 【活久见！】 【啊？黎清导致两起重大外交事故，死亡副本不是说已经把他处理了吗？】 【是啊，身份销毁，档案封存，事业一处是没有这个人了。】 “是处理了，”黎清坦然道，“所以现在我在蹲监狱。” 【……】 “有人知道现在维护组是什么情况吗？” 刚才那个同为死亡副本员工的id发道： 【我们组现在天天过去给他们上安全课呢……组长也换人了，是个看上去特胆小的妹子。出了这种事，以后维护组估计要被严加控制了吧……】 【喂！这是可以跟囚犯说的吗！？】 【可恶，下意识以为他还是领导层……】 【原来这家伙以前还是某个系统的长官啊……嘿嘿，更对味儿了！】 黎清屏蔽了无关信息，眼睛飞速检索着每个人的id和弹幕内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纳闷道：“为什么我工作的时候不知道还有观看直播的功能？” 一个id为一串没有意义字符的观众道：【这是付费的成人网站啊，而且你知道什么？全一处都知道你黎组没有娱乐生活。】 黎清的目光落在那串id身上。 接着他“啊”了一声，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表情： “张勤，好久不见。” 弹幕顿时被“？”刷屏。 那串乱码的id也发出一串：【？？？？？】 黎清盯着镜面，就如同透过摄像头注视着屏幕后的人。 然后他轻声开口，语调里带上几分不明显的轻松—— “多亏了你用最高权限安装的强行脱离锁定装置，否则张安平和徐菲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在上个副本…… “真是谢谢你了。” 第133章 圆形监狱（7）任务 源码之间，死亡副本事业一处，技术组组长办公室。 黑底白字的编码布满屏幕，而其中一块屏幕却和其他不同。 穿着囚服的白发青年坐在桌前，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前倾，浅到几乎透明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温馨小屋的暖光照亮张勤的脸，他的眼镜反射着屏幕上的光，手指在“弹幕”上输入了什么，又立刻删掉，如此往复多次。 直到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他说。 审核组长陈放、死亡执法组组长x一起走了进来。 “娱乐部门那里观察到了黎清的直播……原来你在看啊。”陈放道。 张勤将椅子转了过去，看向那团扭曲的黑影：“x，你怎么也出动了？” x“咯咯”笑了两声：“我的眼线告诉我，黎清人就在圆形监狱。” 陈放：“对黎清的处理结果已经结案封档了，无缘无故去抓人并不符合规定。现在怎么说？” 张勤：“呃，这种事情你们应该交给维护组判断，或者问大老板。” “大老板送去维修中心护理去了，他的秘书1号在陪上界的人喝酒，秘书2号去万人迷系统串门了，秘书3号也在维修中……” “……停！”张勤伸手，“好，我想想怎么处理。” 陈放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张勤：“？你那是什么表情？” 陈放抱着手臂：“你和黎清关系那么好，我以为你会说放他一马。” 张勤：“……” 他转身面对屏幕，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边操作键盘一边说：“处理前当然要先评估一下风险等级。” 片刻后，张勤检索出了玩家黎清的新身份信息。 “居然是p001系统，”张勤摸了摸下巴，“这个系统关联的存在太多了，这下就不好对系统单独定位了。” 第178章 x敲了敲他的椅背：“他用什么系统都不重要，帮我查查他有没有开直播把圆形监狱的信息泄露出去！” 陈放显然觉得这并不重要：“监狱里也有几个出来的玩家，这不是什么秘密吧？” x黑气涌动，没有说话。 陈放：“……呃，你们不会在监狱里还搞了些别的东西吧。” x大叫起来，发出指甲刮蹭黑板一样的声音：“你别管！监狱有监狱的规则！！！” 陈放和张勤捂住耳朵。 “给你查就是了，哪个部门没搞些秘密实验，激动什么……” 张勤输入检测直播信号指令。 “还真检测到一个直播信号。” x安静下来，身体凑近了些。 “我来检索一下这是哪个直播间，然后做封禁处理……呃，”张勤挠了挠头，“是娱乐部门的专属信号。” 三人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个开着直播的屏幕。 黎清百无聊赖地半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回复弹幕的问题。 房间里一时只有黎清平静无波的声音，隔着音响传来。 “……暂不处理，重点监测吧。” 张勤最后说。 就在这时，黎清又抬起眼皮。 “张勤，你还在看对吧？” 张勤：“……” 他没有回答，黎清已经接着问：“讨论好怎么处理我了吗？” 在陈放“你这不是活该”的眼神中，张勤擦了下额头的汗，转身打道：“等你服刑结束就是玩家身份了，如果不违反规则的话，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规则。”黎清重复了一遍，不置可否，继续问： “我那些存款呢？” “当然是充公了……不是，你要搞清楚状况，s……后面的忘了013号这个人在档案里已经死了，你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包括权限、财产、身份。” 黎清闭了嘴。 他凝视着屏幕，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张勤和陈放都看出他很不高兴了。 张勤无语半晌，动了动鼠标。 接着一个巨大的打赏特效就弹了出来： 【[qwe#rty!iop]打赏了[梦幻城堡]x1】 黎清扬了下眉毛，这才换了个坐姿，靠在后面椅背上。 虽然穿着囚服，三人仍然有种他们还在会议室的错觉。 “……一整天的工资……”张勤长长叹了口气，捂住脑袋，悔恨闭眼。 “我总有一点不祥的预感……现在他在这个地方，如果上界的人还要追究下来，我们会很难办。x，让他早点离开这个副本吧。” 黑雾抖了抖，不怀好意地笑道：“哪种‘离开’？” 陈放眉头一皱，看了眼黑雾，又看向张勤。 “哪种吗……” 张勤沉默片刻，然后睁开了眼睛。 “……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昔日高岭之花，如今沦为成人娱乐频道主播”的噱头在源码之间传得很快。 同事出事，没人不想吃瓜，于是新人主播黎清的直播间一时热度冲上榜一。 其中不乏曾经不知为何看黎清不顺眼的同事对他冷嘲热讽。 导播显然没想到这个新人还有这一层身份，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直到收到领导的呵斥：“1037房间怎么回事？主播怎么干坐着？还要不要转化率了！？” 于是黎清这才收到第二条指示。 【接下来，请使用提供的道具，跟指示进行游戏互动。】 桌子旁的暗格弹了出来，黎清瞳孔一震。 “……”他拿出暗格里的盒子，一边面无表情道，“导播让我使用道具进行游戏互动。” 他打开了盒子。 “一个猫耳发箍……”黎清拿起发箍，皱了下鼻子，还是戴在头上。 白色的猫耳和他的头发融为一体，一时间竟然像是真长出来的。 “铃铛。”他晃了晃，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不知道干什么的，先放着……这个是……尾巴？” 他揪起那根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手感却意外地沉重。 他到目光疑惑下移，接着看到尾部连接着一个…… 【啊——！！！】 弹幕发出尖叫。 【为什么要让我们黎组拿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我杀了你们！！】 【不行！我不接受他们同时出现！不！！】 【你们在发什么疯？这本来就是成人频道。】 【他只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呜呜……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我当然知道。”黎清淡淡道。 他的信息检索能力让他迅速对比出了“尾巴”的用途。 “——所以，这个环节我拒绝。” 弹幕顿时乱成一锅粥。 就连导播也忍不住接通喇叭：“犯人没有拒绝的权利。你如果不配合的话，我们就要喊你的狱卒过来了！” “那你喊他过来吧。”黎清把“尾巴”丢进盒子里，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那喇叭，“我接受惩罚。” 第134章 圆形监狱（8）禁闭 十平米的禁闭室里，墙壁和地板都被刷成纯白的颜色。 穿着囚服的黎清靠着墙根坐着，整个人几乎要跟后面的墙壁融为一体。 他浅色透明的眸子在光线明亮的环境下也显得十分空洞，而瞳孔却以微小的幅度颤动着。 第179章 食堂和工厂的所有监控画面与后面的白墙重叠，密密麻麻排列在黎清的视野里。 黎清的视线飞速移动，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再从最后一行到第一行，如此往复。 左手手指下意识抽动了一下，接着瞬间停下动作。 就那么一下动作，黎清就听到了骨骼摩擦的声音。 震耳欲聋。 他觉得自己有点小瞧这间禁闭室了。 第一次重大违反纪律，j18将黎清带回监狱区域。 他怒气冲冲地说，看在黎清这是第一次犯重大错误的份上，只用关一晚上禁闭就可以。 没有任何肉体上的惩罚，只是关禁闭，看上去确实很宽容了。 但当禁闭室大门打开的一刹那，黎清的心中突然漏跳一拍，一股难以形容的抗拒涌上心头。 “快进去啊！”j18催促。 黎清抿了下唇，踏入禁闭室。 门严丝合缝地关住的一刹那，所有声音就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 “咚，咚，咚——” 有规律的巨响传入黎清耳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是心跳。现在还有呼吸声了。 他握紧手指，身体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音。 接着他又猛地松开，扯下头上还没来得及取下的发箍，狠狠扔向对面墙壁。 发箍无声地在墙上撞碎成两半，接着安静落地。 “原来是用完全吸音材料建造的房间。” 黎清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在大脑中响起。 “完全安静的环境会对人类的精神造成巨大压力，这才是真正的惩罚环节。” 是的，他知道原理，甚至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另外的杂音逐渐盖过了那道冷静的分析。 “咚，咚……” 心跳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快了。 “哗啦……” 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吗？ “嘎吱嘎吱……” 哦，这还是骨骼摩擦的声音。 可他一直没动过啊？ 这时黎清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站立的姿势不能完全保证静止。贴着墙坐下。”冷静的声音说。 黎清在巨响中麻木地走到墙根，缓缓坐下，直到他的世界中只剩下心脏和血液的声音。 这不对劲。 从前的所有心理状态都没有对他产生过这么大的影响。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也无法将自己的话语传递出去。 唯有系统的预警声音在脑海响起，提示他心率过快，状态不佳。 ……对，系统。 黎清忍受着骨骼的摩擦声打开系统，机械地翻找着所有功能，最后将今天在食堂和工厂侵入摄像头的监控画面全都调了出来。 人，很多人，他们现在就在外面。 这一举动的效果微乎其微。 心跳声音越发清晰，黎清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 他想出去。 他不能待在这里，还有人在等他。 ……他想去找宫曜。 “宫曜……”黎清听到自己的声音，“你说过会来找我……你为什么……” 黎清猛地清醒了过来，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这次情况不一样，他不再毫无抵抗之力，所以……要想点什么办法。 他打开了系统的直播间。 一会儿功夫，观众迅速增多。 【刚才直播间信号为什么断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哪里？还是那个监狱副本吗？】 【——等等，黎清的嘴唇好像在动诶……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吗？】 【我没开声音？】 黎清把头搁在膝盖上，呼吸在这些代表他与外界联系的发言中逐渐平缓下来。 然后他瞳孔微微一动。 宫曜：【我在。】 ……他听到了？！ 黎清眼神一亮，接着又反应过来，宫曜是会读唇语的。 “我被关禁闭了。”他小声说。 【受伤了吗？】 “没有。” 【我去找了这个副本的信息，但网上并没有相关资料，特殊门票也定位不到它。是新副本吗？】 黎清抬起头：“你要进这个副本？” 随后他微微皱眉。 “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进来。好好待在外面，不要进来，很麻烦。” 【好吧，听你的=。=】 黎清看着那个小表情，不由自主脑补它出现在宫曜脸上的样子。 其他弹幕根本看不懂他们在交流什么，简直就像宫曜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宫曜却旁若无人，自顾自发道： 【对了，出来以后想吃什么？】 “……不知道。” 黎清垂着眼想了一会儿。 一道声音没来由出现在他脑海里： “……第一次见一个副本有这么齐全的食材！既然这样，就做炖菜吃吧~” “……” “别看它卖相不太好，但味道其实不错哦，这是我最拿手的菜了。” “……你其实只会做这一个菜吧。” “哈，毕竟以前也没什么做菜的条件，有的吃就不错了……没事，以后慢慢学。” 第180章 “嗯。” “如果你也能尝尝味道就好了，真的很好吃！” “没必要。我不用进食。” “别这样嘛，食物的魅力，等你有机会吃过一次就知道了……” ……那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 黎清抬起眼，轻轻开口：“就炖菜吧。” 那边停顿了好几秒，终于发道：【好*^_^*】 【对了，你喜欢天蓝色还是浅绿色？我在给你刷房间。】 “……绿色吧。”黎清顿了顿，补充道，“应该有便捷改色道具卖。” 【我还是喜欢这种原始一点的做法，这样等你回来以后，每次看到这个房间，都能想到是我给你刷的墙了。】 “……” 黎清盯着宫曜的一大串彩色弹幕，和其他观众七嘴八舌的话，轻轻出了口气。 他闭上眼，靠在墙上，让系统自动为他朗读宫曜的弹幕。 “再多说一点吧。”他说。 脑海中传来系统拟合宫曜的声线，明明是毫无情感的机械语调，却无端显出几分令人安心的温柔。 “——好。我一直在这里陪你。” 第135章 圆形监狱（9）最高纪录 黎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系统时间已经到了早上5点。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清，早啊~” 黎清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是系统模拟合成的宫曜的声线。 他扫了一眼弹幕区。 大部分人因为无聊而冗长的睡觉环节离开了直播间，于是只剩宫曜那一片又一片的彩色弹幕。 间或夹杂着几个其他观众的吐槽，或是没有意义的闲谈。 黎清向上翻了翻，最后用脚本把所有宫曜的弹幕都提取了出来。 先是列举了几个要做给他吃的菜谱，然后又说为了不耽误他的刷墙工作，他直接用了语音输入，里面夹杂着一句“你是变态吗”。 然后又跟着一段解释：“啊，那是漠漠在骂我来着。她和晓心也来帮忙了~对了，还没来得及说，晓心现在也在我们这里。” 黎清的思绪有一瞬间恍惚。 在每一个副本之外，还有一片单独属于玩家活动的区域。 黎清从未去过那里，也没什么了解的兴趣，只知道系统为了让玩家们迅速投入副本，会收取部分滞留的费用。 但现在他真的有种错觉，仿佛在那个从未到访过的地方，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还有一些人，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耳边又响起宫曜的声音：“突然有种身份倒转的感觉。” “嗯？” “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黎清突然反应了过来。 ……对，以前似乎也是这样。 宫曜看不见他所在的环境，但他对宫曜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他也如同宫曜现在这样，只用声音和他交流…… “一直都没有说，”系统复述着宫曜的话，“每次听到你的声音，我都会觉得很安心。” 黎清一怔，垂下了眼。 是的，那不是那个人最擅长的漂亮话，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了。 【……怎么回事，一打开直播间就有人在撒狗粮？】 【多说点，爱听！】 人渐渐多了起来。 黎清关了弹幕。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喀嚓”。 他猛地一惊，瞳孔骤缩—— 那终于不是来自他身体内部的声音！ 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伴随着气流微弱的声音，禁闭室的门打开了。 “18013！”j18出现在门口，“你的惩罚结束了。现在去集合，准备早操。” - “18013号掉队！扣5分！” 广播机械宣布声中，黎清再次被两个狱卒抬出跑场。 “……”他艰难坐了起来，表情难得有点郁闷。 抱着锻炼身体的想法，黎清其实是想跑完整个早操的。 但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与其他低维世界人类无异的身体并不能抵抗这种饥饿。 他认命走到场边坐下，几个惯常偷懒的犯人看到他，呼啦一下散开。 昨天那个邪教徒凑了过来：“你居然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为什么？”黎清问，“昨天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昨天不是欠了那么多积分吗？这就补上了？” “嗯，这是工作的酬劳。” 黎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积分。 除了昨天早晨当清洁工拿到的50分外，下午的直播工作也获得了高达210分的酬劳。 因为工作被他的不配合强行中断，所以真实工作时间也只有两个小时而已。 见习主播的时薪是30/h，另外的150分则是解锁打赏金额对应档位的酬劳。 黎清算了一下，150分档位需要主播收到1500分的礼物才能解锁。 他以为系统直播的46开收益分成已经很低了，没想到监狱的直播更是黑心。 一点也不划算。 “……所以说，”邪教徒继续，“听说你得罪了娱乐大楼的大佬们，被狱卒惩罚了。” “嗯。” “那可是娱乐大楼啊，简直跟现实世界的明星一样挣钱容易，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你居然就这么把他们得罪了！” 第181章 “还好。”他说。 “对了，还有那个禁闭室……” 即便邪教徒已经对监狱中的大部分事物见怪不怪，提到这三个字，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多人宁愿被体罚和扣分，都不想去关禁闭。我被关过两个小时的禁闭，情绪波动就已经快超过阈值了，差点被送走。还有些犯人直接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晕厥也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机制。”黎清表示理解。 “不，”邪教徒说，“他们是自杀的。没多少人能长时间忍受那种折磨。” “听说最长的在里面坚持了24个小时。”一个刚来的犯人听到他们的讨论，凑了上来。 ——黎清和邪教徒二人看上去比其他人的攻击性弱太多，若是不知道情况，确实更倾向于他们亲近。 那犯人推了下戴着的眼镜，神神秘秘道：“我是听我们层的狱卒和18层狱卒讨论的时候说的。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今没有人能刷新他的记录。” “最后怎么样了？死了吗？”邪教徒第一次听说这种八卦。 眼镜男：“不，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这里禁闭最高时长就只是24个小时。超过时间后门会自动打开，并呼叫狱卒。” 黎清不舒服地皱了下眉。 眼镜男：“哎，也不知道那位勇士后面怎么样了。24个小时不吃饭难道就很‘人道主义’吗？” “重点是那个吗？”邪教徒无语。 “只有24个小时的话，不吃饭反而是更好的选择。”黎清淡淡开口。 二人都望向他。 “食物和唾液混合在一起与牙齿摩擦，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当那些声音顺着骨骼传入脑海，一点饥饿完全比不上这种折磨。” 他站起身，按了下存在感变高的、空荡荡的胃。 “现在，正常的吃饭时间到了。” 第136章 圆形监狱（10）波动 黎清第一批进入了食堂，很快找到一个空窗口。 ——就连邪教徒和眼镜男都不知道他看着斯斯文文，怎么一眨眼就到前面去了。 窗口后做工的囚犯给他盛饭，看到黎清时他愣了一下。 “你是……” 那囚犯消瘦而五官端正，黎清认出他就是昨天被打的那个人。 “你现在就能工作了吗？”他看了下囚犯肋骨那里。 囚犯苦笑一下：“勉强能站着。” “对了。” 黎清掏出一个吊坠递给他。 “这应该是你昨天丢下的东西。” 囚犯一怔，一把夺过吊坠，确认了照片完好后，他立刻红了眼眶。 “是……是我的，我以为把它弄丢了。谢谢你。” 后面已经传来其他囚犯不满的催促。 男人立刻收好吊坠，又给黎清多打了一勺菜。 黎清找地方坐下，吃了一会儿，一边突然传来争执声。 声音越来越大，最终以一个人的惨叫结束。 食堂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两个狱卒合力将一具尸体抬了出去。 与此同时，喇叭发出激烈的警告声：“10205号囚犯情绪稳定值突破下限，危险等级高，请相关人员迅速作出处理！” “……不，等等，我没有，我只是……” 那个囚犯也被拉走了。 “他是被送去角斗场了。” 邪教徒也打上了饭，坐在黎清对面。 黎清：“角斗场？” “囚犯产生愤怒、烦躁、悔恨、暴力冲动等负面情绪时，我们的情绪稳定值都会减少，”他解释，“一旦稳定值，跌破-100，就会判定为攻击性太高的高危人群，送去角斗场做无害化处理。” 眼镜男也挨着他坐下：“你是新来的？那你可能不知道，这里虽然都是重刑犯，但事故率远远小于外面那些犯人聚集的地方，可不只有关禁闭和扣积分两个原因。” 他看着那两个犯人曾发生过争执的地方，嗤笑一声。 “冲动导致的暴力行为是最容易让情绪达到红线的。那两个估计都是新人吧，不知道角斗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听起来不是个好地方。” “是啊，怎么会想到把高危人群送去那里做无害化处理？虽说等到他们的情绪值恢复到稳定区间后，经过专业人员判断通过就会把他们放回来……但每天打打杀杀，除了纯正的变态以外，哪里会让人心情平静嘛~” 眼镜男侃侃而谈。 “哦对了，顺带一提，我是个欺诈师，可不是你们十八层这些杀人狂哦~” 邪教徒嘲笑：“‘欺诈师’是什么中二称呼啊，不就是个诈骗犯……” “喂……” - “你昨天差点就要被标记为高危人员了。” 黎清躺在体检仪器上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开口，脸上有一点不满。 “啧，怪不得是十八层的重刑犯，我就知道你们没一个稳定的。” 黎清看向他的屏幕。 代表自己情绪稳定值的那一栏还是一个绿色的0。 “真奇怪，你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医生道，“稳定值低于-50时，广播会提醒你让你冷静一下的，但你的数值飙红的速度也太快了。” “昨天我在关禁闭，听不到广播声。”黎清老实回答。 “关禁闭啊……”医生点点头，“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冷静下来。再多一秒，医疗实验部的人就会把你送去角斗场了。” 第182章 或许是因为黎清跟其他低维囚犯给医生的感觉完全不同，医生也破天荒跟黎清多说了几句。 黎清整理好衣服，道：“但比起禁闭室来说……大家可能宁愿让情绪突破阈值，被送去角斗场。” 医生摇摇头：“第一。极限值不是你想突破就能突破的，像你这种飙红之后迅速回落的，除了个别几个完全丧失人类道德与情感的精神病以外就没人了。” 黎清赞同：“通常情况下，人类确实没办法轻易掌控自己的情绪。” “咦，你挺上道嘛。”医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神秘一笑，“第二……别忘了，那可是角斗场啊。” -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打扫角斗场。”清洁组领班趾高气昂道。 黎清：“……啊。” 领班：“啊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去娱乐大楼又被人家赶回来的事情。” 一个囚犯道：“是啊，还因为得罪了他们，被罚去关禁闭。” “哼，你小子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想一飞冲天？没门！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花瓶。” 黎清看了那囚犯一眼。 囚犯立刻后退三步，叫嚣道：“怎么，你也想杀了我吗？别忘了你在禁闭室待了一整晚，情绪应该已经快达到临界值了吧？你也想被送去角斗场？” 黎清诚实回答：“刚才体检的时候，我的情绪值为零。” 显然已经听说过黎清昨天早晨壮举的几名囚犯同事背后一凉。 “哦，不用担心，”黎清说，“我会注意不要再杀人了，我没有那么多积分可以赔。” 囚犯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轻描淡写说出这番话的白发小子越发瘆人。 黎清朝领班走了两步。 领班微微紧绷起后背。 然后就看到青年俯身提起他旁边的清洁桶。 “我去工作了。” “你……你去哪里？”领班脱口而出。 黎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里露出几分疑惑，似乎对他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角斗场，”他说，“这不是我今天的工作内容吗？” 说罢，他提着桶走出工具间。 角斗场在与娱乐大楼全然相反的方向，离圆形监狱上来的电梯并不远，中间还坐落着医疗站。 黎清远远看到几个一样提着桶的囚犯，便快步跟了上去。 那些囚犯身形佝偻，面容憔悴，只无精打采看了他一眼，便机械地朝里面走去。 刚踏入角斗场的后门，一股冷意就席卷而来，伴随着隐约的血腥气味。 黎清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昏暗建筑的气温只有13摄氏度，和暴晒的室外简直是两个季节。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低温是为了防止尸体在被处理前腐烂发臭。有经验的角斗场工作人员会提前穿好保暖的衣物。” 黎清回头，后面跟着一个黑眼圈很重的犯人。 “你是新来的吧？”他没有感情地打量黎清片刻，古怪地笑了一下。 “放心吧，寒冷只是这个地方最微不足道的困难了。” 第137章 圆形监狱（11）角斗场 一群犯人找角斗场的负责人报到后，各自来到对应的打扫区域。 圆形监狱的哪个地方估计都有为难新人的传统。 看到黎清是生面孔，所有人便默认让他和另外一个犯人打扫擂台。 那犯人拿着桶的手指抖了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没法反抗。 黎清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向负责人。 “角斗场的工作看起来比其他清扫更加困难，薪酬会更多吗？” 负责人是个工作人员，从未想过有犯人会当面提出这种问题。 他无语片刻，道：“角斗场每小时13.5分，清理一具尸体多2分。” 对面的犯人猛地抬起头，诧异看向负责人。 ——看来在那之前他们并没有向清洁工发放多出的积分。 负责人清了清嗓子，一点也没有被撞破私吞积分的尴尬，道：“观众的小费也全归入你们自己账上……不过你们这些清洁工一般也没机会接触客人就是了。” 黎清了然点头。 比普通清洁工作好一点，但对他的目标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黎清跟着一起打扫擂台的犯人下楼。 ——角斗场的建筑从外面看不过只是个一层的小楼，楼体大部分却都埋在地下。 “你……你不害怕吗？”犯人发着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害怕什么？” “每场战斗结束后，台子上都是碎肉和血，还有死人……你不怕吗……” “都死了，没什么好怕的。”黎清淡淡道。 他的平静大概也感染了紧张的搭档。 那犯人勉强一笑：“你心理素质真强。” 黎清倒有些奇怪：“能被关在这里的人，难道还会害怕这些吗？” “我……我是第二层的……生前是杀过人，但杀完我就后悔了……我们也只是给大哥干活的小喽啰，哪里由得自己做主……” 黎清静静听着，没有回话。 这个人此时也不在意他是否回话——黎清知道他只是通过言语缓解自己的紧张。 二人下了五层，犯人紧张推开了一个小门。 第183章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擂台，而周围是环形的观赏座位。 擂台现在是空的，但地板已经被血浸透。 “……干完今天就离出去更进一步了，干完今天就离出去更进一步了……”犯人神经质地喃喃道。 黎清盯着这原始而华丽的角斗场，突然轻声开口： “……你知道从这里出去是什么地方吗？” 犯人一愣，然后犹豫着道：“是……和那些观众老爷们一样的世界吧……我在电影里看过的，那种更高科技的未来世界——” “不。” 黎清转头看向他，神情平静，而浅色的眸子在场馆的模拟烛火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那是一个更大的角斗场。” 他没等犯人作出回应，便跟着角斗场其他指引人的指示走到暗处，等待工作的开始。 9:30。 黎清感受到观赏台上方的门打开了。 穿着复古华丽服饰、戴着面具的人们从门口有序进入，各自坐到位置上。 直觉告诉黎清，那些并非真实的躯体。 他们应该和张安平等人一样，是上界居民在此的意识投影。 “……” 黎清思考了一下，拿出一顶帽子戴在头上。 ——这个监狱不像其他副本完全暴露在大众视野之内，规则更不透明，这就意味着那些上等人们更方便插手其间事物。 因此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还是尽量避免让人当场认出最好。 半个小时后，上方传来了一个激昂的声音：“尊敬的客人们，欢迎您来到圆形角斗场！” 黎清抬头往声音来源看去，看到擂台后有一个高台，穿着浮夸西装的人握着话筒： “我是今天的主持人，阿尔伯特。顺带一提，我的编号是15108，感谢您的支持。” 他深深鞠躬。 看台上的观众们发出克制的掌声和哄笑声，显然对这位主持人十分熟悉。 “在对决开始之前，请各位大声喊出自己支持的选手名字——” 他将话筒指向看台。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了起来，然而最响亮的还是：“死神——” “死神！！” 主持人：“不愧是蝉联99场胜利的‘死神’！可惜的是，‘死神’不在这一场出战。喜爱‘死神’的观众，请购买今天下午的门票！” 看台嘘声一片。 主持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嘻嘻一笑：“那么接下来，请各位享用今天的‘前菜’——” 两道灯光分别打在擂台侧面的两个通道处。 一个体型高大彪悍的男人，和一个瘦小瑟缩的囚犯。 男人只穿着裤子，露出伤痕遍布的肌肉，而另一方则穿着囚服。 接着就听主持人介绍道：“欢迎角斗场的新星、十场连胜的‘水牛’！他的编号是16099，一个很有攻击性的楼层！” 高大男人“水牛”气势汹汹走上擂台。 “那么他的对手是……‘老鼠’，昨天晚上才被送进来的新人，编号03398。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尽管胜负看起来已经十分明显，但我们仍然可以期待一个奇迹的发生！” 在主持人的调动之下，场边的观众情绪愈发激昂，喊着“水牛”的名字。 老鼠硬着头皮走上擂台。 奇迹没有发生。 二十分钟后，“水牛”完成了一场杀戮表演。 而“老鼠”则七零八落，散落在擂台各地。 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两名负责擂台的清洁人员迅速上前。 黎清看着一地狼藉，皱了下鼻子，立刻从仓库里找来一个气味屏蔽喷雾，给自己使用。 他的搭档则脸色苍白，强忍着干呕的念头。 黎清将“老鼠”的残肢捡到清洁桶里，抬头看了一起的犯人一眼。 那犯人在如梦初醒，猛地捂住嘴。 一声响亮的吞咽声。 看台上的客人有的发出哄笑。 犯人硬着头皮清扫看台上的血迹。 十分钟后，看台已经被清扫干净，只剩渗入地板缝隙的血液和碎肉。 第二场战斗开始。 参与战斗的双方都是犯人，有的刚被关进来，有的则坚持了许多轮，却丧命于其他人之手。 黎清看着他们不死不休的打斗，明白了医生的话。 ——这可是角斗场。 一个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地方，又怎么能让犯人那突破红线的精神稳定值回到可以通过检查的正常标准呢。 第138章 圆形监狱（12）生意兴隆 第三场战斗后的清扫结束，室内突然亮起了红灯。 所有人茫然四顾，而和黎清一起清扫的犯人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02231号刘毅，精神稳定值突破红线，危险等级高，请相关人员迅速作出处理！” 喇叭宣布。 “不……我没有……我还可以……” 一队工作人员已经冲了进来，将他强行带了下去。 所有囚犯任职的工作人员都目送着他离开，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上午的工作结束，黎清一共清理了五具尸体。 因为搭档被拉走，后面三具尸体的清理费全部归了黎清。 角斗场主管大概也没有想到尸体清扫员消耗得这么快。 第184章 为了不失去另一个清扫员，主管跟黎清解释：“每天的工作早上就已经定下了，今天恐怕没有新人参与……” “不用了，”黎清说，“积分给我，我一个人扫就可以。” 主管沉默了一下，估计也没想到这个人会为了2积分担下所有工作。 系统突然叮叮咚咚响起打赏入账的提示。 黎清瞥了一眼弹幕区，观众们又热闹了起来： 【呜呜我们小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2积分啊！只有2积分！小黎要捡五万具尸体才能出去！！】 “圆形监狱每层有500个房间，”黎清轻声说，“每个牢房住满，也只有9000人，没有五万具尸体给我捡。” 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主管瞪大眼睛，诧异看向他。 其他犯人本来对新人有些不屑，此时也都一脸惊悚，与他拉开了距离。 耳边传来了系统的特殊提示。 【[宫曜]打赏了[一束玫瑰]x10】 ……不是说抽成太高不让他打赏吗？ 之前他帮宫曜规划积分支出时，可是连0.1分都没有浪费呢！ 黎清眉头刚有皱起的迹象，宫曜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气氛都到这里了，不跟着送点礼物岂不是不太合适~” 黎清：“……” “随便你。”他说着走出决斗场，跟在其他犯人身后前往食堂。 午餐时间过后，一行人又回到了角斗场。 接下来的工作变得简单而熟练，直到主持人阿尔伯特宣布：“让我们欢迎这里最大的明星——‘死神’！” 一个块头很大，眼神却空洞的男人走向擂台。 黎清发现他的骨骼结构似乎和其他人类有些差别，头颅更小，而上肢十分健壮。 主持人介绍：“这位少有的、来自于某个兽人世界的‘死神’，是否能一如既往利用他超强的体能收割对手的生命？ “下面让我们有请‘死神’今天的前菜——角斗场的新人，02231号，‘豆芽’！” 听到这个编号，黎清微微一怔。 那新人在通道与他擦肩而过，黎清认出了他的背影。 他是早晨和自己一起打扫的清洁工。 情绪突破稳定值的犯人，刚被送入角斗场，就要立刻投身进这个血腥的战斗之中。 黎清静静盯着他颤抖的身影。 由上而下的灯光打在黎清的睫毛上，投下阴影，让他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10分钟后。 男人的惨叫彻底平息，被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替代。 工作人员示意，黎清上前收拾对方的尸体。 他踏上擂台的那一刹那，“死神”突然偏头看了他一眼。 接着那一潭死水的眼神动了动，仿佛终于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猎物。 黎清心中警铃大作，目光捕捉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肌肉状态，和他手里把玩着的头颅。 在“死神”动作的瞬间，黎清抬起手臂挡住头颈，一道屏障包裹住他的身体。 “砰”一声巨响。 清洁工的头炸开，骨头碎片炸飞出去，力道之大，有的甚至嵌入了复古木质的擂台之中。 如果黎清没有调出屏障，他毫不怀疑，那骨屑能直接穿透他的小臂。 屏障只隔开了硬物，而血液却飞溅到黎清身上。 他放下手臂，看见“死神”已经转身走向后台。 “……” 黎清抽了抽鼻子。 虽然使用了道具，什么都闻不到，但还是有种难以忽视的恶心感。 主持人哈哈大笑：“虽然选手禁止袭击工作人员，但我想大家会原谅‘死神’这个小小的恶作剧。” 台上的观众也发出哄笑。 黎清面无表情压下帽檐，迅速收拾完血淋淋的擂台，带着清洁工的尸体回到后台。 “有时候就是会发生这种事，”一名工作人员幸灾乐祸道，“你还留着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黎清擦了把脸，道：“我觉得这项工作的酬劳可以再高一点。” 一旁的主管不满道：“这已经是最高了，爱干不干。” 过了一会儿，他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因为你刚才的表现，有几个观众决定给你小费。对于你们这种尸体清洁工来说，能拿到小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就知足吧。” 黎清不置可否，摘下帽子擦拭头发。 血液已经进入发丝之间，并不能完全擦干净，将他的头发染成淡淡的粉色。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提着被清理干净的桶回到擂台旁，等待下一场比试结束。 “死神”的收割速度很快，三个小时的比赛制造了十具尸体。 没工作的时候黎清目光放空，但他身边的隐形摄像头诚实地记录下擂台上发生的一切。 喜欢待在他直播间的大多都不是爱好杀戮的观众。 几场比试下来，很多观众都忍受不了，暂时退出了直播间。 黎清心无波澜，将最后一具尸体收入清洁桶。 工作结束。 他正要下台，却听见高处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打扫擂台的。” 一个观众没有跟着撤离，而是往前面的栏杆处又走了几步。 “你看起来有点眼熟，上来让我看看。” 黎清顿住脚步。 第185章 即便他现在穿着囚犯的服装，遮住脸孔，头发也在血液和暗色灯光的加持下更偏向红色，但这里仍然有眼熟他的观众吗。 时间仿佛凝固，黎清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可能的情况和方案。 刚要转身时，后台的门被猛地打开。 “18013！你怎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快跟我过来！” 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j18。 黎清心情复杂地看了那黑影一眼，应了一声，快步走入后台。 第139章 圆形监狱（13）约定 “噫——” 黎清靠近时，j18发出夸张而嫌弃的声音：“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邋遢？！” 黎清：“……” j18：“先不说这个了，刚才我收到娱乐大楼那边的信息。他们要你明天早晨去那边报到！” 黎清微微皱起眉头，果断开口：“我还是拒绝他们的部分工作要求。” j18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算了，那边提前说了可以不用参加那类节目，把你调到其他部门去。” 黎清“哦”了一声。 j18兀自絮絮叨叨：“唉，也就你长这模样，才能让那个心高气傲的娱乐大楼在你被惩罚后还继续找你合作了……” “你……” 黎清开口。 j18停下话头，回头：“啊？” 黎清顿了顿，有些迷惑地开口：“我一直很想问，你们到底算是什么存在？” 之前在源码之间的时候，除了死亡执法组组长，黎清从未见过任何这种黑雾。 黎清检测不出这团黑雾是由什么组成。 但从它这啰嗦劲来看，拥有的情绪不比普通人类少。 j18呆在原地半晌，发出难以置信的一声：“哈？？？” 黎清：“？” j18：“我们就是狱卒，狱卒就是我们！你问这个不觉得自己很失礼吗？？？如果我是典狱长，一定要在规则里加一个‘禁止言语冒犯狱卒’，然后给你扣分！” “……”黎清自知问题确实有点冒犯，于是诚恳认错，“抱歉。” ——不过情绪容易激动这一点，和执法组长也有点像。 不知道典狱长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的存在。 从角斗场回到食堂时，许多犯人已经吃完了。 囚犯晚上有许多自由时间，因此晚饭的氛围也较之中午更加轻松。 ——其中当然不包括没有挣够今天该扣的积分的囚犯。 所幸自由活动时间，还有一些其他能够赚取积分的“外快”。 黎清与几个忙着工作的犯人擦肩而过，来到打饭窗口时，再一次遇到了早晨那个被他捡到照片的男人。 男人看到他又是一愣：“你……去角斗场工作了？” 黎清点了点头，又皱了下鼻子：“气味很大吗？” “有点血腥味，还好，已经习惯了。” 男人把盛得满满当当的饭盘端给他。 黎清礼貌道谢，转头就看到一片忌惮他浑身是血的犯人中，诈骗犯正热情对他招手，对面还是邻居邪教徒。 他便走了过去，在二人旁边坐下。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诈骗犯问。 黎清一想起那个场面，就忍不住皱眉：“选手把对手的头捏爆了，波及到我。” 诈骗犯吹了声口哨：“你心理素质很强嘛，不愧是第十八层的大佬。对了，你杀过几个人？” 黎清仔细想了想。 除了第一天那个强奸犯以外，他好像没什么直接动手导致对方死亡的情况。 除了发动恶魔之书那次……那个调查局大概都活不了了吧，有多少人来着…… 看他陷入思考，诈骗犯擦了擦冷汗：“得，您不用再数了，我大概有数了……” 邪教徒不以为意道：“鲜血中有主的力量，我们每杀一个人，都要用对方的鲜血来沐浴，获得主的恩赐。” 他对黎清做了一个手势，真诚道：“愿恶魔之主保佑你。” 黎清点头表示感谢。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明明是机械合成，却无端有一点无奈：“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祝福’都欣然接受啊……” 黎清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手指轻轻动了两下。 “好吧，虽然我确实曾经说过这种情况下要道谢……”宫曜妥协。 黎清满意地端起碗，喝了口汤。 两名“同伴”并不知道他已经完成了一次隐秘的交流，兀自兴奋谈论着邪教徒信仰的那名“恶魔之主”。 三人都吃的差不多时，又一个餐盘放在黎清对面。 黎清抬头，发现是打饭的那个男人。 黎清礼貌点头，问：“你的肋骨现在怎么样？” 男人苦笑：“愈合了不少……这地方的身体恢复能力比我的那个世界要快许多。” 诈骗犯和邪教徒好奇看向男人。 “13号，你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男人好脾气道：“我叫王茂，是第六层的。” 诈骗犯“哦”了一声，伸出手：“我是第十一层的，是个欺诈师~” “也就是诈骗犯，”邪教徒道，“我是18013号的邻居，你可以叫我14号。” 王茂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就坐到了三个重罪囚犯当中。 但他并未像其他犯人一样，露出畏惧忌惮的神色，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恢复正常。 第186章 “我记得你，”邪教徒说，“我刚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这里工作了。” 王茂摸了摸脑袋：“我来这里有15年了吧。现在我的积分已经快满了，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了。” 诈骗犯和邪教徒都露出羡慕神色。 “你就这么勤勤恳恳，当了15年厨师，凑够了出去的积分？”诈骗犯夸张地喊，“好厉害！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王茂垂下眼皮。 “我原来是个军人。” “兵哥哥，”诈骗犯笑，“怎么跟我们沦落到一起了？” “我来的那个世界，国家之间战乱不休，每天都有无数小国覆灭……而我参与了其中许多场战争。为了我效忠的国家，我做过许多错事……” 他心情有些低落，但显而易见，15年的时间让他的心境不复以往，已经不会产生太多剧烈的情感波动。 “这样啊……”邪教徒有些同情。 诈骗犯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王茂的身体突然有点紧绷。 诈骗犯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没事。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邪教徒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他约好了去休息室打游戏，先走了。13号你有空来休息室找我们。” 那一桌只剩下黎清和王茂。 黎清始终没有说话，就在王茂有点坐立不安时，黎清开口。 “这里的休息室还能打游戏吗？” 王茂没想到黎清的问题不是追问自己的过去，先是一愣，随后无奈一笑。 “嗯。游戏，健身，电影。只要你花费积分，就能获得丰富的娱乐活动。” 黎清用后台查看了一下王茂的信息。 还有40分就达到目标了，怪不得他不愿意花积分治疗。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里的生活反而更适合他们。”只要遵守规则，就能不错地生活下去，不用面对副本的危机和变数。 “或许吧，”王茂说，“但一想到一辈子都要留在这个庞大的规则产物之中，就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你知道吗，我35岁被枪决后来到监狱，在这里待了15年，没有半点衰老……” 他眼中浮现出轻微的痛苦。 “如果不是积分在增加，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黎清没有说话。 王茂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又忍不住产生情绪波动了。就差最后一步，不能坏事。” 他有些神经质地自我安慰。 接着王茂看向黎清。 “我总有种预感，你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我先出去探路，等你出来，或许可以来投奔我。” 他挤出一个放松的表情，努力开了个玩笑。 “出去不一定遇得到……”黎清下意识回答。 接着他顿了顿，改口：“好，如果我们能碰到的话。” 第140章 圆形监狱（14）监控 吃完晚饭，黎清告别了王茂，返回圆形监狱。 他并不想去休息室玩游戏。 白天工作染上的血迹已经干在衣服上，黎清此刻只想回去洗个澡。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返回牢房区域。 乘坐专门电梯下行到18层，黎清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观察了一下监狱其他地方。 中间黑色的观察塔仍然看不见窗户后面是什么。 他在原地停留了很久，察觉到一个摄像头对准了他，大概自动识别出了他可疑的行径。 于是黎清也不久留，缓步走向自己的牢房。 路过的几间牢房内的光景清晰可见。 黎清本来猜测那玻璃墙只有在夜晚才会变成不透明墙壁。 直到他透过两面玻璃，看到一个犯人满不在乎地洗澡。 黎清：“……？” 他脚步一顿。 那犯人转了个身，与黎清正面相对。 黎清：“？？？” “小孩子不要看这个。”宫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清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开，小声开口：“他好像看不到我。” 他瞥了一眼早已被自己遗忘的直播间弹幕，里面全是一片看到不该看东西的尖叫。 “这个监狱里的所有房间，从外面看都是透明的……” 黎清一边说着，一边来到自己房间前。 大门识别到他的身份，玻璃门缓缓打开。 等黎清进入后按下关门按钮，玻璃门又再次关闭。 那“玻璃”此时又变成了一堵墙。 他手指感受着墙面的质感，道：“……但从里面并不能看到外面。” 黎清走向玻璃墙的正对面。 那扇窗户外面是一片开阔地。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以下，只在天边留下一点赤红色余晖。 【窗外的景色倒是很漂亮呢。】 “不，”黎清说，“那是虚拟屏幕里播放的影像，不是真实的场景。” 有人反应过来： 【对啊，这个地方是在地下来着，怎么能看到地面上的场景？】 从这里根本不能判断监狱外是什么情况。 【噫……突然感觉这个副本让人好不舒服……】 【是啊，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又时时刻刻都活在别人的窥探中……】 【还有打扫尸体环节，呕……不行，我要打赏助力主播早日出狱！】 第187章 黎清瞥到那个“打扫尸体”，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太高兴。 他头发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血液。 “不可以让别人围观洗澡哦。”宫曜说。 “……”黎清皱了下鼻子，“我当然知道。” 他从仓库里翻出一块魔术窗帘，看向摄像头的方向。 “……所以我现在要关直播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再见。” 黎清没有给宫曜回答的时间，掐断了直播信号。 - “上面要求再次监测黎清的情况？” 源码之间，事业一处，张勤嘴角抽搐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副组长。 “……是的。黎清在娱乐大楼直播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上界还有点忌惮，大老板和监管部门那边也一直在施压。x组说要我们技术组这边出评估报告。” 张勤哼了一声：“行吧。不就是看看这小子有没有捣乱、泄露关键信息吗。” 他一边抱怨一边打开数据后台：“关关那边不是已经查出p001关联的直播间里没有黎清的线索吗？热度榜往下找了1000个也没有哪个直播间包含黎清的信息……我可不觉得那家伙如果直播的话人气会这么低。” 副组长小声道：“……但既然是黎组……黎清的话，会不会对他的直播间做过什么处理。您也知道黎组……黎清的技术……” 张勤的屏幕里已经跳出圆形监狱18013号囚犯的检查结果。 ——囚犯安静待在自己的牢房，周围没有检测到任何直播信号。 “看吧，”张勤说，“我就说，没有任何问题。” 他动了动手指：“报告我发给老叉了，让他没什么大事别烦我……” 电脑屏幕上代表正常的绿色代码突然变红。 张勤：“……” 副组长：“…………” “正说着就开始搞事？”他难以置信地凑近屏幕，分辨着代码传递回来的信息。 半晌，他直起身。 “监狱安保系统检测出他有违规行为，”张勤面无表情，“安保系统自己处理了。” “……那这个异常行为还要报告吗？” “不涉及更高权限违规，只是违反副本规则而已，不关我们的事，让他们监狱的人自己解决吧。” - 圆形监狱。 红灯不断闪烁，伴随着喇叭的警告：“13018号犯人遮挡行踪，违反规则，扣除10积分！” 墙上的【1839/100000】立刻变成【1829/100000】。 与此同时狱卒也匆忙赶到。 玻璃墙就这么直接被他打开。 那本该一览无遗的玻璃卫生间外围，贴着一面密不透风的门帘。 “18013！”j18尖叫道，“你又搞什么鬼！遮挡监控视角是可以被拉出去处决的！” 门帘动了动，穿着干净囚服的黎清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已经重新变成干净的白色，湿漉漉贴着脖颈往下滴水，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水汽中。 “我只是想洗个澡。”他说。 j18：“……监狱里所有行为都要见光，否则就是严重违规，知道吗？下不为例！” 他生气地离开。 黎清一边用毛巾把发尾的水珠擦干，一边静静注视着狱卒离开的背影，看他绕到电梯那边，接着从玻璃走廊进入中间黑色的观察塔。 他缓缓停下了擦拭头发的手。 从搭起帘子到广播发出警告，30秒。 从发出警告到狱卒过来查看情况，2分14秒。 第141章 圆形监狱（15）录制 翌日工作时间，黎清来到娱乐大楼。 迎接他的还是第一天那个职员，让他带到主管办公室。 那主管这次没有忙自己的事情。看到黎清后他愣了一下。 “……是你啊。”他说。 “？” 黎清在头脑中检索了一下这个人的信息，终于在记忆中找到一个模糊契合的身影。 “啊，我见过你。你好。” 二人半生不熟地握了一下手。 之前去二处大楼办公时，黎清在直播部的某个角落里见过他。 这地方和死亡副本系统的联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主管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亲自带黎清前往电梯，公事公办介绍起他的工作内容。 “目前有两个节目录制部门缺人。一个是《勇敢向前冲》，只要通过一些考验，就能获得对应积分。另一个是《百变大明星》，是一档选秀节目……” 主管看了黎清一眼，显然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管理员“没有娱乐生活”的传言有所耳闻。 “呃，你知道什么是选秀对吧？如果你的才艺被评委通过，就能进行下一轮的评选。娱乐部有一系列包装，会将胜者打造成备受瞩目的明星，可谓是一飞冲天的最佳选择。” 黎清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才艺”，于是道：“我选第一个。” 主管：“……都要参加。” 黎清：“…………” 电梯在第18层停了下来。 “这是《勇敢向前冲》节目组，录制时间是早晨，结束后可以直接回去。下午去21楼录《百变大明星》，你可以在这段时间想想有什么能够展示的。” 主管说完后，把黎清扔给工作人员，自己离开了。 工作人员见黎清是主管亲自带来的，不敢怠慢，领他去换衣服。 第188章 黎清推开更衣室大门，然后陷入沉默。 更衣室面积很大，挤了十多个人，从脸上局促紧张的表情来看都是选手，更有几名难得的女囚犯。 但让黎清在意的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 有包裹着全身的盔甲，有滑稽的青蛙充气服。 还有一个肌肉男，将健壮的身体勉强挤进一套m码制服裙里。 他看向工作人员，诚恳道：“我穿囚服可以吗？” 工作人员为难道：“可是这里要求变装……” “对观众来说，囚服已经算是变装的一环了。” 工作人员被说服了。 半小时后，一行十七个选手被带到节目现场。 有人发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场地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塘，里面却不是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鳄鱼。 池塘上方是一系列闯关设施，黎清粗略判断了下难度，心想应该不会消耗太多体力。 第一位选手已经上场。 那是个浑身都包裹在盔甲里的男性，看上去有几分笨拙。 就在这时主持人宣布：“1号选手请在规定时间内蒙住眼睛，示意开始。按照到达终点的时间，会获得对应的奖励哦~” 他没有说失败的惩罚，但已经显而易见。 盔甲男蒙住眼睛，战战兢兢来到台边，探出一只脚。 没有其他干扰，很好，就这样缓慢移动—— “——！！” 路上不知触发了什么设施，一道火焰喷了出来。 盔甲男被火灼烧，一时失去平衡，掉入池中。 那坚固的盔甲并未为他抵挡太长时间，很快被鳄鱼分食。 ……这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难点所在。 参赛的几名挑战者眨眼就已经死了十个，只有两个勉强到达了终点。 黎清是第十三名。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个主管说耗材消耗太快了。 他平静地蒙上眼睛，关卡地图却清晰载入眼前。 黎清按照自己的进度匀速迈步，就如同走在平地之上。 他通过各种机关的时机，恰好就在机关消失的那一瞬间。 计算精确，分秒不差。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停下”。 扰乱计划的一步，但黎清还是停了下来。 前方一点气流的波动，四周的工作人员发出惊呼。 “鳄鱼——鳄鱼怎么跳上来了！” 生物的影像随即也加载入地图之中。 黎清呼出一口气。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冻肉，往前一扔。 冻肉精准砸到鳄鱼头上，然后弹了下去。 那鳄鱼也紧跟其后，重新落回池中。 黎清仍然没有动。 面前的路线被他重新计算。过了三秒，他继续迈步。 三分钟后，黎清到达终点，成为本次节目唯一一个毫发无损的挑战者，成功拿到了二等大奖。 足足1500分奖励，算上底薪，有1620分。 黎清比较满意。他认为这已经是他这种体能不足的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 如果换那些身经百战的玩家来，譬如宫曜，或者安雅，一定能轻易拿到头奖。 但这又是一丝违和之处了。 圆形监狱的犯人通常都来自普通的世界，即便恶贯满盈，也没有机会得到太多真正来自生死之间的锻炼。 ……这个副本说是“无害化处理”高危人群，筛选的手段却更像是挑出最适合副本的那些人。 ——换句话讲，更迎合直播观众的那些人。 这个想法在下午《百变大明星》中得到了更进一步的证实。 选手们轮番上场表演，而三位评委坐在台下。 这个节目的选手普遍容貌更加出众，观赏性更强。 黎清前面是个表演片肉的漂亮女人，把舞台搞得血腥一片，三位评委一致投了“通过”。 黎清上场，站在血泊之中，心想这里应该也招一点清洁工。 他看着评委们模糊的面孔。 “我没有什么才艺。”他如实道。 评委：“……” 他们交头接耳片刻，一个评委开口：“那你有其他擅长的技能吗？” “……数学和编程。” “可以展示一下吗？”听到他没有再回答“没有”，评委松了口气。 这回轮到黎清沉默了。 他想了想，问：“要我把这里的灯光程序改写一下吗？你们需要先给我提供一台电脑。” 其实用gm001也可以，但这就露馅了。 评委们再次讨论许久。 然后三人在黎清诧异的目光中，打出了三个“通过”。 第142章 圆形监狱（16）发难 “然后你就成娱乐大楼的正式‘明星选手’了？？” 晚饭时，邪教徒难以置信地大叫出声。 结束食堂工作的军人王茂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喜悦的笑： “不论如何，恭喜你！听说在娱乐大楼当明星的人，有时候还能拿到特殊审批手续，不用等服刑期满，就能直接离开了！” 黎清点头：“的确如此。” 结束录制后，他被带去其他通过筛选的明星选手聚集之地。 结束工作的往届选手也在其中，屋里的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一名选手被通知“投资评级审核”通过，可以准备离开监狱了。 第189章 黎清没见过那名犯人的“才艺”，只听到她是17层的。 估计日后也会成为高级玩家中的一员，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吧。 “羡慕，”诈骗犯说，“13号，你今天挣了多少分？” “唔……一共2240分。” “哇——”这下三人都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干两天就能让一个1层的犯人出狱了！” “如果你天天这么干，岂不是……”邪教徒扳着手指，手忙脚乱数了一下，“五十天就能出去了？！我以为你这个积分至少也要待五十年！” “这也太不合理了吧！”有其它犯人小声议论，“我做工一天才120分……一个新人凭借样貌就能一飞冲天？” 另一人道：“听说那个《勇敢向前冲》，谁都可以去报名。明天咱们要不去试试？” 黎清偏头看了那二人一眼——一个身材很胖、一看就没有经过什么锻炼，另一个则又瘦又高，走路都不稳。 “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黎清开口。 那两名犯人登时急了：“你什么意思？” 黎清：“这个节目的正常存活率是15%，而活下来的选手都有一个特征：对环境和危险的敏锐度很高，且身手敏捷。” ——黎清自己身手不算敏捷。 所以他并未把自己也算在成活率之中。 胖子还要反驳两句，瘦子却脸色一变。 “……你听到他说‘存活率’了吗……不是录电视节目，怎么还会死人……” 黎清的话让周围蠢蠢欲动的犯人暂时冷静了下来。 但他觉得明天还是会有很多人前去报名。 ——他本意并不是想帮《勇敢向前冲》当宣传员来着。 诈骗犯发出嗤笑：“听到可能付出代价就退缩，怪不得这种人一天只能挣120积分。” 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王茂，嘿嘿一笑：“茂哥，我没说你啊。” 王茂好脾气地笑了笑，没和他计较。 翌日。 黎清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了角斗场。 主管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喜道：“你又回来啦？刚好昨天的擂台清洁工疯了一个……” “我这次不是来打扫的，”黎清道，“我是来当……主持人的。” 主管神情恍惚地把黎清带到化妆间。 前几天的主持人阿尔伯特已经坐在里面，看到黎清后热情地笑道：“欢迎，我的新搭档，我已经知道我们以后即将合作的事情了！” 他把一套浮夸的西装礼服塞进黎清怀里，把他推进更衣室：“一会儿我给你打手势，你就介绍出场选手，知道吗？挺简单的……” 一个小时后。 “第一组的两位选手分别是12004号‘野狼’和09021号‘棕熊’。” 黎清平静的声音响彻整个角斗场。 一点起伏也没有，宛如机器生成。 观众们因嗜血而上头的情绪也逐渐冷却下来。 阿尔伯特：“……” 黎清：确实很简单。 他完全不打算管自己造成的冷场，直到两名势均力敌的选手站上擂台，阿尔伯特才重新将话捡了起来。 第二场开始，阿尔伯特完全没有给黎清开口的机会，重新接过了介绍选手的工作。 黎清张了下嘴，发现没有自己说话的时机，便重新闭上嘴，心安理得在一边充当花瓶。 ——反正工钱不按字数给。 阿尔伯特完全忘了黎清的存在。直到最后一场，明星“死神”对新人“公鸡”的比赛即将开始，喇叭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咳咳，一位珍贵的客人说，他想和今天的新人主持人对话。” 是角斗场的主管。 “现在时间非常充裕，角斗场会尽可能满足所有客人的需求，因此您可以尽情享受您的权利。” 一名戴着面具的客人从看台上站了起来。 “……黎清，我就知道是你！” 听这咬牙切齿的程度，大概是和张安平一伙的上界住民了。 “是我，”黎清说，“阁下有何贵干？” “你杀了我们的两个人，居然还问我有何贵干？” 黎清点头：“是的，我也是正因为此，才被关进监狱。” “……”那人话到嘴边，一下又被黎清噎了回去。 黎清继续道：“如果你想报仇的话，那个‘因为执行公务导致违反规则人员死亡’的黎清也从存在、身份到财产全部被处理了。” 有几个观众倒吸了一口气，也反应过来了这位新人主持的身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事已经结案了，我的上司、贵方和审查部门三方达成一致，而你们对于关在监狱的人，并不具备随意处理报复的权力。” 黎清一边说着，一边发散地想到还好在场的都还不是玩家，也没有面向其他玩家的直播。 ——而他自己的直播，则在主管开口后就关闭了。 最先发难的那人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片刻后，在其他观众忍不住发出被耽误时间的不满声中，他再次开口： “是的，我没有随意报复你的权限。但在这个角斗场，你们不是有义务满足客人的需求吗？” 主管时刻关注着场内的事情，闻言立刻道：“客人您的需求是什么呢？” 他指着黎清：“我要他成为下一场擂台的挑战者。” 第190章 全场哗然。 主管：“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但18013号毕竟没有触发惩罚规则，只有他自己同意，您才能看到他的比试。相应的，您还需要先支付他的——” “——如果你赢了，”那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主管的话，“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你老老实实在监狱服刑，我们不会另外为难和追究。” 和黎清站在一个台子上的阿尔伯特都没了玩笑的心思，紧张看着黎清。 黎清倒是一直十分淡定。 “再追加一万积分的小费。” 观众：“？” 那发难的人深吸一口气：“你对积分的价值到底有没有概念！？2000最多了！” 黎清立刻回答：“好，成交。” 第143章 圆形监狱（17）赌注 黎清离开主持人待着的平台，来到后台，主管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来头不小，但你也不要小瞧了这个地方。这里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取胜。” 黎清没有说什么证实自己能力或者后悔的话，只确认道：“我记得擂台比赛的规则，只有离开擂台就算输，对吧？” 主管道：“是啊，而且就算你自己认输，赢家也是有权享用你的生命的。别以为‘死神’会放过你！” “如果我赢了，之后会代替‘死神’一直留在角斗场吗？” “你不是被关进来的，就不会。普通囚犯也可以主动挑战，获得不菲的酬金……等等，你在说什么梦话！” 黎清抬起胳膊。 “！”主管立刻后撤一步。 黎清双手交叉—— ——然后做了一个拉伸。 接着他听到了外面的指示，走出后台。 有比赛的地方就有赌注。 角斗场连胜101天的明星“死神”对战新人囚犯，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双方力量悬殊。 黎清盯着不怀好意的对手，抬起一只手。 主持人阿尔伯特：“战斗开始前，你有什么话想说呢？” 黎清：“等一下，我的小费还没有到账。” “……” “好了，现在到账了。” 这个角斗场，也是个不催就不动的地方。 加上小费，黎清现在一共有6264积分了。 他开启后台，找到了赌注的系统，然后将所有积分压在自己身上。 顺便扫了一眼赔率:1赔10。 不错。 阿尔伯特擦了下不存在的汗：“黎清选手看来终于准备好迎接他的命运了。那么现在，比赛开始——” “死神”冷笑一声：“好久没见到你这种小白脸了。我要在这里把你——” 他脸色一变，动作却突然僵住。 黎清指尖蹿起一阵电火花，接着一道电流在“死神”皮肉之间穿梭，让他定在原地。 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黎清拿出了…… 一把枪。 “不，等等，这里允许使用枪械吗！？”阿尔伯特大惊失色。 “呃……规则没说不允许……”主管焦急查找着规则，然后作出答复。 ——准确地说，有时角斗场甚至会自己提供棍棒砍刀等武器，而这个监狱也根本不存在囚犯携带枪支的情况！ 但已经来不及让他们再次确认了。 “砰——” 黎清对准“死神”眉心，扣动扳机。 巨大的后坐力让他虎口一疼，子弹偏离轨道，嵌入“死神”的眼睛，让他发出嚎叫。 “……抱歉。”黎清说着，又开一枪。 但他再次高估了自己对枪支的掌控能力，击穿了“死神”的右眼。 这下连角斗场的观众都发出愤怒的咆哮。 黎清觉得杀死这个摇钱树，麻烦可能更大，于是道：“你认输吧，我不杀你。” 谁知“死神”强劲非人的身体却提前挣开了黎清的电流限制，就算双目失明飙血，也凭借感觉朝黎清砸了过来！ “砰——” 第三声枪响。 子弹终于击中“死神”眉心，嵌入他的大脑。 在连胜的第120场后，“死神”被真正的死神带走了生命。 全场鸦雀无声，没人鼓掌。 有人的怒吼打破平静：“他违规！怎么能在这种比试中使用枪支！” 黎清：“我再三确认过，这里并不禁止使用任何道具和武器。” “等等！你哪里来的道具！？我从来没见过犯人使用道具！” 黎清：“监狱也没有禁止这一条。你没见过，可能是因为大部分犯人还没有道具。” 有押了黎清的观众乐不可支道：“对啊，要说不公平，‘死神’还和其他人类不是一个种族呢！这里也不乏一些超能力选手，怎么你押的人输了，这就成不公平了？” 黎清的目光在乱哄哄的观众台上扫过，最终落到一开始找事的人身上。 即便戴着面具，黎清也知道他面具之下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行，我会遵守约定。你和我们组织的仇怨，从此就一笔勾销。” 黎清真诚道：“谢谢。” “一笔勾销”固然省去很多麻烦，但2000的小费和挑战的机会更加珍贵。 对了，还有挑战成功的奖金。 角斗场系统已经自动判定出结果，黎清听到了积分源源不断到账的美妙声音。 第191章 - 源码之间。 “监狱又被投诉了！又是他！！！” 张勤的通讯器里传来x抓狂的声音。 “这次投诉的内容是在角斗场擂台使用道具！犯人为什么能在监狱使用道具？！” “……事实上，监狱没有对玩家系统做禁止权限，因为这里从未有过存在玩家系统的先例。” 张勤不紧不慢地解释。 “那就阻止一下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我的监狱搅得一团糟吧！？” “哦，当然可以，”张勤说，“但你需要先跟产品设计部那边达成共识，由他们来给我提需求……” “……” “放轻松点x老哥。圆形监狱面向的只是少数上等人，不会像在外面副本那样引起轩然大波的。” x狠狠挂断通讯。 张勤长长出了一口气。 “至少原来那群人不会再来找麻烦了。用道具杀个囚犯而已，严重程度怎么比得上高贵上等人的性命呢……” 张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放倒座椅靠背，悠闲播放起音乐。 - 圆形监狱黎清的牢房。 黎清端坐在床上，看着对面鲜红的数字。 【69263/100000】。 【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7万分了？】 【昨天的4000多分，到现在竟然变成零头了！】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小黎清明天就能出来了。】 【等等，这个副本有这么简单吗？】 【所以早晨为什么关了直播？】 黎清的目光扫过弹幕，难得心情不错地开口：“早晨被人打赏了小费。” 【啊？这么多小费！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黎清继续道：“还完成了一场比赛，获得了奖金和压胜的积分。” 【等等——比赛？你是说在角斗场的那种比赛吗？！】 “嗯，”他轻描淡写地回复，“客人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我关了直播。” 【……】 弹幕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但副本进行到今天，所有观众大概都猜出了那些客人是什么来头。 加上黎清和张安平那伙人的血仇已经众所周知。 人的脑补能力是很强大的，给他们一点信息，他们就会自动补全所有过程。 ——譬如天龙人欺压小老百姓、没有后台的黎清只能忍气吞声这样的剧情。 “看来赢得比较轻松。” 一条彩色的弹幕飘过，宫曜的声音同时在耳边。 “嗯，”黎清不紧不慢地交代后面发生的事情，“……然后因为战斗中使用道具被拉去调查了。最后那边判定是符合规定的行为。” 【呃……原来是这么赢的……】 黎清一脸理所当然，就像在说：“难道你们觉得我光凭武力就能取胜吗？” “看来我可以提前准备接风大餐了*^_^*~”宫曜发道。 “再等几天吧。”黎清道，“之前那个娱乐大楼的工作人员说，被上面的人选中才是最稳妥的离开方式……” 他顿了顿。 “我需要再观察一下，攒够积分刑满出狱这条明面上的途径，到底有多不稳妥。” 第144章 圆形监狱（18）情绪控制 第二天的早操，广播没有立刻命令大家开始跑步。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这里的副典狱长哈特。在开始新的一天前，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编号06001的王茂犯人，服刑期间表现良好，现已达到出狱条件，为所有人做出了表率。现在，请让我们欢送他离开。” 喇叭里开始播放并不清晰的庆典音乐。 一片嘈杂声中，王茂有些忐忑不安地在所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操场。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后的黎清，于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对他挥了挥手。 黎清点点头，看着王茂在周围人的欣羡声中远去。 视野之中多出一块画面。 那是监狱之中的摄像头传回的画面。 在两名狱卒的护送下，王茂进入了医疗中心。 一番十分正常的检查。 情绪稳定值为一个绿色的5，医生对他表示出赞扬。 接着他在另一批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医疗中心后的白色大楼。 所有人都知道，那栋大楼是监狱核心人员工作的地方。 监狱周围没有出口，或许这栋大楼是唯一一个连接外界的通道。 但很可惜，寻常人无法接近此地，因此黎清并没有大楼内的监控。 黎清的眼中浮现出几分思索。 接着他什么都没有做，转身和其他人一起开始跑步。 20分钟后。 黎清终于再次体力不支，交了积分，来到场边。 “你和王茂关系可真好。”邪教徒灰溜溜地说，“我的积分也快到了，不知道那时候你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 黎清诚实道：“应该不会。” 邪教徒陷入沉默。 黎清：“我在想，每一个出去的人都要检查情绪稳定值吗？” “是呀是呀，这才是你精神稳定的唯一标志。我见过一些马上就要出狱、结果因为太过高兴而功亏一篑的例子。” “……负面情绪不能超过下限是为了防止犯人破坏力。可为什么要限制正面情绪……”黎清轻声道。 第192章 邪教徒仍然滔滔不绝：“唉呀，我在这里待了快十年，现在早已经心无波澜，情绪常年稳定在18以内！整个18层估计没有比我更厉害的了！” 诈骗犯：“我可不相信。你话这么多，情绪值还能很稳定？” 邪教徒：“爱信不信~” 两个人在旁边吵吵闹闹，黎清顺便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绪稳定值。 邪教徒果然没有说谎，他的数值是12。 但诈骗犯的比他更低，数值是8。 ……明明看上去都兴致勃勃的，实际上也只是表面功夫吗…… 黎清没有多做评价。 直到这天晚上，食堂中爆发出一阵一声欢呼。 “我押的彩票终于中奖了，明天再干一天就可以出去了！” 那犯人站在桌子上哈哈大笑，其他人则羡慕地仰头看他。 邪教徒不以为意：“有时候是会出现这样的小概率事件。” 诈骗犯讥讽：“你还知道‘小概率事件’？” 邪教徒作势打他。 “可惜啊……”诈骗犯推了推眼镜，一直显得和气的面孔，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显露出一种冰冷的狡猾。 “……难得有人中了次头彩。” 他话音落下，警报声在食堂中响起。 “警告！03424号犯人情绪稳定值达到50，有转换为高危人群可能，请相关部门作出警戒，密切关注。” 那中了彩票的犯人一下子愣住。 “不是，我没有想破坏的念头啊！”他大声申诉。 但没有人理睬他，狱卒匆匆冲进食堂，把他带了下去。 “……他们要去哪里？”黎清问。 “当然是带下去让他冷静一下了。”诈骗犯的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邪教徒扳着手指：“鞭刑、电刑、禁闭，总有方法能让他‘冷静’下来。” 诈骗犯长叹一声，整个人后仰靠在椅背上：“啊……在这个地方，快乐和愤怒都是一种罪过呀~” 第五天毫无波澜地过去。 因为黎清在角斗场的表现，那里的客人似乎都不是很想见到他，因此今天下班时，娱乐大楼主管通知他： “明天和后天不用来了，先做别的工作吧。其他节目空出位置来再通知你。” 黎清没有发表异议。 于是第六天，他再次出现在清洁主管面前。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因为杀了角斗场第一的“死神”才被赶出来的。 清洁主管和其他几个犯人已经没有了原先趾高气昂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黎清：“今天你去清扫观察塔可以吗？那里环境其实还不错，也没有那么多事情……” 观察塔？ 黎清爽快同意。 他乘坐电梯，回到圆形监狱的第18层。 通向观察塔的玻璃走廊就连接着电梯门口。黎清直接走到中央黑塔那扇紧闭的门前，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说。 黎清打开门，和j18面面相觑。 “18013？！”j18现在看到他就警钟大作,“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黎清解释，“我是来打扫卫生的。” “哦……哦。” j18将信将疑地盯着他进来，确认他真的在打扫后，暗自松了口气。 “……说起来你还有3万多分就能出去了吧？”他又主动开口。 “嗯。”黎清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面对的电脑屏幕里是18层每个玩家的实时数值情况。 j18道：“3万多分，对于其他犯人来说也要干上好几年呢。你倒好，一眨眼就攒了这么多积分。” 黎清默默擦拭着窗台，没有回话。 这间办公室是圆形的，周围的玻璃也都是单向玻璃，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但从这里却能将外面正对着的牢房内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你真的能成为我任职以来第一个成功出狱的人呢？嘿，这也是一笔业绩。”j18自言自语。 “j18！”办公室的广播突然传来早晨那男人的声音。 j18立刻坐直：“长官有什么吩咐？” “清洁工在你的楼层？让他上来，我的办公室需要打扫。” “是，长官！” 广播关闭。 j18转向黎清。 “愣着干嘛？上去啊！去坐1号电梯到第0层，那是典狱长和副典狱长的办公室。” 第145章 圆形监狱（20）副典狱长 观察塔每层都有两条玻璃走廊，通向四周的环形牢房。 一条正对着本层可用的升降台，而另一条则指向一个小小的电梯门。 这就是1号电梯。 比起2~4号升降台来说，1号电梯才是货真价实的、人们印象中电梯的样子。 因为获得了副典狱长的许可，1号电梯已经提前等待在18层。 黎清乘坐电梯缓缓上升，接着在穿越到地面上之前停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面前是一片白色的走廊。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监狱和地面的夹缝之中还有这样一处空间。 黎清提着清洁桶，找到了副典狱长的办公室门。 打开门，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坐在办公椅上。 听到动静后，那人调转了椅子的朝向。 ——一个面色有些阴沉的男人，栗色卷发，眉骨很凸。 第193章 黎清稍有几分意外。 这里的狱卒全都是执法组长那样的黑雾，而身居高位的副典狱长却是一个人类。 “您好。”黎清礼貌问候。 监狱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黎清直觉这人并不好惹。 “您需要打扫哪里呢？”他平静问道，“这间办公室很干净。” “是吗。”副典狱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接着把桌面上的茶杯随手拂到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茶杯应声而碎。 “现在有你可以打扫的地方了吗？” “有了。”黎清面无表情拿出扫把，开始打扫。 副典狱长就这么不加掩饰看着他。 “黎清。” 他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可是这里的大名人啊。” 黎清兀自垂眸收拾，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把副典狱长故意弄乱的地板重新收拾干净，黎清才直起身。 “我接下来需要去打扫典狱长的房间吗？” “不用。”副典狱长说，“那个房间你进不去，也永远不会被弄乱。” 他微微向前倾身，眼睛直勾勾盯着黎清。 “你知道吗？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圆形监狱的最高长官——典狱长，其实是一台人工智能。他只需要按照既定的程序做出判断，这就是圆形监狱的规则。 “那间所谓的‘办公室’，不过只是他的机房而已。” 黎清一怔。 并不是因为这个典狱长的身份，而是奇怪副典狱长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些。 “——但机器毕竟不知变通，而人类的行为总是出乎意料。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那个地方’都会派人过来，协助那台机器进行监狱管理。 “你也知道，比起外面，这里算什么好地方呢？所以我们都把被派过来叫做——‘流放’。” 他盯着黎清，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被流放到这里的吗？” “……” 现在可能知道了，黎清心想。 ——这副表情，显然就是跟他有仇。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结了仇。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副典狱长神情愈发激动，自己揭晓了答案： “——是因为一条新规！维护组和执法组同时出外勤时，同一职级下，以维护组员规则为准的新规！” 黎清：“……？” 这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旋即想起几年前，自己还在源码之间的时候，手下的艾果在一次外勤任务中跟一个执法组组员起了冲突。 那次任务没有成功。 在阅读艾果交上来的失败报告后，黎清发现了外勤人员职能混乱的问题，于是在下一次高层会议中提出了解决方案。 导致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执法组的那个组员也受到了一定的惩罚，但这不是黎清关心的内容了。 现在面前这个副典狱长，不会就是几年前那个组员吧…… 这仇恨也太曲折而久远了，黎清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复。 副典狱长兀自滔滔不绝地演讲：“看你这高高在上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沦为阶下囚，随便一条狗都能欺负你！” 黎清：“……” 他猜测副典狱长是想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东方的俗语，但他想不通此人怎么能一边把自己比作狗，一边还洋洋得意。 副典狱长：“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在这监狱里过的挺滋润，但既然你已经落在我的手上，我要让你尝尝这监狱真正的厉害。” 然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求饶的机会。” 他又露出来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要你低声下气地恳求我、成为我的人，我会庇护你的。” 黎清眨了眨眼。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他说，“我最大的麻烦已经暂时解决了，况且现在我的行为一切都符合规定。按照我的推测，副典狱长应该没有更改规则的权限吧？” 副典狱长冷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天真。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但只要被发现你违规处置犯人，上面的人还是会惩罚你，不是吗？” 黎清淡淡打断了他。 “你只是‘被流放’到这里的一个普通员工而已。” “你——！” 副典狱长猛地站起身——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长官在吗？我是新来的狱卒，今天过来报到。” 副典狱长的愤怒全都凝固在脸上。 “既然这样，那我去打扫其他地方了。” 黎清提着桶，礼貌地微微躬身，接着打开了门。 一个黑影狱卒站在门口。 他大概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愣了一下，让开了门。 黎清道谢，转身离开。 等到房门再次关上，黎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但他没有久留，径自走向电梯，前往楼下，继续自己的打扫。 观察塔第一层的办公室没有人回应，黎清直接推门进去。 ——这些办公室中大概没有什么秘密，它们随时等待着被清洁工们清扫。 第194章 黎清尽职尽责地继续工作。 在擦拭桌面时，他停下动作。 桌子上扔着一个袋子，里面散落出一些物品，大概是主人扔下袋子，就匆匆离开了。 那袋子里的什么东西反射着灯光，让黎清眯了下眼。 他伸手将那个东西拿了起来—— 柔软的链条随着他的动作被带离口袋，在空中摇摇晃晃。 黎清的目光凝固在自己的掌心。 ——掌心中，是一个老旧的吊坠，中间镶嵌的玻璃后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第146章 圆形监狱（21）去处 “喂，在看什么呢？”邪教徒把手在黎清眼前晃晃，“莫不是在思念那个兵哥哥？” 黎清偏了下头，让他不要挡住自己的视线，淡淡道：“我在看j01。” “……啊？” 邪教徒和后来的诈骗犯一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狱警服装的黑色影子，和其他黑影并没有明显区别。 “呃……恕我直言，这编号不是你随便说的吧？” 黎清这才将目光移回两个饭搭子身上。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和王茂有点相似？” 邪教徒：“啊？” 诈骗犯却没有立刻否认。他饶有兴趣地向前探身：“怎么说？” 黎清稍微压低声音：“我今天去观察塔一层打扫时，在j01办公室发现了王茂的吊坠。” “……”邪教徒动作顿了顿，接着小心翼翼提问，“你觉得那是一层狱卒的东西？或许只是王茂丢到哪里的呢？或者他离开前，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了下来？” “我准备离开时，j01回来了。他说让我不要乱动他的东西。” 黎清又回想起白天的事情。 那新来的黑影狱卒将项链一把夺了回来，语气不是很好地训斥黎清。 “这是……你的东西？”黎清疑惑。 j01更莫名其妙：“对啊，怎么了？” “……你是怎么拿到这个吊坠的？”黎清追问，“照片里的人，你认识吗？” “什么‘怎么拿到’……这是我的出厂自带道具！”j01道，“我管照片里的是谁呢，你买装饰画的时候，一定要分清油画里的模特是谁么？” “……” “挺有道理的。”听完黎清的转述，诈骗犯笑了笑。 “或许……”邪教徒仍然徒劳地反驳，“或许这东西在王茂不要后流入监狱财产，监狱随机分配给了j01？” “j01是今天入职的新狱卒，”黎清说，“时间也对上了。”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黎清开口：“所以你们确定刑满出狱的人都顺利离开了吗？” “……没有人能确定。”邪教徒道，“离开以后，就和这里没有任何联系了。” 诈骗犯猜测：“难道他们都变成狱卒了？” “可狱卒就那么几个人。” “刑满释放的犯人数量也不多。况且狱卒如果真换了人，你看得出来？” 邪教徒无法反驳。 那个疑似王茂的j01，如果不是黎清提醒，他甚至连那是第几层的狱卒都分不出来。 过了许久，他狠狠将手里的杯子掼在桌面上。 “操——眼看着我就要出去了，给我来这个是吧！”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的情绪稳定值快跌破-50了。”黎清友善提醒。 邪教徒深深吸了一口气。 诈骗犯笑了起来：“我们既然不知道出狱的人会去哪里，不如自己调查一下。” 黎清：“昨天我看到王茂被带进医疗中心后面的大楼了。” “啊，银色大楼啊……” 没有人知道那栋建筑是作何用，因此囚犯们以外观来称呼它。 讨论到那栋大楼，邪教徒压低了声音：“那里确实是最有可能连接外部的通道，但守卫森严，去那里调查不是找死吗。” “规则又没说不能进不是？” “因为进去之前就被守门的守卫拦下来了，蠢货。” 诈骗犯一脸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手指。 “21:00~21:30，”他说，“晚班交接的时候，守卫最松懈了，还会有1分30秒完全没人的时候哦~” “……你疯了吗？咱们21点就要回牢房静坐了！” “但也经常有人因为‘特殊工作’晚归，只要出示工作证明就可以……事实上，那段时间狱卒们看管也不是很严格，我有几次小小的违规，他们都没发现……” 邪教徒陷入思考。 “不要太过迷信这里的规则，被他们吓破了胆，”诈骗犯道，“当所有人都惧怕规则的时候，规则可能比你们想象得更加脆弱。实际上……” 他笑了笑。 “——你根本不知道观察塔上的视线落在哪个牢房，不是么。” 是的，维护秩序的不是掌握规则的监视者，而是认为自己生活在监视之下的犯人自己——这就是圆形监狱的目的。 “这是我掌握的全部资料，现在就分享给你们了。至于如何选择……” 诈骗犯对二人眨了下眼睛，端着餐盘走了。 他离开后，黎清看到了原来被他遮挡的地方，几个囚犯鬼鬼祟祟转过头去。 - 翌日。 再次于食堂看到彼此时，诈骗犯和邪教徒眼里都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失望。 第195章 “所以昨天有人尝试吗？”诈骗犯笑眯眯问。 邪教徒遗憾开口：“昨天不知道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一整晚都待在马桶上。” 他眯起眼睛。 “那你呢？说的好听，你不是也没行动吗？” “不巧，我也吃坏了肚子。啊，看来食堂晚餐是真的有问题。” 二人转向黎清。 “有人没有吃坏肚子。”黎清说。 诈骗犯环顾了下四周。 “是吗？那他们怎么不来吃饭了？” 三人看着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 早晨没有出现的，是昨晚坐在三人后桌的两个囚犯。 过了片刻，邪教徒才浮夸地抱怨：“你这个可恶的教唆犯。” 诈骗犯无所谓地摊手：“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唉，两个没用的，至少留下点线索再被处理掉啊……” 黎清的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知道了，昨天那个骗子是故意说给其他人听的，就是为了骗别人以身涉险！】 【好可怕的人！小黎清要离他们远一点！】 【不是，你们对主播有什么误解……】 彩色的弹幕出现，宫曜的声音同时响在黎清耳中。 “你早就知道诈骗犯的真正目的了，对吗？” “嗯。”黎清擦了擦嘴，端起餐具，离开还在吵闹的“同伴”。 昨晚的记忆不经意闪回，是晚饭过后，他在活动室拍了拍那两个囚犯的肩。 “你们的东西掉了。”他指了指地上的游戏币。 …… “……没错，我知道。”黎清在嘈杂中轻声开口，“而我……正好需要有人帮我探路。”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gm001的提示—— 【[甲虫]成功破解目标防护系统。】 下一刻，“银色大楼”的监控画面在黎清眼前展开。 第147章 圆形监狱（22）门后 晚上21:00。 j18打了个瞌睡，目光从18013号房间的方向收回，恹恹地瘫在椅子上，盯着监控器里所有18层犯人的数据发呆。 牢房内。 “我要洗澡了。” 黎清的音落下，直播间的屏幕变黑了下来。 他拿出门帘，挂在透明玻璃上方。 银色大楼门口。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远远走来，顺利刷开了门禁。 他一路走到电梯口，按下通往负10层的电梯按钮。 电梯在第0层停下。 一台机器人缓缓驶入电梯箱，“脑袋”看了他一眼，黑色的屏幕闪过一串乱码。 接着它重新扭过头。 电梯在负5层又停了下来。 两个穿着相似的工作人员走入电梯，兀自滔滔不绝地聊着。 “听说昨天抓住了两个入侵人员。” “好像以前是当小偷的……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摸到了‘门口’。” “我就说银色大楼的警卫人员太松懈了吧。而且出了这种事，一点紧迫感都没有，我今天还看到保安在门口睡觉……” “哈哈，毕竟这里是银色大楼啊。就算被犯人摸了过来，那也得先能出去才行啊。” “也是。这次改造部估计会高兴的……毕竟因为科技伦理协会的监督，很多实验都无法继续进行。这次有两个实验品主动送上门……” 负9层到了。 电梯停下，两个工作人员和机器人一起离开电梯厢。 电梯又下了一层，最后那名工作人员也离开电梯，来到负10层的走廊。 走廊不长，尽头只有一扇门。 和银色大楼充斥着无机金属的简约风格不同，这扇大门是木质的，旁边雕着花，上面还放着一个堪称温馨的门牌。 门牌上写着几个字——犯人通道。 【[甲虫]成功获取目标监控信息。】 一道提示出现在“工作人员”的视网膜上。 这“工作人员”正是改变了服装的黎清。 ……是的，要获取更多监控视野，还是得让gm001靠近，成功率更高。 他缓缓走近那扇大门。 隔着大门，眼中出现了门后的情景。 正中央是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通向一片诱人的虚空。 而走廊两边还各有一扇门。 一面写着焚烧场，而另一面则是垃圾场。 “我劝你不要进去。” 身后冷不防传来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 “没有达到合格标准的产品，只能被丢入焚烧厂。” 黎清转过身。 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很高的女人。 她轮廓较为硬朗，肤色深棕，米黄色的长发利落盘起。 “那么合格的产品会通向哪里呢？”黎清轻声发问，“——源码之间吗？” 女人沉默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黎清前组长，久仰了。我叫海蛇，死亡执法组副组长。” 黎清看了一眼她身后——并没有任何人跟上来。 “看起来你并不是来抓我的。” 海蛇站在原地，没有行动，只道：“是的。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劝你回去。如果触发了进入焚烧炉的通道，就算是你，也不可能逃离。” 第196章 “谢谢你的提醒。”黎清礼貌道，“请放心，我还剩33秒时间，并不打算在此久留，只是来确认一下情况。毕竟如你所见，我也快到了要出去的时候。” 海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黎清打开系统面板，当着她的面输入了传送指令。 即将点击传送时，他突然开口。 “海蛇小姐，你让我觉得有些眼熟。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吗？” “……我曾经是这里的副典狱长。” 海蛇开口，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23年前在此任职。10年前，我被重新调回事业二处。” 她没有再说更多。 黎清一怔，盯着女人的浅色瞳孔颤动起来。 然后他的身影飞快在银色大楼的走廊中抹去。 —— “——18013！” 愤怒的j18再次打开牢房的玻璃大门，在警告声中一把扯下玻璃浴室上挂着的帘子。 接着他的咆哮就这么戛然而止。 背对着他的青年松开握着囚服边缘的手，条纹上衣的下摆落下，遮住了一截苍白的窄腰。 黎清转头，白色的短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几乎透明的眸子就这么看了过来，里面有一丝令人心惊的锋利。 j18怀疑那只是错觉。 因为下一刻，黎清便垂下眼睫，又恢复了平时没什么活人气的模样。 j18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接着重新提高了声音： “不是说过了，任何时候都不能遮挡吗？二次违规属于重大违纪行为！扣分！！关禁闭！！！” 黎清拽过毛巾，随手擦了下头发，然后把毛巾扔到一边。 “走吧，”他说，“去禁闭室。” - “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又把自己搞到禁闭室去了？” 一片安静之中，只剩下宫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清靠在墙角，曲起双腿，让下巴搁在膝盖上，闷闷“嗯”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受伤了吗？头发怎么还湿漉漉的？” 黎清过了以后才迟缓的回答。：“……没有受伤。” 他看起来并没有细说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意思，宫曜便不再多问。 “累了吗？睡一会儿吧。” 黎清确实没什么力气。 这间禁闭室，让他总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现在大脑之中乱成一团，比打扫一整天角斗场擂台还疲惫。 “宫曜……”他低声说。 宫曜很快回应：“我在。” “……墙。” “嗯？” “墙刷得怎么样了？” “刷完了哦~” 宫曜立刻以此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家具和装饰也都布置好了。” “……说起来他们总吐槽我是暴发户审美。怎么会！我审美这么好，亮晶晶的房间多好看啊！” “但夏娜——啊，她是我们街道上的占卜师——说水晶太多会扰乱磁场，所以我只能收起来一点……” “……说起街道……” 在机械合成的宫曜嗓音中，黎清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想看看……” 他无声说出了这句话。 宫曜的声音停了许久。 然后再次响起。 “嗯。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第148章 圆形监狱（23）新人记者为您报道 第二天中午，结束了早晨工作的黎清再度和邪教徒与诈骗犯汇合。 “也真亏你被关了一晚上禁闭，早晨还能去娱乐大楼工作。”诈骗犯感慨道。 “昨天狱卒来抓你的动静也太大了，我在旁边都听到了。唉……13号不是我说你，不就洗个澡而已，至于闹到禁闭室去吗？” 诈骗犯摊手：“是啊，在这里待得越久，你就会知道个人的荣辱心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所以呢？今天早晨他们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邪教徒好奇。 “直播采访监狱的工作人员。” “……啊？” “嗯。” 黎清顿了顿，解释道： “娱乐大楼的观众大多知道有这个地方，但并不十分了解。因此节目组开辟了这样一个环节，让我简单展示一下监狱内的环境——重点是干净有序的设施和犯人丰富的生活。” 邪教徒和诈骗犯一时无言以对。 半晌，邪教徒才开口回应了一句：“啊哈哈，真好奇啊。” “或许你不用好奇太久。”黎清道。 邪教徒一愣：“啊？” 下一刻，食堂上方的电视突然亮了起来。 犯人们都十分迷惑，一时安静了下来。 电视闪动两下，开始播放一段画面。 那是一条漂亮的走廊，银白色的金属墙面，尽头则是装饰华丽的木门。 画面中央弹出几个艺术字。 ——《圆形监狱大揭秘》。 黎清：“嗯，这就是我参与的那档直播节目。” “……呃，虽然食堂偶尔也会播放一点节目，你不是说那是直播节目吗？” 黎清点点头：“对，是直播哦。” 在所有人茫然的注视下，几个人影出现在了画面中央。 那是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银色大楼工作人员，中间则是一名囚犯。 第197章 有人认出了那名囚犯，大声说道：“——啊，那不是04123号吗？他今天刚好刑满释放！” 食堂霎时热闹起来。 “不会吧，监狱要给我们看出狱的场景？” “什么意思？给我们画大饼，鼓励我们向他学习吗？” 只见那名囚犯在两个工作人员的注视下，笑着打开了木门。 隐形的摄像头跟随他的脚步向前推进。 所有人都看到了正中央那个连接着虚空的出口。 众人屏住了呼吸。 那囚犯也小心翼翼，继续向前，接着踏入虚空之中。 就在他的身影被吞没的同时，食堂中的所有人都听到摄像机传过来的一声提示。 “品质检测：中等。” “分类结束。” 囚犯的身影瞬间分解为无数数字化成的碎片。 接着那些碎片重新组合，形成了一个隐约的黑色影子。 那黑影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最近的狱卒。 全场鸦雀无声。 狱卒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但眼前的一幕，也让他们愣在原地，难以立刻执行命令。 “这……这是什么情况……” “出狱这种话果然是骗人的！！” “出狱的犯人会变成狱卒？” “喂！你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话啊！” 有人抓住旁边狱卒的衣领。 狱卒狠狠将他甩开，声音颤抖：“安静……都给我坐到位置上去！” 没有人听从。 混乱之中，诈骗犯的笑声响起：“好一个自循环系统！这就是圆形监狱的规则！而我们从头到尾都是规则的囚犯！从囚徒到狱卒，没有人能从规则中解脱！” 邪教徒则在心口画了一个符号，喃喃道：“恶魔之主，请您保佑……等等，13号呢？” 银色大楼终于接到了消息，画面中出现了更多工作人员。 一个技术员焦急说道：“的确检测出了直播信号，但是娱乐大楼那边的，我们没有权限关闭！” “可恶……快去找娱乐大楼那边沟通啊！” 技术员狠狠锁住大门，一行人又匆匆离开了画面。 不多时，一道脚步声在重归寂静的直播画面中响起。 一个身着囚犯服装、身形有些瘦削的年轻人，缓缓出现在走廊之中。 他一边迈步，一边轻声开口。 “大家好，我是《圆形监狱大揭秘》的新人记者，18013号黎清。” 黎清停下脚步，回过头，无机质的浅色眸子看向了隐形摄像头的方向。 “下面，让我来带大家揭秘。圆形监狱的犯人，服刑期满后会前往何处？” 一条条弹幕疯狂划过屏幕。 【蛙趣！这开播时间！？】 【那个黎组居然也会做节目效果了！等等，这是节目效果对吧？】 【我赌一个梦幻城堡，绝对不是节目组故意搞的效果！】 【[mwmgviz]打赏了[梦幻城堡]x1】 【嚯——刺激刺激！我就喜欢看别的部门出乱子！】 作为娱乐大楼流量最高的节目之一，直播间的打赏疯狂到账。 但此时还没人发觉，那些金额绕过节目组准备的直播间账号，进入了另一个隐藏在后面的账号中。 黎清看着自己的系统积分不断疯涨，在99999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他直接推开了门。 与刚才那犯人不同，黎清推开的这扇门后，却通向黑暗而荒凉的废墟。 “推开此门后，积分不达标的犯人，或者情绪稳定超过规定值的犯人，会直接进入焚烧厂，执行销毁程序。” 一枚甲虫摄像头飞了进去。 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将小小的甲虫拉入一片废墟的焚烧场，接着甲虫瞬间化成晶体粉末。 “——销毁之后，他们将化为可再生的压缩能源，回归圆形监狱，重新投入使用。” 此时此刻，娱乐大楼也乱作一团。 主管捏着电话，咆哮道：“那直播间确实是娱乐大楼给的权限，但我们现在没办法控制它了！已经向领导申请技术支持，但传达到技术部那边还要很多时间……你们难道就不能先把黎清抓起来吗？” 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电梯损坏了！现在没人能抵达负10层！……该死，这边也要申请技术支持。” 一片混乱中，黎清已经关上了犯人通道的木门。 又一笔大额打赏到账了。 黎清的积分此刻变成了100435。 接着他再度推开门。 后面的景象发生了改变：走廊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对面仍然连接着那片诱人的虚空。 “……而完成积分目标的人，就能看见出去的通道。” 他迈步走进那条走廊，在那片虚空前缓缓停下。 一道欢欣鼓舞的音乐响了起来。接着是机械的提示声。 “品质检测：完美。” 第149章 “垃圾场” 【完美……是什么概念？】有弹幕问。 黎清平静地看向前方，淡淡开口。 “就是情绪稳定值能够持续保持为0的意思。” 【啊？所以只有完美才能出狱、回到外面的副本？】 “不是哦。” 黎清触碰了一下面前的虚空，提示音再次响起—— 第198章 “源码化准备中。” “洗去情绪波动，从来都不是对人类玩家的需求。”黎清顿了顿，抬头看着那盏欢乐的绿灯，和诱惑他不断前进的大门。 “——情绪稳定值为0，才能顺利源码化，进入源码之间，成为一名优秀而听话的员工。” 他收回手。 镜头只拍到他一半的脸，但所有观众似乎都看到他隐约地笑了一下。 黎清转过身，神色又重新变得淡淡，眼中没有一点笑意。 “不过源码之间……或者这间监狱通向的死亡副本系统，大概还没有做好迎接一个新员工的准备。” 弹幕早已乱成一团，发出一片问号，有人愤怒也有人质疑。 【这不是欺骗吗？这不符合人道主义！我要投诉到审查部门！】 【所以监狱的尽头并不是外面的副本？】 【我以为这些人类全都是玩家呢！！】 黎清摇了摇头。 “外面的副本，算是什么好去处呢……” 他回身走了两步，然后转向一边。 在他正对的走廊侧面，还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上面写着三个字—— 垃圾场。 “《圆形监狱大揭秘》的新人记者，18013号黎清，最后一次，为您报道。” 黎清淡淡说出了这一句话。 接着他按在门把手上，推开了那扇不起眼的小门，毫不犹豫地迈进了那片深渊。 - 源码之间，死亡副本事业二处大楼此时正乱成一团。 三个穿着审查处制服的员工坐在死亡执法组组长x的办公室里，都是一脸严肃。 “我是审查处科技伦理协会调查人。审查处接到匿名举报，由贵方管辖的副本f0000圆形监狱，私自修改规则，扣押通关玩家，以进行特殊实验。” 另一人道：“此事曝光之后，在源码之间引起巨大负面舆论。监狱内秩序濒临崩塌，严重影响了与之对接的其他部门。人员的暴乱导致共计122起伤亡事件……” x听着对方念出长达三页的罪状，一时哑口无言。 直到审查处的人离去，x才看向站在旁边的张勤。 “要是你们早点处理黎清，圆形监狱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他不满地说。 “而且不就是拿几个下等人做实验，连正式玩家都不是！之前科技伦理协会也管这些？” “他们真正在意的当然不是那些玩家的性命，而是有通过圆形监狱变为工作人员的先例后，人人都担心那些实验会延伸到安全的源码之间来。” 张勤满不在乎地解释。 “而且别忘了，咱们的金主们——那些上等的住民，最喜欢自诩公平正义。这场闹剧放在他们眼前上演，不正是一个彰显他们正义与慈悲之心的机会？” x抓狂地尖叫起来。 张勤痛苦地堵住耳朵：“我早说让黎清早点离开，否则夜长梦多——那家伙记仇得很……” x停下尖叫：“你又没说后半句。” “说了你也不听！”张勤叹气，“大老板快回来了，还是想想这件事要怎么跟他解释吧。” 他耸了耸肩，打开办公室的门。 “圆形监狱暂停向娱乐大楼输送耗材，现在少了一大半收入，那个人肯定会严查下来的。” x叫住他：“张勤，你先别走，你肯定有办法。” 张勤无奈摊手：“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技术员，虽然权限是比你们高一点，但做决策的还是他啊~” 他事不关己地离开了办公室。 x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另一边。 “绝赞保命道具！20积分一个！” “c级玩家找靠谱队友，自带副本通行证！” “300个副本通关秘籍！便宜出售！” “……” 一阵失重感后，黎清的脚站在实处，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这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踩在一个什么大厅的地上。 组成身体的每一份数据都很完整，身上还穿着圆形监狱的囚服。 周围的人似乎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们习以为常。 但他身上的服装还是让路人多看了几眼。 “好奇怪的衣服。”有人凑上来，“你不会是新人吧？” “新人？哪里有新人！？找我，我带新人！” 黎清“啊”了一声，有些茫然。 接着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喧闹的议论声。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黎清抬头看去。 广阔大厅的门口，光线被一行人挡住。 有人震惊道：“是九曜的人！” “他们……他们有五个人，三个核心成员……他们这是要组团下副本吗？” “快打听消息！他们要下哪个副本？” 一行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快步走入。 黎清一眼就看到了宫曜——在这么多人中，他几乎也是最高的那个。一身黑色工装，微长的刘海发梢将那只黑暗中隐隐发光的金色眼瞳掩去些许，让它不会太过瞩目。 ——但这样的容貌，不引人注意也很难。 黎清盯着宫曜，没有说话。 宫曜本来在四下张望，此时动作突然一顿，接着就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朝黎清看过来。 第199章 二人目光接触，都是一愣。 随后宫曜迈开步子，快步朝黎清走来—— ——接着向前倾身，给了黎清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黎清眨了眨眼。 半晌，他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伸手拍了拍宫曜后背。 宫曜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微微侧头露出一个笑容，在黎清耳边温柔道：“欢迎回来。” 黎清沉默半晌，轻声回应。 “……嗯。我回来了。” 第150章 净土 “呀吼！小黎老师，好久不见！” 陶乐乐的大嗓门已经先他一步传了过来。 黎清这才看清宫曜身后跟着的四个人。 十分开心的陶乐乐，一脸不耐的陈漠，垂着眼不自然地站在最后的叶君。 还有一个比宫曜还要高大一点的男人，五官粗犷而深刻，蓄着打理整齐的络腮胡，对黎清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宫曜这才放开了黎清。 “介绍一下，这是黎清。”宫曜站在黎清身边，笑着开口，“阿清，这是陶乐乐、陈漠、叶君，你之前都见过了。” 黎清点头，礼貌道：“你们好。” 他看向那个唯一不认识的。 “这位是布莱恩，也是九曜的中流砥柱之一。我们都叫他‘老布’。” 名为布莱恩的男人伸出手，爽朗开口：“你好，黎清先生，久仰大名。” 黎清也伸出了手。 但布莱恩并没有跟他握手，而是托起他放到自己手心的手掌，低头就要行一个吻手礼。 “好嘞——”宫曜笑眯眯地握住黎清放在布莱恩手上的那只手腕，在布莱恩凑上来之前将人拉开，“走，回家办接风宴喽！” “喂，你——！”布莱恩直起身，无语盯着宫曜大步离开的背影。 黎清被宫曜拉着向前，也不反抗，就这么跟在他身后，抬头张望四周。 周围有人上来搭话。宫曜心情不错地回答：“今天来接人，不下副本。” “下一次什么时候？这可说不准……” 走出大厅，人流量终于少了一点。 宫曜稍微放慢了脚步，让黎清和他并肩，然后声音温和，轻声开口。 “这个地方，大家都叫它‘净土’。刚才是进出副本的入口大厅。” 黎清点点头，视线却落在旁边挤挤挨挨的、高大又老旧的建筑上。 就像是正常人类社会的老街一样，路边第一层还有些商店和摊贩。 宫曜没有说话，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笑道：“我们那个时候就有这些东西了。还没记起来吗？” 黎清如实回答：“对外面的记忆是有点模糊，只想起来副本里的几个片段。” “也是呢……每次离开副本以后，你的精神都不是很好，也不怎么跟我说话。” 黎清的目光终于从街道移向宫曜脸上，道：“难道我在副本里时，就会经常跟你说话吗。” 宫曜弯着眼睛笑：“那也没有。” 黎清：“……” 二人说着穿过一条拥挤的小巷，来到一栋老旧居民楼面前。 黎清看见那居民楼门口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 “九曜公会”。 黎清看着居民楼和不显眼的牌子，陷入沉思。 “我还以为所谓‘公会’会是什么更气派的建筑。” 宫曜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当然也有那种公会……” “——但我们的会长比较抠门，所以只能住这种老居民楼，真是抱歉了。” 陈漠在后面冷冷道。 陶乐乐：“你们……你们走好快……我们差点跟丢了！” 宫曜回头，看着重新出现在身后的四人，勾起唇角：“哟，人齐了？” 陈漠：“……你别一副现在才反应过来还带了四个人撑场面的样子啊！” 她举起拳头，布莱恩笑着伸手拦住了她，显然对这一套流程十分熟练。 宫曜哈哈大笑：“进去吧，大家都在里面等我们呢。” 宫曜带着黎清走进楼道门。 楼内的布局倒不像黎清了解到的真正居民楼。 楼道门拐进去，正对着一个比较宽敞的大厅，有一套沙发和茶几，那头放着一张办公桌。 办公桌后是一个圆脸长着雀斑的女孩，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 看到宫曜进来，女孩连忙站了起来：“会长！” 男人也走了过来。 他一头黑发，皮肤很白，五官带着一种熟悉的锋利感。 黎清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陈漠。 宫曜介绍：“这是我们九曜雇佣的‘接待员’小迷，和九曜的‘智多星’，陈洋。” 小迷腼腆地笑了笑，就像是和平世界随处可见的那种内向的女孩，半点也没有副本玩家的样子。 陈洋则伸出了手，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你好，黎清，久仰。老大天天念叨你什么时候出来，现在终于见到本人了。” 黎清看着他的手掌，伸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但陈洋没有像布莱恩一样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只是轻轻和他握了下，旋即放开。 “您和陈漠小姐……” “是的，我们是双胞胎兄妹。之前的副本里，漠漠受你照顾了。” 陈漠抱着双臂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第200章 “好了，”宫曜一拍手掌，“介绍环节就到这里，现在九曜还没进副本的就这么些人，之后的有机会再带你认识~” 他扶着黎清的肩，把他转了个方向，推着他走上楼梯。 “2楼是活动室，”宫曜介绍，“同时也是吃饭的地方。3楼以上就是宿舍了。” 3楼的布局终于有所变化。 楼梯口望过去的空间变成了那种普通人家常见的客厅。 客厅延伸出一条短短的走廊，两边是关闭的房门。 “一层4间，有单人房，也有双人房。九曜的人不是很多，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副本里度过，所以目前还算住得下。” 二人爬到6楼，跟着上来的陈漠和叶君二人各自进了一个房间。 “这一层是陈家兄妹、老布和君君的宿舍，我们在最顶层，”宫曜笑了笑，“他们都不喜欢爬楼梯。” 黎清回头看了一眼堆着各种东西、杂乱却并不拥挤的6层客厅，“唔”了一声。 “啊，到了。” 宫曜让开楼梯口的位置，黎清也登上了最后一阶台阶。 先看到的是布置温馨的客厅，茶几上放着拼了一半的拼图。 非常正常的、一个“家”该有的装修。 正对门的是一条小走廊，中间一扇门，左右两边各一扇门。 “这是我们的宿舍，”宫曜介绍道，“中间是我的房间，旁边是陶乐乐，对面就是你的新家了！对了，这一层还有……” 与三间房距离较远的正对面、楼梯旁边的一扇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然后默不作声地和黎清对视。 接着她挥了挥手，重新关上房门。 宫曜笑道：“——晓心现在也住在这里~” 黎清点了点头。 他那时没有收回夏晓心的读心能力，而这个能力也总归会让人忌惮。 因此宫曜把夏晓心放在身边便于看顾，黎清毫不意外。 “——晓心说这个位置刚好能够让墙壁隔绝杂音。不过平时她也不喜欢出门。” 他再次推着黎清，走向屋内。 “那么现在——” 推开了给黎清住的那间房门—— “——欢迎回家。” 第151章 薄荷 一道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但十分明亮的房间。 木质的地板，浅绿色的崭新墙壁。深绿色的纱帘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晃动。 床铺也是同一色系，看起来非常柔软，与圆形监狱的硬板床天差地别。 而周围的小桌上，正如宫曜所说，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装饰物，水晶制成的装饰品，亮闪闪的石头小人摆件。 床头的一个玻璃花瓶内，正插着一束散发幽芬的百合。 “怎么样？喜欢吗？”宫曜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黎清怔怔看着面前场景，轻声回答：“喜欢。” 宫曜轻轻笑了一声。 “其他生活用品也准备好了。男生共用一个卫生间，先去洗澡换衣服，一会儿下去吃饭，嗯？” 黎清这才仰头看着宫曜，“嗯”了一声。 - 宿舍的卫生间有些狭窄，让黎清无端想起了之前在医院时的洗手间。 温暖的热水将全身皮肤浇透，这么多天以来，黎清才第一次有了一种真正洗澡的感觉。 并不是为了随时可以靠道具完成的清洁，而是一种洗去外界所有纷扰的放松。 他抽了抽鼻子，目光移向旁边的沐浴液，按了一点出来。 薄荷味的。 和宫曜身上的味道很像。 商城里售卖的普通清洁道具基本都是这个香型，但很奇怪，好像只有靠近宫曜时，他才能闻到那种独特的薄荷气味。 就连跟宫曜共用一个洗手间的陶乐乐，身上都没有相似的气味。 他洗过澡，换上宫曜为他准备的干净衣服——有点宽大的浅绿色t恤，中间印着一颗黑色的猫猫头。 他下意识揪起衣服闻了一下。 ……薄荷洗衣液的味道，很淡。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t恤上洇开一点深色印记，黎清这才离开水汽蒸腾的洗手间。 宫曜拿着毛巾和吹风机过来给他擦头发，一边问：“怎么样，还习惯吗？” 黎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突然转过身，向前倾身，然后轻轻嗅了一下。 宫曜：“……！！” 只是一下，黎清就直起身，再次转了过去。 后面半晌没有动作，黎清又回头，脸上露出一点疑惑。 “……”宫曜偏着头，用手抵着鼻子，清了下嗓子，然后重新将毛巾罩在了黎清脑袋上，隔绝了他的目光。 - 晚饭是宫曜亲手做的。 黎清看着宫曜在二楼活动室的厨房里忙前忙后，使唤陶乐乐帮他备菜，心里涌上一点陌生的感觉。 准备到一半，饭菜的香味就让这副容易饥饿的身体发出咕咕的响声。 宫曜路过时恰好听到了，笑着把手里的半根黄瓜塞到黎清嘴里：“一会儿就好了。” 黎清还是第一次吃没有处理的食物原材料。 味道还行，他想。 陶乐乐发出抗议：“不是说做饭的时候不能偷吃食材吗！” 宫曜：“你又不饿，吃什么吃？吃了我用什么？” 第201章 陶乐乐：“……” 陈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还没有看清这个见色忘义的男人的真正面目吗。” 几人扭头，看到布莱恩、陈漠和叶君也来到了休息室。 布莱恩提着一打啤酒：“搞到了点稀缺资源，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过了片刻，陈洋也带着小迷上来了。 “人齐了？”宫曜探头去看，然后使唤陶乐乐，“上去问一下晓心要不要下来一起吃。” 小迷：“我去吧……咦，晓心已经过来了。” 夏晓心还是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的模样，有点局促地对众人点了点头，然后独自坐在角落。 一桌菜已经上齐。 所有人落座，都看向宫曜。 宫曜挑眉：“怎么，还要饭前发言？” 布莱恩意味深长地看了宫曜一眼。 宫曜也看了过去，没说什么。 倒是夏晓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布莱恩大笑起来：“哈哈，那就庆祝黎清出狱，希望你在这里住得开心！” 众人举杯。 黎清也跟着举起玻璃杯。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和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算认识，更谈不上熟悉，他们为什么要帮自己庆祝。 但至少此时此刻，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放松。 他跟着大家一起喝了一口酒——不喜欢的苦味，但不久后又转为一股香甜。 宫曜给他舀了一勺菜：“你点的炖菜，尝尝？” 黎清接过碗，余光看见宫曜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试图从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里得到答案。 他小心尝了一口。 没什么特别惊喜的味道，但是…… “好吃。” 宫曜弯着眼睛，无声笑了起来。 - 吃过饭后，几人又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天色黯淡下来。 净土只是一片独立存在的区域，黎清早就看出不论是“太阳”还是“昼夜”，都只不过是对星球的一种模拟。 但正是因为这种模拟，让短暂于此地歇息的人们能够感受到一点活着的真实感。 宫曜和布莱恩留了下来，看来还有话要说，其余人则各自散开。 叶君、陈漠和陈洋跟着小迷一起去了一楼，而黎清则和同层的陶乐乐与夏晓心一起上楼。 陶乐乐解释道：“九曜现在有5个高级玩家，但领头的还是三个核心成员——老大、老布和夏娜姐。” 夏娜，黎清记得不久前从宫曜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宫曜说听她的意见，撤掉了我房间里的一些水晶装饰。” 陶乐乐点头：“夏娜姐很擅长神秘学的东西，这是她所在世界的特殊之处。她在街上开了一家占卜店铺，不住宿舍。现在她下副本去了。” 黎清点点头。 三人已经来到了七楼，夏晓心做了个“晚安”的手势，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陶乐乐看了一眼四周，神秘地问道：“小黎老师，我现在该改口叫你嫂子吗？” 黎清：“？” 他的疑惑肉眼可见，让陶乐乐也愣了一下。 “那个，我觉得‘小黎老师’的称呼太长了，显得很生分。”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黎清道，“‘嫂子’，指兄长的配偶，我应该和这个称呼没有关系。” 黎清没想到自己需要给陶乐乐科普人类之间如何称呼的知识。 陶乐乐：“不是啊……老大对我来说就像哥哥一样，你和老大不是……” 他两根拇指挨在一起比了比。 黎清想了想，如实道：“宫曜说，我们曾是很亲密的朋友。我不记得我们还有过什么别的关系。” “原来是失忆……怪不得！”陶乐乐恍然大悟。 然后他激动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你们果然是情侣……” 情侣吗…… 黎清陷入思索。 “我不记得有这层关系。”他说。 “因为你失忆了嘛，”陶乐乐理所当然道，“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我懂我懂！” 陶乐乐笑得一脸神秘，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又打开门，探出脑袋说了句“我晚上睡觉睡很沉的”，接着终于关上房门。 黎清：“？” 黎清本来以为陶乐乐是这里最好懂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把夏晓心抓出来，问问她陶乐乐到底在想什么。 第152章 打算 黎清坐在床上重新梳理gm001的各种功能，有人敲响房门。 他说了声“请进”，门被打开，宫曜站在门口。 他显然刚洗过澡，头发有点湿，万年工装服终于换成了休闲的短裤，脖子上还搭着毛巾。 他笑了笑，问：“可以进来吗？” 黎清点点头。 宫曜关上门，坐在黎清床边。 在监狱的那几天，黎清并非时刻开着直播，而直播时也碍于其他人观看，不便多说，因此就连宫曜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监狱的。 黎清把自己从博物馆副本出来后的事情完完整整跟宫曜讲了一遍。 宫曜认真听着，然后越来越沉默。 “我确信我之前在那个监狱待过，”黎清省略了被惩罚的细节，直接得出结论，“有许多重叠的记忆。而且我确信自己在系统任职后，从未见过海蛇，但我对她有点熟悉，她也明显认识我。” 第202章 黎清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二十年前，我刚进入系统、拥有意识到时候，她是圆形监狱的副典狱长。” “……也就是说，”宫曜声音有些沙哑，“在成为‘管理员’之前，你一直被关在监狱里……” 黎清点点头。 “而且我在禁闭室的时候喊过你的名字，”他声音冷静，“那并不是我当时萌发的冲动，而是意识模糊下、基于曾经印象深刻的环境作出的重复选择。” 宫曜瞳孔一缩，然后渐渐握紧了拳头。 黎清沉浸在思考之中，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兀自继续道：“因此可以推测，我在进入监狱前就认识你了。这是我这边了解到的时间线。” 宫曜看着黎清，没有说话。 对方轻描淡写说出这番推测的时候，宫曜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攥紧了。 他几乎可以透过黎清浅色的眸子看到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禁闭室的黎清忍受着孤独的折磨，一遍遍念他名字的场景。 黎清没有得到宫曜的回应，这才抬眼看了过去。 “我们的时间线有相违背的地方吗？”他问。 宫曜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指。 “……没有。”他说着，露出一个苦笑，“我完整而连贯的记忆，也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在拿到那份你帮我封存的记忆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二十年前才进入副本的玩家。” 他抓住黎清的手腕，实际上是在平复着自己难以遏制的颤动。 “……抱歉，那个时候没能去找你……” “这很正常，就算你没有失去记忆，也难以进入那个地方。”黎清不以为意，“那么现在，你记起来多少？” “……到我接受‘主神’的邀请，前往他所在的那个地方为止。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分离。” 黎清点点头。 “你去了源码之间，之后我们都被清除了记忆。” 好在虽然记不起全部细节，二人已经能推断出大概的事情经过。 “我的原始数据都在源码之间，我会回到那里，拿回我的东西。”黎清笃定道。 然后他看着仍然有些失魂落魄的宫曜，道：“我也会帮你找到你丢在源码之间的记忆，不用担心。” 宫曜一怔，随后轻轻弯起眼角。 “——不是‘我’，是‘我们’。” “……好。” 小小的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宫曜就这么静静看着黎清，这目光第一次让黎清有些不知所措。 他欲言又止，宫曜便笑了起来：“不打扰你休息了，我——” 要站起来时，手腕却被黎清反向握住。 “怎么了？”宫曜问。 黎清抬头看着他，眼中是淡淡的不解。 “你不留下来吗？” “…………” 宫曜肉眼可见地慢慢凝固。 黎清疑惑歪头。 宫曜猛地偏过头，然后咳嗽了一下，道：“好……好的。” 黎清往旁边坐了一点，让出空位，自己先陷入柔软的床铺。 等到宫曜躺下，黎清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他凑近了一些，轻轻吸了吸鼻子。 ——有点像薄荷沐浴液，但确实不一样。 和崭新的被褥、衣服，还有用过同样沐浴液的黎清自己的气味是不一样的。 宫曜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突然放松下来，胸腔发出低沉而柔和的轻笑：“阿清，你这样很像小狗。” 黎清停止对气味的分析，不是很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宫曜又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道：“圆形监狱的真正秘密如果在玩家群体公开，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我有点奇怪。” 他翻了下身，侧面躺着面对黎清。 “你的那些前同事，应该不希望这个监狱的事情公之于众。我以为他们至少会先屏蔽掉你的直播信号——就像你之前对我做的那样。” “这是理所应当的策略……” 黎清开口，躺着的姿势让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柔软，尾音不自觉地拉长。 “……但他们检索不到我的直播间。数据库对于玩家直播间的检索，依赖于玩家对应的系统编号。但我的系统……” 他想了想，换了个宫曜容易理解的说法。 “就像是冒名顶替，名义上是p001系统，任谁检索都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已经替换成我自己写的后台了。” 宫曜恍然。 “意识到监狱与源码之间的联系后，我还对直播间热度做了处理，所以它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榜单之中。就算张勤……技术组的人想要排查，也要花费大量时间。” 黎清突然沉默下来。 技术组终究还是没有对他的个人直播间进行处理。 张勤本人的技术能力还在他之上，会想不到这一层吗？ 那么技术组又为何迟迟不肯修复？ 黎清不觉得张勤是真的因为“念旧情”之类的可笑原因要放他一马。 他的这些前同事们……还真是各怀心思。 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黎清突然开口。 “宫曜。” “……嗯？”宫曜问。 黎清抬头看他：“你的心跳声音有点吵。需要我帮你做一下心率检查吗？” 第203章 宫曜：“…………” 他欲言又止，盯着黎清看了半晌。 然后把黎清裹在被子里，伸手往怀里一捞： “好了，剩下的明天再说。睡觉！” 第153章 早餐 温暖，柔软，还有一点洗衣液和沐浴露的味道。 醒来的一瞬间，宫曜就意识到了，自己没有在原本熟悉的床上。 尽管如此，骨子里的警惕却没有发作，让他立刻起来查看情况。 意识还沉浸在安全的睡眠中。 胸口被什么东西顶着，沉甸甸、暖洋洋的。 宫曜鼻腔里发出一声长音，迷迷糊糊伸手一拢，将靠在胸前的柔软身体又往怀里抱了抱。 “……” 他猛地睁开眼。 白色的碎发绒绒的，蹭在他的脖颈和下巴上。 他视线往下，看到一截延伸至宽松衣领中的、修长而干净的后颈。 脊背的弧度往下，是明显的腰线，凹下去的地方恰好方便整只手都搭上去。 宫曜僵住，忘记了呼吸，感觉浑身的血液流向都紊乱了。 三十秒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 夏晓心趿着拖鞋，披头散发地离开房间，准备趁着清晨没人整点早餐。 对面却传来开门的响动。 她疑惑抬头，看到黎清房里钻出一个高大的人影，迅捷而轻声地关上房门，然后呆立在原地，显得十分慌张。 “？” 夏晓心怀疑自己没睡醒，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确定那确实是宫曜。 宫曜靠在黎清的房门上，一脸呆滞，仿佛三观遭受了冲击。 更让她诧异的是，她好像看到那个人的耳朵变得通红。 夏晓心：“…………” 宫曜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表情一僵，随后无奈一笑。 夏晓心若无其事，比划了一个“我下去吃早餐。” 她缓缓来到二楼时，宫曜也跟了下来。 “我来做饭吧，”他说，“阿清再过半小时才会醒来。” 夏晓心让开了冰箱。 宫曜一边选食材，一边又有点纠结地看向她。 夏晓心：“……”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比划着，然后指指自己的嘴，表示会一如既往地“守口如瓶”。 那就是知道了。 宫曜顿时更坐立难安。 夏晓心完全不理解他的心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纳闷地开导宫曜，“而且人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被我撞见也没什么。” 宫曜苦笑：“所以我更有负罪感了……人人都知道我们是好朋友，阿清也这么信任我，但我却生出了罪恶的想法……” 他顿了顿，自暴自弃道：“反正你都知道了。” “？” 夏晓心突然奇怪地看着他。 “好朋友？” 宫曜一愣：“对啊。怎么了？” “……” ……一般情况下，夏晓心更倾向于和宫曜待在一起。一来是宫曜知道自己的特殊，所以听到他的心声没什么负担；二来是宫曜的心也没有别人那么吵，有种修行中的宁静。 但此时此刻，无数声音冲击着夏晓心的大脑： “是啊那个姿势抱着好朋友睡觉也太冒犯了但这也是正常反应我没法控制不能给自己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我辜负了阿清的信任他只是个对人情世故毫无所知的小朋友可真的好软……” “…………” 随便吧。夏晓心想。 宫曜做好早饭，端着自己和黎清的份上了楼。 小心推开黎清卧室的门，宫曜一愣，看到黎清已经坐了起来，头发还有点乱糟糟的，眼中一片迷茫，左右张望。 听到声音，他看向宫曜，声音还有些含混的困倦。 “……你去哪了……” “下去做早饭。”宫曜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温和道，“早饭在客厅，收拾完以后一起来吃吧。” 黎清保持着一个表情反应许久，才“嗯”了一声，眼神呆滞地走向卫生间。 洗过脸后，他终于恢复了全部神智。 ……之前似乎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连宫曜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是太累了吗…… 来到客厅，宫曜已经在小餐桌旁坐下。 他一头黑发已经有些长了，用皮筋随便扎了一下，额头碎发也拨弄到一边。 黎清在他对面坐下，抬头看了一眼他难得露出来的左眼。 宫曜等他动筷，才拿起筷子，然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笑着解释： “头发放下来是因为这只眼睛总是吓到人。” 黎清有些不解：“为什么会吓到人？” “为什么……”宫曜反而愣住，然后道，“唔……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一般都会觉得奇怪吧？” 接着他又笑了起来。 “阿清的瞳色也很少见呢。” 黎清对比了一下自己见过的人类外观数据库，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想了想，猜测：“应该是某种黑色素缺失导致的结果。” 他说完，喝了一口面汤，瞳孔微微放大些许。 宫曜弯了弯眼角：“好喝吗？” 黎清诚实地点点头。 “明天还想吃这个。”他说。 宫曜：“虽然也可以，不过我还有很多拿手菜没做过，不试试别的吗？” 第204章 “……”黎清陷入纠结。 这时一扇卧室门打开，陶乐乐打着呵欠走了出来：“好香啊……” 二人都看了过去。 陶乐乐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奇怪道：“你们居然起这么早！” 宫曜：“我不是每天都起得很早吗？” 陶乐乐怀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的注意随即被面条吸引过去。 “老大你做的？我也想吃！还有吗？” “啊，”宫曜才反应过来似的，“不好意思，忘记做你那份了。” “哦……” “所以说让你早点起床了，”宫曜语重心长道，“你如果像晓心一样跟我同一时间起来，不就能蹭上饭了？” 二人说话间，黎清已经放下了饭碗。 宫曜转身看向黎清：“吃完了？饱了吗？还要再吃点什么？” 陶乐乐期待地看着黎清。 “……” 虽然他的眼神很热切，但这个身体如今和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没法向以前一样几乎可以容纳无限多食物。 因此黎清只能遗憾道：“饱了。” 陶乐乐长长叹了口气，认命地下楼自己觅食去了。 宫曜收拾完碗筷，问：“对了阿清，今天跟我去街道上逛一逛吧？” 昨天一回来就直接来九曜公会了，黎清确实对这个地方还有一些好奇，于是点头：“好。” 第154章 失败的预言 十分钟后，宫曜和黎清出现在九曜公会的楼下。 黎清身上还是那件宫曜准备的、印着黑色猫猫头的绿色t恤。 宫曜则穿着一件橘色的同款t恤，黑色短裤，脚上趿着拖鞋。 黎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很少见你穿其他样式的衣服。” 宫曜笑道：“方便行动嘛。这里又不需要打架，所以随意一点。” 黎清跟着他一边走一边道：“但你昨天也不用打架。” 还穿了全套工装服，甚至连手套也没落下。 宫曜理所当然道：“我们是来撑场子的，自然要有气势一点。” 二人说着已经走出居民楼前面的小巷，来到一条较为宽阔一点的街道。 “这里开店的都是玩家吗？” “嗯，至少表面上都是玩家。”宫曜道，“只有系统办事大厅里有人工智能的非玩家工作人员，负责土地和房屋的买卖租赁等事务。” “……可以理解。” 同为系统的人，黎清可以想象如果真人出现在玩家面前，玩家必然会把对系统的愤怒转移到系统派来的工作人员身上。 二人在一个卖漂亮水晶装饰的小店前驻足。 黎清看了一眼那个店员——跟公会的小迷一样，是个不太像在副本里待过的玩家。 “在‘净土’滞留，会被系统收取一定积分的吧？”黎清问，“早晨系统提示我扣了5分。” “对，官方说法是‘土地税’。” 得到肯定后，黎清又陷入疑惑。 “有些居民看起来不像是玩家。他们不下副本，是怎么缴纳积分的？” 宫曜拿起一个水晶的龙型摆件，解释道：“在‘净土’，玩家可以进行一些积分交易——不过系统会监督交易是否合法合理，避免转让大额积分的情况。 “大部分f级和d级玩家，知道自己一定无法达到出去的积分，所以只将目标放在‘存活’这一条。所以他们在净土做点小生意，赚取生活费和‘土地税’。” 看来小迷和九曜之间，也是这种雇佣关系。 “不过……”宫曜话锋一转，“每天需要交的土地税会阶梯式增长，玩家总有一天会负担不起，因此他们还是需要定期进入一次副本，重置计费时间。”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争执的声音。 “喂，这个水晶灵摆的标价是100积分，你只给我了20！”是水晶店的店员。 “啧，”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耐烦的亮出枪械，“老子没直接抢你的，你就知足吧。” 那男人拿了灵摆就要走，店员追了出来：“回来！小心我告到秩序组！” “秩序组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可是高武世界来的，小心我杀了你！” 店员大叫起来：“救命啊！这里有人抢劫！” “你闭嘴——” 男人转头掏出一把砍刀，就要手动让店员闭嘴。 宫曜把手里的摆件放下，双手插兜走了过去。 那男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人接近。腿弯就被踹了一下，直接被踹趴在地上。 宫曜踩住男人的后脑勺，然后脚在鞋底蹭了蹭，勉强夹住因为一番动作就要脱落的拖鞋。 “新来的？”宫曜挑眉，“没看过街区守则吗？” 男人握紧手中的砍刀，挣扎了一下。 “砰——” 一声惨叫，男人握刀的手被子弹击穿。 穿着白色制服、带着红袖章的女人走了过来：“有人举报这里发生斗殴抢劫事件。” “……哟，安雅小姐。今天当值啊？”宫曜看清来人，打了个招呼。 安雅有些诧异，接着便看到了他身后的黎清，脸上的意外神色更明显了一些。 黎清对她点了点头。 安雅这才道：“嗯，带下新人。” 她嫌弃地踹了下那个男人，便有一个高挑的女孩走上前来，将男人轻松拽起。 第205章 “走了。”安雅不打算跟二人叙旧，带着人往街口方向走去。 “……她带的那个新人，我在监狱里见过，”黎清道，“之前在娱乐大楼干活的‘明星’，后来被选走出狱了。” “看来是个危险人物。”宫曜摸了摸下巴。 “安雅为什么会带人过来？这是月冕的地盘吗？” “啊，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 宫曜解释道。 “为了保证净土的稳定与和平，最初的几个大公会进行协商，达成一定的默契，并建立了绝对中立的玩家秩序组。 “因为秩序组的存在，‘净土’上的玩家才不会完全放飞自我、为所欲为。每个公会为了自己的威望，都会派人轮流来秩序组当值。” 心有余悸的店员终于注意到了宫曜，激动道：“会长！您怎么来了？夏娜店长还没回来……” 宫曜对她笑了笑：“带朋友来逛逛。” 店员看向黎清，睁大了眼睛：“黎清！是黎清啊！我看过你的直播！” 黎清第一次受到如此热切的欢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轻轻“啊”了一声，道：“你好。” “夏娜说过她什么时候回来吗？”宫曜问，“我记得她带团去了c级副本，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说起这个，店员又有点发愁：“店长说这个c级副本三天就能回来，但这是第四天了，都没有她的消息……会长您也知道，老板她从来都不喜欢开直播，我也不知道她的进度……” 她拿起刚才那个男人差点抢走的灵摆。 “我甚至学她的方法占卜了一下，没有占卜出什么结果。您说她会不会……” 宫曜收走了她手里乱晃的灵摆，将它放在桌子上，宽慰道：“一般来说，夏娜这种级别的占星师应该会有些防止别人窥视命运的手段，你占卜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然后他打趣道：“况且平时也没见你算准过啊。你们卖水晶不都是靠编的吗？” 店员被说中，立刻难为情地红了脸。 宫曜笑了起来，道：“好了，别太担心。回头我查查公会的登记资料，看看同团其他人有没有什么线索。” 店员终于逐渐放下心来。 黎清和宫曜离开卖水晶的摊位，黎清瞥见宫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有问题？”他问。 “嗯……”宫曜没有瞒他，道，“夏娜是个预言很灵验的占星师，这是她本身世界的特别。只是个c级副本，她却没有按照约定时间返回，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唔……”黎清思索了一下，道，“哪个副本？回去查一查吧。” 第155章 乌龙 二人回到九曜的“办事厅”时，布莱恩和陈家兄妹坐在一边沙发上，对面则坐了三个陌生面孔。 三个玩家，毋庸置疑，都是些没有战斗力的新人。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九曜足足三个a级玩家都来了，显得十分局促。 布莱恩一眼瞥见宫曜，招了下手：“哟，老宫回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三名玩家虎躯一震，立刻回头。 看到是宫曜后，几人起身问好。 “怎么说？”宫曜站在门口，也不进去。 “宫曜大人，我们……我们之前跟陈先生预约过，这个月下旬的d级副本团……” “噢，”宫曜了然，“这事老布和洋洋负责就成，不用管我。” 他随即转头跟黎清轻声解释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街道上的住民仍然要定期进入副本……” “这就是水晶店的那个店员说的‘带团’？” “嗯，由高级玩家带领他们进入最简单的副本，这是各个公会的业务之一，也是积累资源的一个途径。” 黎清：“一个d级副本通关奖励只有15分。所以价格？” 宫曜微笑：“算义务劳动，有公会内部的积分奖励，不收委托人的钱——只有一个要求，自备指定副本组队门票。” 黎清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头布莱恩几人已经商定完毕，九曜这边派出陈漠和陶乐乐同行，小迷也跟着一起，第二天就出发。 三人离开后，布莱恩一脸感动地搂住陈漠的脖子，揉她精心打理的短发： “漠漠，这还是你和乐乐第一次单独出任务！你终于成长为一个合格的a级玩家了！” 陈漠抬脚要踹他：“滚！别恶心人——啊好臭！你是不是又偷偷抽烟！？” 陈洋则怜悯道：“比起漠漠，我更担心乐乐会惨遭毒手……” “别说风凉话了！帮我把这货拉开！” 于是黎清眼睁睁看着三人在沙发上扭打到一起。 下一刻，眼睛被一只大手盖住。 宫曜一脸惨不忍睹，一边揽着黎清，一边大声道：“有伤风化，这里不是六楼，你们注意一下影响，别带坏小孩……” 布莱恩已经一手一个制服了陈家兄妹，抬起头：“对了，还没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宫曜：“小迷，查一下夏娜带的同批玩家登记信息。” 陈洋挣脱出来，问：“夏娜怎么了？” “她说自己在副本待三天就出来了，但现在还没回来。” “查到了，三个都是c级玩家，一个是d级玩家，搜索不到直播间。”小迷在办公桌后说。 第206章 一楼欢乐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黎清双手将宫曜还挡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扒拉下来：“我看看。” 他虽然没有玩家数据库的权限，但单纯检索直播间状态，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根据四个玩家留下的姓名、等级和进入副本——即直播间开播时间，刚好筛选出四个符合要求的直播间id。 怪不得小迷说没有搜到直播间…… “直播间已经进入冻结注销流程，”黎清开口，“换句话说，他们都死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 “那……夏娜呢？”布莱恩没有怀疑黎清信息的真实性，只有些忐忑地问。 黎清：“直播间未开启，人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几人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遇到了些麻烦，再怎么说她都是a级玩家，一个c级的副本……可能顶多只是一点比较大的麻烦。” 布莱恩开口，也安慰了一楼的其他人。 宫曜点头：“之前也偶尔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要自乱阵脚。” 两个资历最老的高级玩家发话，小迷和陈家兄妹才重新冷静下来。 “行了，漠漠上去和乐乐准备明天的副本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众人各自散去，黎清跟着宫曜来到2楼厨房。 “正常来说，一个c级副本的存活率为60%，不会接连死3个c级玩家，更何况还有一个资深a级玩家的庇护。” 四下无人时，黎清才淡淡开口。 宫曜动作迅速地处理着食材。眉头却微微皱起。 “会和那些天龙人有关吗？” “天龙人？”黎清反应了一下，想了想，“我不确定，但以我的经验来看，这更像是副本故障。”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宫曜把食材丢进炒锅，声音冷静，如同之前工作时那样毫无感情道： “第一种可能，某个bug引起副本死亡率异常；第二种可能，产品部错误计算了副本难度。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应该已经反映到维护组、派出外勤人员检查维修了。” “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嗯。” 宫曜半转过头，看向黎清：“我现在该信任你的前同事们吗？” 黎清沉默了一下，然后道：“a级管理员的平均任务成功率是86%，b级是78%……b级以下维护组成员禁止出外勤。” 没有什么信任不信任，都是数据。 宫曜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我们a级的夏娜玩家目前的存活率是100%，比你前同事的成功率还高一点。”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还在九曜的人，哪个存活率不是100%。 黎清盯着宫曜翻炒的锅铲看了一会儿，接着抬眼看向他。 “s级管理员的成功率是99%。” 宫曜一怔。 “阿清，你……” “做好准备后，一起去看看吧，”黎清道，“我的积分应该不够交那么久的土地税。况且……如果这个副本里真的有我的‘前同事’，我还想见他们一面，了解一些情况。” 二人将行程定在了第二天。 布莱恩知道后，坚持一起前往，说多个人多份保证。 于是这个队伍最终扩大到了五人——黎清，宫曜，布莱恩，叶君，以及宫曜征求意见后、同意跟随前往的夏晓心。 这支队伍连黎清都觉得十分强悍，确定好计划以后，所有人的心里终于稍微安定下来。 夜幕降临，众人各自回房，做最后的准备。 黎清看着准备钻进房间的宫曜，再次疑惑问：“宫曜，你不和我一起住吗？” “……啊？”宫曜动作呆住，一卡一卡地转过头来，“什……今天也……吗？” “嗯？”黎清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据我所知，有情侣关系的双方会通过一起睡觉巩固亲密关系。” “？！”宫曜瞳孔地震，“情侣……关系……啊……？” 他嘴张了张，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但耳朵已经完全变成了粉色。 黎清不解地与他对视，接着轻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误解了……嗯，准确地说，是陶乐乐误解了你所说的‘亲密的朋友’，因此也影响了我的判断。” 他点点头，平静道：“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宫曜，晚安。” 黎清的房间门在宫曜眼前关上。 宫曜一下反应过来：“不是，阿清！小十三——” 门再次被黎清拉开。 黎清疑问地看着宫曜。 宫曜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你……算了，晚安。”他颓然道。 黎清“嗯”了一声，大概是对他的礼貌表示了赞许。 接着他最后一次关上了门。 第156章 真正的爱情顾问 陶乐乐睡眼惺忪地来到二楼活动室，然后被餐桌旁坐着的人吓了一跳，差点大叫出来。 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胸口：“……老大……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宫曜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扎着，额前碎发挡住眼睛，一动不动。 ——这是陶乐乐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憔悴的样子！ 他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难道是夏娜姐出了什么事——” “唉——”宫曜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207章 陶，乐，乐。 就是他，让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阿清误判了他们的关系。 但这事也不完全赖他，毕竟自己从来没解释过。 尽管如此，宫曜看着陶乐乐的眼神，还是让后者忍不住寒毛倒竖。 十分钟后。 “啊——？” 陶乐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老大你和黎清不是那种关系！？” 宫曜沉重地说：“我们只是纯洁的密友。” “首先，两个男人用‘纯洁密友’这个词就很恶。” 陈漠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和陶乐乐都要早上出发。 陶乐乐百思不得其解：“没可能啊！根据我多年看偶像剧的经验，你们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是‘密友’，”宫曜坚持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友’。” 陶乐乐少女捂脸：“啊，这，这是能跟我讲的吗……” 陈漠眼角抽搐：“虽然我觉得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但更恶心了……” 宫曜叹了口气。 他和黎清以前的关系，还真没法跟其他人说清。 所以没人能理解他这个非常精准的形容。 “所以呢？”陈漠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表示出一点好奇，“你们昨天不是已经澄清了关系？那你在这里嚎什么，黎清看起来不是会在意这种误会的人。” “……” 这也是宫曜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的事情。 虽然自己之前从来没往情侣这方面想过，虽然确实因为一些无法自控的反应而产生负罪感…… ……但昨天黎清说自己误会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失落。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被拒绝了一样……” 陈漠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形容。 宫曜觉得她可能是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很难听的那种。 陶乐乐也第一次对这位尊敬的大哥表示出无语来。 “就是爱上了。”他笃定道，“不是我倒立吃那个。” “别恶心人了，来做早饭，让他一个人想去吧。”陈漠说。 陶乐乐故作深沉地叹气：“没想到我居然是九曜里爱情经验最丰富的那一个。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老大也需要我的经验……” …… 最终早饭还是宫曜做的。 他端着黎清的那份上了楼，刚好看到黎清出来洗漱。 黎清一脸困倦，隔着耷拉下来的额发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一副还没开机的样子。 宫曜下意识移开眼，目光又落在那一截苍白的脚踝上，端着餐盘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直到卫生间的门被关住，宫曜才发觉自己的锁骨处好像隐约有点发热。 他记得那种感觉——这是黎清的头发扫在上面的触感。 之前习惯性跟黎清亲近时还没意识到，现在一旦想起二人之间还有其他关系的可能，宫曜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等到黎清洗漱好出来，宫曜也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两人谁都没有对昨天的误会发表看法，平静吃完了早餐。 黎清看了一眼宫曜，有些疑惑：“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宫曜：“……”他本来打算忘了这茬。 看他没有说话，黎清理所当然地误解了。 “不用太过担心。我的系统关注了夏娜小姐的直播间状态，如果她出了事，我会第一时间知晓。” “……嗯，”宫曜这才弯着眼睛笑了笑，“有你在，我总是安心的。” 二人一同前往休息室，陈洋已经将收集到的资料投影到众人眼前。 “c级副本‘无限迷宫’，进入密码为9221。经过监测，是近一个月才出现的新副本，没有锁定周期和参加人数，可以在任意时间进入挑战。” 他神情有几分凝重。 “这是论坛上能够搜索到的所有信息。到现在为止，论坛上都没有人声称自己通过这个副本。” 宫曜看向黎清。 黎清平静开口：“c9221副本，我通过直播间搜索，找到了几个该副本的直播片段。” 许多直播间切片出现在众人眼前。 每个屏幕里的场景都不甚相同，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迷宫，有些人在迷宫里战斗，有些人则奄奄一息地躺在角落。 黎清：“无限迷宫共有11层，玩家需要从第1层开始探索，在迷宫中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入口。” 老布沉思片刻。 “这规则听上去很简单。” “所以这个副本只是c级。或许系统误判了这个副本的等级，导致进入副本的都是些低级玩家，而高级玩家已经不屑于进行这种难度的副本，因此迟迟没有人通关。” 陈洋意外道：“误判等级？” 黎清点头：“偶尔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也可能是计算难度的人搞错了。” 陈洋若有所思地看了黎清一眼，又看看其他人。 见众人并未提出异议，陈洋才道：“原来如此。看来之前是我们轻敌了。” “希望夏娜带够了补给……这个副本看上去不像是会有提供餐食的地方。”老布摊手。 “不用担心，”黎清破天荒安慰了所有人一句，“我很擅长寻路和找人。” 第208章 - 准备妥当后，一行人离开了九曜，前往副本大厅。 副本大厅还是黎清刚到这个世界时见过的样子。 旁边的玩家看见九曜的人过来，再次纷纷迎了上来：“宫会长！这次你们是下副本的？准备去哪个副本啊？” “好像有两个生面孔……带新人？” 宫曜笑呵呵答了：“都是我家的主力军。这次有点危险，就不带团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九曜的两个最强的高级玩家都在队伍之中。 于是兴致勃勃的人们立刻散开，不再试图和宫曜组队。 宫曜带着众人来到人来人往的入口，跟黎清道：“从这里进去就是副本了。如果没有组队卡或者副本卡，就会随机把玩家传送到等级相当的副本。” 他拿出一枚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c9221”。 在出发前，每个人都拿到了这张卡片。 “这是副本卡，是最高级的通行证道具，可以指定副本进入。” 这完全是教新手的架势。 旁边有人奇怪地看了过来，但九曜的几人都忽视了这一点。 黎清点点头，表示了解。 “走吧，穿过通道时，副本卡会自动使用的。” 他隔着露指手套握住黎清的手腕，牵着他走向面前漆黑的大门。 第157章 无限迷宫（1）迷宫 熟悉的天旋地转，就像每次外勤任务时一样。 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周围环境时。黎清察觉到旁边人类活动的气流。 他睁开眼，看向四周—— 一片巨大的花园，面前是三四米高的草墙。 宫曜、布莱恩、叶君和夏晓心也同时传送到了附近。 老布吹了声口哨：“嘿，看来手拉手对出现在副本的姿势没有什么影响~” 与黎清隔着一个夏晓心的宫曜“咳”了一声，直接转移话题：“大家的系统收到提示了吗？” 几人大脑中相继响起系统提示：“欢迎宿主进入副本‘无限迷宫’。 “在这里，您只有一个目的——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唯一出口。 “不论多久，出口都会忠实等待您的到来。 “现在，游戏已开始。” 五人都静了静。 老布一屁股坐在地下：“也就是说不用太着急吧。” 宫曜：“……是这样呢。” 老布打开直播，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洋洋在看吗？我们到了！” 陈洋是不是在关注没人知道，老布的弹幕却炸了： 【一开始就坐下了？主播心这么大吗？】 【随便点开一个直播间，怎么看到了宫曜和黎清！】 【主播虽然是心挺大的，但跟新来的科普一下，这位也是资深的a级玩家哦~】 同队的其他人并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就这么坐下了。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玩家，无需多言，各自检查起自己的状态。 “系统侦查功能，正常。” “背包能正常使用。” “商城可使用。道具类型是……” 检查商城的宫曜顿了顿，才有点诧异地开口。 “所有生活类物品、食物、非魔法类枪支弹药。” 叶君道：“商城的物资意外地宽松……” 宫曜和老布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可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按照一般设计思路，时限宽松至无限长的情况下，副本的生存压力就会转移一部分到寻找食物和水源等生活必需补给上。” 黎清开口解释。 叶君只是愣了愣，接着明白了过来。 “……而这个副本提供了食物的购买途径，那就说明……” “对，还有其他困难。商城开放购买限制，不是因为这个副本太简单，而是因为太难，所以作出这种难度的调整。” 宫曜：“还有一个特殊可兑换道具——队内通讯器。” “哦？这可是个好东西。”老布开口。 无需多言，每个人都兑换了一个价值100积分的队内通讯器，附赠一只入耳式蓝牙耳机。 “没说最远通讯距离，但在迷宫里一定用得上。”宫曜检查过道具以后说。 老布看向夏晓心：“晓心妹子怎么发起通话呢？” 夏晓心瞥了他一眼，用摩斯密码在通讯器上敲了个“ok”。 黎清将通讯器挂在脖子上，双眼看着那迷宫高墙，放空了一瞬。 【当前地图载入（100%）】 第一层的地图以黑底白线的形式勾勒在黎清眼前。 【关注用户载入（100%）】 地图上九曜四人和黎清的位置，出现了五个绿色的小点。 宫曜走近黎清，在他身边轻声问：“如何？” “找到终点了，”黎清也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夏娜小姐的信号不在这一层。每一层应该处于不同的位面，因此我没法拉到其他层的地图。” 宫曜点点头：“嗯，了解。” 他转过头，看向众人。 “阿清带路，我和他走前面，晓心不擅长格斗走中间，君君和老布断后。迷宫内可能有小型怪物出没，随时小心。” “好。”众人没有多说，跟着黎清踏入迷宫。 这巨大的迷宫显示在地图中都十分繁琐，黎清却一眼就看找出了通向中心出口的路径。 第209章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隔壁也传来了人类走动的声音。 “诶……我想想，这条路刚才走过了，该去另一边看看了。” “还好我的标记还在这里。” 一行人在一个路口转弯，与墙那边的声音背道而驰。 黎清一边带路，一边尝试用系统定位其他玩家。 接着数百个白点出现在地图上。 他的大脑微微抽痛，立刻关闭了其他玩家的定位显示。 ……系统依赖的能源就是他的大脑和积分。过于庞大的计算数据，可能会使这具身体无法支撑，所以需要谨慎使用。 宫曜察觉到了他一瞬的异常，立刻偏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黎清摇了摇头。 “我在想……”他说，“这个迷宫里有上百人，同时又有许多条可以通向终点的路径，需要做的只有分辨方向而已，难度相当简单。比起一个副本试炼来说，这更像是……” 他想了想，道：“……分流。” “确实，”老布的大嗓门从后面响起，“以前去人流量大的游乐园排队时，等候区就是那种类似迷宫的构造。” 宫曜：“游乐园这么刺激吗？” 老布：“……你别跟我说你没去过……” “没去过有人的，”宫曜回了老布一句，然后看向黎清，“有机会一起去玩？” 黎清也没去过有人的游乐园，于是点了点头。 接着二人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黎清无声后退半步。与此同时，宫曜向前一步，手掌虚握。 下一刻，一只腐烂的、狼一样的生物，从拐角处朝宫曜脸上扑了过来。 金光一闪，突然出现的黑色长刀已然入鞘。 那腐烂的狼形生物变成两半，落在地上。 宫曜用脚尖踢了踢，抽了抽鼻子：“是真的，不是幻觉。” “真实存在的生物？那岂不是不用担心饿死在迷宫……” “……”老布的话让宫曜都沉默了一下。 接着脚下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几人面色一变，都抬起头来。 一个机械广播似的声音在迷宫上方播放道：“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鲜红的倒计时出现在一层所有人的系统显示之中。 “什么意思……” 黎清听着迷宫各处突然发出措手不及的慌乱声响，道：“根据我的计算，我们不可能在一分钟内到达终点，我建议静观其变，做好准备。”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并向中间凑近。 一分钟倒计时结束。 迷宫中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几人眼睁睁看着面前升起一道巨大的草墙，堵住了前路。而左边的一面草墙则缓缓降落，沉入地面，没有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几人和原本墙后隔着两个路口的另一队玩家面面相觑。 黎清看着系统里的线条逐渐变换，最终定格。 “迷宫改变了，”他说，“道路偏离，需要重新规划路线。” 第158章 无限迷宫（2）规则 半个小时后，几人来到了通往第2层的入口。 黎清远远就看到一行玩家与一个放大版的狼形腐烂生物战斗。 几人停在几米远处，没有出手。 不多时，那生物就被玩家们联手解决掉了。 地面一阵震颤，一扇大门凭空出现在那怪物倒下的地方。 接着空中再次传来广播声。 “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那几个玩家先是一愣，之后发出欢呼，一起走进大门。 “第2层入口。”黎清说。 九曜几人也不再犹豫，跟了上去。 通往下一层的大门明显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只是有一个开放时限罢了。 “希望每一层都这么简单。”布莱恩笑着说。 跨过大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着面前变成了与第1层相似的场景。 仍然是一个花园迷宫。 “没看见刚才那几个人。”宫曜说。 顿了顿，他瞳孔微微收缩：“老布和君君也不见了。” 宫曜、黎清和夏晓心的通讯器响了一下，耳机里传来布莱恩的声音：“老宫！你们人呢？” 宫曜：“我和阿清晓心在一起。” “我这边是君君。” 叶君的声音也从通讯器里响起：“难道我们每进入下一层迷宫，位置都会被打乱吗？” “……不，没那么简单。”黎清开口。 第2层的地图已经全部加载进他的系统之中。 比第1层还要大、但整体呈长方形的地图从中间分隔开来，就像是两个矩形的房间，各自拥有一个单独的迷宫。 地图上没有像第1层那样标注出口，只在两个“房间”中间标记了一扇门。 黎清三人在左边的迷宫中心，而老布他们则在右边迷宫的斜对角处。 “这一层只有一扇门，”黎清道，“在我们的东边墙上，对应布莱恩先生的西南方向。” “墙上？”布莱恩捕捉到了关键词，“也就是说我们其实被分隔在两个房间里？” “嗯，或许两个房间是连通的。” 宫曜道：“无论如何，尽量集合，不要单独行动。” 第210章 “布莱恩先生，现在请你们往南边走，在第一个岔路口右转。”黎清淡淡道。 布莱恩大笑道：“好好好！这回我也能抱大腿了！” 黎清回头看向自己这边的两个人：“我们也走吧。” 三人一起向迷宫深处走去。 这一层的怪物明显变多了一些。 宫曜尚且游刃有余，而夏晓心能在副本中混到b级，也不全都靠她的读心术。 她拿出枪支，站在黎清身后一点的地方，警惕后面可能出现的危险。 黎清则事不关己似的站在二人中间，时而开口为布莱恩他们指明方向。 三人迅速摸到了迷宫边缘。 一条路直通墙壁上嵌着的门。 脚步踏进某一块区域时，宫曜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做出警惕的姿势。 下一刻，一个狮身人面的怪物从天而降。 “回答我一个问题。”它用威严的声音说。 宫曜：“……它不会是要问……” 怪物：“什么动物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 宫曜转身介绍：“……没错了，这应该是神话里的斯芬克斯。” 怪物一拍爪子：“人类！回答我，如果答错，我会杀死你们！” 宫曜立刻说出了那个经典的答案：“是‘人’。” 怪物点点头，身形从门前隐去。 广播声再次响起：“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这就是下一层的入口？”宫曜看着那扇大门，“我还以为这会通向老布那边。” “墙壁上的原来不是连通房间的吗？”老布的声音自耳机中传来，“那你们先上去吧，一会儿门该没了。” “但方向……” “没关系，区区迷宫而已，我们也有些其他手段。” 他这么说，宫曜也做下决定：“好，我们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以防万一，测试一下吧。” 黎清点点头，被宫曜抓住了手腕。 无需多言，夏晓心抓住黎清外套的衣角，三人一起走进面前大门。 跨过门框的一瞬间，黎清感觉到手腕和衣摆的重量一空。 “这里是宫曜。”宫曜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和晓心在一起。阿清，老布，君君，情况怎样？” 黎清：“收到。一个人。” 老布和叶君没有消息。 “通讯器只能在本层之间进行联络。”他得出结论。 宫曜：“嗯。这次等老布他们上来再离开。” 黎清加载出第3层的地图。 这张地图又比第2层大了不少，但被分割成了4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均匀的正方形。 黎清在西北边的房间，宫曜和夏晓心在东北边。 相邻房间的墙面上仍然有一扇门的标记。 “四个房间，四扇门……” 黎清轻声道。 他没有详细解释，但宫曜已经根据第2层推测出了这一层的布局。 “这层总不会有4个通往第4层的入口吧？” “不会，游戏规则上已经说明了，每一层只有一个出口。”他顿了顿，续道，“我想我们已经可以得出这个副本的基础规则了。” 第一，每一层由若干个房间组成，相邻房间通过一扇门相互连通。而联通房间的门中，有一扇可能就是下一层的出口； 第二，找到每层唯一一个出口，完成战斗或答题一类的试炼，就能激活该出口； 第三，出口存在1分钟后失去激活状态，迷宫会发生改变。 另外还有两个不能确定的问题： 第一，迷宫重置后，出口的门会不会从一个房间变到另一个房间？ 第二，出口门是单向还是双向？即a房→b房方向的门为出口，那么同一扇门的b房→a房方向是否也能去下一层？ “对了，”宫曜说，“我们这里的房间布局和之前的不太一样。虽然有很多掩体，但看上去并不是非常复杂。” 一道发力的气声过后，他补充道：“就是怪有点多。” “我这边也不一样。” 黎清盯着自己面前的场景，眨了眨眼。 一览无余的空旷房间，连一个人都没有，他甚至能直接看到门。 但就在门前，并排摆放了两个巨大的…… 宝箱。 第159章 无限迷宫（3）宝箱房 “……宝箱？”宫曜愣住了。 黎清与那两个宝箱沉默相对，半晌开口：“没有攻击意图。我检测过了，两个宝箱中都是补给物资。一个数量更多，一个少些。” “有其他玩家吗？” “只有我一个人。” 在地图明显大于前两层的情况下，黎清不敢贸然加载所有玩家的定位信息。 但一个房间区域内的详细信息，或许可以看上一眼。 于是他载入了宫曜所在房间的玩家定位。 一秒之后，太阳穴处又隐隐刺痛。 黎清关了定位显示，开口：“你那边有十二个玩家，其中两个正在快速接近。” “看到了。”宫曜说，“是低级玩家，没有危险。” 一个房间有十三人，而另一个只有一人，房间的人数未免有些太不平衡了。 第211章 除非通往下一层的传送并非全然随机，而是遵循着一定的概率。 黎清所在的房间十分安全，甚至还有补给，因此概率比需要战斗的迷宫低很多。 其他房间的难度也并不算高，这样算来，的确是低级副本的标准。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猛然被打开。 一个戴着眼镜、长相周正的格子衫男人匆匆闯了进来。 他只看了黎清一眼，接着便径直朝那两个箱子奔去。 黎清没有出声，只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男人在两个箱子之间犹豫了一瞬。 就在这时，黎清的系统响起警报。 【警告：外挂监测器检测到异常信号。来源检测中……】 【已定位异常信号玩家id：p-pre9q001】 此时格子衫已经奔向其中一个箱子，将里面的补给扫荡一空。 然后他猛地回头，看向黎清。 接着他瞳孔一缩，瞬间扑向宝箱后面的大门，进入了下个房间。 “p-pre9q001……” 黎清已经调出了此人的玩家资料。 ——现在他们在同一位面，gm001虽然是个没有连接源码之间权限的复制品，但仍然可以查询对方信息。 【姓名：魏可期】 【编号：p-pre9q001】 【状态：副本中】 【绑定系统：b32101】 ……光从日志上来看，这名玩家的行为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异常。 黎清在地图上标记了一下魏可期的坐标。 不多时，副本上方传来系统提示，说有人找到了出口，副本将在一分钟后变化。 接着魏可期的坐标就从地图上消失了。 “进入下一层了吗……”黎清若有所思。 宫曜听到了他的声音，问：“什么？” “遇到一个异常目标，但目前没有危险。我标记了一下。” 一分钟后，黎清所在的房间发生变化。 一道黑影自他身后徐徐升起。 耳熟的声音威严开口：“回答我一个问题。” 黎清转过头，发现斯芬克斯就在自己身后。 ——迷宫地形改变时，他竟然恰好就待在出口的位置！ 黎清退后一步，反问：“你没有答题时限对吧？” 斯芬克斯：“斯芬克斯不回答凡人的问题。” 黎清垂在腿侧的左手手指轻轻敲了敲，平静开口： “如果你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的话，应该也能知道，我有办法重置你的等级，让最普通的凡人都能打败你。” 斯芬克斯沉默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没有时限，只有对错。” 得到想要的答案，黎清点点头。又后退几步。 “那你先别问了，”他说，“我现在应该并不在触发答题的范围中。” 斯芬克斯：“……” 就在这时，斯芬克斯背后的门被猛然撞开。 一个块头很高的男人闯了进来——是布莱恩！ 布莱恩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但战斗的本能已经让他迅速翻滚向前，远离门口的怪物。 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问的斯芬克斯：“…………” 布莱恩看到了身边的黎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喜：“小黎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等宫曜。”他说，“……和你们。” 面前是斯芬克斯，身后是新的迷宫。二人直接在迷宫唯一的终点路径前席地而坐。 “我和君君是追着一个混蛋一起来第三层的。啧，居然被骗取信任……” 宫曜在通讯器里笑了起来：“这种事也不算少见就是了。君君呢？” 叶君：“在。” 她的声音听起来不算高兴，大概也被布莱恩说的那个混蛋惹恼了。 黎清：“宫曜去西边房间，叶君去北边房间，我们所在房间的东门就是出口。我在这里等你们汇合。” 两边爽快答应。 就在这时，黎清二人身后的迷宫里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看到守门的怪物了！” “打败他，我们就能通往下一层了。运气真好。” “怎么有人堵在路上？” 布莱恩转头，“哎呀”了一声，接着摸了摸后脑勺，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在这里等两个人，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谁要迁就你等人啊！”一个玩家不满地说。 “这个这个……”布莱恩搓了搓手，喊道，“你们俩还要多久？人等着呢！” 宫曜那边先是传来像是切菜的声音，接着才开口：“5分钟。我带了几个玩家过来。” 叶君则诚实道：“我没带人，也不知道要多久。” 黎清判断了一下她的速度，替她估算：“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几个后来的玩家听到黎清的话，立刻骚动起来，“你们两个人居然要霸占大家的出口十五分钟？” 老布仍然好脾气地笑笑：“实在对不住。各位也看到了，这个迷宫如果分开的话会有点麻烦……” 黎清则礼貌解释：“激活出口的一分钟后，迷宫会产生变化。我想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攒够一批人一起激活、减少未知变化，才是提高存活率的最优解。” 那几个玩家看他们只有两个人，压根不听解释：“什么乱七八糟的。少数服从多数，你们不让开我们可就动手了。” 第212章 老布叹了口气。 “我最不喜欢动手了。” 他这样说着站了起来。 傲视绝大部分人的身高，让对面几人都仰起了头，心里逐渐感觉到不妙。 “……毕竟要让你们听话、但又不能伤到人的限度，实在是有点难以掌握啊。” 第160章 无限迷宫（4）旧仇 宫曜、夏晓心、叶君和他们在其他房间救下的人一起来到黎清所说的地方时，十几个蔫巴巴的玩家在终点的通道坐了一排。 饶是宫曜已经从通讯器里听到了他们之前的争执，此时也不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 “哟，老宫你终于来了！” 布莱恩的声音很大，再次让一群不明所以的玩家虎躯一震。 接着他站了起来，对玩家们和气道：“好了，你们都有序排成一排，一分钟的时间也不长，待会儿门开了就跟上。” 玩家们按照他所说的，顺从排成一排。 叶君没有上前，低声道：“我断后吧。” 宫曜赞许地看她一眼，也留了下来。 夏晓心也没有行动。 见所有人都准备好，黎清上前，进入斯芬克斯的触发答题区域。 斯芬克斯等了半天，再看到有人过来也打不起精神，恹恹道：“回答我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就死。” 黎清示意它可以问了。 斯芬克斯：“1,1;2,2;3,4。” 众人：“？” 斯芬克斯：“回答11,对应的数字。” 布莱恩：“什么东西，听不懂。” “那是斯芬克斯没错吧？怎么跟我印象里的怪兽风格这么不搭？” 黎清没有留给他人太多吐槽的时间，只干脆回答：“1024。” 斯芬克斯毫不意外。 然后它的身影渐渐消失。 后面的门激活了。 随着系统提示，黎清打开那扇通往第4层的大门。 他没有进去，老布先是一愣，然后让开门口，回头：“都愣着干嘛？快走啊。” 一群玩家如梦初醒，这才接连进入大门，消失在虚空之中。 到了队尾的宫曜，时间只剩下十一秒。 宫曜先是一手一个把叶君和夏晓心推进大门，接着和黎清对视一眼。 谁也没说多余的话，宫曜握住黎清的手腕，和他最后踏入大门。 倒计时结束，入口关闭。 迈入门后地面时，手腕上的触感又消失了，只剩下一点点残余的体温。 “我和老布在一起，其他人报个数吧。” 通讯器里，宫曜发出指令。 “在。”黎清简短回答。 夏晓心敲了敲通讯器，表示自己也在。 过了片刻，宫曜开口：“好，人齐了。” “等一下。”黎清说。 “阿清？怎么了？” “叶君小姐和谁在一个房间吗？我听不到她的回应。” 宫曜一愣：“她刚报过数……” 就在这时，有些卡顿的地图终于加载完成。 “这次是2*4个房间……”黎清看着众人的定位。 自己在第一排第一个房间，宫曜和布莱恩在第一排第二个。 夏晓心在第二排第三个，叶君则是第二排第四个。 向众人同步过定位后，黎清问：“你们可以同时听到我和叶君的声音？” 夏晓心敲了一下，表示确定。 宫曜：“……君君那边的情况也和你一样。她听不到你的声音。” “看来通讯器的范围只有三个房间以内。”黎清确认。 “有点麻烦啊……”老布道。 “所有人尽量先向中间区域靠拢。阿清，你一个人可以过来吗？” 黎清淡淡“嗯”了一声，道：“诸位，通讯器范围可能不是我们未来最麻烦的事情。” 宫曜沉吟一声，道：“你是说……迷宫的大小？” “1，1；2，2；3，4……”黎清重复着刚才斯芬克斯的谜题，“下一组数字，正如这层展示的那样，是4，8。” 老布：“……从刚才起就想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的层数，和每一层对应的房间数量。它们有一个规律——每层房间数量=2^(层数-1)。也就是下一层的房间数量，是这一层的两倍。” “啊……对，对哦……” 宫曜在那边道：“现在的增长可能不太直观，但这座迷宫有11层。想想刚才阿清给出的答案。” “11……”老布一拍大腿，“答案是1024！也就是说在之后的几层里，我们可能会被分散到成百上千个房间之中！” 所以那时的夏娜才会和委托人们分散。这座迷宫的规则如此，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两个人完全绑定在一起。 “我现在突然十分庆幸，我们来的这些人，每人都有单独进行副本的能力。” 宫曜叹了口气，指挥道：“我和老布、晓心原地不动，等相邻房间的队友汇合。先成功汇合的那一组朝东西方向移动。” 黎清关了通讯器的话筒，检查自己房间的布局。 一个和第1层差不多的战斗式迷宫，道路更加狭窄复杂。 黎清自己没有开直播，他想如果老布和宫曜也不开直播的话，他或许可以直接传送到正对面的大门口。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把时间拖到两分半后比较好。 第213章 黎清缓缓呼出一口气。 就当享受副本乐趣了。 黎清迈出一步，脚步却突然停在半空。 一道人影飞快从面前迷宫的缝隙处闪过，耀眼的金发，蓝色眼瞳，令人印象深刻的俊美面孔。 似有所感，那人影步伐也稍一停顿，朝黎清看了过来。 接着他瞳孔骤然收缩，立刻闪到一面墙后！ ——竟然是路易斯！ 虽然黎清想到死亡副本会派人前来调查无限迷宫的异常，也存有跟外勤人员接触的心思，但他和路易斯彼此之间是没什么旧可以叙的。 不如说，还有一桩旧仇没有了结。 黎清在系统中输入路易斯的编号，这个房间的地图之中果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他手指微动，下一刻，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 路易斯在迷宫之中快速移动，于路口犹豫一瞬，接着选择了正确的路线。 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 作为死亡副本的s级工作人员，他的系统也有读取地图的功能。。 一个红点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间隔不远处。 路易斯脸色一变，本能向侧边翻滚。 高大的地刺已经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穿透而出。 “哈，真是热情的问候！”路易斯拔出手枪，对黎清所在的灌木发射。 子弹打了个空，路易斯暗道不妙，一只脚已经僵化在原地。 定身的陷阱道具！ 他光顾着防备黎清闪现攻击，忘了还有这种烦人的控制道具！ 一枚子弹朝着他的后脑勺飞了过来。 路易斯使用屏障道具挡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回身射击。 那些子弹将要碰到黎清时，却都停了下来！ 接着路易斯瞳孔一缩，看到它们调转方向，全都冲向自己。 黎清始终一言不发。路易斯看出他是真的准备解决自己，立刻出声： “喂，黎组，咱们好歹也同事一场，不用这么绝情吧！” 黎清抬起了手。 路易斯：“……你就不想知道源码之间的现状吗？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情报，只有s级工作人员才知道的情报！” “是吗……” 黎清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但我不信你。” 那些子弹同时朝路易斯飞了过去！ “砰——” ——子弹撞在什么透明的屏障上，尽数落地。 那不是普通屏障道具该有的效果。 “路易斯组长！”一个年轻男人的在黎清身后说，“我检测到你发送的求救信号，怎么回事！？” 路易斯咧开一个笑容。 “这里有‘玩家’违规使用外挂权限。违规的人就在你眼前，维护组的，现在来履行你的职责吧。” 第161章 无限迷宫（5）地牢 维护组啊…… 黎清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整个包裹在长袖长裤里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没有露出一点脸，十分可疑。 看到黎清转过来后，男人僵在原地。 “组……” 接着他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吞了下去。 下一瞬，男人自眼前消失，身后的路易斯也不见了。 地图里，路易斯的位置出现在南边门口，接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路易斯虽然是s级的组长，但进入副本能申请到的也只有无限版高级玩家系统。 虽然能够读取到寻常玩家读不到的信息，但终究无法对副本内的存在作出改变。 ……所以刚才过来的，果然是一个同样有管理员系统的维护组成员。 这人藏头露尾，看不见正脸，黎清第一眼并未认出来是谁。 但这反而又让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曾经的维护组副组长，055，一个时刻戴着防护头盔、觉得空气会侵蚀他身体的家伙。 就算下副本也全副武装，至今都没人看过他的正脸，更不用说知道他是个什么种族…… 只是没想到，如今055居然和路易斯在一起工作。 055看起来没有和他正面交锋的意思，黎清有些遗憾，自己错过了一个对付路易斯的机会。 现在追上去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但他本人还在另一批人的计划之中，追杀路易斯的行为明显会拖累九曜那边寻找夏娜的进度。 最主要的是，这个副本后续消耗成倍增加，他需要仔细规划系统能量的分配。 如果为了追杀就消耗一堆能量，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黎清望了二人逃跑的方向一眼，重新将目光移向通往宫曜的方向。 宫曜的声音适时从耳机里传来：“阿清，你那边怎样？” 黎清打开通讯：“现在过去。” 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 没有触发下一层的守门怪，黎清轻易拧开把手，进入隔壁的房间。 那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四面竖起高墙的山地。 除了部分掩体之外，没有任何迷惑方向的阻碍。 这个房间想要考验玩家的内容一目了然——战斗。 所有掩体的设置都只是为了战斗。 但此时此刻，这片区域十分安宁。 黎清往最高处看去。 堆成一座小山丘的怪物前，两个身形高大显眼的男人席地而坐。 第214章 黑衣黑发的那个看了过来，接着伸出手臂挥了挥。 “阿——清——” 耳机和空气同时将这道声音传入黎清耳中。 宫曜一跃而下，先一步朝黎清走了过来。 “我以为你还会快一些。”宫曜关了通讯器的麦克风，笑着开口。 黎清点头，轻声道：“遇到些故人，耽搁了一下。” 宫曜动作一顿，压低声音：“你之前组织的人？” “嗯。被他们逃了。” 尽管知道黎清有些自己的手段，但宫曜还是有点难以想象，旁边这个看着哪里都很柔软的人把别人逼得落荒而逃的景象。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问：“要我们帮忙吗？” 黎清摇摇头。 接着他打开自己的通讯器语音。 “我遇到了两个棘手人物，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很好辨认；另一个穿着黄黑色棒球服，用帽子、墨镜和口罩遮挡面部。 “如果你们看到这两人，请在不引起他们的注意的情况下尽可能远离。” “不好打？”老布问。 “性价比很低。” 黎清终于听到了叶君的声音，低声回答：“好。” 轻轻的敲击声在通讯频道响起。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夏晓心传达了这样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道：“安全。” 敲击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 下一刻，系统提示响起：“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黎清的地图随即标记出了出口的位置。 “出口在第二排2、3两个房间之间。” 不出所料的话，激活出口的应该是路易斯和055，因为他们的坐标已经消失在黎清的地图上。 “赶不过去。各组等地图刷新后，按原计划行动。”无需黎清开口，宫曜已经提前作出判断。 一分钟后。 三人所在的房间刷新了布局，山丘瞬间夷为平地，高墙拔地而起。 几人穿过迷宫，往第三个房间走去。 现在这房间的怪物比起先前不算密集，但体积大了许多。 直到宫曜和布莱恩合力击杀一只三米高的猩猩，系统提示又响了起来。 “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三人：“？” 刚适应了变幻后迷宫的其他玩家：“？？？” 几个同样在这一层的玩家匆匆来到出口，看到大门后，先面上一喜，接着在看到老布后又犹豫了一下。 黎清认出有几个玩家在第3层时被他们拦在了大门口。 但手误打死守门boss，出口已经被激活，拖延时间没有什么意义。 老布无奈叹了口气，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又过了一分钟。 墙上的门自动关闭，身后场景再次变化，变成砖墙砌成的古堡风格迷宫。 三人没有回去，而是直接拉开面前的门，来到第三个房间。 眼前场景顿时变得幽暗了些许，如同狭窄的地牢。 空间所限，道路似乎只能允许一人同时通过，因此三人自动排成了一列。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奇怪。”老布说。 “能让你感觉奇怪的，恐怕不是什么强大的怪物。”宫曜道。 黎清：“是什么？” 宫曜笑了起来：“——是需要动脑的东西。他最讨厌动脑了。” “你……”老布无语片刻，放弃挣扎，“人人都有自己对危险的预感。” “……没准这次的预感是真的。”黎清轻声开口。 “怎么说？” “之前的迷宫只是考察一定的战斗能力和寻路能力，”黎清解释，“如果仅是考察这两种能力的话，是不需要特意将路线设计成只有一人通过的。” 宫曜若有所思：“这样的设计，更像是……会遭到什么堵截似的。” “从电子游戏的角度看，接下来大概是一个需要规划路线的关卡。”老布有些无精打采，“唉，我还是喜欢战斗爽。就交给小黎清了。” 黎清发现老布说是不喜欢动脑的东西，但实际上头脑也十分敏锐。 现在这个房间的路线横竖四平八稳，比之前的迷宫多了许多十字路口，但真正的死路分支却不多，甚至在路口一眼就能看出某个分支无法进入。 宫曜带头，三人按照黎清的规划小心行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宫曜停下脚步，绷紧后背：“就在前面，我先去路口看一眼。” “嗯。” 听到黎清的声音后，宫曜立刻飞速朝路口奔去。 三米，五米，十米…… 宫曜的脚落在某块地板时，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 宫曜立刻顿住脚步。 他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条死路分支的尽头，铁制栏杆升起缩入头顶墙壁，如同地牢打开了小门。 一个头部顶着地牢石顶的身影，缓缓自牢门后的黑暗里走出。 第162章 无限迷宫（6）规则怪 牢房内的怪物被放了出来。 那怪物——有着人的形态，但比人类还要高大许多。破旧的白布将它从头包裹到脚。 第215章 它就这么站在路中央，便足以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股窒息的压迫。 然而它也只是静静站着，没有一点动作。 布莱恩企图挡在黎清身前，但奇怪的是，明明挤一挤就能过去的缝隙，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 于是他架起枪，冲那怪物暴力扫射过去。 子弹穿过怪物的身体，“砰砰”打在它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 ——看来布莱恩没有排除子弹会穿透怪物的可能，调整了射击角度。 不然要躲避子弹的就成宫曜了。 但尽管布莱恩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主动发起攻击，那怪物也没有移动半分，仍然无动于衷地站着。 “无法造成伤害……应该不是力道不够吧……”布莱恩喃喃道。 黎清：“怪物的战力与副本难度并不匹配……因此我认为这不是需要战斗的规则怪。” 宫曜摊手：“至少现在我们大概可以明白，那个可能会把我们堵在死胡同的东西是什么了。” “大师，我觉得你说的对。”布莱恩说，“那么下面请你分析一下，这玩意儿为什么站着不动？” “我觉得……”宫曜长长叹了口气，“只要我动起来，它就会跟着移动了。” 他盯着那白色的巨人，向后挪动了一步。 “喀嚓……” 仿佛是多年未曾活动的骨头关节摩擦的声音，白色巨人也缓缓向前一步。 宫曜再朝前走了一步。 白色巨人并未退后，而是仍然向前，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宫曜不再往相反方向试探。他朝着远离白色巨人的方向跑去。 他走得慢时，白色巨人也慢慢移动。 他猝不及防迅速移动，白色巨人也毫无延迟，立即跟上。 “它会复制我的行动状态？” 宫曜已经拐过了正对面的死胡同，在通讯器里发出疑问。 “做两个实验，”黎清平静发出指示，“前面的路口左转，走过两个路口。” 宫曜依言照办。 路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右手边的岔路也是个死路，尽头却是一个和刚才一样的、锁着的监牢。 “阿清是想测试一下我是否会重复激活两个怪物吗？”宫曜声音轻松。 “！？”老布吓了一跳，一脸震惊看向黎清，大概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黎清居然会心狠把宫曜推出去当小白鼠。 宫曜本人很轻易接受了这个安排，走到第二个路口，听从黎清指示继续左转。 “第二个规则怪没有触发，一个人只能触发一个规则怪。嗯……”黎清点点头，继续下达指令，“前面的路口左转，再左转，一直到下一个路口。” 等到宫曜来到黎清指定的位置后，黎清道：“第二个实验完成。” 老布：“这又怎么说？” 宫曜轻轻“啊”了一声，替他解释：“我在这个路口看到了我激活的怪物了。 “现在我与它的最短距离，就是我们之间连通的这个路口。但目前……” 他迈出一步，勾起唇角：“它没有从这里过来，而是沿着我走过的路径行动。” 黎清总结：“结论是这个怪物的确会复制你的所有行动。” 老布：“这下我明白了，不走回头路就行了。” 黎清：“如果只是不走回头路的话，这一层未免也有点简单了。” “回头路可能还是要走的，”宫曜说，“我在前面看到了一个铁门。机关在我右手边的死胡同里。” “嗯……”黎清思索片刻，轻声开口，“那就做一下第三个实验吧。” 一直站在原地指挥的他终于动了。 他一边走，一边道：“布莱恩先生，请直走后在第一个路口右拐。” 选择不动脑的时候，布莱恩是个相当配合的棋子。 直到他路过某一处地面，牢房打开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 “……小黎清，你的目的不会是让我再开个怪吧……” “嗯。”黎清说。 布莱恩：“……” 黎清：“好了，现在我也开了一个。” 布莱恩：“？！” “现在请按照我说的路线行走。” 布莱恩按黎清的指示，绕回刚才几人分开的那条小路。 黎清的下一步指示，却是让他进入某个死胡同。 “呃……姑且一问，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对吧？” “不是。”黎清淡淡回应。 “好吧。”布莱恩往死胡同里走了五步，停下。 在此期间，黎清和宫曜也开始了移动。 过了片刻，布莱恩听到黎清说：“布莱恩先生，请往回走。” 布莱恩：“……”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照做就是了。 一步，两步。 布莱恩眼睁睁看着白色巨人离他越来越近，已经只隔着一个路口。 “再往前走两步，我可就和他撞上了哦。”本着对自己生命安全负责的原则，布莱恩做最后的确认。 “老布，我觉得你可以大胆一点。” 宫曜的声音传来，布莱恩却判断出那不只是耳机里的声音。 ——他就在不远处，路口左边的方向，墙壁遮挡的地方！ 接着黎清平静的声音也回荡在右边的通道中：“我数到一，大家同时前进一步吧。” 第216章 老布：“……好。” 黎清：“一。” 老布：“？等等！” 他也顾不上管是否会跟怪物贴脸，下意识先上前一步。 等待他的却不是和白色巨人脸对脸的交锋，而是一阵泡沫粉碎的声音。 又是两个白色巨人突然从两边路口迈出，与追逐着布莱恩的那个巨人同时于路口相撞！ 那些寻常方法无法伤害的巨人，在相互接触到的同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散了！ 黎清和宫曜一左一右走向路口。宫曜伸掌，黎清莫名其妙跟他拍了一下，二人同时转头看向布莱恩。 “……真是吓我一跳……”布莱恩无奈地扶额叹气。 “这个房间的答案已经清晰了，去找出口吧。”黎清宣布。 三人继续排成一列，根据黎清指示前进。 此时通讯器突然接通。 叶君的声音响起： “我们找到斯芬克斯了。” 第163章 无限迷宫（7）第二次交锋 黎清三人来到叶君找到的出口时，后面已经安安静静坐了几个等待的玩家。 提前知道下一层房间只会更多后，几人都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等待宫曜的安排。 黎清压低了声音。 “接下来是一个需要保密的小安排，占用各位两分钟时间。” 宫曜打了个响指：“了解。” 他熟练地关了直播间。 一些玩家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底牌，因此涉及到机密时也会关闭直播间。观众们虽有些遗憾，但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所有人都关了直播间，黎清道：“把你们的通讯器给我。” 宫曜先递上自己的通讯器。 黎清掏出一枚小小的芯片，眨眼之间就装进通讯器中。 “简单的信号扩大器，我不确定可以将通讯范围扩大到多少房间，但聊胜于无。” 黎清一边安装，一边解释。 “最重要的是这个功能。” 他按开通讯器屏幕。 只见原本仅用来显示通讯状态、音量和时间的屏幕右下角多了两个数字。 “（2，3）”。 “这个装置可以自动获取通讯器所在的房间定位。”黎清简单解释。 他没有说的是，芯片自动获取定位时不会连到网络，仅仅是一个本地功能，因此只要不上交通讯器，就不会被任何系统检测到违规信号。 宫曜弯起眼角：“这可帮大忙了。” 他随即作出安排：“接下来的几层是相同的策略：尽量向副本中间的房间移动，直到进入通讯器信号范围之内，找到同伴汇合后，再一起寻找出口。” 叶君眼中流出一点疑惑。 宫曜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这样效率确实会变低。但是比起高效来说，安全是最重要的。” 黎清“嗯”了一声，垂下眼：“看到出口时，如果没法联系同伴，就先不要离开。只要你们和我在同一层，我就有办法找到你们。”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安全感。 老布哈哈大笑，伸长手十分哥俩好地揽过黎清，猛拍他的后背：“不愧是你啊小黎清！你太厉害了！” 宫曜扬起眉毛，抓着他的手腕从黎清的肩膀上抬了起来，放在自己肩上：“别动手动脚的，把人拍坏了。” 黎清便趁机钻出两个高大男人的包围，神色淡定地垂眼继续处理通讯器。 身后老布和宫曜还保持着勾肩搭背的姿势，老布揶揄道：“你动的手脚还少吗？而且你们不是只是‘普通朋友’吗？管那么宽！” 宫曜：“我再澄清一遍，我们不是‘普通朋友’，是‘密友’。” 他说这话时，黎清已经处理完所有通讯器，示意众人可以继续开直播间挂机混时长了。 于是很多人直播画面刚一恢复，就听到了宫曜这句“澄清”。 【？你们跳过的这个机密，它是正经的机密吗？】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可能是习俗不同吧。我们这里不管“男朋友”叫“密友”。】 【我们这里也不这么叫。】 …… 黎清一脸“宫曜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失忆了”的淡漠表情，整理了一下被老布拍乱的外套。 “好了，去下一层吧。” - 第五层。 黎清踏入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耳机里响起宫曜的声音。 “2，1。其他人在吗？” “1，4。”叶君道。 老布：“3，1。晓心丫头和我一起。” 黎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到宫曜那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唔——”宫曜闷哼一声，打斗声变得激烈。 “宫曜？”黎清出声。 过了几秒宫曜才开口：“被袭击了。其他人先往中间会合。不要来我这里。” 5层怪物的难度不应该增长这么快。 如果说多几个人会影响宫曜的发挥，那么他对上的也只有—— 路易斯。 黎清在终于加载出来的地图中看到路易斯的定位，和宫曜几乎落在一起。 他没有犹豫，直接输入坐标。 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黎清瞬间降落到了宫曜所在的房间。 那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花园。激烈的打斗声隔着一面灌木组成的草墙传来。 第217章 黎清找准路易斯即将落脚的地方，甩了一个阻碍陷阱道具。 旁边却传来跃起的声音，接着有人借力踩在草墙上，就像早有预料似的，流畅躲开了那处陷阱。 下一刻，令黎清没有想到的是，路易斯直接钻过了一丛较旁边更为稀疏的灌木！ 就好像早就知道这里有人似的，他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黎清。 比子弹更快的激光从枪口射出。 此时闪避已来不及。激光先碰到了黎清的自动防护装置。 为了节省能量，这一装置的抵御能力并不算强，仅作缓冲。 不到一秒的功夫，装置能量告罄。但坚持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人在这期间做出反应。 黎清身影瞬间隐入身后草墙。 与此同时，宫曜的长刀已经从后面砍了下来，把那丛灌木劈了个洞，直接打飞了路易斯手里的激光枪。 路易斯向前翻滚，接着朝前方路口跑去。 右拐入通向房门的必经之路，出现在下一个路口的同时，一枚子弹朝着路易斯飞了过来。 路易斯瞳孔一缩。他猛扑在地，想要避开直冲着他太阳穴而来的子弹。 谁知子弹却在空中改变方向，铺成一张捕捉网，向他落了下来。 路易斯被捕捉网缠住。宫曜不准备给他挣扎的机会，黑色匕首先一步飞了出去，钉入他的小腿。 路易斯先是惨叫一声，接着身上的捕捉网燃起一人高的火焰。 “退后！”黎清提高了声音。 热浪朝宫曜面门袭来，他用胳膊挡住脸，停下脚步。 路易斯挣脱了化为灰烬的捕捉网，接着从仓库里拿出一个勾锁，几乎是瞬间就被带着飞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接着钻进迷宫之中。 火焰终于熄灭。 黎清和宫曜在路口汇合，对视一眼，一起看向路易斯离开的方向。 “布莱恩先生，危险目标朝你们的方向过去了，请务必小心。” 第164章 无限迷宫（8）朋友的义务 黎清和宫曜迅速朝着老布那个房间移动。 路易斯已经到了（3,1）房间，而055的坐标位置却在（4,4），与路易斯相隔甚远。 “刚才路易斯做出了违背惯性的举动，我就知道应该是你来了。”宫曜边走边说。 违背惯性的举动，是指路易斯突然越过陷阱、踩着墙冲过来吗…… “这并不合理。释放陷阱道具时，他是来不及反应道具位置的。” 而且草墙本来不可穿越。黎清也是才知道一些隐藏在草丛中的灌木能够直接穿行，但这些并未在地图中标明，肉眼也很难看出区别。 “他的动作太过流畅，就像预判到了后面的一系列操作，并且对这段地形十分熟悉。” 宫曜思索了一下，道：“不过他的腿伤了，行动应该有些影响。” “……如果有强力医疗道具，那就麻烦了。” 虽然黎清说的是“如果”，虽然宫曜早就看到商城里不卖那种瞬间恢复道具，但考虑到路易斯的身份，他还是默认了黎清的假设。 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粗口，接着就是一段机枪的声音。 “路易斯和布莱恩他们交上手了。”黎清根据声音和定位判断。 二人加快脚步，赶到（3,1）房间，路易斯的定位又朝着另一个门口远去了。 黎清和宫曜用了三分钟，找到坐在石头上休息的老布和夏晓心。 老布的胳膊上多出一条被子弹擦伤的痕迹，夏晓心在给他做消毒处理。 布莱恩抬头看着两人。 “要不是晓心敏锐，我们俩都要在那小子身上栽跟头。神经病啊，跟他无冤无仇的。” 黎清沉默了一下，道：“抱歉，他与我有些旧怨，大概把你们当做了我的同伙。这次是我连累了各位。” 老布一愣，“嗐”了一声：“原来是你的仇家啊……那他现在也跟我有仇了。” 宫曜则诧异道：“什么叫把我们当成了你的同伙？我们难道不就是同伙吗？” 黎清怔了一下，垂眼：“……现在我们的确是合作关系，但合作关系也不应该共享私人恩怨。” 宫曜轻轻叹了口气。 黎清没有继续说下去，偏头看了宫曜一眼。 宫曜也垂下眼眸，唇角一如既往带着几分笑意，神情却有几分无奈。 “阿清……你也可以试着依赖一下我们的。” 黎清指尖微微一动，然后转过了头。 他知道按照自己的行为习惯，现在应该和宫曜澄清“个人恩怨”、“合作关系”和“依赖”的明确边界。 但看到宫曜刚才那个表情，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老布哈哈一笑，没有让他们继续纠结。 “走吧，先去和君君汇合。” 找叶君的途中没有什么太大波折。 黎清一边看着地图里路易斯等被关注目标的动态，一边心不在焉地给众人导航。 然而他脚步一顿，目光凝固在了路易斯的坐标之处。 在那里两个红色的异常坐标走到了一起。 他们挨得很近，始终没有分开，接着向附近的大门走了过去。 ——另一个红色坐标，并不是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055。 而是之前被系统提示异常的玩家，魏可期。 在察觉到黎清停顿的同时，宫曜就望了过来。 第218章 于是老布和夏晓心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看向黎清。 黎清并未解释，一道声音先在空中响起。 “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路易斯和魏可期的坐标，同时消失在第5层的地图之上。 接着过了二十几秒，055也瞬间从其他房间改变坐标出现在出口，离开了这一层。 - 路易斯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进入第6层后，黎清等人便再没有碰到过他了。 5人也终于得出了改装后的通讯器最大通信范围，从原本的5*5扩大到了7*7。 第6层的难度明显有所增加，普通的战斗或迷宫关卡，平均耗时从20分钟增加到30分钟以上。 按照这样的速度，若是找到最后一个房间才能看到出口，那么这一层也要花费半天多时间。 但出口并非固定位置不变，就这么等人来探索。 每一层有这么多玩家，总有人在不知哪个角落找到了出口。 在出口被激活后，这层迷宫的布局就会发生变化，甚至新的出口可能又回到了已经被排查过的房间。 到达第7层时，距离几人进入副本已经过了17个小时。 生物钟早已发出提醒，告诉众人该休息了。 来到第7层的玩家，无一不是满脸疲惫。所有人的行动似乎都减缓了下来。 所幸这次5人离得不远，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在（4,4）房间汇合。 这个区域恰好有许多山洞掩体，副本变化的速度也显著降低，于是宫曜决定让众人在这里休息。 几人聚在一起吃了干粮，宫曜道：“现在休息8个小时，我、老布和君君轮流守夜。君君第一个吧。” 叶君点点头。 夏晓心比划了一下，说自己也可以一起。于是两个姑娘往洞口方向挪了挪，各自在墙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老布对宫曜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对夏晓心主动融入集体表示欣慰。 宫曜：“……” 事实确实如此，但他觉得老布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悄悄在背后露出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毕竟这个距离，夏晓心应该听得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守中夜——” “我来吧。”宫曜刚一开口，老布就打断了他，“我入睡快。” “好。” 于是老布也找了个地方，从仓库里拿出垫子铺好睡下。 宫曜在另一边铺垫子，然后看了一眼黎清。 黎清没有动作，大有坐着就能原地睡着的架势。 宫曜微微移开眼，轻轻清了下嗓子，道：“阿清和我睡一起吧，这里舒服一点。” “噫——”背对着二人的老布发出嫌弃的声音。 宫曜：“……啧，你不是入睡快吗？” 老布翻了个身：“哼哼，是啊，我睡觉多香啊。小黎清，你要不来我这边？”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做了个“来啊来啊”的动作。 黎清：“……” “不用了，谢谢你们，”他礼貌道，“在人类的礼节里，‘一起睡觉’似乎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 “阿清，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宫曜打断了他的“科普”。 黎清眨了眨眼。 宫曜又道：“而且我睡眠确实不如老布好，如果你在旁边的话，我会睡得安稳许多。这不是好朋友该做的事情吗？” 黎清想了想，点头：“好吧。” 众人：“……” 宫曜勾起唇角，无视了另外三人难以形容的眼神。 他直接从后面揽过黎清的肩膀，接着伸开手臂，把人裹进自己的毯子里。 “你又‘好朋友’上了……”老布撇着嘴，阴阳怪气地嘲笑了一句，转身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第165章 无限迷宫（9）关于朋友 结束了守夜的布莱恩靠近宫曜时，宫曜瞬间睁开眼睛。 他隔着黎清的脑袋，藏在碎发下的金色眼睛直直盯了过去。 布莱恩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 过了几秒，几乎竖成一条线的瞳孔才微微放大，恢复原状。 布莱恩放下手，笑着摇摇头，用口型道：“睡懵了？看来你家小朋友确实让你睡得不错。” 宫曜无声出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钻出温暖的毛毯，把剩下的部分塞到黎清怀里让他抱着，然后才揉了揉头发。 “……辛苦了。” “嗯哼~” 布莱恩回到自己的垫子，继续休息。 宫曜也轻手轻脚走到洞口，盘膝而坐。 他打了个呵欠，然后将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捆了一下，眼神已经完全恢复清明。 山洞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和几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在山洞里环视一圈，最终落在黎清身上。 黎清面对着墙壁睡着，只留给他一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 宫曜的指尖下意识在锁骨处摩挲了两下，最后改为撑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黎清出神。 恢复一些记忆、确认黎清的身份以来，宫曜一直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之中。 他曾无数次听着黎清的声音，幻想他的样子，想象之后的某一天，自己能真正和他见面，然后一起生活。 那种柴米油盐的，真正普通的生活。 第219章 整整一百年的时间。对于宫曜来说，黎清已经完全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宫曜每一个对未来的畅想中，都理所当然有黎清的身影。 但他从未考虑过他们的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黎清第一次问他的时候，他是有点猝不及防的。 然后他就选择了那个最合理的解释：好朋友。 合理到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直到陶乐乐那个想当然的家伙闹出了一点误会，他才猛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 但遗憾的是，他似乎错过了一个“将错就错”的机会，让黎清重新拉起了那条“朋友”的界限。 ……朋友就朋友吧。 不论头衔是什么，黎清都是那个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存在。 而他相信自己对黎清来说也是一样的。 并且现在，他还有很多可以教给黎清的，包括什么是正常的朋友，什么是…… 宫曜突然回神。 ——那团白色的头发动了动。 黎清怀里还抱着毯子，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宫曜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双几乎透明的瞳孔慢慢恢复神采的样子。 半晌，黎清似有所感，缓缓回头，对上了宫曜笑意盈盈的眼睛。 他缓了一会儿，起身朝宫曜走了过去。 “你怎么不喊我。”他轻声道。 “我一个人守夜就好了，你多睡会儿。”宫曜温和道。 “如果有其他人靠近，我会知道的。”黎清在宫曜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和洞口外不时发出的响动融为一体，熟睡中的同伴并未受到打扰。 但宫曜还是问他：“可以再靠过来一点吗？这样说话清楚一点。” 黎清便没什么异议地又往宫曜那里挪了挪。 宫曜张开手臂，让他靠着自己。 “夏晓心没有正式加入九曜吧？”黎清声音更轻了一些。 “诶？”宫曜一愣，没想到他先问的是这个，随后回答，“嗯，还没有。我们还在相互考察期，等到这个副本结束后，我会询问她的意愿。” 二人离得实在太近，宫曜只要稍一偏头，嘴唇就会碰到黎清的耳尖。 气息轻轻打在黎清耳畔时，黎清小幅度动了一下，但没完全躲开。 宫曜又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确认一下。你没有安排她值夜。” 他顿了顿，又道： “也没安排我。” 宫曜无声笑了起来：“就是想问这个吗？” 黎清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他温热的鼻息，然后道：“你们给我提供了九曜成员的待遇，其他人也把我当成你们的成员，但我实际上并未加入九曜。布莱恩也知道，对吧？” 他抬头看着宫曜，敏锐地说：“那天吃完饭后，你们单独谈论的就是这件事。” “喔，被阿清发现了~” “……”黎清无言地盯着宫曜。 宫曜忍不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才笑着问：“所以阿清其实是想加入九曜？” “……也没有。”不如说是否加入对黎清来说都没有意义。 他只是想知道，为了九曜在“净土”给他提供的帮助，他需要付出些什么。 现在的他能带着九曜的人找他们失散的同伴，那么这个副本结束以后的下一次呢？又是带他们通关一个新的副本吗？ 说实话，虽然他也很喜欢那个被刷成浅绿色的房间，但黎清并不想做这种无休止的交易。 “不是交易。”宫曜仿佛看透他在想些什么，突然轻声开口。 “？”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人们组成一个集体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某种利益……但实际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一种无法单纯用‘利益’衡量的事物。” 宫曜看向熟睡的同伴们，温和道：“他们对你的喜欢和照顾，也不是因为你能够为他们提供利益，而是把你当成朋友。” “朋友……”黎清垂下眼，“就像你一样吗……” “……那还是不一样的！”宫曜失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就这么擅自决定了黎清的朋友关系。 “其实阿清跟我一起值夜、不想让路易斯他们波及到其他人，也是逐渐接受了大家吧。” “……我不知道。” “那么阿清想加入九曜吗？” “……我也不知道。”如果加入九曜，的确能够完成成员义务来心安理得地住在那个房间…… “但还不行哦。”宫曜笑眯眯地说。 黎清：“？” 宫曜伸出手，温热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前发，注视着他的眼睛。 “之前我不邀请，是不想干扰你自己的选择。但现在的阿清，暂时也不具备加入九曜的条件呢。” 这是黎清第一次从宫曜嘴里听到自己不满足条件。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问：“什么条件？” 宫曜弯着眼睛，重新笑了起来：“什么条件呢……” 他靠回墙上，没有继续回答的意思。 黎清：“……” “加入九曜的第一步，”在黎清不满的注视下，宫曜终于轻松开口，“就先试着多信任一下我们这些队友吧~” 第166章 无限迷宫（10）愧疚 第220章 在睡眠时间结束前，副本的地形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所幸这次众人轮到了一间宝箱房。 在场都是积分充足的高级玩家，没有人主动去拿宝箱里的补给。 一行人继续寻找新的出口。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些房间只会在几种类型里随机出现。” 黎清道。 “最常见的就是迷宫和战斗类。而部分战斗地形中，怪物数量较少而掩体更多。我倾向于这是提供给玩家休息的房间。” 宫曜点头同意：“每一层的战斗难度基本相当。而像我们刚才休息的那个房间里，怪物要比之前弱一些。” 黎清：“嗯。第三种就是补给房间，会在里面投放一些生存道具。” “之前都没怎么见过呢。”布莱恩道。 “补给房间在每一层中的占比很少。” 宫曜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是我的错觉吗，”叶君有些不舒服地说，“这一层一路走来，尸体也变多了。” 布莱恩赞同道：“不全是怪物造成的死亡。” “现在已经是第7层。游戏进行到了这种地步，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宫曜轻声开口。 “后面几层的资源会越来越紧缺，而在场的所有玩家，都会是将来的竞争对手。” “不止如此，”老布说，“参与游戏的人越多，副本的变化就越大。一个一直在跑动的出口，将会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叶君的心也沉了下来。 “……所以为了减少其他玩家发现出口导致的迷宫变化，不少玩家选择对其他人出手。” 老布叹了口气。 “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pve变pvp的副本。太恶心了，应该被分到a级副本。” 黎清无法共情老布的厌恶，但他同意对方对这个副本评级的建议。 于是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发现第七层出口后，几人又等了十来分钟，攒了一批玩家一同进入。 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玩家，已经不单纯只是低级水平，心态多少发生了一些转变。 黎清看出他们对彼此都隐约抱有些许敌意。但碍于几个高级玩家在场，所有人都默默坐在一边，谁也不主动发起冲突。 定好下一层行动后。几人激活了出口，来到迷宫第8层。 128个房间，黎清的位置是（3,3）。 这次他没有在通讯器里听到宫曜的声音。 把房间简化成格子的地图出现在黎清的系统之中。 宫曜的定位在（6,12）号房间，而布莱恩和夏晓心则更远。 通讯器被另一个频道连接，叶君的声音响起：“2，2。有人吗？” 黎清：“我在3，3。其他人不在通讯范围内。” 听到是黎清的声音，叶君先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你在安全处等我一下，我去找你。” 黎清判断了一下叶君的移动方向，接着直接传送到门口，坐着等待叶君。 他载入了叶君所在房间的详细地图，打算给这位唯一在通讯范围内的协作者一点帮助。 但叶君所在的房间是战斗房，无需太多分辨方向的工作，她一个人推进得非常迅速。 与黎清对她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 那时候的叶君就像一根即将枯萎的菟丝花，但现在她明明在副本中被磋磨得更久，却反而绽放出更强的生命力。 叶君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赶到了（3,3）房间，恰好撞上坐在门口的黎清。 黎清站起身，对她点点头：“走吧，先向中间移动。” 叶君与他视线相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嗯”了一声。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完半个房间。 黎清看着叶君的背影，突然开口：“叶君小姐。” 叶君先是一僵，然后出声：“怎么了？”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虽然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回避和我相处。我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他问出这句话后，叶君整个人都快僵硬了。 过了许久，叶君才开口：“不，没有。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是吗，”黎清没有让她揭过这茬的意思，“但你在其他人面前时，会更放松一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 叶君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回头：“你想要我跟你说话吗……” 她皱起眉头，真的开始努力找一个什么话题。 黎清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又道：“这一层很长时间都会只有我们两个，所以我在想，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你不是一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黎清理所当然道，“你不想让宫曜他们听到，所以一直在犹豫和回避。现在你可以说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 直到黎清以为叶君要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开口。 “……对不起。” 黎清不解：“什么？” 叶君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个时候，我拿了你的驱散药水逃跑了……” 开了这个头后，她后面的话就更加顺畅起来。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太害怕了，那个人杀了我们所有的队友，我打不过他……” 第221章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 “我知道自己最后也会死在他手上，以……以那些人想看到的凄惨方式……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看到有能够逃离那个人控制的机会，我……” “啊，”黎清恍然，“原来是为了那个事情吗。” 叶君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复又道：“之后我一直很后悔，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因此而死……” 黎清声音平静：“其实你不用后悔，那些药剂对我根本没用。” 叶君：“……我……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可你是不是能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个卑劣的选择，已经在她的灵魂里深深埋进一根刺。 甚至于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黎清，不但无法缓解她的负罪感，反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的过去。 黎清大概从对方的沉默中推测出了她的想法。 人和人的想法……还真是不尽相同啊。 “叶君。”他淡淡开口。 叶君抬起头，有点茫然地看向黎清。 黎清盯着她的眼睛，道：“如果是其他人，我会告诉他们，这个世界里只顾自己的利益也是天经地义的，无需为此感到愧疚。” 叶君苦笑了一下，重新移开眼：“是吗……那么现在对象是拿走你药剂的我，你要说的有什么不同呢……” “我想说……”他顿了顿，开口，“你不愧是宫曜选中的人。” 叶君一怔，猛然抬头看他。 黎清平静地注视着她，声音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却带着理所当然的笃定： “——你很适合九曜。” 第167章 无限迷宫（11）外挂 在这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继续话题。 但与刚才略微尴尬而局促的气氛不同，这次叶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思索。 ——而黎清自然是从来不在乎是否冷场的。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就这么静静跟着，不再发起新的话题。 二人一同前进了两个房间，再次来到了一处需要解谜的迷宫地图。 还有两个其他玩家在房间里乱窜，以至于迷宫里的路线随着他们触碰到的机关改来改去。 如果按照正常路线行走，不使用传送，黎清觉得自己带叶君达到终点的几率非常小。 看他面色为难停下脚步，叶君也转身看了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黎清：“……我在想，把这个房间的其他玩家先捆起来的可能性。” 叶君：“！？” “没什么。继续走吧，接下来我们要分开行动，如果你的动作能尽可能地快，我们也能顺利走到下一扇门。” 叶君点点头。 在黎清发出指令后，她便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确认地图上没有其他旁观者后，黎清直接使用了传送指令，去触发对应机关。 第三次赶在那两个无头苍蝇似的玩家之前将机关墙旋转到了指定位置，那些玩家似乎也意识到了迷宫正在朝正确的方向变化，于是终于不再随意触碰机关。 黎清还未松一口气，系统的警报突然响起。 一个重点关注对象，进入了同一个房间！ 一个红点随即出现在地图之上——和黎清坐标几乎靠在一起！ 他猛地转头，一个浑身包裹在长袖长裤里、戴着鸭舌帽、口罩和墨镜的男人，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黎清立刻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原路返回至第一个路口右转。再于第二个路口左转。扳动机关到45°方向，接着回到你现在的位置，把机关扳到90°。” 黎清飞快在通讯器中下达指令，接着关闭了自己的话筒。 他警惕看着对面的人，而对方却缓缓举起双手。 “组长……好久不见。” “055。我已经不是你的组长了。” 黎清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只微微扬起一边眉毛。 “那么你现在是来干什么的？清除作弊工具吗？” 055垂下头：“我是检测到您的信号以后偷偷赶来的，路易斯组长不知道。您放心吧，我不会上报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前几天一直在出外勤，还是回来后才从别人那里听说……您已经被系统除名，又关到环形监狱去了。” “嗯。” “……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看到055的态度友好，黎清索性直接问道：“这次副本是怎么回事？” “副本死亡率异常，又检测出外挂信号，”055如实答道，“这个任务评级本来只是b级。但现在维护组外勤任务，每次都需要死亡执法组成员……或是其他s级员工陪同，所以路易斯组长就一起来了。” “陪同。” 黎清摇了摇头。 说是陪同，其实是监管。 黎清觉得他的这些前组员们应该并没有什么监管的必要。 “所以上面其实是要把维护组的权限逐渐转移到执法组去？” 055一怔，随后捏紧了拳头：“……是的。维护组办公室里现在有一半都是执法组的人……大家一开始还抱怨，但后来执法组那边按照‘规则’处理了几个抗议的同事，大家也只能照办了。” 说到这里，他咬着牙，一拳打在墙壁上：“艾果那叛徒……上面任命她为代组长，我们都以为她会为您做点什么——但那家伙居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当死亡执法组的走狗！” 第222章 黎清拍了下055的肩：“艾果性格如此，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又怎么放心让她当组长。” 055没有说话，只是十分不甘。 耳机里恰好传来叶君的声音：“机关调整完毕。” 黎清重新打开话筒：“可以继续前进了，方向是……在门口等我。” 说完，他又关了话筒，也朝出口方向走去。 055没有对他明目张胆作弊的行为表达不满，只平复了一下心情，跟在黎清身后。 “组长……您还会回来吗？” 黎清没有回头，只淡淡问：“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吗？” “……”055失落道，“也是。看起来您现在有了新朋友。也挺好的。” 黎清对他所说的“朋友”不置可否。 “所以你们已经锁定了这个副本的异常？” “嗯……已经确定了外挂人员编号，还有副本死亡率异常的原因——应该是产品部那边的难度计算错误。” 黎清点点头，接着问：“那么看来你是知道，路易斯和任务目标现在在一起的事情了。” 055停下脚步。 “……是的。” 他说完后，又解释道：“路易斯组长说，当务之急是赶紧完成这个副本，回去报告错误。而任务目标的能力很有用，所以先不处理，等到游戏结束再说。” 这态度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黎清对夏晓心曾经也是这种处理方法。 ……但对方毕竟是路易斯。 黎清脚步微顿，半侧过身看向055。 “你有其他疑虑？” 055垂着脑袋：“外勤工作的标准就是尽量不介入普通玩家的游戏进程。但那个外挂玩家已经伤害了很多普通玩家，而路易斯组长的态度也都很纵容…… “而且拥有那样的能力……那个玩家真的甘心把自己的特殊交出去吗……” “所以那个玩家——魏可期，他的外挂是什么？” 055沉默了一下，接着用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预知未来。” 第168章 无限迷宫（12）预知 “预知未来？” 这能力听起来倒是相当厉害，就算在黎清遇到过的所有金手指中也算十分棘手。 055：“那家伙大概也怕系统对他暴力处理，所以一股脑都跟路易斯坦白了。” 根据路易斯的“审问”结果，这个叫“魏可期”的玩家能够看到在自己身上30分钟后发生的事情。 黎清若有所思。 055苦恼道：“组长你也觉得很麻烦，对吧？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不意味着他能看到你的下一步行动吗？” “所以他明明能看到自己30分钟后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让路易斯抓到了？”黎清问。 “我也问过这件事情，”055道，“路易斯组长给我的回答是，他没有立刻抹杀任务对象的意思，因此魏可期很难在预言中感受到危险。” “唔……” 055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所以我瞒着路易斯组长，提交了金手指回收申请。如果结束的时候魏可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那时再使用能力，事情就棘手了。” 他看黎清半天不说话，便有些迫切地问：“组长，您觉得我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黎清这才开口。 “第一，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组长了。第二，你的流程是正确的，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审核组或者技术组给你批复申请了吗？” “……没有。为了不引起路易斯组长的注意，我没有走加急通道。” “那就是了，”黎清淡淡道，“你无法保证从批复到技术部执行撤回指令生效这段时间里，你们会不会发生冲突。” “……大概只能向神灵祈祷了。”055十分消极地讲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黎清：“所以我之前说了，你们不要事事都想着靠技术组。” 055隔着鸭舌帽摸了摸后脑勺：“话是这么说……” “我可以改一个回收魏可期金手指的程序。”黎清直截了当地说。 055一愣：“组长……” “它需要使用管理员权限连接到副本才能生效。换句话说，我输出的只是一段代码，只有你能运行这个程序。” 055沉默下来。 黎清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在批复没有下来之前，他若是运行这个程序，就算是先斩后奏的违规操作。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追责下来，这个副组长的日子从此就不好过了。 “你还有时间考虑，因为我需要一点时间修改回收程序。” 黎清只淡淡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闭上了嘴。 ——他已经看到了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而叶君早就等在那里。 “黎清——”叶君对他挥了下手，警惕的目光落在他身后。“……这是谁？” 黄黑色棒球服，帽子和口罩遮挡面部。无论怎么看，都和黎清描述过的那个危险对象十分相似。 黎清轻描淡写道：“从前的朋友。他可能会与我们同行一段时间。” 叶君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下一个房间是战斗地图。恰好从进入第八层到现在也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几人——主要是叶君和055——清理掉一波怪物后，找了掩体坐下休息。 第223章 叶君不住偷偷打量黎清和055，直到黎清突然开口。 “叶君。” “……啊？”叶君回过神来。 “如果你现在有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你有想过他是怎么实现的吗？” 叶君有些茫然，但还是思索了许久，不确定道：“大概是未来某一时刻的画面突然浮现在我脑海吧？” 黎清点点头，继续：“那么看到这个画面的那一时刻，你现实的身体和当下的视觉，又是什么状态？” “唔……”叶君想了想，道，“有两种可能吧，一种是身体活动停止，在那一刻只感受得到未来的画面。另一种是未来所见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相比现实时间可以趋近无限小。”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还是后者更好一点，不会拖累行动。” “嗯。”黎清赞同。 然后他又接着问：“那你有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看到未来的片段呢？” “我想看到的时候？总之肯定是能让我自己控制的吧，不然这不是很奇怪吗？现实的我陷入静止，而我的大脑却时时刻刻处于未来……就像是困在某种精神囚笼里。” “不错的类比。”黎清点头。 055一拍手掌：“这不就是说，预知未来的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发动这个能力，总有遗漏的时候？” 叶君第一次听这个棒球服怪人说话，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这是理所当然吧。人又不是电脑，可以双开。” 055也挠了挠头，陷入沉思。 黎清则趁此机会调出后台，开始根据自己之前写过的回收脚本，编写新的程序。 055不敢出声打扰，动作却显得有几分焦虑。 不多时，黎清的声音将他从焦虑中唤醒。 “好了。”他轻声说。 055一震。 “只对同一层的目标生效，运行后生效时间有一定延迟……它会提醒你进程。” 黎清手中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片。 他摊着手，静静看着055，并不催促。 055又挣扎了许久，最后一咬牙，接过了那个回收金手指的程序。 “如果被查出来……”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算了，这种时候不应该立flag。消除异常，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接着黎清的系统里传来了自己写的回收程序被执行的通知。 “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提示音突然响起。 黎清和055都是一愣。 在他们的地图中，出口的位置已然显现——而路易斯和魏可期就在出口旁边！ “完蛋——执行中断了！”055懊恼道，“他们怎么不等我……我先走了！” 黎清点点头，看他蹿了出去，脚步又是一顿。 “组……黎清，”055停下，认真道，“虽然您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归宿，但刚才您说我是您以前的‘朋友’……我还是很高兴！” 黎清微微一怔。 他只眨了下眼，没有来得及回应，055便快速跑过掩体，接着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执行了传送。 他的坐标一眨眼就落到了第八层出口位置，然后消失在地图之上。 第169章 无限迷宫（13）援助 在副本提示将要变化后，叶君立刻起身回到黎清身边，做出戒备姿态。 随着大地的颤动，那些掩体全部沉入地面。 副本变化完成。 黎清和叶君环视四周，都有些诧异—— 整个房间的障碍物都消失了，只剩一个铺满四方格子的平面，所有空间一览无余。 另外的角落还分散着三名玩家，所有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就在几人愣神的功夫，黎清突然感觉到脚底一阵不稳。 他和叶君同时退后一步。 只见方才两人分别站立的格子就这么直接塌陷下去，接着朝向不可知的地方坠落。 黎清向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没有尽头。 角落里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玩家未能及时躲开脚下格子的塌陷，随着地板一起坠入深渊。 “看来是一次性的地板。时限是……”脚底再次松动后，黎清一边后移，一边给出了答案，“三秒。” 叶君望了一眼附近最近的大门。 “像一个简单的竞速房间，只要快点到达门口就可以了。” 随后她微微皱起眉。 “就是不知道第一批玩家通过后，这里的地板会不会复原。后面进入这个房间的玩家会怎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跟黎清往门口方向移动。 黎清步伐从容，但动作并不慢。叶君踩着他走过的地板，脚掌离开后，那砖块才摇晃着朝深渊坠落。 “没这么简单。”黎清开口。 下一刻，只听一声尖啸响起！ 一个玩家不知踩中了哪块地板，一团火焰在上方燃起！ 接着一个什么东西自火焰中飞了出来—— 一只褐色的大鸟，颈部和脑袋光秃秃的，没有一根羽毛。鸟嘴尖端向下勾着，爪子粗壮而锋利。 那玩家先是下意识后退，却差点踩空，然后立刻朝旁边的格子跑去。 巨鸟扑腾了一下翅膀，不快不慢的跟在那玩家后面。 第224章 然而又是一声鸟怪的嚎叫，那玩家激活了第二只巨鸟。 两只巨鸟和已经踩过的格子将他的路彻底封死，利爪穿透了那玩家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就要在空中分食！ “砰——” 叶君一枪打中了其中一只的翅膀。 那巨鸟痛苦大叫起来，放开了那名玩家，转身寻找攻击自己的目标。 在锁定了叶君后，它立刻朝这里飞来！ 叶君对黎清说了句“你先离开”，接着跳到另一块完好的地板上。 黎清却让开一步，没有先走。 叶君还要朝着另一只巨鸟开枪，先前的那只却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又折返了回去。 “怎么回事！？” 那名被巨鸟袭击的玩家已经停止了惨叫，没了声息。 回到原地的巨鸟直接撕掉了他的头颅。 “这些鸟怪有一定的巡逻范围。”黎清道，“根据我对副本难度的推算，这个房间不只是竞速这么简单，我们必定会路过某只怪物的巡视范围，然后在这个条件下规划通往门口的最短路线。” “这不是比之前几个房间难多了！”叶君难以置信道。 黎清摇头：“巡逻怪的战斗是可以规避的，所以可以抵消一部分难度。” 房间中一时只剩下三个人。 那名玩家本来想闷头冲向房门，但看到第二位玩家的惨状，他的脚步犹豫了下来，改为贴着边缘地块行走。 但踩到某一地块时，第三只鸟怪也出现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这些地块看上去和其他地方一样，根本不知道哪个会触发怪物！ 那玩家立刻慌不择路的朝空地跑来，却被黎清与叶君走过的塌陷地块拦住脚步。 就在他停下犹豫要去哪边的时候，鸟怪已经呼啸着向他伸出利爪。 “砰砰——”叶君两枪快准狠地打中鸟怪两只翅膀。 鸟怪痛呼着动作一顿。 但它并未因为翅膀的受伤而坠落，只是原地扑棱了两下，又继续扑了上来。 在鸟怪停止的这段时间，叶君便已经跨跃上前，拽着那呆愣的玩家远离了鸟怪的攻击。 她带着玩家迅速奔跑，黎清则在耳机里指挥道：“三秒后你们需要左拐。前面是第二只怪物的巡逻地区。” 黎清本人也没有停止移动，以另外的路径朝同一个门口前进。 “左拐，听到了吗？”叶君大声对身后的玩家说。 那玩家步伐一乱，但未来得及跟上叶君的动作，直接惊醒了先前吃完第二名玩家、如今正在漫无目的巡逻的巨鸟！ 叶君察觉不对，停下脚步，立刻转身开枪。 “快跑啊！”她提醒那个呆滞的玩家。 玩家回头，惊叫道：“地块已经都沉下去了！” “……”叶君深吸口气，一跃而起，跳到那玩家身边的格子上，拽着他准备按照备用路线撤离。 黎清在此时突然下达指示：“松手，向右翻滚。” 叶君右边，鸟怪飞扑而来！ 她瞳孔一缩，但这个副本里积累的对黎清指挥的信任让她身体先一步作出行动。 因为翻滚而矮下的身体与鸟怪的利爪擦身而过，叶君往那个被自己放开的玩家处看去，接着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 那玩家也一脸呆滞，没想到她就这么自己翻走了。 ——而他的手臂，正摆着一个推搡的姿势。 只是推了个空。 下一刻，那鸟怪已经勾住玩家的肩膀，将他提在空中，撕开了他的身体。 空中落下的鲜血滴在叶君脸颊。 她抹了把脸，朝黎清的方向跑去。 “……谢谢。”与黎清汇合后，她闷闷开口。 黎清看她消沉的表情，道：“我以为你会更难以接受一点。” “我看到他准备推我的动作了，”叶君道，“……如果那怪物抓住的是我，他就能趁着它进食的时间逃走了。”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恩将仇报，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黎清终于露出一点好奇：“正常来说，人们经常被背叛，就不会轻易信任和帮助陌生人。” “但他们……九曜的其他前辈说，面对背叛带来的仇恨，和死亡带来的愧疚，都是我们需要修行的课题。” 她看着自己握枪的手。 “解决背叛的唯一方法不是变得冷漠，而是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他人能对你倾注十分的信任，强大到他们畏惧背叛你的后果……” 叶君苦笑一声。 “我还不够强。” 黎清侧头看她，没有说话。 ——叶君的情绪虽然消沉，但黎清从她的眼神看出，此时的她并不需要别人多说些什么。 二人按照黎清重新规划的路线移动，眼看就要来到门口，视野却突然暗了下来！ 一个巨大的身影遮蔽了天空，然后“啪”一下落在二人面前的墙壁上。 第170章 无限迷宫（14）莽 从天而降的巨大生物，将整个大门连带着周围的墙壁都遮挡了起来。 那东西曲着四肢，四脚吸附在墙上。黑绿相间的皮肤光滑，两只黑漆漆的圆眼一动不动。 叶君诧异出声：“青蛙？” 黎清观察一秒，纠正：“是箭毒蛙。如果它的生物特性真如自己的外观展现出来的那样，那么它的皮肤腺体应该会分泌一种毒素。” 第225章 “……也就是说，如果我破坏它的皮肤，可能会有毒液喷出来？” “嗯。 ” 叶君先尝试往巨型箭毒蛙那里挪动一步。 箭毒蛙眼睛一转，舌头迅捷朝着叶君的方向探了过去！ 叶君早有准备，迅速避开。 “我们要更改方向吗？”她问。 黎清：“……先去南门。但我觉得作用不大。” 果不其然，二人移动间，巨型箭毒蛙也在墙上跃动，跟了上来。 黎清从仓库里拿出一块冻肉，朝着相反的方向扔了过去。 箭毒蛙动作一顿，接着追着那块肉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叶君开枪击中箭毒蛙头部。 “噗嗤”一声，粘液从弹孔迸射而出，喷洒在将要向进入巡逻区域的二人飞来的怪鸟身上。 怪鸟痛苦挣扎起来，接着被箭毒蛙伸出舌头，卷入腹中。 二人趁着这段间隙往门口跑去。 箭毒蛙却往二人背后一跃，重重落在地板上。 叶君回头看了一眼：“它不会触发塌陷吗……不对，它脚下的地板要塌了！” 黎清：“有办法了。” 在那巨型箭毒蛙踩着塌陷地板继续跃起的同时，黎清和叶君迅速朝两边闪开。 与此同时，黎清往二人刚才分开的地方扔了一个陷阱道具！ 只听“咚”地一声，箭毒蛙落在地板上，正在犹豫往哪个方向追赶，地板又要松动掉落了。 它立刻准备起跳，却发现后腿无论如何都没法离开地板！ “轰隆——” 巨大的箭毒蛙跟着地板一起坠落下去。 那阻碍沉入地面，黎清和叶君隔着深坑对视一眼。 叶君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瞳孔却骤然紧缩！ 一个常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深坑里伸出一只舌头，眨眼间就卷住了黎清，将他往里面拖去！ 叶君先是愣了一秒，然后迅速跃起，一把抓住舌头，抽出匕首斩断！ 粘液落在她手臂上，立刻将皮肉腐蚀了一片！ 叶君来不及感受疼痛，只来得及抓住黎清，往地面上甩去。 余光确认黎清的落点是安全的后，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回头，看向自己即将坠落的地方。 ——原来那不是个没有止境的深渊，而是充斥着黑色粘液的湖泊。 坠落的时间仿佛被被无限拉长，叶君清晰地看到箭毒蛙是如何落入粘液之中，瞬间被液体腐蚀。 好像……死得挺快的。 就在这时，手臂突然传来禁锢的感觉，就像被人抓住一样。 叶君猛地回神，转头看去—— 是黎清！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下来，抓住了她！ 她满脸难以置信，黎清却眉头微皱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的脚已经踩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黎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她，迅速给自己戴上防护手套，拧开了面前布满粘液的门把手。 “走吧，”他半个身子跨入大门，回头，“你还有1.5秒了。” 脚下地板再次开始松动，叶君如梦初醒，跟了上来。 “……” 叶君盯着黎清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到耳机里传来新的声音：“(5,9)，还有人吗？” ——是宫曜！ 黎清打开通讯器：“(4,7)。” “阿清！”宫曜欣喜道，“我这边刚刚联络到了老布和晓心，君君在你那边吗？” 叶君刚要开口，就听黎清淡淡回答：“差点就不在了。” 叶君：“……” 宫曜先是一愣，随后笑道：“看来有惊无险？” “嗯，”黎清道，“所以你们九曜是有什么以一换一的规定吗。” 叶君：“…………” “一换多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宫曜语调轻松，“一换一就有点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了呢。怎么，有人忍不住冲动了一下吗？” “……对不起。”叶君这才开口。 宫曜夸张地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说教就等出去以后吧。我们在(4,9)汇合？” 黎清：“嗯。” 叶君看着黎清的背影，低声道：“刚才……谢谢你。” 黎清：“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叶君有点忐忑：“你没有必要道谢……其实没有我，你也能自己出来，对吧？我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嗯，”黎清没有否认，“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完全没有预案。但是落下去的时候，你是不是露出了‘终于解脱’的表情？” 宫曜的声音适时响起：“啊？君君，就算死也想摆脱我们吗？” 叶君：“……” 宫曜：“你早说啊，早说当初安雅挖你的时候我就直接放你走好了——” “我错了！”叶君欲哭无泪，尴尬得出了一脑门的汗，“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但你怎么知道安雅小姐……算了……” 宫曜笑了一下，没有继续损她。 过了一会儿，叶君又看向黎清，低声开口。 “从我们刚才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我就把直播间关了。” 黎清不明所以：“啊。” “其实……那个棒球男，是你之前的‘同事’，对不对？” 第226章 黎清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叶君低下头：“果然是这样……那你最后带我一眨眼就出现在门口的，也是……” “我的技能。”黎清大方承认。 从跳下去捞叶君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身份被叶君怀疑的准备。 或者说更早的时候，从他能够准确指挥所有人到达终点时，同伴们就应该已经能意识到他能力的特殊。 对于一个副本管理员来说，外勤中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玩家看出。 但现在…… “我知道了，”叶君闷闷开口，打断黎清难得的出神，“我不会说出去的。 “保护同伴的秘密，这也是队友的义务。” 第171章 无限迷宫（15）疑点 “保护同伴的秘密？”宫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你们刚说的‘秘密’，我可都听见了啊。” 叶君脚步一停，表情僵住，看向黎清。 “老大，你……你应该都知道吧……以你们的关系……” 宫曜：“那可不一定~或许阿清有什么想瞒着我的小秘密呢~” “没有这种东西。”黎清面无表情地越过叶君。 听着宫曜在那边笑了起来，叶君终于渐渐反应过来—— 她不会成了这两个人play中的一环了吧。 “……” 她突然有点能共情陈漠每次面对宫曜时，那种无语和暴躁的状态。 于是她默默跟上黎清，决定不再说话了。 半个小时后，二人终于和宫曜汇合。 宫曜先是笑眯眯地说了句“阿清”，对他张开双臂：“不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 黎清无动于衷：“只过去了四小时四十七分钟，不算‘久别重逢’。” 宫曜从不让自己的打算落空，主动上前抱了一下黎清：“可我想和你拥抱一下。” 黎清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没有回应，也没挣扎。 一个拥抱过后，宫曜一只胳膊还顺手揽着黎清，人却朝叶君看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让叶君有点汗流浃背，下意识低下了头。 但想象中的责备或者说教并没有到来。 宫曜只是笑着开口：“看来阿清交到了新朋友呢。” 黎清和叶君都是一怔，谁都没说话。 “好了，去找老布他们吧，咱们往西边走，就能跟他们汇合。” 过了一会儿，宫曜又问：“对了，所以你们有什么秘密？棒球男又是怎么回事？” 黎清将自己遇到055之后发生的事情如实跟宫曜讲了一遍。 “……确实棘手。” 黎清“嗯”了一声，道：“所以要不要告诉布莱恩先生，提醒他注意，或是把他拉下水，由你决定。” 宫曜无奈：“阿清可真狡猾。” 他想了想，又露出一个笑容。 “那么不如就让老布自己决定吧。” “决定什么？”布莱恩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噢老布，你能听到了？” “我和晓心接上头了，现在在(3,12)。所以让我决定什么？” “噢，我们在（4,9），所以一起往中间走吧~” “混蛋！快告诉我决定什么！” 宫曜开始悠然自得地哼歌。 布莱恩在那边骂了一串脏话。 黎清看到地图上代表布莱恩的坐标点移动得快了不少。 于是只过了一个小时，所有人员再次齐聚。 布莱恩见面就冲上来：“所以让我决定什么？” 宫曜：“重大机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布莱恩深深吸了口气。 直到几人找到掩体布置好休息点，布莱恩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揪住了宫曜的衣领。 “混球！现在该说了吧！？” 宫曜大笑着举起双手：“好了好了，我这就说，大家注意一下不要泄密。” 布莱恩关了自己的直播间，一屁股重重坐在他对面：“最好是什么重要消息。” “是重要消息哦，”宫曜说，“现在不要板着脸，不然一会儿更笑不出来了~” 布莱恩眼角一抽：“啊？” 宫曜这才正色道：“我们刚刚得知，这个副本里有一个相当棘手的人物。你还记得阿尔法吧？” 布莱恩握紧拳头：“那个畜生……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所以这个也和他一样棘手？杀人狂魔，还是有特殊能力的？” “我无法判断谁更难对付，毕竟我只和阿尔法交过手，在这个副本还没遇到过那人。不过我告诉你他的能力，你或许就理解了。” 宫曜脸上已经没了刚才漫不经心的笑意，双眼严肃地盯着布莱恩，轻声开口。 “——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 布莱恩震惊重复了一遍： “真的假的？这么逆天？” 宫曜：“一个可能的消息是，这个人的能力是看到三十分钟后在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不保真。 “虽然我们现在和他没有什么冲突就是了，避开是风险最小的做法。” 布莱恩撑着下巴，手掌掩着嘴唇思考起来。 半晌，他抬头：“等等，这个不会是小黎清的仇家吧？” 黎清眨眨眼，随后道：“不，不是他。只是我推测他和我的那位……故人，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 第227章 布莱恩一拍大腿：“这不是干就完了？跟你那仇家混到一块的，估计也不是啥好人。对了，他长什么样，叫什么？” 这话完全是对黎清说的，看来他已经推测出消息来源并非宫曜，而是黎清本人。 黎清愣了一下，回答：“他叫‘魏可期’，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 “……等等。” 布莱恩和叶君对视一眼。 “格子衬衫戴眼镜，不是第二层坑了我们的那个吗？” 叶君皱起眉头：“第二层迷宫改变布局后，我们触发了一个密室考验。其中有一关是选择正确房间进入，就能直通终点，选中错误房间则会触发战斗。 “那时我们已经快根据线索得出正确答案了，一个衬衫男突然冒了出来，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他就一头钻了进去，然后把门反锁了。” 布莱恩抹了把脸：“这孙子……本来所有人可以一起从正确房间离开的，结果后来唯一正确的通路关闭，错误房间的怪都放出来了，害我们耽搁了很久！” 叶君思索了一阵，道：“现在想来，他那么笃定进入正确房间，是否就是预知未来能力生效了？” “很有可能。那时线索在你手里，他不会是通过推理作出的选择。” 叶君道：“那是不是可以确定，魏可期的预知未来能力是他主动选择发动的？他在门口犹豫的瞬间，就是他发动能力的时候。” “诶？啊，有可能。我倒是没想过这个能力具体是怎么生效的。”老布欣慰道，“君君，你现在大有长进啊！” 叶君有点不自然地看了黎清一眼，道：“……先前黎清引导我思考过这件事。” “哦？”布莱恩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你们俩关系终于变好了？” 黎清无视了他的调侃，淡淡打断：“基本可以确定‘主动发动’这一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对他‘看到三十分钟后发生的事情’这一描述就有些存疑了。” 第172章 无限迷宫（16）后台已冻结 “第一，明确‘三十分钟后发生的事情’的定义。”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黎清缓缓开口。 “假设这个猜测为真，魏可期扶在门把手后，发动技能，看到未来，选择了正确的房间，那么这个30分钟后就指的是‘从预知那一刻到三十分钟期间’的未来。” 黎清语速不慢，让老布和叶君都反应了一下。然后二人才点头：“是这样。” “那么后面的事就矛盾了。” 魏可期刚进入第3层，就和黎清在宝箱房撞上了。 而那时的他面对两个宝箱时犹豫了一瞬，接着黎清的系统就检测到他发动了技能。 既然能看到30分钟内的未来，又为什么在这期间连着两次发动技能？ 黎清又看向宫曜。 “后来我们在迷宫里与路易斯正面相对，他预测到了我的一次攻击，提前做出应对。” 他只开了个头，宫曜便恍然：“然而路易斯之后的举动，更像是身体应对战斗的本能反应，而不是早有预料。” 几人各自思索了一会儿，老布哈哈一笑：“小黎清，看来你的这个消息来源也不算准确啊~” 叶君皱起眉：“那个棒球男骗你？亏我还以为他和你是一边的……” 黎清摇摇头：“不一定是他。” 很大的可能是，路易斯并未对055报以足够的信任。 更有甚者，他们通过预知未来的能力，得知了055会暗中找黎清联络的事情，这才放出假消息迷惑黎清。 “我的建议还是，如果没有摸清他的预知未来能力，就不要轻举妄动。”黎清总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尽快找到夏娜小姐的下落，没有必要增加额外的风险。” 其他四个人都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黎清少见地读懂了他们的表情，沉默片刻，道：“……如果我能够制定出对付魏可期和路易斯的计划，并且需要各位帮忙的话，我会开口的。” 老布一拍大腿：“这就对了！都是自家人，不要见外！” 宫曜则笑眯眯地揉了揉黎清的头发，一副“孩子终于长大了”到欣慰模样。 时间紧迫，一行人并未多做休息，立刻出发。 这次几人运气不错，只找了三个房间，便找到了第八层的出口。 “下一层有256个房间，长宽都是16，从边缘到水平中心位置最远时长估算是8个小时。” 触发斯芬克斯答题前，宫曜叮嘱众人。 “第一，优先找到同伴；第二，未找到同伴时，优先往水平方向房间靠拢；第三，现在是19:00，今晚23:00到明早7:00之间，各位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休息——当然，我个人建议至少找到一名同伴再休息。” “好。”其余几人分别应是。 于是黎清上前，进入斯芬克斯的答题范围，并立刻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黎清一脚迈入出口，眼前瞬间变得昏暗。 他先观察了一下四周——虽然昏暗，但从墙壁的篝火可以观察得知，现在是在一片矿洞里，周围没有其他玩家。 简化版的地图和其他人的位置正在加载。 黎清动了一下脚步，接着动作一僵。 他的脚后跟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第228章 他低头看去，瞳孔一缩—— 穿着黑黄色棒球服的成年男人，歪扭地躺在地下，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帽子已经脱落在一旁。 “……055？”黎清难以置信地出声。 055并没有回应。 黎清半蹲下身，碰了碰055的身体。 那身体柔软却沉重，仿佛一具失去了控制的人偶。 黎清手指放在055口罩下方，没有感觉到呼吸。 此时这一层的地图终于加载出来。 黎清的坐标在（1,1）房间，而同在这个房间的，还有一个已经变灰的坐标。 055，他已经死了。 ——无论是眼前观察的结果，还是系统显示的数据，都证明了这个事实。 黎清伸出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将手掌搭在055肩头。 他垂下眼，在055黑色的棒球服心口位置发现了深色痕迹。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拉开055的外套—— 里面的身体缠满绷带，而胸膛则整个炸开，把绷带染成暗红。 一个杀伤力巨大的小型子弹，在射入055心脏的瞬间爆破，让这位管理员来不及使用瞬时恢复道具。 他尝试读取055的日志，发现随着055的死亡，他的日志也进入了锁定状态。 “……” 黎清将055身体放平，然后整理了一下他歪到一边的假发，给他把帽子戴好。 接着他隔着帽子，把手放在对方额头。 一行提示出现在他的系统屏幕中。 【系统已冻结，请输入紧急启用密钥！】 这是黎清参与研发的一个功能。当管理员遭遇了死亡等情况，其对应的管理员后台会暂时锁定。 此时源码之间或者副本内拥有权限的任何一方只要输入密钥，就能暂时启用这个系统。 维护组所有人的密钥都由黎清保管，因为许多年都没人用过这个功能，所以大家也逐渐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黎清只是停顿了一下，就飞速输入了属于055的32位密码。 【验证成功。】 【a_gm055加载中……】 【a_gm055加载完毕。】 相似的系统界面出现在黎清眼前。 这是055的工作后台。 一条紧急消息先弹了出来——署名是维护组长艾果。 【检测到你生命体征波动，出什么事了？还活着吗？】 时间是30秒前。 一般来说，副本和源码之间的信息传递有很长的延迟。艾果应该是直接动用了组长的紧急通道，给055发送了这一条消息。 黎清打开邮件回复界面，输入了很久。 最后邮件回复栏只留下一行文字： 【请保持该账号连接畅通。】 黎清的手指在enter键落下，只有一行字的邮件朝着源码之间发送出去。 第173章 无限迷宫（17）禁止离场 “本层出口已成功出现。一分钟后，本层迷宫将发生变化，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系统提示响起的瞬间，黎清的身影就从055的尸体旁消失。 （1,8），斯芬克斯在得到正确答案后离开了房间。 通往第10层的门显现出来。 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手掌刚搭上门把手，旁边猛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男人早有预料，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黎清在落到魏可期旁边地板的瞬间，地板塌陷下去，化为一只流淌着岩浆的巨口，朝着黎清的小腿咬来。 ——这并非迷宫机关，而是一个陷阱道具！ 魏可期提前在那里布置了陷阱！ “拜拜~” 魏可期幸灾乐祸地对着黎清说了一句，接着拧开门把手。 还未来得及逃入门内，他的腰间却是一紧。 魏可期低头，发现一根结实的尼龙绳不知什么时候死死缠住了自己。 黎清位置变换，躲过陷阱闭合的大嘴同时拉动绳索，将魏可期往后拽了一个踉跄。 魏可期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 与此同时，黎清的预警系统滴滴作响。 【警告：外挂监测器检测到异常信号。】 黎清掏出一把手枪，毫不犹豫朝着魏可期发射三次。 魏可期几乎是瞬间便朝着一个不符合常理的角度仰身躲开。 【警告：外挂监测器检测到异常信号。】 警告响起的同时，魏可期身后的地面伸出一丛丛尖刺，目标是穿透他后仰的脑壳。 然而下一刻，他就控制身体朝旁边倒去，狼狈摔在地上。 【警告：外挂监测器检测到异常信号。】 “唰——” 一个烟雾弹猛然在黎清眼前爆开。 黎清调整出屏障的同时，手里拽着的绳索一轻。 魏可期已经解开绳索，一个飞身扑进门后。 “……” 烟雾散尽，黎清看着门后的旋涡逐渐消失，大门合拢，若有所思。 他打开地图，在第九层地图上看到了最后一个红色关注信号。 ——路易斯。他还在这一层，离魏可期的坐标几乎在对角线的另一端。 魏可期扔下了他？ 根据黎清查到的信息，曾经处于（1,1）——也就是055死亡那房间的特别关注id，就只有魏可期一个人。 不论如何，杀害同事都是十分严重的罪名，黎清相信路易斯不会直接动手。 第229章 而055的管理员权限能提供许多帮助，黎清也排除了路易斯早在第九层就指使魏可期谋杀055的可能。 没了魏可期和055的路易斯，现在大概就像一只没头苍蝇，在256个房间里乱转…… ……当然，他可以随时选择放弃，主动脱离副本。 黎清这样想着，心不在焉地激活了从博物馆副本时就保存在系统里的“禁止脱离”指令。 然后他调整坐标，重新回到（1,1）房间，055的尸体的位置。 不出意料，副本刷新后，所有玩家的尸体都消失了，只剩下干干净净的迷宫。 黎清原地站了会儿，没有任何行动。 然后他重新放大地图，视线凝固在地图右上角那个红色的坐标点上。 片刻，黎清输入一串坐标。 （11,3）房间。 南边的房门从另一面打开，穿着黑色工装的男人大步跨入。 他半垂着双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安静而忧郁。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归了鞘的纯黑色长刀，刀身细长，还有一丝未来得及散尽的血腥气。 接着他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一旁。 “阿清？” 黎清靠在古堡式样迷宫的墙上，安安静静地望了过来。 二人对视片刻，宫曜张开双臂，露出一惯温柔的笑容：“要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 他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黎清却上前两步，轻轻与他碰了下肩膀。 宫曜一怔，接着收拢双臂——一个完整的拥抱。 黎清吸了吸鼻子，抬头：“人血的味道。” “……嗯。” “我以为你不会对人类动手。” 宫曜自嘲一笑：“……偶尔也会的，如果这样能减少更多伤亡的话。” 他偏头，下巴蹭过黎清的发顶，然后也抽了下鼻子。 然后他微微分开，拿起黎清的左手—— 向来白净的指尖，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缝隙，染上了已经枯竭暗红的血渍。 “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黎清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轻声道：“也是别人的血。” 夹杂在血腥味中的浅淡薄荷气息钻入鼻腔，终于让黎清刚才有点停滞的大脑恢复了一点运转能力。 他直起身，后退一步：“魏可期逃到第十层去了。” “唔……”宫曜一边给他擦手上的血迹，一边道，“刚才的变化就是他引起的吗？逃的还挺快。” “运气成分更大。”黎清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甚至还要冷一点，“他这层的落点恰好离出口比较近，距离他找到出口只用了八个小时。” 二人已经调整了状态，继续向前。 “第十层比这里大一倍，就算他无需试错时间，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下一层的出口——我不会让他逃掉的。” 最后一句，与其说是对宫曜解释，不如说是黎清说给他自己听的。 宫曜看着黎清沉默的侧脸，有点想问，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追着魏可期一起去往10层。 但他大概已经知道了答案。 黎清一边垂眸思考，一边领着宫曜，在古堡的走廊里左拐右拐。 期间二人遭到了走廊里盔甲骑士的堵杀。但那东西不太结实，宫曜只是把手中细长的“金乌”换成了阔刀，便瞬间将它们击碎了。 “好像有点简单。” 宫曜踢了一脚散架后毫无生机的盔甲，感慨。 黎清摇头：“这是解谜房间，难度不在战斗。” 他说着转向旁边展台上的巨大花瓶，微微踮起脚，使劲搬动了一下。 “轰隆”一声，侧面的走廊一下封闭，而花瓶正对着的墙壁出现了一条通路。 “需要反复多次触发机关。”黎清解释。 二人走入那条灯光更为明亮的走廊。 走廊两边有许多扇门。 在得到黎清同意后，宫曜依次打开—— 卧室，书房，厨房——厨房里甚至还有食物。 黎清检测了一下，是正常的面包和红酒，非常新鲜。 他们又翻找了下另一个工具房——里面甚至有许多绷带和止血的药品。 “看来这是个非常适合补给的地方。” 宫曜看着这些被排除了危险的房间，打了个响指：“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第174章 无限迷宫（18）局中人 【副本，能不能解释一下，大家都是幕天席地的，但为什么这两个人抱完以后，这里就出现了一张床？】 【队友：？？？不是说23点才能休息吗？队长？】 【命令你们立刻睡觉给我看，谢谢！】 【谢啥啊，现在宫曜正事不让我们看，光睡觉挂机水时长了……】 此时此刻，宫曜的直播间弹幕再次变得乱七八糟。 但他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它们。 黎清则对此表示赞同。 “根据我们过往遇到的所有迷宫类型计算，相对安全的室内迷宫和补给房间的概率一样小。而人们在室内获得的安全感远高于室外环境，因此建议在这类房间进行休整，充分恢复精神。” 宫曜已经把床铺打扫干净，有点好笑地听他分析原因。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之一，还是其他三人在迷宫的另外一边，二人今晚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们几个。 第230章 黎清说完，拿出清洁喷雾，把自己和宫曜都从头到脚喷了一通，这才驱散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直到挨上柔软的被褥，黎清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非常疲惫了。 他闭上眼，照例打算整理一下记忆，但黑暗里又浮现出055毫无生气躺在那里的样子。 从任职维护组的20年来，黎清周围的同事来来去去，不是没有因公殉职的人。 但组员们向来独来独往，意外死亡者也只会变成一纸报告出现在黎清的办公桌上。 所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同事死去。 “宫曜。”黎清睁眼，盯着天花板，轻声开口。 宫曜翻身，正对着他：“嗯？” “可以在办公室一起分享甜品的同事，算‘朋友’吗？” 宫曜深深注视着他，眼神温柔中又带着几分悲伤。 然后他回答：“当然算朋友。” 黎清“嗯”了一声。 然后他再度平静地陈述：“所以我今天，失去了一个朋友。” 宫曜抓住了他的手腕。 温暖的力量压着脉搏，黎清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宫曜以为他就要睡去时，却听他又说：“死亡对这个世界来说，不过只是一段数据被永久地删除了。” “这么想会让你好受一些吗？”宫曜柔声问。 “好受？”黎清有些不解，“为什么？我没有必要……” 宫曜轻轻叹了口气，凑近了一些，将黎清揽进怀里，让他的额头靠着自己的胸膛。 “可是阿清啊……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死亡带走的可不只是一串数据。” 他轻轻拍着黎清的后背，眼神却飘忽向更远的地方。 “没有谁永远是局外人，你永远会投身于某个世界，然后感受喜悦，感受痛苦……这就是数据之外，生命的意义。” 黎清闷闷应了一声。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又说：“宫曜，你今天的直播还有多少可以中断的时间？” “唔？” 宫曜只是一怔，然后就掐断了自己的直播间。 剩下来的观众：【？】 【怎么这么见外？】 【宫曜大人的哄睡频道呢？快给我还回来！】 【如果我算得没错，应该还有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啥也不是。】 【四十分钟能干的事情多了！】 【你们不要破坏气氛啊呜呜呜……】 弹幕就着黑屏聊了四十分钟，直到直播间被迫打开。 画面里的二人已经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闭上了眼。 ——其实宫曜确实没做弹幕里乱猜的各种事情。 黎清只是神色如常地跟他说，关于魏可期，自己有了个初步的计划，只是一些细节有点模糊。 就连宫曜也发现了，黎清外表仍然冷静，但思考已经变得有些迟缓，就连一些对他来说显而易见的小细节也需要宫曜提醒。 但宫曜没有打断，不厌其烦地梳理每一个遗漏的问题。 直到黎清终于安静下来，开始绞尽脑汁，他才把黎清重新按回怀里：“现在能考虑到的就这些了，先休息吧。” 于是二人在房间休息了八个小时。 每个小时，宫曜都能听到走廊外传来沉重的钢铁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没有睁眼，倒是黎清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大概是外面的动静触发了他的什么警报。 宫曜胳膊微弯，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重新躺回去，用含在嗓子里的困倦嗓音近乎无声地安抚：“铁皮士兵，它们不会进入房间。” 黎清这才“唔”了一声，重新睡去。 虽然每小时都要被警报吵醒一次，但黎清还是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什么忘记了，只觉得醒来的时候，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心里有点堵。 宫曜比他醒得早一些，但看到黎清睁眼后才出声：“早……唔，也不算早，现在还是凌晨四点。” 黎清坐了起来，接着终于完全清醒。 “往中间走，布莱恩他们三个应该已经会合而且在休息了。” 他计算了一下他们所在房间离布莱恩三人的位置。 “……如果他们刚休息没多久的话，我们甚至赶得上帮他们守夜。” 二人朝房间中心移动。 不知是不是凌晨人们选择休息的缘故，还是连副本生物也在夜晚栖息，此时的迷宫非常安静。 黎清和宫曜也没有说话，二人迅速通过了三个房间。 这个时候，迷宫上空突兀传来系统提示： “距离本层出口上次激活已过去 11小时30分钟。 “半小时后，本层将随机关闭【9】个错误房间。” 红色的倒计时立刻出现在所有人的系统之中： 【29:59】…… 黎清和宫曜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规则。 如果副本以12个小时为间隔排除错误答案，那么这个副本就终于不用显得那么永无止境了。 但就在这时，二人所在的房间突然闪烁起剧烈的红光。 接着又是一道系统提示音： “当前房间（11,11）为错误房间，30分钟后将永久关闭，请玩家尽快撤离。” 第175章 无限迷宫（19）对策 红光没有消失，而是在房间中不断闪烁。 第231章 黎清猜测这红光一直要等到这个房间彻底关闭。才会停止。 二人如今处于一间以战斗为主的迷宫，怪物们本来陷入休眠，安静一片，但受到红光的影响，纷纷发出苏醒的咆哮。 二人立刻朝着目标方向奔去。 “倒计时结束后，房间里的人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吗？”宫曜在前面大声问，“被选中的房间有点倒霉呢。” “如果不是处于迷宫中心，前往最近的门口，30分钟应该足够。”黎清跟在他后面小跑。 此时黎清非常庆幸自己坐牢的那几天也跟着锻炼了一下身体。 宫曜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着他脚步一顿，直接将黎清扛起。 黎清：“！？” 宫曜一边跑一边调整了一下黎清的位置，让他在自己肩头趴得舒服一些。 因为这个房间即将关闭，且没有其他玩家，宫曜回避了战斗，直接冲向最西边的门口。 就算扛着一个人，他的动作也轻盈而迅捷，只花了19分钟，就从房间一端跑到另一端。 黎清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照这个速度跟着跑下来，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直到进入安全的房间，耳边的警报声和晃眼的红色信号灯才终于消失。 宫曜把黎清缓缓放在地上。 黎清的瞳孔仍然缩着，脸色有点发白。 宫曜失笑：“回去该给你安排体能锻炼了。晓心的强度可能你都跟不上。” 黎清：“……” 他很想反驳，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根本用不着生死竞速。 但是……看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只是一个人。 锻炼还是必要的。 二人在门口缓了一会儿，谁都没有离开。 直到30分钟的倒计时结束。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来时的那扇门逐渐与墙壁融合消失，最后变成了墙上打着叉的红色油漆。 在黎清的地图上，随即有9个格子完全黑了下去。 “完全不能通行了吗……” 宫曜看着那面墙壁，若有所思。 “这些房间是随机关闭的吗？”他问，“我在想，会不会游戏进展到某一阶段，这些排除的错误答案反而会造成阻碍。” 黎清立刻理解了宫曜的意思。 如果这些随机消失的格子，将玩家——或是本层出口的所有通道都堵住，那么这一整层的玩家岂不是只能等死？ “让运气成为决定命运的因素，是最低级的副本设计。”黎清淡淡开口，“考虑到这个副本原本c级的难度，如果是我的话，会写一个排除规则，让剩下的房间始终能够保持联通。” 他说完后顿了顿，大概也想到了这个副本连难度都能计算错误的事情。 “……嗯。缺乏经验的人很有可能想不到做这个规则，所以无法作为这个副本的判断依据。” “……” 几个小时后，所有人终于会合。 又寻找了一段时间，副本再次提示过了12个小时，随机关闭了9个房间。 十分幸运的是，五人逃离了一个错误房间后，进入的下一个房间就遇到了守护出口的boss。 第9层的boss难度明显增强。宫曜和布莱恩都使出了七成力，才将那长着蛇尾的怪物击败。 老布：“我都不敢想象后面两层将是什么没完没了的地狱。” 宫曜：“看开点，万一我们传送过去后，那边已经关闭了一半的错误答案呢？” “希望这样。”老布耸肩，“这至少证明夏娜和那个衬衫混蛋的进度也没有那么快，能被我们遇到。” “不过就算找不到出口，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备用方案吗~” 老布和宫曜回头，看向黎清。 ——“这一次，我找到魏可期后，不会追杀他。” 在之前的作战会议里，黎清如是说。 “对于他的能力，我有另外的处理方法。但在此之前，就让他物尽其用吧。” 一旁默不作声的夏晓心突然打了个寒噤。 —— 第十层。 系统等待了三秒，加载出本层的地图。 512个房间，有48个房间灰了下去，还有16个正闪烁着半小时的倒计时。 看来本层每隔12小时排除的错误房间数量是16，而现在离上次出口出现刚好过去了48个小时。 五百多个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里，瞬间加载出所有玩家的坐标。 ——这一层只有14个玩家，因此这样的数据量对黎清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每个人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魏可期还在前进。 黎清没有急着行动，而是打开后台。 055的后台。 mg055的邮箱里多出一份未署名的邮件。 黎清打开，看到里面是一串乱码。 他直接将乱码复制出来，接着输入运行。 系统传来滴的一声提示音。 黎清又开启了另一段程序。 【金手指回收程序开启】 【金手指回收程序运行中（1/100）】 随着进度不断提升，黎清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8,3）房间，黑暗地牢里。 夏晓心摸黑前行，脚下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仔细分辨着巡逻怪嗜血的心声，以避开那些半人半鬼的存在。 手臂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钳住。 第232章 夏晓心吓了一跳，差点掏枪，却看到黎清在黑暗中泛白的身影。 她这个受到惊吓的动静着实有点大。两个巡逻怪感觉到响动，立刻朝这边飞奔而来。 黎清淡淡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带着一脸迷惑的夏晓心一起消失。 （15,23）房间。 作为战斗房，此处怪物的难度已经至少有b级。 魏可期解决掉一个四肢扭曲的人形怪物，“呸”了一声，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缠在自己被抓伤的手臂上。 预知未来的能力，在一对多的战斗中也不是万能的。 如果身体反应跟不上大脑，该受伤的还是得受伤。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人类衣物摩擦的轻微响声。 魏可期的瞳孔突然收缩。 “砰——” 一枚子弹就这么嵌入了他的颅骨。 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倾倒。 在这样的失重中，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坐直了回去。 手上仍然在缠绕着绷带，而那衣物摩擦的声音，又重复响起。 魏可期猛然朝前面扑去，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同样位置的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第176章 无限迷宫（20）谜底 魏可期猛地回头，看到了开枪的人。 那是一个扎着马尾、看着有点厌世模样的年轻女孩。 她戴着一副耳机，眼睛眨也不眨，对着他又接连开枪。 女孩身后，那个白头发的青年双手插在兜里，冷眼旁观。 ——那女孩难道有什么特殊？ 魏可期这样想着，瞳孔再次发生变化。 接着他轻易躲开了女孩的射击，朝旁边的岔路扑了过去。 下一个还是讨厌的迷宫，但没有关系，他能一条条排除错误的分支—— 一路走到东边的门，拉开把手，下一个房间通向的是…… 一张巨大的分支网在魏可期的人生里铺开，仿佛过去了无数个世纪，但在现实世界中也不过只是一瞬。 接着那些通往错误答案的分支一条条熄灭。 正确的分支以自身为节点，又继续延伸下去。 有的中途就灰了下去，但没有关系，只是排除了一个会导致死亡的错误选项。 那些节点越铺越多，越来越长，就像永无休止在泥土里生长的真菌，直到一个触须触碰到了唯一正确的答案。 所有分支的触须迅速倒退，无数个画面和人脸在魏可期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回退到那个握着门把手的男人身上。 只是一瞬间。 魏可期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再管那个未在后续的推演中出现的半吊子女孩，离开了房间。 就在他关上门的瞬间。 夏晓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哑尖叫，猛地蹲下身子，捂住了耳机外壳。 就在刚才，无数声音透过耳机，传入她耳中。 所有声音都仿佛来自不同的时空，有长有短，全部压缩在短短的一瞬，涌入她的大脑。 夏晓心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顺着耳机海绵的缝隙流了下来。 昏沉间，她感觉到有人把她轻轻扶了起来。耳朵的剧痛也逐渐缓解，只有大脑针扎一般疼痛。 她没有从那疼痛中抽离，而是反复分辨着刚才那些声音，接着缓缓伸出双手。 “右……北……左二……右……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耳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黎清已经处理干净了她双耳中的鲜血。 她一把抓住黎清的胳膊，然后松手焦急比划：“我知道他预知未来的真相了，我也看到终点的位置了！方向是北，北，西……” 夏晓心比了六个方向。 在她传达信息的同时，魏可期预计的逃跑路线已经勾勒在黎清脑中的地图上。 他按了一下夏晓心兀自着急挥舞的手臂，平静道：“（12,12）房的东门，距离他预计离开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不用着急。做得很好，先休息一下吧。” 夏晓心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听到黎清的心声。 在黎清找到她前，他什么都没跟她说过。 后来二人会合，黎清也只吩咐她尽管朝着魏可期开枪。 他心中只有一个计划，或者说仅仅是一个没有后续的指令—— ——把夏晓心带到魏可期面前，按照正常反应对魏可期发起攻击。 直到现在夏晓心才知道，黎清给自己写了一个记忆锁，让他在进入第10层后清空所有的计划，唯独执行早就设定的指令。 直到现在，那个锁终于失效，夏晓心才得以听见他的全部想法。 她缓了一会儿，继续：“看来你的推测成功了。 “魏可期‘预测未来’的原理，就是根据他发动技能那一刻的所有信息，推演未来的每一个分支。” 黎清“唔”了一声，明白了她说的意思。 他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点。 “假设这是魏可期面临选择的节点。他在这个节点发动能力，那么……” 他往下画了一条线段，又以线段的另外一个端点分出两条分支。 “在这个推演中，他仍然可以在下一个节点中再次发动能力，进入更次一级的分支，直到看到他想要的结果。” 第233章 夏晓心点点头，补充：“如果他在某一分支死亡……” 她擦除了黎清最新延伸出去的一个孤零零的线段。 “……那么他就会自动回到最近那个发动能力的节点。 “而我听到内容时，他已经完成了‘发动能力、得出结果’的过程，所以不会对他的结果造成干扰。” 她又心有余悸地看了黎清一眼，不知道他事先猜到了多少。 幸好这个人是她的队友。 夏晓心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回忆从魏可期那里得到的信息。 “其实对于魏可期来说，预测未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走过了那段未来的所有时间了吧……无数个平行时空里会发生的事情，对现实世界中的他只是一个瞬间……真难想象这种存在方式。” 黎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总觉得有些可悲。” 夏晓心一怔，随后笑了一下：“也是呢。” 她活动了一下头颅，拿回耳机：“我现在好多了，下一层也可以用这个方法离开——” “不。”黎清摇摇头。 他看了一眼系统后台的进度： 【金手指回收程序运行中（49/100）……】 “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一层。” 然后他的目光又在夏晓心那个被血染红的新耳机上逗留片刻。 “……而且下一层的房间数量是1024个。数学上只是翻倍而已，但增加的可能却远不是乘二这么简单。 “直接点说，这不是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信息量。” 现在魏可期只“预测”了接下来6个房间的事情，就已经让她的耳朵差点报废。 夏晓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有再提。 黎清看她脸色好了一些，便站起身。 “走吧，”他说，“还有一段快速旅行，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第177章 无限迷宫（21）真实的梦 黎清把夏晓心扔到（12,12）房间之后，人就消失了。 十分钟后，叶君被他扔到夏晓心旁边。 夏晓心：“……” 叶君：“……？？” 夏晓心按照和黎清对过的“口供”，隐瞒了自己读心的事情，解释她和黎清发现了魏可期读心的原理。 刚比划了一半，布莱恩也出现在二人不远处。 布莱恩：“卧槽！？？” 夏晓心：“…………” 夏晓心继续从头开始解释。 一分钟后，宫曜和黎清同时出现。 夏晓心：“………………” 黎清看了她僵在半空的手一眼，了然道：“我来吧。简而言之就是各位面前不远处的门，就是这一层的终点。” 布莱恩：“是不是有点太‘简’了一点？那我们现在离开吗？” 黎清：“再等一等。还有四个小时三十分。” 他看向宫曜：“你今天还有多久？” “九个小时，时间非常充裕。” “什么东西？”叶君问。 宫曜“咦”了一声：“君君原来不知道吗？我的直播间有额外规定，每天至少要播满12个小时，不然会强制开播的。” 叶君罕见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布莱恩幸灾乐祸道：“谁叫咱们老宫是大明星呢，人人都想看他~” 黎清则认真分析：“按照你的直播间收益来说，每播一个小时，系统能够获取的抽成确实是一笔大的数字。” 叶君和夏晓心两个中途加入九曜的姑娘，看着宫曜的眼神都变了。 就好像他左脸写着“我昂”，右脸写着“很贵”。 宫曜习以为常地摊手：“观众们也算是咱们九曜的衣食父母~而且通常来说，我也没什么一定要关直播的时候，除了遇到阿清之后。” 老布：“哦哦哦。” 叶君：“……” 夏晓心猛地看了叶君一眼，瞳孔震动，也不知道叶君刚刚想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五人围坐在一起闲聊，黎清的手指则在腿面轻轻敲击。 宫曜凑过去一点，问：“阿清现在在做什么？” 黎清之前已经展现出自己的能力，黎清现在也不避着人，毫无波动地开口：“我在编写一个遍历寻找出口的程序。” 其他三人茫然看了过来。 黎清：“我的系统一直在帮我分析之前楼层的数据，现在它终于提取出了出口房间的一些共同点。” 他目光放空，没有焦点，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小机器人没有意识到听众已经乱成一团的大脑，兀自解释原理。 直到最后一行代码完成，进入自动检查阶段，他的瞳孔才终于聚焦。 然后就看到了一脸呆滞的布莱恩和叶君，还有受不了他编写代码时的思考、躲到角落里去的夏晓心。 宫曜则撑着脑袋，笑眯眯看着他。 黎清愣了一下，才继续道：“以我系统现在的算力，计算出最终目标房间预计时间为204秒。夏娜小姐应该就在第十一层，我会先用刚才同样的方法让大家集合，再一起找她。” 布莱恩点点头：“之后我们知道了正确目标，离开就容易多了~” 宫曜：“还可以顺路把其他玩家带出去。” “立大功了，小黎清！对了，”布莱恩看向叶君，“到时候先不要告诉夏娜小黎清的能力。” 第234章 叶君：“我知道的，就算是九曜内部，也允许大家保护自己的秘密。” “说起来，夏娜也是个秘密挺多的人……啧啧，也不跟我们住一起……” “……总觉得你别有用心。” 布莱恩和叶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黎清看了一眼后台进度。 【金手指回收程序运行中（89/100）……】 他站起了身。 “请各位先在这里等我一个小时。” 宫曜望向他，温和开口：“要我一起去吗？” 黎清与他目光相接，然后垂下眼。 “不用，很快就回来了。” 接着他步行走向房间的南边，推门进入。 布莱恩茫然看着黎清的背影：“……小黎清这是干什么去了？” 宫曜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眼神却挡在额发后面。 他声音轻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要去杀一个人。” - （13,13）号房间。 魏可期悠闲转过一个熟悉的拐角，步伐却僵在原地。 面前这条路的尽头，站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一动不动。 ——之前一直追杀他的白色怪人！ ——怎么回事？明明在他的“预言”里，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先看看他要做些什么…… 魏可期警惕看着对方，直到对方轻声开口：“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你说。”可能又和那个傲慢自大的金发男一样，想利用他的能力。 “055——那个戴口罩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魏可期露出嘲讽的笑容。 “当然。金头发的早就觉得和他一伙的那个男的要背叛他，就让我预言了一下——嘿，果然，在某一个未来里，他拿走了我的能力，害我死在这个副本。” “所以在第9层时，你就算出了他会出现在你附近，然后杀了他。” 白发青年点了点头，没有对这个结果表示异议。 “第二个问题。你说的那个金头发男人也参与了这次谋杀吗？” 魏可期摊手：“那倒没有。他说他留着那个口罩怪人有用。嘿嘿，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他是想等到找到最后一层出口前，让我们互相残杀，都死在这里。 “但连我都看出来了，没有我和那个口罩怪人，金头发的什么都不是，还不如你有用~所以趁着戴口罩的没把我们聚集在一起前，我就杀了他，自己逃了出来。” 他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现在嘛，就让他一个人在迷宫里打转吧。这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吗？” 对方点了点头。 魏可期眯起眼睛：“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想做些什么吧。如果价位合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合作。” 他微微瞪大了瞳孔。 下一刻，他嚣张地朝对方走了过来。 那人抽出放在风衣口袋里的左手，手上拿着一把枪，对准了魏可期的眉心。 魏可期毫无畏惧，反而露出一个肆无忌惮的微笑。 “砰——” 青年扣动扳机，弹孔精准射入魏可期的眉心，接着自他的颅骨穿出。 魏可期仰面倒在地上，脸上仍带着夸张的笑容，嘴角溢出鲜血。 或许在某个时空，他仍然做着能够一如既往从死亡中回归的梦。 但现在，魏可期的时间已经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 第178章 无限迷宫（22）最后的出口 黎清回到九曜那群人旁边时，他们正在生火烤肉。 四个人不远处还蹲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运气不错，走进了这间屋子。 看到黎清回来，宫曜对他挥了挥手：“阿清~” 他没问事情办得如何，只笑眯眯拿起一串烤蘑菇：“汁水四溢呢，来吃一串？” 黎清垂眼看了一会儿，默默接过，在他旁边空地坐了下来。 见他小口吹着蘑菇上的热气，宫曜的关注这才从他身上离开了片刻，看向旁边的男人。 “一起吃吧。放心，没下毒~” 男人眼巴巴看着架子上的东西，咽了口口水，却不敢行动。 “上来就吃烤肉确实为难你了。” 老布拿着串肉站了起来，接着一屁股坐在那男人旁边，掏出一个饼，一起塞进他手里。 “你自己有水吗？” 男人点点头，这才接过饼，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忍不住大口塞进嘴里。 老布看着他直摇头：“第10层的玩家差不多全都是这副饿鬼样子。” 叶君低头：“我刚进入这一层的时候，甚至看到半个玩家的尸体……” 她反应过来吃饭的时候不太方便讲这个，一脸菜色地闭上嘴。 但每个人都能想象得到，那半个尸体都去了哪里。 层数越高，资源越稀缺，尤其是在低级玩家积分不足的情况下，比怪物还少见到的人类玩家甚至成了最卫生的食物来源。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直到黎清抬起头，开口：“还有别的吗？” 氛围才重新活跃起来，宫曜把晾得差不多的肉串递给他，一边端上水。 看黎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宫曜小声问：“魏可期解决了？” “嗯。” “那路易斯？” “还在第九层。”黎清看向宫曜，打断了他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忙对付的话。 第235章 “路易斯这个人十分自大，喜欢出风头，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在自己的岗位上混得游刃有余……”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但这里是副本，不是那个地方。” 宫曜挑眉：“你已经有对策了。” 黎清靠近了一点，以口型示意：“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他们在博物馆副本启用了一个权限很高的提前脱离指令的禁令？我把它复制过来了。” 宫曜一怔，随后无奈笑了起来。 他家小十三就是这样，看起来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但却很记仇。 这何尝不是一种公事公办。 黎清对着他饱含笑意的双眼，下意识移开视线，后退些许，回到刚才的距离。 一直暗中观察的布莱恩这才出声，夸张地“啧”了一声，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理所当然被宫曜和黎清无视了。 休息完毕后，宫曜触发了出口的考验。 斯芬克斯从天而降，脸上先是高深莫测，在看清楚来人后，露出嫌弃的表情。 “又是你们啊……好吧，下面回答这个问题。” 它看向黎清，显然对这个每次都能破解它谜题的人很有意见。 黎清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斯芬克斯：“请证明：任何一个大于2的偶数，都能写成两个质数之和。” 众人：“？” 就连黎清也是一愣。 他抿了下唇，才道：“你想让我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但它至今仍然是一个无解的谜题。” 斯芬克斯：“这就是答不出来的意思了？” 黎清：“容我问一下，你的提问内容必须是自己知道答案的东西吧？” 斯芬克斯得意道：“当然。斯芬克斯通晓古今每一个时空的每一个谜题！你们现在的数学水平无法论证，又和知道答案的斯芬克斯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看向黎清。 黎清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在面板中输入了一串指令。 “我想比起做数学论证，动手可能更快一点。” 斯芬克斯一愣，黎清已经后退一步，离开了它的攻击范围。 宫曜没有说话，只微笑着拔出长刀“金乌”。 一分钟后。 等级被重置为1级的斯芬克斯痛苦退场。 第十一层通道出现，伴随着整个迷宫的公告。 老布催促着那个误入的玩家赶快进入，接着其他人也接连踏入了前往最后一层的大门。 黎清刚一落地，系统就自动响起提示。 【提示：已找到关注id！】 【位置加载中……】 几秒后，1024个格子密密麻麻排列在地图之中，其中(1,1)这个格子闪烁着绿色的光点。 ——是他们要找的夏娜！她就在那里！ 黎清立刻传送至其他四人的位置，分别将他们带到(1,2)房间。 就在这时，迷宫传来晃动。 “迷宫出口已经出现。注意，迷宫出口已经出现。迷宫出口将在%s后关闭，请%#位玩...*抓紧*@^……” 老布爆了句粗口：“什么情况？” 黎清：“像是系统报错了……夏娜小姐的id消失了，她离开了这里。” 几人一愣，都多少有点紧张。 宫曜：“离开副本就行，我们也走吧。” 黎清：“嗯，出口就在这扇门后面，相反的方向。” “噢噢，那就赶快过去吧！”老布拉开门，“君君晓心，跟上！” 三人接连走进面前大门。 黎清瞳孔微微一缩—— “——等等！”他拉住宫曜。 宫曜回头：“怎么了？” 黎清调出后台，仔细确认了一下，道：“布莱恩他们的信号也不见了……” 二人往门后看去。 大门敞开着，对面是另一个房间迷宫的场景。 但确实看不见布莱恩等人的身影。 “老布？”他把通讯器调到最大音量，“君君？晓心？” 没有人回答。 “……难道因为系统错误，或是规则设定，这个单向出口现在变成了双向……” 黎清微微皱眉。 “最好是这样，毕竟通过这扇门，就算离开副本了。”宫曜说。 黎清的眉头缓缓松开。 “嗯。反正除了通过这里，也没有其他选择。” 二人对视一眼，宫曜握住黎清的手。 “走吧，一起看看这扇门会带我们到哪里~” 黎清点点头。 二人一起迈入出口。 黎清的世界陷入黑暗，唯有手掌处传来令人安心的温热力道。 系统提示响起： 【恭喜玩家[黎清]完成副本[无&%*迷宫]。】 【副本难度：c】 【通关评级：null】 【积分结算：null】 黎清：？？ 他的积分呢？ 副本出问题，把奖励卡掉了！？ 【请玩家脱离副本……通道准备中……准备……】 机械的提示音开始卡顿。 黎清眉头一跳，接着整个人陷入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回过神时，他又落在了结结实实的地上。 耳边远远传来喧闹的声音。 手上的温度却已经空了。 黎清猛地睁开眼。 第236章 面前不是“净土”的副本大厅，而是一片灯火通明的、黑夜里的小镇。 第179章 永夜小镇（1）永夜节 【姓名：黎清】 【编号：00000013】（玩家编号格式错误） 【状态：[2&!^#]进行中】 【绑定系统：s-gm001(mirror)】 黎清看着自己面板的“状态”一栏，陷入沉思。 就在刚才，系统企图作出一个进入副本的提示，但提示音最后变得一片模糊。 黎清输入指令载入副本信息，眼前展示的却是一片乱码。 这场景似曾相识，让黎清想到当时邪神派对那一晚，在弗的规则下，被剥夺了所有沟通能力后，黎清在系统中看到的信息就是这样。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系统其他地方显示都非常正常，唯有在涉及到这个副本信息时才会显示为乱码。 有那么一瞬间，黎清差点怀疑技术部整个被主神裁掉了，才会允许这个像是长在bug上的副本出现。 他又试图加载地图。 【地图加载中……】 【error：数据不存在】 “……” 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副本的地图并未被副本数据库录入。 简直像是产品研发部的测试半成品被放了出来。 黎清做起第三次检查： 【关注用户id检索中……】 【未检索到关注用户id】 很好，只有他一个人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缓缓出了口气，拉住因为周围的冷风而往里灌凉气的风衣，最后打开了直播间。 他的直播间很快吸引了一批人的关注。 【黎清！！妈妈好像有几辈子没有看到你了！！】 【奶奶您关注的主播开播了！】 【不是，这黑漆漆的地方，是哪里啊？】 黎清注视着弹幕，回答：“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有人知道宫曜、布莱恩、叶君、夏晓心或者夏娜的消息吗？” 【嗯？？这是可以问的吗？这是我们能答的吗？】 一般来说，弹幕中禁止透露其他玩家的信息。 但这仅限于同一副本玩家的关键信息。 有人冒着被罚款警告的风险回答：【不知道。】 一个弹幕飞过：【我是陈洋。老布、君君和晓心已经回来了，老大和夏娜姐仍没有消息，直播间也没开。】 黎清把这个id设置为关注对象，然后说了声“好”。 黎清并不担心宫曜会失去联络。 毕竟不论他在哪里，等过了直播冷却时间，他的直播间总是会被强制打开的。 “现在，我要开始去看看这个一点信息也没有、就像做了一半的废品一样的副本了。” 黎清对弹幕宣布。 观众们纷纷送上鼓励和祝福的礼物。 也有人好奇：【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意见这么大？】 【第一次见黎黎激动到连用两个比喻！】 【他刚才是在阴阳对吧？一定是在阴阳！】 黎清已经关了弹幕，走向面前的小镇。 他最初所在的位置，在通向小镇这条道路的起点。 在他身后，小镇的周围，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幽深树林。 它们隐藏在黑暗之下，借着小镇那边发出的灯光，黎清看到里面似乎有黑影蛰伏晃动。 他走向小镇，喧闹的声音越发清晰。 镇上是些两三层的木质建筑，每家每户的窗口都有灯光散发而出。 小镇的道路不算宽阔，但十分干净，街道两侧安装着路灯。 路灯光芒明亮，将整座小镇映照得有如白昼。 穿着厚实棉衣的人们行走在街道上，有说有笑，丝毫不像是一座小镇的夜晚该有的样子。 有人发现了黎清这个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结实的背带裤，肩上扛着一个铁锹，看样子是刚结束劳作。 看到黎清他露出几分警惕的表情。 “陌生的脸孔。你是会魔法的巫师吗？” “？”黎清先是一愣，随后摇头。 那个男人看他否认，脸上警惕的表情随即消失，放心转身离开。 ……这就离开了？ 黎清开口喊住他：“请等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停了下来，并不抗拒回答陌生人的问题。 “这里是永夜小镇。” “永夜……也就是这里永远都是黑夜的意思吗……”黎清若有所思抬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黑夜？”男人反倒有些不解，“现在明明是白天！” “……换个问题。这里有过日出吗？” “日出是什么？”男人更加疑惑。 好，也算解答了黎清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系统自带的时钟——以净土时间为标准，现在是下午两点。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问男人。 男人道：“劳作时7点。” “劳作时？” 男人忍不住道：“你这人真奇怪，怎么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 “劳作时就是开灯的时候，意味着大家要开始劳作了。14个劳作时过后，是10个休息时，说明要开始休息睡觉！” 男人终于失去了耐心，离开了这个没有常识的人。 黎清继续向小镇中走去，走向最热闹的那个地方。 第237章 小镇中好像正在举行什么庆典。集市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灯和旗帜。人们穿行其中，脸上都带着欢乐轻松的笑容。 旁边摆了许多小摊，贩卖着烹制好的肉类和暗灰色的蔬菜，还有一些骨头和石块做成的工艺品。 黎清在一个蔬菜摊旁停下，观察片刻。 不借助阳光就能生长，或许是这个副本世界的特殊。 他问摊主：“这里为什么这么热闹？” 摊主看了他一眼，仿佛丝毫不觉得一个询问的外乡人有什么奇怪，道：“这几天是永夜节，要连着摆三天的庆典集市！” 她说着，眼神中露出几分憧憬的神色：“明天就是黑暗之神的献祭仪式了，真是期待啊！” “黑暗之神？” 摊主终于露出责备神色：“黑暗之神就是保佑我们的神灵，每十年会收取一次祭品！你难道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黎清默然，离开了摊位。 他并不是非常能共情这些人的快乐，反而觉得有几分诡异。 ——或许这也只是黑夜带来的错觉。 除了蔬菜之外，这里人的食材倒是相当正常的禽类和畜肉，没有贩卖认知之外的东西。 一般来说，产品研发部门在设计副本前，都会参考某个真实存在的文明，这也是部分副本的解谜关键。 黎清试图根据镇上的特征分析可能的环境，但他失败了。 居民的服饰和建筑就像是融合了多个地区文化后演变而成的产物。 虽然和常规世界中的东方文化不怎么沾边，但这些居民的普遍长相却更偏向柔和的东方轮廓，只是五官更加深刻一些。 同样像是将常规世界的各个人种融合在一起得出的结果。 看来副本的设计者的思维多半有些发散，甚至对副本只有一个不具体的想象，才能让这里就如同常规世界所有东西的杂糅。 黎清再次对产品设计部表示怀疑。 难道产品组也像维护组一样被大清洗了，才能让菜鸟上位，做出这样的半成品？ 黎清缓缓走过一个个摊位，思考着副本可能的发展。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位朋友，要来占卜吗？” 第180章 永夜小镇（2）占卜女郎 那声音温柔又醇厚，既有成熟女人的风情万种，又带着母亲一般安抚人心的慈祥。 黎清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穿着紫色纱袍的女人坐在摊位后面，装扮和周围的居民格格不入。 女人的头纱长长垂下，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孔，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和微微翘起的嘴唇。 她唇角勾起更大的弧度，指了一下面前的水晶球。 黎清一愣，随后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块粉水晶还喜欢吗？”女人笑吟吟道。 黎清立刻确定了她的身份。 粉色的水晶，黎清在九曜那个卧室的配件，告诉宫曜胡乱摆放水晶会影响磁场的水晶店老板—— “夏娜小姐。” 女人一笑：“您果然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确定了眼前女人的身份，黎清反而更加疑惑。 “我们应该是前后脚离开了迷宫副本，但你看上去不像是刚来的样子。” “是的，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从劳作时的0点，等到劳作时8点，终于等来了我的第一个客户~” 夏娜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让黎清不由想到九曜的另外两位高级玩家。 宫曜和布莱恩就算总会有一些出乎意料的表现，平时也大多都是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这说明眼前的人，对当下的情况，有着十足的把握。 黎清稍微发散了一下思维，便立刻回神，道：“既然你我清楚彼此的身份，那我们在这个副本中，应该是盟友关系吧。” 夏娜仍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微笑：“是的，我一直是您的盟友，如果您愿意这样想的话。” 黎清顿了顿，才开口：“这是你的说话方式吗？” 就像一句话里藏着三百个隐喻，明明获得了回答，却还是让人怀疑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夏娜手指绕着垂于胸前的暗红色卷发，笑了起来：“是的。隐喻是真相的纱衣，每个占卜家都深谙这一点。” “‘直接揭露天机会遭到天谴’——许多占卜流派里确实有这种讲究。” 黎清理解点头。 “但这个副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对你来说也算是无法直接讲出的东西吗？” 夏娜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关于副本，我知道的不会比您更多。而我们在此地的相遇，也全都是命运的安排。” 黎清：“……” 在黎清几乎按不住眉头的抽动时，夏娜坐直了身体，再次指向自己面前的水晶球。 “我只是一个占卜家，除了占卜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她柔声道，“来吧，孩子，让水晶球告诉你答案。” 黎清没有多说，按照她的指示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三秒后，原本透明的水晶球中央竟然逐渐浮起浓雾。 黎清眼睫一颤，下意识想要用系统去分析夏娜这番操作的原理。 但系统一无所获，只回报了一串乱码。 第238章 “……” 二人无言相对，半晌，夏娜以一种十分飘忽的口吻说：“你的未来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我无法看到答案。” 黎清：“……这是占卜失败的意思吗？” 夏娜接着道：“但是你自己可以。请告诉我，你在迷雾中看到了什么？” 黎清一怔，再次望向水晶球里的浓雾。 惨白一片涌动的迷雾。 黎清知道许多占卜文化都来源于人们的自我暗示，但他完全没有被暗示到，因此看不出这团白雾任何的象征意义。 过了许久，他才犹豫着开口：“雾里有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缝隙，没有被迷雾遮挡，可以看到水晶球的另一边。 “缝。” 夏娜重复着他说的话，然后再度陷入沉默。 黎清却觉得背后突然一凉，周围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他的目光从水晶球移向夏娜—— 这位神秘的占卜女郎面孔仍然被大部分头纱挡住，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 在黎清朝她看过来的瞬间，那股背后发凉的感觉刹那消失。 黎清垂眼，看到水晶球里的白雾散尽。 夏娜又恢复了平时的口吻，笑着说：“占卜结果出来了，就是——缝隙。” 黎清：“……啊。” “不要问我，我只负责占卜，不负责解答。你想问的那个答案是——缝隙。” 黎清：“……” 她指的是哪个问题来着。 缝隙…… 黎清沉思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你是说，这个副本实际上是上一个副本与净土之间的缝隙……唔……有这个可能。离开上一个副本时，副本程序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样的bug的确能够导致脱离通道紊乱……” 夏娜只安静等他说完，中间并未发表意见。 “不论如何，接下来的关键节点大概就是明天黑暗之神的献祭仪式。”黎清肯定道，“在这期间尽量多收集一些线索吧。” 夏娜仍然微笑着，没有说话。 “对了，夏娜小姐，你知道宫曜的下落吗？” 夏娜终于开口：“你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不是吗？” 她又指了指水晶球。 黎清：“？” 还是那个答案？ 看来宫曜也和他一样，掉进某个夹缝。 那么老布他们为什么又正常离开了呢…… 黎清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是夏娜没办法用一个“缝隙”敷衍他的。 但夏娜显然不打算再说更多了。 黎清不再浪费时间，对她点了点头：“不论如何，感谢您的占卜。我去调查其他线索了。” 他站起身，又问：“接下来该怎样联系您？” 夏娜勾起笑容：“不用联系我，之后也不用找我了。我只在这里摆一天的摊。” 黎清一怔，反应过来：“看来夏娜小姐不打算和我一起行动。” 夏娜：“嗯，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她微微偏头，像是隔着头纱专注注视着黎清，最后开口： “拨开迷雾的那条缝隙，就是穿透迷雾的转机。如果你想做什么事的话……那个最合适的时机已经快要到来了。” 黎清动作一顿，眉头微微扬起：“这是您为我做的预言吗？” “我从来不做‘预言’。未来并非一成不变，而刚才那些，只是命运给您的回答。 “尽管如此，我仍祝愿您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占卜女郎以手按胸，微微垂首，以沉默示意这次占卜的结束。 第181章 永夜小镇（3）晚餐 ——“尽管如此，我仍祝愿您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这句话似曾相识，让黎清微微一怔。 特别关注的弹幕消息打断了他的思索。 陈洋：【夏娜果然还活着，太好了。】 【那就是九曜实力最强的三个玩家之一吗……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呢……】 【这题我会！直播功能刚上线的时候，系统强制所有a级及以上玩家开启了直播间，那段时间夏娜短暂露过脸。后来她说直播会影响自己的运势，所以就把直播间关了。】 【虽然副本里看不到，但运气好的话可以在净土的水晶店找到她，甚至还能让她给你做一个占卜。】 弹幕都是对这位占卜女郎的热烈讨论，看来她平时也经常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这些恰恰证明了，夏娜是一个正常玩家，有玩家该有的社交圈，行为也在无数双眼睛的监督之中。 黎清缓缓压下心里那个熟悉的疑惑感。 他继续在集市上闲逛，直到肚子发出该进食的提示。 他走到一个贩卖肉类的摊铺前，问后面的镇民哪里有餐馆。 但遗憾的是，那肉铺老板不知道什么是“餐馆”。 黎清：“……就是用报酬换取一餐的地方。” 老板一愣，随后道：“原来你想吃饭？现在刚好也到了收摊吃饭的时间。你来我家吧！” 肉铺老板将黎清带回家中——那地方离这里不算太近，靠近小镇边缘。 一间一层的木头房子，外面用围栏围出一个羊圈来，里面饲养着一些羊。 肉铺老板的妻子也恰好结束了用羊毛纺线的工作。 第239章 看到丈夫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她并未表现出惊讶神色，而是热情道：“很久没人来我们家做客了！你快坐下来，我这就去准备饭菜。” 黎清在询问过后，跟着她一起去了厨房。 女人将几块羊肉和香料扔进炖肉的锅里，接着处理那些颜色奇怪的叶菜和植物根茎。 “这是什么？”黎清指着那暗灰色的蔬菜问。 女人：“这是生菜。” “……”他又看向她正在削皮的圆形根茎，“这个呢？” “这是土豆。” “……” 倒都是黎清熟悉的名词，土豆也是土豆的样子。 女人把土豆也切块，扔进锅中熬煮，过了一段时间，铁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黎清抽了抽鼻子。 “炖菜……” 女人呵呵一笑：“没错，这是永夜小镇最隆重的菜肴，只有节日的时候才会制作。” 肉铺老板此时也收好了他的摊子，进来笑道：“是啊，毕竟那些香料的价格可不低，要去黑暗森林才能采得到。” “黑暗森林，就是外面那一片吗？” 黎清看向窗外——离这一家不远的地方，小镇的边缘，那片完全没有一点光明的地方。 女人怜爱地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个小可怜。” 老板道：“那是个危险的地方，火把和提灯随时可能熄灭……我们的香料都是从采药的苏珊那里买的，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敢去远离镇子的地方~” 女人笑着端菜上桌：“是啊，只有灯光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年轻人，别怪我啰嗦，你也要注意一点，看好自己房间的灯，别让它熄灭了。” 黎清：“……我没有房间，在这里。”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女人道，“你不是住在西街a99号吗？” 吃过一顿味道似曾相识的炖菜，黎清立刻被担忧的女人催着回“家”。 “安眠时快要到了，一定要在路灯熄灭前赶回家啊！”夫妻二人站在门口送别黎清。 黎清一边往那个副本给自己安排的“家”走去，一边抬头看这些路灯。 如果不出意外，“劳作时”对应外面世界的白天，而“安眠时”就是夜晚。 这些路灯每隔10米就有一个，照亮范围也十分广阔，将整个小镇照得几乎没有死角。 走在街上时，若不刻意抬头去看，甚至有种和白天没有区别的错觉。 而从他来到小镇后的这几个小时，黎清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世界是没有电能的。 看来这些路灯是类似煤气灯的设计，就是不知道这座看着不大的小镇，到底怎么获取“煤气”来源。 思考间，他已经来到了a99号房间。 门没有上锁，黎清一推就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些昏暗，仅靠从窗户里透进的路灯光线照明。 黎清在墙壁上找到了煤气灯开关。 暖黄的灯光亮起，屋内变得清晰了不少。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客厅，连接着一个开放的厨房。 房间原本的主人并不算太富裕的样子，屋里的家具陈旧而简陋。 黎清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称为线索的东西。 他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便是一间卧室，一张小床，一张书桌，堆着干柴的壁炉。 他同样打开了二楼的煤气灯，然后从仓库拿出火石，点燃壁炉。 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黎清走向那张空荡荡的书桌。 他拉开抽屉，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小坩埚，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他拿出来，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应该是时间过去太久。 抽屉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黎清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枚绿宝石制成的吊坠。 吊坠连接着的金属已经完全生锈，黎清只是一碰，那链子就自己碎了。 他检测了一下这吊坠的成分，确认只是普通的宝石。 唯一的疑点只有，他在集市上行走时，只看到普通石头和骨头制作成的工艺品，而没有看到过宝石这种材料。 黎清收起这个盒子，在心里标记了一下。 就在这时，只听到轻微的一声“咔”，接着窗外一下变得昏暗。 黎清往外望去——只见街道上的路灯一盏盏熄灭，唯有每家每户窗口和大门口的小灯透出的光，将附近一小块地方微微照亮。 接着黎清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微弱的光线下，有什么东西从小镇边缘的黑暗森林爬了出来，爬到了街道上，在窗户透出的光线边缘露出一点漆黑的影子。 四肢着地，身长160公分，头颅上只有嘴巴，但整体形态有点像……人？嗯…… 黎清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睡觉再说。 他关上窗户，从仓库拿出一块透明立方体，放在床头，接着在单人床上闭上了眼睛。 四个小时后。 壁炉里的火苗渐渐熄灭，睡梦里的黎清拉了一下被子。 “咔——” 一楼传来一声轻响，楼梯口暗了下去。 第182章 永夜小镇（4）黑暗献祭 这个时候，也只有几个观众留在黎清尚未关闭的直播间里聊天。 他们最先察觉了不对： 【等等，这里的灯不是自动关闭的吧？】 第240章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感觉到不对！怪不得那对夫妻提醒“看好自己的灯，不要让它熄灭”！】 【原来这个“灯”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以为是某种对灵魂的隐喻……】 【就是说，黎清他完全没有看好啊！？】 【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安静的小屋一层，隐约传来木地板承受重物的吱嘎声，就像有什么在地面上爬行。 沉重的爬行声贴着木地板来到二楼。 煤气灯的光芒外，一只干瘦的、黑色的手掌缓缓攀着墙壁，触碰到开关—— “咔。” 【啊——！！】 【什么东西啊！！！我要吓疯了！！！你们看到那东西的样子了吗？？？我截图发了论坛！！！】 【虽然你我都见过各种恶心的怪物，但我还是想说——打码，谢谢！】 【黎清快醒醒！！！你灯没了！！！】 但把普通弹幕调到静音模式的黎清，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都快炸了。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像人的手掌把二楼煤气灯关掉。 什么都没发生。 二楼房间并未因为煤气灯的意外关闭而陷入黑暗。 床头的小桌上，一个小小的透明立方体正散发着温和而明亮的光。 房间里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片刻后，那爬行的声音与呼吸声一起，顺着墙壁，沿着楼梯渐渐远去。 黎清仍然安静睡着，只留下直播间茫然的观众。 - 黎清这一觉睡得不算很好。 他又做了一些零碎的梦。梦里只有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一样呼唤他的名字—— “小十三……帮帮我……你……” 黎清睁开眼，只觉得头有些胀痛。 小十三，属于他的编号。除了源码之间的一些前同事，就只有宫曜会这么喊他。 他打开后台，却发现明明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宫曜的直播间还是没有开启。 宫曜如果也在某个副本的话，直播组又怎么能允许这种损失发生？ 但如果他不在副本，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他打开直播间弹幕，只看到几个迫不及待告诉他昨晚发生什么的观众，依旧没有宫曜的消息。 时间跳到早上6点，窗外渐渐明亮起来。 黎清走到窗边，看到街道上的灯已经全部打开，整个小镇小镇又亮得有如白昼。 为期十四个小时的劳作时开始了。 黎清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在街道上看到昨天那些影子留下的痕迹。其他镇民亦没有骚动，昨晚是个平安夜。 安静的小镇逐渐传来人们起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街上也陆续有人出门。 人们检查了一下自己门口的灯光，接着就干自己的事了。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a99，是罗兰的家吗？他门口的灯灭了！” 镇民们纷纷围了过来。 “永夜节的最后一天怎么出了这种事，难道黑暗之神真的不再眷顾……” “不要瞎说！只是罗兰自己粗心大意！” 黎清探出脑袋，看着这群围在自己家门口的人：“罗兰？” “哇——”下面的人全部被吓了一跳。 “罗兰！原来你还活着！”镇民高兴起来，“你怎么忘记给守护门灯续费了？守护门灯熄灭的话，会有怪物进你家门的！” 续费…… 黎清默然，看了一眼二楼被不知名好心人关上的煤气灯开关，把桌上的照明立方体揣进兜里，走下楼去。 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渐渐放开忙自己的事情了。 唯有一个身形有些肥胖的中年女人留了下来，小声问他：“小罗兰，你是不是又把物资换了那些没用的瓶瓶罐罐？” 黎清：“……” 他没法回答女人的问题，只又问：“我该去哪里‘续费’？要收取什么货币呢？” 虽然昨天他已经确定这个地方并没有货币。 女人：“当然是去能源中心了，用什么交换都行，要我说，你就趁早把你那些没用的瓶子换出去……哎，现在先不着急，你忘了早上就是黑暗之神的献祭仪式吗？” 她笑着把黎清拉出房间：“可怜的小家伙，仪式过后有免费的炖菜发放呢，艾米大婶带你去抢个好位置！” 黎清没有多说，跟着这名叫做“艾米”的女人前往小镇广场。 穿过昨天的集市，路过夏娜的占卜摊位时，黎清看到那摊位果然已经空了。 “这里占卜的女士……” “什么？”艾米脸色一白，捂住他的嘴，“你刚说了那个词对吗？你难道忘记女巫和男巫们是绝对禁止的了吗？还是说你还没有死心……” 黎清摇摇头，道了声“抱歉”，不再多说。 就像今天所有人都理所当然把他认成“罗兰”一样，同样没人记得昨天夏娜在这里摆摊的事情。 黎清不再试图寻找夏娜。 他的直觉告诉他，夏娜已经离开了这个小镇，离开了这个副本。 他沉默地跟着艾米挤进人群前面。 面前是宽阔的广场，中间有一石制高台，立着一根高耸的石碑。 周围人的议论传入他耳中。 “能源越来越贵了……我今天去续费的时候，花了我5磅肉呢……” 第241章 “听说这十年里能源减少了许多，是真的吗……” “能源中心的人不肯说呢……唉，只希望今天送上祭品后，黑暗之神能重新眷顾我们……” 几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了欢呼声。 接着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两个男人押着一个少女，将她送上高台。 少女一身纯白的长裙，在寒冷的空气里冻得手脚发红。 她的双手被捆了起来，绕在石碑上。 黎清眼睛微微一眯。 镇上邻里关系看着这么融洽，居然还会以活人祭祀？ 他低声询问一旁的艾米大婶：“那位是？” “是镇长的二女儿乔安。半个月前，黑暗之神通过抽签选中了她作为祭品！” “祭品会怎样呢。” “祭品如何，当然要看黑暗之神的意思啦！” 艾米说完，有些奇怪地看向黎清。 “小罗兰，这个问题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艾米笑了起来：“10年前的永夜节祭祀，被抽中作为祭品的不就是你吗？” 黎清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远处的森林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就像一股狂风，由远及近，拨动树叶。 “黑暗之神来了！” “黑暗之神现身了！” 镇民们全都面露喜色，跪在地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拜了下去。 黎清微微蹙起眉头，看向远处天空。 黑暗迅速压了过来。黎清凝神注视两秒，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生着双翼的黑色怪物，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 那纯黑的怪物呼啸着掠过冲向广场的方向。 黎清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手指轻轻一动。 他刚要做点什么时，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瞬间被一片黑暗吞没！ 第183章 永夜小镇（5）怀表 温暖，潮湿，狭窄，柔软，颠簸。 足足过了十秒，黎清才判断出自己的处境，并且对这次意外的旅程作出以上评价。 就在刚才，那名为黑暗之神的怪物向广场冲了过来，大嘴一张，就把他卷了进去。 那时广场上只有他和乔安穿着白色的衣服，且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跪拜。黎清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怪物大概是认错了人。 怪物只是把黎清含在嘴里，没有进一步的咀嚼或吞咽，因此黎清现在并未尝试脱险，而是索性打开系统的勘测功能，将怪物路过的地区尽可能多地录入到数据库中。 直到黎清感觉到自己有点晕机，颠簸才停了下来。 “呸——” 眼前一亮，空气骤然清新，黎清被那怪物一口吐了出去，摔进一堆硬邦邦的东西上。 黎清：“…………” 他抹了一下额发上的粘液，唇角微微向下抿了起来，不满看向那看花了眼的怪物。 那黑色怪物此时已经趴在洞口，蜷缩起身体，将巨大的尾巴抱在怀里，而翅膀则无精打采地盖着自己的身体。 黎清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感觉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一种西方龙。 黎清怀疑这是一个恶龙、勇士和公主的背景，而作为玩家，他理所当然是那个勇士，去解救被绑去献祭的镇长女儿乔安。 但天意弄人，恶龙眼神不好，抓错了人。 这下离开副本的条件难道是要乔安来救他？ 他自己离开行不行？ 纯黑色的恶龙不再理他，发出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黑溜溜的眼睛半闭着。 黎清决定先不惊动它，转而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宽敞的山洞，容纳三头巨龙都没有问题，洞口位置被趴在那里的黑龙挡住。 山洞被大量发光的石头照亮，但令黎清奇怪的是，洞内居然有一套桌椅和床铺。 人睡的床铺。 而旁边的石阶上，则密密麻麻陈列着各种各样漂亮的宝石和藏品，还有书籍。 ……他在永夜镇时，可从来没看到过任何宝石和书籍。 哦对，除了“罗兰”抽屉里的那个绿宝石吊坠。 黎清正要起身去仔细观察，身下却传来硬物碰撞的响动。 他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居然是一个骨堆。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龙头骨。 然后是一些匪夷所思的、光滑漂亮的大棒骨，还有两个人类的头骨。 黎清盯着那头骨看了一会儿，感觉他们生前应该在人类审美中长得相当不错。 他发出的响动惊醒了黑龙。 黑龙掀起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接着他伸出尾巴，朝着黎清的方向扫了过来！ 然而尾巴擦着黎清，卷走了一颗头骨。 接着黎清就看到巨龙把头骨抱在怀里，巨大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垫了上去。 黎清：“……” 如果忽略它的外观和体型，这家伙简直像一只还没能离开玩具的猫崽。 判断对方没有攻击意图后，他准备走向那些书籍和藏品的脚步一顿，转而朝着黑龙走了过去。 他走到了黑龙的正前方，接着微微一怔。 黑龙左边的脸，从眼睛处开始溃烂了，腐肉将眼睛挤得只剩一条缝，一直烂到左边的嘴角，露出半颗巨大的牙齿。 黑龙看了他一眼，转了下头，用右边那面对着他。 第242章 黎清索性坐了下来，仰头看它，试图沟通。 “其实我不是祭品，你抓错人了。” 黑龙呼哧呼哧发出一声鼻音，也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还是无动于衷，随便抓个人就行。 “所以你抓祭品过来，是想完成什么事呢？” 没有回答。 “你的脸为什么受伤？需要治疗吗？” 还是没有回答。 黎清确定，这家伙应该是听不懂人话。 他并没有跟听不懂话的生物沟通的经验，此时也只能跟黑龙大眼瞪小眼地沉默。 过了片刻，他站起来：“姑且先试着治疗一下吧。” 他走近黑龙，拿出治疗喷雾，往伤口喷去。 “嘤——”黑龙发出像狗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甩了甩脑袋。 黎清：“……” 好像没什么用。 看上去也不像是外伤造成的，如果连系统的强效恢复喷雾都无法治疗这种生物的话…… 黎清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基因导致的疾病了。 他放弃了和这东西沟通的想法，转而调查其他线索。 一整面的藏品墙琳琅满目。山洞的光源来自上面摆放的夜明珠，而非人工加工的光源。 黎清发现还有一个石头架子上摆着明显不同于小镇杂糅的风格、带有明显中式特征的瓷器。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标准的国际象棋、希腊神话人物雕像、刻着玛雅文字的陶器…… 简直就像个小型的博物馆，但出现在一个模糊了时代与文化背景的副本，甚至在一只黑龙的洞穴里，实在不能更违和一点了。 他尝试伸手触碰那些藏品。 黑龙只是看了一眼，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并未阻止。 于是黎清放心地给他们做起检测。 “这副国际象棋离现在大概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但其式样和形状，不会早于中世纪…… “……不知道在这个副本里推测历史时间线的行为会不会是个笑话。或许我该尊重一下这个副本，先按照它的规则设定走一遍流程，而不是抱着对产品部门的偏见……” 黎清叹了口气，将手移向另外一边，一枚漂亮的怀表， 他打开怀表，然后一怔。 怀表的盖子上，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厚厚的科考工作服的女性。 女人黑发黑瞳，长得很漂亮，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被吸引的、张扬的美丽。 她的轮廓偏英气一些，却和黎清这个副本见到的其他人都不同，是个纯粹的东方人长相。 她所在的背景则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和一面旗帜。 她指着自己身旁的旗帜，下巴微扬，勾着唇角，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 黎清无端觉得她十分眼熟。 他盯着那照片看了半晌，瞳孔微微一缩。 ——女人的长相，和宫曜有七八分相似。 他小心扣开照片上面的玻璃，取出照片。 怀表的镀金盖子露了出来，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刻痕。 黎清仔细一看，认出那是一个汉字。 “……宫。” 黎清轻声开口。 “呜？” 黑龙睁开眼睛，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尖细的回应。 第184章 永夜小镇（6）烹饪 黑龙的动静让黎清瞬间扭头看了过去。 那黑龙只是歪过头，睁着眼睛看他。 一人一龙相对片刻，黎清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难以置信的可能。 他立刻掐了直播，又看着那黑龙，重复：“宫？” 黑龙再次歪了下脑袋。 黎清：“……你不会是宫曜吧？” “呜？”黑龙表达出疑惑。 黎清沉思片刻，分别用“宫”和“曜”两个字测试了一下黑龙的反应。 黑龙只在听到“宫”这个字时会有所反应，但不论是“曜”，还是其他的什么字，都令黑龙无动于衷。 ……他怎么会一瞬间生出黑龙就是宫曜的荒谬想法呢。 虽然副本有过屏蔽玩家记忆、给他们安排完全融合入副本过去的身份的前科，也不是不可能让一个人变成一头龙。 但面前这个东西，智商比上次失忆后的宫曜还要低。 黑龙对自己智商被怀疑的事情毫无所觉。黎清不再出声后，它也无聊闭上了眼，枕着头骨睡了起来。 “……等等。” 黎清走近黑龙，敲了敲他怀里的头骨。 “这个可以先借我一下吗？” 黑龙把头骨往怀里抱了抱，没有理他。 黎清：“……”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自己一开始被黑龙吐出来的骨堆。 他把另一个人类头骨拿过来，放到黑龙面前。 “我用这个和你交换？” 黑龙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才换了怀里抱着的骨头。 “……”也不是这家伙是真听不懂话，还是假听不懂话。 黎清捡起那个被黑龙物的温热的头骨。扫描进自己的系统。 系统自动还原出头骨的肌肉、皮肤，最终出现了一张和照片里女人相差不大的面孔。 ——这是那个叫“宫”的女人的头骨。 被黎清塞给黑龙的那个头骨也被系统还原了生前长相。 应该是个相当英俊的男性，但没有明显种族特征。更像是小镇里的居民。 第243章 黎清拿着女人的头骨，有些出神。 过了片刻，他的肠胃发出细小的蠕动声。 黑龙睁开眼睛，敏锐地望了过来。 黎清无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条近视龙把他抓走，他应该已经吃上永夜节的庆典炖菜了。 黑龙却突然站了起来。 它用尾巴将头骨塞回骨堆，转了个身，走出山洞。 黎清听到它飞走的声音。 他跟着黑龙离开的方向走去。 一个不长但十分弯曲的山洞，恰好将外面的寒风挡住些许。 洞口外漆黑一片。黎清举起自己的照明立方体，让它漂浮在面前。 洞外的一片区域被照亮，黎清看到一片幽深的森林。 森林中也并非全然无光。一些幽蓝色的微弱光团在树林深处若隐若现，时而带来短暂的光亮。 那是磷火，还是某种发光生物？ 此时突然一阵寒风刮过，黎清这才意识到，他所身处的山洞正在悬崖峭壁之上。 按照系统地图的记录，这个位置离永夜小镇有五千米。 而此刻他身处群山之中，已经看不到小镇那边传来的光亮了。 过十几分钟，黑龙又飞了回来，将一个小型动物的尸体扔到黎清面前。 黎清看那东西体型类似狼，身上长着毛发，但眼睛的位置却严丝合缝，平整一片，大概是因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视力已经完全退化了。 有点类似昨晚熄灯后爬到镇上的怪物…… 黑龙慷慨地把猎物往黎清这边拱了拱。 这家伙不会是打算喂食吧…… 黎清盯着那怪异的无眼怪物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从自己仓库拿出冻肉和压缩饼干。 他在山洞里找到一口大锅，又拿出两瓶水，把肉和饼干都放进锅里，和水一起煮了。 黑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黑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好奇，但没有进一步行动。 黎清根据感觉放了点调料，直到那锅东西变得更加奇怪，他陷入沉思。 “冻肉好像不应该这样处理。” 至少要想办法切一下。 但肉类和饼干的香味还是被汤激发了出来。黑龙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盯着大锅，嘴角默默流下口水。 黎清：“……” 他盛了一碗汤，先递给黑龙。 黑龙立刻迫不及待伸出舌头，滚烫的肉汤被他一扫而空。 黎清用叉子挑了几根肉丝，盛出自己的那一碗，然后示意黑龙可以将锅里的都吃掉。 这种生物大概并没有生火的意识，或许甚至是这辈子第一次吃熟肉，吃得十分满足。 就是一锅肉大概只能给它塞塞牙缝。 看黑龙眼巴巴盯着他，尾巴左右晃着，黎清无奈：“你能找到水源吗？” 虽然他的仓库里有很多叠加到99个的道具，但瓶装矿泉水大概禁不起这种消耗。 他指了指空瓶。黑龙刚刚目睹瓶子里倒出水的过程，立刻明白了黎清的意思。 它伸出舌头，把黎清卷进嘴里，含着他再次飞出山洞。 一身肉汤味的黎清被吐出来以后，心里的崩溃值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黑龙似乎看出了这个人类十分不悦，心虚地蜷起身体，露出半只眼睛偷瞄他。 黎清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他加大了照明立方体的功率，让它漂浮起来，看清了周围情景。 一处山泉，周围仍然是黑暗森林，能看到动物活动过的新鲜痕迹。 大概是被这只巨大黑龙给吓跑了。 黎清又掏出一个立方体，将它沉入水中。 先前只是觉得这水黑漆漆一片，照亮后却发现其实十分清澈，且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也并不深。 黎清打了一锅水，在岸边架起火来，又从仓库拿出一整块冻肉，扔进锅里。 火焰发出的暖光，让这一片都温暖了不少。 黑龙像个犯错的孩子，安静又期待地等待着。 黎清试了一下水温，有点冷。但终究是忍受不了身上沾着的口水和肉汤，连人带衣服一起泡进水里。 他闭上眼睛，整个人沉了下去，只露出一串小小的气泡。 黑龙“嘤”了一声，紧张地站了起来，在岸边焦急转了一圈。 过了十秒，黎清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身上的风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起来，变成了一件干净的浅绿色t恤，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黎清走上岸，甩了甩头发，脸色十分苍白，表情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他凭空拿出一件绒毯裹在身上，坐在火堆旁边，接着瞥了傻站着的黑龙一眼。 “如果再把我装进嘴里，”黎清指着他的嘴，“我就把你的肉汤给扬了。” “呜……” 黑龙重新矮下身子，趴了回去，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但黎清向来说到做到，如果它不懂，他可以用实际行动教它。 黎清做了一些保暖措施，因此现在身体并未因为泡了冰水而影响身体机能。 但寒风吹过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往火堆那里靠了靠。 黑龙往黎清这里又挪了挪，接着小心用尾巴碰他。 黎清：“？” 他只是疑惑，但未做出抵抗的动作，下一刻整个人便被黑龙的尾巴卷了起来，像处理之前那个头骨一样塞到黑龙的身侧。 第244章 “……”黎清被突如其来的移动吓了一跳，但黑龙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它微侧着身，露出柔软的腹部，竟然比火堆旁边还要暖烘烘的。 令黎清欣慰的是，即便挨得这么近，黑龙身上也没有动物独有的气味，可以说十分干净了。 他索性就这么靠着黑龙，长长出了口气。 这家伙也太傻了，看上去也没有攻击人的意图。副本的任务应该并非屠龙——至少这个阶段不是屠龙。 那么突破口应该还是在小镇。 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带自己回去一趟。 艾米大婶说自己这个身份——罗兰，曾经也是祭品之一，或许另一条线索便是黑暗之神——这头傻龙，要祭品帮他完成什么事情。 黎清抬眼，看向黑龙。 黑龙的脸正对着铁锅，嘴角泛着口水的光，又被它伸舌头舔掉。 黎清看不到它右边完好的眼睛，猜测这家伙此时应该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肉，等待它变成刚才肉汤的状态。 就在这时，黎清目光微微一凝。 他坐起身，伸手摸向黑龙溃烂的半边脸。 “你眼睛上的伤口……是不是愈合了一点？” 第185章 永夜小镇（7）污染 黑龙没什么反应，仍然专注盯着铁锅。 黎清仔细观察，确认那伤口确实愈合不少。 “唔……是在这期间的什么行为加速了伤口愈合？” 黎清思索着，肉汤再度散发出香味。 他跨出黑龙的前肢，判断了一下汤肉的状态，往里扔了些调料。 “可以吃了。” 这回黑龙听懂了。 黎清退到一边，看着黑龙一点也不怕烫地就着沸腾的肉汤进食。 接着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黎清差点怀疑自己眼花，巨龙眼睛上的伤口又愈合了一点。 直到这锅汤也被黑龙轻易消灭，黎清观测到黑龙面部愈合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看来食物能促进伤口愈合。 但这些食物对黑龙来说仍然太少。 黎清想起洞里那只无眼狼的尸体。 他本能在处理不明动物尸体这件事上抗拒了一下，接着突然灵光一现。 “先回去一趟。”他推推黑龙，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黑龙用尾巴把他卷起来放在背上，接着爪子带着铁锅起飞。 几分钟后，黎清重新回到了黑龙巢穴。 动物尸体仍然躺在山洞里，洞里充满血腥味。 开了个胃的黑龙嫌弃地扒拉了一下，低头准备将它吃掉，黎清却伸手：“等一下。” 黑龙愣在原地。 黎清取了怪物的样本，让系统检测了一下。 【警告：含有轻微污染，将对人类身体机能产生负面影响。】 果然。 在永夜小镇上有饲养的正常家畜的情况下，这些身体变得奇形怪状的动物并不符合这个世界“正常”的标准。 环境只是一方面。森林中固然漆黑，却也有偶尔能发出光亮的生物，大部分生物应当都如同黑龙一样进化出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就算演变成“瞎子”，也不应该到连眼睛都不长的程度。 所以很大可能是，这些生物受到了某种污染。 而黑龙平时以污染生物为食，导致身体溃烂。 “污染……这会不会也是通关副本的线索之一……” 他抬起头，看着黑龙，警告：“这种动物不能作为食材，否则你的伤会更加严重。” 黑龙低着头，“呜”了一声，十分委屈。 黎清：“……” 确实按照这个体型动物该有的食量来看，黎清仓库里的冻肉完全不够黑龙一天的消耗。 如果只是补充能量的话…… 他看着仓库里叠加了99个的超级压缩营养膏——商城高级道具，不起眼的一罐煮在水里，能膨胀成一整锅。 就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当初黎清只是测试了一下，就把它们扔在仓库积灰了。 他拿出一罐营养膏，倒进锅里。 黑龙现在对铁锅有极大的滤镜，相信里面出来的都是没吃过的好东西。 在黎清表示可以吃以后，它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将果冻质地的营养膏舔进嘴里。 “呸呸——”黑龙将营养膏吐了出来。 它发出愤怒的叫声，转身扑腾着翅膀离开了。 黎清：“……” 龙都不吃的东西，商城怎么好意思定价这么贵的。 现在看来，黑龙大概是自己觅食去了。 黎清颇有些头疼。如果没有办法阻止它捕食污染动物的话，副本进度会不会也因此耽搁…… 还是得想办法搞点食物。 且不说自己仓库里带的食材，就算按照正常副本流程，一个无法使用仓库的人被抓来献祭，祭品也是需要自己解决食物问题的。 总不能饿死自己。 有问题就有解决方法，副本一定安排了相应的过程。 黎清思索时，黑龙再次折返。 一股血腥味直冲黎清鼻腔，他眼睁睁看着黑龙一口气抓来四只大小不一的动物，将尸体扔在地上，然后期待地看着黎清。 黎清：“……” 这家伙好像更通人性了一点，不算太蠢。 他挨个分析它们的成分，将巨大的鸟类和一只看上去十分正常的兔子挑了出来：“吃这个吧。” 第245章 他脚尖踢了踢剩下两个四肢修长、脖颈只连接着嘴的奇异怪物。 “这些都有污染，不能吃。” 黑龙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抓住被黎清否决的食物，扔出洞口，接着蜷在一边开始进食。 黎清坐在山洞的小床上，撑着下巴盯着黑龙，观察它伤口的状态。 “所以你其实能听懂人话？” 黑龙没有看他，但是轻轻甩了下尾巴。 “你能听懂多少？” 黑龙没有反应。 黎清：“你可以带我回小镇吗？” 黑龙动作顿了一下。 “永夜小镇。” 黑龙这才“唰”一下站了起来。 “其实你抓错人了，我不是这次的祭品，我需要回去调查一些东西。” 黑龙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喜欢小镇？”黎清耐心询问。 黑龙没有其他反应，于是黎清又问：“还是我不能回去？” “嘤——”黑龙嗓子里发出那种狗撒娇一样的长音。 “……”黎清靠着墙，感觉饲养无法交流的动物真是让人心累。 算了。既然这头黑龙的智商和可沟通程度看起来是随着伤口愈合进度增长的，或许过段时间就方便很多了。 黎清估算了一下系统的剩余能源，放出两只地形勘测蚊型机器，决定在这段时间里先完善一下附近的地图，以便后续行动。 事实证明，太阳对人体生物钟的影响十分巨大，在这个没有白天黑夜的地方待久了，黎清一时有点分不清时间。 黑龙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饭，还出去清理了一下自己，山洞的空气再次变得清新起来。 黑龙继续恹恹趴在空地上。 过了一会儿，它抬起眼皮，看向黎清。 又过了会儿，看黎清没有反应，它再度伸出尾巴卷起黎清，把这个小小的人类塞到身侧，就像猫抱着自己的玩偶，用爪子将黎清揽在胸前。 “你如果在梦里不小心动一下，我可能会被挤死。”黎清说。 黑龙无动于衷，甚至伸出了舌头，给他舔了舔头发。 黎清：“……” 部分生物会用互相舔毛表示亲近，这并没有恶意，甚至代表黎清和这头黑龙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黎清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他郁闷地挣扎起来，打算脱离黑龙的辖制。 黑龙可能觉得自己在跟它玩什么游戏，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翻了个身，用爪子把黎清举了起来。 难道他在这个副本的任务就是陪智商不足三岁的小龙玩耍吗！ 黎清徒劳蹬了两下腿表示抗议，威胁：“你这样不会有肉汤喝的！” 黑龙听懂了这一句。 它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小人类放了下来，趴低身体，脑袋搁在地上，眼球一边心虚乱转，一边偷偷看他。 黎清严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黑龙脑袋，被它盯得没了脾气。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黑龙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缓缓眨了下眼，一点光芒转瞬即逝。 “等等。”黎清突然出声。 黑龙鼻腔发出“嘤”一声，有点疑惑。 黎清绕到它左半张脸，盯着它的眼皮。 “你刚是不是能睁开一点眼睛了？” 他抬起手，轻轻扒开黑龙微微张开小缝的眼皮。 下面的眼球一点点露了出来，在照明立方体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在黑龙感觉到不适前，黎清松开了手，表情却有点呆滞。 不会看错。 不同于黑龙那只完好的黑色眼睛。 这只左眼，是金色的。 第186章 永夜小镇（8）龙瞳 黎清看着面前已经被自己打上笨蛋标签的黑龙，心里越发觉得荒谬。 “你不会真的是宫曜吧……” 听到“宫”这个字，黑龙照旧“嘤”地回应了一声。 黎清觉得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碰到两个左眼金色、右眼黑色的异瞳生物。 而其中一个生物恰好对另一个的姓氏有所反应。 就算不是同一个，也一定有什么联系！ 他索性在黑龙面前齐臂而坐，仰头看他。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黎清。” “呜？”黑龙对这个名字也作出了回应，但并不像是记起什么的样子。 “……或许你更习惯用另一个称呼叫我，”黎清顿了顿，有点艰难地说，“……小十三。” 这是他第一次将这三个字连起来说出口。 不知为何，这三个字的发音让黎清突然生出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他想这应当就是人类的羞耻感。 黑龙却抬起脑袋半侧过头，用完好的眼睛看着他。 “你不会真的记得这个名字吧？小十三？”黎清强忍着羞耻感，又重复了一遍。 黑龙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呼噜声。不知为何，它好像把这个当做了一个黎清不再同它生气的信号，亲昵地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这个小人类。 黎清被它“轻轻”一碰，差点被仰面顶翻。 好的，他现在可以完全确定，这东西和宫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确认这件事的同时，黎清也稍微放下心来。 距离他进入副本已经过去了整整36个小时，但宫曜的直播间仍然没有开启。 第246章 或许是因为副本让宫曜进入了异常形态，导致gm001和直播系统都无法捕捉到他这个人的id。 黎清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黑龙就搁在自己面前的鼻头上。 “你要快点好起来。”他说。 黑龙轻轻喷了下鼻子，温驯地看着他，就像是听懂了一样。 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一些，夜晚到来了。 黎清听到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放出去的红外线感应器告诉他，一些生物开始朝着永夜小镇的方向移动。 “它们每晚都会去永夜小镇吗……”黎清靠着黑龙柔软的肚皮，观察着两个感应器传来的信息。 闭着眼睛的黑龙甩了甩尾巴。接着黎清眼前一黑，是它用翅膀盖住了黎清。 黎清奇迹般地看懂了它的意思——它以为黎清被外面的动静吵到了，所以给他遮住。 “是因为你自己觉得吵吗……” 黎清抬起双手，压下翅膀，给自己留出透气的缝隙。 “除了吃饭的时候，你都在睡觉吗？” 黑龙回了一声“咕噜咕噜”。 “听不懂。”黎清摇头。没有文献告诉他，龙这种生物一天的作息是什么样的。 隔着黑龙肚皮上柔软细密的龙鳞，黎清被巨龙不断散发的体温烘得有点热。 黑龙完全安静下来后，又开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气息急促，和它蔫巴的样子截然不同。 “……也没有资料记录龙的正常体温是多少。但如果按照人类和蜥蜴来类比……” 他探出头，看着黑龙的脑袋。 “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黑龙“呼噜”喷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将体温更低的人类往身上贴了贴。 “等等，我拿个东西……” 黎清从仓库里拿出一个巨大的冰块。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好像是某个以冰格作为地图的副本的基础组建材料。 黑龙在碰到突然出现的冰块时，整条龙都抖了一下，把冰块抖了出去。 接着它又小心翼翼，用翅膀将那冰块拨弄回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将下巴垫在冰块上，再度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缓了一些。 黎清现在确定这头龙现在的确在生病。 因为污染而造成的感染所导致的发烧？ 但他没有针对龙的特效药，只能寄希望于正常的食物能够让黑龙早日康复。 一夜过去，山里十分寒冷，黎清却被前所未有的高温捂出一身汗。 他从黑龙翅膀下钻了出来，难以忍受地脱下已经湿透的t恤。 黑龙也睁开了眼。 龙不知道流汗这个概念，只觉得小人类身上和头发乱糟糟的都是水渍，于是伸出舌头，理所当然舔了上去，给人类做清洁。 黎清：“……！！！” 他捂着后背，以此生难以出现的敏捷速度向前跳了一大步，接着诧异回头看着黑龙，满脸不可置信。 黑龙：无辜。 黎清默然片刻，迅速给自己上了清洁喷雾，然后换上干净的衬衫和毛衣。 换好衣服后他上前拨开黑龙的左边眼皮。 “别动，我看看你的眼睛。” 一个晚上过去。黑龙脸上的伤。并未愈合太多。 还是得吃饭。 “去水边，早晨煮点汤。” 黑龙已经能顺利理解他的意思，驮着他去了昨天的水边。 黎清生火煮汤，然后对黑龙道：“今天我要回镇子一趟。” 黑龙本来眼巴巴盯着铁锅，听到这句话后，警惕抬起脑袋看着他。 黎清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脑袋：“我去办点事情，天黑……安眠时前会回来。” 黑龙“嘤”了一声，烦躁地甩甩尾巴。 这就是妥协了。 “你可以带我去镇子边缘吗？” 黎清进一步询问。 黑龙蔫蔫地喷了口气。 一人一龙吃完早餐，黑龙抓起铁锅，带着黎清，飞到树林外围。 群鸟被这鲜少来到树林外围的生物惊得飞起，黎清让它就在这里停下，以免吓到镇子上的居民。 他从黑龙脑袋上滑了下来，拍拍它的脸颊：“中午你自己觅食，就找昨天那两种可以吃的动物，其他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嘤……” 黎清拉紧风衣，一手拿着发出明亮光芒的立方体，一手插在兜里，朝不远处发出光亮的永夜镇走去。 黑龙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进入那片明亮的小镇，才扇动翅膀，悄然离去。 第187章 永夜小镇（9）夹缝 黎清回到永夜小镇的街道上，第一个看到他的镇民发出了震惊的欢呼： “是黑暗之神的祭品罗兰！罗兰他回来了！” 众人闻讯赶来，把黎清围在中间。 黎清判断他们的表情都没有恶意。 只是就这样被围着七嘴八舌地问话，他多少感觉有点不自在。 “我本不应该是献祭的那个人，”他环视周围，“乔安小姐现在怎样？” “乔安啊，黑暗之神没有带走她，她便不再是祭品了。” “可怜的女孩，她差点吓坏了，估计被带走后只会忤逆神灵，再也没法回来！” “罗兰，你回来得这样快，是黑暗之神有什么指示吗？” 黎清顿了顿。 第247章 “……我回来交灯费。” 没人想到他回来的理由如此……日常。 众人愣住，一个人道：“我……我就在能源中心工作，现在正好要去上班。你跟我过来吧。对了，我叫山姆。” 黎清点点头，跟山姆和几个对他十分好奇的镇民穿过小镇灯火通明的街道。 “黑暗之神只留了你一天？”路上山姆好奇询问。 “只留一天，和之前的献祭仪式有什么不同吗？”黎清记得艾米大婶说十年前的祭品也是“罗兰”。 “不一样，之前的祭品被带走后从未回过永夜镇。只有10年前，你离开的一个月后，又短暂回来过几次。” “我那次回来是做什么的？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奉命留在那里侍奉黑暗之神，然后分批次购买了一些工具，铁锅什么的。” 山姆嘟哝道。 “前几天听人说你又回到了镇上，我们都以为是10年过去，黑暗之神放你出来，要挑选新的侍奉者了。” 好奇跟着两人的镇民此时也插话道：“每十年里，永夜节之后的一个月，黑暗之神都不会离开森林里的神殿呢。” “神殿……”不会是在说黑龙的那个山洞吧…… “可你们又是如何得知它不会离开神殿？你们知道那神殿的位置吗？” “哈哈，怎么会呢，当然只有神使大人您知道位置了！只是有些人会去森林采摘香料，若是其他时候，还偶尔能够看到黑暗之神从上空飞过的身影。那时的森林十分安全，因为怪物都被赶到其他地方了。 “但唯有永夜节过后的一个月，从未有人见过黑暗之神的身影，因此大家都这么说。” 一个小一点的孩子小声说：“或许黑暗之神在孵蛋呢。我听爷爷说，黑暗之神其实是一条母龙……” 一个成年人轻轻拍了下他：“嘘——怎么可以对黑暗之神不敬！？” 黎清不置可否，沉默思索。 黑龙这几天都蔫蔫的，除了吃就是睡，确实不怎么活动。 难道除了被污染以外，和镇民们所说的时间规律也有关系？ 它抱着头骨的样子确实像是在孵蛋，所以那其实是一条母龙……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宫曜呢？ 黎清思维发散间，能源中心员工山姆叹了口气：“可惜你只过了一天就回来了。也不知道黑暗之神能不能满意，保佑我们这个10年的能源供给……” 能源中心就在小镇靠近广场的位置，大概是整个小镇最大的建筑了。 山姆登记了黎清的门牌号。 “哇，”他感慨，“你家的守护门灯也有十年没开过了！” 然后他小声说：“事实上，镇长也在考虑是否提倡大家减少不必要的开灯行为，节约能源……但这怎么可能，如果走到完全没有灯光的地方，危险会立刻吞没我们的！五磅肉。” 黎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五磅肉说的是他应该上交的“费用”。 “我的食物不多，”他诚实回答，“换成香料行吗？你们这里都收什么草？” 山姆一喜：“行，当然行！这是你在黑暗森林里拿到的吗？那里采集的东西能换不少呢！” 于是黎清按照昨天在肉铺老板家看到的香料种类，找到一些与这个世界相差无几的香料，向山姆兑换了能源。 “这些能源是哪儿来的呢？”他最后问。 山姆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黎清平静道：“其实这次我只是暂时回来一趟，下午还要回神殿去。” 山姆顿时一喜：“你还要去侍奉黑暗之神？那你可以帮我们好好求一求它了！ “能源经由地下管道，从黑暗森林深处的能源工厂传输进小镇。每年这个时间，能源中心都会派遣三名员工前往值守。” 他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脑袋：“今年去能源工厂的是我，后天就出发了，你可一定要讨得黑暗之神的欢心啊！” 黎清眉头一动，伸手拍了拍山姆的肩膀：“我会的。” 从能源中心出来后，黎清返回了罗兰的小屋。 上交的能源费很快见效，门口的小灯重新散发出光芒。 黎清将罗兰的房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试图找出这位上代祭品可能留下的线索。 那个绿宝石吊坠……黎清认为那应该就是罗兰被抓去巨龙巢穴又带回小镇的东西。 他举起吊坠，对着煤气灯仔细观察。 宝石突然从他手指滑落，掉进了木地板的缝隙里。 黎清弯腰捡起，动作却一顿。 缝隙。 夏娜的占卜里强调过这个词。 那时的他并不认为这个词能粗暴地回答自己所有的问题。 但现在看来…… 他快步上楼，拉开存放着瓶瓶罐罐的抽屉。 将所有罐子和坩埚取出，黎清的手指触摸到抽屉的底板。 一根铁丝出现在他手中，轻轻探进边缘的缝隙，接着一撬—— 一块木板被他掀了起来。木板下方和抽屉的夹层，藏着两张泛黄发脆的纸。 纸上留着工整的记号和图案，手抄的墨迹微微散开。 ——这是黎清在这个镇子上第一次看到能够称为文字的东西。 他又拉开另一个空抽屉，如法炮制，找到三张薄薄的笔记。 床板下面，能源管道的夹缝中，第三节楼梯的木板…… 第248章 一共五十三张笔记，薄薄一叠，是这个房间里能找到的所有内容。 黎清将所有笔记的内容扫描进系统，接着取出两块硬纸板，将笔记夹在其中收好。 不远处的黑暗森林传来了鸟儿惊飞的声音。 黎清从窗外看了一眼，将屋内恢复原状，离开了罗兰的小屋。 第188章 永夜小镇（10）痊愈 山洞里。 黑龙枕着冰块，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对刚才的食物十分满足。 ——黎清离开前，用香料换取了一大袋土豆，试图自己做了一下炖肉。 那味道连他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但第一次吃到经过如此“复杂”工序制造的食物，黑龙十分开心。 黎清则换回单薄的t恤短裤，靠在黑龙暖烘烘的肚皮上看他带回来的笔记。 “似乎是某种象形文字。但无法在数据库中的任何一种文字中找到相似的雏形…… “系统和特殊灯光都检测过了，没有隐藏信息。 “笔记上有一些手绘图画。有些是人体结构，有些又像是有规律的符号叠加…… “……唔，可以肯定，不是日记。” 黎清想到罗兰家里那些不会在寻常人家出现的瓶罐和坩埚，以及艾米大婶对他说的话。 “巫术在这里是被禁止的。被禁止，是否说明这里曾经的确存在某种巫术的痕迹？ “罗兰家里的道具，其实是为了某种魔药的炼制？” 他举起笔记中绘制着符号的那一页。 “这是一本魔法笔记？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罗兰为什么把他们都藏得如此隐蔽…… “他想要干什么……他成功了吗……” “嘤？”捕捉到关键字，黑龙睁开眼看向黎清。 “……”黎清把笔记往它眼前一伸，“上面写的字，认识吗？” 黑龙甩了甩尾巴，没有发出什么回应的声音，眼睛却目不转睛盯着上面的文字。 黎清一愣。 黑龙的行为，明显是在阅读。 “你看得懂？” 他将几页笔记在地上摊开，试探黑龙的反应。 近视龙鼻尖挨着那些纸张，一页一页地扫过，接着伸出爪子，轻轻点在一张纸面上，试图拖动。 爪子在已经变得酥脆的纸面上留下一个洞。 黑龙抽回爪子，有点心虚地看了黎清一眼。 黎清神色平静，拿起那张纸：“你想调整位置？” 黑龙听懂了，将爪子放在另一张纸上方。 不多时，所有笔记被重新排列。 黎清也同时在系统中调整了这些笔记的顺序，尽管他还是看不懂。 黑龙无声阅读起来，眼神十分专注。 黎清认真监测黑龙的反应。 突然，黑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接着有些痛苦地扭动起头颅。 “！？”黎清一惊，“怎么了？” 黑龙抬起左边与翼翅相连的龙爪，不断抓挠着自己的左脸，让山洞里的藏品都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黎清朝它抓挠的地方看了过去，瞳孔微一放大—— 黑龙左脸本来恢复小半的伤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全愈合！ 他标记了黑龙刚才眼神落点的那一页，有点匪夷所思：“这是某种治疗的巫术？” 如果治疗术的确有用，为什么会被禁止？难道伴随着某种副作用？ 此时黑龙已经停止了抓挠，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再次无精打采地趴在冰块上。 黎清绕到它左边，伸手轻轻触碰黑龙已经痊愈的皮肤。 黑龙疲惫地半睁开眼，金色的眼珠反射出绚丽而明亮的光，受光的瞳孔像猫一样逐渐竖起。 “你恢复了……”黎清喃喃道。 黑龙呼噜一声，用侧脸蹭了蹭他的手掌。 这一下很轻，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有掌握力道，把黎清拱出去。 “你刚才触发了某种咒语对吗？是咒语抽空了你的力量。” “呜……”黑龙轻轻哼了一声。 黎清的手指在它眼眶下轻轻抚摸：“已经完全能听懂人话了啊……好好休息吧，现在先不要看了。” 他将那些笔记按照对应顺序收起，接着又给黑龙续了一块冰——它看上去发烧更厉害了。 但既然现在已经痊愈，黎清认为或许今天过后，它就能够退烧了。 他没有再打扰黑龙，坐回床上，拿出那张能够让黑龙自愈的笔记。 这一页全部都是“文字”，但上一页是人体结构图。 黎清根据结构图旁边的标记，猜测这些文字对应的意思，接着使用系统进行检索。 系统开始了缓慢的破译进程，而黎清却开始思索起其他事情。 罗兰研究巫术，艾米大婶知道他在捣鼓一些瓶瓶罐罐，同时又对巫师十分忌惮。 以这个小镇的封闭程度，以及并没有文字记录这一事实，如果巫术已经被禁止很长时间，镇民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让这里的镇民完全对巫术产生恐惧，又或是让禁忌的巫术重见天日的，就是罗兰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还有一个矛盾点：洞穴里属于人类的工具都是罗兰带来的，那么另一个头骨会不会就是罗兰本人？ 可那个姓“宫”的女人呢？ 她的一切都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又是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死亡的…… 第249章 线索纠结成一团，黎清闭上眼。将它们一一分开。 黑龙似乎以为他睡着了，发出“嘤”的一声，伸出尾巴重新将他卷回身边。 黎清没有反抗，顺势靠着它，大脑逐渐变得昏沉。 ……也到了晚上吧。 于是他不再抵抗睡意，陷入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 黎清在一片湿热中惊醒，衣服再次被自己的汗湿透。 但此时不再有那种密不透风的闷热感，那个将四面八方都堵着的庞然大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怀抱。 汗津津的，人类的皮肤质感。 黎清猛地清醒：“宫曜！？你回来了？” 宫曜抱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臂微微颤抖。 他的五指按在黎清后背上，黎清没有感觉到十分用力，但手臂已经鼓出了青筋，仿佛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抗。 黎清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昏暗灯光下，宫曜的眉头紧紧皱着，显然正在忍受痛苦。 他的呼吸很粗，如同皮肤一样灼热，让黎清都吓了一跳，伸手摸他的脑门。 黎清不知道龙的正常体温，但如果和黑龙相同的体温放在人类身上，那事情就相当不妙了！ 他伸手拍在宫曜脸上：“醒醒，别睡过去，会死的。” 接着他挣扎了一下，准备翻找对应的药剂。 宫曜却将他按了回去。 “别……别动……” 他嗓音低哑，按着黎清的头发。 “……没关系……你之前也见过的……” 黎清一怔，一段记忆倏然涌入脑海。 他微微张开嘴：“你……” “……是的，不是生病……” 宫曜用气声挤出这句话。 “……只是……发热期……” 第189章 永夜小镇（11）发热 “警告，检测到宿主体温已达43摄氏度。” “……未检测出发烧来源。请宿主立刻兑换退烧药物，否则可能危及生命。” “检测到宿主积分不够兑换药物。” 冷淡的声音顿了顿。 “……宫曜，你知道自己怎么了吗？” 昏暗的石洞里，黑发的年轻男人眉头紧皱：“不……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 “嗯，还能进行对话，看来能多活一会儿。”冷淡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欣慰。 “小十三……我好热……唔……还很胀……”宫曜有些痛苦地蜷着身体。 “单纯的生病不会出现你的这种状态。比起生病，倒更像是一些生物的……” 宫曜已经有点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 本能让他毫无章法地尝试缓解自己的痛苦，平时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人，此刻突然变得脆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无助的呼唤。 “小十三……帮帮我……” 然而一道只存在于脑海中的声音，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恕我直言，这似乎不是能帮忙的事情。或者您想搜索：如何用手……” “不，不用……”宫曜仅剩的清醒让他咬牙说出这句话。 然后他又放软了语气。 “你只要……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 “我好难受……小十三……” 仿佛旧事重演，只是现在黎清换了个位置。 宫曜神志不清地环着他，热量透过早就被汗水浸透的t恤，黎清感受到他紧绷的身躯。 他还是像一只巨大的猫崽抱着自己的玩具。但什么东西硌着黎清的腿面，沉甸甸地烫着黎清的皮肤。 黎清头皮一麻，撑着他的胸膛把自己往出拔：“放……放开，我给你找点退烧药和冰块……” 宫曜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抱歉……我忍不住……好难受，救救我，小十三……” 黎清下意识重复起说过的话：“我可以帮你检索一些方法和技巧……” “呵……”宫曜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低笑，“那你跟我说说话……” “……说……说什么……” 黎清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就算读冰箱说明书都行……” 他伸出空闲的手，把黎清的脑袋按在臂弯里。 眼前一片昏暗，黎清的大脑微微空白了一瞬。 “好啊。”黎清听到自己说，“我帮你。” …… 一股陌生的气味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弥散开来。 黎清眼神茫然地吸了下鼻子，然后“啊”了一声，抽回手掌。 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预见过这种事情。 直到宫曜的呼吸逐渐平复，黎清把酸痛又脏乱的手伸到他眼前，开始兴师问罪。 宫曜却抓着他的手腕，在干净的腕骨处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 ………… 宫曜的症状持续了整整12个小时。 黎清并没有睡好，但生物钟还是让他准时睁开了眼睛。 一道系统提示在他脑内响起。 【您关注的主播已开播。】 黎清：“……” ——大！事！不！妙！ 第190章 永夜小镇（12）母亲 【……】 【哇哦。】 【这是……我能看的画面吗……】 第250章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一下，为什么失踪好几天的宫大，现在突然就和失踪了好几天的黎清睡到一起去了？】 【虽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可我还是第一次看他不穿衣服（捂鼻）……】 黎清：“……” 他挣脱宫曜仍然滚烫的怀抱，庆幸昨天自己的洁癖战胜了困倦和疲劳，用清洁剂将二人从头到脚都喷得干爽、没有一点痕迹，才倒头睡去。 宫曜还睡着，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仍然不是很舒服。 黎清伸手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39.5度。 但比起昨晚来说，已经好了不少。 毕竟宫曜的身体素质无法和正常人类相比，之前高烧到43度都能跟没事人一样。 黎清要将手收回来，宫曜却眉头一皱，抓住了他的手腕。 “松手。我给你弄点冰块和药。”他淡淡道。 宫曜缓缓松开手，看起来还是没完全醒来。 直到黎清把冰凉的毛巾盖在他额头，宫曜的呼吸才平稳了一点。 他对空气里的直播摄像头解释：“他生病了，一种发烧症状，可能要持续低烧一到两天。” 【怎么回事！？第一次看到宫曜生病！】 【这副本也太邪门了！】 【等等，为什么发烧的那个是宫曜？我站反了？】 【理智上我相信黎清的解释，但情感上我觉得你这是欲盖弥彰。】 【等等，小黎清的腿怎么了？膝盖以上有两道红印子，像是擦伤……】 “……”黎清垂眼看着自己之前为了方便换上的短裤，眉头不动声色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取出长风衣套在身上，直接无视了这个话题。 正常来说，在副本中的黎清是不能看到宫曜的直播间弹幕的。因此黎清理所当然地无视了那些询问，只留心宫曜的身体指标，给他喂了一剂营养凝胶。 又过了一个小时，宫曜发出一点声音。 黎清看到他的眼皮半张开来，异色双瞳中仍然带着一点迷茫。 “你说什么？”黎清凑近了些。 “……” 宫曜喉咙里发出一串简短的音节，黎清半点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发音方式有点似曾相识。 他随即想起之前在博物馆副本时，宫曜对叶君使用精神唤醒时的发音。 “宫曜，你还记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吗？” 宫曜闭上眼，皱了下眉。 “你认得我是谁吗？” 半晌，黎清听到宫曜沙哑的嗓音：“……阿清？” “嗯。”还好，脑子应该没坏。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黎清微凉的手盖住宫曜的眼睛。 过了片刻，黎清感觉到宫曜呼吸再次平缓，而数据监测告诉他，特效退烧药生效了。 所以之前没用，大概就是因为针对的物种不同。 黎清收回手，起身在山洞里转了一圈，又走向洞口，确认四处都没有黑龙的痕迹。 看来那条黑龙的确就是宫曜变的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变成龙呢。 死亡副本的玩家只会从常规世界和低魔世界中选取，基因检测的结果必须是人类或与常规人类高度相似，这也和黎清早晨对宫曜的检查结果保持一致。 但他那只金色的眼睛，偶尔说出的神秘语言，又告诉黎清，他和那条龙的联系不止副本设定这么简单。 还有那个和他十分相似的女人头骨。 还有……时隔一百多年的第二次发热期。 虽然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但黎清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不清。 没人告诉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做，但他本能觉得这不是正常朋友的帮助范畴。 资料显示，一般只有夫妻或者情侣关系的双方才会进行这种程度的接触，但宫曜说他们并不是情侣，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黎清坐在峭壁边缘，轻轻呼出一口气，大脑少有地出现了一点迷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窸窣声音。 宫曜裹着绒毯，有点精神恍惚地走了出来，接着一下坐在地上，脑袋放在黎清的腿上躺了下来。 黎清一下就想起了喜欢在下巴上垫着冰块或者头骨的黑龙。 “你如果翻滚一下，就会掉下悬崖。”黎清提醒。 宫曜只是握着他的手腕，没有说话。 黎清低头：“怎么了？” “……” “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 黎清轻轻抬了下腿：“起来，我陪你回去躺着。” 宫曜这才勉强跟着他站了起来。 黎清现在感觉很奇妙。 虽然面前的已经变成了宫曜，但他仍然有种面对的还是那条有点傻的黑龙的错觉。 就算是上一次发热期的记忆，后面几天一直高烧的宫曜也只是一言不发，自己闷头消化，哪里露出过这么神志不清的一面。 但这次他有很多道具，可以把宫曜照顾得很好。 黎清突然生出一点成就感。 他让宫曜重新躺好，自己也钻进绒毯，感觉对方体温下降了不少。 宫曜搂着他，低下头，突然沙哑着开口。 “我小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黎清一怔，缓缓抬起了头。 宫曜半垂着眼皮，眸子仍然有点迷蒙。 第251章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副样子便又显得有几分忧郁了。 宫曜继续开口，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着黎清的耳朵，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小的时候，我就睡在这张床上。那条黑龙睡在洞口。” 他顿了顿，在黎清的诧异中平静道—— “——那条黑龙，她是我的母亲。” 第191章 永夜小镇（13）娜特维德尔 “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毛毯笼罩的温暖空间，宫曜低哑却温柔的声音轻轻在黎清耳边响起。 “没有人告诉一个被龙抚养的小孩，家庭关系该是什么样的。所以在我学会那条龙的语言后，就理所当然地被告知，她是我的妈妈。 “……我知道，大部分动物的叫声都是用来传达情绪或信号。但龙不同，他们和人一样，有自己独特的语言。 “我的母亲叫……” 他喉咙里发出一串十分温柔的音节。 “用人类的发音翻译过来……娜特维德尔，在龙语里是‘黑暗里的风’的意思。 “娜特维德尔哺育我，教授我黑暗森林里的知识——她甚至会像世上所有母亲一样，在我不肯老实睡去的日子里给我讲故事听。 “但我却比大部分小孩都提前目睹了母亲的衰老。我不知道那有多久，因为黑暗森林里没有年月日的概念，就在我意识到的那一刻后，娜特维德尔的身体渐渐衰弱，皮肉腐烂，最后只能靠我去捕捉一些小型的猎物回来给她吃。 “然后就在某一天，我能够独自猎杀狼后——” 宫曜话音一顿，过了许久后才继续道：“……她死了。失去生命力的一瞬间，她变成了一架白骨。” 黎清一怔。 “山洞里那个巨龙的头骨……” “是的，那就是娜特维德尔的骸骨。”宫曜把下巴轻轻放在黎清的头顶，声音平静又困倦。 “另外两个人类的头骨呢？” “其中一个从我出生时就已经在那里了。 “另一个……” 宫曜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娜特维德尔死后，从她的骨骼里找到的。” “……” “奇怪的骨头，没有被消化或者排出，不是吃进去的，难道是她自己长出来的吗……”宫曜笑了笑，“但那个时候的我哪里知道这些。在我看来，它们都是母亲的一部分，所以都被我好好收藏起来了。” 黎清沉默良久。 “……然后呢？” “我依然过着和从前无异的日子，直到某一天跑得远了一些，遇到了一个来黑暗森林采集的人类。 “我帮他赶走了一只‘白猴’，他以为我是迷路的小孩，就把我带回了镇上。 “……不，我当然没有被谁收留、住在那里，因为我有自己的家。但那是我接触人类的开始。我认识到人类的生活，学习他们的语言，用劳动换取酬劳，晚上再回到这里……” 宫曜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你困了。”黎清说。 过了许久，宫曜才“嗯”了一声。 黎清伸出手，像宫曜之前做的那样，将手搭在他的后脑勺上。 “先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里也不会去。” 宫曜从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回应，气息又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体温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水平。 直到腹中的饥饿将他再次唤醒。 宫曜睁开眼。眼神还有些睡醒的迷茫，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混沌。 看着怀里抱着的黎清，他下意识开口：“早……阿清……” 然后稍微翻了个身，将黎清往怀里搂了搂，闭上眼准备短暂赖个床。 ……等等，事情不对。 宫曜猛地睁开眼，然后松开黎清，坐起了身。 黎清眉头皱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他没怎么睡好，脸上面无表情，很快就清醒了。 然后他淡淡开口：“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的直播间没关。” 宫曜：“……” 下一刻，某个直播屏幕在一片哀嚎中黑了下去。 宫曜低头，然后又拉开腿上盖的毯子看了一眼，眼前一黑。 果然什么都没穿。 要不是黎清提醒，他差点惊吓到跳起来了。 黎清一脸云淡风轻地起身，舒展了一下被迫成为安抚玩偶十几个小时的身体，一边道：“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 他转身架起铁锅，开始生火，然后背对着宫曜坐下，拿出水和食材。 背后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迅速换好衣服的宫曜也下了床，沉默走到黎清旁边，坐了下来。 直到黎清一如既往试图将一整块冻肉扔进水里后，他才接过那块肉，找出一块平整的石板和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菜刀： “我来吧。整块煮口感不太好，中间的肉也煮不熟，香料也不用都放进去……” 看来对之前吃过的东西颇有阴影。 黎清理所当然把制作早饭的活都交给了他。 “所以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黎清本意是指他记得变成黑龙时吃自己做的食物，但宫曜却不知在想什么，动作一僵，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才道：“啊……嗯。” 黎清没有察觉他那些纠结，只兀自继续：“所以这个副本，其实是以你过去的世界为原型……” 第252章 宫曜将肉片下入锅里，终于恢复了一贯的正常口吻：“……嗯。我猜测是这样。” “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文字和知识依靠同类而传承。如果娜特维德尔能教授你这么多，是否说明这里还有其他同类？你见过它们吗？” 宫曜垂着眼，轻声道：“娜特维德尔，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条龙。” 他继续叙述自己知道的往事。 “她的族群在她年轻的时候就相继死去，化为白骨，只剩下她一条龙。 “她活得足够长，所以她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慢慢毁灭，总有一些物种永远消失，但没有新生的补上……除了那些越发怪异的生物。” 黎清想到自己对之前那个没有眼睛的狼尸的检测：“是污染？” 宫曜扯动了一下唇角。 “污染……确实是引发异变的因素，但不是源头。 “或许只有寿命很长的龙才能发现这一点，但所有异常都会在某一个时刻集中爆发，显现而出。那个时刻，就是在娜特维德尔死后的永夜节。” 宫曜望着锅里沸腾的、散发出香味的汤，轻声开口。 “那是我融入永夜小镇的第一年，和其他人一样沉浸在庆典的氛围里，等待神灵的眷顾。 “然后那一年的庆典，‘黑暗之神’并未如期而至。 “我其实并不太理解黑暗之神是什么，不知道那就是娜特维德尔。但对于小镇上的镇民来说…… “他们的天塌了。” 第192章 永夜小镇（14）世界尽头 肉汤终于完成，黎清吃到了这些日子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黎清喝下第二碗汤，才开口：“我去镇上的时候，得知他们在担忧能源问题，祈求今年的祭祀能够让黑暗之神保佑他们能源的供给。” 宫曜笑了一下：“这哪里是娜特维德尔能做到的事情？她只是一条龙，不是万能的神。 “但能源不足确实是那个时候人们担心的事情。 “永夜小镇的能量源是黑暗森林深处的巨大‘沼气池’，在小镇的另一个方位。‘沼气池’提供的燃料通过管道输送至镇上，几百年如一日，仿佛无穷无尽…… “但从某一天开始，能源中心的人传来消息，说沼气池的输出功率越来越少了。 “镇长起初决定隐瞒这个消息，但流言仍然在小镇蔓延，直到那一天——” 他目光有些放空，已经陷入了回忆。 “那一天的安眠时，小镇边缘的几户人家门口的灯未能及时亮起。 “白猴趁虚而入，熄灭了他们屋里的灯。第二天，人们在他们的家里发现了人类的残骸。 “黑暗之神的祭祀已经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但随着祭祀失败，‘黑暗之神’没有到来，小镇彻底陷入恐慌。” 黎清听得专注，看他停下，追问：“然后呢？” “然后啊……”宫曜笑了笑，“又是十年过去，灯光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少，‘黑暗之神’仍然没有在祭祀上出现。于是人们终于放弃祈求，开始试图寻找新的‘沼气池’，而我也成为其中一员。” “找到了吗？” “……怎么说呢……”宫曜摸着下巴，“我有了其他发现。在这个发现下，有没有新的沼气池，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怎么说？” 宫曜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笑容。 “阿清啊……其实这里——这个副本的原型，也并非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找到了世界的边界。” 黎清一怔。 “一个拥有‘边界’的……有限空间……”他若有所思，“这里的万物最终都会走向衰败与灭亡，就是因为这是个困在‘边界’里的世界，所以不会有永无止境的循环……” 宫曜打了个响指：“没错，不愧是阿清！” “那么你弄清楚这世界是什么构成的吗？” 宫曜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有点精彩。 他沉默了一会儿，呵呵一笑。 “这个世界……存在于某个生物的腹中。” “！” “后来我破开了那个生物的肚子……嗯，那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太阳’。” “……” 宫曜看向黎清，看他神色有些沉重。 “对，阿清想得没错。”仿佛知道黎清在想什么似的，宫曜轻声开口，“‘拯救’并没有到来。” “对于几百甚至上千年处于一个环境的人们，不论是阳光，还是空气，都是致命的存在——唔，我记得我们甚至还在一片漂浮着冰川的汪洋之上。那生物死去后，我们也失去了能够漂浮的‘陆地’。 “——然后我们都死了。” 他轻描淡写地陈述着自己死亡的过去。 “接着我就被拉入副本，遇到了你。嗯……至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宫曜虽然语气轻松，却微微低头，垂下了眼。 “或许他们会恨我吧，毕竟是我直接导致了这个‘世界’的灭亡。” 黎清声音平静道：“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死。” “是啊……”宫曜无奈，“但至少会死得慢一点。” “在绝望中慢慢变得疯狂、自取灭亡，或在见到太阳后瞬间死去……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后者。” 第253章 黎清一顿，抬眼看他。 “所以你给他们带来了太阳呢。” 宫曜微微一怔。 然后他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继续道：“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再度回到这个地方……这真的是副本吗？我甚至没有收到任何副本提示。” “是副本。”黎清说得很干脆。 他认真盯着宫曜的眼睛，浅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种笃定的严厉。 “这里是副本，所以不要沉迷，不要忘记自己。” 宫曜笑了一下：“嗯，不会的。毕竟现在，我已经有了新家……” 接着他伸了个懒腰，声线扬了起来：“终于吃饱了！总有种八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错觉。” 黎清无法反驳：“我承认，我在做饭上并没有天赋。但前几天你明明吃得很开心。” 宫曜一噎：“那时我只有茹毛饮血的记忆，哪里吃过好的……咳，所以感谢阿清带给那时的我难以替代的美味~多亏了阿清，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 宫曜继续狡……安抚：“况且阿清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发热期进食少，但体力消耗大……呃……”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闭了嘴。 黎清：“？” 宫曜小心觑着他的表情：“那个……阿清……” “嗯？” “关于发热期的事情……谢谢你。” 黎清皱了下鼻子，但还是点点头：“嗯。” 他的耳朵没来由感觉有点热，于是准备快速跳过这个话题：“朋友应该互相帮助。” “不——”宫曜微微睁大眼睛，“这种帮助可不行！” “？” 他呼吸微微一滞，然后试探性开口：“阿清是因为是朋友，才帮我……的吗？” “当然。” 黎清先如此回答，然后一顿，别开了眼：“虽然在我过往知道的数据中，朋友之间不会有特殊部位的接触，但既然你认为这是允许的事情，那么我决定相信你的判断。” “……”宫曜捂住脸。 半晌，他抬起手，声音有些哭笑不得：“阿清啊……如果那时是老布或者陶乐乐，或者你的新朋友，你还会这么做吗？” 黎清眼角一抽，感觉这是个十分恐怖的假设。 他斩钉截铁道：“首先，他们没有‘发热期’；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我的仓库里还有87管人类剂量的麻醉剂。” “呵……”宫曜一下笑出了声。 他深深吸了口气，注视着黎清，双眸在火光下显得十分温柔。 “对不起，阿清，我以前骗了你。” 黎清挑眉：“什么？” “我……这确实不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不止是这件事，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没有意识到，但阿清，在我心里，你确实不止是好朋友。 “我曾经把你当做朋友，家人，乃至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的血肉……但现在，看到你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能够彼此注视、触碰，我想用一个新的关系来定义我们—— “恋人。 “阿清，我……喜欢你。” 第193章 永夜小镇（15）紊乱 黎清心跳突然紊乱了一拍。 但他没有在宫曜的直视下退缩，只静静看着对方，瞳孔以微小的幅度轻轻颤动。 宫曜他……好像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真奇怪，他的耳朵好像有点红，是错觉吗。 那只握刀的手，就连举着最重的阔刀都能纹丝不动，此时却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啊……这就是他紧张的样子吗…… 那一瞬间，黎清脑中闪过了许多信息。 仿佛过了许久，黎清终于开口：“这样吗……我知道了。” 宫曜一愣：“你……知道什么了？” 黎清眨了眨眼：“我所有对于人际关系的认知都来源于你。所以如果你想这么定义的话，那么我们就是恋人。” 他说出这番话时的样子，就像说“我帮你”一样轻描淡写。 宫曜怔怔看着他半晌，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清……你真的……”他笑得捂住了半边脸。 “？”黎清再度皱了一下鼻子，有点不满。 什么意思，明明是宫曜自己说的，现在又来嘲笑他。 宫曜笑够了，再次看向黎清，目光温柔。 “没关系，这是一段崭新的关系，所以我们一起慢慢探索吧。” 他伸出手，握住黎清的手掌。 “谢谢你，我很高兴。” 黎清垂下了眼。 “嗯。” 沉默片刻，黎清又开口：“我也很高兴，谢谢你。” ……是的，虽然他之前不懂怎么定义刚才那一瞬间心脏的紊乱…… 但他觉得，这应该算是“开心”。 宫曜一愣，然后再次微笑起来。 他分开黎清的指缝，和他十指交握。 很少被陌生皮肤触及到的指缝内侧传来并不明显的战栗，让黎清又感受到脸上有些陌生的热度。 宫曜凑近了一点，声音低沉而轻柔。 “其实刚才我又没有说实话……” 黎清：“……？” “关于‘我喜欢你’那一句……其实应该是……阿清，我爱你。” 第254章 他说完，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我想说的是这个，但刚才有点害羞，所以没说出口。” 黎清：“……” 宫曜：“…………” 黎清没有反应。 宫曜有点忐忑地再次看了黎清一眼。 然后他突然笑出声。 “阿清，你的耳朵现在很红。” 黎清：“……是吗。不知道。” “没关系，你总会知道的。” 宫曜抬起黎清的手，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腕。 “——！” 黎清猛地抽回手。 他的瞳孔缩着，眼睛瞪得很大，整个人也紧绷着，就像对这个动作有些应激。 宫曜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没有继续。 黎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已经耽误两天了，继续正事。” “是，是……” 黎清刻意无视了宫曜那个令人有些恼火的眼神，板着脸道：“所以你那里也没有收到系统提示，我们需要继续寻找离开副本的关键。” 宫曜也逐渐正色：“嗯。” “在知道你的经历以前，我会认为完成副本的条件是修复或者寻找新的能源。但现在看来，或许另一条路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破开这个小世界的壁垒。” “……这简直就像在作弊，”宫曜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又有多少人能够想到这个世界，其实在一个什么东西的腹中呢。” 黎清点点头。 “嗯，正常来说，副本也不会把只有某几个玩家通过场外才能得知的信息设置成通关条件。” 然后他话音一停，脸上露出几分无语。 “……但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副本。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遇到了夏娜。” 宫曜一愣：“夏娜？她也在这里？” “嗯……但现在应该不在了。我认为她的身上存在着某种我无法判断的神秘力量——但这并不是重点。 “夏娜给我做了一次占卜。从占卜的结果推算，这个地方处于正常副本和其他空间的缝隙之中，或许是一个未完成品，并未收录进源码之间的数据库。” “……偶尔几次，她的行踪确实会十分飘忽。但如果这里不属于正常副本，会不会……”宫曜说着，剩下的话却被他咽了回去。 黎清疑惑看向他。 宫曜笑笑：“没什么，不要在意。我们可以先往能源这个方向查起，毕竟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去过沼气池范围。” 黎清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些没有进行分析的疑点。”他又说。 宫曜好奇：“还有什么？” 黎清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罗兰和他的魔法笔记，以及头骨和怀表的主人。” 宫曜微微一怔。 然后他垂下眼：“对了，我想起我只跟你讲到我死亡那里。后来的事情，我默认你都知道了。” 黎清：“缺少一些关键信息的唤醒，我还想不起那么多。” 宫曜：“嗯……那你想起我们刚相遇的时候，我没有名字那件事了吗？” 黎清皱起眉头。 宫曜呵呵一笑：“那个时候，我只有娜特维德尔给我起的名字。那是个人类声带很难发出的声音，所以对于人类社会而言，我确实不能算有名字…… “来到死亡副本的世界以后，我也在逐渐学习人类的文字——你应该注意到了，永夜小镇里没有任何书籍文字，大家都是文盲~” “……嗯。只有这个山洞里有一点外面的书籍。” “是这样，我记下了书里所有的文字形状，但并不懂意思——娜特维德尔自然也看不懂。而这些文字中，也包括怀表里的那个字。” 宫曜垂下眼。 “——宫。 “直到我学会很多事以后，才突然意识到，那是我真正母亲的姓氏。 “或许这是个我早就有所觉察，却不想相信的事实——我已经能够确认自己是人类，而娜特维德尔一条龙，是无法孕育出人类的。 “我必然有一个人类父亲，和一个人类母亲。所有证据都表明，那个照片里跟我长得很像的女士，就是我的母亲。” 第194章 永夜小镇（16）魔法 “唔……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了。”宫曜摊手，“不论是知道的信息，还是我的推测，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剩下的就是连我自己也不能确认的事情。” 黎清沉默片刻，开口：“我之前对另一颗头骨做过复原模拟。那头骨属于一个男性。” “阿清是想说，那或许是我的父亲吗？”宫曜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发，“没关系的，你直说好了，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然后他望向那骨堆，轻声说：“也许有这个可能。我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必须抱着那个头骨才能睡着。我只想过这可能是和安抚玩偶类似的心理，但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让我对这颗头骨格外亲近呢。” 黎清眨了一下眼睛。 “做一个dna鉴定吧。” 宫曜有点蒙：“……啊？” “提取你和那两个头骨的dna数据，并进行比对。我的系统有这个功能。” 宫曜眼神一凝。 他和黎清无声对视半晌，终于闷闷地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255章 “好。” 在宫曜同意后，黎清将宫曜和头骨们的数据导入系统，开始进行分析。 过了许久，系统终于传来程序完成的提示。 黎清改变了一下坐姿，宫曜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可以确定了，”黎清宣布，“这两个人类，都是你的父母。” 宫曜一怔，接着缓缓呼出一口气：“……果然……是这样啊。” “如果你的父母是在黑龙洞穴里相遇并且生下了你，那么我怀疑你的生父身份是上一次永夜节祭祀的祭品——罗兰。” “罗兰……吗。” “……这同时也是我来到永夜小镇后，副本给我安排的身份。” “有点过于巧合了。” “嗯。” 宫曜眼眸下垂，还在想着什么。 黎清突然开口：“其实我刚才也检测了一下那具龙骨，娜特维德尔的头骨。” 宫曜猛地抬起头来。 “你的数据里同样有一些属于她的遗传物质。所以，你也是她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点。” “啊……”宫曜有点呆滞地看着他，随后无奈一笑，“我可真是……完全被阿清看透了啊。” 宫曜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事实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纠结一个问题：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有的证据都告诉我，我是人类……我也喜欢作为人类。但与此同时，我却也希望自己真正是娜特维德尔的孩子——但这两种可能是对立的。” “然而现在它们同时存在，”黎清淡淡开口，“所以事情更怪了。就连我也无法从已知的所有资料库里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宫曜勾起唇角：“但现在，我们又回到了这里，所以一些还有机会弄清楚。对了阿清，我记得你给我看过一本笔记……” “是在罗兰家里找到的笔记。我无法找到任何与之关联的文字，破译工作也进展得很慢，但你似乎可以读懂？” 他将笔记原件递给宫曜。 宫曜小心接过，仔细检查，然后露出有些费解的表情：“读不懂，没学过。” “……那你作为龙的那段时间到底在看什么？”黎清指了指被黑龙爪子戳出的那个洞，“你还排序呢。” “唔……？”宫曜下意识扶着下巴，“但娜特维德尔没有教我龙的文字……黑龙是可以看懂的吗……等等，阿清，我好像知道了！ “这些符号不是象形文字！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个龙语的发音！” 黎清一愣：“罗兰也会龙语？” “可能是和娜特维德尔朝夕相处就学会了？以后我也可以教你……喏，这个三角形是……其实是一个助词，没有自己的含义。” 黎清嘴角微微一抽，没有试图去发出那个完全听不懂的声音。 宫曜仍然尝试教学：“舌头要卷回去，就像这样……” 他看了下黎清的嘴唇，含笑问：“要我帮你演示一下吗？” 他举起手指，勾了两下，就像黎清一开口答应，他就会抓着他的舌头摆弄似的。 黎清把手里一沓笔记轻轻拍在宫曜脑门上：“不用。好好破译吧你。” 这动作让他往宫曜那里靠了一下，于是宫曜顺势伸出手臂环住了他，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笑着说：“阿清，你们管理员是不是有什么能够加别人好感的能力？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黎清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没有加好感的能力，但有禁言的能力。” 宫曜张了两下嘴，没有发出声音。 宫曜：“？” 黎清：“。” 他从宫曜怀里挣脱出来，道：“破译的时候不要念出声，以免咒语发挥效力。” 宫曜看着他粉色的耳尖，无声一笑，不再和黎清开玩笑，开始老老实实解读起剩下的内容。 黎清提示：“现在你应该可以打开直播间挂机了。” 宫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黎清：“……”不知为何，突然又有点莫名的恼火。 他转过脸，起身离开篝火，去找架子上的藏品和书籍。 同时黎清收到了检测到直播间信号的提示。 二人各自无声分析起自己手中的线索。 在知道他们所处的世界其实是一个位于海上的什么东西的腹中后，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这些来自各种文明、各个时期的藏品，可能都是随着船只在海上漂流，最终被那生物吞入腹中。 而永夜镇的“原住民”，他们在这个空间内已经经历了许多代的繁衍，无论是人种还是文化，都已充分融合，因此黎清才无法判断出明显的特征。 那么宫曜的母亲也是被吞进来的？时间对不上啊…… 思索间，身后却传来一阵响动。 黎清回头，看到宫曜不小心碰倒了篝火旁边的碗。 他的表情在跳跃的火光中有些晦暗不清，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什么震撼。 “怎么了？”黎清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起身走了过去。 宫曜抬起头，注视着黎清。 片刻后，黎清才反应过来宫曜尚被他禁言中。 于是他解开了禁言，在他旁边坐下：“你发现了什么？” 宫曜拿着笔记的手有点颤抖。 笔记还停留在那个绘制了人体结构的一页，宫曜开口： 第256章 “这一页的内容……是一种类似于降灵的复活术。 “备注是，可以将死去之人的躯体和其他活着的生物炼制到一起，以实现复活。” 第195章 永夜小镇（17）日记 “在永夜镇里，文字是被禁止的。” 宫曜缓缓开口，说着自己在笔记中的发现。 “但阴差阳错的是，在成为采药人的几年里，常常行走在黑暗森林的罗兰看到了刻着龙语发音的石板。对魔法十分痴迷的他记下了这些图案，直到成为永夜节的祭品，被娜特维德尔带走后，他解开了石板的真相。 “罗兰记录下的几个魔法里，他实验成功的那些都做了标记，就包括这个让死人复生的魔法。” 宫曜没有用“父亲”之类的称呼去指代那个叫罗兰的男人。 他将复活术那一页挑出给黎清： “这个法术需要炼制药剂，让复活的献祭对象喝下，然后使二者一起躺在法阵中央，让献祭对象的鲜血充满法阵…… “他成功了。” 黎清：“我在罗兰家里找到了坩埚。看来那次祭祀后，他几次回到永夜镇，除了购买工具外，还有偷偷炼制药剂这一目的。” 宫曜摇头：“这个仪式也太邪恶了……我真希望他复活的不是……” 黎清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无法描述的复杂情感。 宫曜自嘲一笑，大概也清楚，自己心里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偏偏就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 黎清没有开口，手指下意识在握着的书籍边缘摩挲，然后动作一顿。 他打开书，眉毛微挑：“这本书有几页粘在一起了。” 对着光线，黎清看到被粘在一起的两页书中间，密密麻麻的印刷字体上，叠着一些手写字迹。 “这本书里也有文字记录。” 他小心将那几页书分开。 潇洒的字体，和罗兰笔记同样的墨水，但是全然不同的书写风格。 这上面的文字，是中文。 黎清扫了一眼，就将书递给宫曜。 “是那位女士留下来的文字。” 宫曜瞳孔一缩。 —— x年x月x日……我也不知道x是什么，这里没有白天，年月日也不再有意义。 我的上一个记忆，还是科考队的船触碰到冰山后沉没时的事情。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并且庆幸自己有机会确认一件事——人死后是没有灵魂出窍、不会进入轮回的，因为等待我的只有一片寒冷的黑暗。 但很遗憾，现在我又恢复了意识，所以无法确认关于死亡以后种种猜测的真伪。 这里什么都没有，一个山洞，一个男人。 男人说他叫罗兰，在这个山洞遇到了被封在冰块里的我。 是他救了我。 —— x年x月x日（我想从那之后应该过了三天？我不知道。） 起初我怀疑自己被囚禁了。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怪异。 或许我不是很擅长隐藏心事，罗兰看出了我的不安。 他带我离开了山洞悬崖。 ——我已经受够了黑暗，我不想再去那样的地方了。 现在我只想待在火堆旁，离那些没有眼睛的人形怪物远一点。 罗兰说这里最后的村庄已经被毁灭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类。 亚当和夏娃吗，这也太荒谬了。 —— x年x月x日……忘了这个日期吧。 罗兰第三次向我表白了。 我承认，他确实十分俊美，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他时而表现出的偏执，总让我有些不安。 —— ……最后答应了。 罗兰很开心。 —— 今天突然昏了过去。 感觉不出别的问题。时间太短，应该不是怀孕。 或许是什么水土不服。 但罗兰十分紧张。 好吧，他人真的挺不错。虽然没有机会挑选最优质的高智商基因，但至少我想我们的孩子不会难看。 ——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罗兰也变得奇怪……是的，那被我刻意忽视的、令人不安的偏执，又出现了。 我没有睁开眼的时候，他总是不安地反复翻看他的笔记。 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他也对此避之不谈。 —— 我的身体里，好像住着另一个人。 她用我的身体，我的声带，发出了一个我绝对没有听过的声音。 ……不，那不是人。 —— 我好像真的怀孕了。 —— 妈妈没法把你生下来了，对不起—— —— 这就是日记最后的内容。 宫曜看完后，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石像。 只有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出神半晌，他才将手里的书递还给黎清。 “她……”他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的沙哑。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重新道：“所以她的日记里，并没有娜特维德尔的影子。或许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原本是黑龙的巢穴。” 黎清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往他那边挪了挪，手挨着宫曜撑着地面的手指。 宫曜握住了他的手。 黎清这才感觉到，宫曜总是十分温暖的手指，此刻变得比他的手还要凉上一点。 第257章 “所以时间线已经很清晰了。” 宫曜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她所在的科考队进行某次冰川考察时遇难，被吞入这个地方。或许她真如罗兰所说，被封入巨大的冰块里，连带着其他宝石被黑龙收藏进自己的巢穴。 “接着罗兰成为了祭品，在巢穴里遇到了她。 “罗兰使用禁忌的魔法，将她复活——准确地说，应该是将她和黑龙融合在一起。所以她恢复意识后，并未察觉到黑龙的存在。 “但那个复活术……看上去并不算十分成功。” 黑龙娜特维德尔并未完全消失。 她逐渐夺回了自己的意识，再之后，罗兰就成为了一具尸骨，而属于那位女士的身体也被黑龙融合。 直到宫曜出生，他所看到的、洞穴里的生物，只有一条黑龙。 简直就像是两个意识谁占据身体主体，这具身体就显示为谁的生物形态。 “……这就是某些魔法被称为禁忌的原因。”黎清轻声道，“因为它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百倍收取代价。” “是啊……”宫曜叹道，“或许我没有立场评价这件事，但罗兰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啊。” 黎清抬头看他。 宫曜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察觉到黎清的目光，他温和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弄清楚这件事。我现在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弥补遗憾的好机会了。” 他抓住黎清的手，眼睛里有某种期待的情绪。 “阿清，我们去镇子上看看吧！” 第196章 永夜小镇（18）重回小镇 自从宫曜变回人以后，黎清久违地离开了黑龙的巢穴。 当宫曜说要离开时，黎清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身处峭壁之上，根本没有正常人能够行走的道路。 宫曜则一脸理所当然：“攀爬上来就好了，难度不是很大。” 黎清不打算跟这个从小就在山崖上爬上爬下的人比攀岩技术。 宫曜却勾起一个笑容，直接打横抱起了他。 黎清：“——！？” 一阵失重感传来，宫曜一跃而下，靴子稳稳踩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接着落到下一块，最后轻盈落地。 “嗯，这条路还是没有变过呢，我闭着眼睛都能下来。”宫曜怀念道。 黎清僵硬的身体逐渐恢复，然后在他臂弯里挣扎了一下要下来，面无表情地纠正：“这根本不能称为‘路’。” 宫曜弯起眼睛：“好，好。” 他把黎清放了下来。 黎清塞给他一个发光立方体。立方体的光比这个世界的火把更加安全稳定，且十分便捷地漂浮在二人前方。 宫曜拉住黎清的右手，道：“森林中的大部分生物都是避光的。但也不排除一些攻击性比较强的怪物。小心。” 黎清“嗯”了一声，拿出一把枪来。 宫曜手里也出现了一把枪。 黎清多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习惯用那两把神出鬼没的黑色长刀。 宫曜并未主动解释，于是黎清也没有询问。 二人在森林中快速前进。宫曜无须黎清导航，熟稔地前往永夜小镇的方向。 来到小镇边缘时，已经是劳作时的10点，对应正常时间的下午5点。 镇民们大部分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街道上十分热闹。 宫曜打量着这座小镇，眼中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有人看到黎清，开口打招呼：“罗兰，你又回来了？黑暗之神大人有什么指示吗？” 黎清摇了摇头：“黑暗之神暂时没有新的需求。” 于是众人便各自散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过问宫曜的身份。 就像第一次来到永夜小镇的黎清一样，镇民们并未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抱有太多关注，仿佛这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黎清侧头，轻声问宫曜：“他们一直都这样吗？按照我的经验，闭塞之处对于陌生人应该比其他地方更加警惕才对。” 宫曜摇头，也轻声回应：“至少那时我第一次找到这里时，人人都很惊讶，询问了很多——不过那个时候我听不懂，也不会答，所以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二人并排走在街道上，宫曜难得十分安静，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连镇民的脸都没有变化呢。” 一道声音叫住了黎清。 “小罗兰，听说你又回来了？” 二人闻声转头，看到一个体型有些肥胖、笑容却十分和蔼的妇女。 “艾米大婶……”宫曜喃喃道。 艾米一愣：“你认识我？你是谁家的小伙来着？呵呵，我年纪大了，已经记不住东西了。” 宫曜张了下嘴，没有发出声音。 于是黎清替他回答：“他是我的朋友。” 艾米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小罗兰，你上次回来时，说自己遇到了一见钟情的心上人，那个人有一头漂亮的黑色头发，难道就是他吗？” 黎清和宫曜对视一眼。 黎清点了点头。 “是他。我还说了别的吗？” “噢，没有了。在那之后，你总是急匆匆地回来，又急匆匆地走，就像怕什么东西把你的心上人抢走似的。” 第258章 艾米大婶欣慰地看看他们，道：“快到饭点了，就来我家吃饭吧~” 二人跟在艾米大婶后面，回到她家。 宫曜开口：“艾米大婶，今天可以做炖菜吗？我们会支付对应的香料。” 艾米笑眯眯道：“当然，当然可以。家里难得有客人，当然要做最丰盛的食物了！” 二人跟着艾米进了厨房，自觉处理食材。 熟悉的香味逐渐弥漫开来，宫曜捧着碗，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吃完饭后，二人告别了艾米，在她“记得开灯”的叮嘱中回到了罗兰的房子。 “艾米是个热心的人。” 关上门后，宫曜开口。 “第一个提出收留我的就是她，但我拒绝了。” “你的炖菜也是跟她学的吗？味道很像。” “嗯。”宫曜笑了起来，“这里每个人都会做炖菜，虽然材料相同，但味道还是会有所差别。很神奇吧？” 黎清点点头。 他自己也尝试按照肉铺老板家的做法炖过肉汤，但确实……味道相当一般。 宫曜笑着把他推上楼：“劳作时的最后一个小时会供应热水，去洗个热水澡吧……说真的，你那天突然泡进冷水里，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没有不舒服吧？” 黎清摇摇头，道：“因为身上都是你的口水，很难受，要洗掉。” 宫曜：“好好，是我的错……” 黎清关了浴室门，宫曜才打量起这间房间来。 不论他心情如何复杂，弹幕却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叫“身上都是你的口水”？？】 【好家伙，你们直播坏掉的这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做了但又好像没做……】 【你们这样让我们根本没法专注正事啊！有人正经讨论吗，感觉宫曜对这个副本好熟悉啊！】 【很正常，毕竟二十年老玩家了，之前很多副本他都是二刷的。】 【我总怀疑他在死亡副本待了不止20年……至今都没有人能搞清楚宫曜的玩家等级不是吗？虽然直播系统显示的是s，但别忘了传说里还有s以上的等级啊……】 弹幕七嘴八舌讨论中，黎清已经完成清洁，走了出来。 “还有20分钟，外面就熄灯了。” 他走到窗边，跟宫曜并肩站着。 “熄灯后，那些怪物便会从森林里爬到街道上，甚至可能进入家里，关闭燃气灯。” “是的，那些东西其实很聪明，比森林里其他野兽要聪明得多。” 二人静静等待，直到安眠时到来，小镇街道的灯光熄灭，只留下门口和窗户后透出的微弱灯光。 那些四肢修长的动物又出现了。 宫曜的左眼瞳孔放大，将人眼难以看透的黑暗后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就是他们口中的‘白猴’。” 宫曜轻声道，就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黑暗森林里其实并没有猴子这种生物。比起猴子来说……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更像是……” “人。” 黎清笃定开口。 “第一天那东西进入这间小屋后，我对它进行了数据收集。检测结果显示，‘白猴’的数据和人类有极高的相似度。 “如果这里真的存在某种污染的话……那么它们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批被污染的人类。” 第197章 永夜小镇（19）镇长 黎清拉上了窗帘。 “别想太多。”他淡淡道，“那些‘白猴’繁衍到今天，已经算不上你的同类了。” 宫曜“嗯”了一声，然后轻轻笑了起来：“阿清是在安慰我吗？” 黎清一顿，说：“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但你的出发点就是在关心我。”宫曜坚持道，然后正面抱住黎清，“阿清你真好~” 黎清被压在肩上的力量带得有点站不稳，身体向后倾倒。 他轻轻“哎”了一声发出抗议，但没推开宫曜。 宫曜扶着他站稳，接着就这么把他抱了起来。 “今天的副本就先过到这里，休息了。” 木质单人床在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后，发出吱呀一声。 黎清背后贴着墙，正面则靠着宫曜的胸膛，那种异常的温暖感觉又渐渐涌了上来。 宫曜的心率有点高。 他的也是。 安静中，宫曜轻声开口：“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这个屋子意外让人安心呢。” 黎清抬头：“如果按照正常社会和家庭关系来算，这里是你父亲的家，所以也算你的家。” “是吗，”宫曜笑了一下，“我不觉得罗兰会欢迎我。” “这是违背常理、且无法证实的假设，这样的假设并没有意义，”黎清认真道，“事实是你也觉得这里让人安心。” 宫曜一怔。 然后他低声笑道：“或许我安心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在我旁边呢？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你说得对，这里也是我的‘家’。” 黎清缓缓眨了下眼，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有点吵闹。 “阿清……”宫曜的声音低沉，几乎像一声温柔的叹息。 他的目光十分幽深，仿佛有什么情绪将要满溢出来。 然后他拉起毯子，盖住了两人。 隔绝了所有无形的窥视，毯子带来的黑暗里，宫曜低头凑近。 第259章 柔软、干燥而温热的触感，轻轻落在黎清的唇上，一触即分。 血液涌入大脑，黎清感觉自己的大脑里传来了轻微的耳鸣声。 那是……什么…… 他只是怔愣了一下，就在恍惚中迎来了一个更加绵长的吻。 数据彻底陷入混乱，仿佛无法受到控制……但话又说回来，这些混沌的数据乱流，足以让程序陷入崩溃的紊乱，对于黎清来说又真的只是本该无比透明的“数据”吗？ 这是一个比任何事情还要难解的谜题。 恍惚中，黎清闭上了眼睛，将那些纷乱的思考都隔绝在外。 直到窒息感蔓延，逐渐没过头顶，宫曜才放过了他。 他扯下头顶的毯子，二人都像是溺水的人，大口汲取着新鲜而冷冽的空气。 半晌，宫曜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黎清半是疑惑半是埋怨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按着脑袋抱在怀里。 “好了，”他声音有些沙哑，“睡吧。我可没有剩余时间去做点其他事了。” “什么其他事？”黎清觉得自己好像昏了头，迷迷糊糊地问。 宫曜环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这里拉了一点：“真想知道？” “……”黎清挣扎了一下，“不想知道。我要睡觉了，你不要打扰我。” 宫曜低声笑了起来。 一夜好梦。 翌日，黎清醒来后，宫曜已经完成了洗漱，并做好了早餐。 等到二人吃完，永夜小镇已经重新恢复了生机。 “今天去找镇长，”宫曜说，“关于小镇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 镇长家离小镇中心广场很近。 房门大开着，偶尔有镇民进出找他，向他寻求帮助，或解决矛盾。 看到黎清后，镇长先是一愣，随后殷勤地走了上来。 “这不是侍奉黑暗之神的罗兰吗！你怎么回来了，有什么事情？” 黎清淡淡道：“我答应能源中心的人向黑暗之神寻求庇佑，以确保能源供给充足，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得到更多的信息。” 镇长的表情一僵。 “是这样啊，那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第一，现在的能源还支持使用多久？” 镇长沉默了半晌，走向门口，关上了门。 “既然你是黑暗之神选中的使者，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但请你千万不要外传。” “嗯。” “能源工厂的沼气探测仪给出的年限是35年。35年后，永夜小镇将彻底坠入黑暗。” “沼气探测仪？”黎清微微挑眉。 这不像是个会出现在永夜小镇的词汇。 “那是几百年前，我们建立能源工厂的祖先们留下来的东西。大家都这么叫它，于是代代传了下来。” 这个世界的“过去”科技水平要远高于现在…… 宫曜开口：“关于能源，你好像还有想要说的事情。” 镇长叹了口气。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能源虽然还能再用35年，但是他们输送的效率越来越低。随着时间推移，可能就算沼气池里还有能源，镇上也会出现供给不足而熄灯的状况。” 黎清和宫曜对视一眼。 这和宫曜之前的描述一致。 “关于能源中心的建立，镇上有什么记载吗？” “都是我们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你问我就行了。” 黎清顿了顿，道：“我是说，文字方面的记载。” 镇长缓缓瞪大了眼睛。 “文字？” “沼气池的运行原理，能源输送管道的图纸，仪器的计算方法……这些难道都没有存档吗？” 镇长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询问我，这个镇上有没有文字？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被禁止的吗？”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而严厉。 “那个被称为文字的东西，就像毒药一样，悄无声息腐蚀着人们的灵魂！接触到他们的年轻人无一例外全都走上了灭亡的道路！ “所以早在300年前，那时的镇长就已经销毁了所有邪恶的文字！” 镇长的态度不复友好。 “罗兰，你不会真如其他人所说在研究黑暗的魔法吧？ “我要叫人把你抓起来，打消你邪恶的念头！” 镇长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宫曜先一步抓住了镇长的胳膊。 镇长一阵挣扎，愤怒看向这个阻止他的人。 扭动间，宫曜遮挡在眼前的碎发偏到一边，露出了他的双眸。 在和那只金色的眸子对视的一瞬间，镇长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火鬼……火鬼来了——！！！” 宫曜一怔。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镇长的身体迅速变得僵硬，几乎眨眼间就如同一个已经失去生命的雕像，迅速枯萎。 宫曜猛地抽回了手。 “哗啦——” 镇长摇晃一下，瞬间崩裂成碎片。 第198章 永夜小镇（20）夜风 宫曜望着地上那堆完全看不出原形的灰烬出神。 黎清抓住了他的手腕。 “走。”他简短而扼要地说，“不能待在这里。” 如果镇长的房间迎来了新的拜访者，那么他们就成了杀害镇长的凶手。 在被人发现前，二人悄无声息退出房间，迅速离开了小镇，进入边缘的黑暗森林。 第260章 宫曜的神情十分消沉，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黎清察觉到他的情绪比前几天更加低落了。 二人回到洞穴附近的那个水潭旁边。 宫曜熟练地生火架锅。直到锅里的水开始沸腾，他才闷声开口。 “镇长早就是个死人了。” “嗯。” “那么其他镇民也……” “他们的身体机能也不属于活人的范畴。” 宫曜长长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这个副本给了我一次挽回的机会。 “我其实真的抱有侥幸心理：或许这不是副本，或许我们真的回到了我的那个世界……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该听你的劝说。” “人们总是如此。尤其在渴求已久的事物几乎触手可及时，总会因此而迷失。”黎清淡然道，“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宫曜自嘲一笑。 “这一次我也没能成功带来拯救。 “对于镇上的人而言，我是破坏了他们的家园，是将刺目的太阳带来的伥鬼……” 他抬起头，将额发都拨了上去，指着自己金色的眼瞳。 “在我破开那生物的肚子时，金乌划过了这里的天空——就和我的眼睛是一个颜色。 “他们一开始就十分惧怕这样的眼睛。” 黎清一怔。 “……所以你一直把眼睛遮着……” “嗯。但还是让他看到了。”宫曜的眼神里能露出几分痛苦，“镇长看到了这只眼睛，然后想起了他死亡的那一刻。” 当一个亡者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那么他的肉身也难以为继，随之消散。 “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我已经和我的过去和解。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黎清看着他遮挡住眼睛的额发。 宫曜真的和解了吗？黎清并不这么认为。 若是他能坦然接受自己的特殊，又怎会一直把那只眼睛遮起来，不喜欢让别人看到。 黎清起身往宫曜那边凑了凑。 他少有地强硬地扳过宫曜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 然后—— “啪——” 黎清的双手拍在宫曜的脸颊上。 宫曜微微瞪大双眼，有点愣住。 黎清只是眉头轻轻皱着，盯着他的脸，然后手指将他的额发都拨了上去，让他直视自己。 “‘如果将他人的死亡全都归咎于自己，只会从一个深渊走向另一个深渊’——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黎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不是每一个九曜的成员必须懂得的事情？为什么轮到你自己时，你就能理所当然地把它丢在脑后？因为你是九曜的创始人，就能朝令夕改吗？” 这一番责问让宫曜瞳孔微微一缩，表情陷入呆滞。 过了许久，他终于笑了一声。 “……阿清骂得好。” “……”黎清无语地看着他。 宫曜双手覆上他的，让他的手贴在脸颊，然后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动摇，两只眼睛里倒映的都是黎清的身影。 黎清轻声开口：“之前陶乐乐背着你说过，他觉得你的眼睛很酷。” “？”宫曜失笑，“还真是他能说出来的话。那么阿清呢，阿清喜欢吗？” “眼睛的颜色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还真是个阿清风格的回答——” “——但因为它们长在你身上，所以我觉得很好。” 黎清神色平静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宫曜一怔。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掌挡住隐形摄像头，接着拉着黎清的手腕，让他朝自己的方向倾倒。 他吻在了黎清的唇上。 只是轻轻一下，一触及分——主要是黎清不满且茫然地挣扎了起来，抵着他的胸膛把他推开。 宫曜收回手，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的氛围很适合接吻。” 黎清：“……” “但就算是我，也不是很好意思让大家围观。嗯……有机会再继续吧~” 他似乎完全恢复了活力，笑眯眯地把剩余的食材扔进沸腾许久的铁锅。 黎清抱着双臂看他操作，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去沼气池那里看看。”吃过饭后，黎清开口。 宫曜点头：“我还没去过那里，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 “我在能源中心员工身上安了定位，他现在已经前往沼气池了。” 黎清轻描淡写道： “他的坐标现在基本已经稳定，我想我已经可以标记方向了。位置不算很近，在小镇东边77公里处。” 宫曜计算了一下：“以我们的速度，大概要两天才能抵达。”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肚子有这么大。”黎清评价。 二人又回了一趟山洞。 宫曜将母亲的怀表收了起来，接着看向那三颗头骨。 “我想把罗兰的头骨安葬。”宫曜说，“娜特维德尔的头骨……就继续待在这里吧，这是她的家。” 黎清点头同意，然后看向人类女性的头骨。 “你要把她和罗兰埋在一起吗？” 宫曜挑眉：“当然不。” 他小心抱起那颗头骨。 第261章 “我想带她离开。有机会的话，就葬在这个世界，在这生物的肚子外面。 “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我想她应该也不是和陌生男人生了个孩子就甘于被他们困住的那种人。” 那位面临死亡时都能庆幸自己有机会揭开死亡真面目的女士，比起狭小的洞穴，想必宁愿让自己沉入无边的深海。 他们将罗兰的头骨就地埋在峭壁之下松软的泥土，然后整理了一番洞穴里的东西。 谁都没开口，但好像都有一种预感：这次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宫曜摆正那颗巨大的黑龙头骨，然后垂下眼，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他抱着那颗头骨，喉咙里发出一串黎清听不懂的声音。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黎清，微笑着对他挥了下手：“阿清，过来一下。” 待黎清走近，宫曜拉着他的手腕，道：“我和娜特维德尔说，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家’和伴侣。她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 黎清轻轻“嗯”了一声，抬起手，抚摸巨龙光滑的头骨。 山洞外的森林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沙沙”声响。 那声音没有黑暗森林惯常凛冽而具有压迫感，就如同被一只大手轻轻抚过。 那是一道温柔的夜风。 第199章 永夜小镇（21）图纸 黎清和宫曜花了两天时间绕过永夜小镇，抵达了沼气池定位附近。 二人远远便见到了沼气池旁能源工厂散发出的光亮，隔着树木的阴影，就像童话中的林中小屋。 “山姆的定位就在前面。”黎清说。 宫曜停了下来：“稍等。” 他从仓库中找出一件黑色的披风，穿在身上。 披风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双眼，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半张脸。 ——他果然还是不想这些工厂里的人看到他的眼睛。 不过确实，如果身负如此重要工作的员工突然“死去”，让能源的输送出了问题，小镇那边也会乱做一团。 等到宫曜做好准备，二人迈步靠近那足有三层普通房屋那么高的工厂。 金属的管道自工厂顶部延伸而出，接着绕向巨大建筑的后方。 两人并未贸然进入，而是沿着墙根向后移动。 管道源头，就是沼气池真正所在。 在工厂里散发的光芒映照下，黎清看到了一个足有操场那么大的棚顶，上面连接着数根管道，大部分结构则深埋于地下。 黎清有几分诧异：“这里竟然真的是个‘沼气池’。” 宫曜：“有什么不对吗？” 黎清摇摇头：“以永夜小镇的认知发展水平，我以为‘沼气池’只是一个方便称呼的代指。但这个装置的结构和外面定义的‘沼气池’十分相似…… “无论是沼气池还是工厂，它们的工业和建筑水平，都远不是永夜小镇能够相比的。割裂感太重了。 “而且……” 黎清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沼气池的方向。 “……先进工厂看一下吧。” 现在属于劳作时，各处的灯都亮着，二人在外却没有听到工厂里有人类活动的声音。 宫曜关闭了自己的照明立方体，走在前面，黑色的披风融入阴影之中。 他四下探查一番，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到得最后，他的动作并未像来时那样谨慎，直起身子直接回到黎清面前。 “工厂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说。 黎清沉默着，若有所思。 宫曜又问：“阿清，你说山姆身上的定位在哪里？” 黎清这才开口，眼神有些复杂：“……他现在的定位，在沼气池中心移动。” 宫曜瞳孔微微一缩。 “……从各方面来说，这听起来都不太妙啊。” “或许沼气池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结构。” 黎清放出照明立方体，让它随着自己的视线在工厂上方漂浮一圈。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一道地面铁门上。 黎清伸出手，两个微型探测机器人从他指尖飞向那铁门的缝隙，接着收拢翅膀爬了进去。 “是人行通道，不是沼气管。可以进入。”黎清判断。 宫曜将那沉重的铁门抬了起来。 一个黑漆漆的、通向地下的狭窄通道，四面都是砖土。 “感觉是那种进去后就会把门锁死的地方呢。”他检查这铁门的背后。 黎清的手放在门锁上。三秒后他淡淡开口：“现在它不会被锁上了。” 事实上，宫曜拉开这扇门时，铁门也没有上锁。 如果真有人从这里进去，该担心的恐怕是力量不够、不足以推开沉重的铁门。 “通道的方向是沼气池。”黎清说着勘测机器人传回的消息，“下面还有一个操作平台，没有检测到生物活动痕迹。”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作出判断。 “进去看看。” 通道狭长而漆黑。宫曜走在前面，二人前后都飘着照明装置。 黎清在墙上看到了壁灯的痕迹。 “和小镇上的燃气灯结构一致。但已经坏了……不是人为损坏。”黎清道。 二人也就走了三分钟，便已经到达了黎清所说的操作平台。 那是个十平的小空间，但已经比走廊宽敞太多。 正对面的墙上有许多阀门和金属管道，显然后面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第262章 “按照定位来说，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工厂地面范围，处于沼气池中。这面墙背后应该就是反应池了。” 宫曜检查着四周。“唯独这里的灯还亮着，像是不久前才有人维护过。” “嗯，山姆等员工三天前才抵达这里，有人维护是正常的。” 黎清仔细检查着那些阀门。 这里密封性理所当然做得很好，微型探测仪无法前进，因此就连黎清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 宫曜的手指缓缓在墙面摩挲，接着动作微微一顿。 他眉头一挑，食指直接抠进砖缝之中。 一块墙砖居然就被他这样直接拿了出来。 听到声音的黎清转过头去，二人诧异对视，接着看向那砖头后…… 一沓折起来的纸。 宫曜将纸取出，小心展开。 首先入眼的是一张图纸，和工厂内管道设施非常相似。 黎清接过图纸，在上面看到了明显的文字标注。 不是说文字是禁止的吗…… 他又看向下一张……不同管道设施的图纸。 “等等，”黎清说，“这些纸张的年份相差有点大。我手里这张纸不会超过五十年，但下面的纸颜色明显不对。” 宫曜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都脆了。”他简要评价。 二人将纸张分别铺开。 铺开后的内容有些令人意外，因为有几张纸上的内容几乎完全一致，就像只是换了个人誊抄一遍。 他放下图纸，拿起一张只有文字记录的纸。 “是英文呢。”宫曜也拿起另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二人借着昏暗的灯光阅读起来。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要烧掉所有的书籍和图纸——一切文字记录的东西都被禁止！阻止的李也被他们一起烧了，连同最后一本书一起。 “是的，我们都知道，文字带来思考，思考带来痛苦。对于出生起就只能看到黑夜的我们来说，想象‘太阳’只会让小镇陷入不安，走向毁灭。无知者最幸福。 “但现在这件工厂是先祖那个世界文明最后的遗产了。 “如此精妙的机械，怎么能只靠口耳相传来维持之后几百年的运行！至少要把图纸保存下来。 “这是能源中心的秘密。告诉你的后代，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就不要告诉其他人图纸的事情！” 第200章 永夜小镇（22）金乌 “在永夜小镇将文字定为禁忌后的记录……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份对小镇历史的记录……” 宫曜摇了摇头，显然对小镇毁灭所有记录书籍的事情相当不赞同。 黎清不置可否：“为了活下去的族群，作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宫曜无奈：“这一点不可否认。但愿意献身维护这些最后的文明产物，也很让人钦佩。” 他拿起另外一张纸。 “……这张纸上的笔记有很多错误。” 黎清凑过去看了一眼。 “年份比较新，不像是有文字基础的人誊写的内容。”他作出判断，“到了这一代，人们早已忘记了书写与文字。他们读不懂上面的内容，只是按照前辈的吩咐，将其誊抄……更准确地讲，是‘描绘’下来。” 他瞥了那几张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图纸一眼，补充：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至少能理解图纸上的内容，让这间工厂得以正常运转到现在。” 二人再度检查了一下这些纸张。 确认没有额外的信息后，宫曜将它们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现在可以确认工厂的结构了。”黎清说，“这扇门后面的确是沼气池。产生的沼气通过管道输送至工厂上方，进行简单处理后运送到永夜小镇。 “唔……” 他沉吟一声，道： “图纸结构里沼气池的另一端通向进料口。我们无法从这里直接过去…… “图纸就只画到这里，我认为这个‘进料口’后面的东西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工厂建筑的一部分。” 宫曜挑眉：“看来这就是大自然的馈赠了。” 黎清点点头。 “进料口背后大概就连接着这个生物的某一个器官。” “去看看？” “嗯。” 二人转身折返。 宫曜先一步上去，把黎清拉了上来。 还未站稳，二人的瞳孔同时一缩。 宫曜护着黎清的脑袋，将他扑倒在一侧地面上。 一道白光自二人刚才的地方闪过！ 宫曜顺势翻滚一圈，站起身来，拔枪朝着那白光的方向射去！ ——发起攻击的是一个皮肤苍白、四肢修长的人形怪物。 和其他白猴不同的是，这怪物的身上还挂着几片腐蚀的布料，粘在它潮湿的皮肤上。 宫曜一枪打入怪物的大脑。 怪物向后踉跄了一下，痛苦抽搐起来。 宫曜动作没有停顿，朝一旁的阴影扔出一把匕首。 匕首“唰”地插入墙壁，另一个白色的怪物从阴影中翻滚而出。 黎清就像早有预判，“砰”地一枪打向怪物逃跑的方向。一枪爆头。 又是一声枪响，从天而降的第三只怪物被宫曜击落。 三只怪物徒劳挣扎片刻，全部变成了尸体。 “这里的‘白猴’这么猖狂？”宫曜一边补充子弹，一边诧异走近，“这儿还亮着灯呢，就大摇大摆跑进来了。” 第263章 黎清盯着墙角那只被自己打死的怪物看了一会儿，开口询问：“从前派往沼气池的能源公司员工，在任期结束后会回到小镇吗？” 宫曜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怎么了？” 黎清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山姆的定位更新了。” 宫曜动作一顿，心头浮现一点不好的预感。 就看黎清指了一下墙角。 “——就在那里。我安在山姆身上的定位器，显示的坐标和那个怪物的重合了。” 二人靠近些许。 宫曜拔出钉入墙壁的匕首，然后用尖端挑起一片碎裂的衣物。 “……离他来到工厂，不过也就过了三天。这个腐烂程度也太不正常了……咦呃，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黎清接过了他的匕首，对上面的布料进行检测。 “衣服受到了酸性物质的腐蚀。” 他又半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怪物”的身体。 “……数据结构已经完全发生改变，我认不出来。”黎清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污染的话，这个速度就太快了。” 整个小镇的能量来源发生了这样的异变，让本就严峻的情况愈发雪上加霜。 黎清将匕首还给宫曜，然后突然开口：“你自己的刀呢？” 宫曜一愣，接着垂下了眼。 “……我也不知道。” 黎清眉头微扬。 宫曜苦笑着开口： “在解释这件事以前，阿清，你是不是还没有记起来关于我的‘金乌’的事情？” “嗯。”黎清干脆承认。 “我的刀，其实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从我死亡进入副本后就一直在我体内了。 “那是我破开这家伙的肚子之后发生的事情，一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光芒向我飞来，像太阳一样……嗯……我怀疑这东西就是我真正的死因。” 他说得事不关己，仿佛死的不是自己。 “后来我发现身体里多了一股力量，可以自由变换形态，还可以引出体外，而且非常坚韧。所以我将它变成了我的武器。” 宫曜比划了一下。 “细长的那把刀叫‘金乌’，宽的那把叫‘九曜’。匕首之类的嘛……因为不常用，所以你没有给它起名字。” “……我？”黎清确认般问道。 宫曜笑了一下：“嗯。我说想给刀起个名字，你就提供了一些参考。当时我可选了好久呢。” 黎清的眼中露出些许迷茫。 “我……记不清了。” 但不等宫曜出言安慰，黎清又笃定道：“我会把我遗失的数据全部拿回来的。” 宫曜轻轻弯了一下眼睛。“好。” “按照你的叙述来看，你的金乌或许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宫曜也同意了他的推测：“或许再来到这个副本后，它自动从我的身体中脱离。我其实能隐隐感觉到，我和它就处于同一个空间之内。” “想办法找回来吧。”黎清想了想，又说，“或许和上次一样，它是你通关这个世界的奖励。” 二人又在工厂内找了一圈，确认没有多余的线索后，决定先前往沼气池的进料口方向探查一番。 就在此时，宫曜脚步一顿，突然抬头看向窗外天空。 过于寂静的森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叫。 接着二人眼前骤然一亮，一团明亮到接近炽白的光球朝着工厂移动过来！ 宫曜瞳孔一缩，快步跑出工厂—— “金乌！”他大声喊道。 那光球仿佛并未听到，径直掠过他头顶。 宫曜猛地回头，看向追出来的黎清。 “——阿清，它往沼气池进料口那里飞去了！” 第201章 永夜小镇（23）跳动 二人迅速追逐着那团光球而去。 光球照亮了黑暗的四周，如同一轮微型的太阳。 它的身影逐渐降低，黎清看到了其中模糊的翅膀和尾羽。 白金色的尾羽扫过树梢，立刻便将那截突出的树枝点燃。 黎清瞳孔一缩—— ——这个工厂附近应该立一个“严禁明火”的警示牌！ “不能让它靠近沼气池！” 黎清严肃开口，然后从仓库中拿出一个巨大的灭火装置，对着被点燃的树枝喷了过去。 一团白雾迅速将火焰吞没。 宫曜黑色的身影自白雾里迅捷跳出，将黎清稳稳抱在怀中。 黎清的手里还拉扯着灭火装置的软管，试图对着那被宫曜称为“金乌”的发光大鸟喷去！ 金乌鸣叫一声，改变了飞行的方向，修长的尾羽却径直扫过附近一块巨大的岩石。 “砰——” 一声巨响，大地都摇晃了起来。 那岩石在火苗中爆裂开来。爆炸掀起一阵灼热的冲击波，将宫曜冲得后退一步。 然而比这无形的波浪更加难以忽视的，是其中夹杂的恶臭。 二人掩住口鼻。 借着岩石燃烧的火光，他们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并不是一块真正的石头。 它的外皮被爆炸撕开了一个缺口，边缘在金乌的火焰中熊熊燃烧，中间却有夹杂黑色不规则固体的粘液倾泻而出。 “这就是进料口连接的‘储料室’。”黎清眉头紧皱。 第264章 在他开口说话的间隙，那股腐烂和发酵的恶臭便钻进了鼻腔。 宫曜低头，看见蔓延过来的黑色液体流淌过周围草地时，那些灰色的草全部枯萎。 “酸性液体，”黎清捏着鼻子道，“是……胃液？” 宫曜后退一步：“……那这里就是那个生物的胃袋了。这很合理。” “胃袋里的可燃气体浓度不足，所以刚才的爆炸还在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黎清尝试用灭火装置处理正在燃烧的胃袋表面。 “不能让火势蔓延到沼气池，否则波及范围不止工厂附近。” 好在一个灭火装置已经足够强效，更何况黎清还有99个这样的道具。 他和宫曜一人一个，将火势扑灭。 “……幸好现在这些腐料大部分都不属于易燃物。”宫曜放下灭火装置，重新抱起黎清，“不知道金乌为什么突然出现，但既然出现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抓住它！” 他带着黎清，往金乌离开的方向追去。 地面的震动并未因为爆炸结束而停息，宫曜侧耳倾听片刻，道：“是野兽倾巢而出的动静。” 黎清环着宫曜脖颈，直起上半身朝身后工厂的方向看去。 他总觉得工厂的灯光暗淡了不少。 “储料室被损毁了。沼气池里的能源应该坚持不了多久。”黎清顿了顿，补充，“……至少不会像你那次一样，坚持十年才枯竭到不足以输送到小镇。” 宫曜皱了下眉，不愿细想这件事引发的后果。 “不过我们至少找到了能源枯竭的原因。”宫曜轻叹一声，“胃袋的内容是有限的，被消化完毕，能源就逐渐消失了……” 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有寄希望于他们所在的这个巨大生物再一次进食。 但这同样意味着，沉睡几百年、相安无事的小世界，将迎来一次未知的巨大动荡。 “我的系统在那些酸性液体中检测到了辐射性物质。和工厂里那三个怪物身上的粘液成分高度相似。” 黎清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猜测。 “派往沼气池工厂的员工不小心落入了储料室，被污染和消化成为能源的一部分……或者他们先被污染，接着‘自愿’被吞入储料室……” “恶……”宫曜发出一个被恶心到的声音，“怎么说呢，现在越来越有在副本里的真实感了。” ——同伴牺牲后变成自己赖以生存的能源，任谁都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生活过的世界里。 二人说话间已经追着金乌走了5公里。 在金乌炽烈的光芒之下，怪物通通退避，给二人减少了许多阻碍。 周围的树木越发稀疏，地面也不再平坦。 那些笔直的乔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有小臂粗的藤蔓。有的横跨在路面，然后埋进土里，有的则直接竖直生长，延伸向漆黑天幕。 宫曜的面色越发严肃。 “我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小心右边！” 黎清开口的瞬间，宫曜的身体朝左侧倾倒，接着稳稳拐了个弯。 ——一根藤蔓自泥土抽出尾端，重重扫过二人方才站立的地方，在空气中发出一声闷响。 “它有攻击意识？” 黎清皱起眉头。他借着金乌投下的炽烈光芒朝旁边看去，看到许多同样开始抽条的藤蔓，便立刻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只是随机活动导致的偶然事件……它们似乎比刚才更加活跃了，我们恰好被攻击到的概率会增加。” 【警告：系统能源低于正常值。】 一道提示不合时宜地响起。 黎清闭上了眼，将更多精神力投入系统的探测工作。 “不只是这片区域，其他地区的地壳和生物活动也都更加活跃了。胃袋爆炸是一个原因，但震动的源头在……” 他猛地转头，看向前方。 金乌已经先一步飞到了他目光所及的方向。 炽热的火光照亮前方的天空。黎清和宫曜的呼吸下意识一滞。 半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强光边缘逐渐显现。 那团巨大黑影延伸出无数藤蔓，一部分将它吊在空中，一部分蔓延至两边，一直伸进无边的黑夜；还有一部分则一直垂下，扎根进下边的土壤。 藤蔓如有生命一般挣扎扭动着。 接着那黑色的巨影，在二人的注视中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颗……巨大的心脏。 而那些蔓延向四面八方的藤蔓，就是连接心脏的血管。 心脏跳动的同时，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 血管欢欣鼓舞地挥动起来。宫曜带着黎清在血管的缝隙中躲避穿行。 这种程度的行动，宫曜尚且游刃有余。 他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金乌，紧接着皱眉道：“它的目标是那颗心脏！” 第202章 永夜小镇（24）心脏 “金乌想要点燃心脏吗？” 黎清疑惑询问，一边掏出麻醉枪，对准金乌扣动扳机。 “咻”地一声，一条血管藤蔓从天而降，横插一脚，将麻醉针打飞出去。 黎清眯了下眼，再次连发三枪。 两枪被血管藤蔓挡住，最后一枪则直冲金乌后背飞去。 然而还未触碰到那巨鸟的身体，麻醉针便迅速被高温融化了。 第265章 “那心脏没有排斥金乌的接近，”宫曜也微微皱眉，躲开血管藤蔓的攻击，“……我怎么觉得被排斥的反而是我们？” 黎清沉默了一下，开口： “感觉正确。” 在方才那心脏跳动之后，随着金乌的接近，周围的血管藤蔓仿佛拥有了生命，有意识地打向二人。 “不能让他们靠近。”黎清斩钉截铁道。 “嗯。”宫曜腿部发力，踩在一根血管上，向前越出一大步。 黎清顺势对两边席卷而来的血管藤蔓开枪。藤蔓内部飞溅出液体，随着扭动的趋势朝两边散开。 液体喷向二人面门，接着被一道透明屏障阻隔。 屏障和液体接触的部分，浅绿色的像素点飞速消散。 “帮大忙了，小十三！”有了黎清的协助，宫曜便能心无旁骛地全速前冲。 那心脏再次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 或许是距离足够近，也或许是这颗心脏获得了更多的力量，二人都听到了明显的声音。 宫曜脚步突然一顿。 黎清猛然扭头看向宫曜，发现他的瞳孔紧缩着，已经束成一条线。 “火鬼！是火鬼！” “我看到了！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毁灭了这个世界！” “他不是人类！他是怪物！！” …… “——啪！” 双颊传来一阵清脆的疼痛，将宫曜的意识唤醒。 眼前模糊的黑影瞬间消散，只剩下黎清近在咫尺的脸，和那双颜色浅淡却目光坚定的眼睛。 黎清双手拍在他的脸上，瞳孔严厉地盯着他：“宫曜，你在看什么？” 在宫曜的怔愣间，他又捏住宫曜两边耳尖，不轻不重地提了起来：“你又在听什么？” “听……”宫曜仍然有些晃神。 然后他微微偏过头，那只金色的眼睛再次隐藏在额发之后。 “……怪物。” 他声音很低，黎清只能听到最后两个字。 “……”黎清脸颊微微鼓起，不满地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宫曜果然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清醒一点。这里很偏僻，没有你听到的那些人……那些都是心脏和血液激发的幻象，是副本的数据。” “在这个副本里，”黎清强调了一下“副本”两个字，“你能听到唯一的真实只有我。” 宫曜瞳孔微微一颤。 黎清看他终于回神，于是松开手，只有眉头还微微皱着，语速很快地说： “按照你之前表现出的能力，我还以为你从娜特维德尔那里继承了某种能够维持精神清醒的力量。所以属于黑龙遗传物质里的特质是什么？只有瞳孔颜色和喜欢金闪闪的审美吗？” 他这番有点挖苦的话，却让宫曜笑了起来。 黎清看了一眼离心脏越来越近的金乌，严肃道。“别笑了。两个人的负重不足以让你追上金乌。我们分头行动，你动手，我协助。” 宫曜点点头，将黎清稳稳放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同时从手里发射出一枚钩索，分别飞向两边。 宫曜一手腾出抓着钩索，动作迅速了许多。 黎清没有宫曜敏捷，却朝前方的血管连续发射大量子弹。 那些子弹深深陷入血管藤蔓当中，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射出第八颗子弹时，黎清手里的枪却突然一收，做了一个拉扯的动作。 下一刻，一张闪烁着青色电光的大网自金乌必经之路拉起。 黎清放长绳索，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带着电网下坠。 金乌碰到那张网后，大网受到了明显的撞击，但并未被撞破。 巨鸟与电网相触的地方爆发出一阵噼啪声响。 金乌鸣叫一声，停下冲向心脏的动作，后退几米。 接着它一个转身，似乎看到了罪魁祸首。 宫曜已经先一步使用钩索荡到空中，挡住金乌飞向黎清的路径。 但那巨鸟却并未如他所料直冲而来，而是猛地向黎清拉着的钩索发射出火焰。 钩索在高温下迅速熔断。黎清瞳孔一缩，整个人再无阻力地向地面坠去。 他当即调出操作面板，修改自己的坐标。 指令生效的一瞬间，一道提示突兀响起—— 【警告！能量耗尽，启用备用能量源……】 【当前积分储备：404……】 【备用能量源已消耗完毕，系统将于3秒后陷入休眠，只保留基本记录功能……】 传送被迫中断。黎清的身影在起点和他预设的目标之间显现出来，接着不受控制地落向地面。 他眉头一跳，手里钩索已经损坏，而仓库取用功能也随着系统休眠关闭。 祸不单行，一道血管藤蔓随即冲他抽了过来！ “阿清——！！” 男人的声音骤然变得粗粝，最后化为一声令人心神震颤的低吼。 巨大的黑影遮盖了金乌的光芒，伴随着翅膀挥动的声响。 黎清应对的动作一停，惊诧地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黑色巨龙！ 巨龙朝他的方向俯冲过来！ 黎清在它掀起的风中闭上眼睛，接着就感觉身体一轻，一只尖利的爪钩抓住了他的腰身，然后贴着地面飞行一段距离，将黎清轻轻放在地面上。 第266章 黑龙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黎清，接着长啸一声，冲向天空—— 悠长的鸟鸣戛然而止，黑色巨影将金乌整个吞入腹中。 “噗通——” 巨大的心脏再度跳动了一下，世界随着金乌的消失重新陷入黑暗，只剩下黑龙食管被灼烧的痛苦嘶吼。 黎清从口袋里拿出仅剩的照明工具。 他的眼前再度明亮起来。在这一点小小光亮的边缘，血管藤蔓黑影幢幢，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那痛苦的嘶吼逐渐弱了下去，黎清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巨大的黑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发的男人，近乎脱力地躺在地上。 “……宫曜。”黎清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一点抑制不住的颤抖，“你还好吗？” 宫曜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左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他看着黎清，勾出一个笑容。 “阿清……我们成功了。” 第203章 永夜小镇（25）回归 黎清一下坐倒在宫曜身边。 “？”宫曜愣神间，黎清俯身下来，然后…… 捏住了他的腮帮。 他修长的指尖准确地卡着宫曜的关节，迫使宫曜张开嘴，食指伸了进去，压住他的舌头。 另一只手则抓着照明立方体，皱眉往宫曜喉咙里看。 深红的喉咙黏膜上还残留着被烫出的白色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宫曜哭笑不得地任由黎清摆弄。 等到黎清确认完毕，手指放松了钳制，宫曜合上嘴，恰好将那截冰凉的指尖卷入舌中，然后坏心地用牙齿轻轻一咬。 黎清瞪着眼睛，猛地抽回了手。 宫曜便伸手环过黎清的肩，将他拉到自己身上，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喏，你看。” 一把熟悉的黑色匕首出现在黎清眼前，接着一转眼就变成了一朵黑色金属质感的玫瑰。 怀里的身体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身体还有其他异常吗？”黎清没有被他这番变戏法似的行为吸引太多注意，手隔着一层衣物按在宫曜心口，检测他的心率。 “……应该没有？”宫曜笑了笑，“其实拿回金乌以后，感觉身体反而更有力量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但应该没法再变成龙了。” 刚才宫曜自己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想着如果自己是一条龙就好了，这样就能救下阿清。 接着他就突然变成了龙。 那一瞬间，他察觉自己就这样接受了自己那与众不同的身份。 与此同时，失联许久的、与金乌的共鸣，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黎清的系统陷入休眠，没法详细检测宫曜的身体状态，只能怀疑道：“你的心率比平时还要快很多，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吗？” 宫曜无奈道：“阿清，心率过快可能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 黎清一愣，瞬间抬起了手。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让他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一道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响起，犹如一道闷雷—— “扑通——” 二人猛然看向黑暗深处——那颗心脏所在的方向。 耳边传来了藤蔓贴着土地爬行的沙沙声……它们好像更加活跃了！ “扑通——” 第二声跳动紧接着传来！ 然后是第三声，第四声…… 血液在心脏的鼓动下输送进每一根血管藤蔓，这片因为金乌的消失短暂陷入寂静的黑暗，又活了过来！ 黎清和宫曜都感觉到身下的土地开始颤抖—— “——这次不止是动物倾巢而出的响动！”宫曜立刻翻身起来，压低身体，作出警戒的姿势。 黎清也摇头道：“这也不是生物正常的心跳频率。正常来讲，体型越大的生物，静息心率越低。” 空中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那些声音快慢不一，但整体还是越来越快，就像即将失控…… 接着一阵剧烈的震动，黎清感觉到一阵失重，天地都旋转起来。 宫曜在二人被甩飞前拉住了黎清。 他撞到一根血管上，然后借着那根血管稳住身形。 “……我能明显感觉到这藤蔓下面有什么在流淌……” “那怪物醒了。”黎清让自己的立方体远离些许，要照向空中心脏位置。 宫曜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发光的巨鸟虚影凭空飞出，飞向心脏，将那里重新照亮。 在心脏显出影子的瞬间，黎清头皮突然一紧。 宫曜的肌肉也骤然紧绷起来。 虽然周遭并没有明显的危险来源，但二人都察觉到一股难以忽视的危机感。 危机感来自空中的心脏。 就在金乌照亮心脏的瞬间，他们都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心脏中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透过金乌的虚影，向他们投来注视。 就在下一刻，一道粗壮的血管藤蔓骤然穿透了金乌虚影，将那团光明击得粉碎，然后径直朝黎清和宫曜刺来！ 明亮些许的空间重新暗了下来，而一道黑影闪过，眨眼间那截血管藤蔓四分五裂。 宫曜带着黎清后退，避开了喷溅而出的血液。 “它在有意识地攻击我们。”黎清迅速道，“一切异常都发生在金乌回到你体内之后。” 第267章 宫曜眼睛盯着空中那颗心脏，扯了下嘴角。 “的确如此。而我现在还隐约有点其他感觉……” 宫曜握紧了手中长刀。 “现在我体内的金乌，好像和那颗心脏有某种关联。这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什么火球光团，阿清，我想金乌原本就是那颗心脏的一部分。” 但现在，它已经被另一颗心脏吸收。 这方空间再次剧烈摇晃起来，无数泥土和石块都朝着一侧倾倒。 又两根血管朝二人方向袭来！ “你必须立刻做下决定！”黎清快速道，“腹中世界的毁灭进程加快了，现在我们只有一个选择！” ——击毁心脏，破开这生物的腹部，逃离这个必定会毁灭的世界。 宫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然后他抬起头：“好，我知道了。” “你还有多余钩索和枪吗？我一会儿协助——” “阿清，”宫曜打断了他，对他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心脏的攻击对象是金乌的新宿主。你待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他把钩索和枪支交到黎清手里，然后将他一推，避开一根从地底刺出的血管。 “等我的好消息！” 宫曜尾音还未消失，人已经转眼被另一个钩索带向空中。 他敏捷地在血管藤蔓的重重包围下荡向心脏位置。 那心脏仿佛拥有智慧，当即撤除了所有能够让宫曜借力接近自己的血管。 宫曜却翘起唇角，“金乌”旋转着扔向空中。 然后他身子向前一荡，接着猛地松手，紧绷着浑身的肌肉，跃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距离。 滞空的那一秒，他前脚掌踩在空中的“金乌”身上，再次借力高高跃起！ 他双手虚握，金光一闪，名为“九曜”的阔刀被他握在手中！ 而那颗心脏已经来不及将伸开的血管藤蔓收回！ “噗嗤——” 血肉被划开的巨响，宫曜握着钉入心脏之中的“九曜”，然后以身体力量带动阔刀向下，破开了那枚心脏！ 第204章 永夜小镇（26）真实世界 巨大的心脏破开一个大口。 它飞速鼓动着，如同濒死的挣扎，却因为这个动作从伤口里喷涌出更多粘稠的血液。 宫曜落在地上，顺势一个翻滚，先前的披风遮住他全身，将从天而降的血液隔绝在外。 大地再次剧烈震颤，但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活力。 那些藤蔓血管也都颓然落下。 然而这还不是终结。 就在心脏中血液流速终于减缓时，一道金色光芒顺着被宫曜劈开的方向，在整个空间里亮起！ 下一刻，黎清眼前骤然变得明亮！ 这生物的身体，就这么被劈开了！ 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咸涩的液体从那个缺口倾盆而下！ 宫曜已经起身，顶着披风朝黎清跑了过去。 漆黑的“天幕”的口子继续沿着裂缝的方向越撕越大。海水倒灌进来，瞬间就将地面淹没。 在海水将要没过头顶前，宫曜拉住了黎清的手。 二人努力让自己保持上浮，宫曜“啧”了一声：“还好这次准备了气瓶。” 他在黎清诧异的目光中拿出两个潜水气瓶。 “这下我成百宝箱了~” 宫曜笑眯眯地帮黎清带上气瓶，自己也装备完全后，海水全部灌了进来。 他拉着黎清向上游。这片水域只比那片完全黑暗的腹中世界明亮一点，已经是一个常人难以忍受的深度。 游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向下看去。 黎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去。 深蓝色的海中，一只断成两节的巨大黑色生物缓缓向海底坠落。 那生物生得极长，二人都看不到头尾。 而那个本是腹中世界唯一一片光明的小镇，早已经消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黎清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快被冻成冰块时，他终于冒出了海面。 过于明亮的白日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一边大口呼吸着凛冽的空气。 半晌，他们才完全睁开眼，看到彼此狼狈的模样。 黎清和宫曜都是一怔，然后后者弯着眼睛，笑出了声。 黎清垂下眼睫，心里也涌上一种被挤压到极点后突然释放的轻快情绪。 然后他和宫曜都不由自主地朝彼此凑近了一点。 然后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料相互传递，冰凉但柔软的唇轻轻触碰在一起，接着纠缠得更深。 许久，黎清微微后退些许。 他恢复了些许温度的手再次拍在宫曜两颊，指尖拨开他的额发，与他四目相对。 “欢迎来到新的世界。” 宫曜低头深深注视着他。半晌，他勾起一个笑容。 “——嗯。” - 二人虽然回到水面，但又花了半天时间，才找到最近的陆地。 一片没有人迹的冰原。 宫曜生火烤干两人身上的水，然后道：“系统提示说副本成功，可以选择登出了。” 黎清：“……我的副本能源和积分都用完了，还在休眠中。如果用我的精神力作为供给的话，我想它还有6个小时后才会恢复登出功能。” 宫曜笑了笑：“那就不急了。其实我也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第268章 二人休整片刻，宫曜弄出一艘小船，去寻找其他的陆地，和人类的城市。 小船一路向北，以惊人的速度驶过墨蓝色的海面。 “几乎和所有位面的常规世界环境都很相似，”黎清轻声道，“所以很难相信，海底居然有一条足以容纳一个小世界的……海蛇。” 宫曜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那是一条龙呢？” 黎清眉头动了动，有点不满道：“我本来取了一点生物样本，打算等系统恢复以后检测一下。” 宫曜好笑问：“本来？” 黎清：“……游上来的时候，被冲走了。” 宫曜“噗”地一声，然后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日，黎清的系统已经解除了休眠状态。 在他的指路下，二人终于找到了新的陆地。 他们在礁石滩登陆，然后穿过茂密的森林，一路往陆地中央寻找。 遮天蔽日的森林终于逐渐稀疏，能够看到边界。 宫曜眼神一动——他一眼就能看到高楼的影子。 于是他加快步伐，往那人类的都市走去。 黎清难得看宫曜失去了稳重，变得有点雀跃，觉得有点可爱。 他心情不错地插着风衣口袋，缓缓走了过去。 宫曜的步伐却停住了。 那轻松的身影逐渐僵硬，仿佛一幅油画突然失去了色彩，变得灰白下来。 “……宫曜？” 黎清有些疑惑，迈步上前。 走过最后一片树冠的遮挡，面前景色一览无余。 眼前的确是高楼林立的人类都市，但科技和人类活动的痕迹已经被风化的石头、放肆生长的杂草和灌木掩去。 除去那些暴露出水泥和钢筋的高楼，更多的则是几乎成为废墟的残垣断壁。 小型动物自废墟缝隙穿行而出，来去自如，已经不知道在此安家多久。 黎清握住了宫曜微微颤抖的手。 宫曜拉着他往回走：“走吧，回她的家乡看看。如果这里和常规世界处在平行位面的话，那个强盛大国应该十分热闹。” 黎清没有说话。 两人又在这个世界停留了三日。 直到最后，宫曜在那位女士故乡的土地上将她埋葬。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人类文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原来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最后的幸存者了……” 宫曜闭了下眼，长长叹了口气。 黎清注视着面前的海洋，轻声开口： “或许在海底，或者天空的某个生物肚子里，也存在着另一个‘永夜小镇’，承载着一点人类文明的遗产，还有其他幸存者。” 宫曜缓缓睁开眼。 然后他轻轻弯起眼角，声音柔和：“也许吧。 “那么就祝他们，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嗯。” “而现在，我要回到我们真正的世界去了。”他对着大海挥了挥手，“永别了！” 黎清握着他另一只手的小指，淡淡补充道：“回家。” 宫曜露出笑容：“嗯，回家。” 二人一起激活系统脱出副本功能。 黎清坠入黑暗，手上重量一轻。 【恭喜玩家[黎清]完成副本[*t2#!]。】 【副本难度：s】 【通关评级：s】 【积分结算：1200】 虽然副本名称仍然不能正常显示，但这次终于有结算积分了。 不多时，黎清耳边逐渐传来嘈杂声响，十分热闹。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净土的副本大厅。 他下意识收拢了一下手指，手心空空如也。 “宫曜。” “……” “……宫曜？” 第205章 进局子了 “囚犯编号：18001.” “囚犯姓名：宫曜。” “入狱原因：毁灭世界，导致772人死亡。” “进度：/60000.” …… 黎清在净土的副本大厅环视一圈，都没找到宫曜的身影，直到系统提示他关注的直播间再次打开。 然后黎清就在里面看到了宫曜穿着囚服，一脸茫然的身影。 弹幕的疑惑不比黎清少： 【怎么回事？宫大要高强度过副本？】 【这个副本不是之前黎清待过的那个吗？】 【夫夫双双铁窗泪？黎清呢？又进去了？】 【呃我就在副本大厅，看到黎清一个人站着……】 宫曜似乎也在看弹幕，看到这一句后，笑着对摄像头挥了下手。 “阿清你在看吗？不知道为什么被抓进来了，好像是因为小镇的事情呢。” 弹幕炸了： 【副本里杀npc还要进局子？我过末日副本的时候也没跟我说要这样啊！】 黎清沉默了一下，打出一条弹幕：【不是副本里杀人的原因。】 大概率是宫曜进入副本的时候还没这个圆形监狱，这事也就算了。但通关相似的副本（bug）后，系统对宫曜的身份进行了误判。 简单来说，也就是“秋后算账”。 黎清又问：【你的目标积分是多少？】 宫曜一眼就看到了黎清的弹幕，回答：“六万分……应该可以直接交保释金出去，但现在已有积分显示错误了，应该暂时交不了~” 第269章 【夺少？？六万你直接交保释金？？？】 【本a级玩家来告诉大家，六万分是系统从a级升到s级需要的积分……】 说实话，黎清也对宫曜的积分数量一无所知。 但作为曾经掌握着宫曜积分、替他精打细算的人，黎清必然不可能让宫曜白白将这六万上交。 【不是我们的问题。先别交，静观其变。】他说。 宫曜笑了一下：“好。” “18001！”宫曜那里响起一个黎清有些熟悉的画外音，“那个新来的，别待在牢房里！去食堂集合吃午饭！” 宫曜心情还不错地说了句“好嘞”，接着走出自己的牢房。 黎清把他的直播屏幕拖到一边，接着离开副本大厅，返回九曜。 几天功夫，陶乐乐和陈漠已经回来了，老布带着叶君又过了个小副本，大部分核心玩家此时都齐刷刷地歇在公会。 黎清一进门就撞上一个寸头的青年，那青年愣了下，面无表情叫了声“嫂子”，然后匆匆走出去了。 黎清：“？” 小迷从接待室探出头来：“黎老师，那是咱们公会的周北，他带团去了。” “嗯。” “会长没跟您一起吗？” 布莱恩的笑声从楼上传来：“你没关注他直播间吗？那家伙进局子了！” 小迷一脸呆滞：“……啊？” “哟，小黎清~”布莱恩穿着拖鞋下楼，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对黎清挤眉弄眼，“恭喜你们啊！” 不等黎清回答，陶乐乐跟另一个长着雀斑的大男孩冲了进来： “我和彦彦在秩序组听说老大进局子了！怎么办怎么办？咦黎清你回来了！太好了你不开直播我还以为你也没成功出来……” 老布“嗐”了一声，道：“不就蹲个局子，他那么多积分呢，待两天就出来了。” 黎清眉头微动，没有提宫曜积分异常的事情。 他环视一圈，先对那个好奇打量他的九曜成员点了点头，然后问：“夏娜小姐在吗？” “！”听到黎清要找夏娜，那个长着雀斑的男孩惊了一下。 “怎么了？” 雀斑男孩道：“我早晨出门的时候看到夏娜姐了。她让我回九曜，替她说一声最近不摆摊。” 陶乐乐：“啊？啥意思？” 雀斑男孩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夏娜姐一向最神秘了，谜一样的女人，我搞不懂她。” 黎清却想到小镇里夏娜最后说的话—— “不用联系我，之后也不用找我了。我只在这里摆一天的摊。” ……这个“之后”，也包括离开小镇以后吗？ 黎清跟几人打了声招呼，离开九曜公会，往水晶摊那里走去。 水晶摊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有店员小妹坐在门口发呆。 “夏娜小姐在吗？”黎清问。 店员吓了一跳，看清是黎清后，她笑着回答：“夏娜姐说他这几天都不待在店里。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对了……” 店员从摊位上挑了一条透明的水晶吊坠。 “这是我们店的幸运护符，。夏娜姐说谢谢你们专门去迷宫捞她，如果你来店里，就给你选一条护符。” 黎清点头：“谢谢。” 店员拿出刷积分的机器，眨了眨眼。 黎清：“……” 不是送的吗。 夏娜难道没算出他现在没多少积分吗？ 店员笑了起来：“夏娜姐说根据占卜结果，就收你13个积分。哎呀我们这是亏本买卖，只要充值13积分就能为护符注能哦~” 黎清还是刷了积分，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到夏娜，于是原路返回。 如果想做什么事的话，那个最合适的时机已经快要到来了……吗。 他手指缠上了水晶吊坠的项链，若有所思。 黎清径直回到自己那间位于九曜公会的房间。 时间正是下午，浅绿色氛围的房间里阳光正好。虽然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但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 他在门口站着看了会儿。 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夏晓心从自己的房间探出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夏晓心，”黎清面对她，开口，“你现在还想扔掉自己的能力吗？我还保留着那个回收进程，现在有时间帮你处理一下。” 夏晓心一怔。 半晌，她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能帮到大家，所以就让我先留着这个能力吧。” 黎清点点头，轻声道：“很高兴看见你不再因它而痛苦。但作为前任管理员，我也必须提醒你：不要太过依赖这个能力，随时做好失去它的准备。 “我见过许多拿走金手指后立刻无所适从地死在副本里的高级玩家。我不希望看到你将来会成为其中一个。” 夏晓心认真点点头。 她看着黎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眶逐渐有些泛红。 然后她走上前，破天荒主动拍了拍黎清的肩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黎清对她点点头，在她的注视下走下楼，离开了九曜公会，前往副本大厅。 他的掌心一翻，出现了一张指定副本卡，上面写着副本编号——f0000。 黎清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副本大厅，然后双手习惯性插入风衣口袋，脚步从容，迈进副本大门。 第270章 第206章 又进局子了 “囚犯编号：18013.” “囚犯姓名：黎清。” “入狱原因：泄露圆形监狱秘密，导致囚犯和工作人员大量伤亡。” “进度：1187/100000.” 身穿囚服、躺牢房床上的白发青年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牢房里传来机械合成的声音。 “18013号房犯人黎清，违反作息规定，扣除5积分。” 黎清看了一眼墙壁。 05:19，好熟悉的画面。 果然下一刻，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喇叭里响起：“怎么又来一个违反规定的新人！外面的世界怎么了？这么多罪大恶极的囚犯吗？？” 那声音顿了顿，愈发诧异了—— “18013——又是你？？？” 黎清往摄像头那里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重新仰面躺下。 这么些天过去了，j18还是原来那个j18。 看来那个“大量工作人员伤亡”的罪名多少是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黎清老老实实待到睡觉时间结束，和其他犯人一起走出牢房。 他的目光先投向了左边。他记得宫曜所在的牢房是18001。 接着他果然就看到穿着囚服的黑发男人神情慵懒地走了出来，还打了个呵欠。 就在黎清盯着他看的第3秒，他突然朝着黎清的方向看了过来。 然后他一下挺直脊背，露出一个笑容：“阿清！” 广播突然发出滴滴的警报。 “18001号囚犯情绪稳定值突破50%，请各部门警戒！” 宫曜一怔，对广播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广播迅速安静了下来。 在黎清的面板里，宫曜的情绪稳定值立刻从刚才的51降到了47。一个刚好不会被提醒的数字。 他右边传来一声惊呼：“十三号！你怎么又进来了？” 黎清侧头看去，邪教徒还是老样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看来囚犯大量伤亡这句话里也有点水分。 黎清对他点了下头，权当打招呼。 所有人按照指示走向升降梯，几个囚犯都向黎清投来恐惧的眼神。而宫曜则笑眯眯看着他，因为规则的限制，他并未接近，也没有开口。 等到所有人在操场集合，黎清听到一个十七层的囚犯说：“快看，那里来了个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新人！”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黎清，一旁的囚犯却惊恐地看着他：“别乱说话！！” “救命！‘那个人’回来了！！” “是他！揭露监狱险恶的义士！！” “啊，是那个害得监狱管理更严格的人……” “你不知道吗。他一个人杀死了好几个狱卒，就连那些上等人都死在他枪下了……” “……” “哟，原来我们阿清在这里这么威名赫赫啊。”宫曜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声响起——他已经挪到了黎清身旁。 他俩站在一起，周围的囚犯立刻散开一片，就连老熟人邪教徒都没有试图凑上前。 黎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不差。” 宫曜漫不经心地扫视过周围，明里暗里打量二人的囚犯。 那些囚犯的忌惮明显不止来自黎清，还有宫曜自己。 宫曜转了下手腕：“唔，虽然我很不喜欢‘给新人下马威’这种习俗，但开门见山确定强弱关系，确实能免去很多麻烦。” 狱卒并未留给二人太多说话的时间，跑操环节便正常开始了。 黎清看着前面囚犯的背影，心里再度生出熟悉的抗拒之情。 宫曜从容地跑在他前面一点的位置，侧头笑道：“对了，之前说过要给阿清做体能训练来着。” 黎清：“……”他现在说不出话！ 一道大嗓门在后面喊：“十三号！果然是你啊！” 是诈骗犯。他已经超了黎清一整圈，从后面追了上来。 诈骗犯并未察觉到宫曜和黎清的关系，快乐地开口喊道：“你也跑不动了吧，我们一起去旁边歇着。” 宫曜瞥了他一眼，随后笑眯眯道：“再坚持一圈~阿清你可以的，我陪着你。” 诈骗犯：“？？” 宫曜开始喊加油了。 一群囚犯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对奇怪的组合。 诈骗犯：“十三号，这谁啊？你们认识？” 十三号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黎清觉得自己快断气了。 “你是欺诈师吧？我知道你。”宫曜对诈骗犯笑了一下。 诈骗犯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警戒立刻变成笑容：“哎呀，您真的太识货了！那么您是……” “我是小十三的男朋友~” 诈骗犯：“……？？？啥？？？十三号，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 黎清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腿一软，就要往前扑倒在地上。 但想象中的疼痛与坚硬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一点薄荷气息的怀抱。 宫曜把他抱了起来，轻声笑道：“今天做得不错。”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这个新来的高大囚犯，直接抱着一个人跑完了全程。 …… 节省了一笔积分。 黎清头晕脑胀地被放到地面上后，心里第一个涌现出这个想法。 宫曜却没让他立刻歇着，而是非常专业地催促道：“阿清，记得拉伸。来，像这样……” 第271章 黎清：“……” 他发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长跑。 二人前往餐厅，诈骗犯和邪教徒都找了过来。 邪教徒对宫曜十分忌惮，诈骗犯却很自来熟道：“原来你是十八层新来的那个！怪不得十四号那么害怕呢，哈哈哈……” 宫曜笑了笑，但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接诈骗犯话的意思。 有不明所以的囚犯听到“十八层”，不由离这边远了一些。 黎清示意二人坐下，邪教徒才敢坐到他身边。 “我走以后，监狱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目光在周围站着巡视的狱卒身上扫过。 “……好像换人了。j01呢？”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分清那些黑雾的？”邪教徒嘟囔了一句，开始向黎清解释。 他离开的那天，食堂的犯人乱成一团，但迅速被狱卒镇压了下去。 但这只是个开始。 囚犯们虽然表面相安无事，背地里却生出反抗的心理，就连几个狱卒也陷入了对自己身份的怀疑，被诈骗犯煽动。 后来监狱爆发了一起有预谋的冲突。监狱的工作人员本就因为黎清留下的摊子焦头烂额，根本分不出人手看顾其他地方，因此也就给了暴乱者可乘之机。 这场暴乱中死了一批囚犯和狱警，这其中就包括被煽动的j01。 “啧啧，那真是一场盛大的起义，我都忍不住要鼓掌了。” 煽动者此时却好好坐在这里，意犹未尽地感慨。 “在那之后，上面派来了一批新的狱卒，监狱的管理也严格了许多。”邪教徒摇摇头，“有几个人成天抱怨。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但这和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好犯人有什么关系呢？” 第207章 影响 “不过影响最大的还是我们的‘大明星’们。” 诈骗犯继续说道。 “那件事之后，角斗场和娱乐大楼关停了，那些高薪的明星犯人也没了工作，只能跟我们一起踩缝纫机。比起参与暴乱的囚犯，他们的怨气想必是最大的，十三号你要小心哦。” 黎清淡淡道：“问题不大。” 这里的囚犯跟外面的玩家相比，这才哪跟哪。 “所以下面该我们提问了吧？”诈骗犯一脸好奇，“你怎么又回来了？还带了个男朋友？兄弟你是犯了什么罪？” 宫曜微笑道：“说我导致七百余人死亡来着。” 他大概已经想通了，并未因说出这件事而动摇或痛苦。 诈骗犯脸色一僵。 “……‘导致’？啊哈哈，只是导致的话，情节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黎清面无表情地补充：“而你后来杀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算入罪名。果然不是副本计算方式的问题。” 宫曜：“我想也是呢。” 诈骗犯：“……”原来还有后来杀的人。有点理解邪教徒怎么这么恐惧了。 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旁边这个男人虽然一直笑眯眯的，态度温和，但他几乎可以笃定，如果有一个完全合理的机会的话，这个男人是一定会对他动手的。 他身上有种和其他囚犯都不一样的气质，但比那些满手血腥、穷凶极恶的犯人更加可怕。 邪教徒人已经麻了，看向黎清，问：“你刚又说了‘副本’……我记得你离开前也提到过这个词，是我想的那个副本吗？” 黎清没有隐瞒：“这里成功出去的人，都会进入一个叫‘死亡副本’的系统之中。完成副本，获取积分和活下去的权利，就是这样。 “这个监狱只是一个针对未来副本玩家的‘预选’，已经成为副本玩家后，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所以这么多年，除了我以外，也没有其他知情者出现在囚犯之中。” “那你上次其实就已经是‘玩家’了？” 黎清顿了顿，道：“……嗯。算是吧。” “简直就像作弊，来新手池炸鱼……”邪教徒心有余悸地感慨。 接着他又生出几分庆幸：如果这个回来的玩家不是十三号，而是其他任何一个囚犯——比如对面的诈骗犯，那么他们这些人肯定没什么好日子。 “所以这段时间里，有新的犯人‘刑满释放’吗？”黎清继续问。 邪教徒摇了摇头。 “谁还敢啊。那件事之后，我们这些积分快攒够的人都压着分，生怕自己被处理成那些玩意儿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影狱卒。 “知道出去以后是什么后果，我更不想离开了。”诈骗犯道，“毕竟这里衣食无忧，很适合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好犯人。” 邪教徒难得赞同了他的说法。 宫曜竟也开口同意：“你们好好待在监狱，确实更加安全。” 不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外面的正常玩家。 如果再多几个反社会人格进入副本，九曜又要忙上好一阵了。 早餐时间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体检环节。 j18在外面等着安排“新人”，看到黎清和宫曜并排出来，简直头疼欲裂： “18013，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出狱的18层囚犯，也是第一个再次入狱的犯人。你和18001认识？” “嗯，”黎清淡淡应了声，“我是进来找他的。” 宫曜见缝插针地介绍：“我是他男朋友~” 第272章 j18：“……不是，这还能进来找人吗？” 黎清：“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走了。” “……你只有一千多分，走什么走！？”j18说完就想起上次十三号也是从0开始很快就出去了，噎了一下，立刻补充，“娱乐大楼和角斗场这两个地方已经暂时没有工作岗位了，只能去清扫或者做工。现在可没有给你一飞冲天的机会！” 黎清不置可否。 这时又一个黑影狱卒走了过来。 “18013！”狱卒道，“副典狱长让你过去！” 黎清瞥了他一眼。 “机会来了。” - 对于副典狱长的办公室位置，黎清已经驾轻就熟。 他乘坐电梯来到第0层，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门开了，里面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是个轮廓硬朗的女人，肤色深棕，米黄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 黎清动作一顿，接着开口：“海蛇女士，你又成为这里的副典狱长了。” 副典狱长——海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黎清坐下。 “上次的事情之后前任副典狱长被免除职务。我接手了他的工作。” 海蛇是位不苟言笑的女士，说话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黎清道：“我记得那位前任副典狱长说过，和源码之间相比，这里的工作就像是流放。” 面对他的打探，海蛇倒是十分直接： “确实是‘流放’。圆形监狱出事，源码之间监察部特别关注，不仅是执法组，就连死亡副本系统都经历了一番审查。” 黎清点点头。 看到这些同僚都过得不太舒服，他就放心了。 海蛇不以为意地换了个坐姿。“我没想到你还敢回到圆形监狱来。” “我的……”黎清顿了顿，选择用宫曜喜欢的那个称呼，“……男朋友，被关进来了，我来找他。” 海蛇眉头一跳：“是那个叫宫曜的玩家？我今天刚收到信息。” “对，是他。已经在副本有过记录的玩家怎么会进入监狱？他的积分暂时被冻结了，而且还需要额外交六万分才能出去——我想这不应该是正常流程。” 海蛇：“我会严肃处理这件事。” “嗯。” “……但你似乎丝毫也没意识到，你上次在监狱惹出的乱子有多严重。 “你现在已经被源码之间重点标记了。黎清，聪明的人不会自投罗网。” 第208章 源码之间（1）13号 “被源码之间重点标记。” 黎清重复着海蛇的话。 “是监察部重点标记，还是死亡副本系统，还是‘死亡副本系统事业二处的执法组’？” 他看着海蛇，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海蛇没有回答。 黎清轻声说道：“海蛇女士，执法组代表不了‘源码之间’。” “那么死亡副本系统呢？”海蛇微微扬起下巴。 黎清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垂下眼，心中有几分了然地开口：“……大老板也不行。他只是源码之间无数掌管系统的主神的其中一个。” 海蛇盯着黎清看了会儿，然后向后靠在椅背上。 椅背发出长长的“吱呀”声，海蛇周身那紧绷而严厉的气息似乎放松了些许。 “黎清前组长，很高兴看到离开源码之间的你，还能保留敏锐的嗅觉。” 面对海蛇的赞扬，黎清没什么表情。 “海蛇女士，就算执法组被上面处理，你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会沦落到流放境地的人。” 海蛇终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谁知道呢。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再回去，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二人对视片刻，海蛇扬了扬下巴：“18013，你可以离开了。” “现在？” “越快越好，在上面的消息送到我这里之前。” 她挥了挥手。 黎清起身，对她点了点头，离开了副典狱长办公室。 迈出办公室的同时，他听到自己的系统传来提示音： 【玩家[黎清]达成副本完成条件：1182/1082】 海蛇修改了他的完成积分。 ……她明明可以改成1的，结果只给他剩了一个晚上的监管积分。 不过……这些积分，之后也确实用不上了。 - 第二天。 这次没有惹出任何乱子，黎清和宫曜在副典狱长和同层狱卒j18的监视下来到银色大楼，刑满释放的犯人出口。 j18在旁边副典狱长海蛇什么都没说，目送二人进入那扇只有符合标准的囚犯才能进入的大门。 黎清站在尽头的门前，抓着身后宫曜的手腕。 而宫曜身旁，则是那个回到副本的垃圾场大门。 “最后确认一次，”黎清开口，“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宫曜勾了下唇角：“当然，一切服从领导安排~” 黎清并未因为他这番话而被逗乐。 他看着面前的大门，神情有点严肃。 过了几秒，他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 从先前那次活到现在的狱卒，基本都看到了，上次黎清对出口的直播。 j18大惊失色，转向海蛇：“副典狱长大人，他们是不是进错门了？” 海蛇扬了下眉毛，没有回答。 第273章 系统提示已经伴随音乐响起。 “品质检测：完美。” 面前那扇大门后变成一个五光十色的旋涡。 黎清牵动了一下唇角，然后迈步踏入—— 【源码之间数据读取中……】 【源码数据读取成功，id：00000013】 …… ………… “……00000013号实验对象全部数据导入成功，没有缺损……” “执行唤醒程序。” 纯白的房间中，瘦削的青年端坐在铁架床上，皮肤是白的，头发是白的，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白色长袖，过大的领口掉出一点，锁骨和肩胛瘦得明显。 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按下按钮，精确的电流通过电极片，流入大脑皮层。 青年的眉头皱了一下，缓缓抬起浓密而雪白的睫毛，露出一双空洞的浅色眸子。 “唤醒成功。”实验员毫无感情地说。 青年茫然地看着对面——那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他只能看到自己的身影，看不到后面的实验员，和旁边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个发际线有点高的男人，带着一副眼镜。 另一个则是一团裹在西装里的巨大黑雾。 戴眼镜的男人按了下实验员的肩膀。 “张组……”实验员忙站了起来。 男人接过通话，温声开口：“00013，或者说……‘黎清’，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s-a00000002号技术组长张勤。”黎清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实验员在电脑上记下：“记忆数据保存完好，辨识模块未损伤。” 张勤推了下眼镜，笑道：“这具身体用着还习惯吗？我们还原了你原本的外形数据，并修复了你原本身体的病症。” 黎清没有回答。 实验员记录：“对复杂问题反应迟缓。” 就在这时，黎清开口了。 “这里还是源码之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宫曜人呢？” 张勤摸了摸下巴：“你这三个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好呢？” 黎清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主神爽约了。” 实验员手指一僵，余光瞥向一边无声站着的西装黑雾。 那黑雾涌动了一下，没有作出其他反应。 张勤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玩家宫曜人现在挺安全的。 “这个，你刚离开圆形监狱，情况还不稳定，我们需要再对你的身体做进一步检查，才能放心让你独自离开。这样，你好好配合，出去以后就能见到他了，怎么样？” 黎清不置可否。 他没有选择。 张勤看了黑雾一眼。 那黑雾轻轻“哼”了一声，勉强点了下脑袋，离开了实验室。 实验员和张勤一下放松下来，实验员只觉得自己背后被冷汗浸透。 张勤也擦了擦汗，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开始吧。过程可能会有些难受，不过至少比监狱里的刑罚要轻松一些……吧？” 黎清还是没有反应。 张勤又拍了拍实验员，示意他继续，自己则闭了嘴，站在一边看着。 实验员清了清嗓子，继续毫无感情地说道：“00000013，请平躺在床上，避免实验……检测过程造成意外损伤。” 眼神空洞的青年如同一个只会接受指令的机器人，仰面躺好。 张勤示意实验员关了麦克风，问：“就这样？不注射麻醉气体？” “麻醉气体等手段会让实验对象脑损伤率增加80%，就算成功了效果也不是很好。” 实验员看着青年了无生气的侧脸，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13号是圆形监狱建立以来第一个大脑机能完整、且情绪波动值能够长期维持在0的实验对象，如果他都不能在自然状态下接收实验，那我们之后的实验也就没有意义了。” 张勤扬了下眉，耸耸肩：“好吧。” 实验员重新打开麦克风。 “好。下面请保持放松。检查开始——” 实验员输入一串指令，按下确认按钮。 一道提示占据了整个屏幕—— 【格式化进程开始……】 第209章 源码之间（2）格式化 【源码之间数据读取中……】 【源码数据读取成功，id：00000013】 黎清从无数纷乱的数据中挣脱出来，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熟悉的白色房间，对面的“镜子”映照着他现在的样子。 一身白色的制服风衣，衬衫长裤，一丝不苟，是他最后一次离开源码之间前的样子。 他的目光却穿透了那面“镜子”。 一面单向玻璃，后面是一台自行发光的仪器。 仪器所在的长廊，还摆放着无数个这样的仪器，每台仪器对面都对应着一个小小的白色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仪器不时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一道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在黎清耳边响起。 “滴，检测到宿主脑部异常电流波动~” “……”黎清一怔，随后垂下眼，摘了身上的电极片，随手贴在铁架床床头栏杆上。 “当‘系统’感觉如何？”黎清随口问道。 宫曜的声音再度响起：“嗯……无法形容，第一次体验这种360°无死角视觉，挺新鲜的。” 第274章 他想了想，又道：“就是没有知觉，不太习惯，有点想不通我现在是个什么存在。” “寄存在我大脑里的数据。” 黎清回答。 在离开圆形监狱前，他跟宫曜说，自己要通过这里回到源码之间，拿回属于自己的数据。 宫曜当然二话不说就要和他一起去。 但副本和源码之间属于两个不同维度。属于副本维度的身体无法直接前往源码之间，除非动用ss级源码化权限，才能将一个副本玩家完完整整带入源码之间。 否则他们就只是一堆不成形的数据。 “这样一来，我和阿清都是玩家身份，也就是两份数据，过去以后就会变成两只电子幽灵？”宫曜摸了摸下巴，挑眉看向黎清。 黎清淡淡回答：“你是，我不是。” 宫曜“喔”了一声，笑道：“我们小十三有后手呢。” 黎清摊了下手。 于是在离开圆形监狱的时候，黎清就将宫曜的所有数据存储在自己体内，带了进来。 宫曜的存在毕竟和真正连接系统的人工智能不同。 如果说其他存在于玩家脑内的人工智能是系统本身的话，宫曜其实算是另一个和系统处在同一空间的“玩家”。 但黎清给宫曜开放了自己的系统权限，所以能感觉到宫曜随手翻着他的系统。 “能看懂吗？”看着系统被宫曜翻来覆去，黎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宫曜诚实道：“看不懂，跟之前系统能显示的界面都不一样。” “嗯，这是开发者模式。” 宫曜看了一圈，新鲜劲也就过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问道：“之前的一百年里，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嗯。” “……辛苦了。” “没什么，”黎清不以为意，“如果从你拥有一段记忆开始，就一直过着身为数据的生活，就不会奇怪了。” 他顿了顿，十分客观地评价：“但缺点就是，确实很难理解你说的各种‘感觉’。” 宫曜的声音十分温柔地轻哄：“没事，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会慢慢教你的。” 黎清缓缓眨了下眼。 苍白的小房间突然传来机械提示音： 【请00000013做好准备，检测在三秒后开始。3，2……】 “检测？”宫曜先是有些疑惑，随后立即反应过来那些电极片的作用。 在倒计时结束后，系统已经更换了提示。 【第一次检测进行中，进度：10/100】 黎清终于从床上起身。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感受着曾经十分熟悉的身体，接着轻描淡写地开口： “我来介绍一下吧。 “作为一名检测合格的‘囚犯’，这里是出狱的第一站——源码之间智能生物数据实验中心。 “刚才进行的检测，是每个想要进入源码之间的囚犯所要经历的第一步。” 他顿了顿，稍微偏了下头。 “说‘检测’不太恰当，因为官方的操作是——记忆格式化。” 黎清看了一眼床头贴着的电极片。 “通过这套装置接入实验对象的大脑，然后将记忆模块里所有的数据全部删除。为了不误伤大脑中的其他区域，并且控制强度不超过人体机能承受范围，这一套流程大概需要持续12个小时左右。 “现在让我们加速完成它。” 他话音刚落，房间内的广播提示： 【第一次检测完成。】 【执行第一次数据输入指令。】 黎清的声音适时响起： “在清除掉所有记忆后，这台仪器会将源码之间相关的常识及规则写入实验对象记忆模块。 “这些只是最低等清洁工都知道的常识和需要遵守的规则。数据量很少，所以10分钟内就能完成。” 【第一次数据输入完成。】 【提问:1+1=？】 黎清开口回答：“2。” 【提问：正方形有几个直角？】 “4个。” 【提问：l902型清洁机器人所用的汽油是什么型号？】 “98号。” 【第一次数据输入验证通过。】 【第二次检测将于24h后开始，请提前做好准备。】 一声提示音后，小房间开了一扇门，一个机器小车推着餐盘走了进来。 餐盘里装着维持一天能量的营养剂。 黎清没有多看，拿起来喝了。 “……看起来不太好喝。”宫曜说。 黎清点头：“没味道。这是最便宜的营养剂。没有必要给耗材太好的东西，平白增加成本。” “耗材……”宫曜低声重复了一句他说的话。 “第一次检测持续了12个小时，看上去风险挺大的。小十三，那些检测失败的人……实验对象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黎清伸出一根食指，点在自己唇上，然后放开了系统的声音收集功能。 单向玻璃后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黎清的大脑，而宫曜也接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于是他们就听到外面传来警报的声音。 红灯闪过，一个小房间的广播里，无机质的合成声音冷漠地宣布： 【kjw8so10号第一次格式化失败。】 【失败原因：实验对象痛觉反应导致情绪波动过大，指令执行错误。】 第275章 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嘶吼。 第210章 源码之间（3）废物利用 装着营养剂的空玻璃瓶在空中画了道弧度，准确扔进角落的垃圾筐里。 黎清将手重新插回外套口袋，淡淡开口：“出去看看吧。” 他一手按在白色的墙壁上，一扇门就这么被他凭空推开了。 宫曜觉得现在黎清应该不是个能随便乱跑的身份。 但既然黎清这么做了，宫曜也就没问。 黎清转出走廊。 他明明可以直接在大脑里回答宫曜的问题，但他的声音还是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响起。 “这里是实验i组，关的都是些情绪化处理较为成功的实验对象。现在的实验流程已经实现全自动化，实验员们只需要每天早晚来检查一下，不需要像其他组别那样投入过多精力。” 他的脚步在一面单向玻璃前停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格式化的成功率仍然不算很高。” 单向玻璃后，一个穿着白色长袖的女孩仰面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看起来十分单薄。 ——这里的所有实验对象几乎都是这个样子：苍白，单薄，没有生命气息。 宫曜突然就理解了黎清为什么说这里不需要投入过多精力。 这些安静的实验对象们仿佛已经失去了对任何事情的兴趣，只剩下呼吸，根本不会做出什么捣乱的行为。 虽然现在的宫曜只是一团数据，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 黎清没有留意到他的心情。他看着那女孩接入仪器的数据，说道：“经过一次记忆格式化后，实验对象的情况就基本能够稳定下来了。之后的格式化流程，就算痛苦程度并未减轻，他们也不会如第一次一样反抗挣扎。” “……‘之后’。还有几次？” “三次。格式化——输入出厂规范——检查成果等待实验对象状态稳定，然后重复相同流程。 “她完成了第二次，损伤率显示0.17%，看起来很轻微，在过往实验记录中也是相当优秀的数值。但对大脑来说，这仍然是不容忽视的损耗。 “这种情况下进行第三次格式化的报废率会很高，所以这次间隔会比较长。” 黎清又迈开脚步，走到刚才报错的那间小房间玻璃前。 里面的“实验对象”已经停止了惨叫，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四肢难受地弯折抽搐，而他自己却没法将它们摆到舒服的位置。 “第一次格式化的常见反应，但同样意味着失败。” 黎清简要介绍。 “失败的结果？” 他没有再回答，而是一路走过其他小房间，推开走廊尽头的门。 “滴”一声，是身份识别通过的系统音。 黎清从仓库里拿出一个头盔，套在头上，姿态从容地离开这间“实验室”。 走廊里有类似打扮的实验员。他们面色萎靡，和黎清擦肩而过时，没有对这个戴着头盔的同事表现出任何怀疑。 ——这里是源码之间。从未有人质疑过这里的安保系统。 于是黎清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向下一个实验室。 “废弃数据加工台。说是‘废弃数据’，其实是整个项目里人员投入最多的地方。” 黎清的声音闷闷地隔着头盔传来，声音不大，夹杂在仪器的嗡嗡响声中，其他实验员并未注意到。 这里的“工位”就非常紧密了，每隔两米就放着一台仪器，正对着一面两米宽的玻璃屏幕。 屏幕里是一团乱码一样的波动。 黎清很快从这里穿行到另一头离开。 等到回到无人的走廊，他才开口。 “刚屏幕里那些就是实验报废品。会有仪器和真人实验员筛选他们的数据，根据不同损坏程度和内容安排不同的去处。 “情况稍微好一点的，会赐予特别的身体，投入各种其他工作，比如圆形监狱的狱卒。” 黎清沉吟了一下。 “那个‘身体’……一种无法检测的物质，我猜测无法被大量生产，很可能是从什么东西的身上培育的。就像你不能合成苹果，但可以从树上摘现成的果子，做成苹果派。” 宫曜问：“情况不好的呢？” “也是将数据导入到什么东西里面，但自由程度很低。可能是一个监测仪器，可能是一个扫地机器人。” 黎清顿了顿，眼中露出一点思索神色，补充： “也可能放进其他什么人的大脑里作为系统——我不确定，至少这个实验室出现的时间不会很长，没有我们认识的时间长。” 宫曜“嗯”了一声，又道：“所以其实很多地方的‘人工智能’也只是虚假的‘人工’，它们数据的本质都是来自于真实的生命？真不知道这种科技水平算高还是低。” “代码仍然无法完全理解和模拟生命和大脑，这也是生物仍然能够在这个世界占据主要地位的原因。”黎清回答，“所以就算是报废品的数据，也不是没有意义的数字垃圾，有多种回收再利用的价值。” 宫曜没有说话。 黎清知道他看到这些东西，情绪肯定不高。 他在一扇电梯门前停了下来。 “当然，格式化流程下来，还是有小部分成功案例的。他们被重新写入自身原本的基础能力模块，进行能力测试和评级，然后根据评级结果输入不同的工作规范。 第276章 “在这之后，再由对应的实验员录入系统，赋予编号——一个崭新的、干净的副本员工就诞生了。” 他回头看向那条并不算很长的走廊。 “以上就是低维生命进入死亡副本系统的工作流程。是的，一般来说会耗时一个月以上，但只是为了介绍的话，就不用从头到尾一一体验一番了。” 黎清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宫曜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这个实验室流水线的内容……在更高维的空间里，居然是合法存在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黎清轻轻牵了一下唇角。 这是他几乎不会做的一个表情，就像是一个笑，但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 “……怎么会呢。”黎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温柔。 “身份越是高贵，便越好面子。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怎么能放到明面？” 黎清伸手，按下电梯上行按钮。 电梯迅速下降，数字显示不断减少，从1到-1，再到-10层停下。 “——所以这间深藏在地下的实验室，是就连许多s级员工也没有权限知道的秘密啊。” 第211章 源码之间（4）盲区 死亡副本事业一处，技术组长办公室。 张勤翘着脚打游戏，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 x冲了进来，和被吓了一跳的张勤面面相觑。 “？”张勤满脸问号，“x？你来干什么？不是，你现在连门都不敲了？” “你怎么在这里？”x比他更疑惑。 张勤气笑了：“你冲进我办公室，问我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被主神办降级以后脑子也坏了？” x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关上了门，压低声音： “我以为你去地下了。” 张勤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地下是什么地方。 “我去那地方干嘛？实验室的技术开发不是暂停了吗？支援实验室的秘密技术小队现在都调回来修副本了。” “我也奇怪，所以过来问你。” x说了半天，好像总是贴着重点擦过，张勤简直着急：“所以到底什么事儿，你直说行吗？” x：“我检查实验室访问记录的时候，检查到你的权限了。” 张勤：“啊？什么时候？” “就刚才，记录是三十分钟以前。” 张勤忙切了游戏进程，“啧”了一声：“这不是明显异常吗？还不赶紧查监控啊！” 他用自己的权限调出地下实验室监控，翻看三十分钟以前的记录。 每个实验员都各司其职，该没人的地方没人，该有人的有人，没有什么异常。 x那里突然接入了一条通讯。 他听完发出了刺耳的大叫：“什么！？” 张勤龇牙咧嘴地捂住耳朵：“怎么了？” x转向他，身体扭动得更厉害了。 “圆形监狱的报告传回来了，黎清又进去了！” 张勤“啊”了一声。 x：“不对，这里和其他位面时差太大了……黎清进去至少也是一天前的事情了……我不信这小子能老老实实待着……” “唔……” “我知道了！监狱出来的犯人都会集中送到地下实验室处理！那些异常记录不会就是他搞的鬼吧！？” 看来这家伙的脑子确实没受到二次损坏……张勤无声嘟哝了一句，清了清嗓子：“有可能。这就涉及到一些技术工作了，我帮你查一下。” “帮我？”x冷笑一声，“除了大老板以外，高层就只有我们两个知情人，你可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张勤：“哎，好，a级高层x总说得对，小的一定全力以赴。” x噎了一下。 张勤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以至于他差点忘了，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可是当初一手搭建死亡副本系统、和主神创立这条业务的元老，真正论起身份，和他们其他几个小组长可不是一个等级的。 ——更何况x还被降级了。 张勤没有明显追究的意思，x也不再得寸进尺，干巴巴道：“我现在去调派执法组和后勤组，对可疑人员进行追捕，你如果有新信息就联系我。” 他顿了顿，补充：“大老板那边……” “知道了，帮你瞒着——” “不，”x咬牙切齿，“这件事我会自己上报大老板！就算再次降级我也认了！这次一定要把黎清斩草除根。” 张勤耸了耸肩：“行。你去吧。” x怒气冲冲地离开。 张勤把椅子转了回去，调出一个界面，操作了许久。 监控记录再次刷新，一个修长挺拔、戴着头盔的白色影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在监控里飘了过去。 “小十三啊……”张勤笑了一声，“又见面喽。” 他一只手离开键盘，拨通了x的通讯。 - “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层的机器人规律性移动集体改变了……我还看到南边五十米那个门后面有几个看着挺忙的员工。” 宫曜的声音在黎清脑中响起。 黎清同样在脑内无声回答他：“不是错觉，他们发现有人入侵了。” 他的视线借着头盔面罩的反射遮挡，转向一个小机器人。 “所有接入公用网络的设备都收到了指令，用以排查和寻找可疑目标。 第277章 “这种排查最为隐蔽，其他员工很难发现，因此也不会引起太大骚乱。” 说话间，黎清已经不着痕迹地改变了自己的位置。 他又瞥了那些“挺忙的员工”一眼。 “黑色制服，是死亡执法组的人。” 宫曜：“听着不像什么好名。” “嗯。整个死亡副本事业处的基础治安其实是由后勤组负责。死亡执法组是一个暴力部门，应对事业处或者副本内难以解决的情况。” “喔……”宫曜轻笑了一声，“看来现在我们就是那个‘难以解决的情况’。现在要怎么做？” “去一趟维护组。在此之前，给这些眼睛先找点事做。” 黎清刷了工牌，刷开了一层电梯。 系统身份没有显示黎清，也不是张勤，而是一个黎清不认识的员工。 ——在电梯识别系统读取他的工牌前，黎清已经用某个人的ss权限，复制了这台检验仪器上一个刷到的工牌。加上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病毒，如入无人之境。 宫曜感慨：“防守比我想象中薄弱。” “设计者觉得不会有人想不开入侵大楼——就像圆形监狱理论一样，这里的人们也早就习惯了那套流程，产生了一点思维盲区。 “人们相信高度智能的系统能做好防护工作。可设计系统、提出需求的是人，是人就总会有一些遗漏。” 所以他们不会想到，有人能窃取到整个死亡副本系统唯二的ss级权限，仅仅用它查看一个电梯刷卡机器的上一个使用者。 无关紧要的小功能，自然不会花时间和人力开发。 电梯在第三层停下，黎清走出电梯，在大脑里跟宫曜说：“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大概也和开发者一样，不会想太多。” 但托这二十年工作的福，黎清见过太多意想不到钻空子的漏洞，也在最后跳出了规则划下的思维监狱。 黎清在走廊里拐了个弯。 “我听到前面不远处有机器移动的声音。”宫曜开口提醒。 他现在的感知和黎清的系统高度结合，比黎清本身更为敏锐。 黎清点了下头，停下脚步。 接着宫曜看到黎清的系统弹出一个黑色的界面。 黎清指尖飞速跃动间，那界面也出现了一行行代码。 宫曜看不懂，只觉得黎清写代码的手指很好看。 片刻后，同样的地方传来了“滴”的声音。 “好了。” 黎清迈步拐进那个走廊，在尽头看到两个机械保安堵在走廊中。 机械保安的眼睛亮了一下，“唰”地让开道路。 第212章 源码之间（5）维护组 “x总啊，最新解析出来的监控录像发你和美妙了，你们自己看情况安排调度下哈。 “哦对了，三楼又有人刷了我权限，这个也查下呗。” x看向后勤组长美妙，美妙一脸不耐烦：“知道了，安排人去看了。你那个特殊权限就不能先禁了，从根源解决问题吗？” 张勤的声音无辜传来：“根源不在我这边啊，你们早点抓到小黎不就没问题了？权限禁了我用什么？” x：“你平时用的不也就是s权限吗？而且你们技术组还有两个s级技术员，这还不够你用？” “普通s级身份申请ss以上权限要过陈不放那边审批，你们等得起？赶紧吧我说，他刷开的是三层配电室的门！” - 黑衣的执法组和后勤巡逻机器人一起赶到配电室时，门外的机器人已经不知去向，而配电室大门开着。 “监控没有拍到可疑人员离开的画面，”执法组小队长按了下耳机，“收到。可疑人员就在里面，小心！” 巡逻机器人探路过后，精锐小队拿着武器踏入房间。 “找到异常机器守卫了。它们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小队长报告。 “……咦？它手里拉着什么东西……不是，怎么站这么高……” 执法组小队长突然感觉到脚底传来奇怪的触感。 他低头，看到一滩液体蔓延过来。 沿着液体方向看了过去，机器守卫的身体不断下沉，下沉…… “哗啦！” 机器守卫身体一下失去了依托。一阵冰块碰撞的声音，那失去行动能力的机器守卫猛地砸了下来。 小队队员视线遮挡处，冰块拼成的水槽里，液体飞溅而出，水立刻涌向地面各处—— 数道噼啪声传来，配电室整个黑了过去。 三秒后，灯光重新亮起。 执法组小队队员手指抽动，口吐白沫，和巡逻机器人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 “一处大楼每三层都有一个低压配电室。” 灯光重新亮起时，黎清已经离开正常运行的电梯，来到第四层走廊。 短暂的黑暗让第四层陷入混乱，员工们到处乱跑，有人骂着脏话。 “……一个配电室出了问题，电路就会走到大楼总电源那里，以免长时间断电引发严重后果。” “去总电源吗？” “不去，危险。”黎清回答得十分干脆，“总电源和整个大楼的服务器是同一个安保等级，没什么空子可以钻。就连主神都不能直接进入。” 他绕过一个走廊，走到一扇玻璃电子门前，门上面写着“维护组”。 第278章 黎清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刷开了门禁。 宫曜看到门禁上显示出一个戴着头盔的形象，下面对应一行小字：055（a）。 黎清穿过一排排鸡飞狗跳的工位，如入无人之境。 这里的几个员工装扮都不是特别常规，或许正因如此，黎清才并没有引人注意。 黎清一直走到最里面，写着“组长办公室”的小门。 他往旁边让了一下，那门就“砰”地打开了。 一个穿着死亡执法组黑色制服的黑雾快步走了出来，声音严厉：“现在是紧急情况，大楼内也缺人手。你们维护组不是有不少人休年假吗？都叫回来！”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姑娘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出来。她瘦瘦小小，长着雀斑，就像还在上高中的青少年，衣服上却挂着组长的牌子。 姑娘语气焦急：“q9副组长，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维护组只负责副本内工作事务，副本之外，你们无权调用维护组组员！” 编号q9的黑雾道：“你不同意，难道要我们把事情闹到主神办去？” 小姑娘缩了下脖子：“……主神办也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啊……” q9怒气冲冲，差点撞到黎清，对他大吼：“没长眼吗？” 然后他动作一顿。 “……这是谁？怎么这么眼生？” 当组长的小姑娘看了黎清一眼，苦着脸说：“唉你可算休完年假回来了！组里都忙成一团了！你跟我过来！” 黎清没吭声，就这么走了过去。 小组长看着q9，叹气：“我知道我们维护组现在的处境，我也不想跟你们执法组对着干，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是我们维护组高级的几个管理员都出外勤去了，剩下几个坐办公室的，也没什么用啊……” 小组长咬了咬牙，破罐破摔道：“这样吧q9哥，后勤组那边有我们组的详细资料，你去找美妙姐要一下，觉得哪个管理员好用你跟我说声，我一定给你叫回来，成不？”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其他人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暗中谴责q9为难小孩似的。 q9也不好多说什么，冷着脸走了。 小组长叹了口气，紧绷的小肩膀松了下来。 “你跟我来吧，有事安排你做。”她恹恹开口，转身进了办公室。 黎清在她身后关上门。 然后他听到一声轻轻的抽泣。 小组长背对着他站了会儿，转过身来，鼻头眼眶都是红的，抿着嘴不说话。 宫曜一惊：“哎呦这姑娘是怎么了……” 黎清在脑内回答：“……可能是多种压力共同造成的结果，比如同事死去，委曲求全，不被理解……” 他顿了顿，问宫曜：“我现在说些什么比较合适？” 宫曜：“事已至此，先安慰一下吧。” 黎清便开了口，声音仍然一如既往平静：“艾果组长，辛苦了。” 艾果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黎清：“……” 宫曜这才看出来，这姑娘不是随便抓住个下属就躲在办公室里哭。 她是早就认出黎清来了。 艾果接过黎清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清清嗓子，故作严肃道：“没事，有点烦。这里有份文件，你帮我送去五楼档案室签字。” 她随手在桌子上拿起一沓纸，塞进黎清手里。 “……去吧。”她挥了下手，“现在维护组办公室差不多已经是执法组在一处大楼的地盘了，那些鬼东西随时可能回来。” 她嘴里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句那些蛮横无理的黑雾同事，一边转过身去，没有再看黎清了。 黎清看着她的身影，轻轻垂下了眼。 “大家都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维护组。” 艾果的背影一僵。 黎清继续轻声道：“黎组走得草率，给你留下一堆烂摊子，是他的疏忽。 “055脾气爆，冲动坏事，所以这烂摊子只能你接下……但这是代价最小的结果，你也做得很好。 “你会是个好组长的。” 他说完，转身握住门把手，然后又回头，淡淡道：“等这件事结束了，就给自己休个年假吧。” 第213章 源码之间（6）守株待兔 黎清拿着艾果递给他的“文件”，明目张胆地再次穿过维护组办公室，回到外面的走廊。 宫曜的声音响起：“刚你离开的时候，有几个人忍不住偷偷看你了。” 黎清“嗯”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进入办公室后遇到的同事，有几个认出他来了。 维护组被执法组那些黑泥搞得焦头烂额。他们只负责副本内工作，巴不得给执法组多添点乱子。 况且黎清任职这么多年来，虽然看着不近人情，但确实给了下面的人极大的方便，除了原则问题以外，没有那么多人情规矩，下面人的需求和意见更是每一个都会过目，有时亲自拿着方案跟技术组battle。 对于这些组员来说，他身上发生的事故纯属无妄之灾。每个管理员都会前往各种副本处理问题，难保下一个撞枪口上的不会是自己。 ——况且他们的系统权限还不如黎清高，处理进行中副本时，很多操作都要过一道审核步骤，这期间又是增加了许多风险。 黎清平静地给宫曜分析维护组成员的心理，宫曜却轻轻笑了一下。 第279章 黎清稍一侧头：“怎么？” 宫曜：“阿清说得对。但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黎清不解，等他继续。 宫曜：“因为他们认可你，喜欢你，把你当朋友，所以想要帮你。” 认可，喜欢，当朋友。 这三个词，宫曜常常对他这么说，毫不吝啬自己对黎清的亲近。 但放在相处了二十年的同事身上，黎清觉得有点……不自在。 这种感觉很怪，说不上来，但又不算讨厌。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应：“……我应该不是那种让人喜欢和亲近的性格，和他们的私交甚至不如和陶乐乐。” “是吗，”宫曜笑了笑，“其实我觉得阿清反而很会安慰人啊~那小姑娘挺依赖你的，九曜的小朋友们也是。” 黎清不置可否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 刚才交接文件的时候，艾果在上面附了一个微型芯片。 那芯片黎清并不陌生。 在他最后一次正常离开源码之间、前往副本前，这个芯片就被他以同样的方式交给了艾果。 艾果因此知道了他的部分安排，帮他备份了一个源码之间的身体，所以黎清这才得以顺利回到这里。 系统安全检测成功，黎清的后台加载出那个被还回来的芯片。 一串64位的密码显示在屏幕中央。 “这是……？” “一个一次性密码。” 黎清关闭了密码显示界面，再将又一串代码上传到监视器中后，进入了电梯。 “每一层监视器的代码好像都不太一样呢。”宫曜说。 黎清“嗯”了一声，道：“技术组的组长很强，他一定能破解我的屏蔽代码，所以我会使用一些不同方法，制造一点时间差。” “喔……”宫曜虽然不懂代码，但听懂黎清的计划了。 黎清顿了顿，道：“我第一次希望我们现在是在什么游戏里。” “为什么？” “如果是游戏的话，我们就能直接杀到终点，一路打过来总会通关，就不用注意怎么遮掩行动、不能随便杀人、怎么不会被高于死亡副本系统的监察部通缉了。” 宫曜少见他有点情绪化的发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电梯在五楼停下。 五楼是后勤组的地盘，而档案室就在同一层。 黎清光明正大路过后勤组的玻璃门，看到那个从维护组离开的q9。 他真的在调取维护组名单。 那个显眼的电视脑袋却没有在办公室里，想来组长应该别有安排。 黎清只是瞥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来到档案室门口，刷卡进入。 “档案室有s\a\b\c\d五个区域。” 黎清给宫曜调出档案室的地图。 “a级及以上档案调用时，除了需要员工自身等级达到以外，还需要额外获得审核部的许可。” 宫曜看那地图，5个档案是呈环形分布，中间是大厅。正对门口的就是s级档案室。 “咦？这个s级档案室后面还有一片空白……” “嗯，这是机密档案室，一般不对任何人开放。” 他提交完文件，算是完成了正事。 接着他走到s级档案室门前。 “那个密码就是在这里用到的吗？”宫曜问。 “还不是。这道门还用不到特殊密码。” 宫曜看到黎清飞快在面板上操作一通。 大门打开了。 一排排幽蓝色的小屏幕并列排在架子上，显示着对应的编号。 正对大门的走廊尽头。一个更大的屏幕悬在半空，发出幽幽的亮光。 黎清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他反手缓缓拉上了门。 “唰”地一下，屏幕画面切换，一张金发女郎的脸孔显示在屏幕中央。 音响里传来带着一点电流质感的女声：“好久不见，小黎清。” 档案室的灯倏地亮起。 宫曜这才发现那屏幕并非悬浮在半空。它连接着一个女人的脖子。 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端庄地坐在凳子上，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黎清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美妙姐。” 他没有走近，美妙也没动作，只含笑看着他： “每一个监控都换一种屏蔽方式，张勤快被你烦疯了，堂堂技术组长跟在你后面破解监控器。” 黎清平静道：“但第五层的监控，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解决。” 美妙：“是没破解出来。但我猜你一定会来这里。” 她站了起来。 “我身后就是存放着所有人源码数据的机密档案室，你想拿回的东西都在这里。” “所以美妙姐在这里，是特意来等我的？” 美妙背着双手，朝黎清走近了一些，动作看上去轻松又随意，如同见到朋友的少女一样愉悦。 黎清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扫描到其他员工信息。你有需要单独和我说的事情吗？” 美妙屏幕里的脸笑了一下。 “当然是……履行维护组组长的职责，抓捕可疑目标！” 她藏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 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直直对准黎清，激光落在了他的眉心。 美妙扣下扳机。 第280章 第214章 源码之间（7）黑匣子 美妙扣下扳机的瞬间，手腕难以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激光不小心射偏，擦着黎清的耳朵打在门上。 结实的大门没有留下一点伤痕，黎清的身影已经闪入一旁的陈列柜后。 美妙暗自骂了句脏话。 她本不该手抖的。但在拿出枪的瞬间，她看到黎清那双干净的浅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 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对他动手吗？那个不近人情的黎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美妙踩着高跟鞋，转向黎清藏入的陈列柜方向，对着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再次扣动扳机。 “和专业的安保人员相比，你的体能素质并不优秀。”黎清的声音在陈列架后传来。 美妙冷哼一声：“射击对我来说还是很简单的。论身体素质，咱们两个半斤八两。” “这不一定。”黎清说。 美妙嗤笑一声，呼出系统。 黎清的声音不断变换方位，再次传来：“不用试图呼叫增援。你在这里等待我时，就应该想到我会屏蔽这里所有的信号。” 美妙猛地转身，一枚子弹砰地射向她的小腿！ “当”一声，子弹穿透裤腿，却像是碰到了坚硬的金属。接着弹壳落地。 美妙仍然好好站在这里。 “我刚才确实说错了。我们俩的身体素质不是半斤八两。现在的我，身体是钢铁，远远强过肉体凡胎。” 她仍然不断射击。 “你刚才为什么只打我的小腿？别告诉我，你还有那么一点天真的念头，觉得我会是你的同伴？” 黎清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遥遥传来：“你换掉了人类的身体。这也是你和主神的交易吗？” “原来那具身体早就有点腐烂了。没什么不好的，现在我更强了。” “但之前那具逐渐腐烂身体也是主神赐予你的。”黎清说。“你该知道他不是一个守信的交易对象。” 美妙冷冷道：“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遵从手握权力的主神、按照规矩完成我的份内工作，还是冒险帮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孩？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嗯……美妙姐以为天平的另一边只是我吗？” 黎清的话让美妙动作一愣。 “这确实让我有些意外。对于事业一处的人际关系，看来我的确有很多需要深入学习的地方。 “但还是感谢你从前对维护组和我个人的帮助。” 黎清真诚道。 “不论如何，为了答谢曾经共事的时光，我会祝福你早日达成夙愿——不论以何种方式。” 黎清的话音落下，一声响指在空中响起。 “哒——” 整个档案室的灯全部熄灭。 电流声音从美妙的音响里传出，滋啦一下，没有任何意义。 美妙的脸定格在一个震惊的画面。 接着屏幕里的画面剧烈扭曲起来，变成一片杂乱的像素光点，接着全部熄灭。 “砰”一声，钢铁做的身体倒在地上。 “人类的身体容易被有形之物伤害，但只要开启特定的磁场，受到影响更大却是你的身体。” 黎清的声音轻轻从黑暗里传来。 “磁场生效时间为30分钟——但我想在这之前，应该会有人帮你解除的。” 室内再无任何响动。 十分钟后。 档案室的门被打开，一队执法组成员闯了进来。 “这里果然有异常！美妙组长！” 一个外勤机器人立刻感觉到了不对。 “存在异常磁场来源。坐标：……” 几个员工手忙脚乱地清理磁场，把美妙扶了起来。 不一会儿，屏幕重新开机。美妙的脸在那个惊恐的表情上定格了一会儿，接着猛地清醒了过来。 “美妙组长！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到可疑目标了吗？” 美妙扶着感觉仍然不妙的显示器脑袋，缓缓开口。 “……我刚在档案室和可疑目标单独对峙。他在拖延时间的功夫，布置了针对我的磁场。” 执法组员理解道：“您并非专业的安保人员，在1对1的情况下不敌危险分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道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我解开了五楼的监控！但档案室的直接损坏了。美妙，你现在人怎么样？” 张勤在那边喊。 美妙深吸一口气：“你动作也太慢了！人都跑啦！” 张勤：“跑哪儿去了？没找到啊！” “我怎么知道？”美妙没好气地说。 然后她顿了顿，道：“可能去14楼了吧。他想进机密档案室，肯定要从陈放那里搞到许可。” 张勤那边沉默了一下。 x的声音从另一个频道传来。 “不可能再针对一般员工隐瞒了！他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来去自如！ “大老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有人去封锁电梯，挨个排查。” 其他人没有发表反对意见，执法组成员各自散开。 美妙也被其他人扶着站了起来。 她什么话都没说，沉着一张脸走出档案室。 “美妙组长，你去哪里？” “外勤组安保队继续协助执法组工作。”美妙冷冷道，“我要离开一趟——去找个人。” 第281章 - 一片纯黑的空间内。 一枚发光立方体从黎清的口袋缓缓飞出，浮在半空，照亮了这个空间。 挤挤挨挨的黑色匣子沉默排列。 它们显而易见都是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亦无攻击意图，黎清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就好像每一个黑色匣子里都放着一个真实存在过的生命，时而如同陈列的骨灰，时而又像规律跳动的心脏。 宫曜的声音在黎清脑海响起。 “虽然我现在按理说应该不存在感觉，但还是有点心悸。” 黎清道：“这里是所有人最原始的代码，记录着这个系统的一切。你可以把他们理解成生命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只是现在被封存了起来。” “拿到你自己的代码后，你就能恢复全部的记忆吗？” “嗯。不止是我和你的记忆，还有成为系统之前，那段完全空白的……” 黎清闭起眼睛。 他输入自己的id检索，很快定位了一个小小的匣子。 黎清看着那个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的匣子，心里却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呼唤和指引。 “只要接入那个密码，就能打开这里的任何一个匣子，接触到里面的数据。密码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完毕后立刻失效。” 黎清调出那串密码，自己在离开源码之间前就已经准备的、由艾果最终帮忙完成的密码。 第215章 源码之间（8）罪证 一段很大的数据涌入黎清的系统，挤压着他的大脑。 他感觉自己在有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意识，直到宫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清！阿清！小十三？你还好吗？” 黎清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走吧。”他说，“密码已经失效了，系统也会立刻把数据被启用的消息传递出去。” 一道如同合成一样的复合声线却。从门口传来。 “——已经太晚了。” 一道过于明亮的光照进机密档案室，大门被打开了。 黎清瞳孔缩成一点，随后渐渐恢复了视觉。 穿着黑色制服的x组长，q9，还有其他或是黑雾、或具人形的执法组成员。 但这些一网打尽的架势，都比不过中间那个“人”。 一个身高足有2米的、巨大的黑雾，穿着量身定制的昂贵西装。 “13号，或者我该叫你，‘黎清’。” 黑雾发出合成一样的声音，但这声音比其他和他相似的存在要更加杂糅，有男有女，又老又少，还有无法辨认的电子音。 黎清对这个黑影并不陌生。 “……大老板。” 死亡副本系统的创建与拥有者，玩家们则更熟悉他的另一个称号—— 主神。 主神站在门口盯着黎清。分明只是一团没有表情的黑雾，黎清却在其中看到了一点志在必得的傲慢。 “我以为你是最听话的员工，没有其他人那么多弯弯绕绕。没想到最先辜负我信任的却是你……真是可惜。” 他这番话说的，可没有什么惋惜的意思。 黎清也平静回复：“我确实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一个维护规则的人，也只认规则。” 然后他话音一顿，眼神中带上几分冷漠。 “但现在，‘规则’在这个系统里已经没有意义。 “从二十年前你对宫曜的许愿结果动了手脚起，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主神不为所动，只满不在乎道：“噢……你记起来了？” 黎清没有说话。 “看来无需我们额外调查，你自己就承认了盗窃机密档案室重要数据的罪名。” 主神对一旁的执法组长x开口：“记下他的罪证了吗？” x阴沉地说：“已经录下来了。” 主神心情不错，道：“你喜欢规则，那我们就按规则来。你自己犯了大罪，按照规则，我们有权直接对你执行死刑。” “所以你不打算解释一下，死亡副本系统里唯一一个达成通关条件的玩家——宫曜，按照系统交易规则提出愿望，但你却没有实现的问题吗？” “宫曜的愿望是，让他当时的系统00013拥有自己的身体。”主神不以为意地说，“而你——十三号，你现在这副身体，难道不正是他与我交易后换来的吗？交易的内容已经完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黎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向来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一股闷气堵在心口。 他压下怒意，声音变得比平时低沉许多：“——所以这个交易的内容，也包括清洗掉宫曜的记忆，将我投入实验，变成源码之间的员工吗？” 主神不为所动。 “成为源码之间的员工，还是朝不保夕的玩家，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你为了自己的利益，放弃成为玩家，留在源码之间——人人都会这么认为。 “而作为低维世界的下等人，成为员工之前自然少不了一番培训。哪有什么‘实验’，这些都是正常培训流程罢了。 “你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自己推卸责任的污蔑罢了。” “污蔑……” 黎清重复了一遍，轻轻摇头。 “你已经关闭了实验室，并且笃定监察部不会听到我的证词。” 第282章 主神愉悦道：“既然你都清楚，那我们也不用多费口舌了。动手吧。” x带着人上前一步。 黎清抬起手，按在食指上，对着x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x一愣，脚步一顿。 “x组长，我可能有你感兴趣的内容。但在此之前，我想看看其他人的想法。” - 无数台屏幕挤在一起，构成了直播组办公室的墙面。 屏幕里是各种各样的副本直播画面，而大厅人来人往，乱作一团，无人能分心关注。 “为什么没有人盯着黎清的直播间！？” 直播组组长关梦的声音十分尖利，近乎成了尖叫。 “他大摇大摆地来到源码之间，直播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直播组自己还是在玩家论坛上看到录屏和讨论才发现的这回事！？” 一个技术员小声说：“关组，那个直播间做过特殊处理，屏蔽了所有来自源码之间的设备，也不计入热度榜……” 关梦深吸一口气：“现在还是无法关闭黎清的直播间吗？” “我们的技术无法破解，还在等技术组那边处理……” “那就把整个直播系统关掉！”关梦快疯了，“现在！立刻！关掉！” “这需要审核组审批……关组，这个损失……”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关梦咬着牙说。 将源码之间的秘密泄露给普通玩家，与直播中断的积分损失相比，哪个后果更加严重，已经无需多言。 技术员仍然不敢动作，关梦一把夺过他的电脑，刷了自己的权限，接着按下关闭—— “唰——”直播组墙上无数个直播监控屏幕黑了下来。 但这并不是全部。 剩下的那些屏幕里，整齐地显示着同一个画面。 昏暗的空间，白到反光的青年，穿着制服的黑影。 黎清的直播间里，弹幕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疯狂滚动着： 【我们都被主神骗了！！】 【系统说攒够积分就能出去，根本就是骗子！！！】 【攒够积分只会被他们清洗掉记忆，成为副本的傀儡！】 【哈哈，黎清也是骗子，他从始至终都是系统的人！你们这些脑残还在追随他！】 【上面的你是**吗！？黎清是什么身份还重要吗？！这场骗局关乎我们每一个人！除非你不是副本玩家，是那些恶心的天龙人！】 【原来有人达成目标、被主神邀请实现愿望的传言是真的！但即便如此，宫曜还是在副本又待了二十年！】 从黎清进入源码之间那个实验流水线开始，观众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但此时与主神面对面、亲耳听到当年那个本来能够通关之人的结局，玩家们的怒火才终于一次性被点燃。 黎清安静了一会儿后，将手指从唇上放下。 “x组长，”他轻声开口，看的却是主神的方向，“你向来对低维生命不为所动，但下面这个内容，却和你，和你我的大老板有关。” 他向上一挥手，幽蓝色的像素点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串串代码的投影。 第216章 源码之间（9）烂泥 “关组！技术组那边说已经破解了直播系统病毒，可以执行关闭程序了！” 一道声音拯救了陷入焦灼的关梦。 她大喊：“那就快啊！！” “已经在执行了，只要四十秒！” “二十秒！快了关组！” “十秒……” “咔——” 一只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指按下了暂停。 所有人都是一愣。 看清来人，关梦诧异道：“美妙！？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美妙的眼睛隔着屏幕对她笑了笑，然后将手从按钮上撤了下来，背在身后。 她什么都没有说，看起来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几道杂乱的脚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乱成一片的直播组逐渐寂静无声。 只剩下那个唯一幸存的直播间里，青年淡漠的声音。 …… “x组长，我之前其实对你的身体十分好奇。” 昏暗的机密档案室，黎清淡淡开口。 “一个和主神身体物质组成十分相似的存在，我却没有办法检测到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秘密，所以我起初并未多想。 “直到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我曾见过的人类也变成了这副样子。 “原来这个无法被检测出的物质，也是可以被‘生产’出来的吗。 “那么唯独只有死亡副本系统存在的黑雾，无法被检测的原因，是源码之间也不清楚你们是什么，还是……对应的数据被加密了呢？” x情绪激动地涌动了一下，尖声叫道：“你这种低等的碳基人又懂些什么？我们和大老板与你们不同，是更高级的种族！” “种族……”黎清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同一个生命分裂出的身体，也可以被称为种族吗。” x一愣：“你什么意思？” “忘了你其实看不懂代码。” 黎清环视一圈周围一头雾水的执法组成员，和不辨喜怒的主神，声音平静地解释： “一份档案告诉我了黑雾的真相。 “组成你们身体的黑雾，不是物质，而是能量。 第283章 “一团污浊的能量产生了自己的意识。然后，它开始尝试真正像人那样思考，生活，甚至繁衍。 “很有趣对吗。一个能量中产生的思维，居然与其他生命同样存在‘壮大族群’的需求。但显而易见，主神无法‘繁衍’出新的同类。 “接下来是一段不短的实验过程。最终他发现将其他生命的思维移植到自己塑造的身体中，便能创造出新的同类——也就是你们。” x破口大骂：“你放屁！” 黎清没什么波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自己的身体其实不属于自己，只有意识来自于曾经最瞧不起的人，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主神这时才开口。 他冷笑一声：“原来你从档案室偷取的不是你自己的数据。” “一份密码只能开启一个档案。比起过去的记忆，我想选择更物有所值的那一个。”黎清爽快承认。 主神不屑道：“一份我的档案有什么价值？它能帮你开罪？能帮你打倒我？” “档案本身很普通，但有价值的是它传递出来的信息。” 黎清顿了顿。 “这些制造出新个体、从你身上分裂出来的能量，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主神的身影抽搐了一下。 黎清却恍如未觉，兀自道：“根据能量守恒的原则，你通过正规途径获取的能量，真的足够你分裂出数量如此庞大的多余生命吗？” 主神没有听黎清说完，便立刻下令打断：“——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把他抓起来！” 几个执法组成员一拥而上。 黎清捕捉到了有几个黑影成员的犹豫。 朝他发射而来的激光打在了无形的屏障上，黎清并未借此时机躲避。 就在这时，一台机器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台吸尘器！ 脑海里传来宫曜无奈的声音：“你说你只有一个编码转换的机会，可以让一个副本存在与源码之间变成实体。如果真正需要我的话，会把我变出来…… “……但我没有想到，你在我和吸尘器中选择了后者。” 黎清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 他按下吸尘器按钮，对准那些黑雾执法组成员。 这番操作下来，就连具有实体的员工们都愣在原地。 但就是他们愣神的这一秒，黑雾们却集体尖叫着被吸入吸尘器的内仓。 他们原本身上穿的执法组制服软绵绵落了下来。 未被吸尘器波及的幸存黑雾组员叫嚣： “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们了？我们可以变成任何形态！区区一个吸尘器，还破坏不了我们的身体！” “嘘——” 黎清手指搭在嘴唇上，示意他们看吸尘器内仓。 隔着一层透明材料，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来自于不同组员的黑雾，正朝四面八方挣扎着，想要撞破这台吸尘器。 但这吸尘器并非普通的电器。 它是黎清离开博物馆副本前收进自己仓库的道具之一。 作为收纳了不少藏品的功臣，这吸尘器自然不可能被轻易从内部撞开。 无数张面孔自黑雾中闪过，接着扭曲、打散。 接着他们互相混合，就这样融合在了一起！ “——！！” 其他幸免于难的黑雾执法组成员彻底慌了。 那混合在一起的黑雾，不再像刚才那样毫无章法的到处乱撞，就像拥有了一个统一的意识。 那些认为自己是独立且高等个体的黑雾族人，此刻如同烂泥一样被捏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个体。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原本那些“独立个体”的存在已经彻底被抹消。 面对执法组员们的呆滞，主神冷笑一声骂了句：“废物。” 接着他张开手臂。 那些附近的黑雾执法组成员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迅速朝着主神的身体飞了过去，就像被另一个吸尘器捕获。 而原本吸尘器里面的黑雾也越发躁动。 “退后！” 宫曜出声的同时，坚固的吸尘器外仓瞬间爆裂！ 黎清伸出胳膊，挡住吸尘器爆炸带来的碎片和冲击。 他放下手臂时，那些黑雾已经彻底和主神融为一体。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回收这些分身……”主神的身体缓缓膨胀、变大，弯腰看着黎清，“但留下这些废物只会添乱。你看现在好了，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捏死——” 他朝着黎清伸出手掌，轻而易举就穿透了黎清耗费了70%的能量搭建的屏障。 在那几乎成为实质的黑雾即将触碰到黎清的一瞬间，主神的动作停下了。 黎清也在这同时察觉到自己的系统仿佛一瞬间切断了和他的联系。 这是能量告罄的标志。 档案室外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愉快地响起。 “好嘞——能量屏蔽器，启动。” 第217章 源码之间（10）黄雀在后 穿着白色制服、体型微胖的男人笑眯眯地出现大门口。 没人不认识他这张脸。 勤勤恳恳、平易近人，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张勤，认识他的远比见过大老板的人还要多。 “张勤！你搞什么鬼！？” 主神转过脑袋，接着动作僵住。 第284章 和张勤一起出现的，还有穿着源码之间监察部制服的人。 “源码之间监察部及科技伦理监管局多次收到投诉，发现死亡副本系统存在非法实验、利用漏洞窃取能源等多项重大违规，并在副本内引起骚乱，没有履行低维生物管理职责。” 为首的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 “作为监察部部长，我代表监察部停止你的职务，对你进行关押调查处理。” 张勤站在旁边，一脸痛心疾首：“我们死亡副本事业处怎么会变成这样？部长您放心，我们所有部门都会尽全力配合调查。 “只是我们系统的玩家们都是无辜的。请您千万不要直接关停系统，几万生命经不起这么折腾。” 男人道：“如果你们能继续按照规定运行副本，监察部不会强制关停。” 张勤道了谢。 事已至此，在场的人谁还看不出这是什么情况？ 之前总有人开玩笑说张勤比阴晴不定的大老板还称职，现在人家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高层权力争斗。 在张勤说话的时候，主神的身体就不断缩小、变形，直至他再也无法支撑起一个作为人的形态，变成一团。 监察部员工上前，将他关进了一个特殊的容器。 “张勤，没想到你早就起了异心！你给我等着，等我出来……” “出不来了。”张勤怜悯地看着他，“所有观看直播的人都是人证。至于物证……” 他耸了耸肩。 “物证就是你自己呀。大老板，源码之间没有秘密。你身上那些能量的来源，代码会告诉我们的。” 监察部长带着主神离去。剩下的执法组员像是没了主心骨，都陷入了迷茫。 执法组因为有许多黑雾员工的关系，一向自诩高贵，是直属于主神的组织。 他们从未想过主神会有倒台的一天。 张勤却无视了他们。 他朝着一直沉默的黎清大步走来，接着笑着揽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十三，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黎清往旁边让了一步，避开了和他的接触。 张勤一愣，随后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跟我过来吧。” 他们穿过事业一处的走廊。 一路之上，不明所以的员工们都朝着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张勤没有带黎清前往技术组，而是去了顶层的会议室。 “以后该叫你‘大老板’了。”黎清淡淡道，“以你的权限，抖出主神的事情并不困难，没必要把我牵扯进来。” 张勤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算是互惠互助。你不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放心闯了进来吗？” “所以违规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你就干干净净坐收渔利？” 黎清靠在椅背上，冷冷看着他。 “主神下台了，但我和他之间的账还没有算完。我直播没关，现在该你替他给我们——给其他玩家一个交代了。” 张勤叹了口气：“是的，应该的。在此之前，让要算账的朋友跟我面对面交谈吧。” 他调出一个面板，当着黎清的面操作一番。 黎清发现他的系统又重新启动了，与此同时，他还收到了一个接入申请。 他按下了同意。 下一刻，大脑微微刺痛了一下。 那段存放着宫曜数据的地方一空，接着旁边就多出了一个人。 他身材高大，还穿着囚服——赫然就是宫曜。 “宫曜，初次见面，你好。” 张勤笑眯眯地伸出手。 宫曜就坐在黎清旁边的椅子上，姿态和神情都从容而自然，丝毫看不出环境突然改变带来的慌乱。 他伸手和张勤握了一下。 “久仰。” “我们经常看你的直播，非常精彩。也感谢你对小十三的照顾。” “分内之事。”宫曜勾了下唇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你们才是，小十三这二十年也多亏你们的特别照顾。” 他这一番话的语气并不十分友善。 两人这神情，都无意和张勤叙旧闲聊。 张勤便收敛了闲聊的态度，开门见山道：“对于上一次你提出愿望后的一系列后果，我代表整个死亡副本系统向你道歉。” 宫曜不咸不淡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应了，显而易见在等待后话。 张勤推了下眼镜：“作为补偿，我们会让你安安全全离开副本。” 此时此刻，正如黎清所说，他的直播间并未关闭，而是面向所有玩家开启。 因此这一番话让弹幕再次激动起来： 【我没听错吧？他说离开副本！】 【是脱离副本系统吗？】 【我在副本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人离开的先例！】 【这是真的吗？他们之前不是才坑过一次宫曜大人……】 张勤仿佛能够看到这些弹幕似的，开口补充：“没错，是完全脱离副本系统的控制，在一个你喜欢的世界里获得新生。” 他叹了口气。 “这也是每个系统最开始对所有玩家的承诺。先前因为一些原因，这个承诺没有被正常履行。不过大家放心！在监察部的监督下，我们会秉公办事，绝不会辜负大家的愿望。” 黎清在这时突然开口。 第285章 “让宫曜离开，这是你的‘补偿’？” 张勤：“啊……对，有什么问题吗？” 黎清扬了下下巴。 “直说吧，离开副本需要多少积分？” 【就是！说清楚多少分可以离开！】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正常履行规则呢！没准一直以来都吞了我们不少积分！】 张勤：“……这个，底层代码规定，离开的条件是系统达到s级后，再多花16万积分就能离开……” 【16万！？】 【我靠！这也太黑了！】 一个明显是高级玩家的人发道：【一个s级副本通关基础积分只有1200，达成条件要完成一百三十多场s级副本！这可能吗？】 黎清在脑内计算了一下。 “算上系统升级所需的积分，玩家一共需要积攒20.8万积分，才能离开副本。” 他看向宫曜。 宫曜对他扬了下唇角。 “真是不巧……”他开口，“我现在的积分数量，就是20.8万。” 第218章 源码之间（11）新规则 自从00013号系统离开宫曜后，他便一直用的是公共系统。 公共系统根本没有什么等级的概念，因此那些本该用于升级的积分全都攒在宫曜的账户上。 黎清和宫曜都看向张勤。 黎清轻声开口：“这个‘补偿’，看起来真是……没什么用呢。” 张勤被黎清盯着，冷汗差点下来了。 他尴尬一笑，道：“这个，我没想到这个问题，真的。那么你选择交易后就能正常离开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呢？” 宫曜：“让阿清跟我一起离开。” 张勤：“这个自然，小十三为系统工作这么多年，我们也不能让优秀员工寒心……” 黎清打断：“所以我和宫曜一起脱离系统这件事，也算不上对‘宫曜’的补偿。这也是我应得的。” 他被主神除名前，账户上还有那么多存款。 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张勤糊弄过去。 张勤苦着脸：“对对对，这也是应该的。” “我的那些积蓄折算后，应该还剩下不少。”黎清说。 张勤：“……如果你选择定居的地方不是上界，那确实还剩不少，我们会为你转换成对应资产的。” 然后他又转了个方向，面对摄像头，开口：“所有死亡系统的员工或者玩家都一样，脱离系统时，剩余积分都可以转换为等价值、且不超出目标世界水平范畴的道具。” 接着他又看向宫曜。 “现在应该没别的要清算的了吧？那么补偿方面，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钱财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当然不是问题，”宫曜笑了笑，“毕竟对你们来说，这大概只是一串数字。” 不是钱的问题。 张勤表情认真了一些，隔着镜片盯着宫曜：“看来你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需求。不妨说说看？” 宫曜开口：“减少所有玩家离开副本所需积分。” 张勤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改变积分规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也不是我同意就能立马实现的操作。” “所以我只要‘决定’那个结果。” 张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在考虑什么。 黎清则突然开口。 “死亡副本运营到现在一百二十多年，达成积分目标的有几个人？” 张勤没有开口。 黎清点了下头：“那就是只有宫曜一个。” 他直接在会议室投影了自己直播间的弹幕。 上面说的话并不好听。 为了几百分辗转求生的玩家们，看到二十万这个数字后，都陷入了一种看不到出路的绝望情绪。 “没有目标、目标难以达成，都不会起到激励人心的效果。 “我用你的权限帮你查过了：现在整个死亡副本系统存活的s级以上玩家有16个。在这些玩家里，最高存有积分是五万，也就是说他一共攒了10.8万分。” 黎清的话顿了顿，才继续道：“和目标相差一半。 “每一个s级玩家都在这个副本待得足够久了。但尽管如此，他的进度仍然还剩一半。” 张勤沉默良久。 “你也不是只会写代码的人，张总，”黎清意有所指，“这其中的关系，不用我说明了。” 张勤终于抬起头，一咬牙：“成，这事儿我一定推进完成！ “……至于具体目标积分，其中牵扯很多，我们需要评估一下再给大家答复。届时我们会将结果发送到所有人的系统里。” “三天。”黎清提醒。 张勤：“……三天就三天！” 弹幕先是不敢相信地安静一下，接着发出欢呼。 ——在这个副本里挣扎的玩家就是这样。 比起什么自由、控制、实验，唯有活下去的希望，能够安抚这个群体的情绪。 张勤叹了口气，准备找人开会。 黎清关了直播，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是宫曜的补偿。还有我的呢。” 张勤：“……”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已经麻木了。 三人在会议室待了四个小时。 期间，审核组长陈放、维护组长艾果、产品研发组组长杰克和一个监察部的监察员都被张勤叫了过来。 第286章 又过了一个小时，还穿着副典狱长制服的海蛇姗姗来迟。 ——执法组的黑雾高层已经被主神吸收，顺位之下，海蛇是执法组长的唯一人选，立刻接管了黑雾们消失后的尴尬局面。 因为“检举有功”，死亡副本新任老板张勤、监察部和执法组达成共识，不追究黎清盗取权限和资料等违规行为。 ——但造成的实际损失，比如外勤机器人和配电室的维修费用，还是需要从他的账户里扣除的。 达成一致后，张勤当场恢复了黎清的正式员工身份，并为宫曜发放了访客身份。 二人不再是非法侵入者，可以正常在事业一处大楼进出。 一番人事变动，张勤那边还有许多未决的事情需要处理和交接。 但黎清现在已经是个局外人了。有些事情他不必知道，张勤想必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于是黎清带宫曜离开了会议室。 他们大摇大摆走在事业一处走廊上。不明所以的员工们诧异地盯着那个久违的白色身影，和他身旁的副本明星。 但安保系统通过了他们的认证，没有保安和执法组成员出来阻拦，于是那些员工们便隐约知道了些什么。 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宫曜却从容得就像来过无数次。 他握住了黎清的手腕，和他挨在一起，勾起唇角：“事情还算顺利？至少在上一次进入副本时，我都没有想到，居然就这样能直接出去了。” 黎清回握住他的手，道：“我们早就能出去了。其实我也有点想不到，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中更顺利。” 他顿了顿，微微压低声音。 “我已经做好了对付所有组长的预案，甚至包括张勤和艾果。 “如果不是张勤早有取而代之的心思，我可能会选一个更靠后的时机行动，采用更暴力的方法。” 宫曜看着他一脸盘算着怎么给前同事找麻烦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清抬眼看他，有点不满：“我是认真的。” 宫曜捏了捏他的手指：“我知道。如果你有这种打算，我也会全力配合。” 他们乘坐电梯下楼，前往食堂吃饭。 宫曜看着那些对黎清的回归表现出欣喜的员工们，又开口： “办公室斗争固然复杂，但我想他们愿意帮你，也不全是站队的原因。” 黎清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组长！！” 二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艾果已经结束了会议，站在食堂入口。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高级管理员。 黎清表情平和地看着这位一手带起来的后辈，微微偏了下头。 接着艾果便如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 黎清未曾反应过来时，剩余的人也全部一哄而上，把黎清挤在了中间，抱成一团。 第219章 源码之间（12）告别（主线完） 一顿晚餐猝不及防，变成了部门聚餐。 维护组所有成员知道黎清回来的消息，全都涌向食堂，直接占领了一整张桌子。 黎清和宫曜则被簇拥在中间。 尽管宫曜对他们十分陌生，可他们对宫曜这个大明星却是熟悉的很，半点都没有见外。 一群人抓着黎清诉苦，或者问长问短。黎清不太喜欢说话，因此众人很自然地将问题都扔给了宫曜。 一顿饭快吃完，黎清才后知后觉，发现宫曜居然跟他相处了二十年的组员们就这么打成一片了。 聚餐进入尾声，一个维护组成员终于小声问：“组长，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黎清点点头。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伤感。 黎清道：“放心，维护组的工作以后都不会那么困难了。” 他看了一眼系统新收到的提示，顿了顿，开口：“离开之前，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惊喜。” 艾果顿时破涕而笑：“组长，你嘴里的‘惊喜’真的让人很摸不着头脑。” 她对面，面对食堂大门的组员却缓缓瞪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回过了头。 “当时055死亡时，我立刻将他的全部数据锁定在他的系统里了。” 随着黎清平静的解释，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 “因为事情发生在执法组的违规控制期间内，所以张勤破例同意复原他的生命数据。 “——当然，这中间消耗的巨大能量，事业一处不会报销。055需要自己负担20%，剩下的80%则由违规操作导致这一结果的路易斯组长报销。” 黎清擦了擦嘴，淡淡补充： “对了，路易斯组长现在还困在迷宫副本，可能这笔费用一时半会儿还不上。” 戴着头盔的身影已经停在餐桌旁。 055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脑壳。 “……大家，好久不见。” “哇——”艾果又哭出了声。 一群组员再次把久别重逢的055淹没。 - 黎清和宫曜在事业一处待了三天。 第三天上午，张勤又一次召开了会议。 这次参加会议的是全体高层，包括源码之间的监察部长，以及宫曜和黎清两位当事人。 张勤开启了直播，这是一次面向所有玩家和员工的新闻发布会。 监察部长先审判了原主神的罪行、说明处理结果，接着宣布张勤正式继任为新的主神。 第287章 然后张勤对系统内的规则混乱表示歉意，并应黎清的要求，明确了一条新规： 任何非玩家存在，包括员工、上界游客，都禁止在副本运行时进入，禁止一切和玩家的接触。 接着张勤当场宣布，脱离副本系统的积分要求从20.8万降低至9.8万——即一个玩家达到s级后，只需要再积攒5万积分，就可以离开。 9.8万，对于玩家来说不是一个小数字。可整整减少了11万积分要求，已经足够让玩家们看到希望。 甚至在这项调整之后，现在存活的s级玩家里，就已经有一人能够达到离开标准了。 还有一些其他关于玩家的细碎规则调整宣布完毕，这件事就基本揭过去了。 最后一项内容，自然就是让所有玩家见证黎清和宫曜成功离开副本，彻底安抚他们的怀疑。 张勤：“二位，咱们就去空间通道那里呗？” 宫曜却微笑着开口：“可以等一会儿吗？” 张勤：“……你还有什么需求？” 宫曜抬起手：“没有找麻烦的意思。只是我想跟朋友们道个别。” 张勤沉默了一下，摆了摆手，同意了。 - 九曜公会，活动室。 一群九曜成员挤在一起看直播，陶乐乐欢呼起来：“老大他们要回来了！！” 老布哼笑一声：“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回来一趟。” “我们快去副本大厅接人吧！一会儿路该堵死了！” 一行人站了起来，阵仗很大，是个轰轰烈烈开路的姿势。 正要离开时，头顶却传来一道带着笑的声音——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冲在最前面的陶乐乐抬头，在楼梯上看到了宫曜和黎清的脸。 “哇——出现了！” “欢迎回来！” “恭喜！！” 此起彼伏的祝福中，当然也包含着一些“呜呜呜老大以后没了你我们该怎么办”。 宫曜笑着一一跟他们拥抱，道：“也没那么早离开。新主神说他们不急着赶我们走，只要不进副本，在这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嗐！”热泪盈眶的众人纷纷散开。 老布呵呵笑道：“那就多留几天，等其他人从副本回来一起聚一聚。” 陶乐乐：“多亏了你们，现在的新规是，只要有人成功完成积分目标脱离副本，所有玩家就能免除七天的净土滞留费用呢！” 第三天，所有副本中的九曜成员都回来了。 三十五个成员将整个二层休息室占得满满当当，这次送行宴的对象宫曜亲自给众人做饭。 黎清再一次见到了神秘的占卜店老板娘夏娜。 夏娜这次没有戴遮住面孔的头纱，露出一张颇具异域风情的面孔，一头红色长发随便盘着，身上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 看到黎清时，夏娜的眼睛里有几分陌生，但还是跟他友好地打了招呼。 黎清走近两步，在她面前坐下。 “夏娜小姐，谢谢你为我做的占卜，还有你的幸运护符。” 夏娜先是一愣，随后喝了一大口啤酒，笑了起来。 “不客气。其实正经来说，我跟你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黎清微微一怔。 夏娜微笑看着他，低声道：“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一个通灵师？” 黎清：“……大家说你是占星师，或者占卜师。” 夏娜笑得露出牙齿：“业务范围都差不多，在我原来的世界有一个通用的称呼——女巫。” 她顿了顿，补充，“被抓起来烧的那种。” 黎清：“……” 夏娜又喝了口酒，道：“有时占卜的时候，我会请到一些特殊的存在上身。那段日子里我自己的记忆不是非常清晰，所以严格说来，我的确是第一次正式和你认识。” 她说着伸出手。 黎清跟她握了一下。 他又沉默半晌，忍不住问：“……那些特殊存在，又是些什么呢。副本系统中也能请神上身吗……” 夏娜笑了笑：“谁知道呢。这世界上总有一些难以掌握的神秘之处，就连创造这里的人都说不清楚原理吧~” 黎清点点头。 “如果您还能与那位交流的话，请代我向她问好。” 夏娜举起酒杯：“好说。” 布莱恩醉醺醺地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黎清旁边，揽着他的肩：“哎，小黎清你怎么不喝？来！一起！” 叶君也从另一边堵住了他。 那种总是心事重重的神情已经几乎从她脸上消失了，此时她只是笑着给黎清倒满了酒。 黎清看了一眼冒着气泡的液体，又环视周围，看到一个个安静下来、充满笑意的目光。 他垂下眼，轻轻动了下唇角。 接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群人闹到凌晨，才纷纷回屋。 黎清坐在自己的床上，头脑一片昏沉。 这就是酒精的作用吗……自己的思想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对于此前的生活来说，能有一段时间完全放纵，已经十分难得。 又过了几分钟，宫曜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黎清抬眼看他——刚才这人在下面还一副醉得不成样子的模样，跟老布胡搅蛮缠地拌嘴。 此时他身上酒味已经散了许多，眼神还有一点迷蒙，却并不糊涂。 第288章 二人对视，谁都没说话。 黎清最终挑了下眉毛：“你怎么不回房间？” 宫曜笑了起来，弯腰抱住黎清，蹭着他的颈侧迷迷糊糊说：“我才不回去。我要和我的男朋友一起睡。” “……”黎清没推开他，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 这是他们在死亡副本系统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从进入副本的第一天，他们就是绑定在一起的，所以最后一天也理应如此。 二人安静抱了一会儿，黎清突然道：“宫曜。” “嗯？” “教我说你的名字吧。” 宫曜愣了一下。 然后他撑起手臂，低头看着黎清。 黎清也看着他，浅色的眸子一动不动，但不像之前那样像个毫无生气的小机器人。 宫曜在这双专注的眸子里失神片刻，然后吐出一个含混而温柔的单词。 黎清张了张嘴：“……” 他念不出那个发音。 宫曜便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教你。舌头要这么卷起来……” 他倾身，覆上黎清的嘴唇…… - 翌日。 宫曜和黎清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净土的广场。 ——某个主神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要轰轰烈烈地走，并且会给他们自动开启直播，让所有玩家都见证第一对离开副本的玩家。 能让其他玩家安心，宫曜自然也不会反对。 他们叫出各自的系统，使用积分兑换了离开的愿望——和之前商定的一样，源码之间已经帮他们准备好了一些。 一扇大门凭空出现在广场中央。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想要朝大门涌去，但人们发现自己周围似乎伸出了无形的阻挡，让他们无法移动。 系统此时仍不忘宣传自己的好处：“对于达成目标的玩家，我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保证玩家的安全和权益……” 黎清和宫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点无奈。 然后宫曜笑了起来。 他抓着黎清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嘈杂的声音已经逐渐远去，只剩下两人有些震耳欲聋的心跳。 二人以同样的频率深吸一口气，接着伸出手，推开面前的大门，走进那片由无数像素光点组成的无垠星空。 第220章 完结感言 【省流：正文完结但还有部分额外内容，从明天起，以后日谈+番外的形式更新。】 这篇文从五月开始连载，到现在也有四个月了。一句话：终于顺利完结了！ 这本是我在番茄的第二本长篇。日常文选手心里非常没数地选择了无限流题材，期间内心时常煎熬。 但万幸本书的发展走向并未偏离预期，中途虽有诸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算平稳落地了。 关于设定方面，时常看到一些争议，比如管理员为什么这么憋屈等等。虽有心辩解，但确实是引入设定时安排得不够自然，是我的问题。 这本书初衷不是写一个日天日地的掌控者的爽文，而是一个无奈又有点倒霉的打工人创飞公司的故事。 但回过头来看前面的内容，的确是有很多未达预期的传达，也有一些本来能够避免争议的、更好的切入点……不过，写都写完了！ （至少这个发现也恰好说明了我这五十万也不算白写~不论如何，感谢抱着宽容的心态一直看下来的朋友们！） 至于宫曜的人设，我一开始是有点纠结的。 和我写上一本时的态度一样，我始终不认为“圣母”是个贬义词，但不论是修仙还是无限流，这种强调弱肉强食的环境中，过高的道德感都不是大众更喜闻乐见的内容。 无意说教，不管是奉献还是利己，主流观点都和社会发展等多种因素有关，对个体的批判和谴责并无意义，此处不作分析。（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很有道德的人就是了。） 就像小黎说的那样，在副本这样的生态里，利己也是无可指摘的事情。玩家们有“不善良”的权利，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觉悟。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写一些能够坚持善良的理想主义者，尽管会带来内心挣扎，尽管并没有太多回报，但不论在小说和现实，他们仍然存在，并且值得被看见。 还有一些想说的内容，就留在合适的时机再讲吧。 最后说一点莫名其妙但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内容吧。 之前看到有人说小黎撞名字了，虽然有一点点尴尬，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用“黎清”这个名字。 ……原因说起来可能有点抽象，有时候名字和一个人的印象就是有点浑然天成。 比如“黎清”两个字：在我看来，“黎”单独来看是深绿色的，“清”单独没有颜色，但二者放在一起是茉莉花那种白中带一点点渐变绿的感觉，和小黎本身的氛围对应。 而“13”这个数字则是带一点棕调的绿色，就是他编号里“a9b08f”对应的颜色。一开始是我设想中小黎瞳孔的颜色，后来觉得应该更浅一点……但仍然为他保留了这个编号。 至于“宫曜”，就很简单直接，“宫”是黑色，“曜”是金色，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宫曜，嗯，没毛病。 又或者张勤，他的编号前六位a00000对应一个低调的红色，也是我对他一种抽象的关联。 第289章 ……更多就不举例了，反正也只是我的个人感受，说出来图一乐，不用太当真~ 总之终于写完一本，难免忍不住说很多废话……但写都写了，就让让我吧。 谢谢每一个陪伴小黎和老宫以及他们的朋友们走到故事完结的读者朋友们，也很感激大家陪伴着草履虫作者不断成长！每一个正向的反馈对我来说都十分重要，无数次感谢！！ 最后关于后续内容： 后日谈是基于正文时间线往后的内容，也就是离开副本以后小情侣逐渐走入正轨的日常生活，和一些老朋友们的后续。 番外则比较零碎，可能包含一点其他设定身份的if线。如果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欢迎在书圈或者章评留言，有灵感的话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