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未曾跻身入大乘,无从得知舒遥的可怕之处,难对他心存敬畏。 副手抢在舒遥未说话前不屑开口道:“尊者何必和他一个将死之人多言?” 舒遥适才刚刚止住的笑声又响,他笑起来,懒得给副手一个眼神,只戏谑看着王震:“不如把回宫议事改成让我洗干净脖子等死?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骗的吗?” 魔道之中对贪狼使容貌的盛赞非为虚言。 王震脑海里第一个掠过的念头竟是无关紧要的这一点。 哪怕舒遥他行至末路穷途,乌发披散满身,暗红的斑斑血迹驳杂了华美红衣,苍白面色只怕能和昆夷山上冰雪一较高低—— 美人终归是美人。 他一个转身,一个抬眼之间足以照亮昆夷冰雪,震人心弦。非但不见狼狈,凌厉高傲的美感似刀剑光影流泻而出。 绝世的美人骄傲自己的容貌。 绝世的剑客自负自己的剑道。 舒遥既是绝世的剑客,也是绝世的美人。 两相交叠之下,自然震撼无比。 “这可实在是怪不得尊使。”舒遥先撕破脸皮,王震也不再继续装下去,叹道,“魔尊分明对贪狼使颇多赏识,青眼有加。贪狼使却犯上作乱,饶是尊使有心包庇,也很无奈啊。” 事实上王震也想不明白舒遥为什么会背叛让雪天,乃至于一剑杀之。 舒遥不像是七杀使,觊觎魔道至尊之久已久,百般布置,暗中谋划。 更不像破军使,口无遮拦,专爱瞎操心瞎说话,须得防着哪天让雪天被他气到拔剑相向,清理门户,索性先下手为强是正道。 贪狼使素来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人,既不倾心权势美人,也没成堆追随的弟子门生,门下香火稀薄到让人情不自禁为他捏一把冷汗,担忧他死后甚至没人帮他立个牌位。 未尝不是如此,才让舒遥成为让雪天手中最骄傲得意,最称心应手的一把刀。 王震过了一遍旧事,意识到舒遥以前再厉害,现在不过是个穷途末路的可怜人,不足为惧。 于是王震的胆气足了起来,问出疑惑:“怎么难道贪狼使不明白持刀人一旦死了,他手里的那把刀也落不到好结局的下场吗?” 王震不信贪狼使会蠢到这个地步。 真能蠢到这个地步,舒遥在魔道之中活不到今日。 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 舒遥杀让雪天,必定是有让雪天一定要死的理由。 比如说让雪天手中有证道飞升的好方法,有藏有能让他们这个境界的人为之心动的灵宝秘籍的秘境。 想到此处,王震的眼神炽热贪婪起来,搓了搓手笑道:“贪狼使想求一条生路,我自然是理解的。我对贪狼使为何要杀魔尊很是好奇,倘若贪狼使能解释一二,说不得我会愿意放贪狼使一码。” “贪狼使如有什么未尽的遗憾,我也可勉力帮忙为之一二。” 这种眼神舒遥在魔道见过太多。 他杀让雪天当然是有他的理由。 但绝不是像王震所想那样。 什么薛定谔的珍宝秘籍,根本是不存在的。 舒遥嗤笑了一下,冷声道:“想杀就杀,哪儿来的那么多理由?” “比如说现在我想杀你就杀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理由,还要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贪狼使好大的气魄!”副使礼貌性抬起手鼓了鼓掌,面带微笑,口带嘲讽,“也不打算瞧一瞧自己这副模样,还像是能翻出浪花来的样子吗?” 副使说得不错。 舒遥漆黑长发如被剪子搅乱的墨锦,密密纠缠不分,红衣因数场生死厮杀溅满的血迹黯淡去衣上金线织出的绚丽花纹,衣摆散乱,袖角破碎。 他肌肤本白,此刻褪却所有血色,在暗红乌黑浓墨重彩的颜色映衬下,清透得令人生出一戳就破的既视感。 配合上陷入雪地三寸,方能勉力支撑着脊背挺直如劲竹的寒声寂影,愈发显得孱弱易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当年让雪天登临魔尊之位时,那个华服红衣,乌发高束的贪狼使只消轻轻一眼就让人顿生不可逼视之感的高傲轻蔑模样,时隔数百年,仍鲜明烙在王震脑海里。 与那时候的光鲜亮丽比起来,舒遥现在何止简简单单一个狼狈可以形容? 本就利欲熏心的王震抛开所有担忧,嘿然冷笑道:“不错!莫非贪狼使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高高在上的贪狼使?有资格摆姿态谈条件看不起人?” 舒遥没有说话。 王震两人有一点说得没错,他力气确实快要用完,省着点用来打人比较好。 他抬起手抹去唇边的一痕血迹。 于此同时,陷在雪地中支撑舒遥的寒声寂影昂首,剑尖上抬,直指王震两人。 伴着剑落的是天际忽换的风云,乌云骤起,雷霆暴闪,如五帝脚下御使的电光霹雳,云间蛟龙昂首吐下的龙息般声势震人。 这一招最初原型是剑三门派七秀坊之中的“帝骖龙翔”,能将对方固定在原地动弹不能。 后来随着舒遥修为越修越高,剑道越学越深,原本只能定人而无法伤人的帝骖雷霆有质的改变,平日里王震这种角色,也就是一剑帝骖雷霆的事情。 可惜他现在魔息不足,四处在经脉中乱窜捣乱,没能一剑劈死王震。 舒遥帝骖雷霆的厉害,王震和其副手皆是知道的。 见一剑劈不死王震,被雷霆正面撼动的王震心情不论。 副手倒是一心认为舒遥力竭不支,先得意洋洋叫嚣起来: “这就是贪狼使力压魔道的一把寒声寂影?依我看来,不过尔尔。贪狼使可千万别是靠着美色上位的吧?”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 舒遥那仿佛风一刮就到的样子,让他整个人像是横贯冰雪的一道朝霞,与雪光短暂地交织出一瞬间的惊艳过后,便是消融在雪地中。 是谁看见都想劝他一句束手就擒,说不定还比出剑少挨点苦楚。 舒遥强行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血液,依旧没有说话。 他不握剑的手指尖发着颤,自骨子里一层层透过血液筋络往外翻卷到肌肤的不息疼痛,让舒遥想狠狠将衣袖上纹饰刺绣扯成碎片,暂缓疼痛。 徒劳伸出手抓了几次,舒遥连一片袖角也无法够稳。 握剑的手却稳得和每一次大杀四方时毫无差别。 那是无数次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毅力。 这次只是轻飘飘横着递出一剑。 雷霆护卫,风雪退避。 那一剑轻飘飘扎进王震心口,仿佛王震修的是一身假大乘修为。 剑破虚空。 舒遥全盛之时,能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遥遥递出这一剑,空间的阻拦在剑意之下粉碎成虚无,如今状况再如何凄惨,区区几丈距离,安能阻他? 自面对王震和副使两人的挑衅起,舒遥始终没说过话。 是该说的话,该证明的实力,寒声寂影都会去帮他做。 所以没必要,不如省点力气。 舒遥语声带笑,拖长了调子道:“你若是有什么未尽的遗憾,大可说出来——” 这是一开始王震对舒遥放过的话。 被舒遥原原本本还回来。 可见话放得太满也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我没心思,估计也活不到帮你完成遗憾的时候,不如你自己抱着遗憾死不瞑目。” 舒遥抽出扎入王震心口的寒声寂影,他气力彻彻底底透支,顾不得飞溅的鲜血落到他衣服上。 不晓得话不该放太满这个道理的王震,被舒遥气得死不瞑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或许能令他稍感安慰的是,深谙这个道理的舒遥也离死不远。 至于副使,从头至尾,舒遥一点眼神也吝惜给。 想杀他的人太多太多,倘若一个个看过去说两句话,他这辈子还想不想有点自己的时间? 自然不会看到副使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场面。 舒遥以寒声寂影缓缓支撑着身体坐了下来,咬牙撑住一个相对尊贵体面些的姿态。 好歹生前好不容易混到一个能做体面人的位置,等死后被人发现和王震这么个丑东西死在一起不说,姿态万一再丑点,舒遥怕自己会活生生被气成厉鬼。 他眼睛微搭下去,莫名想到王震问的一句,问他说有没有未尽的遗憾。 三百多年的时光有太多事情可供舒遥回想,舒遥自己甚至一样记不太清剑下究竟杀过多少人,脚下行过多少路。 却把他最初所在的世界,一个和他身所处的当今大陆完全不一样,也要好得多的世界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世界里没有仙魔两道,动不动开山崩海,夸张点证道飞升的讲究。 有的是日益发展的精密科技;让人无论贵贱贫富,能有点体面尊严地在这世上活下去的法律;和一个叫做“剑侠情缘网络版叁”的辣鸡游戏。 舒遥好死不死在那个游戏中有过一个很是投入一番心血的恶人七秀成女账号。 一朝穿越,恶人阵营的七秀,确实该穿到魔道里面从头开始。 所谓的金手指大杀四方统统是假的,不存在的,他绑定的仿佛一个假剑三系统。 去除一张张精挑细选过,美艳无伦的易容捏脸外,只剩下要他用心去慢慢感悟的七秀剑道。 没毛病。 就是有点地狱难度而已。 舒遥向着天喃喃道:“毁我青春恶人谷,来生愿做浩气人。” 他的说话声音不大,奈何他们这个境界,快要成仙得道的修行者耳力太好,是没办法的事情。 舒遥的话不意外被正赶上昆夷山来的卫珩听得一清二楚。 卫珩脚步微微一顿之后,赶路更快,衣角一个飘荡之间,便从昆夷山脚现身到昆夷山巅。 他垂眼看向不知是昏迷之前最后一个挣扎做了效,还是皮相生得太好,在那里尽管晕迷,依然感人地撑住了仪态的红衣人。 分明眼睫紧闭,衣发散乱,依旧如悬崖石缝中开的花,不甘心不示弱地支棱出自己耀目张扬的美来。 卫珩不加犹豫弯腰抱起舒遥,身影消失在去往玄山的方向之中。 都说人将死时,其言也善。 这位贪狼使既能在死前说出这样的话。 想必不算太无药可救。 卫珩理所当然如是想。 但凡舒遥有点意识,知道自己被让雪天杠了半辈子死对头,抱回被魔道杠了半辈子的玄山,可能会想在杀王震之后给自己心口来个一剑。 至少痛快一了百了。 鬼知道是什么打动卫珩不远万里来隔开仙魔两道的昆夷山脉,大发善心将他抱回玄山。 说是仙道中人的慈悲心肠,舒遥是不信的。 可惜他无知无觉躺在卫珩怀里,无从得知自己被他带回玄山,更想不到在玄山等他的究竟是什么。 第2章道尊 舒遥茫然睁开眼睛,用了三息时间确认自己的确是没有英年早逝,早早去地府里见阎王。 毕竟谁家的地府也没有这里的浓郁灵气。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轻轻转了转手腕,发现自己经脉残损,魔息枯竭,以他当今状况,估计只能去胜之不武地欺负欺负刚入门的小修士。 舒遥倒是很镇定,甚至还有几分暗自庆幸。 他膨胀归膨胀,却也知道自己能杀得了让雪天,已经是侥天之幸,之后从七杀使手下逃生,反杀王震这种种—— 留得一条性命是侥天之幸。 舒遥结过仇的人自己不记得,是多到记不住。 能在这时候给他施恩的人舒遥也不记得,是少到压根没有。 索性不去纠结是哪位好心人救了他的性命。 舒遥推开床头的一扇窗,映入眼帘是的葱茏植被,花木错落,远处一丛青翠竹林里悠然传来流泉的叮咚之声。 十家的仙家洞府,有九家那么打扮。 有一只大白鹅扑棱着翅膀一蹦一跶从窗外飞进。 羽毛摩擦的扑簌声音代替流泉水花飞溅拍打在石头上的动静。 笼罩来的一片巨大黑影覆盖舒遥的视线,隔绝在他和窗户之间。 大白鹅一翅膀扑棱下去,舒遥差点被它扇下床。 舒遥揉了揉脸,震惊了。 他剑下白骨累叠成山,流传声名治小儿夜啼的时候,约莫没想到过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虎落平阳,龙困浅滩,被一只大白鹅欺负到脸上。 他愤怒了。 寒声寂影感应到主人愤怒情绪,幽然一声铮鸣。 剑尖抵住大白鹅的脖子,舒遥冷静道:“看在你主人救我性命的份上,我今日不与你计较,滚。” 大白鹅扑扑翅膀,夷然不惧,甚至还有心思对舒遥“嘎”地嘲笑一声。 舒遥的寒声寂影伴他征战三百年,剑下亡魂无数,大乘不知杀过几个,更有让雪天祭天,放眼仙魔两道,有几个能不畏惧寒声寂影剑上煞气? 哪怕到大乘,仍很难对着舒遥的寒声寂影而不动容。 偏偏这只大白鹅能。 仙家洞府——敢在这时候沾手他一摊大麻烦的,舒遥已然对它的主人有了定数。 他更加冷静:“你莫以为你主人是道尊,我就不敢把你炖了煲汤喝。” 想不到道尊挺有个性,不养龙凤祥瑞,麒麟白虎,诺大一座峰头任着大白鹅占山为王。 虽然尚未见面,舒遥内心奇异地对这位道尊减轻些许排斥感。 恰在此时,卫珩推门走了进来。 大白鹅自觉有人撑腰,身子立得更直,头抬得更高。 活脱脱的气焰嚣张。 舒遥飞快把寒声寂影一丢,一点也不在乎这把伴着他三百年的老伙计会不会磕坏哪里。 丢完寒声寂影,他虚弱地捂着脖子倚在榻上,指着大白鹅的手颤了两颤: “咳,你咬我脖子,我看在你家主人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也不与你计较,可我手上寒声寂影伴我征战三百年,威名赫赫,你怎可拍飞它如此辱我?” 大白鹅震惊地看着舒遥,伸长脖子张大嘴,甚至忘记发出嘎嘎声音。 它难以想象世上竟有如此骚的操作。 不光是在他主人堂堂道尊的地盘上拿剑尖抵着它脖子,居然还敢反咬一口,给它这只鹅泼上一盆脏水。 卫珩垂眸看白鹅,不多作询问。 他是知道这只鹅爱招惹别人的劣根性的,闻言不多说话,熟练提溜着白鹅脖子将它丢出门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救命恩人是该有点特权的。 比如说知道实话的权力。 舒遥手指拂过寒声寂影剑柄上镶嵌的宝石,抬首笑道:“因为我想取而代之让雪天,做魔道至尊。” 他眼睫一眨,笑里带三分促狭之意:“然后统一魔道,带着魔道来投奔归附仙道啊。” 卫珩无言看他,想,你是觉得我有多傻。才会信你的后半段话? 偏偏舒遥还在那里言辞铮铮,从“我小时候有一个梦想”说到“后来我觉得让雪天和其他魔修不一样,是个能带着魔道走上正轨的好人才投奔他。“ 看势头,接下来就要说到发觉让雪天实则和其他魔修蛇鼠一窝,并无二致,于是自己深感被欺骗的痛苦,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让雪天。 果不其然,舒遥声色并茂,痛心疾首:“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让雪天和其他魔修如出一辙地丧心病狂,深恨他背信弃义,负心无情。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一剑杀了让雪天那厮。” 卫珩静静看着他好一番唱作俱佳。 他所在的玄山道修,最是讲究一个清心寡欲,天人合一。二十岁的青年恨不得板脸板出二百岁的架势。 如舒遥这种眼也不眨信口开河编故事的,卫珩不恼他谎话连篇人品低劣,反觉有一两分的新奇好笑。 这位贪狼使,是和其他魔修,有点不太一样。 不过他修心已久,这一两分新鲜气息,如同是在万顷通透如镜的碧海海面上泛起的一朵可怜小浪花,转瞬消逝至无,无波如初。 等舒遥一口气说完他和让雪天的恩恩怨怨,年少时被狠心辜负的梦想,已经有点喘不过气。 到底是重伤在身的人,不宜激动用力太过。 卫珩递给他一杯温茶,问了个和舒遥所说,牛马不相干的问题:“听上去你很不喜欢其他魔修。” 舒遥捧着温茶,唇角一扬:“我虽然是个魔修,可我更是个好人啊。” 兴许真的有人会信。 这个念头从卫珩思绪中莫名其妙跳出来。 舒遥皮相生得太好。他坐于床上挑唇而笑,乌发长长披垂而下,盖着的鲜红衣衫犹残留着数根洁白鹅毛。 黑白红三色交织之下,衬得他如青光如水剑锋旁掠过的一枝艳红梅花,既清且艳,风骨铮然。灼丽夺目同时,绝难落了下乘的靡靡之态。 卫珩不再去和舒遥纠结谁好谁坏这个问题。 他信眼见为实,传言里的烟云蔽眼终究做不得真。 更信舒遥这段养伤时间有他在,也很难做个坏人。 卫珩有这个自信和底气。 他居仙道之首,曾一剑镇压魔道三百年,算上让雪天的横空出世,仍是真真正正,无可置疑的剑道无敌,人间第一。 所以卫珩单刀直入:“七杀使那边说,你是为让雪天手里能让人在紫薇秘境飞升成仙的秘诀,铤而走险杀了让雪天。” 而这片天下,已经足有千余年未出过飞升成仙之人。 第3章张狂 七杀还真是永远不会让舒遥失望。 尤其是在坑他这件事上,是一如既往地不遗余力,下了死力气。 魔息阴寒,加之魔修所居的北陆大地常年覆冰盖雪,造就舒遥体质偏寒。 不同于以往有深厚修为镇压,极寒之地也能当作春暖花开般蹦跶,舒遥捧着茶盏聊胜于无地暖手。 他难得诚恳地推心置腹:“我说我手里没半点紫薇秘境的消息,恐怕道尊您也不太信。可惜我确实没有。我向天道立个心血誓罢。” 紫薇秘境不拘进入者的修为年岁,炼气入体的可怜小修士能进,大乘境界足以排山倒海的大能也能进。 不同难度对应不同的境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秘境分十二阵,只要闯过一阵,即可得来自于天道在某方面上的馈赠。 而以大乘境界闯过十二阵的人,传言可立地成仙,渡劫飞升。 天下已有千余年没出过渡劫飞升之人。 难怪七杀使会选这个消息传出来。, 只怕是卫珩听到也要眼红觊觎。 卫珩道:“不必。” 舒遥捧着茶盏充作临时小手炉,莫名其妙看他,不信这位道尊当真如传闻里所说是位高洁之人,无半点个人私心。 大约是他的不解明晃晃摆在如泛水桃花的眼底,卫珩瞥他一眼,淡声解释道:“你重伤在身,立心血誓须逼出心头精血,有伤根本。” 原来是卫珩怕他一个心血誓还没来得及立完,就直接倒床上见阎王去了。 舒遥深深看卫珩一眼,意味很复杂。 他心里更复杂。 年长日久对卫珩积累起来的那些偏见,如同老旧失修的墙堵,正遇上当季的飓风,便被晃得吱吱呀呀起来。 先是不辞千万里特意来昆夷山巅把他搬回玄山玄妙峰,接着又关怀他身体,非但没追问紫薇秘境一事,连个心血誓也没让他立。 如此看来,是他先前有所误会。卫珩的确可算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 与和他齐名的让雪天,恰好是一正一反两个极端。 入目是卫珩清俊面容,宛如清晨晨雾里,山头迎着日出的第一颗苍苍松柏般风神挺秀,何止让人眼前一亮?带着他所居的屋室一起沾光,平白多添些清贵出尘之意。 冲着他这张脸,舒遥难以抑制从心里生出几分怜爱之意,叹道:“世道险恶,道尊切要小心。” “虽说道尊今日遇到的我是个好人,不会虚言骗你,但难保有人巧言令色,恶毒心肠。” 卫珩听着他谆谆劝慰是假,变相自夸是真的言语,手指不动声色按了按额头,冷静地继续着话题,不让它在舒遥口中被跑偏: “这则传言自让雪天生前已有风声,自七杀使手里越演越烈,为何他们会选你?” 若仅仅是从七杀使这边传出的,倒还好说。 七杀贪狼两使之间水火不容的消息,哪怕卫珩久居仙道,不理世事,尚且有一二耳闻。 可偏偏从信重舒遥的让雪天手中传出。他有造谣的闲工夫,大可往他远为忌惮的七杀使身上泼脏水。 舒遥叹气道:“这可能就得怪我交友不慎,误交损友了。” “道尊可曾听说过万川和这个人?” 万川和一名似乎是有点耳熟。 卫珩想起来了此人的身份。 是魔道三十二域中,一位新近突破大乘,接过第三十二域域主之位的魔修。 此人唯一独特的一点是,既无不世修为,也无绝色容颜,偏偏是眼高于顶的贪狼使唯一看得入眼之人。 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很简单,没有什么遍洒狗血的好友反目,信任错付。 有的只是短短几句话中透出来,衰运当头的倒霉好笑: “万川和他在紫薇秘境中突破到大乘,有这桩不小机缘在前,那个名字我忘了的天杀魔修几句推衍在后,让雪天他们认定万川和寻到紫薇秘境的机缘,并且与我分享。” 舒遥面无表情一摊手:“那天杀的编的还挺有鼻子有眼,要不是我自己知道自己,万川和倒霉催的自进秘境以来没联系过我,我差点信了他的邪。” 卫珩不语,只是抬眼与他对视。 他眼睛不像舒遥,生得有落水桃花那股劲儿,勾得人心神俱荡无所适从。却清明太过,仿佛望得穿窥得见世间万事万物运转轨迹。 一眼之下,无所遁形。 舒遥自认说的话问心无愧,坦坦荡荡迎向卫珩眼睛。 半晌后,卫珩道:“为何不去辩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像今天那样,立心血誓立得倒是很干脆利落。 仙魔两道皆活在天道之下,一言一行自有天道记载,倘若立的心血誓有假,只怕会第一个自爆身亡。 舒遥向后仰,笑了一声,他那个一仰一扬眉之间,昔日贪狼使叫人狠得牙痒痒,偏移不开眼睛的狂态,又鲜明张牙舞爪在他脸上。 这比任何华服加身都来得更有用更醒目,一时之间压下他苍白孱弱的病态,美得如跃动火焰般的生气勃勃:“自然是因为,我想打架啊。” 舒遥含着唇畔张狂的笑,慢慢声音里尽是一副游戏人间的做派:“让雪天放个假消息出去,八方风云来寻我,想和我打架的人能绕魔宫好几圈。平日里哪有这等的好事?” 听上去足十足像个为了打架能随时随地豁出性命的疯子魔修。 又开始胡说骗人了。 卫珩无奈想。 你当自己从来不说梦话的吗? 被他从昆夷山拖到玄妙峰来的贪狼使,第一晚性命垂危,高热不退,一边抓着卫珩的手死活不放,一边开始胡言乱语。 卫珩听来都去,都是几个“垃圾游戏”、“毁我青春”的词翻来覆去在重复,叫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姑且认为贪狼使情况可能有点危险,被烧坏了脑子在说瞎话。 他正准备塞舒遥一颗丹药时,忽见舒遥乌黑眼睫颤了几颤,如振翅蝴蝶,极吝啬极不甘愿地露出花瓣尖上藏不住的露水出来。 卫珩是红颜白骨能一概等闲视之的人,倒没什么美人落泪,望而生怜,心软成一片的多情风流种感受。 他只是淡极无聊地掠过一个念头:据说这位贪狼使心气既高,且好面子得很,最好别让他知道这件事来迁怒,提剑追杀玄山满门。 不等这个念头轻飘飘似云烟消散,舒遥动了动唇,呓语两声:“万川和。” 烛影曳动,在素纱披风之间投出一片软红,这个流连在他唇齿边的名字,似带着无限旖旎。 卫珩企图挣脱舒遥的手。 这是人家私事,不太好意思偷听。 随即这份旖旎被舒遥自己打破,只听他怒声骂道,恨铁不成钢:“要跑快点跑,直接去紫薇秘境破大乘以后溜了不行吗?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成什么气候?” 他骂得意犹未尽:“一个让雪天一个七杀就让你手足无措成这样?我的寒声寂影还没生锈呢,他们敢动手,我倒是想给他们先烫秃噜头。” 卫珩不再尝试着掰开舒遥的手。 毕竟诋毁上司这种,好像也不算什么很了得不能偷听的私事。 振翅的蝴蝶藏不住花蕊中隐秘的露水,洇湿一小块枕头,舒遥雷霆气势渐渐消失在哽咽声音中:“七杀、让雪天、魔道,我看不顺眼他们很久了啊。” “你能跑还不快点跑啊?” 莫非承认一个担心朋友袒护朋友,是个什么很丢脸的事吗? 卫珩不解。 他发觉自己是不太能明白魔道贪狼使的想法。 上一刻还乖巧捧着茶盏,说自己是个好人;下一刻唯恐笑得不够狂不够放肆,头上的锅不够多似的,接过这顶谁戴谁倒霉的帽子。 于是卫珩不作回应,抽出舒遥手中的茶盏,重新倒了一碗热茶给他:“茶冷了。” 暖手有点不太适合。 道尊不但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甚至还有点贴心。 舒遥再度刷新了对卫珩的认知。 暖烘烘的热气从掌心通向身体各处,经脉血液随之活络起来,他的好人卡不要钱似地发。 正当卫珩觉得该问的话已经问完,准备告辞让舒遥一个人休息的时候,屋外悠悠然飘来一张传讯符。 卫珩接过,传讯符燃成灰烬的同时,古井无波的声音自其中传出:“魔道七杀使登门,称是你曾与贪狼使出没于昆夷山上,特意前来问贪狼使行踪。” 一字不落,原原本本地传到了舒遥耳朵里。 他看着手中的茶盏,又看着床边的寒声寂影,琢磨着该用哪个砸向七杀脑壳,能不能一击毙命。 最后舒遥遗憾得出不能的结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战力原本不逊色于他,哪怕是自己全盛之时,仍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的五五分局面。 何况现在舒遥能和废人差不多划上等号,恐怕不够人家七杀使一根小手指按的功夫。 可谓是凶险之极的局势。 唯一能破局之处——舒遥垂下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或许只能依靠卫珩。 他能屈能伸,瞬间从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魔道贪狼使转眼变成捧着茶盏,楚楚动人的虚弱小可怜。 说话声音一重,就能魂飞魄散到天际的那种小可怜。 舒遥用尽了十二万心的真心,动情道:“道尊您看您这边玄妙峰上缺人手吗?可以帮忙喂鹅种菜养花浇水,还能陪您比剑论道聊八卦闲磕叨那种。” 第4章霹雳 卫珩:“不缺。” 舒遥毛遂自荐的积极性非但没受到卫珩清泠泠两个字似冷水一般浇上头的打击,反而愈涨愈烈,循循善诱: “玄山距昆夷山何止数万里之遥?道尊不辞辛劳特意从昆夷山将我带回此处,想来定然很累吧?” “……” 卫珩真诚道:“其实还好。” 也就是御剑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舒遥权当没听见:“道尊的种种辛劳,最后给七杀做嫁衣,岂不是很不值得?不如留下我在玄山养好伤,不仅能为道尊提剑杀了七杀,率领魔道归附,还能帮道尊喂鹅。” 你对喂鹅这件事究竟是有多大执念? 卫珩默默想,也许以贪狼使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是对杀鹅这件事的执念更大? 见他不语,舒遥以为卫珩有所动摇,赶忙趁热打铁:“道尊倘若不信我,我可立下心血誓为凭。” 实际上舒遥也没有把握,与他素昧平生,隐有对立之意的卫珩愿不愿收留他。 事到如今,四面八方皆是死局,他为求一条生路,只能往卫珩身边奋力搏一搏。 毕竟是卫珩救下的他。 舒遥心倒是很宽,不认为现在自己身上有能让卫珩贪图之处,也懒得去寻根究底卫珩为何要多此一举去搭救他,平白惹许多麻烦上身。 卫珩敢开口让他留下,舒遥就敢帮卫珩去喂鹅。 依然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必。” 卫珩神容淡似北地冰雪,谁也瞧不透清寒一片下面覆盖是何物:“你不必立心血誓,也不必喂鹅。我本打算留你在玄妙峰养伤。” 说到这里,他不似凡人的眉目微微有了起伏,透出些许尚在人间的活气,口吻遇见舒遥以来,不知第几次有的无奈: “你接话太快了,我来不及说完。” 舒遥默默点头,悄悄翻开心中的小本本记下: 道尊是个慢性子的好人,说话慢吞吞。 以后要耐心等他一段时间,确保他说完话再开口。 舒遥一向很有寄人篱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觉悟。 多讨好讨好东家,让这位敢在风口浪尖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他的道尊保持心情愉悦,也是一位合格的虚弱小可怜该有的个人素养。 卫珩见着他藏不住,自眉间雀跃形于色的喜意,心头一动,说了一句:“你和我原先想的模样,有点出入。” 原以为的魔道贪狼使,可能情愿一剑抹了脖子,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寄人篱下。 和如今这个搓搓手准备好好抱大腿的虚弱小可怜,差别当然很大。 舒遥有点想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最终没笑,低低说道:“为了活着而已。” 若要理清这个,大概要回到最初他尚且摸得着电脑的年代,舒遥在游戏中激情三天三夜阵营战,疯狂收割人头。 浪得没边的后果是一夕猝死穿越。 旁人有的大杀四方,越级称王的金手指舒遥没有。 他有的仅仅是易容系统里一张比一张漂亮,一张比一张能朝人觊觎的易容,和一双寒声寂影,以及留待他参悟,并改变不了他是一个谁来都能打倒的战五渣事实的冰心诀。 面临的却是满门屠绝,仇敌追杀的生死大关。 堪称是穿越者中的地狱模式,噩梦难度。让人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做过报复社会,天怒人怨的大事,沦落到今生还债。 舒遥也想过不如死了干脆,一了百了。 也指过天地破口大骂,一摇一晃吼到声嘶力竭过。 终究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平生扪心自问,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却要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此舒遥有了很多想做的事。 首先要活着。 说完舒遥有点后悔,深恨突显不出自己威武不屈的风骨,连忙吹捧道: “自然,更多是因为道尊您威仪见之心折,令我心甘情愿追随,和七杀那混蛋不一样。若是对着七杀,我已经剑抹脖子了。” 不知是不是窗外太阳骤亮,晃得舒遥眼前一花,竟从卫珩眼底见到堪称柔和的笑意。 他起身道:“走罢,去见一见七杀,否则掌门师兄该和他打起来了。” 玄山掌门的脾气那么火爆的吗? 舒遥想给他递剑,顺带大声叫好。 原来玄妙峰上的景色,真的只是因为卫珩比较无趣,不能怪罪整个玄山的审美啊。 这是舒遥被卫珩带着御剑到掌门所在主峰玄通峰时的感想。 东边的冰雪峭挺在艳阳底下泛出五色光辉;西边有柏树森森自堆叠的茫茫雾气中探出苍绿一端,浑然不似人间;南边霞光满天,灵花烂漫,珍禽展翅…… 而玄通峰天然无饰,唯有数万年间风霜洗练的峻拔奇石层层拱卫上千阶石阶,似玄山这个门派在仙道中的地位意义。 大道不工,又威严无上。 大道不工,威严无上的玄山掌门很想打爆他对面坐上气定神闲的七杀使狗头,沉声问道:“听七杀使的意思,像是认定本门道尊出手包庇了你们那所谓的贪狼使了?” 玄山掌门不高兴。 他是个嫉恶如仇,持身端正的之人,向来最以自家师弟的道法高远,天人合一自傲,最瞧不上的便是那种心毒嘴花的魔道中人。 魔道中最负盛名的一尊三使中,让雪天好歹为一代枭雄;七杀行事大开大合,也算有大帅风范;破军其人豪迈爽直—— 唯独贪狼,风格嚣张高傲,手段阴毒,以色惑人,恃美行凶的传闻屡见不鲜,可见是个方方面面都坏到根里去的邪魔。 听七杀口气,像是自家师弟和贪狼有一腿,玄山掌门能乐意才有鬼。 七杀低首避席,行礼道歉:“道尊为名副其实天下第一人,岂敢拿贪狼区区犯上作乱的贼子小人与道尊相提并论?” 看来奇怪,七杀明明眉目凌厉,肃杀之意从深邃五官中斜飞而出,叫人忍不住打个寒颤。然而他谦和赔礼时,居然无半点违和之意。 玄山掌门冷哼一声,不接话。 七杀道:“非是在下胆大包天,胆敢非议道尊。奈何贪狼销声匿迹在昆夷山顶上,在下亲去探查过,在山顶发现道尊新近残留的气息,想是道尊知道一二贪狼下落,冒昧前来一问。” 他话说得好听,玄山掌门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魔道中人来求见已经触租玄山掌门霉头,七杀明里暗里先以魔道之势压人,再换成如今谦卑口吻,全是暗示卫珩和舒遥有一腿,玄山掌门不甩七杀脸色甩谁的去? 玄山掌门一句:“拔剑!”快冲出口时,他旁边的女子侧身越过椅子扯了扯他袖子:“师兄,算了算了。” 出声的是玄山掌门嫡亲的师妹,玄和峰峰主杜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口角噙笑,秀丽眉目如鬓边的珠翠一般泠泠生辉。 玄和峰主口中称算了算了,袖中手指一敲一敲,眼里分明透出在看好戏的意味来。 无疑是在当今剑拔弩张的气势上火上加油。 大殿之中唯二两个受掌门看重得以留下的弟子打算偷偷溜出去开护山大阵,以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恰在此刻,卫珩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他怕舒遥不见自己表态不肯放心,因而带了舒遥来玄通峰。 来了玄通峰后,卫珩又怕舒遥和七杀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一个没克制住跑出去被七杀单方面殴打,特意叮嘱在:“你在后殿屏风内等着,有遮蔽气息的阵法在,七杀不会发觉。” 深知保命要紧的舒遥乖巧点头。 卫珩从后殿屏风内绕出,没有驭使风雷,金光护体的气势,寻常的走路姿态,偏偏如一锤定音时最有分量的一把剑,往一锅欲燃开的沸水之间驻了一根定心针。 刚才还似笑非笑挑着眉头,浑身上下写满不服来怼的玄和峰主起身低头,招呼他道:“师兄。” 掌门也从座椅之上起身,缓缓道:“师弟,你来了。” 他与玄和峰主两人和卫珩拜在一师门下,依礼,掌门方是玄山真正的掌舵者;依情,掌门是卫珩师兄,为长为尊,见卫珩怎么也不该起身让一席。 但是他让了。 无关长幼,这是奉诸四海而皆可,数万年不变的对强者的尊敬。 道尊卫珩,自是天下间第一等让人尊敬的强者。 七杀使后退两步,真正弯下了脊背拱手作礼:“魔道七杀使,见过道尊。” 卫珩先颔首招呼过掌门和玄和峰主:“师兄,师妹。” 接着对七杀说道:“你在寻贪狼使。” 语气平平无波,显然是不需要七杀使的答案。 卫珩从不对人说假话。 倒不是自诩如何的品德高尚,羞愧说假话此等有辱人格的劣事。 卫珩修习之道乃是天道。 普天之下,万般道法之中,最光明正大,最不欺于人的一种。 卫珩直言不讳:“我知道贪狼使的下落。” 被师弟亲自打脸的玄山掌门比七杀使更先有反应。 玄和峰主将她师兄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面色收入眼底,习以为常中袖子中掏出一小药瓶,旋开取出一颗备用。 特意请玄山中最好的炼丹师针对掌门情况特治的“天王保心丹”,有速效救心之功效。 七杀使不是眼瞎,看得见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那里的小动作。 他顾全大局,也心细如发,暗忖着虽说是卫珩打的掌门脸,但人家嫡亲师兄弟,玄山掌门多半是会迁怒到自己这个外人头上。玄山不可为敌,到底不能得罪太过。 于是七杀使姿态放得更低,高高捧着卫珩道:“道尊高节,心系天下,想来是定然容不得贪狼那等心思歹毒的背主之人。恳请道尊告知我一声贪狼在何处,也好让我给尊上,给魔道一个交代。” 七杀比起一开始见玄山掌门时的紧绷状态,倒是心弦渐松,暗自舒了一口气。 仙魔两道看不上眼归看不上眼,卫珩为人是被有目共睹几百年,众人均心服口服的。 说他包庇舒遥,玄山掌门要被气到吃天王保心丹,七杀也同样不信。卫珩开了口,料想是愿意告知舒遥下落的。 七杀将眼里一抹暗藏的杀意掩藏得滴水不漏。 贪狼一日不死,他一日难以安枕。 贪狼连对他一贯亲厚的让雪天都敢拼却重伤一剑杀之,况且是素来不睦如他? 屏风后面的舒遥听七杀使的话,一个字也没听太进去。 卫珩的保证如雪片,听上去不重,却纷纷满满飞满他整个脑海,融会成一汪清泉,恰好解心火焦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渐渐松开握住寒声寂影的手。 自己对卫珩有点依赖过头了。舒遥盯着寒声寂影的剑柄,心里想道。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话虽如此,他始终没有再去握上寒声寂影过。 卫珩声音清淡,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惊天霹雳:“抱歉,我要护着他,无可奉告。” 伴着他声音一同落下的,是玄和峰主一声“师兄!”轻呼。 她做惯了这种事,手脚很熟练,先是不着痕迹掐住玄山掌门脖颈,以防他当真晕过去,接而扔一颗天王保心丸到他嘴中。 松手拍一拍衣袖,玄山掌门又是那个威严凛然的玄山掌门,人设不崩。 第5章七杀 待做完一套行云流水般娴熟的动作,玄和峰主心神动摇之间,险些给自己塞上一颗天王保心丹镇定镇定。 她脑壳作疼,仿佛已经预知到被掌门愤怒咆哮震翻玄山九峰的未来和天下间听风便是雨的夸张流言。 先不论卫珩为何会特意赶到昆夷山去,知晓贪狼使的下落。 单单是叫卫珩公然对七杀使说出“他是我要护着的人”一句话来看,他和贪狼使绝非是淡如水的点头君子之交。 那位贪狼使行事恣肆,手腕阴毒,传言中更是荤素不忌,作风浪荡。唯一能夸得上口的修为一旦与卫珩相较,登时黯淡起来。 玄和峰主想不明白贪狼使是凭哪点让她师兄看上的眼。 事主比她更想不明白。 舒遥在屏风后面心神俱震,顾不上嘲笑全靠天王保心丹维持掌门仪态的玄山掌门。 七杀使的变化最明显。 从春风和煦瞬间跨越一个季节,拂面凝成满脸冻死人的冰霜碴子。 卫珩言语中袒护舒遥之意已经昭然若揭,七杀使不至于蠢到这点意味都听不出来。 卫珩的表态,远远不止代表着他一个人,是天下第一剑的剑锋所向,是背后玄山的站队。 不再刻意的做作讨好之下,七杀使恢复作舒遥习以为常的阴沉模样:“道尊是铁了心要包庇贪狼使?” 他对舒遥的忌惮远比舒遥自己预计的来得深沉。 陪伴在让雪天身边两百年来,七杀亲眼见到舒遥如何一步步从一个不过是薄有些天赋,不爱寻常路的少年走至今日,做成魔道人人畏惧的贪狼使。 每次以为是他的穷途末路,埋骨之日时,舒遥总能凭着手中剑再度挣出一条出路,绝境反杀。 七杀好不容易爬到当今位置,当然怕看着像无路可退的舒遥有喘过气的机会,给他出雷霆一剑,像往前无数回一样翻盘。 因此他明知卫珩难以动摇,仍是做了最后的努力劝说道: “道尊为人光明磊落,看谁都觉磊落,尽数往好处想。只是尊上待贪狼非但有君臣之谊,更有手足之情,如此深恩下,贪狼尚且能犯上弑君,其诡毒善变之处,望道尊三思。” 屏风后的舒遥很想拿寒声寂影哐当过去,砸爆七杀的头。 明明在魔道时是互相看不上眼上百年,背后扎小人仍能淡然视之的宿敌交情。 七杀无论抵毁自己什么,舒遥也不会觉得惊讶。 这本是他们互相巴不得对方早日入土,好放几挂鞭炮庆祝的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舒遥思来想去,把自己不合常理的恼火原因归咎到卫珩身上。 辛辛苦苦树立一个虚弱小可怜的好人人设不容易啊! 七杀三言两语间便想着勾起卫珩对他的疑心,在他需要留个好印象的债主面前几次三番泼脏水,确实很该生气。 卫珩道:“我知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也不知他是说知道舒遥杀让雪天的事,还是知道舒遥那风评有失体面并不太好的形象。 玄山掌门掌心颤抖,接过玄和峰主哆嗦着手递过来的第二粒天王保心丹: “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师弟说的就那几个字,怎么合起来我就是听不懂呢?。” 玄和峰主手哆嗦哆嗦着,便哆嗦着给自己也忍不住喂了一颗天王保心丹,感同身受地恳切道: “谁不是呢师兄?” 七杀使想骂人。 一万句骂人的话被求生欲按灭。 他敢骂卫珩,他就可能走不出玄山山门。 七杀使只能借被卫珩接二连三打脸的怒火压下对舒遥的恐惧,咬着牙道: “贪狼使弑尊上,便是和整个魔道为敌。仙魔两道虽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奈何贪狼一事事关重大,道尊包庇贪狼,便是与整个魔道为敌。” 听上去就很刺激。 屏风后舒遥倒吸一口凉气由衷想。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扮一回爱他就为他单挑整个魔道的祸水角色。 卫珩回答依然是波澜不惊的三个字:“我知道。” 他似乎不想和七杀使,一个软硬兼施苦口婆心,一个万变不离其宗我知道死循环下去,微蹙着眉头补了一句话: “要么拔剑,要么离开玄山。” 他说话时的神容很平和,仿佛在论道台上披了一身的清风晨晖向三千玄山弟子不急不缓,条条讲道。 口吻却狂妄得很。 顾及到他放话的是在魔道横着走了几百年,让雪天死后魔道的第一人,这狂妄更要增添上三分。 然而七杀使脸色一阵青红交错之后,竟然生生忍下这口气。 卫珩明晃晃亮出他的态度,自己不走莫非真等着卫珩拔剑,灰溜溜的滚下玄山去吗? 敢暗暗与让雪天叫板的七杀,面对卫珩时甚至连拔剑的勇气都不敢有。 至于舒遥—— 有舒遥的软肋在手,七杀使不怕舒遥不跳出来。 唯独离去时不甘丢下一句:“贪狼真是好大本事,倒是我低估他一张蛊惑人心的皮相。” 还真不能怪舒遥,卫珩心想。 这件事算来算起和他没关系,反是自己去主动招惹的他。 没等卫珩为舒遥辩解两句,七杀使不打算待在这块地界上自取其辱,抱拳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你可不能怪我。 卫珩将目光投向隔开前后两殿的屏风后面,希望这位传说中性情乖戾的贪狼使别一时迁怒把屏风给拆了。 见七杀使已经走,玄山掌门不再伪装,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师妹,快,再给我一颗天王保心丹。” 玄和峰主握紧瓶口,担忧道:“师兄,你今天服食的分量太过,你吃得消吗?” “我没事。”吞下丹药的玄山掌门不见虚弱之态,复又目光如电,威仪深重起来,“师弟,我知玄山靠你撑着,我没脸来和你摆师兄的架子,只是师父嘱托,今日,我却不得不当恶人。” 玄和峰主向卫珩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出于多年是兄妹情谊,企图悄悄将装天王保心丹瓶子递给卫珩,让他多一件安抚玄山掌门神器。 掌门愤怒道:“杜微,你在哪儿做什么小动作呢?我还没瞎!” 玄和峰主也十分光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大大咧咧把瓶子朝着卫珩一塞:“没,给师兄点丹药罢了。掌门师兄莫不是这点都要眼红吧?” 好一番兄弟阋墙,师门反目,听一听就叫人心惊肉跳的大戏。 舒遥深深自责,接受着良心的拷问,拿不定主意是现在出去,顶着玄山掌门的死亡助视为卫珩无力辩解一二,还是继续在屏风中能苟则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握着丹药,不去理会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的种种明刀暗箭,镇定道:“师兄,师妹,我有个人想让你们见见。” 刺激。 屏风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哗啦一声巨响。 舒遥手脚忙乱之间,三百年头一回弄掉了腰间的寒声寂影。 可见这件事对他的震惊之大。 与其怪舒遥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卫珩所为太过惊世骇俗。 刚刚公然不顾玄山掌门的意愿,拉玄山上船,就差直接和七杀使明说和舒遥是一伙儿的,不好声好气哄两句掌门也就算了—— 还打算让他见一见掌门,难道要指着自己介绍说:“不错,这就是我适才说要护着的人,魔道的那位贪狼使。”吗? 只怕是不打塌玄通峰不罢休的做派。 舒遥麻木之间竟品出一二刺激感来。 他思来想去,深深忧虑。 觉得继挑拨仙魔两道友好共处关系的一项大帽子后,害得人家师兄弟反目,玄通峰重修的这个祸水骂名,自己是背得板上钉钉。 对自身处境的担忧,卫珩举动的震惊不解种种复杂心绪渐渐在舒遥头顶交织成两个大字,奋力呐喊出他的辛酸: 好冤。 第6章误会 隐匿的阵法能瞒得过七杀使,瞒不过是自己人的玄山掌门。 待七杀使一走,没人霸占玄山掌门的注意力,又加上寒声寂影坠地的咣当之声—— 等于明晃晃告诉玄山掌门屏风后藏着人。 他呵呵冷笑两声,“原来你还在屏风后面藏了人,可别告诉我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贪狼使。” 所谓知子莫若父。 单单从这个一针见血程度来看,玄山掌门这个师兄长兄如父,大约也差不了太多。 “……” 卫珩和舒遥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刚走出来的舒遥寻思着自己是躲回屏风后比较好,还是干脆点直接拿寒声寂影抹脖子比较好。 他悲哀发现自己来到玄山之后,手中这把寒声寂影的使用率便高了许多,成天在抹不抹脖子之间的生死命题中彷徨着。 很丢魔道贪狼使的排面。 却是玄和峰主“咿呀“了一声打破沉默,她慈爱看着舒遥,哪里还有半点长剑裁眉眼裁光的气势: “掌门师兄你别误会人家小郎。瞧瞧人家修为,区区炼气,和贪狼使怎能相提并论?这脸色白得,别是被掌门师兄你吓出来的。” “我粗观小郎根骨极佳,莫不是师兄看中的后生晚辈?” 舒遥再度对玄山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掌门气度全靠天王保心丸续命的玄山掌门不算最不靠谱。 全凭脸的美丑断定人之好坏的玄和峰主才是。 舒遥一时不知该感慨卫珩能长成今日这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正模样着实不易好,还是该庆幸自己从未和玄山掌门、玄和峰主打过照面,不至于一见面就被戳穿好。 修为破境快的好处就在这儿,修士寿命动辄数百上千岁,舒遥成为贪狼使的几十年,不过是玄山掌门闭关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见上一面。 加之舒遥仇家太多,偶尔会换两张剑三系统中易容方便行事。 因此贪狼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一贯在魔道成谜,玄山掌门无从了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道:“是年岁远比我小的晚辈,我打算留他在玄妙峰住段时间,想知会一声师兄。” 他这话说得妙。 舒遥确实年龄远比他小,按成名先后来论,称一声晚辈不过分。 卫珩也确实打算留他在玄妙峰住一段时间。 但绝难让人往勾结成女干的贪狼使方向想,只以为是卫珩经历掌门数百年的不懈劝说以来,终于想找一个弟子传承他的道法和剑。 关于这一点,也是让掌门很头疼的一点。 修仙中人道脉师徒相传,但凡是有点修为的修士,总是不甘本家法门没落,急吼吼地要找个资质过得去的徒弟传承下来。 长此以往,大能者门下弟子成群,走出来其弟子皆以此为夸;修为略逊色一些的,也有一二弟子侍奉着安享晚年。 唯独卫珩没有收弟子。 身为此方天地之间最有资格收弟子的人,跌破众人眼球的是,卫珩自斩杀让雪天前面的一位魔尊,独步天下以来数百年,没有收过弟子。 玄山掌门数不清自己劝过卫珩几次。 卫珩次次一句:“记载我所修习之道的玉简天下皆有,有能者习之,自不至于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外头凭你玉简入道的外人,和手把手教出来,满心为玄山打算的亲传弟子能一样吗? 掌门恨不得敲醒卫珩,看看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山掌门面色终于暖和少许,对卫珩终于要有衣钵传人,玄妙峰有薪火传承的欣慰。压过他莫名其妙跟贪狼使搅合到一块的恼火不快: “原来是你看中想要收徒的晚辈?也是,你一直未收过徒弟,也该择个好苗子传你衣钵。” 说着看舒遥的眼神,顿时从看魔道中人的冷酷无情,来一个急转弯,变成了对待后辈弟子的和缓暖意:“小郎叫什么名字?” 卫珩语塞。 贪狼使鼎鼎大名在外,久而久之,人人皆习惯以此封号称呼舒遥,真名反倒被抛之脑后。 舒遥很放心地报上自己名讳:“舒遥。” “师兄既见过了他,我便带他回去。” 卫珩不置可否,说罢剑光闪动,转瞬迈出数百丈之外不见闪动,空留下玄山掌门在那里急得干跺脚:“他还没跟我说他这弟子的家世来历年龄根骨呢!” 说罢玄山掌门后知后觉咂摸出一点不对来:“等等!弟子是其次,他是怎么和魔道贪狼搅合到一起去,是为什么关系要护着人家,贪狼究竟在哪儿这种种缘由,一个字都没和我说!” 掌门气得眼前发昏,一想到这千年来最有可能渡劫飞升,支撑起玄山仙门魁首声名的堂堂道尊,竟然也步让雪天后尘,一样被贪狼使蛊惑心神,就很想再来一粒天王保心丹。 他悲愤喊道:“这叫我死后如何去向师父他老人家交代啊!” “不如掌门师兄努力修炼多活几把岁数,争取见不到师父。”玄和峰主递给他自求多福的眼神和救命瓷瓶,拍拍衣襟潇洒下山。 舒遥是个最闲不住嘴的性子,被提溜回玄妙峰途中也不忘多嘴:“道尊叫我出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向掌门坦白我的身份。” 他入乡随俗得非常快,喊起掌门的顺溜程度,完全看不出是个几天前和魔修一起扎玄山小人,大骂仙道中人全是一群伪君子的贪狼使。 卫珩坦然道:“我怕你们两败俱伤。” 一个可能塞一瓶天王保心丹也救不回来;一个寒声寂影直接对准脖子抹。 玄山掌门是自幼照顾他长大的师兄,舒遥也是不容有失的人。相较之下,隐瞒部分情况倒是最顺卫珩心意的选择。 舒遥没在意,笑了笑。 很久没向人表示过感谢,舒遥说话的时候嗓子有点涩:“今日的事,多谢道尊。” 他前面小半辈子遇到的险境数不胜数,未尝没有比今日更凶险的境况,回回都是拿剑打生打死,杀一条血路靠着自己出来的。 被人护持着,做个清闲人在屏风后面嗑瓜子看热闹倒是生平头一回的体验。 本来以为寄人篱下看人眼色难免憋闷。 回头看看,被人护着的滋味倒也不必拿着寒声寂影打生打死打赢后差多少。 剑气破空的簌簌风声将他们送至玄妙峰头稳稳落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依然是离开时平淡无趣,缺乏审美情致的景色 舒遥硬是从其中看出一点自然不雕的感觉来。 卫珩说:“不必。” 既然答应过,分内之事而已。 舒遥百般滋味莫辨,想开口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对信口跑马的舒遥来说,是继被人护持之后,又一番平生头一次的新奇体验。 他最终头脑发热道:“要不我去帮您喂鹅吧?” “……”卫珩不是很明白舒遥对喂鹅到底是有什么执念。 他按耐下心中的不解,嘱咐道:“别太欺负它,它欺负你也不必太忍着,放手打便是。” 一人一鹅见面的场景并没有卫珩预想中那样鸡飞狗跳,鹅毛漫天。 鹅惦记着上次差点被寒声寂影抵到喉咙,还被卫珩一把丢出去的恐惧,警惕看着舒遥,脖子伸得老长,就是不敢来叼小鱼干。 卫珩一句“是我要护着的人”对舒遥暂且生效。舒遥倒是很老实地没去招惹鹅。 一人一鹅,中间放着一篮小鱼干,一蹲一站大眼对小眼瞪视好半晌。 舒遥先举手,很不耐烦:“小鱼干里没下毒,不拔你毛,要不是为了还你主人恩情,谁闲来无事看你?” 鹅不是很懂人类的审美,自然也没法知道舒遥长得是美是丑,嘎嘎叫了两声,表示自己也并不想闲来无事看到舒遥。 舒遥叹口气道:“没办法,你主人对我太好,好得让我剩下不多的良心有点慌,总得做点什么自己寻个安慰。” 舒遥想不通。 若说昆夷山巅的顺手搭救,尚且可以解释为好心发作,人品纯善。 玄通峰堂中的种种回护,则远远超过对一个陌生之人起的好心,不知经年知交能不能有这样的待遇。 更何况自己还是魔道之中最声名狼籍的那位贪狼使,按理是仙道中人极其瞧不上眼的。 舒遥对上鹅的黑豆小眼,忽然灵光乍现,将这两天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脱口而出道:“你说你主人不会暗恋我已久吧?” 鹅睁着黑豆小眼,更茫然看向对面厚颜无耻那个人类,不明白他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要是真是这样,当初那老头还用得着担心他人生大事担心到头秃吗? 第7章论道台 卫珩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人一鹅隔着一篮子小鱼干两两对视成雕塑的尴尬场面。 他以为舒遥数次提出要喂鹅,是心里惦记着被鹅踩到脸上欺负的旧恨,准备趁机报复回去。 魔道贪狼使,心里自该是有点傲气。 一来确实是大白鹅做得不对,有失待客之道;二来卫珩也不觉得这只与他同龄的大白鹅,能吃亏到哪里去,索性放手让他们一人一鹅自行解决恩怨。 不想非但没看到鹅毛乱飞,剑气纵横的画面,这一人一鹅对视之间,反而颇有点诡异的和谐。 卫珩按耐下心中零星一点好笑,不动声色问舒遥:“喂完了吗?” “喂完了。”舒遥起身拍了拍手,不屑于去和一只鹅斤斤计较:“正打算回去。” 玄妙峰头被竹林花草,山石流泉占去绝大多数面积,只余下一两间小院的檐角错落自重重绿荫如烟下飞翘而出。 好在玄妙峰卫珩一人独居,再加上舒遥也不过两人,怎么着两人都能有各自的屋子住,不会嫌挤。 卫珩将舒遥送到他所居的小院之内。 这一路上没危机重重的杀阵和凶兽,整座山头最凶猛的是一只正埋头猛吃小鱼干的大白鹅,卫珩显然是有话要说。 舒遥静静等着他开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贪狼使听说过论道台吗?” 舒遥礼貌性点头:“有所耳闻。” 他是听说过论道台这玩意儿不假。 是玄山只此一家特有,卫珩一手创办,让玄山各峰峰主和长老分门别类讲法之所。 玄山由九座绵延千里的主峰串联而成,每座主峰峰主皆为大乘期的不世高人。主峰底下从峰更是无数,由高至低居的是玄山长老、执事和普通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皆有师承,自然是跟着他们的师父一同居住。 玄山的论道台有三座,分别向九峰嫡系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展开。 弟子可自行选择是否前往论道台以及选择自己想听的科目。一旦前往,则必须按着论道台排课的规矩一节节老老实实上。 舒遥在魔道时听人说起,便觉有似曾相识之感。 后来一想发觉,和他上辈子所读的学校着实类似。 舒遥以为卫珩是想和他畅所欲言论道台设立的利弊好坏,刚打好满腹夸赞吹嘘的草稿正要开口,便听卫珩道:“不知你是否愿意前往论道台听课?” 舒遥几乎怀疑是之前自己和让雪天打架时用力过猛,害得如今耳朵出了岔子:“等等,道尊是想让我去论道台听课?” 他…去论道台听课? 卫珩的言语让舒遥放弃最后一点希望:“确是如此。论道台所讲,或许对贪狼使你有所好处。” 这是卫珩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他心知肚明自己没有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切人格,更是不擅辞令言语寡淡,纵然如何道法精深,也只适合一个人走下去。 若是和舒遥论道,只怕舒遥当场睡着都是好的,说不得要拔剑出来和他一决胜负。 但舒遥对卫珩来说又是至关重要的人。 往前三百年里,卫珩有两百九十年在闭关,剩下十年在斩妖除魔,自是无从得知世上有舒遥这样一号人的存在,不必提他性格相貌,过得怎样。 等相识以后,看贪狼使固然心性促狭多变,难以捉摸,却不是真正大奸大恶,杀人如麻的性子,能拉自然是要拉一把。 于是卫珩思来想去,以为让舒遥去九峰嫡脉弟子所在的论道台听课,或许能在诸位长老论道之下有所启发,熏陶心性。 寒声寂影哐当一声坠地,仿佛它主人脆弱又无助的内心。 舒遥不想喂鹅了。 他只想把鹅撸秃噜尾巴拔毛。 辛辛苦苦三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在魔道苦苦挣扎出一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人的大乘修为,难道是为了去给论道台长老装孙子用的吗? 舒遥好恨。 狗屁的好人。 他悻悻然收回了自己的好人卡。 ****** 临云鹤惴惴不安站在玄妙峰峰底等着舒遥。 待他看清逆着光拾阶而下的来人模样后,顿时不安得更厉害。 是很难用言语去描绘清楚的模样,只是霸道强势占据人眼帘的一刹那,草木生辉,流泉映光,连红衣翻飞的衣角也像是朝霞漫卷。 很符合他师尊玄和峰主口中说得“剑术既高,脾气很坏,长得好看的模样。” 他鼓足勇气向舒遥开口:“舒舒舒道友!我师承玄和峰主,师尊担,担心你初入论道台难以适应,便叫我来为,为你接引。” 丹田受损归受损,舒遥到底当过一段时间的大乘,神识犹在,轻易便感知到眼前少年藏在宽袍大袖下的颤抖身躯,微挑眉头,奇道:“你怎么啦?” 若自己尚是小儿止啼的魔道贪狼使,少年有此反应正常。 可自己现在,不应该是个在玄山寄人篱下,人见人爱的虚弱小可怜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落在临云鹤的耳朵里,既是道尊欲收的弟子很不满意他眼前一副怂包样,嘴唇哆嗦:“没没没…没事!” 啧,好好挺俊俏的一个后生,年纪轻轻怎么落了一副癫痫毛病? 舒遥内心暗自嘀咕,表面彬彬有礼点头微笑,充分表达自己的理解尊重。 毕竟,包容玄山弟子的物种多样性,也该算在当时一口承诺过卫珩好好待在玄山休养生息,绝不惹事生非,搅风搅雨的范围内。 临云鹤年纪轻轻,天资不凡,当然不会落下癫痫的毛病。 事情源头还得落在昨天玄和峰主语重心长嘱咐过他的一番话上。 自打玄通峰回来后,玄和峰主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在洞府院落中踱步过好几回后,终于用传讯符召来自己最小的弟子临云鹤,吩咐道: “你二师伯看中的弟子明日要去论道台,他出来玄山人生地不熟的你多看护这些。” 千万别让他欺负了别人去。 最后一句话被玄和峰主咽下。 临云鹤的反应也宛如玄山数万弟子一样大吃一惊:“什么?道尊打算收徒弟了?” 卫珩弟子的身份远远不止他的衣钵传人明面上的意思这样简单。 它代表着那把世间无双的日月照璧剑主终于有了偏向,不再高高踞于玄妙峰上守卫仙道众生。 极有可能是玄山九峰之间,乃至于仙道四家六派的重新洗牌。 而卫珩不知是看透背后的人心算盘,还是当真另有打算,以前被人频频问及时,总是淡淡一句:“我道有瑕,不敢耽误他人。” 听得很想让世间其余门庭若市的大修行者痛哭流涕,齐齐留下自己误人子弟的忏悔书,然后悲愤自杀。 惊讶很快使临云鹤自内心发出疑问:“究竟是何等惊人的天资,才会让道尊起了收徒之意?” 有此疑问的临云鹤,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如无数在他之前或之后听闻这道惊天消息的少年一样,蠢蠢欲动想去知道打动道尊的弟子模样,更深处或许有一二不忿,想看看他到底比自己强在哪儿,才会让道尊起收徒之心。 狗屁的徒弟。 卫珩那所谓需要照料,在玄山待一段时日的含糊说辞能骗过玄山掌门,能骗得过玄和峰主? 她是被卫珩一手带大的师妹,少年时的卫珩固然清冷自持,远没如今的喜怒难辨,仗着对卫珩的了解,玄和峰主能揣度他的心思至八九分。 猜得到舒遥便是贪狼使本人。 她眉头重重一跳,语气严厉警告徒弟:“不许给我招惹他,他模样生得好,脾气很差,剑术很高,一旦吃起亏来寻我哭可没用。” 怕临云鹤听不进去似,玄和峰主强调道:“我只怕他连你两个师伯都敢打,你别去给人家送菜了。” 全盛时的舒遥从来不怕豁出性命一搏,当然不会怕对阵卫珩和玄山掌门。 某种角度讲,玄和峰主讲的也是大实话。 临云鹤两眼发直,语无伦次:“连我两个师伯都敢打…” 这是什么神仙师弟? 他不可置信般发觉了事情后隐藏的真相: 莫非那么多年来,那么多少年天才,宗门骄子被道尊拒之门外,就是因为他们不敢打道尊? 想到在她最信重的师兄包庇之下,他们与贪狼使平平和和共处一室,玄和峰主也很恍惚,应道:“是啊,相信你师伯自有分寸罢……” 她信卫珩为人,更信卫珩自有分寸。 所以才会在玄通峰僵局中,不加犹豫出来打圆场,主动替卫珩为舒遥身份打掩护。 托这一场谈话的福,临云鹤见舒遥,非但半分没受他美色影响,满脑子都是“脾气很差,剑术很高,连道尊都敢打。” 临云鹤的剑和他的人一起颤抖。 舒遥说:“劳烦师兄御剑带我去论道台。” 他如今的状况,能少御一次剑便少御一次,舒遥乐得让临云鹤捎一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临云鹤打个寒颤,以为这位连道尊都敢打的神仙师弟,想被带一程是假,想考校自己是否有资格站在他身边是真,他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御剑。 一是怕给玄和峰丢脸;二是主要,怕传说中连道尊都打过的剑毫不留情抽到自己身上来。 舒遥莫名其妙看着嗖嗖飞得贼快的剑,和剑上临云鹤微微颤抖的肩膀。 来不及等他心中再度惋惜好好一个后生,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这样的病时,临云鹤第二次抖抖索索开口: “师,师兄。论道台的师兄弟姐妹们,个个心高气傲,却皆很推崇道尊。难免有所好奇师兄是如何得道尊青眼,想要和师兄一较高低的恐怕大有人在。” 舒遥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能被九峰峰主,及他们的亲传看入眼收作徒弟的,少则筑基,长则金丹甚至元婴。 舒遥看着自己手掌,心灰若死再度确认自己只剩下炼气的战力。 他略走几步到论道台边缘,看着底下云雾缭绕掩着地上风光,真诚发问:“临师兄,你看从哪儿跳下去能跳得死人吗?” 临云鹤大骇,以为舒遥是想把挑战他的一个个从台上丢下去,顾不得害怕,拉着舒遥的手恳切道:“师兄冷静!玄山严禁残害同门!否则下场极为凄惨!” 舒遥:“……” 所以你是在建议我开打之前先给自己来一剑装晕避赛吗? 暗恋他就让他去论道台。 呵,卫珩活该单身。 第8章玄山第一剑 舒遥袖中的明珠颤了一颤。 一股大力兀生,霎时将舒遥从险而又险的论道台边缘往回拉了数尺。 卫珩给他这颗珠子的时候很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还没交代完珠子来历,已被舒遥截断话头: “不过是一颗珠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信道尊,十颗给我我也一样敢收。” 卫珩沉默。 不,我真的没有十颗可以给你。 这句话消散在舒遥唇角的微微一挑。 只是很小很小一个弧度,却像是春江漫涨,卷住了冰天雪地,重新露出鸟语花香的一角春色来。 挠得人心尖亦不住地一颤。 罢了。 卫珩自认行事磊落,问心无愧,这珠子自然也不是用来提防禁锢舒遥一手的。 来日舒遥若是要来拔剑质问他,等来日再说。 这时候舒遥就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抓着卫珩领子问清楚珠子用途。 他沉默地掏出珠子,举着它对着阳光端详半晌,以自己大乘后期的眼力和尊严发誓,这真的是一颗普普通通,不太出众的灵珠。 没有澎拜如海滔滔不绝的灵气,也没身藏玄机可改天换地的符纹。 明珠仿佛知晓舒遥很想一把把自己丢到论道台之下的悬崖,尸骨无存,竟不住在舒遥掌心之中来回滚动起来。 像是小猫磨蹭着他的手掌撒娇。 算了。 舒遥轻撇了两下嘴角,将明珠重新拢到袖中去。 无论卫珩给他的这颗珠子究竟是派的什么用途,他终归欠了人家两场。 落在临云鹤的眼里,则是舒遥往前两步,整个人摇摇欲坠时又疾退回来的场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免松了一口气,庆幸道:“幸好幸好,方才我险些以为舒师弟想不开想要从论道台上跳下去,看来是我误解师弟了。” 到底是连道尊都敢打的神仙师弟,怎会畏惧环伺在论道台上的小小虎狼? 舒遥:“……” 不,兄弟,我想你有点误会。 我是真心向往论道台底下的风景的。 可是珠子它不让啊qaq。 临云鹤犹有后怕,忙不迭转移话题: “舒师弟初来乍到玄山,难免有所不知。倒不是大家在意那些天下第一的虚名,天性恶毒故意胡搅蛮缠,而是对道尊的敬仰,早有渊源。” 舒遥:“……” 你不说我也知道,天下第一,万法皆通,卫珩是块烫手的香饽饽儿。 怎么说好歹活了三百多年,我哪怕闲到去和七杀破军打一架,到让雪天坟头上嘲笑两声,也好过和一群小孩儿计较。 我将整个魔道搅得不得安宁的时候,你们还在不知哪儿讨糖葫芦吃。 丢份。 然而临云鹤人不死话不休,一张嘴好似叭叭叭个不休,自顾自说了一长串。 玄妙峰顶的卫珩亦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确是他考虑不周,未料到论道台上一群叛逆少年心有不服。 也是舒遥在他面前威风不减,很难让卫珩想起来他修为全失的事实。 不知是因为舒遥年纪比他小,还是舒遥口中一口一个“我是个好人”太具迷惑性,卫珩竟真将他当作个尚且需要引导的晚辈来看待。 他年纪既轻,又自小生活在魔道这个步步险恶的地方,耳闻目睹下养成的作风难免偏执,兴许论道台对他而言是个好去处。 卫珩心想。 论道台上三千大道不一一而述,自可弥补舒遥所修习的以杀证杀之道太过偏执单一的不足。 若要论起论道台和卫珩的渊源,足以追溯到卫珩少年时候。 玄山为道修聚集之地,一贯以来俱是先证道,后习法。 先确立自己修习之道,方修习适合自身之道的法门。 唯独卫珩不一样。 他是以剑立道。 少年时的卫珩一心扑在剑道上面,无论其师尊讲述演练的道法如何精妙绝伦,恐怕也是提不起兴趣的。 扑着扑着便出了问题。 卫珩望着手边一本剑谱的上半边,久久凝眉不语。 一旁他师尊幸灾乐祸:“编写这本剑谱的紫云真人,只留了上半部流传于世,要想习得下半部,须得先拜他为师。” 卫珩道:“我欲前去拜访这位真人。” 他师尊似早早料到他有此一说,不紧不慢接口道:“紫云真人数十年前已死,留下三个亲传徒弟。每个习得后半本剑谱的三分之一精髓,俱认为自己所习方是正宗,与其他同门水火不相容。” 卫珩:“……” 眼见是觅不到后半部剑谱,他索性不钻这个牛角尖,放着打算等自己剑道有成时自行修补,又转而翻看研究另外一本。 他师尊以极其讨打的语气慢悠悠道:“编写这本剑谱的青雷真人,同样只留了半部剑谱为人所知。剩下半部只传授他亲传弟子。” 卫珩已经能预知到事情后来的走势。 果不其然,他师尊微微一笑,自若道:“不同于紫云真人的是,这位青雷真人的弟子更多,光是亲传就足足有五个。” “这本也不行。”卫珩师尊见他又挑一本,摇头晃脑叹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尽挑些麻烦货色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谩骂声和美色一道浓墨重彩地归拢成他身上传奇。 真是骄狂。 也真是美。 第9章我才炼气。 “劳烦道友先测过修为,再行择课。” 论道台执事看着舒遥潇洒勾了几笔的选课册子,不由得深深蹙起眉头。 论道台上,筑基、金丹、元婴,对应的课程大不相同。 这也属常理之中,境界之差犹如天壤之别。 若是元婴去听金丹的课,不免昏昏欲睡。 金丹去听元婴的更糟,好一些的如听天书,不好的心神动摇道途受损。 执事自然不敢贸贸然去放舒遥去听元婴的课。 他担忧的是得道尊青眼的少年,心气自该高傲,天资自该纵横。 就怕舒遥他未到元婴的修为,就有元婴的心气,认为听金丹筑基课程是折辱自己。 这种自仗根骨来历的少年执事往常见过不少,每每都要花好一番力气请出论道台背后的大人物,方可解决。 舒遥并未像执事所想那样胡搅蛮缠,反而好脾气地温和问道:“是不是只要我有元婴期的战力,就可入内听课?” 执事一愣,不想他这样好说话,随即答道:“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要麻烦得多。 恐怕还得和元婴期打上一架。 他见舒遥弯眉一笑,似攒着浅浅的得意:“麻烦先生代我通传一声,我仰慕怀师姐的石中隐玉剑已久,久闻盛名,今朝但求一战。” 执事脚下一软。 活着不好吗? 道尊弟子来玄山不久,修为深浅,剑术高低,他无从了解。 但怀霜涧是实打实的元婴,仗着剑修的强悍之处,连化神也敢越境一战。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的。 倒是临云鹤自以为很了解舒遥的心思。 连道尊也敢打的神仙师弟,要打,肯定是打年轻一辈最厉害的那个。 他了如指掌拍了拍执事肩膀,口吻老成:“先生莫怕,舒师弟他,剑术很高,连道尊都,都赞赏有加…” 临云鹤急忙咽下洗脑已久的“连道尊都敢打”,险险保全卫珩声名。 执事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去通传。 好在两人来得早,执事去通传时,授课讲道的先生仍没来。 一室的少年一声,如一壶烧开沸水上不甘寂寞的滚滚气泡。 有人凉凉道:“不知李兄听说否,当初道尊将李兄拒之门外,如今可是打算收他人为徒了。” 李姓的少年毫不示弱,双眼一瞪,反唇相讥道:“怎么,莫非是我记错了,洛兄不一样毛遂自荐不成吗?” 他扬起下巴将课堂看过一圈,笑道:“我说句实话,坐在我们这儿的,连怀师姐在内,当初谁没被道尊拒之门外过?” 这话题大家有共鸣,少年们一道拍桌,哄堂大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怀霜涧抬首。 她抬首那一刹那,照进窗内的阳光兀然冷彻,如剑面映着霜白冰雪淌出的光。 怀霜涧生得不是不美。 但她眉角转折有着长剑出鞘的峥嵘气概,眼底落了剑身上一抹光,任是谁见着也不由得望而生畏,忘却轻浮的皮相本身。 整座课堂都因怀霜涧轻轻一个抬首的动作寂静起来。 说来很好笑,他们少年即元婴,谁走出去也是自家宗门捧在手掌心上将来要光宗耀祖的人物,寻常化神也轻易瞧不上。 要知道,化神放在外面去,可是能开宗立派,死后建庙供奉的一方大人物。 却独独畏惧一个怀霜涧。 半晌方有少年小声道:“怀师姐,我们可不是说你不好啊。” 别拔剑了。 打又打不过,白白挨打还丢脸。 怀霜涧略感莫名其妙。 由怀霜涧看来,她不过是听了自己名字,抬头礼貌性等着他们说下去。 她就事论事一一刻板答道:“不会。” “我自幼习剑,仰慕道尊剑道至如今,未被他收入门墙确有遗憾。” 怀霜涧平平淡淡一句话,出乎意料引得少年多愁善感起来。 最先开口挑动战火的洛姓少年抹了把眼睛,长长叹气,沧桑道:“谁不是呢?” 道尊卫珩。 千余年来最可能破境飞升之人,贯绝人间的天下第一剑。 谁不是自幼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呢? 如他们这般的绝世天资,雄厚出身,谁不想贪心点,由卫珩亲自传授剑道呢? 几个眼神交换之间,满座少年悲愤起来: “那姓舒的何德何能,先前区区一个无名小卒,竟能被道尊看中?” “我不服!” “我也不服!论道台规矩简单,交由手中剑来定胜负,我倒要看看是我眼拙,还是姓舒的不过金玉其外一包草!” “说得好!拿纸笔来,我要下战帖!若是他能赢我,我自会心服口服,给他磕头道歉!” “李兄莫抢我的战帖!” 怀霜涧更加莫名其妙,心道你们这像是什么话。 人家凭本事让道尊看中。 这和你打不打得过有什么关系? 简直飞来横祸。 管事进来时,场面群情激愤,唾沫与纸笔一同齐飞。 他抹了一把冷汗,不敢吭气,小心翼翼将战帖交给怀霜涧,低语道:“怀道友,这是舒道友托我给您带来的战帖。” 怀霜涧接过,只见潦草一排字迹“闻君手中石中隐玉剑盛名已久,但求一战,舒遥敬上。” 她情不自禁将舒遥两字念出声。 少年们目光如疾电,顾不得对怀霜涧的畏惧,齐齐聚于她身上。 洛姓少年失声道:“舒遥,被道尊看中的那个舒遥?” 一片静默如死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李姓少年颤颤巍巍出声:“是我小看这位舒兄了,我道歉。” 居然敢下怀霜涧的战书,不怕挨打。 是个人物。 “我也道歉。” “加我一个。” 屈服于怀霜涧统治之下的少年纷纷出声。 “啪嗒”一声,是怀霜涧合上战帖,室内重归寂静。 她波澜不惊看向执事:“劳先生替我转告舒道友,我应战。” 留给先生的是一间干干净净,一个不留的课堂。 跟在怀霜涧身后的,是一群浩浩荡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少年。 相较之下,身边只有临云鹤一个的舒遥就显得非常的势单力薄,没有排面。 “我接到了师弟的战帖。” 怀霜涧开口,没有任何铺垫寒暄,带着切金断玉般的单刀直入: “恰好我对师弟很好奇,多谢师弟主动成全我这一战。” 舒遥带笑一拱手,比之怀霜涧似剑般的料峭挺拔,他便显得姿态慵懒许多,加上那副华美外表,几乎看上去是个好欺负的软包子: “是多谢师姐成全我才对。” 一来他在众少年眼里,身上没有纵横剑气,眼里没有玄冰寒潭,很不高深莫测,像是只生了一副锦绣容貌的草包 二来怀霜涧在他们心中积威已久,自是看不惯旁人对她如此轻慢。 当即有人喝起嘘声来:“现在口出狂言,可别到时候被怀师姐打得趴在地上收不回来。” 有人笑闹着附和:“可不是?这样一说能打动道尊的人,其实和咱们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是被怀师姐打趴在地上起不来。” “不知天高地厚罢了,有的是他的笑话看。” 舒遥倒是不觉有什么。 他很清楚,一朝和卫珩这样传奇的人物扯上关系,他也会沾光传奇起来。 一旦传奇,定然要样样完美,无懈可击。 好巧不巧,贪狼使何曾逊色道尊多少? 舒遥何曾怕过他人言语? 只有临云鹤一个闲不住地操起心,紧张地抓着舒遥袖子不肯放:“舒师弟对战怀师姐当真可有把握?我冒昧一问,不知师弟如今境界几何?” 舒遥掀唇一笑,声调懒洋洋的:“实不相瞒,如今炼气。” 临云鹤尬笑两声:“怎么可能,师弟真风趣——” 战到临头还有心思开玩笑。 等一等? 他对上舒遥双眼,猛然认识到什么,迟疑道:“师弟认真的?” “对啊。” 临云鹤差点给他跪下。 甚至还想劝他直接认输。 原该上课的先生在课堂里崩溃大喊:“道尊让我照顾好舒遥的啊!” 这下好,道尊还没捂热的弟子就让自己教的一群小崽子给欺负了。 自己该以死谢罪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神识可笼罩千里,这几日对论道台格外关注。 他感知到先生心声,边喂鹅边无奈想,我是怕他把论道台给拆了。 毕竟重修起来,还是费钱的。 第10章明珠暗投 “此剑名为石中隐玉,为我本命佩剑,自我习剑起风雨不离身。” 长剑剑身轻薄莹白,如月亮映在秋日石上,薄薄映着的一层寒霜,光晕流转间寒意淡淡。 算不得如何肃杀,却极纯粹,自然而然让人心头一凛。 毫无疑问是一把天下有数的好剑。 本命剑如剑修的左右手,其重要之处可想而知。 怀霜涧对舒遥的剑道造诣一无所知。 但舒遥既然向她下了战帖,她便愿意将舒遥当作一位值得敬重,旗鼓相当的对手来看待。 舒遥受她郑重感染,不由敛容拔剑,任寒声寂影幽幽流光流泻在指尖,相映生辉: “此剑为我本命佩剑,自我年幼伴我历经坎坷,名讳却是不方便告知。” 仙道中人不知道贪狼使的真名叫舒遥,却不会不知道他的佩剑叫寒声寂影。 舒遥还想安安静静多在玄山苟一会儿,免得卫珩师兄弟反目成仇,玄山腥风血雨。 当然不告知寒声寂影名字好。 台下的少年不知道他求全苦心,更加气愤: “什么意思?剑修求战不报本命剑名,他这不是高傲,是根本没把怀师姐放在眼里吧?狂到没边。” “怀师姐足可越境一战化神,他舒遥莫非是摸到大乘门槛,才敢在怀师姐面前口出狂言?” 也有人假意安慰:“算了算了,何苦去嘲讽一个下一刻就要瘫在地上的人呢?” 他们虽说不知舒遥根底,但道尊收徒是何等震动仙道的大事?自家长辈早早去打探过舒遥根底。 一无所得,舒遥整个人干干净净得像是平白冒出来的。 少年们便理所当然认为他兴许是道尊从凡间觅来的弟子,年岁不大,修行时日不久。 他舒遥莫非以为自己是飞仙转世,才敢夸口向怀霜涧下战书? 怀霜涧一点头,语气平平,不见愤怒:“那便出剑。” 她想得不多。 剑修,当然是凭手中剑定胜负高低。 其余皆是虚的。 说罢她抬袖出剑。 随着剑光一卷的,是如论道台四周云雾一般铺天盖地附上擂台的冰霜刺骨。 是论道台周围的朔风如刀,刮脸生疼。 怀霜涧一剑之下,已将仙人洞府般清幽不争的论道台抬手换个模样,如置北域冰窟。 台下弟子听冰凝霜结的咯吱声,忍不住膝盖一软,心头笼上在万众瞩目之下,被石中隐玉冷冷剑锋狠狠打脸的恐惧。 有和临云鹤相熟的,不禁摇晃着他衣领问道:“你和舒遥一道来的,他修为究竟如何?” 临云鹤比他更想疯狂摇晃自己的衣领。 我告诉你他只有炼气,你信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怀师姐这一剑下去,我怎么向师父交代啊! 他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扛着凉透的舒遥回去后,自己的悲惨下场。 下跪抄经,倒立练剑。 这所有的浩荡声势,不过是怀霜涧剑下散逸而出的余波。 因她的剑意属寒,且寒得极纯粹,一朝出剑,自然有霜花如雨,冰雪相随。 舒遥眼中露出一抹赞赏。 他慢悠悠道:“好剑。” 怀霜涧这一剑不留余力。 显然是已经领悟到天地间自然真谛,方得如此造化,自然是好剑。 大哥你倒是出剑啊!愣在那里是等着挨打吗? 少年们崩溃想着。 这时候他们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倒是像极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群太监。 少年的思绪转动,舒遥的两字出口之间,换得怀霜涧的剑锋到面门。 她神情如她的剑一样平,一样静,如她往常无数次打斗一般,既无杂念,也不留余力。 怀霜涧无所谓她的对手是怎样的剑,怎样的人。 她只做到她自己的最好。 这时候舒遥的剑才起。 寒声寂影平平前指递出,舒遥话音落下:“江河借我一剑。” 舒遥确实只剩下炼气期的修为,倘若用经脉中那点枯竭到可怜的灵力去接怀霜涧的剑,只怕要提早下去,在阎王面前和让雪天叙叙旧。 但他的剑还在。 剑意为凭,引动天地之势。 人修到极处,口出成章。 剑修到极出,剑出—— 天地借剑。 少年们听到奔流在玄山九峰下的江流发出隆隆声。 似是在响应舒遥轻飘飘的几个字。 他们在舒遥剑尖仿佛见到一整条大江,恢弘到整座论道台都淹没在它无尽大口之下,看不见来源,望不尽尽头—— 连他们一瞬间都有置身水底的窒息之感。 下一刻滞涩散去,一整条大江又重新化成了一把剑。 那把剑流光溢彩,精美如可供细细玩赏的装饰物件。 剑气长江。 舒遥收剑下台。 胜负已定。 他下台时因脱力过度足下一软,幸好怀中明珠及时给他输来灵力,舒缓如潺潺溪流,才让舒遥好受了些许。 灵力及时如在三九寒冬里灌下的一碗热姜汤,熨贴热乎得让舒遥的心随明珠滚了一滚。 确认了。 舒遥坐实心中的猜想。 要说这颗珠子上没有卫珩的手笔,不如他的贪狼使之位早早换个人坐,以免有辱自己一世英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体统?倒是好得很,逃课来私自斗殴围观看热闹?” 先生愤怒的咆哮声音将久久难以回神的少年们拉回现实。 良久有人颤抖着嘴唇问出一句:“舒舒舒舒师兄他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修炼好歹有数十上百载的年头,不说堪称第一流的眼界天资,单单是元婴修为,拎在外头,也够得上让人恭恭敬敬喊一声前辈老祖。 却连舒遥一剑的来龙去脉也看不清。 但少年们很快释然:“怪不得能破例被道尊看中,想要将其收入门墙。” 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似乎一旦牵扯到卫珩,便通通说得通了。 因为卫珩他本生是个跳脱常理规则外的人物。 “要紧的是——”有少年泼冷水道,“你可想想该怎么向人家赔礼道歉。当初不服怀师姐的,被她的剑撵了多久?” 他们是这天下风头最盛的天才。 谁也不服谁,谁也想要争做第一。 能打你是爸爸,不能打我是爸爸。 既桀骜顽劣,又率直得让人好笑。 怀霜涧入学的时候是这样,舒遥入学的时候也是这样。 先生见他们非但毫无悔过之心,更将自己言语当作耳边风,愈加愤怒。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们罚去洒扫论道台。 不错,洒扫论道台。 一群元婴洒扫论道台。 这独一无二的壮观景象,固然天下之大,北境三十二域,南地四家六派,也独独只玄山一脉特有。 有少年灵光一现,跑到舒遥身边殷勤讨好道:“舒师兄,你与怀师姐这一场打斗下来,须得好生修养一番,就让我和其他几人代你打扫了这论道台如何?” 这一届很懂得尊敬前辈啊。 舒遥含笑向他递去了一个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 少年以为他既往不咎,揭过今天早上这一笔,当即大受鼓舞,积极跑去洒扫论道台。 舒遥回去时没搭临云鹤的剑,抬手唤风。 怀中明珠贴心地源源不断向他输来灵力,其中所蕴气息与卫珩如出一辙。 难免让舒遥想起这几日卫珩对他超出常理的关怀,不由喃喃道:“他不会……” 真暗恋自己吧? 被人暗恋或明恋于舒遥来说,并不是一件很稀奇,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曾经让雪天也效仿前人戏言过:“我看贪狼仰慕者之众,魔界风流,可谓独得七斗,高居榜首。” 彼时红衣的贪狼使一副锦绣灿烂的眉眼如衣上金饰,华美生光之间,带着傲慢不屑的冰冷。 他语声冷然:“与我何干?我修之道,深憎情爱。” 舒遥在让雪天,在魔道里说过那么多违心眼的假话,只有这一句是真得不能再真。 破军顿时就很心痛,指责他道:“兄弟,你这就过分了。你想想多少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为你哭湿帕子,你良心不会动容吗?” 舒遥睨他,疏懒一笑。 他分明眼里藏着柔软眼波,眉底却压着凛凛冰雪,扬起的一线锋利弧度将春波也滚成冷光。 “自愿的事,怪得了谁?” 让雪天哈哈大笑,不以为然。这才是他晓得的那个冷心冷情的贪狼使。 可是卫珩不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是个好人。 舒遥迎着风决定这就去找卫珩说个清楚,至少不让他被耽误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卫珩:想做个单纯的好人真难。 舒遥:真香。 舒遥是个好人啦大家放宽心(辣鸡作者递出她的好人卡)。 哦对,少年们其实都基本上百岁了吧…修仙界独有特产之大龄少年,大家都懂的。 第11章风雨欲起 舒遥到卫珩面前的时候,反而拿捏不定该如何分说。 难道说“我觉得你暗恋我,我们是没有前途的,不如早早忍痛割爱比较好”吗? 他贪狼使不要脸的吗? 就算舒遥放飞自己不要脸,他也怕被人揭底,恼羞成怒的卫珩羞恼之下将他赶下玄山。 任他一个谁都能欺负一手的虚弱小可怜,一个人无依无靠漂泊在外。 想想都凄凉得紧。 于是迎着卫珩的目光,舒遥临时改口,自若道:“我今日在论道台和掌门大弟子打了一架。” 卫珩也不多问他为何会和怀霜涧打起来的前因后果,只道:“他们少年心性,顽劣得很,不必多去理会他们。” 说罢怕舒遥误会自己指责他惹事生非,卫珩生硬加了一句:“我不是说你不应比,只是以你如今状况,自然休养为上。” “不过一场比剑,能伤着什么?”显然这几日在玄山过得舒心,除却修为不能动用外,舒遥几乎将当时狼狈模样忘得一干二净,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三百年修得的大乘,又岂是白白摆出来让人看看样子的?” 卫珩觉他说得有理,再想能坐到贪狼使这个位置,想必舒遥心中自有成算,遂不再多说。 两人相对着安静下来。 情爱中事,自然是快刀斩乱麻来得最为痛快利落。 可观卫珩刚刚言辞,事事为他着想。 舒遥无心于情爱,却也领受卫珩这份心意。 纵然情思无法回报一二,其余诸事总要照料到卫珩想法。 舒遥默默在心中下了决定,之后在相处之时,明示暗示卫珩几番自己无心情爱,想来对方自能看开。 左右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挑破来说才是更尴尬。 想到此处他不由舒展开眉头,恰好听得卫珩问一句:“贪狼使来寻我可是有要事?” 当然是想劝你暗恋没有前途,不如早早收手,一心修道啊。 舒遥顿了一下,含糊过去:“莫非和掌门大弟子打了一架不算大事吗?还是道尊在暗示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嫌我打扰清净?” 他越说越觉自己有理,渐渐理直气壮起来,眉眼间戏谑之意迎着融融阳光跳脱而出。 卫珩一言难尽。 他也确实不知,如舒遥这种三天一打,疯起来连让雪天都敢杀的人,是怎么会觉得轻飘飘和怀霜涧比一场剑居然是件大事。 就听舒遥笑道:“若说有事要说的话,确有一事想说。” 卫珩心平气和等他说下去,看看究竟是掀了论道台的瓦,还是砸了玄通峰正殿之下的石阶。 等来的是舒遥静静一句:“我觉得论道台很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仅仅是贪狼使成名路上,剑下倒的第一个人。 比之他以后杀的那些大魔头,不值一提。 舒遥却记得最清楚,至今心中有数。 他抬眼看卫珩,里面一点是和论道台弟子相似的光,发自内心道:“所以论道台真的很好。”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少年了。 他强大骄傲,也深知自己的强大,所以愈加自信无畏。 兴许三百年前的舒遥曾经很需要过来自亲近之人的温暖和安慰,但三百年后的舒遥早不需要这些无用的怜悯。 卫珩温言道:“你的剑也很好。” 他想不会有其他任何一句话,能比这句让舒遥来得熨贴。 果不其然,卫珩见舒遥弯了唇角笑起来,声调如春风:“能得道尊这一句,也算是不枉我三百年来断情绝爱一心剑道。” 卫珩有点欣慰,觉着自己没说错话。 而舒遥则带了一丝紧张在心里默默盼望着卫珩听懂他的暗示,早日放弃钻这见不着光的死胡同。 ******* 翌日一早,舒遥走入课堂时,敏锐发现气氛不似昨日,带着一点山雨欲来的压抑沉重。 少年的窃窃私语声亦被压得极低。 舒遥没来得及抓一个幸运儿问上一声,自己倒被怀霜涧抓个正着。 见她面容沉沉,说道:“师弟,我接了执事堂一份任务。” “魔道孤煞一脉有个臭名昭著的邪魔逃窜到凡间,被附近坐镇的小宗门注意到,发布求助。那魔头最盛时曾屠杀过舒城舒家,后来人人说他折在贪狼使手上,没想活到现在。不知师弟可否听说过这一桩。” 舒遥听说过。 他姓舒,舒城舒家的舒。 他曾亲手斩下那人人头,见头颅滚落,鲜血满地,那人再无声息,以为这一桩噩梦从此了结。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简略说完来龙去脉,怀霜涧表明来意:“我接下这一桩除魔任务,怕我一人不够稳妥,不知师弟可否与我一同前去?报酬上师弟占大头便是。” 舒遥一口应下:“不要师姐的报酬,我辈中人,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不管这人是真活,还是七杀使想要引他出来借的噱头—— 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福分留下他舒遥一条性命。 听他正气凛然一句话,论道台弟子纷纷羞愧低头。心中更佩服舒遥同时,自觉无颜见人。 他们不是贪生怕死不敢去。 只是这是经年有名的魔头,弟子胡闹归胡闹,好歹知道轻重,怕自己修为不够去了给人送菜不说,还累及无辜。 第一天时真不该看不起舒师兄的qaq。 殊不知真论起身份,舒遥就是他口中该除的那个魔。 “邪魔危害众生,事不容迟,不如即刻出发?” 怀霜涧微微迟疑:“师弟不用向道尊禀报一声?” 道尊几经坎坷找到的宝贝徒弟,一旦出个万一差错,莫说是怀霜涧,她师父玄山掌门也未必担得起。 舒遥不放在心上,手指有意无意掠过明珠,道,“他会知道的。” 当他不知道明珠上有卫珩分神? 啧,一样是大乘,欺负谁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12章北斗宗 他们最终带了临云鹤一起去。 对此,怀霜涧特意向舒遥解释道:“我在外面有些名声,魔道的人见了我的石中隐玉便躲。有他在给我们打个幌子,吸引魔修,反而便利。” 舒遥明白。 软柿子谁都想捏。 尤其是想临云鹤这等出身名门正派的年轻人。 年轻代表着修为不高,阅历尚浅,容易上钩好欺负。 出身名门正派代表腰间荷包很丰厚。 简直是魔修想打劫的不二人选。 但他真心诚意道:“师姐,若要作幌子的话,其实我也可以的。” “毕竟我才炼气。” 怀霜涧的剑一抖。 多亏临云鹤一直不敢放松,见状及时拉了舒遥一把,才免去堂堂威风八面见神杀神的贪狼使从万丈高空下跌落,死得无奈又憋屈。 怀霜涧缓缓道:“师弟莫开玩笑,我曾亲自和师弟交手过,剑意做不得假。” 洞悉真相的临云鹤轻咳一声,善意提醒他道:“师姐,剑意做不得假,可也只是剑意而已啊。剑意归剑意,修为归修为。” 剑修之间的比剑约定俗成,不论生死,只分剑意高低。 因此怀霜涧与舒遥比试之时,斗的也只是剑意而已。 怀霜涧猛然转头看着舒遥。 舒遥一脸无辜,甚至乖乖递上了手腕,让怀霜涧一探究竟。 怀霜涧面容如被冻开的冰面,破天荒地显出一二崩裂动容之色。 显然是很怀疑人生。 她脚底下的石中隐玉再度剧烈地抖了一抖。 再抖也没办法,他们路程走完一半,总不好把舒遥和临云鹤一起打包送回玄山。 临云鹤拉紧舒遥,舒遥拉了一把怀霜涧,三人串成串烧:“一,我是天纵奇才;二,我有难言之隐;三,我是扮猪吃老虎不怀好心,师姐随意选一个。” 舒遥笑得很轻松:“就是看稳点剑,否则玄山年轻一辈第一人御剑把自己给摔了,玄山出去怎么见人?” 临云鹤也快崩溃了。 他想摇着舒遥的领子疯狂呐喊哪有这样一边夸一边踩自己的人,又想跪着向怀霜涧解释说: 舒师弟虽然修为低了点,剑道又高得有点不正常,脾气爆起来连道尊都敢打,但他是个好人。 不想怀霜涧只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师弟。” 这两个字的意味又很重。 同门之谊,回护之情。 她轻拍了拍舒遥头,转身回去专心御剑:“哪有坏人明晃晃在自己脸上写我扮猪吃老虎不怀好意的?” 舒遥:“……” 贪狼使头一回被人发好人卡,感觉还有点新奇。 怀霜涧在数重云霄上迎着狂风衣袖翻飞而立,身影萧瑟而挺直:“放心,以前我连临云鹤都能护住他平安无事,多你一个不怕。” 债多了不愁,鱼饵多了不怕,废柴多了不怂。 说的大概就是怀霜涧现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暗暗钦佩怀霜涧的破罐子破摔,想来她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 他们这次去的宗门位于人间与仙道交界处,叫做北斗宗。 前两日,北斗宗中有弟子连续被杀害,尸体各有用血涂成的数字和一个“证”字。 数字连起来则是从一千零五连到一千零八。 这是三百年前也颇搅起过一阵腥风血雨的邪魔证杀爱干的事。 由于他爱杀人,每次杀个修士还要特意标上他是自己杀的第几个,再加一个证字以显自己是以杀证道,风格极其明显,想认错也很难。 久而久之,旁人不晓得他的名字,根据行事风格,给他起了一个证杀外号。 相传比他还要恶名昭著很多倍的贪狼使曾经嗤笑过一声,刻薄道:“杀了那么多人,也没见你从元婴跨过化神,证个屁道。” 随后贪狼使手起剑落,证杀一颗人头落地。 令人遗憾,修仙界又少了一桩恐怖传说。 “我就晓得,贪狼使哪有那么好心?他们魔道中人一丘之貉,互相回护罢了。说不定是贪狼使故意放个传闻出来,好让证杀从一堆仇家里面逃生来着。” 前来接引他们的掌门弟子不满抱怨道。 玄山隐隐居仙道第一,北斗宗这个搜遍全宗也只拿得出掌门一个垂垂老矣的元婴小宗岂敢怠慢? 何况来的是玄山掌门亲传大弟子,日后被认定要接过卫珩道尊之位的怀霜涧。 自然由北斗宗掌门和其得意弟子亲自出迎。等掌门细细为他们讲解过横死弟子状况后,他的亲传弟子忍不住心头火气,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要不是传说贪狼使杀了证杀,他们北斗宗便不会放松警惕,不用一口气横死四位弟子。 顺着这个逻辑,怪到贪狼使头上没毛病。 再说贪狼使是魔道中人,这一条足够他千死万死。 弟子等来的不是三人一同抱怨,义愤填膺。 舒遥停下脚步,气定神闲:“贪狼使是什么人?让雪天也敢杀,你算什么东西,证杀又算什么东西?值得让他说假话?” “而且贪狼使所在天刑一脉和孤煞一脉水火不容,他只怕比你们更厌恶证杀。” 北斗宗不入流小宗归不入流宗门,能做掌门亲传的天资不会差了去,平素在宗门里亦是被高高捧着的,怎受得了被舒遥这样羞辱? 当即涨红了脸道:“你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舒遥慢条斯理嗤了一声,“我说两句你觉我欺人太甚,那你说贪狼使这样的人物,傲气千万倍胜你,让他听到你背后议论会如何?” 他混了三百年,一步一个脚印踏上贪狼使这个位子。 不是为了让人把他和证杀相提并论,打为一丘之貉的。 弟子对上他的眼睛,一时竟不敢说话。 那双眼睛明亮剔透,装得下头顶朗朗晴空皑皑白云,足下绵绵黄土万里无垠,却不屑装下他。 仿佛是嫌污了眼睛。 “不得放肆!”年迈的掌门厉声喝止他,满怀歉意道,“舍徒无礼,让几位道友见笑了,我在此代他向三位赔不是。” 舒遥摇摇头,眼神清明:“掌门不必挂怀,谁是无礼,谁是真担忧,我分得清,不会感情用事。” 如此闲话几句的时间,他们穿过山头,来到存放四名遇害弟子尸体的地方。 怀霜涧顾不得他们凄惨死相,一探先是皱眉:“如此浓郁的魔气——” 恐怕证杀入了化神。 化神和元婴有天壤之别。 有多少元婴一辈子蹉跎在化神的关口不得入,百名元婴之中,一名化神也难得出了。 也就是怀霜涧这样根基雄厚的天纵奇才,凭着惊人剑道,才敢和化神一战。 她生性耿直,却不是胸无城府,观北斗宗掌门惶惶神色,咽下了自己口中猜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临云鹤观舒遥煞白下来的脸色,关心道:“舒师弟你可坚持得住?未受到魔气影响吧?” “我没事。” 舒遥虚虚敷衍他一声。 他垂下眼,遮住眼底里翻起来的惊天骇浪。 那是证杀的魔气。 舒遥不会认错。 但凡将这缕魔气刻骨铭心了三百年,想要认错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舒遥忽然觉得有点站不住。 那他两百年前剑下杀的究竟是谁? 他为了杀证杀,和远在所在的第十六域决裂,更是和证杀归属的孤煞一脉撕破脸皮,魔道之大可无可去之处,放眼望去满目仇敌,几番陷入死地,最终投靠当时声名不显的让雪天。 又算得了什么? 舒遥掌心渗出冷汗。 让雪天是不是在他们还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算计了? 可两百年前自己未入化神,有什么值得让让雪天算计的? 舒遥不明白。 在几人心中纠结不已时,天变了。 方才晴空万里,一瞬间乌云满天,阴风怒号。 刮来的风里有沉沉的血腥在,在耳边细细啜泣,像是亡者的哀哭。 细雨渐起,在地上缓缓拼凑成四个血字。 “一千二百六十九”北斗宗掌门哆哆嗦嗦念出声,两腿发软,声音颤抖,听上去快哭了,“我们北斗宗一共有二百六十一人啊!” 加上一千零八,可不正好是一千二百六十九? 怀霜涧不语。 石中隐玉刷地一声破空而出,剑尖划破雨丝,乍然脱鞘一道明亮光芒。 连乌云亦有畏惧消散几许。 “藏头露尾的鼠辈,出来定让你有去无回!” 空中响起几声桀桀笑声,像是人掐着嗓子发出的,既尖且细,不男不女,听得难受极了。 晴空再起,魔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寻不着半点蛛丝马迹。 怀霜涧神色凝重,对舒遥和临云鹤两人道:“晚上你们待在房间之中,无论有什么响动,都不许出来!” 她怕两人不听,一意孤行,加重语气道:“若有万一,我可护不住你们!” 舒遥和临云鹤一起低眉顺眼,低头应好。 到了夜晚,舒遥确实按怀霜涧的吩咐,乖乖待在北斗宗提供的房间之中。 他不出去,自有人进来找他。 咯吱一声,舒遥淡定自若,甚至有功夫抬眼取笑来人:“白天你笑得真难听。” 来人身着黑衣,面容上有桀骜不驯的英俊气。 万川和也无奈:“若不是我故意捣出这番动静,支使开怀霜涧出去守夜,我岂能来见你?” 他也很绝望:“我堂堂一个大乘,笑成那样也很损我英雄气概啊!” 舒遥翻个白眼。 心道你能支使开怀霜涧,还能支使开我身上明珠的卫珩分神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你的英雄气概全在天下第一人面前丢完了。 万川和开门见山:“让雪天发难的时候我在凡间,来不及助你一臂之力。我亦愧疚在心。” “你眼下在玄山待着不是个办法,有卫珩在,岂不是任他搓扁揉圆,自身难保?不如跟着我回第三十二域,有我和破军在,七杀不敢动你。等你修养好再算旧账不迟。” 舒遥很感动。 七杀的威名在魔道不是盖的,万川和敢顶着七杀威名保他,不枉费他们朋友一场,替万川和背过的锅。 感动归感动—— 大哥你悠着点诋毁卫珩,他分神还在听着呢! 舒遥无奈支颐,实在真情实感为好友智商感到担忧。 他欲言又止,酝酿了几番情绪,声情并茂:“道尊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我很仰慕他的人品,还是让我留在玄山吧。” 唯恐卫珩听不见,舒遥再度强调:“我从前没有办法,现在既然到了玄山,道尊才是我应该追随的方向!” 证杀撑死不过一个化神,舒遥不放在眼里。 但他背后的人呢? 与其在敌友未知的魔道,不如在暗恋他的卫珩身边苟一苟。 万川和震惊看着舒遥,难以想象卫珩到底给自己好友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和舒遥好像认识了很久,又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舒遥。 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恰在此时,窗外慌张窜过一道黑影。 舒遥:“……” 啧,道尊弟子私会魔修,被人听壁脚,好大一场大戏。 刺激。 第13章发难 万川和堂堂一个大乘,当然不会错过门外那道黑影。 舒遥扼腕,痛心疾首地指责他:“你瞧瞧你瞧瞧,我一世冰清玉洁的好名声都被你毁了个干净!等我明天早上起来,人家指不定怎么编排我!” 什么鬼。 万川和满脸蒙蔽,心想你什么时候还有过冰清玉洁的名声这玩意儿。 你被人编排的次数还少了吗? 要真像今晚这样坚贞不屈,早三百年前就该一头撞死在舒家门柱上了。 他艰难地尝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兄弟,你不设隔音阵的吗?” 那么菜的吗? 原来他的好友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连隔音阵都没法设下一个。 万川和心中翻涌着同情怜悯,深觉自己刚刚对舒遥还是不够友好。 他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有什么事都脸上有一说一地写得明明白白。 舒遥扶额,长叹一声,没好气道:“真是对不住了兄弟,我现在刚刚炼气,还真有那么菜。” 万川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舒遥敢安心待在玄山卫珩庇护下。 但凡是正道的人,多少有点怜老惜弱的毛病,就舒遥那副隔音阵都没法设下来的虚弱小可怜样儿,他是卫珩也不会想一掌拍死他的。 丢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热心肠道:“方才窜过的人影我能认出气息,要不要我去帮你解决掉这些流言蜚语?” 他轻描淡写,手段却必定和轻描淡写的言语截然相反,指不定多血腥。 舒遥义正严辞指责他:“你有考虑过偷听者的心情吗?人家只不过是普普通通听了个壁脚,就要被你惦记上。你有考虑过北斗宗掌门的心情吗?老人家了禁不起一惊一乍的,万一把人吓出个三七二十一,你能负责吗?” 万川和匪夷所思,差点想和舒遥一刀两断。 舒遥目光炯炯,丝毫不虚。 心里暗道对不住了兄弟,谁叫卫珩分神就在我身上,我至少得表两番忠心以显示自己真的是个好人。 虚弱小可怜人设不崩。 万川和不想再面对舒遥来自灵魂的良心拷问,沉默着换了一个话题:“紫薇秘境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舒遥,我和你是经年的好友,我不骗你。紫薇秘境中路过十二境能破境渡劫是真的。如何走过的消息我也真有。” 他抬眼看舒遥,眸中墨沉沉一片,里面的神色很郑重:“我自己不敢肖想这份福缘。让雪天已死。七杀、破军、贪狼三个里面,舒遥,我更希望是你。” 舒遥也敛了嬉笑之色,郑重其事地轻轻道:“是啊,可他们无论哪个,一只手都够打十个现在的我。” 舒遥不后悔。 他当初杀让雪天时,便预料到今日的结局。 这是他做出的抉择,舒遥很喜欢。 万川和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执拗道:“你和七杀破军,和让雪天他们不一样,舒遥。” 舒遥笑开,室内乍然为他的笑颜一明,他摆了摆手,洒脱道:“破军七杀制衡,暂且动不了你。你留着等我全盛回来,将他们两个打趴下光明正大拿你消息。” “然后再把它送给卫珩。” 卫珩才是最应该破境渡劫的那个人。 卫珩为何会抛弃仙魔两道的成见,对他另眼相看,舒遥并不知晓。 但卫珩的救命之恩和情意,舒遥一直都小心翼翼存在心里。 他贪狼使的性命,自要比区区一个破境到渡劫的消息值钱。 舒遥不知道的是,离他万里之遥的玄妙峰上,白衣的道尊微微不可思议睁开双眸。 最终将一切纠葛百结归于轻轻一声叹息上,如香炉里逸出来的最后一缕烟雾,被主人自己掐断所有后续。 万川和走得时候很怀疑人生。 他头脑发胀,只充斥着一个想法: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道尊。 做道尊实在太屈才,按万川和的想法看,卫珩很适合接过舒遥手中大旗,做一个迷惑人心,将仙魔两道搅得不得安生的惊世祸水。 这个可怕的想法甚至让万川和忘记问舒遥,打算怎么解决门外的那条黑影。 第二天早上,倒悬剑山的人也来了。 北斗宗求助的信息广发到四家六宗中去,只是怀霜涧的剑最快,来得最早。 她守了一晚上的夜,仍然精神奕奕,不见疲态,一边一个拎着舒遥和临云鹤去见来人。 证杀的境界不算极高,在仙道的恶名倒很大,倒悬剑山不敢轻忽,来的两位弟子是年轻一辈中极优秀的,俱在元婴境界。 北斗宗掌门先是诚恐惶恐地和两人客套一番,接着想为他们引见舒遥三人时,其中一个青年眉眼倨傲,冷哼一声道: “不必。玄山的怀霜涧,我是认识的。怎么,玄山年轻一辈凋零至此,区区金丹也跟着丢人现眼来了?” 怀霜涧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带师弟出来,是自信护得住他。不像两位道友须得守望相助。” 舒遥险些要笑出声来。 不想怀霜涧竟是这样一个妙人,一语双关,暗指对方修为不足,打起脸来毫不含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出言的青年涨红了脸,刚想反唇相讥时,他身旁之人拦住他,语声冷淡:“师弟,不必多争口舌之利。” 说罢他对怀霜涧一颔首,动作之间的傲慢不屑几乎要溢出他冰冷外表:“怀道友失敬,不想玄山的前辈忙碌至此,居然要劳烦怀道友来带晚辈历练。” 怀霜涧面笼寒霜,手已然放在石中隐玉剑柄上。 她不是在意虚名之人,若只是单单说她,嘲讽也好,贬低也罢,怀霜涧并不在意。 但出门在外,唯有师门名声不可堕。 这两人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嘲讽她师长不负责任,则不是怀霜涧能够忍受的。 北斗宗的掌门胡子颤抖,饶是他劝架的话憋了无数套在肚子里。玄山年轻一辈的第一剑和倒悬剑山两位亲传针锋相对,掌门谁都不敢开罪。 他后面的弟子更是恨不得把头埋成鹌鹑,再往沙子里刨一刨。 这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带笑声音响起,是舒遥问临云鹤:“我有一事请教师兄,听倒悬剑山的师兄说话,仿佛是和咱们玄山有宿怨似的?” 两名青年脸色一变。 不等他们开口澄清,临云鹤装模作样哀叹道:“师弟入门时间晚,这难免有所不知。” “众所周知,倒悬剑山只修剑修,一心剑道。我们玄山虽说是道修,却出了以剑入道的道尊,习剑之风更是极盛,同门相见,分外眼红,师弟懂的。” “原来这样。”舒遥恍然大悟似的,拖了长长一声调子,“所以说倒悬剑山是看我们顶着道修的名头,实则修剑压了他们一头,心里不舒服?” 两个青年再也难维持住矜持模样,喷出火来。 再喷也没用,他们不好意思自降身份和两个身为小辈的舒遥临云鹤计较,更不提有怀霜涧挡在两人身前。 舒遥假意咳两声,装出一副庄重的模样来:“师兄,这是我们玄山不对了。” 连陪他一直唱红脸的临云鹤也不禁愣住,搞不懂舒遥是怎么个想法。 怎么说着说着开始说起自家的不好? 两名剑修神容稍有舒缓,心道算他知情识趣。 他迎着四人各有不同的眼神,悠悠然道:“要是我们玄山早早自称是剑修门派,四家道儒佛剑,哪里有他们倒悬剑山的立足之地?” “噗。” 这下连怀霜涧忍俊不禁,面上微露笑意。 两名青年中年纪较长者,阴沉着脸色踏一步出来,怒道:“贵派弟子公然辱我师门,怀道友该如何解释?” 舒遥连忙慌慌张张低头,声音弱弱的,仿佛风一大就会消散在风里:“怀师姐,他们好凶,我害怕。” 他容貌本盛,刻意的一垂眼伪装柔弱之态下,非但不显阴柔女气,更有艳烈脆弱交织在一起的奇异之美,叫人恨不得捧手心里供着。 怀霜涧神色一凛,临云鹤情不自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有怀师姐在,师弟莫怕。” 远在玄山的卫珩:“……” 若是两个元婴期的剑修,也能让贪狼使害怕,不如相信昼夜颠倒,白天月亮晚上太阳。 尽管如此想着,卫珩唇边仍旧是禁不住浮上一丝很淡薄的笑意。 贪狼使,确实是个很鲜活有趣的人。 怀霜涧只吐出了两个字:“拔剑。” 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既是剑修,一切凭剑说话,在剑锋下面解决。 两人神色动摇变幻几番,好不容易等年长那个咬咬牙决定应战的时候,北斗宗那边响起一声巨响。 原来是有个弟子装鸵鸟失败,连滚带爬眼泪未干地向着舒遥恳求,语无伦次:“这位前辈,这位前辈,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昨晚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不是故意的!” 他下跪得如此突然,搞得玄山三人一个发愣,话头被倒悬剑山的抢去。 年长剑修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笑起来:“哦,这位师弟,你莫慌张,细细说来你昨晚到底听到了什么?” 舒遥很想求他敬业一点,演技到位一点。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位演技浮夸的北斗宗弟子,正是昨日跟随着掌门出来迎他们的掌门亲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北斗宗掌门亲传剧烈摇了摇头,抹一把眼泪:“不,我真的没有听到!我真的没有听到玄山的这位红衣前辈和魔修说话——” 破空而出的寒声寂影剑光流转,打断北斗宗掌门亲传未尽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卫珩认领“祸水”称号! 今天的卫珩依然想否认三连。 今天的舒遥虚弱小可怜人设依然不崩。 第14章魔种 舒遥一剑如雷霆之势先出。 怀霜涧一剑翻卷满地霜花在后。 她没什么自家师弟做的一定是对的,无论如何都要袒护舒遥到底的心思。 怀霜涧只是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北斗宗掌门亲传跳出来的时间莫名其妙,自家师弟出剑出得也莫名其妙。 所以她想让大家都安静一点,镇定一点,坐下来定定神好好把话清楚,之后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拔剑不迟。 天雷似受舒遥的剑势引动,轰隆隆滚滚而下,雷霆万钧的威势之下,压得在场几人齐齐动弹不能,连蔓延冰霜也为之静止。 怀霜涧和临云鹤是领教过舒遥的剑的,最为淡定,除却浑身上下不得动弹以外,几可称得上是处变不惊。 北斗宗掌门偏安一隅惯了,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仗势?一时忘记去拨手中星盘,给自家的爱徒解围。 比起他们三人两个淡定,一个惊呆来,倒悬剑山两人动静最大。 手足动弹不得,嘴还是能动的,师弟大惊小怪:“天哪师兄!那小子的剑是什么来头?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他绣花枕头一包草,徒有一张脸的。我是不是要跪着给他道歉?” 他师兄的面部肌肉,僵硬地扭动了两下,似乎是在艰难地忍耐着什么。 师弟继续嚎:“果然师父说得对,不出宗门,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菜。不但是我,原来以为师兄你仅仅在年轻一辈的剑修里略逊色怀霜涧和咱们大师兄一筹,没想到和这小…道友比起来,还是很菜啊!” 他师兄终于破功,忍耐不住地低低愤怒吼道:“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旁边的临云鹤早就笑得不可开交,对怀霜涧道:“师姐哈哈哈哈哈哈,我头一回见到拆自家师兄台的,他可真逗哈哈哈哈!” 要不是被舒遥一朝雷霆震怒雷霆住,他师兄大概是很想遁地千里,拔剑自刎。 师弟低呼一声:“师兄你看那人!他脸上…好吓人!” 雷霆落下,紫光映在掌门亲传的脸上,竟映出一片青黑之气。 那团黑雾笼罩在他筋脉之上,如盘根错节的老树枝桠,缓缓扭成一个可怖的笑脸形状。 他在雷霆里痛苦翻滚号叫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破音,不似人类。 舒遥收剑伸掌,那团黑色雾气渐渐凝实成弹丸大小一粒,落在他掌心上: “天雷之下,无所遁形。” 舒遥将黑色弹丸随意往北斗宗掌门方向一抛:“魔种是什么,不用我和大家重新说一遍吧?” 当然不用。 但凡有个几百岁年龄的人,都对魔种这玩意儿深恶痛绝。 凡是突破化神期,足以凝练分神的魔修,皆可通过秘法来炼制自己的魔种,颁发给他人。 而接受魔种之人,固然能得到凝练魔种者十分之一的分神实力,却只能听命于凝练魔种者,违抗不得,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顺从,魂魄动辄灰飞烟灭。修为更是从此寸步不进。 十分阴毒下作的手段。 让雪天前面一任魔尊出身孤煞一脉,做事不循因果,诸恶做尽,百无顾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一手挑起仙魔之间百余年的混战,逼迫修为稍低些的魔修皆种上魔种,与仙修生死搏杀时常常召唤出分神,临死翻盘,使得仙道元气大伤。 直到卫珩横空出世。 他一剑诛尽十万魔种。 再一剑重伤魔尊,逼得魔宫封宫,打消他的所有雄心壮志,宏图伟业。 魔道残存的所有魔种和炼制魔种的秘法,均被魔尊拱手交出,在日月照璧下化作飞灰。 在场五人的脸色迅速衰败下来。 北斗宗掌门扑通一声颓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朽可在此立下心血誓,我北斗宗和魔修绝无勾连啊!请诸位上宗明鉴!” “不是说你。”舒遥费了一番力气将他扶起,望向怀霜涧,“师姐,你瞧瞧魔种上的魔气和残存在北斗宗弟子上的像不像?” “如出一辙。”怀霜涧是何等的心性?这时候已经话音平稳:“看来证杀突破化神,魔种重现于世,我速速传讯于宗门长辈知晓。” 原以为寻常下山除魔的事态发展至此,不是怀霜涧一个元婴小辈可以担当得下来的。 她自信剑道,一往无回,绝不是不自量力的盲目送死。 几句话的功夫间,到底是顶级宗门的天之骄子,两个剑修也镇定下来,年长的满怀狐疑道:“这位道友是如何辨认出来他身上有魔种的?” 神识足可和化神一比的怀霜涧未觉端倪,经验老练的北斗宗掌门也不知有异。 舒遥既然称呼怀霜涧一声师姐,显然是不足百岁的小辈,怎么会知道几百岁的老家伙才知道的事情? 舒遥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迎着两人打量的目光勾唇一笑。 这一笑意味骄矜。 衬着他殊丽容色,有心驰目眩之感,让两人当真觉得舒遥是真有这个认得出魔种的实力底气,而非是他们所想的与魔修不清不楚。 舒遥手指饶有兴致一一拂过他袖口刺绣,嗓音不疾不徐:“魔修分天刑、孤煞两脉,你们知道掌天刑一脉脉主是谁?” 他不曾刻意作态,自然而然高高临下俯视众生,让师兄情不自禁张口答道:“难道不是魔尊让雪天?” 树倒猢狲散,如今竟连一个元婴剑修也敢直呼让雪天名讳。 舒遥在心里假惺惺为让雪天感叹过一回:“不是让雪天,不是七杀破军,掌天刑一脉的脉主是贪狼使。” 他下颔微抬,眼里流露出骄傲色彩,如琉璃生了光,明湖泛起涟漪,熠熠生辉,不可逼视。 贪狼使为天刑一脉脉主,掌天罚之雷。 区区魔种邪气,在天罚之雷下无所遁形。 师弟后知后觉啊了一声,茫然问道:“这和道友你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你要说自己是贪狼使?” 说罢,他师兄紧接着嗤笑一声,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舒遥:“……” 他的膝盖中了一箭。 这年头说真话还要被人嘲笑。 什么垃圾世道。 临云鹤先不悦斥道:“笑话!贪狼使妖邪之人,岂能与我家师弟相提并论?” 怀霜涧也蹙眉冷冷道:“我师弟好心为两位答疑,两位若在再明嘲暗贬下去,休怪我手中剑无情。” 呵,世道。 舒遥…舒遥的膝盖有点不太好。 已经爬不太起来了。 他坚强一一拔掉膝盖上的小箭,坚强开口说话:“那是因为,我是道尊的弟子。” 北斗宗掌门神色迅速覆上一层敬畏,深深低头。 两位剑修表情数番变化,最终年长者惊疑不定抱拳赔礼:“原来是道尊高足,先前是我师兄弟言语无礼,深有得罪,在此道歉,望道友见谅。”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阵风阴阴冷冷,带着潮湿生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沙哑笑声伴着阴风一同响起:“我以为贪狼使虎落平阳,只求着保命不惜依附卫珩,见着我躲都来不及呢。” 阴风暂歇,舒遥面前停下一个枯瘦的黑袍人。 他面容被兜帽遮掩大半,只留下一双阴鸷眼睛,被那双眼睛一望,立即让人生出像是被毒蛇冰冷信子,阴沟里噬人的老鼠缠上的恶心粘腻之感。 是证杀。 这个人舒遥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不说他为天刑脉主,掌天罚之雷,一切阴煞魔气在舒遥面前无所遁形。 单单是证杀这个人,舒遥记得比谁都深,也不会错认。 他容色霜寒成冰,袖底手指紧紧扣进手掌心。 证杀见他这副模样,纵是嘶哑声音也掩盖不了其中的得意洋洋: “舒家二子,当年我杀舒家满门三百十二口人的时候,倒不曾想过被那废物家主拼死送走的两个儿子中小的那个,竟有了如此出息。让你多活三百多年。” 证杀见舒遥不语,气焰更加嚣张起来:“不过你的气数,也就到此为止,两百年前你这小儿给我的一剑,我也该奉还于你!” 舒遥终于说话了。 他微翘的唇角勾着天上万顷星光,眼底却殊无笑意,冷淡到可怕。 硬要形容,便是天上神明高高看着地底蜉蝣,为它们朝夕之间的生命翻滚挣扎着的漠然和蔑视。 他说:“你主子七杀的主子都死在本座剑下,你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拿什么来杀本座?” 罩袍之下,证杀的枯槁面容迅速涨红。 他三百年前还亲眼看着舒家满家性命一点点捏碎在他手里。 男子的哀嚎,妇人的眼泪,满地红白碎块,骨头渣子,成团碎发… 母亲看着自己孩子被大卸八块,丈夫无力保护心爱的妻子,双双被抽筋扒皮,也算双宿双飞。 证杀不禁露出陶醉的笑容。 真动听,真美啊。 也真是让人心神愉悦啊。 这个所谓的贪狼使本来该在三百年前向他苦苦求饶直到魂飞魄散! 他凭什么能够身居高位? 他凭什么能够一剑犹如儿戏,砍下他证杀头颅? 证杀双目充血,咬牙切齿。 来不及给他多少追忆往昔,痛骂天道这个狗畜生的时间,天雷滚滚落如雨。 每一道雷霆中皆蕴势不可挡,紫光流转间凶悍得似是要将此方天地撕咬开一道口子,把北斗宗后山夷为平地。 映亮了证杀充血双眼中的惊骇无主。 舒遥有天刑之雷奥妙相助,又对冰心诀中两式帝骖龙翔和雷霆震怒极为得心应手。 即使可调动的灵力委实不多,凭借剑中雷霆之意引动的天雷也足以要证杀好看。 这回证杀是真真切切被劈成了和他袍子一个焦黑颜色,瘫在地上爬起来也难能。 舒遥走过去两步,嫌多看证杀两眼脏污眼睛:“怎么?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要凭借什么来杀本座?” 证杀痛苦咳出一摊污血没有说话。 他信舒遥留着他的性命,必然是有他的用处。 就有翻盘的机会。 意料之中,舒遥声音凛凛,冻结一切多余情绪:“两百年前我杀的是不是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确实耿耿于怀。 他一朝穿越,便巧而又巧地穿到舒家灭门的当口,舒家的那位小少爷被吓没了魂魄,早早去转世投胎。 舒家与舒遥并无亲缘的羁绊。 但他亲眼见舒家三百一十二人的鲜血蔓延成河,流遍府邸每一处沟渠角落。 是舒家家主拼尽搏命一击之力,将他和舒家长子送出千里之外。 证杀抹了抹嘴边近乎漆黑的鲜血,带着咳声撕心裂肺大笑起来。 舒遥面无表情望着他。 好不容易等证杀平静点,他边咳边笑,语调诡秘道:“两百年前贪狼使寒声寂影擦过我脖子的温度我仍然记得一清二楚,怎么,是贪狼使贵人多忘事,记不得杀过我这个小喽啰?” 舒遥的眼睛也渐渐红了。 他胸口堵着一股横冲直撞的凶气,堵得他难受。 想一剑把证杀劈成两半,想把他背后的七杀使劈成两半—— 想把整个魔道劈成两半。 他声音出口微梗,问道:“是谁?” 自己的剑,舒遥自己清楚。 正常来讲,证杀绝无生还可能。 除非是哪位大乘愿意折损自己修为,对证杀施以秘术,为他苟且续命。 两百年前,当时的魔尊重伤不出。魔宫名存实亡,魔道由三十二位域主分裂割据。 让雪天不是魔尊,七杀破军未入大乘,舒遥甚至不是化神。 他们在三十二位域主眼里,远远算不上心腹之患。 是谁会特意耗损修为救无力回天的证杀,专程为两百年后特意来恶心舒遥? 证杀一拍胸口,“是谁,这问题贪狼使还是留着到泉下去问吧!” 他点燃了七杀留在他丹田里的魔种! 证杀气势再度强盛起来,爆发间一下子远远卷飞在他近侧的树木植被,气浪翻涌间将其搅成飞灰。 舒遥下意识举起寒声寂影。 剑尖幽蓝流光蓦然一转,如清辉洒下,尽笼在舒遥身上。 天地低昂。 他和七杀多少年的交情,七杀打的什么算盘,舒遥会不知道? 无非是想假借着证杀之名,利用舒遥对证杀的仇恨引他出玄山,再凭自己留在证杀体内的魔种击杀舒遥。 舒遥无声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七杀还是这样自大到傲慢,不懂狮子搏兔这个道理。 下一刻,有一剑刺破云雾,似蛟龙抬首而来! 证杀只是“嗬嗬”低笑两声,举掌拍出。 魔气吞噬冰霜,张牙舞爪。 怀霜涧身形在空中飞掠倒退数十步。 她尽管处于劣势,不忘衣袖一卷,将舒遥带上护在身后。 “师弟,我让你待在房间里别乱跑的。” 舒遥顾左右言他:“师姐小心那魔头!” 不消他提醒,证杀化出的魔气巨掌正面迎上一左一右包抄而来的两道剑气,剑气锋锐凝实,将证杀不免阻上一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正是跟在怀霜涧后脚赶来的倒悬剑山一对师兄弟。 先硬接怀霜涧全力一剑,接着和两位元婴剑修对上,饶是七杀分神在身,证杀一时也觉吃力。 这时,更后面一点的北斗宗掌门一拨星盘,飞掠来三百六十颗诸天星辰,不和证杀纠缠,一一光亮大放后燃作粉尘,竟是以自爆之势阻拦证杀。 魔气手印消失至无。 证杀晃了晃站稳身子,赶在所有人未出招之前,吼出一句:“你们确定要执意护着贪狼使和我为敌?” “魔头又污蔑我师弟清白!” 临云鹤听闻动静最迟,来得最晚,只赶得上悲愤喊那么一句。 他愤怒极了,心想自己师弟最多就是脾气不太好。 那也是关起门来窝里横的不好,至多欺师灭祖打一打道尊,在自己和师姐面前别提多软和。 怎么就三番五次地招魔头惦记,把他和贪狼使相提并论呢? 不,这次魔头没有污蔑你师弟清白。 舒遥腹诽。 证杀怪异看了一眼临云鹤,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忽而桀桀道:“贪狼使能将他们哄得滴水不漏,也算是本事一件。” 他以眼神一寸寸舔过舒遥脸庞,“不过难怪,贪狼使美色,连道尊尚且垂涎,自甘背上骂名包庇,何况是区区这些小辈?” 兄弟,这可不怪我。 舒遥先给远在魔宫的七杀使点了一柱蜡。 你养的狗胡乱咬人,攀扯到人家道尊身上,日后他来找你算账,可不是我在玄山说你坏话的锅。 临云鹤满头雾水,连带着怒火被消去大半:“怎么说话呢你这人?” 就算师弟他脾气不好打道尊,也是人家心甘情愿的事儿,怎么能叫美色惑人呢? “你说他是贪狼使,有何证据?” 开口问询的不是倒悬剑山两个剑修,不是北斗宗掌门,而是立在舒遥身前的怀霜涧。 舒遥释然叹息了一声,将寒声寂影握得更紧。 他在来后山之前,早已做好和所有人兵戎相见,强杀证杀的准备。 这远不是舒遥经历过,最九死一生的困境。 却是最让人不好受的。 舒遥想,或许是因为怀霜涧和临云鹤他们都是好孩子。 自己昨日还和他们笑语盈盈,谈笑间几乎产生了种错觉。 以为自己真是幸运得道尊青眼的少年,修行路上一片坦途。 和他们一样骄傲,一样风光,一样得意。 证杀的眼神里有了光,脸上燃着兴奋的色彩,喊道:“他的剑道,你不觉得高得让人奇怪吗?” “还有昨日!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他怎么会知道魔种?他怎么会认出来?” “他只能是贪狼使!” 证杀睁大眼睛,迫不及待想看他们同门相残。 迎来的是怀霜涧凝着寒冰的剑锋。 “这些我知道。” “所以我信师弟。” 和他们来时,怀霜涧迎着风拍舒遥头喊的一声师弟一模一样。 意义也一模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证杀傻眼。 背后是两个剑修不屑的讨论声。 “嘁,做他的黄粱大梦,还想分裂我们几个,挑起我们内斗,想得倒是美。” “剑术高是因为天资好,道尊教导有方;知道魔种还是因为道尊教导有方。我们剑修脾气直归脾气直,不至于这点脑子和容人之量都没有。” 舒遥心情复杂。 不,你们真的没有。 证杀如同被喂了屎,捏着鼻子接受这五个人全被舒遥迷惑的事实,不再做无谓口舌。 他怒吼一声,带上七杀使分神上全部力量,一掌拍出。 和刚刚一掌岂止是天地之差? 舒遥强行咽下喉间涌上的鲜血,不顾咯吱作响的骨骼,拔剑迎上。 怀霜涧和临云鹤喊他一声师弟,持剑站在他身前为他辩护。 他怎么敢心安理得站在这两个人身后让他们拔剑? 被一只手按下。 那只手生得很漂亮,白皙修长,指节如竹,手掌如玉。 白衣清俊的道尊现出身形。 第16章孤煞 这一出超乎所有人预料。 舒遥尚算镇定,其余六人,连同证杀在内,一齐惊呆在当场。 卫珩一现身,甚至不需他动手,横溢剑气将证杀逼得反抗不能。 他微微抬眼,语气淡漠:“掌门亲传身上的魔种是怎么回事?” 证杀被他剑气威压逼得趴在地上,连头也难抬起来半寸。 许是有七杀分神在体内撑着,证杀咳血之间,竟然极为硬气地冷笑一声,不予回答。 临云鹤不愧为临云鹤。 这个紧要关头,还有心思眼冒亮光地和舒遥说着话:“师伯不在场居然也能推算出北斗宗内发生何事,知道掌门亲传身上有魔种——” 他兴奋憋红脸在肚内搜刮半天,才词穷道:“不愧为师伯!” 纵然刻意压低的嗓音也难掩临云鹤的热切之意。 怀霜涧也若有所思点头,一副理所当然样子:“以师叔的衍算之术,北斗宗种种对师叔而言自然一目了然。” 舒遥:“……” 兄弟,你那么实诚,我就想是想装作不知道我身上有你分神也很难做啊! 毕竟硬要委屈舒遥把智商拉低到临云鹤、怀霜涧一个维度上—— 辱贪狼使了。 卫珩不为所动,依然平平无波道:“是何人重新炼制的魔种?” 证杀硬气地继续冷笑一声,不吭声。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局面。 上一回魔种出世,在魔尊手里成了杀人利器,掀起仙魔两道一片腥风血雨数百年之久。 好不容易等卫珩剑道大成,诛杀魔种,重伤魔尊,重归清净,如今又有重出于世之像,焉能不重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轻轻笑了一声,打破僵局:“你要是不说,搜魂之术——” 在六双眼睛齐齐注视之下,他想起自己道尊弟子的人设,话到嘴边硬生生扭转过来:“古籍上又不是没有记载。” 证杀听懂他的意思,眼瞳猛缩。 人总不会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的对手。 证杀尤其。 他清楚知道舒遥是个什么样的人,寒声寂影上沾过多少大魔的鲜血。 更清楚舒遥哪怕当着仙道一群人面,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旁人都说他证杀疯,殊不知舒遥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舒遥悠然抱臂,好整以暇望着证杀切齿情态,“是留个完整魂魄转世投胎,还是受搜魂之痛魂飞魄散,自己决定吧。” 师弟果然很凶。 临云鹤暗自抹一把冷汗,肃然起敬。 不愧是道尊都敢打的人。 “我说。” 证杀不甘开口,眼神恨不得化成刀子一刀刀剜过舒遥。 舒遥坦然任他打量,有卫珩在他身前垫着,十分不虚。 别说是小小一个证杀,七杀本人到场他都敢放狠话挑衅。 “七杀想要引你出玄山,知道我是能激怒你的最好人选,贪狼使余威犹在,七杀怕我一人无法杀你,便给了我魔种。” “至于北斗宗的掌门亲传——知道你无论北斗宗南斗宗听闻消息一定会赶过来。我是随便选了一个地方。怕在北斗宗暴露得太早,索性抓了掌门亲传在他体内种入魔种,让他听我命令,杀人行事。” 风淡云轻几句话,却是北斗宗掌门亲传和其余四个弟子的性命。 舒遥并不意外。 这是孤煞一脉的行事作风。 世间除我外,皆是可杀者。 有利可图杀,无利可图也杀。心情好时杀人庆祝,心情不好时杀人解闷。 北斗宗掌门却听得几近昏厥,老泪纵横:“我的弟子是做了什么孽啊,招惹上你们这群人!” 那是他看着从牙牙学语的稚童长成意气风发的青年,用心教导数十年,拿他当亲儿子待,一心指望他修为有成,继承北斗宗的孩子啊! 倒悬剑山的两个剑修和临云鹤难得达成共识,一起义愤填膺。 怀霜涧素来冰冷的面容上也不免流露一二愤怒之色。 唯独卫珩和舒遥一样无动于衷。 他于几百年前见惯魔道中人的行事作风,几百年前魔尊未死,魔道未衰,比今日犹有张狂。 所以卫珩深恨魔道。 年少气盛时,日月照璧一剑在手,恨不得诛尽魔修。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重伤魔尊,三十二位大乘域主有一半死在卫珩手上,其余的忙着割据纷争。 从此魔道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直到让雪天重新问鼎魔尊之位,座下杀破狼三使管辖三十二域,魔道方有渐渐好转起来的迹象。 舒遥说:“你发心血誓。” 证杀不甘地咬破舌尖,依言发了心血誓。 语罢,有雷霆兜头而下,。证杀来不及哀嚎一声,就魂飞魄散,尸骨成一片焦黑粉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很漂亮,有明湖万顷,星海无边。 可是其中意味,让临云鹤这样不知风霜的年轻人,心头莫名沉了一沉。 心头一沉之后是手下一松。 幸好另外一只手及时代他扶住舒遥的肩膀,才免去舒遥毫无风度地在崎岖后山上摔个倒仰。 临云鹤:“师师师师师叔?“ 舒遥没摔,临云鹤倒是脚下过于激动打滑了。 道尊到底是道尊。 赶来北斗宗的时间和他们就是不能比,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跨越万里。 舒遥浑浑噩噩,也没觉出什么异常,不知搀他的换了个人。 “但拼命和惜命,都是为了活得更好,殊途同归。”舒遥似叹非叹逸出一声,唇角似月牙一弯,笑容意味明快起来: “无论是论道台,还是北斗宗,我都是顺着我自己心意行事,这便很好。” 舒遥其实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房的。 只记得他说到最后,抓住搀着自己的人袖子激动喊:“我精六插八一身,不是为了和他们孤煞一脉撒比讲道理的!” 反正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经脉恢复到自己没来北斗宗时候的样子,又是精神奕奕,仿佛能打一百个证杀。 他出门对上卫珩的脸。 卫珩:“临云鹤和怀霜涧他二人先回玄山,你我同去魔宫问问七杀魔种之事。” 舒遥啧了一声。 不愧是道尊,一出马直指七杀。 排面。 第17章误会 舒遥说:“好啊。” 他斜倚着门柱,半垂的眼里有一道寒光飞快一闪而过,表情依然是懒洋洋的没骨头: “北斗宗的掌门亲传之死,总归是因我而起,这笔账,我还得和七杀好好算一算呢。” 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他如今多大能耐能大杀四方似的,能拳打七杀,脚踢破军。 卫珩微微蹙了眉,不太赞同:“你也不过是被牵连进来,北斗宗掌门亲传的死算不到你头上。” 再者:“且你本来重伤未愈,昨日强行出手已经再伤一波元气——” 倘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下去,只怕会有损寿元。 舒遥却像是听不懂他言下之意般,满不在乎一抬首:“这有什么要紧?” 他闭着眼睛开始吹:“记得我和曾经和人打架从没停下过,实在坚持不住就随便找个干净地方睡两天,一睁眼再找人打,全是生死之搏。” 卫珩忽想起舒遥从一文不名的少年,到如今剑杀让雪天,只花了三百年的时间。 对于大多数大修行者来说,三百岁的人只算个少年。 可舒遥已经跻身到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地位。 代表着惊人的天资—— 也代表着惊人的磨难和生死厮杀。 照舒遥说话的架势,卫珩不觉得他会吝惜自己寿元而情愿退一步明哲保身。 与卫珩相处这几日,舒遥看来,卫珩好说话归好说话,感情上淡漠无波也是真淡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看他难得面色越来越不虞,舒遥心生新奇之余,兴起一二戏弄之意。 他乌黑长睫一扬,连带着眼角一同弯起,笑道:“诶呀,道尊这般,让我想装作不知道明珠上有道尊分魂也很难呀。” 他眼角间攒起一弯弧度,甜蜜蜜的,眼波似甜酒,动人极了。 传言中贪狼使容颜美艳,杀人如麻。 杀人如麻且不论,前半条倒是实打实的应了。 看起来有时候传闻未必没有可信之处。 卫珩有一丝窘迫。 那窘迫很淡,如整幅锦缎上的一根细丝。 但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歪斜着破坏了整匹平滑如镜的锦缎,在缎面之上抽出一线褶皱。 他出口的声音略微梗了一梗:“我想着七杀视你为眼中钉,很难轻易放过。为求稳妥,便在明珠上放了分魂。” 还是老问题。 给明珠那会儿,舒遥说话太快了,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硬是把卫珩为着他着想的一片风光霁月心思,搞得旖旎上不得台面起来。 连卫珩本人说话时都觉出有点不太对头。 仿佛说起来就像是怀着某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似的。 舒遥放肆了一把后,当即后悔起自己说得太过暧昧。 若是让卫珩这样矜持保守的人,得知自己知道他暗恋自己已久的消息,滋味想必会不太美妙。 轻则否认三连,重则恼羞成怒。 舒遥指望着多在玄山上住两天,哪种结果都不太乐见其成。 于是他镇定自若转开话题,假装无事发生:“七杀他入了孤煞一脉百年之久,难怪会如此行事。” 卫珩今日第二次神容微动,挑起长眉如墨。 难怪他会诧异。 自从卫珩一剑镇压魔道以来,顾忌着他手下日月照璧,魔修大多转修天刑,孤煞一脉日渐衰微。 取而代之的是天刑一脉的崛起。 让雪天和他手下杀破狼三使,俱为天刑一脉。 舒遥鼻尖嗤了一声:“有什么好诧异的。本来入魔修一道,就是图魔修的功法,天地万气,无论精纯驳杂与否,皆可转化为体内魔息。贪一个急功近利,图一个快字。” “天刑一道须得谨守本心,不得滥杀无辜之人,行有伤天和之事,除却修炼方式不同,几和道修别无二致,在魔道中被嘲成魔和尚。若不是碍于道尊形势所迫,有哪几个魔修愿意修天刑?孤煞百无顾忌,不讲求心性因果,自然为魔修所爱。” “众魔修看着明哲保身,去修天刑,实则背地里转修孤煞的远比道尊想象中得多。” 可孤煞一脉的魔修,活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卫珩咽下口中的话,明白了舒遥为什么总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 昨天扶着舒遥回房时他自言自语的话又清晰历历响在卫珩耳边: “我这半辈子一半时间惜命,一年时间又很拼命,都是为了活得更好。” “不拘其他的,快活随心,这便够了,对得起我拼上的一条命。” 卫珩头一回有点懂舒遥。 剑指让雪天如此,上论道台如此,杀证杀如此。 现在叫嚣着要去向七杀讨一个说法如此。 不是任性冲动,不是目光短浅,是按着他想要的方式拼尽一身骄傲活在这个世间,方不是苟活于世。 赢了最好,输了也不遗憾这样死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仍是他惯爱的那身红衣灼灼,红衣、黑发、白肤。 在北斗宗留下风霜侵蚀痕迹的廊柱之下,在绵延成排的黛青檐瓦之下,在更远的青山古松下点了一把火,烧得人眼前一亮。 很漂亮,卫珩想。 相由心生,既艳烈卓绝,内里又藏着温软磊落的心肠。 怎么能困得住呢? 七杀困不住,让雪天困不住,就是连魔道也—— 一样困不住。 卫珩很想像昨天扶着舒遥那样,再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若是以日月照璧上死过的魔修来论,世间很少有人比卫珩更了解魔修。 所以他知道舒遥自寒微一步步走来,成为今日的贪狼使,成为今日的天刑脉主,究竟是多难的一条路,需要多坚韧的心性。 “我百年前发现七杀入孤煞一道,曾几次劝过他无用以后,说与让雪天听,让雪天又纵容了七杀一个百年。” 让雪天尸骨凉得透彻,舒遥的眼角笑意也不为这些糟心事有些改容,依然暖融融得薰人:“所以我干脆杀了让雪天,看他怎么纵容七杀下去。” 最后舒遥声情并茂地以一句万金油做总结:“毕竟我是个好人啊。” 卫珩说:“我知道。” 心弦像是被谁不经意地抬手触碰,舒遥愕然地看着卫珩。 卫珩描补道:“你近来几十年在魔道的行事,我大致均有知道。” 知道舒遥行事虽然嚣张,传闻里虽然被传得不像话,本质上并不算过分逾矩。 舒遥更愕然了。 心想看不出来啊。 看你表面上一副清清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会去一件件盘查暗恋对象行事的人。 亏得他心宽。 要是换一个脸皮子薄点的姑娘家,别说终成眷属,只怕是一刀两断反目成仇都算轻的。 啧,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卫珩说完也觉心虚。 他当然不是闲得无聊去扒拉人家隐私。 也是在足够光明正大,足够份量的理由之下,权衡再三的行事。 奈何贪狼使对他一片心意,恐怕不免有所误解… 确是他失言了。 只能静候来日合适时机,向贪狼使挑明自己无心情爱,让他不必在此道上耽搁下去。 如出一辙的沉默,各怀鬼胎的心思。 舒遥轻咳两声,企图遮掩尴尬:“方才说到哪里来着?” 卫珩从善如流:“谈及要去向七杀使就魔种一事讨个说法。” 玄山上的大白鹅始终没有等来它的主人给它喂一把小鱼干。 魔域中却迎来两个气息平平的年轻人。 第18章红鸾 “道尊莫不是打算直接带着日月照璧冲去魔宫所在的第一域,找七杀逼问魔种之事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被舒遥说中了。 卫珩不喜猜度揣摩人心,也没那么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思。 凡是世间事,没有凭一柄日月照璧解决不了的。 无须多忧多思。 “魔种非一夕能成,我与七杀彼此看不惯上百年,倘若他先前碰魔种,早被我冲去他所在第四域一剑结果他。” 舒遥语声散漫,像是春日里轻缓拂过花枝的暖风,又像碧清湖面上晕开的一线涟漪,叫人很难听出其中暗藏的一线杀机: “要么是七杀藏得太深,要么是他背后另有其人。” 很有可能与两百年前救下证杀的是同一人。 他不敢轻忽。 舒遥道:“倘若当面与七杀对质,一无所获算是好的,怕只怕玉石俱焚。” 他微微垂下眼睫遮住那双艳丽过分的眼睛,眉睫漆黑如墨,更映得肌肤细白如玉瓷,脆弱中甚至显出几分乖巧。 舒遥轻轻叹气,口吻哀戚:“毕竟我还想好好活着的。道尊千辛万苦救下我性命,想必也不是为了让我去七杀那里白白送死的罢?” 其实不辛苦,只是去昆夷山把人搬了回来。 卫珩有点无所适从。 他不明白为何话题会从要不要去直接和七杀硬杠,变成他居心叵测要拿舒遥去送死。 卫珩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僵硬地轻拍一下舒遥的肩膀,僵硬说道:“依你。” “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 舒遥势在必得笑起来:“好,那先压下气息易容去我的第二域。” 他变脸得快,那副昳丽跌宕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方才的虚弱可怜,楚楚动人? 卫珩无奈。 殊不知他眉眼里露出很浅淡的一点和缓,甚至可以称得上为笑意。 如明澈清透的晨光曦微下,森森冷松上化掉的苍白积雪融入山泉,露出原本俊挺的巍巍然面目。 魔道分三十六域,第一域为管辖魔道的魔宫所在,历任魔尊居所,让雪天死后,便被七杀鸠占鹊巢。 第二、第三、第四域则由杀破狼三使分别占据。 令人讶异的是,离魔宫所在第一域最近的第二域,在让雪天未死时,归属之主是舒遥,而非杀破狼三使中隐隐有领头的七杀。 易容对舒遥来说委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随意在剑三系统上选一张易容,就一番天衣无缝的新模样。 即便是卫珩,眉梢也不禁微微一动:“早闻贪狼使擅易容之名,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话。”以他的神识,竟然瞧不出不对劲。 卫珩未作易容。 不该知道他模样的人自然认不出;知道他模样的人更清楚日月照璧威力,不敢开口乱说话。 舒遥随手递给第二域主城守卫两块灵石,不忘对垂涎他容貌的美貌放出魔气,恶意森森咧嘴一笑以示震慑之意。 一边回头向卫珩感慨道:“唉,当初我骂剑…骂卖易容的店家可狠,回头看看,他家还是挺良心的。” 第二域的主城长安不似原来人们对魔域的刻板认识,遍地仇杀,稍不留神尸首分家脑袋开花。 固然争执起得分外多,脏话骂得格外脏,光天化日之下大有卿卿我我有伤风化的魔修男女在,倒始终未起兵戎。 “我曾告诫过他们不许在我长安城生事。”舒遥说,“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这一条金规玉律雷打不动,哪怕其他三十一位域主也得按着我的规矩来。” “曾经有个不知死活的域主,在我城中闹事,一剑杀了以后就清静许多。” 难怪魔道中人会憎恶舒遥,卫珩想。 无论天刑孤煞两脉,魔修大多爱憎随心,善恶不忌,个个高傲得谁也瞧不上眼。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三十二域域主尤其。 偏偏是这样高傲的人,来到舒遥地盘处处被按着头,提醒着他们脑袋上悬着那把寒声寂影。 焉能有不厌恶之理? 卫珩不知道的是那位倒霉域主死后,和他利益紧密相连的几个好友一同去让雪天那儿闹过事。 舒遥听着他们慷慨陈词,指尖拂过唇角,像是拈着沾露的满枝桃花:“哦,好像是杀过一个来着。怎么?魔道中凭本事杀人,也要道出一二三四来吗?” 让雪天拍掌大笑:“好好好!这才是本尊的贪狼使应有气派!” 几位域主敢怒不敢言。 从此继日月照璧之后,寒声寂影成为三十二域中魔修新一代的梦魇,惶惶不可终日。 舒遥说着自己失笑:“自我走后,万川和左右为难,想来是破军费神照料的我第二域,我承他这情。” 随着他们步伐渐多,丝竹声渐起,流走丹檐,飞卷鎏金的楼阁在两人眼前露出一角。 其实不能称之为楼阁。 一层楼叠着一层楼,最高处雕镂的神仙走兽若隐若现在云雾缭绕里。 一座宫阙挨着一座宫阙,密密穷穷间数不尽的绣幔华美,卷起满城香风。 亭台之间,连廊十里,朱栏之上,华灯漫天。 几乎是在城中平地起了一座城。 “一斛珠,到了。” 舒遥轻轻舒一口气。 卫珩想起关于一斛珠的传言。 魔修向来奉行享乐及时,不似仙修的清心自持,沉迷声色的从不在少数。 一斛珠是魔道三十二域最大的风月之地。 绝色美人,世间极乐,声色靡靡,应有尽有。 莫说是一掷千金,单单是入一斛珠其门,就要缴纳一斛明珠作资费。 魔道混乱无矩,这样的地界在旁人眼里是天大一块肥肉。 一斛珠能屹立至今,是因为传言中它背后的主人是贪狼使。 门口候着的侍女眉眼鲜妍如花,轻声细语向他们问好。 舒遥在旁人各异的打量里摊手,手掌上空空如也,并无应交的一斛明珠:“去和你们掌事的红鸾、天姚,不拘哪个娘子说一声,明珠没有,剑倒是有一把。” 侍女犹豫片刻,知客人不管是来砸场子,还是身份真高贵,俱不是她一个小小炼气可以担待得起的,向舒遥道一声劳烦久侯,轻盈转身向楼上走去。 舒遥沐浴在众人悲悯目光里,神色自若。 像是听不清四周魔修窃窃私语。 “看他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怎么就跑来一斛珠砸场子?” “啧啧,毕竟年轻人,恐怕是不知道一斛珠背后可是位连魔尊都敢杀的狠角儿。” “旁的不说,我看他容貌倒是一等一的好,倘若闹事不成被抓入一斛珠,那可有艳福享咯。” 低语声消失在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声里。 舒遥尽力按耐着想拔剑的念头。 不是为起哄魔修对他容貌的诋毁—— 他们一斛珠正经商家,哪有那么多逼良为娼的破事儿? 人家道尊还在旁边听着呢! 他看见卫珩半只手按在剑柄上,正欲小声解释几句时,听到卫珩传音:“一斛明珠而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道尊和贪狼使哪个都不差这点钱。 “我不是砸场子。”舒遥抬头恰撞上婷婷袅袅在此处来的身影,笑道,“若不是用这种方式,我哪里能见到红鸾?” 他抬手向红鸾招呼一声:“阿鸾。” 熟稔亲切的语气惊呆在场一群人的下巴。 偏偏女子也不反驳,低首弯腰恭敬地向舒遥醒了一礼,身姿窈窈:“郎君。” 她惯在风月场中来往,是何等人情练达的女子?自不会在此时暴露舒遥身份:“请随我上厢房议事。” 在场一群人的头和下巴随着一起掉。 有人害怕抱紧自己,喃喃道:“他会不会把我们卖到一斛珠去啊?” 众人后背一凉。 红鸾引着舒遥上去,不屑点点下巴娇笑一声:“歪瓜裂枣,他们想卖身,一斛珠还不收废物。” 舒遥的脚步亦在雕饰台阶上随之一顿。 都说了他们是合法经营! 人家道尊还在旁边听着呢! 丢人。 红鸾为一斛珠明面上的掌事,所住厢房奢华非凡。云母屏、珊瑚树,琉璃灯,七宝帐,不一一而足。 她盈盈而笑,是十分的花容月貌,绰约动人,压过满室珍宝:“尊使在此紧要关头,贵步临贱地,想来是有紧要之事。” 舒遥点头:“是为魔种而来。” 简简单单几个字,舒遥神态依旧漫不经心,带着对万事难以提起兴趣来的倦怠。 却自然而然高高在上,不可逼视。 也是,像贪狼使这种人,本该是这副面目,哪里真会像他在玄山上所表现的那样温和无害,乖巧听话? 那还怎么登上贪狼使之位? 卫珩不动声色压下心底微微冒尖的一点疑惑。 舒遥既说掩盖身份拣装出行,何必要来一斛珠特意说一声? 红鸾最擅察言观色,顾盼间将卫珩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已有了成算。 她不愿得罪舒遥带来的这位好友,掩口笑盈盈道:“这位前辈怕是有所不知。旁的人尊使放心不下,我们一斛珠却是尽可信任的。” “我和天姚均发过不得背叛尊使的心血誓。一斛珠为风月之地,我和天姚皆以桃花之星命名。” “而尊使以贪狼为封号,贪狼星,则是诸天星曜中最大的桃花星,可比妲己。修者言灵,尊使和魔尊更是如此,尊使天然该管辖风月之事,冥冥中对我和天姚有限制。” 舒遥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等等,所以当初让雪天让我管辖第二域的一斛珠,是因为我的贪狼封号?” 这回目瞪口呆的换成红鸾,甚至顾不上她的美人风仪,呆滞道:“尊使……不知道吗?” 舒遥已经顾不上迟来百余年的真相。 他心累了。 累到不想和红鸾一人一句“你不知道吗?”“我不知道啊!”拖泥带水地纠缠下去。 舒遥忙不迭地向卫珩发誓保证:“我清心寡欲练剑三百年,从来是不想和情爱之事沾上关系的!” 是个不谈恋爱的正经人。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铁石心肠的那种。 卫珩神色动容。 一道含怒的女子声音穿过重重禁制:“破军使,我敬您三分,可这是我家尊使地界,他定下的不可掳人的规矩!” 红鸾眼瞳骤缩:“是天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怎会和破军起的争执? 第19章破军 原来当初让雪天让自己掌管第二域,不是出于对七杀的忌惮。 贪狼使就该掌一斛珠。 没毛病。 舒遥来不及震惊迟来一百多年的真相,又被“破军”两字吸引去心神:“破军?他怎会在一斛珠中闹事?” 破军是哪副破德行,舒遥是一清二楚的。 破军有没有分寸,舒遥也是一清二楚的。 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何等前因后果,叫破军敢在他一斛珠中动手抢人。 舒遥起身,对等着他吩咐的红鸾颔首道“前去一看。” 红鸾紧绷的心弦放松些许,眉间又有盈盈笑意回来。 她不知舒遥为杀让雪天付出何等的代价,不知他现在剩下几分修为,能否扛得住破军。 但是红鸾知道贪狼使凭手中剑,让长安城名副其实平平安安了百年之久。 自是很信任他。 殊不知她心目中无比可靠的尊使,正偷偷摸摸,欲盖弥彰地向卫珩传音:“咳,道尊。一斛珠做的生意虽然有点…不太正经罢,但我们从来是正经做买卖,没有过强买强卖这等破事。” 他痛心疾首,长长扼腕:“破军要是真在我一斛珠中强抢了人去,便是违法乱纪,大大可恨啊!” 卫珩懂他言下之意。 他不多问,也不多说,只淡然一句:“依你行事。” 是答应为舒遥撑腰的意思。 舒遥要的就是这一句保证。 等保证到手后,他却五味陈杂,说不清内心滋味。 倘若卫珩早出现百年,他和卫珩未尝不能成一段佳话。 可惜卫珩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 只能说债多了不愁。 唉,愁人。 “我家尊使曾亲口说过,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眼下尊使未归,但未来如何,谁也不可知,破军使莫非一定要犯尊使的忌讳不成?” 天姚眼晕薄怒,娇容泛红,站在破军身前与他对峙。 美人含怒,如海棠染霞光,别有一番风情。 破军也不恼。 他不似寻常人所想的三头六臂魔修样貌,反生就一副多情之相。 玉面朱唇,墨眉削鼻,眸底含情依依切切。 身上深红锦衣,玉佩连缀,手中檀香折扇,俨然是一斛珠最喜欢的客人类型。 他轻摇折扇,扇底徐风和笑意一样醉人:“贪狼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大不了等他回来,我向他负荆请罪,去他寒声寂影剑下走一遭。” 换言之,人是一定要抢的。 天姚捏着绣帕的手松了又紧,几乎咬碎一口齿如编贝。 被她护在身后的少年倒是淡定悠闲极了,该吃吃,该喝喝,像是不知道破军二字的分量有多重,瞧不见这弩拔弓张的气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半分没有挑起这一手争端的负罪愧疚之感。 横插进一道声音泠泠,如飞泉击石,玉碎撞珠:“你说要向谁负荆请罪?” 红衣似火兀然卷进这珠帘内,那人换了一张全新的容颜,却一如往昔艳而不妖,有着这方天地容不下他的骄傲,又出奇矛盾揉杂着将一室靡靡压下的沉静。 破军不着痕迹松了眉头最后一点郁结,笑开来道:“向贪狼使负荆请罪,去他寒声寂影下走一遭。” 红鸾天姚俱知舒遥到场,剩下来则是他们两个的事,收敛怒容,裙裾轻移之间退到一边。 舒遥是很想拔剑,让破军尝一尝寒声寂影剑锋到底够不够快的。 奈何他只有炼气。 一番权衡利弊,舒遥翻手夺过破军手中折扇,在桌上“啪嗒”一扣,冷冷道:“十万灵石向这位郎君赔罪,十万给我一斛珠。” 破军面不改色,接口道:“各五万。” 舒遥冷笑:“各十五万。” 看他的样子,破军若是不答应下来,大概是很想直接把手上扇子一折为二。 破军服软:“十万就十万。” “我食言了。”舒遥悠然朝后一仰,脖颈弯出的弧度优美,折扇厚重深沉的檀木柄在他素白指尖散开,吐出一个数字:“各二十万。” 卫珩全程沉默地听着他们过招,不曾出声。 他颇为理解地想着,一斛珠诺大一个产业,确实需要耗费无数来维持。自己当年建论道台的时候,亦是为这些金银俗物伤透脑筋。 全然不曾考虑到一斛珠入内要缴一斛明珠的资费。 也不觉他对舒遥有点宽容过头。 舒遥清楚破军的德性,破军亦是对他的心黑知之甚深,闻言叫苦认输:“倘若不是为找到你这位贵人,我何苦在一斛珠抢人自怀名声?” 他堂堂破军使,纵然不如七杀有主帅风范,也不如舒遥骂名远扬,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算。”舒遥扇尖轻点桌面,发出“笃笃”几声,“先将灵石拿出来,再说话。” 破军苦笑着取出两个储物袋,分别抛到红鸾和少年手中,歉然道:“天姚姑娘,我不得已使了些手段,万望见谅。” 天姚侧身婀娜行一礼,柔声道:“万不敢当。” 能做到三十二域域主之位的哪个没有点脾气? 杀破狼三使更是其中楚翘。 天姚深知自己不过是沾旁边舒遥的光方得破军一声道歉,又哪里敢理所当然应下? 没看见原本坐在这席上的少年破军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抛过去? 少年接过储物袋,当即欠首道一句:“打扰,告退。” 即使言语寥寥,模样冷淡,仍不掩他半面侧脸如工笔细描出来的秀美如画。 舒遥突然明白破军为何会选中这个人做戏。 连做戏的人模样都要合他口味,果然很破军。 等少年离开,红鸾天姚知情识趣将空间留给三人,破军挥袖设下重重阵法隔断神识。 同时不忘以眼神暗示卫珩他的多余。 卫珩视若不见,不动如山。 舒遥道:“这是我信得过的朋友,你不用管,正好你在,我有事情要问你。” 破军脸上玩世不恭的轻鄙神色一点点消失。 能让舒遥此时涉险到魔域长安城,不惜将自己暴露在七杀目光所及之下,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他依然展眉笑道:“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舒遥撩动了一下眼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回迷茫的轮到舒遥:“啊?” 破军磨牙冷笑:“既然你说我战力不如你,那么手底下见高低啊!” 舒遥不着痕迹向卫珩那里退了一步。 弱小,无助,又可怜。 卫珩显然是收到他暗示。 顷刻间一把剑拦在舒遥和破军之间。 那把剑剑鞘漆黑、幽邃、古朴无饰。 也深不可测。 持剑人声音清冷冷如冬日冻住竹叶的冰棱,“不宜在此处打。” 意思就是其他地方,随时奉陪。 破军目光从日月照璧挪到卫珩脸上。 卫珩任他打量。 忽然破军恍然大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贪狼,你也有今日!” 不知是看出卫珩身份,还是看出舒遥修为全失。 舒遥不受他激,淡然留下一句:“记得给人家敲锣打鼓送去锦旗。”便和卫珩一同转身离开。 破军还饶有滋味地沉浸在“经年好友见面竟唆使情人拔剑,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这出精彩戏码不可自拔,闻言只啧啧两声,示意说到做到。 “破军就是这副德性,喜好美色,又在情爱一道上素性凉薄。” 从破军处顺来的扇子支着下巴,舒遥叹出一口气:“他喜欢一个人时是真喜欢,等厌倦时是真无情。” “但他对朋友也是真好。” 舒遥大概是想起某些旧事,唇边笑意散去,取而代之逸出一声慨叹,“我和七杀,我和让雪天反目,最伤心最在乎的不是我和他们两人,是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的破军。” 卫珩握上舒遥持扇那只手腕。 外面看着堆雪玉砌般雪白一截,握上去也是真冰凉如雪,透过一层薄薄肌肤触碰到里面消瘦支着的骨头。 完全不像是掌寒声寂影,手底下杀伐无数的贪狼使。 甚至有点脆弱的意味。 舒遥本好好摇扇说着话,毫无预兆被卫珩握住手腕,抬头对上了卫珩一双眼。 如雪顶寒潭,林中深泉般沉沉冷冷,端雅漆黑。 卫珩道:“你修为不足,受不得魔域的寒气。”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卫珩说的是实话。 魔域居北地,本是这片天下最为寒冷之地,第二域位于其中心,更为尤其。 魔息阴寒,冰心诀亦是偏寒,若是平日里,有大乘修为傍身,无论冰天雪地或是赤日炎炎,舒遥皆可一概视之。 但三相夹击之下,不是如今只剩下炼气修为的舒遥可以抵御的。 舒遥捏着扇柄的手紧了一紧,指尖发白,卫珩摸得到他手腕上的筋骨起伏。 他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起来,口吻轻描淡写:“都习惯了,哪里感觉得到?” 卫珩扣他手腕扣得更紧。 舒遥甩了甩,甩不开,庆幸幸好换了一副易容,否则要是被长安城中记得他长相的魔修见到,堂堂贪狼使和人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半晌卫珩确定道:“你手在发抖,此地过冷的缘故,若是久待,有损经脉。” 舒遥从进魔域一直到出一斛珠,游走在破军这等人物面前,一直像个没事人一般,谈笑自若的样子连卫珩也瞒过去,不曾想他会有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希望卫珩听懂他言下之意。 暗恋是不可能终成眷属的。 只有做兄弟朋友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 余向阳寻妖兽历练厮杀之处离都城不远,加之灵马的脚程快,不过一会儿即到城门。 余向阳道:“两位兄台无度牒在身,有劳稍候,我去与守卫解释一二。” 凡间对修仙之人一向敬重若神明,常以“仙人”称之,余向阳为青山宗掌门亲传,地位崇高,莫说是守卫,晋城府尹也乐得卖他人情。 出乎意料的是,余向阳久久不归。 而车外争执声越来越响。 青年的语调轻薄油滑。 “哟?我瞧见了谁?这不是我们堂堂青山宗掌门大弟子吗?怎么会困在城门外?” 另有声音响起,充斥着浓浓不屑和优越:“想来是青山宗掌门日薄西山,余大亲传跟着一起失势吧?” 那人自矜身份,说得尚算委婉。 他的跟随者可不会有那么多顾忌,讥笑道:“啧,落地凤凰不如鸡,真是可怜。余大亲传过些日子可不会连城门都进不去吧?” 城门守卫将头一埋再埋,不敢吭气。 这是名副其实的神仙打架,无论挑出哪个人都能轻而易举整得他家破人亡。 来往城门的寻常百姓更是收敛动静,低眉顺眼匆忙而过。 余向阳听得青筋冒起,手中紧攥成拳。 青山白水,为晋国最为势大的两大宗门,恩恩怨怨祖传了十几代,谁都看不顺眼谁。 他师父舒宁寿元无多,青山宗青黄不接,大不如前,白水宗看到不免是要过来踩一脚的。 余向阳缓缓按捺下胸中郁气。 白水宗的人话说得再难听,有一点确实不假,此时的青山宗势弱,不宜与白水宗闹僵得太过。 青山宗是他师父心血凝聚之地,众多同门依靠所在,他一人脸面无关紧要,不值得当场发作,让宗门更加雪上加霜。 车厢里的舒遥也随着“啧”了一声,眸光横斜:“我说不得与青山只能掌门有点亲缘关系,他一句落地凤凰是在说谁呢?” 贪狼使诚心想要挑刺,从来不愁刺不够挑。 他眼波一转,鬓边乌发漆黑衬得肌肤如雪,比身上拥着的白狐裘遑不多让,楚楚动人,虚弱可怜:“我堂堂一个贪狼使,被人说成落地凤凰,回头有什么颜面去见魔道父老?还怎么服众?” 卫珩被他看得心下一软。 但他清楚,自己对舒遥并无情爱之念,纠缠不清下去反而是害了舒遥。 于是卫珩硬下心肠,淡淡道:“你为炼气。” 舒遥不明所以。 “我与你修为相若。” 同样是炼气,谁也别为难谁。 意思是让舒遥自己去收场解决。 舒遥目光无辜又单纯,如盈盈桃花落水潋滟清透,一眼见底:“可按照刚才对余向阳的说法来论,我该喊你一声哥哥。” 他一手端着暖炉,另一手笑吟吟支腮,不曾错过卫珩面上一闪而逝的薄红之色。 唉,名门正道的人,脸皮子就是要薄一点。 换作是破军,可能此时已经顺杆子爬头上让他叫爹。 他这句“哥哥”一出,卫珩差点想一剑结果外面闹腾的,以免舒遥再语出惊人。 好在下一刻,舒遥掀开帘子笃悠悠下了车。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外面的喧哗一下子静了。 余向阳对面那群神情高傲的华服年轻人望着舒遥,一时之间移不开目光。 他披着白狐裘丰盈似雪,内中红衣锦绣,金饰琳琅,其上乌发如檀,俱是极夺目的颜色。 却夺目不过他的容颜去。 舒遥也不为他们无礼注视着恼,启唇道:“我观诸位身上魔气缠身,不如乘早滚回师门躲着,好消灾解难啊?” 那群年轻人修士出身,平素在晋国是被人捧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角色,哪受得了舒遥这般嚣张气焰? 当即哄笑道:“哈哈哈哈哈笑死我,魔气缠身,这小子多大的来头修为,敢这么说?” “他也是当真大胆,不怕好大一个诽谤仙人的罪名扣下来,到时候哭爹喊娘叫天天不应?” 余向阳额角渗出冷汗,忙喝道:“这位兄台为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要对他做什么,得先问过我青山宗答不答应!” 为首青年满怀恶意嗤笑一声:“现在的青山宗,还有不答应的资格?” 他身后人七嘴八舌附和起来:“不错,你青山宗的救命恩人,莫非大得过我白水宗的声名去?” “这小子公然诽谤我白水宗,总得有个交代吧?” 舒遥被他们吵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两相对比之下,论道台的少年简直天真善良又可爱。 他拉过余向阳,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进城吧,和他们议论什么?” 转过身的舒遥眉眼间沉凝起来,瞧不见之前的戏弄之色。 本来以为只得青山宗一个特例,不想白水宗弟子同样魔种在身。 看来如破军所说,是关系到整个晋国上下的事情。 七杀玩得真大。 白水宗的弟子只瞧见舒遥远远向他们投来一个悲悯眼神。 被其中高高在上意味一激,弟子心中怒火更炽,想动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一个教训时,惊愕发觉自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能,体内灵力运行不畅,一根手指也难挪动。 他打量一下四周,发现动弹不能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几个师兄弟和自家身份尊贵的少主一起被定成雕像,立在城头冷风里供人观赏。 偶尔有几个碎嘴大娘议论:“这几个年轻人是犯了什么疯,立在城头冷风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脑子有病,要不是身上有问题,看着也年纪轻轻仪表堂堂的,真是可怜。” 白水宗少主双眼喷火。 余向阳扒在窗口边,恋恋不舍望着几人越来越远的身影:“兄台用了什么招数?真是前所未见。” “只是定身封了他们灵力而已。”舒遥神色自若,随口道:“年轻人,火气太盛多吹吹冷风,说不定会冷静点。” 余向阳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青山宗占了晋国都城整整一角,依山而建,白墙黛瓦错落有致,飞檐起伏,鳞次栉比连绵数里,在繁华热闹的都城里愣是割据出块清净之地。 守着山门的弟子恭谨低头喊余向阳一声大师兄。 余向阳亲自为他们引路,拾级而上:“师父他老人家自十余年以前旧伤复发,从此大多时间在闭关修炼不见外人,宗内事务也多交给长老和我来打理。” 舒宁再如何忙于闭关,也不会吝惜一点时间见见自家爱徒的救命恩人。 他受魔种折磨十余年,修为倒退,寿元无多,但依稀可从消瘦疲惫的模样里看出往昔的丰姿俊朗。 “多谢两位相救在下劣徒之恩,劣徒学艺不精,让两位见笑,如有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舒宁看不穿两人修为,加之又有一重对余向阳的救命之恩在,便将两人当作同辈相待,尽足了礼数。 与他相较,舒遥显得无礼得多。 他不言不语,像是瞧不见舒宁诺大一个活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认出舒宁身上气息与三百年前的舒家长子如出一辙—— 同时认出舒宁身上魔种气息。 他微敛双目。 对七杀这等熟知他过去的人来说,不难探听到他的出生来历。 凡间大大小小国家,七杀偏偏要选一个晋国的理由也呼之欲出。 因为这里有舒宁。 魔种对魔修而言,尚能使身怀魔种之人一辈子修为不得存进。 对仙修更为致命。 如余向阳和方才遇见的白水宗弟子,修为太浅,感受不到魔种厉害。 但舒宁有金丹修为,魔种对他而言,无疑如附骨之疽。 轻则修为倒退,寿元减损;重则丧命。 况且听余向阳口吻,舒宁是在十余年前受的伤。 七杀早在十余年前,甚至更早有所谋划,并非是如舒遥原来所想,让雪天死后的野心膨胀。 舒遥胸中戾气如挣脱锁链的上古凶兽,咆哮着想要掀个天翻地覆。 指尖用力到刺破掌心皮肉,翻卷开来的肌肤渗出一片殷红。 他咬着唇极压抑地撇一下嘴角,眼里杀意无边倾倒而出:“七杀,我必杀你!” 舒宁见好好说着话,红衣的年轻人自言自语起来,满身戾气如刀兵沾血。 不由暗中一叹,惋惜好好一个这样漂亮的年轻人,怎么就精神不正常起来。 舒家事发时舒遥年纪尚幼,未及长成。之后容貌又随着剑三易容里他最常用的一张易容长。舒宁自然难认出来他。 他迟疑问卫珩,斟酌言语:“道友,你看你身边这位道友,是否是身体不太好旧病发作?”需不需要冷静一下? 卫珩:“……” 第22章明珠出海 舒宁还真没问错。 以舒遥重伤未愈,要沦落到以狐裘御寒的程度来看,他身体怎么也说不上好。 卫珩想了想:“兴许是见到舒真人太过激动,一时失态。” 两人同姓,舒遥失态至此,七杀特意挑中晋国,这一系列事串起来,卫珩对舒宁身份,多少心中有底。 他颇为舒遥高兴。 舒遥三百年来,在魔道中既无亲眷,也无师门,仅仅得破军万川和两位友人,想来不是不孤独的。 亲生兄长和旁的人,意义自是不一样的。 原来自己这么受欢迎的吗?舒宁惊诧。 或许眼前两人,是看在敬仰自己的份上,顺手搭救的自己徒弟? 舒宁打断自己漫无边际的联想,略带羞愧补救道:“原来如此,却是在下狭隘了,万望见谅。” 他试探性问道:“不知两位有何打算,倘若是来晋国看看的话,承蒙不嫌,大可在敝宗里住段时间。” 毕竟这年轻人看到自己就激动如斯,想来定然是很愿意留在青山宗多住一段时间的。 何不成全了他? 卫珩不语,显然是交由舒遥来决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心绪平复些许,勉强凑出个温和的笑模样:“正准备在都城好好住几日领略下皇城风范,真人好意相邀,便不多做推辞。” 果然。 舒宁心里飘飘然,当即吩咐余向阳去将两人安置妥当。 “那位舒真人,是你的兄长?” 舒遥眨眨眼,声线被窗外流泉扑簌冲得轻飘飘的,薄得像山林云霏,一吹就散:“算是吧。” 舒遥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算。 舒宁是原主的兄长。 与自己这个等原主死后,半路来顶替个名头的并无关系。 但自己既承舒家家主的救命之恩,亦借原主身体多活一回,无论如何欠舒家的总归是要还上的。 他不容舒宁有事。 舒遥指尖更深陷进手掌一寸。 原本堪堪结成的血痂再度破裂,倒着扎进手掌。 卫珩眸光一凝,掰开舒遥攥成一团的手。 许是路上吹了风,舒遥畏寒的缘故,握上去的触感像是捂不热的腻润凉玉,又像是握在掌心再小心翼翼最后也免不了化去的一捧冰雪。 更显其上深浅不一的交错伤口触目惊心。 卫珩按住舒遥想要挣脱开的手腕,边动作轻缓给他上药,边道:“我知你见亲生兄长遭魔种毒害,内心必然不好受。 舒遥敛眸,乌浓长睫在眼脸上的投影轻轻颤了两下。 他固然是为着舒宁一事情绪翻涌,却不是如卫珩所想,为着骨肉亲情担忧愤怒。 只是觉得自己这三百年活得很没用。 证杀未死,魔种复来,舒宁受难。 像是兜转一圈回到原点。 见他低头不语,卫珩道:“或许如此相较不恰当,你和舒真人兄弟情深,自不是我能够比较的。但我心里也拿你当亲近晚辈看待,你身上有恙,我定难高兴。” 整个仙魔两道,有几人敢说一句拿贪狼使当晚辈看待? 偏偏卫珩就是有这个资格。 舒遥紧绷的指尖渐渐松弛下来。 这其实对舒遥来说是很小,很微不足道的一点伤。 他过去三百年生死攸关的致命重伤都遭过数不清几次,哪里会在意这些眨眼即愈的小伤? 但被人如此珍重对待的滋味总归是不差的。 他的手放松蜷在卫珩掌上,甚至顾不得剑修握剑的手是何等紧要。 舒遥想开口玩笑两句,但喉头发涩,不知从何说起。 卫珩定定望着他,眼眸乌黑,像是沉淀着星海的万里长河,“你旧伤未愈,先后在北斗宗受创,魔域受寒,日后定当要爱惜。” 卫珩恍然为何舒遥不去主动和舒宁相认。 舒遥是魔道中的贪狼使。 杀舒家的证杀是魔道中人。 他此刻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 该宽慰他两句。 很显然,卫珩理解的宽慰,和他说出口的“宽慰”,明显是两种东西。 舒遥的感动烟消云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是很想去回忆从出魔域以来,自己第几次被卫珩叮嘱过。 连身上狐裘,手上暖炉,也是被卫珩压着去买来穿戴上的。 他轻轻磨牙笑了笑,望着卫珩道:“接着道尊您是不是还要劝我多泡枸杞和着热水喝啊?” 果然,但凡是上了点年纪的,无论垂垂老矣,还是寿元充足风华正茂如卫珩,对养生都脱不开热爱。 卫珩茫然。 思及枸杞性温,茫然归茫然,卫珩赞同道:“修魔之人体质偏寒,枸杞性温,确实适合。” 舒遥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努力强颜欢笑:“呵呵,好,下次我找破军喝酒的时候,一定记得往酒里泡点枸杞进去。” 卫珩以为是舒遥听进自己一番话,目光软和下来,语气温温淡淡,透着不易察觉的赞许:“灵茶或许对你更好。” 接着他亲眼见舒遥手炉哐当往榻上一丢,整个人毫无仪态瘫下来,仿佛失去所有活着的兴致。 卫珩迷惑不解,不明白好好说着话,舒遥作何这般反应剧烈。 舒遥无力摆了摆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我无事,道尊不用管我。” 眷侣是不可能终成眷侣的。 任你情意再感天动地,也抵不过热水泡枸杞的终极杀器。 像自己这种一辈子注定浪荡不羁的,还是别去祸害人家道尊,让他安安静静在玄妙峰上养生喂鹅。 不如找破军喝酒痛快。 来不及让卫珩深究,门外一连串沉重脚步声突兀想起。 余向阳推门而进,看到两人一个懒懒窝在榻上,乌发红衣散落了一袭白狐皮毛,另外一个则俯身垂眼细致为他上药。 虽说余向阳暗里觉得气氛有哪处不对劲,奈何情况紧急,顾不得细想这许多。 他喘气急急道:“两位兄台,大事不好!白水宗少主死了!” 舒遥略带诧异挑起眉头。 白水宗少主有魔种在身不假,可早上看他时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少说能为祸三五十年,怎会死得如此仓猝? 余向阳此刻方寸大乱,顾不得条理,把他知道的一股脑儿说出来:“据白水宗人说,杀他们少主的人剑道极为奇诡,根本看不清具体是何面目,只是看着眼生,面目极美。” “所以他们想到今日和卫兄发生过口舌冲突,特意来找卫兄要个说法!” 舒遥面无表情。 这天下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莫非但凡是个美人犯的事,就要推到他头上来吗? 哪怕舒遥背锅背得再习惯,此刻也不禁心生一二愤怒。 叫你记不住人脸推锅到我头上! 当贪狼使好欺负吗? “哦对!”余向阳像是记起什么要紧事物,一拍掌道,“他们还说那人长笑着留下一句,记好,这是我佩剑明珠出海下所收人头。” 卫珩抹药的动作一顿。 他传音于舒遥:“明珠出海,为引长烟本命佩剑。” 很好,他引长烟次次来一斛珠片碰瓷不说。 这次到白水宗杀人还能推锅到他头上。 自己是上辈子欠了引长烟多少灵石? 当贪狼使好欺负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23章背锅 坐落于北地第一域的魔宫大殿,檐梁漆彩,廊柱雕金,一口气连绵撑开足可容纳成千上万人的广阔浩大。 偌大殿中只有七杀和他一左一右垂头立着的两个心腹,静得落枕可闻。 “晋国那边说都城里来了个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 七杀语调一扬,笑道:“固然这天下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有许许多多,我第一个却只能想到一个贪狼。” 他此刻瞧不见半分在玄山上温和谦恭的影子,连眉尾扬起的弧度,说话时扯动的唇角,都低调隐晦刻满了魔道霸主的标识。 “果然如我所料,贪狼来魔道之后立马去了晋国查探魔种之事。” 杀破狼星系三颗星本一脉相连,互为一体。 因此杀破狼三使对对方所在的隐隐约约能有所感应。 当初破军在一斛珠中刻意闹事,未尝不是感应到舒遥就在附近的缘故。 心腹知情识趣地说了一句:“一切逃不开尊使的眼睛,尽在您掌握之下。” 千穿万穿,马屁是不会出错的。 七杀心腹深谙这个道理。 七杀似也是很得意,笑了两声道:“贪狼也是真正应了他的封号,贪多不足,什么都想要,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哪怕他是大乘巅峰又如何?他纵有卫珩的本事,也兜不住他的贪心。” 在七杀看来,舒遥自然是很可笑的。 为一个万川和,为一个莫须有的紫薇秘境消息和让雪天闹翻,不惜两败俱伤。 无论是交出万川和任让雪天处置,还是以朋友之义,魔尊之威软磨硬泡出万川和手上消息,都比做玉石俱焚的傻事要好太多倍。 可舒遥若是不犯傻,怎轮得到今天他七杀在魔道独大? 七杀笑容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天赐良机,怎可放过? 他两个心腹却缄口不言。 贪狼使淡出魔道视线的时间还太短,短到他寒声寂影万物皆可破的锋利剑锋和赫赫声名犹在眼前。 七杀敢说舒遥,他们这等小角色不敢。 “开始发现晋国的时候,我就说那是块好地方。” 七杀像是感慨良多,“有贪狼兄长在那处,贪狼早晚会上钩,怒火攻心。” 要的就是怒火攻心。 越是愤怒,越容易失去理智。 “你们将魔种一层层下放下去,天刑一脉的魔修能杀就杀。” 七杀恍然不觉自己短短一句话会在魔道中掀起何等的清洗和动荡: “我亲去晋国,斩草除根。” 说到最后,他面容染上三分狰狞神色: “我要贪狼,要这天刑一脉,不存于世!” 被七杀惦记上的舒遥在青山宗正山门和白水宗来人对峙。 死的人是白水宗少主,可想而知对白水宗而言是极大的震动,于是宗主亲自前来。 他痛失爱子,激动到有点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几句话反反复复地说,论点倒是很一致: 就是舒遥杀的他儿子! 白水宗宗主眼睛里要淌出血来,嗓音发颤:“我没想到竟有人歹毒至此!就算是发生过争执,当街已经教训过,还要背后下此毒手!我必要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贪狼使拉的仇恨数不胜数,过去三百年在别人口中已经换过无数种花样死法,惨死过很多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所以舒遥顶着白水宗宗主的诅咒,倒是非常淡定:“我没杀他。宗主大可一问余兄和舒真人,我不曾外出过。况且杀他的人都留下姓名,说他的剑叫明珠出海,我剑又不叫这名字。” 卫珩亦是道:“我可作证,贪——他的剑名确不叫明珠出海,为寒声寂影。” 白水宗宗主悲愤道:“你剑换个名字很难吗?管他寒声寂影还是明珠出海,你爱怎么叫怎么叫,莫非有人杀人的时候会报真剑名吗?” 叱咤魔道百年风云的寒声寂影委屈。 杀人时必要倔强留下自己剑名,让对方做个明白鬼的引长烟委屈。 公信力遭到质疑的道尊也委屈。 一句话无差别炮轰仙魔两道鼎鼎有名的三个人,单从这一点看,白水宗宗主着实是个人物。 余向阳连忙道:“剑名或可换。但卫兄与贵派少宗主分别后,和我一起到青山宗,在住处未曾歇息多少时间,来不及动手的。 舒宁亦是点头。 他形容憔悴,但终究是曾经晋国修为最高的金丹真人,自镇得住场子:“我可以道途作证,卫兄等到我青山宗后,不曾出去过,无从论杀害贵宗少主。” 以道途作证,对修行者而言,是极重的誓言了。 舒宁想要保舒遥的决心也可见一斑。 白水宗宗主失去唯一的爱子,只凭着满腔怒火来上门讨要个说法。 长老却比他要理智,也想得多,按住欲暴动出手的白水宗宗主,向着舒宁道:“我自不是不信舒真人和青山宗。只是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明白片刻之中跨越都城两端不是件难事。 少主性子一贯如此,先前好端端的。怎的这位道友来了之后,偏生变故?再说能在我白水宗中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的有几个人?” 长老傲慢发问道:“舒真人眼下状况,能做得到吗?” 舒宁不动声色,余向阳却气愤涨红了脸。 他向来尊师重道,见不得他师父被白水宗的人这般羞辱到头上。 青山宗亦有长老猝然起身,怒道:“你是什么意思就直说!别这样阴阳怪气,说给谁听?” 白水宗长老不受他激,慢慢道:“我是说这位卫姓道友,手段诡奇,少主是差一步筑基的修为,早上在他手上毫无反抗之力。使剑,容貌好,修为高,陌生人,除了这位还能有他人?” 他一理之下,连青山宗长老都快被说服,犹疑地看向舒宁。 不管舒遥是不是杀白水宗少主的人,为一个不知来历深浅的陌生人,和白水宗闹得不可开交,不值当。 舒宁咬紧牙关,仍是道:“我先前说过以我道途担保,说出来的便作效,此事突然,或有蹊跷,我青山宗愿不惜代价,和贵宗一道查清背后缘由。” 白水宗宗主满脑子都是丧子之痛,哪里愿意听他话? 他怒极反笑:“好好好!” “舒宁你以为是几十年前?你一个差不多活到死期的人,你的道途有什么值钱的?我稀罕你青山宗来帮倒忙?” 舒宁神态沉冷下去。 余向阳握拳的手发着抖,死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动手。 舒遥终于忍不住了。 被白水宗几个人堵上门来,他依旧是平常一副懒懒的闲散做派:“白水宗宗主你痛失爱子,我是很同情的,但这也不是你随便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理由。” 他一言难尽:“能到你白水宗中进出如无人很了不起吗?” 他曾在北域巅峰上杀了魔宫之主。 还能随便进玄妙峰,拔秃大白鹅的尾巴毛。 辱贪狼使了。 “再说,你们真觉得我是那人的话,我既然能随意进出白水宗,你们还敢来青山宗抓我?” 悍不畏死吗这是? “要不要为你们的勇气鼓鼓掌?” 白水宗宗主被他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一个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白水宗长老也恨声道:“竖子尔敢嚣张至此?” 在他们恨不得生剥活吞自己的目光下,舒遥识趣闭嘴,收了那句“我想杀他,不用出现在白水宗也是可以的。” 真当剑破虚空是摆设? 曾经贪狼使稳居在长安城里,神识覆盖方圆千里,但凡有闹事者,凌空点出一指剑破虚空,杀人不血刃。 他急着结束那场糟心的闹剧,道:“不如我立个心血誓好了,是不是由天道来定夺。” 能一个心血誓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白水宗宗主从几近癫狂的状态中回神,简短道:“也好,那便立心血誓。” 舒宁和余向阳随着青山宗长老一起暗暗松口气。 舒遥既有立心血誓的底气,可想而知绝不是他做的。 卫珩极难察觉地微微蹙眉,最终没说什么。 长老眼神连闪,道:“要不是他早上公然对少主出手,害得少主心思浮动,灵力滞涩,至于反抗不能,落到身死道消的地步?” “要不是青山宗的小子领着他到都城,遇见少主,根本不会有这场惨案发生!” 在场所有人一同噤声。 舒遥沉默。 可以,他们魔道杀人时也没有这么株连他人的神奇思路。 长老待在白水宗实在太屈才,应该到七杀手下去为他发光发热,才不枉费他这强词夺理的清奇逻辑。 卫珩声音冷肃,意想不到地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既然如此,心血誓不必立了。” 宗主或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长老却根本是在借题发挥,满心打算着怎么借此事碰瓷到青山宗头上来。 “宗主,不好了!有,有人闯山,我们根本拦不住!” 气氛一触即发时,青山宗弟子边跑边惊慌失措喊,他用上灵力,人未到,已让正殿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剑光穿透数里,伴着一声轻笑:“我说过杀人的剑叫明珠出海,持剑的人是我引长烟,冤枉别人不好。” 笑声刚落,便有少年白衣持剑入内来。 风吹动了他衣角,眉眼明丽如珠玉,手中长剑如穿虹。 引长烟进门恰好将卫珩面容一览无遗。 前一刻出场时气派如剑仙的少年,下一刻神色呆滞,带着肉眼可见的崩溃。 引长烟艰难道:“先…先生?” 第24章杀局 卫珩面容瞧不出喜怒,只平平问引长烟道:“人是你杀的?” 引长烟一句话一出,白水宗宗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他双眼喷火,恨不能将引长烟剥皮拆骨:“好好好!好得很!就是你杀的我儿?” 白水宗长老亦是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方才两位信誓旦旦说自己和我宗少主身死一事无半点联系,怎么现在就和杀人凶手叙起旧来了?” 他一声冷笑:“今日你三人非得血债血偿不说,青山宗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舒宁皱眉,刚想要开口争辩一二时,引长烟说话了。 他容貌固然是很好看的,然而持剑之时,人似剑,剑似人,万千光辉皆化作剑气的冷意森森,出鞘见血,让人难对他秀丽过头的长相生起轻薄之意。 白水宗宗主和长老一时竟不敢插话去打断。 引长烟说:“我杀他是有缘由的。你不知道你们少主身怀魔种?倘若我当时出剑晚了一刻,你们少主便会受魔种所制,屠杀你白水宗上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荒谬!” 白水宗宗主大喊一声,声音中饱含凄厉。 猝然间灵光爆出,正是他不管不顾地手持法宝向引长烟杀来。 他原本心弦被爱子惨死牵扯得紧紧的,此时引长烟说他爱子和魔种有不明不白关系,辱其清誉,白水宗主如何能忍? 悍然出手,理智全失算是轻的。 引长烟仿佛看不到那么大的动静,剑锋不曾有过半寸偏转。 舒遥和卫珩老神在在,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另外一道灵力如匹练当空劈来,直迎上白水宗宗主,将他击得后退数步。 在气劲冲刷之下,在场修为稍逊的皆是齐齐后退卸力,更有甚者心跳如擂鼓,口中呕血。 舒宁已无素日温和神色,寒意现于他眉宇间,将病容都逼得散去一二:“若是这位道友所言属实,私养魔种,想来白水宗宗主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 他鲜少这样硬气过,白水宗长老被他一震,口吻不禁软下来,威风不在:“舒真人是铁了心要和我白水宗做对不成?” “不是和你白水宗作对。”舒宁像是对他搬出的大旗无动于衷,一字一句,恨意切骨,“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你白水宗若是与魔修有染,我难道要装聋作哑?” 青山宗有知悉内情的长老无声一叹,心知自己劝不住。 宗主他其他事情好说话得很,唯独对魔修上,是真真正正恨到骨子里,偏执到极点的。 假使白水宗真和魔种脱不了干系,哪怕是玉石俱焚,舒宁也绝不会装作无事发生,让步半分。 舒遥悬在唇角轻飘飘一缕笑意淡了,像是枝头的花飘散在风里,寻不见踪影。 他说话语调很奇怪,很寻常的调子,却像是杂糅了许多种情绪,尽力克制着什么:“好了,白水宗少主应该还没下葬吧,尸身仍在,有没有魔种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水宗宗主压下胸中翻涌气血:“去看便去看!如若我儿清白,我定要你们三个偿命,青山宗向我磕头赔罪!” 舒宁森然道:“贵宗少主当真无辜,我自会赔罪。但魔修一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两人对视,寸步不让。 引长烟甩掉指尖凝着的一缕剑气,不是很能够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比起他这个当事人来,一个赛一个的真情实感,说话积极。 但这并不妨碍引长烟的求生欲。 他向卫珩辩白道:“先生等会儿一看即知,白水宗那位少宗主当时魔种爆体,无力回天,我不得已杀之。绝非故意杀人。” 卫珩不置可否,问道:“你是如何到此地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 他们一行人一边往白水宗方向赶,一边引长烟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是他前些日子随手在倒悬剑山中接了个除魔任务。 引长烟年纪虽轻,修为却高,见识也很广,发现他杀的孤煞魔修中特殊之处,认出魔种。 悸动之下,引长烟做的事也很符合剑修标准。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回去求助师门长辈,而是带着几个同门杀去魔域一探究竟。 “我易容改装去魔道几域多方打探过,也去一斛珠一类人多口杂的地方探听过消息。”引长烟含糊而过,“最后机缘巧合得到消息,说魔种多在晋国,便想来看看。” 舒遥凉凉看他一眼。 饶是如此,那也不是引长烟来他一斛珠碰瓷的正当理由。 这笔帐他记在心上呢。 卫珩显然是也想起当日之事。 于是卫珩告诫了一句:“凡事投机取巧,玩弄人心者,不可取,更不可多为之。” 引长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知自己说话哪里出了纰漏,只得茫然无措地继续说下去。 之后他来到晋国。 引长烟相较两人,修为终有不足,觉察不到青山白水两宗其余人身上的魔种,只被最明显的白水宗少主魔种气息吸引过去。 等他到白水宗时,那位倒霉的白水宗少主和魔种互斥已经到极点,无力回天。 魔道中人尚能因魔气同源容纳下魔种,仙道中人是受不了魔气斑杂的。 一旦种下魔种,必定有朝一日魔种爆体,受他控制,区别的只是时间早晚。 天资越高,经脉越纯净的越容纳不得魔种。 说完后,引长烟笑问舒遥道:“这位大约就是我那位近日在仙道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师弟?” 消息闭塞的舒遥诚心请教:“有多沸扬?” 引长烟沉思一瞬,形容道:“大概是十个倒悬剑山弟子,有十个想和你打一场的那种沸扬。” 很好。 舒遥心情复杂。 继他贪狼使称号背上重重骂名,在仙魔两道脍炙人口深入人心后,他本名也被无数人惦记上了。 说来说去,这都怪七杀不肯安生地跑来玄山找人闹事。 舒遥在心中给七杀补上一笔,等着日后寒声寂影上一并发落。 舒遥:“那师兄也想和我打一场吗?” 他红衣狐裘,锦绣琳琅,瞧着就像是富家子弟的精巧做派,更生得天然一副唇角弯弯,眼眸带笑的模样,似绯烈桃花逐流水般秾丽风流。 引长烟大笑:“我?我自然不会。” “我在论道台时,虽说未被道尊收入门墙,但好歹蒙受道尊指点过剑道。”引长烟笑声渐止,拍了拍舒遥肩膀,心生怜爱: “也算你半个同门师兄。日后有哪个倒悬剑山的不长眼睛来烦你,你放心报上我名号就好。”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引长烟想得很简单,小师弟长得讨喜,看着又弱气,能护自然是要护他一护的。 “那多谢师兄。” 舒遥想得也很简单。 看在卫珩面子上,便不去和引长烟计较他来一斛珠碰瓷的事,一笔揭过。 即使想得南辕北辙,这时候两人倒是如出一辙的满怀慈爱。 青山白水两宗中人在前面沉默地御风而行,如临大敌。 舒遥和引长烟在后面传音聊得热火朝天。 “我不是怕白水宗人追责,故意跑的。”引长烟说到这里,也很唏嘘。 谁能想到一时的不靠谱,竟然会把锅推到道尊和自己师弟身上来? “我是杀人之后兴起,去酒肆里打了壶酒,正准备回白水宗解释一二时,发现他们人已经跑完了。” 舒遥由衷感叹道:“师兄真是个讲究人。” 杀人完事后还要来壶酒。 看看这气度这排面,潇洒。 他想起从临云鹤那里听说过的传言。 相传引长烟未破化神,尚且是元婴巅峰的境界时,因为天赋太好,风头太劲,被一位积年化神,手上人命累累的魔修盯上。 他们身处闹市,旁的人噤若寒蝉,唯独引长烟谈笑自若,不忘对酒肆老板娘喊一声:“劳烦温一壶酒,等我赢他回来喝。” 魔修被他这份旁若无人的放肆气大嗓门:“只怕你小子到时候没命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回答他的是明珠出海的出鞘声。 一弯剑光波光粼粼映亮飘舞风雪,团团拱着剑身似明珠生晕,刺破尘雾。 引长烟拔剑在手,说:“天冷,酒凉了不好喝。” 等他斩杀魔修,滚烫血液溅在冰凉雪亮的剑锋山,恰逢老板娘素手取出温好的酒。 配风雪天,杀人剑,再好不过。 此后引长烟一战成名。 当时临云鹤还哀叹过:“舒师弟,你看怀师姐一样能凭元婴杀化神,不比他差。但怀师姐打架就是冷冰冰的拔剑收剑,哪有人家风雪一壶酒说起来有意思?” 舒遥明白为什么卫珩不肯收引长烟为徒了。 以引长烟杀魔数来看,必定纵酒过度,不爱养生。 估计也不肯在酒里泡枸杞,嫌有失风度。 卫珩受他为徒,难道是要和引长烟互相折磨吗? 引长烟突发奇想,问道:“我不是想和师弟较出个高低胜负来,奈何见猎心痒,委实好奇由先生亲自教出的是何等的剑道。等此间事了后不若一事?” 卫珩道:“不是我教的。他的剑道,我教不了。” 引长烟“咦”了一声,好奇挑高眉头。 他对舒遥的剑兴趣不增反减。 是怎样的剑才配上道尊一句“教不了”? “实不相瞒,我最初师承七秀坊,习的剑诀为冰心诀。”舒遥想了想,饶是大乘的神识也跨不过三百年的往事。 他有点忘记自己当初在游戏里拜了谁为师,是七秀中哪一位。 “至于教我剑诀的师父名讳……我已然忘却了。” 语罢舒遥见引长烟半是震惊半是谴责望着他,犹如看见了好一个绝世渣男。 这是何等薄情寡义的徒弟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以为他引长烟已经算是个不肖徒弟,常年做事不着边际把他师父气个颠三倒四。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年轻。 这样想着,引长烟看卫珩,像是看昔日高岭之花白月光被一个负心薄幸的穷小子巧言令色蒙骗般痛心疾首。 舒遥:“……”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真的没有那么欺师灭祖负心薄幸。 卫珩出言打断引长烟漫无边际的联想:“别多想,我与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引长烟更加沉痛。 恨不得直白告诉卫珩倒贴的师徒情是没有未来的。 好在他们到了白水宗。 宗如其名,门前横过一道白水如玉带,环着青山苍翠,映出盘旋绿荫似倾盖,于清静之中平添一份婀娜。 三人却没有兴致欣赏这份景色。 引长烟失声道:“怎会?我三刻前来白水宗,魔种气息分明还没那么重,仅有他们少主一个人的暴动而已。” 白水青山两宗中人修为不足,看不出来,他们是能一览无余的。 现在的白水宗哪像个修仙宗门,满宗门里俱是躁动魔种。 说是魔宗也不为过。 舒遥懒懒道:“你再看前面带着我们的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自然而然高高在上,威严无限。 最后一丝黑雾都被绞杀得干干净净。 舒遥笑起来,眉眼里再无刚刚的冰冷嘲弄,像是融着冰雪的花枝。 他和卫珩是为着魔种消息追查到这里。 当然是顺藤摸瓜,沿着青山白水两宗露出的端倪追查下去,找出本应不存于世的魔咒制法,揪住背后除七杀外的始作俑者最好。 倘若卫珩出手,杀灭是能轻而易举杀灭两宗人手中的暴动魔种,但后续必将面对线索中断,无处下手的窘况。 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命题。 倘若不灭去他们身上的魔种,青山白水两宗中人大概率会死。 倘若灭去魔种,魔种在日月照璧下被灭得干干净净,他们还顺藤摸瓜追查个球球。 没东西让他们追查。 魔种关系的不止是青山白水数百条人命,更是也许将来仙魔两道会挑起的再一次混战,死伤动辄千万计。 相较之下,青山白水两宗数百条人命像是无足轻重。 卫珩不这样认为。 出鞘的日月照璧将他的态度展示得一览无遗。 舒遥也不这样认为。 假使卫珩迟一刻拔剑,他寒声寂影便会递出一招剑转流云,将两宗中人体内魔种彻底驱散。 引长烟声音里有刻意被压下的热切:“是日照天门!用在眼下的场景上,倒是贴切极了。” 明日煌煌之下,一切妖魔鬼怪无从遁形。 听他此言,舒遥却是极短促地蹙了蹙眉,心里掠过一丝不对劲。 卫珩是以剑入道,贴合天道的。 单单以他剑看,也很有这个意思。 日月照璧,一为太阳,一为太阴,正好是一阴一阳拼成一个圆融无缺的太极。 按理说卫珩剑下应当兼有日月。 怎会单见太阳而不见太阴? 舒遥未做多想。 兴许是人家道尊觉得小场面不值得让他出全力,或是觉得太阳之意更适合逐退魔气也是有的。 乌云倒退,一轮明日又高高挂在天幕上,再定睛看卫珩手中剑时,哪里还有半分不可逼视的模样? 只平平一把剑,长是大多数剑的长,宽是大多数剑的宽,最多夸一句清光湛湛,如盛秋水。 卫珩神容也如这把剑身掠喉一样寒,内中杀意峥嵘探首:“出来。” 日月照璧剑身清鸣不止。 一场变故后,青山白水两宗中人晕倒在地,白水幽幽,古木苍苍,天空渺远,竟静默起来。 唯独日月照璧鸣声一声复一声激越,像是迫不及待出鞘饮血。 “没用的。”舒遥走了几步到卫珩边上,口中道,“论起怕死,谁也比不过七杀,他恐怕刚到晋国,察觉到你在此处出手,就立马溜之大吉。” 这份求生欲实在非常旺盛。 奈何他们还真没法杀过去。 舒遥境界毕竟大不如前,七杀有心屏蔽之下,纵有杀破狼三星相助,仍感应不到七杀所在确切方位。 至于卫珩,他与七杀同为大乘巅峰,虽胜一筹,七杀全力躲藏,卫珩亦难寻出来。 卫珩默然不语。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过了半晌方道:“等事了之后,我亲自走一趟魔宫。” 七杀总不能一辈子躲躲藏藏,不回魔宫。 舒遥叹气:“等等,所以说我们跑这趟晋国是为什么?” 反正到头来还是直接去和七杀对质。 是为发现舒宁这个原身的便宜兄长吗? 引长烟宽慰他道:“师弟想开点,好歹除去那么多人身上魔种。” 地上瘫着的人逐渐醒转。 大部分面色苍白呆滞,显然是没回过神。 白水宗宗主倒是挂心他的爱子之死,很快转过脑子,哭天抢地:“我儿做错了什么要被那该死的魔头盯上啊!何至于白白送一条性命?” 舒遥盯着他。 很奇怪,他和北斗宗宗主无一处相同之处。 舒遥却偏偏从他们两个身上看出点神似来。 他指尖在寒声寂影上按得更紧,浑然不觉疼痛。 直到听见舒宁小声翼翼的问询声:“冒昧问一句,诸位前辈可是仙道上宗之人?” 那些诡异的魔种将他们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临死地,却被这三个人清除干净,舒宁又不是傻的,怎会想不到这三人的身份? 除去仙道上宗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有谁能轻而易举认出并除去魔种? 他和白水宗宗主枉为金丹,根本不曾察觉自己身上异常。 引长烟道了一声是。 舒宁松一口气,笑意更深,口吻也更小心:“我冒昧问上宗前辈一句,可曾在仙道中听闻过一人名姓为舒遥?” 舒遥像是怕被谁抢先似的急忙忙开口,以斩钉截铁地口吻截断引长烟话头:“没有!” 引长烟一头雾水,缓缓看向舒遥。 若他没记错的话,道尊这位新收的弟子,便是唤作舒遥。 舒宁倒不疑有他,怅然叹道:“实不相瞒,晚辈幼年时家中有一场变故,仅有晚辈幼弟和晚辈存活下来。晚辈不幸和幼弟失散,到了晋国,被家师收入门下。之后在晋国晚辈一直苦苦搜寻幼弟踪迹,却不得其果。” 他面上露出一点苦笑:“晚辈也去仙道搜寻过几次,仍是不得消息。妄想着上宗消息灵通,远非小小一个晚辈可比,斗胆以全部身家,恳请前辈代为搜寻一二。” 舒遥不应话。 他记得舒宁在听到白水宗少主身上有魔种的消息时,强硬做派与先前判若两人。 情有可原。 舒宁深受魔修之害,被证杀血屠满门。 他失去的父母双亲,失去的手足同胞,失去的血缘温情,是实打实的不可磨灭。 况且魔修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应该厌恶的。 舒遥做了三百年魔修,深谙旁人不管你是天刑还是孤煞一脉,但凡是入了魔道的,活该遭人唾弃。 何况是以舒宁对魔修的恨之切? 难道要告诉舒宁,你弟弟不但活着,活得风生水起,甚至入了魔道,做了权柄仅次魔尊的贪狼使吗? 这是什么天大的反讽笑话。 自己和舒宁纵无兄弟之实,仍是承了原身和舒家家主的情,方得了如今一条性命。 他又没到狼心狗肺的地步,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舒遥有点想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可他没笑,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回答舒宁。 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把刀,稍稍动下嗓子就会被磨得血肉模糊。 引长烟目光在他二人中间来回切换,试图理清当今情况。 嗯,舒遥是舒宁失散多年的弟弟,舒宁百般尝试寻找他的踪迹,不知道弟弟站在自己眼前。 然而舒宁的弟弟站在他眼前,正努力向他否认着自己的存在。 自认识舒遥以来,引长烟第二次震惊了。 这是什么狗血贵乱剧情? 剑修有话不能痛痛快快说吗?像是拔剑一样干脆利落有事说事不好吗? “我知道舒遥。” 卫珩道。 哪怕是正午艳阳当头,他眉目仍似寒凉冰玉琢出的神像,精细俊美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高踞神台上不问世事,万古不化的皑皑淡漠。 舒遥极低极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这狗屁的命运弄人。 引长烟呆滞地旁观这出好戏九曲十八弯发展下去。 卫珩平静道:“他被道尊卫珩收为弟子,想来过得很好。” 引长烟看见舒遥肩背轻颤,阳光洒进白水宗满山的重重树影里,光影斑杂下,他眼眸有一瞬酸楚。 所以说,引长烟迷惘想,这究竟是什么狗血贵乱? 第26章误会 舒宁呼吸急促。 饶是他久在凡间,对仙道势力近乎一无所知,道尊的威名仍是赫赫在他耳边。 他语无伦次:“此事…此事当真?” “晚辈不敢质疑前辈。”舒宁说罢也觉自己言语不妥,连连陪罪:“只是道尊…这实在是太让人——不可置信。” 起起伏伏三百年,舒宁或多或少养成些风雨不动的沉稳。 轻易崩溃在道尊二字前,甚至寻不出来合适形容。 这不怪舒宁。 道尊本是所有修行者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传说,似乎只凭简简单单两字称呼,就能划出天壤之差,和他们所居的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土壤。 卫珩看着他颔首。 虽无言语,但他的神态就足以令人信服,打消舒宁的残余疑虑。 舒宁长长舒一口气,容色释然。 像是放下积压胸口很久,让他夜夜不能入眠的大石,一瞬间容光焕发起来。 他欠身,长长向三人郑重行一个揖礼。 看着神游天外不在状态的舒遥,这时候倒是反应很快,仿佛身上着火般赶忙躲开舒宁,再还他一礼。 舒宁释然笑道:“不怕前辈见笑,我一直挂怀着胞弟的下落,得知他过得很好便足够了。我体内沉疴虽去,终归寿元有损,无望进境,时日无几,不欲和他相认,让他白伤心一场。” “至于仇人——我自己无能,杀不了他,当然没法厚着脸皮嘱咐阿遥一定要杀他方血恨。再说阿遥是个好孩子,我无需说什么。” 一字一句,俱是兄长对胞弟沉甸甸的关爱。 或许并不算煽情,催人泪下那一种,内里藏着的,却无一不是出自满心关怀,为着对方考虑的心思。 只是这种温情,对舒遥来说,无异于是一把把戳心扎肺的淬毒尖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沉着脸色,转身下山。 舒遥走得看似不急不缓,步履从容,实则很快,从他转身到身影不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舒宁被他一举拉得从喜悦中回了点神,关切道:“那位前辈没事吧?可是在先前一战中受伤了?” 不然怎会如此失态? 卫珩:“……” 看着卫珩不言,引长烟只好绞尽脑汁出来描补:“实不相瞒,他也是玄山门下的弟子。” 舒宁似有所悟。 引长烟看他神情,心知靠谱,再接再厉地往上添火:“他素日里很仰慕道尊,咳咳,你懂的,就是很想做道尊弟子的那种仰慕。” 论道台的弟子似乎与他平日所见不太一样。 卫珩想。 旁的人不说,即便是往常看来很靠谱的引长烟,竟也会在一斛珠碰瓷,杀人喝酒,说谎不眨眼。 看来是自己对他们的了解不够。 引长烟脊背莫名一凉。 舒宁恍然大悟,很是理解道:“唉,也是难怪。道尊那般人物,自是人人仰慕的。” 兄弟,你悠着点夸。 毕竟他本人还站在你不远处呢。 引长烟心道。 果不其然,卫珩亦终于受不了这尴尬气氛,淡声道:“我去寻他。”说罢转身下山。 留下引长烟和舒宁两个人面面相觑。 舒宁试探性问道:“刚刚下山的那位前辈,可是也很仰慕道尊?” 引长烟:“……” 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三个人的故事,要自己来帮忙费尽心思圆场? 多日相处,卫珩早早对舒遥气息了如指掌,他神识能轻而易举覆盖整个晋城,自不难找到舒遥。 卫珩是在西市熙熙攘攘里的一家酒肆中找到的舒遥。 许是没喝酒的心思,亦或是凡间酒水不讨舒遥的欢心,他喝得倒是很克制,只专心听着被团团围起的一个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着神妖鬼怪的传奇故事。 “你来了。”舒遥笑着向卫珩招招手,毫无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听听说书先生讲的都是什么。” 卫珩依言坐下,静待说书先生的下文。 “今日白天,咱们那城北的白水宗那一块,忽然黑下了天,大家伙都见着了吧?” 说书先生神秘兮兮压低声音。 “怎么不见着?那天黑的仓促,我家婆娘还以为是下暴雨,急匆匆收好了衣服,不想那老天爷一一会儿又亮堂起来,这不欺负人吗?” 当即堂下有人嘹亮出声。 他一说话,如往锅炉里倒了一壶开水,人们七嘴八舌议论止不住,人声沸沸。 “我看啊,要是老天爷的缘故,哪里会只黑白水宗一块?这事定然有古怪。” “可不是,你们莫非忘了白水宗那里住的人什么人?” 大家收声。 对他们这等市井里的升斗小民来说,白水宗中的子弟,已然是了不得的神仙人物。 惊堂木重重一拍。 说书的先生一捋胡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啊,大家伙说的有理,白水宗那边的天黑啊,来得古怪!” 他刻意压低声音,其中的热切分毫不减:“白水宗的名字来头想来大家知道,宗门口那条河啊,得山水灵气,又有那么多代神仙人物一代代住下去,养出了条黑龙来。” “诶哟,这可了不得。”舒遥笑道,“倘若河里真有黑龙,我倒想捉一条回去,让破军看看真正神龙威风是什么样的。” 卫珩无奈。 他明白舒遥特特挑中这间酒肆,让自己坐下来听的用意了。 众人很给面子,捧场起哄着让说书先生说下去。 说书先生言语飞扬间涨红了脸:“白水宗里的仙人老爷,厉害是厉害,怎敌得过神龙威风?那黑龙一出河,就有乌云肆虐……” 他长篇大论,堆砌词藻地描述了黑龙威风,说到最后几乎口干舌燥,终于说到重点:“后来隐世的真神仙啊,见到黑龙作乱,出来把它收了当作坐骑,驾雾走了。” 舒遥笑瘫:“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神仙道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匹坐骑黑龙,好一饱眼界。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神龙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串促狭笑声出卖了他。 卫珩看着他。 舒遥笑得执扇的手颤抖不住,大半张脸都埋在扇子里面,只留下一双笑弯的眼睛。 一双眼睛足够。 西市有漫天灯火,映亮天如白昼,晚风吹动了灯笼下的金黄穗子,随着车水马龙的滚动,将香车里一缕袅袅熏香,递至宝马鎏金马鞍下的刺绣衣角。 有河水盈盈倒映着这些繁华。 舒遥的眼睛比那一道满天星火,华灯万千的河水更亮更美。 卫珩道:“别闹。” 语气不似责备,更像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舒遥:“不行,我一定要见见那条黑龙,神仙一定是听到我方才说要抓龙的话,所以不肯给我见。” 真是拿他没办法。 卫珩未觉自己现出一丝很难得的笑意,像是尘封千年的幽峭名剑收敛锋芒。 分明是个会笑会闹爱撒娇的少年,不知如何被人穿成人人喊打的贪狼使。 他最后道:“我没见过龙,今天你亲眼所见,是魔种。” 语气毋庸置疑,一锤定音:“你喝醉了。” 舒遥:“???” 莫名其妙被道尊盖章喝醉的舒遥,被卫珩拉回了青山宗。 其实舒遥有很多话想对卫珩说。 譬如今天的事多谢你,和那句经典的“你真是个好人。” 其实卫珩也有很多话想对舒遥说。 譬如今天的事无须多谢我,我知你从前必定有很多苦衷,但总是希望你往后可以过得舒心点。 奈何路途太短,御剑太快,没等两人酝酿好情绪,青山宗从他们视线里冒了尖。 两人沉默地回了青山宗,各自回房。 舒遥手中现出一张传讯符。 他握着那张传讯符,像是握着一把剑。 一缕灵力攀延而上,将传讯符燃成灰烬。 舒遥耐心等待。 一盏茶的功夫后,有一道黑光自天际远远飞掠而过,稳稳落在舒遥的小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落地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自己多日未见的朋友,而是咂舌于舒遥的胆大包天:“道尊就在左近,你还敢让我来见你?” 不怕两个人一起被日月照璧劈成飞灰吗? “不会,我特意设阵瞒过他神识查探,放心好了,我没你那么菜,不会让他察觉的。” 舒遥一开口,就是想让万川和痛殴他一顿的熟悉风味。 万川和磨了磨牙,森森冷笑道:“嫌弃我菜,还叫我前来干嘛?” “因为有事。” 舒遥与在酒肆中时判若两人。 此刻连他的美貌,亦像是出鞘无制的神兵利器,沾着杀人见血的刃上寒光凛凛,让人绝不敢起亵玩的心思。 他说:“我要回魔道,去杀了七杀。” “你疯了吗!”万川和悚然一惊,“不是你说要在道尊身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吗?你现在去杀七杀是去送死吗?” “我有把握。七杀以为我在卫珩身边,近期不会有动作,对我的警惕放松,这才是最好的时候。” 万川和知道舒遥不是在开玩笑。 他最擅绝境反杀,出其不意。 拼命是真拼命。 万川和也知道舒遥从百年前,就想杀七杀。 哪怕有破军阻拦在先,让雪天偏袒在后,舒遥想杀七杀的心一直不散。 舒遥解下近几日不离身的狐裘,随手一抛,又是一身红衣艳艳,他声线很低,像是吹过山头沉冷的风:“今日不同往日,我留在卫珩身边,只会害他在情爱里越陷越深。” 万川和更加惊悚,差点连说话都哆嗦:“你你你,是说道尊对你有意?” 兄弟,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第27章濒死 舒遥说:“你这是什么话?我有哪里不好不值得他喜欢吗?” 万川和真诚建议:“不如你先想想你哪里好?” 舒遥不假思索:“我好看。” “人脸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莫非能看出花儿来?”万川和不是很能欣赏,“你欠揍倒是真的。” 他对着舒遥那张脸,说的都是心里话,丝毫不虚。 舒遥有点明白为什么万川和能做个特例,在魔道安安心心修天刑。 因为他缺根筋。 “忘了你不辨美丑。”舒遥不和他计较,理解道,“怎么能把人家道尊的审美和你放在一块论?” 万川和牙疼。 他小心翼翼,顶着下一刻被寒声寂影修理的风险,不怕死问道:“看你对卫珩的袒护,你对他——” 当真没有心思? 舒遥神态渐敛。 那一刻他是真正的魔道贪狼,说一不二,生杀予夺:“你知道的。我修之道——” “深恶情爱。” 万川和为他补上。 修行之人容颜永驻,舒遥百年来容貌不变,仍是和百年前如出一辙的高傲漠然。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恰恰相反,原本该威严立在城门口的守兵东倒西歪倒下一片。 舒遥寻了个伤势不算太重的为首魔将,言简意赅:“城中发生何事?” 他未做易容改装,魔将驻守长安城百年,自然熟识舒遥面目。 魔将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向舒遥行礼,沙哑道:“属下无能,未能阻拦七杀使来人入城内。” 舒遥眼瞳微缩,伸手扶住他,示意他不需多礼:“说详细点。” “七杀使近日在魔道中动作不断,俨然是掀起天刑、孤煞两脉势不两立的目的。我不敢放他那边的人入城,不想没拦住。” 魔将说话带喘,显然是有点焦急:“七杀使那边来人现在应该在一斛珠和红鸾、天姚两位姑娘对峙,他们中是有大乘!” 舒遥听懂魔将的言下之意。 他能省则省,道:“有我在,你放心。” 语罢似寻常一样走进长安城。 再光明正大不过。 魔将魔兵跪伏一地,垂头恭送他离开。 城内一斛珠却不似平时温柔风流,丝竹靡靡的销金窟模样。 客人尽散,楼内一排排一户户门窗紧锁,往日飘满欢声笑语,莺燕盈盈的一座小城,如今缄默得可怕。 更显红鸾天姚和七杀来人对峙的气氛紧张。 “左右贪狼使销声匿迹了那么些时候,看来是不想管第二域的事情,两位道友就算是带着一斛珠投诚到我尊使座下又如何?” 七杀来人仿佛看不见红鸾天姚玉面紧绷,美眸杀意,轻笑了一声: “实话实说,一斛珠这等销金窟带来的灵石,我家尊使亦重视得很,两位道友俱为化神巅峰,倘若投诚,必被我家尊使视为座上宾,心腹相待。” 天姚刚欲发作,被红鸾拉着她袖子劝住,红鸾不卑不亢道:“劳阁下替我谢过七杀使好意。只是我与天姚百年前效力尊使时,即发过心血誓,有天道约束,恐承蒙不起七杀使厚爱。” 那人不以为意,哂道:“两位莫拿此等言语来搪塞我。尊使既然派我前来招揽两位,自是对两位身上的心血誓有办法。” 此人摆明软硬不吃,红鸾面色亦不禁难看下去。 “再说——”他一敲手心,笑道,“两位道友铁了心不愿,尊使毕竟是个讲道理的人,那也无法。可一斛珠的事,是由不得两位。” 绕来绕去还是眼馋一斛珠的灵石。 天姚按捺不住,冷笑嘲道:“七杀使满腹算计,一心想吞下一斛珠也不怕撑着自己?” 舒遥待她们宽容,无聊时和她们在一斛珠中喝酒听曲,大骂七杀的时候不在少数。 但无论如何大骂,七杀和她们两人终究隔着一个境界的天壤之差。 不是她们两个小小化神所能非议的。 红鸾向天姚使个眼色,朗声道:“不提旁的,尊使尚在,一斛珠为他管辖,七杀使哪怕有此想法,总该问过尊使罢?” 来人脸色迅速寒下来,撕破那层温和脸皮:“哦?他贪狼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家尊使亲自过问? 他脸上带着深深恶意,一字一字讥嘲道:“凭他睡让雪天上位,睡完以后翻脸无情杀了自己恩主的玩意儿?” “你!” 天姚按耐不住,暴动出手。 她周身魔息狂涌,飓风大作,似要将一斛珠精美层叠的楼阁掀个底朝天。 下一刻一切安静下来。 天姚体内魔息完全被压住,口鼻溢出鲜血,说话难能。 她惊愕看向对方。 那人竟是个大乘。 红鸾和她一样,被威压压得浑身骨骼咯吱作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不肯低头,咬牙说道:“我本来想劝道友归顺我第二域,现在想想,你这种货色,恐怕也是尊使一剑杀了的玩意儿,自然看不上眼。” 来人袖子一卷,红鸾天姚双双倒飞出去,击断无数根游龙走凤雕花漆金的梁柱,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木屑飞溅间,一斛珠中隐隐传来小声啜泣,像是在担忧自己未知的命运。 “就凭贪狼那种美色上位的货色?”他嗤之以鼻,“他也配?” “说谁美色上位?” 那道声音如冷泉一注,荡过重重木屑碎尘,无端使人心神安定。 红鸾天姚眸子亮起:“尊使!” 舒遥一步步逼近那位大乘,耐心重复一遍:“说谁美色上位?谁在我这里动我的人,拆我的城?” 他没有怒容满面,厉声喝问。 也不暴跳如雷,骂声贯耳。 但大乘身后的人一旦对上他看不透深浅的眸光,齐齐后退两步,低头不语。 饶是那位大乘,一时间也难硬气不下去。 嘴上说的再难听,再如何羞辱,对贪狼使的敬畏,到底根深蒂固在了魔道骨子里。 舒遥看着也不生气,笑得一笔带过般不当回事:“你是近百年出生的?” 大乘仍然倔着不说话。 他不明白舒遥为何要问这等蠢问题。 有哪个惊才绝艳之辈能在百岁内修成大乘? 卫珩同样不能。 舒遥说:“若不是百岁内出生的,怎会不知道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 “怎敢来我长安城造次?” 大乘终于动了。 他往后疾掠,想要离开一斛珠,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到他这个境界,不难瞬息千里,缩地成寸。 太晚。 天上的明月退避,云朵翻滚着变暗。 接着乌云移开,电光闪烁映亮半边天空。 九天惊雷滚滚而下,轰然炸鸣在耳边! 修为稍次些的魔修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舒遥递出一剑,雷霆如洪流滔滔,下落在寒声寂影剑尖,听他指挥。 说不清是雷霆似剑,还是剑似雷霆。 不久前耀武扬威,气焰嚣张的一队人,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就在舒遥剑下化为飞灰,尸骨无存。 红鸾天姚缓缓起身。 她们受的伤势不轻,好在修行者筋骨强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远非常人可比,缓一口气也就不碍事了。 舒遥收起剑:“抱歉,我最近一段时日不得已寻个安生地界躲起来养伤,不想是连累了你们。” 红鸾摇头笑道:“尊使帮我们把气出过,有什么好抱歉的?” 她眨眨眼:“毕竟我们好端端站在这里,那些人却灰飞烟灭了啊。” 舒遥来长安城,原来是想寻红鸾天姚两个,问她们愿不愿意随他走一趟魔宫。 红鸾天姚和他牵连太深,无论随不随他去魔宫皆躲不过七杀关照,倒也不存在避避风头的说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回了玄山,去见玄山掌门。 “我要去魔道一趟,为杀七杀。” 大晚上的,玄山掌门被他一句话惊飞大半魂魄:“你要和魔道开战?” 卫珩想了想:“不算,只是去杀七杀而已。” “那和和魔道开战有什么区别?”玄山掌门有点崩溃,喊道: “魔尊身死,贪狼失踪,破军不理事,七杀几乎抓着整个魔道的权柄,你要是杀七杀,不就是往人魔道脸上扇吗?” 玄山掌门心累。 他原以为他师弟在玄妙峰修身养性上百年,能磨平点脾气,不想还是和从前一个样子。 一样嫉恶如仇,憎恶魔道。 卫珩无动于衷:“七杀他滥用魔种,不杀不可。” 玄山掌门肃然道:“哦?滥用魔种?” 他沉吟:“此事是要从长计议。” “咦?天上又降雷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以两人境界,不难察觉到魔域那边的天雷滚滚。 也不难听到舒遥的一声“七杀,等着受死。” 玄山掌门神色奇妙起来:“如我所料不错,魔道中只有破军、贪狼有底气说这话。破军和七杀交情不错,说话的人…是贪狼?” 卫珩:“是。” 玄山掌门:“离他杀魔尊时日无几,他受的伤,想来未恢复?” 卫珩:“是。” 玄山掌门:“你急着去魔道杀七杀,不会是为救他吧?” 卫珩:“是。” 重重一声拍案,茶杯滚在地上砸出一地碎瓷。 像是玄山掌门“咔嚓“一声碎裂,拼都拼不回来的脆弱内心。 玄山掌门心痛无伦,悲愤道:“什么魔种?都是你为了贪狼他搬出来的理由吧?” 他气得眼前发黑,一时什么也顾不得:“贪狼究竟有何等的本事,能将你迷得这般鬼迷心窍?” 狗屁的嫉恶如仇憎恶魔道! 跪求自己师弟能回到两百年前嫉恶如仇憎恶魔道的样子。 再嫉恶如仇,也总比鬼迷心窍好得太多。 卫珩任他说完,方道:“魔种确有其事。” 这是魔种的事吗? 这是你被贪狼使迷惑,怎么喊都喊不醒的事啊! 玄山掌门心血一个劲上涌,耳边嗡嗡。 幸好玄和峰主急冲冲推门而入,塞了他几颗天王保心丹,险而又险把玄山掌门从昏迷线上拉了回来。 她为当世仙道的数十位大乘大能之一,自然有魔域动静有所感应。 玄和峰主知舒遥的身份,比起玄山掌门更挂心卫珩反应,先是跑去玄妙峰,见峰头无人,又跑来玄通峰一看。 玄山掌门心口作痛,有气无力:“你和让雪天百年前在天道下立心血誓,说仙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莫非是要违背誓言?” 卫珩只寻常应道:“让雪天已死,心血誓作废。” 玄山掌门被他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得心口更疼,甚至顾不得唾沫溅到他被吹得扬起的胡子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虽不知你的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却知道你受其束缚,不应再杀魔下去。为他一个恶事做尽的贪狼,值得吗?” 卫珩说:“值得。” 无论是为魔种,还是为舒遥,都很值得。 他加了一句:“他不是恶事做尽。” 只是个有时候爱开玩笑胡闹,任性点的年轻人。 没救了。 骂不醒,还打不过。 玄山掌门白眼一翻。 吓得玄山峰主揪着他的脖颈连丢了好几粒天王保心丹进去。 她一边镇定揪着玄山掌门的脖颈临危不乱,一边向卫珩道:“师兄既然决心已下,掌门师兄眼下无力阻你,快去罢。” 卫珩道:“劳你照看。” 玄和峰主定定看他,柔声道:“我信师兄。” 无论是两百年前一剑贯穿三千里,诛杀十万魔种,还是如今活在万众敬仰里,仅在旁人口中一二传说被提及—— 都是她道心清正,日月并明的师兄。 舒遥一阶一阶走上魔宫大殿。 魔宫正殿建立在整座魔域的至高处,被不知几千几万级台阶凌空拱起精雕玉砌的宝殿。 舒遥走得很慢。 天上的雷霆落得不知疲倦,犹如他寒声寂影止不住滴血的剑尖。 又是一波拦截他的魔修。 舒遥轻声道:“不想死的退,想死的尽管拦。” 他一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魔修桀骜好斗,一开始怎么会被他一句话震住?悍不畏死一窝蜂冲了上去。 全部在天降雷霆之下化为飞灰。 渐渐地魔修越冲越少,越冲越慢。 这一波魔修畏惧看了一眼天边其势不衰的雷霆,迟疑着为他挪开路。 舒遥登上魔宫最后一阶台阶。 “七杀,出来。” 放眼望去,玉阶凹陷,满地残肢鲜血,血腥味冰封在第一域寒入骨髓的冷风刮骨里。 舒遥从雷霆漫天,鲜血一地的黑夜里一路走来,身后一轮太阳将亮,刺破黑夜。 他墨眉红唇,乌鸦鸦的鬓发拥着肌肤如雪,三色交织下惊心动魄。 立在空旷大殿里的七杀握紧拳头。 舒遥是强弩之末。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何况有自己身后那个人在,舒遥全盛如何,和卫珩一起来又如何? 一样折在自己的手里。 那人笑道:“去吧,别让贪狼久等了。你莫非真要等他杀进大殿来不成?” 七杀欲走,又不放心问道:“尊上当真要杀贪狼?” 难怪他不放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过去的一百年里,那人对贪狼的偏爱有目共睹。 其实不止是过去一百年—— 从他们四人相遇开始,那人便格外偏爱贪狼,有意无意护着他多些。 被他唤作尊上的人像是很好说话,好脾气解答道:“杀了我的人是贪狼,你莫非觉得我会帮着贪狼杀你,再让他杀我一次?” 七杀觉得有理。 他闭目一瞬,斩断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大步出殿。 舒遥和七杀对上。 他们心照不宣这是分生死的时候,两相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舒遥和七杀曾经有过情谊很好的时候。 像他和破军一样好。 那是两百年前,三人加上一个让雪天,均未入大乘,在魔道算不得多么呼风唤雨的人物。 偏偏舒遥和破军爱玩得很,气性又大,常常一言不合和别人大打出手,是生性稳重的让雪天和七杀为他们跑前跑后去向旁人赔的笑脸,善的后。 等后来让雪天做了魔尊,他们成了杀破狼三使。 等七杀从天刑一脉走火入魔到孤煞。 两人矛盾越积越深,一朝爆发后昔年情谊恩断义绝。 只剩下背后意难平的破口大骂对方是个傻逼。 “魔种一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七杀一口承认下:“有关。” 他干脆利落地撕毁了自己戴着多年的面具。 当承认埋在温和谦逊外表下的野心勃勃时,七杀感受到了说不出的畅快。 七杀道:“你迟早要来找我一决生死的,有没有魔种都一样。” 舒遥出乎他意料答他:“不是,至少我不会那么快来找你。” 说来奇怪,两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那么多年,一见面便没好脸色。 今天不出意外,是他们两人的最后一面。 竟然出奇的心平气和。 舒遥身体里的血液在不甘地沸腾叫嚣,想要借着这股劲,送出一剑,冠绝仙魔两道。 他的心绪却很平稳,清明如镜。 舒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信口道来:“若不是你在舒宁身上种的魔种,我兴许真会待在卫珩身边,养好伤再来和你一较高低。” 七杀闻言好笑地挑挑眉头。 确实是他认识的贪狼。 有着和整个魔道格格不入的天真倔强,傲慢得恨不得魔道随着他的心意来转,不容有半分违逆之处。 “有一件事我实在不明白。道尊卫珩,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喜魔道。你是怎样哄得他心甘情愿护着你团团转?” “莫非美色如刀,当真这般厉害?” 舒遥不受他激。 他眉眼间经过一场浴血厮杀的隐隐癫狂淡下来:“你觉得我为一个舒宁身上的魔种,伤未痊愈,跑来魔宫杀你的行为很蠢。” 七杀奇道:“莫非不蠢吗?” 舒遥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就像你觉得我为万川和,宁愿铤而走险杀让雪天很蠢;百年前发现你修孤煞时,不惜与你决裂很蠢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要说了!” 七杀兀然爆发,打断他道。 不知舒遥是戳中他哪个点,七杀此刻看起来无半点胜卷在握的笃定模样,他呼吸加重,双目泛红:“舒遥,我现在是想让你死不假!” 他们决裂以来,七杀再没叫过他的名字。 至多见面时客客气气假惺惺喊一声称号,背地里不知怎么咬牙切齿。 舒遥听他说下去。 “百年前——是!我是从天刑转修到了孤煞!可我当时从未想过对你不利,我这点不屑骗你。是你先和我翻脸成的仇!” 七杀冷笑:“我不知让雪天找上你们的时候担的是什么心。但那时候再往前数,我为你和破军,操过的心,担过的事,都不是假的!” “你入孤煞前,我也曾真心把你当过朋友兄长。” 舒遥说。 七杀微微僵住。 他们两人曾经到底是很好的朋友过。 哪怕一朝反目,不死不休,终究是落得意难平,想要对方的一句亲口承认。 舒遥叹息道:“这就是我很讨厌七情六欲的原因了。” “太极于情,总是会被情蒙蔽眼睛,一时稍有不慎走极端。受蒙于情欲权色,任旁人怎么劝也无法唤醒,多有最后沦落到孤煞一道的。” 他看向七杀:“孤煞一道,多少血腥,不必我细说吧?” “你真是生错了地方!” 七杀大笑,惋惜道,“你怎么不生在仙道?合该是修无情道的料子。” “我也很想。”舒遥彬彬有礼一摊手,“没办法,投胎问题。只能自己创造条件,多做好事,说不定等来生能投个好胎圆梦。” 他声音很稳。 手和声音一样稳 “之所以和你说那么多,不是想说服你改邪归正,痛哭流涕,而是我觉得做得对,我该那么做。” 寒声寂影幽幽寒光流泻在玉阶前,似升起一轮明月皎洁无暇。 舒遥说:“我与你决裂,我杀让雪天的时候,不是不痛苦,我也怕死。但我知道我该那么做,我想那么做,我修的天刑就是这样一回事。” 于是出剑无愧。 无愧之下,天刑之雷,最为浩然。 舒遥持着寒声寂影时,万物皆寂。 那天边不断的雷雨停了,呼呼的风声静了,只有红日仍兀自喷薄,势要迎来一个全新的黎明。 寒声寂影剑身像是剪了一抹明月彩云的温柔光辉。 他普普通通出了一剑。 很普通的招式,没有千变万化,玄奥道义。 却道尽了舒遥想说的,会的一切。 剑势尽头,被朝阳染上一层金红色彩的霞云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如春雷乍响,万物复苏,生机重回。 都说天罚之雷最凶悍无情。 舒遥这一剑下的雷霆,却另有春日的包容多情,似要将魔宫几千年的罪孽血煞消融在这一道春雷下。 七杀无力拔剑。 一剑之下,高下立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第一剑道尽雷霆天刑一道,饶是以他的积累,一路厮杀过来灵力本有损耗,再倾尽所有出这一剑,更是丹田空空,难余一二。 舒遥不再废话,第二剑剑破虚空,想要结束七杀性命,了解他们百年来的恩怨。 变故突生。 他剑尖下传来压力深深,如被泰山重重压在头顶,置身南海中,举目是劈不开的万丈海水,往下一寸也难能。 舒遥强行按下顺着手掌逆行在经脉里的魔息,挥手狠狠出一剑! 却是他鲜血狂喷,气息暴跌。 春雷销声匿迹在天边。 黑气如乌云一拥而上,朝阳悄无声息消失于其中。 魔宫又是一片冰天雪地,舒遥身形随着轰然破碎的正殿大门一同倒飞出去。 他重重滚落台阶,所剩无几的魔息滞涩在那人如山如岳的厚重威压下,竟无法运转护体,数不清一路上跌断几根骨头,又剩下几根完好的。 断裂的骨头戳破肌肤,肆虐在血肉中搅动。 刺激。 舒遥护住心肺最紧要处,任凭手被台阶刮擦得血肉模糊,可窥森森白骨。 下台阶可比他一路杀上来快多了。 就是有点疼,还有点丢脸。 七杀退至一边,恭敬道:“尊上。” 不用他喊,舒遥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方才的剑破虚空,即便以七杀全盛,亦不可能毫无无损接下,伤他至此。 让雪天拾阶而下。 他走得很慢,像是分毫不担心走完这几百几千阶台阶,舒遥能打点收拾一番,重振旗鼓从头来过。 事实确实如此。 舒遥试着以寒声寂影晃晃悠悠站起来,刚一站直,便膝盖一软,疼得再度跪倒在地。 他不是耐不得疼的人,多少生死险地,都是硬捱着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情况实在太糟。 他有一瞬完全眼前漆黑,之后硬生生被疼痛唤醒,冷汗混着鲜血打湿大片衣衫。 连简简单单吐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做莫大努力,带着心肝脾肺随骨头一起颤。 他和让雪天交换一剑时,本来警惕不足,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和让雪天十成一击相较? 那一剑让舒遥魔息溃散,经脉遭到重创。 他无魔息护体,滚下台阶更是几乎断了全身的骨头,没几处完好皮肉。 舒遥被鲜血糊住视线,只听到靴子踩着地面的声音,是让雪天来到他眼前。 他喘息着问:“你为什么还没死?” 那他三百年来兜兜转转为的是什么? “你这三百年为的是什么?” 让雪天像是读出他的心声,含笑道:“当然是为旁人做一场嫁衣。” “比如说为我,躲过卫珩的日月照璧。” 他悠然吐出字句的时候,舒遥险些连寒声寂影都握不住。 舒遥不畏死。 但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死到临头做旁人的一颗棋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让雪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舒遥颓然跪倒在地,散乱长发如乌黑海藻般盖了满身,衣衫不整,其上尘土斑斑。从紧抿唇角,再到湿润眼角,无一不是哀戚彻骨,却还要强作无事。 然而在这样灰暗的绝望之下,却依然如琉璃盏中乘的鸩酒,苦涩致命,另却有凄然浓艳之美,深深拉拽住他人心神。 让雪天大发慈悲,笑吟吟道:“我的贪狼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滚你丫的。”舒遥低低骂一句,努力抬起眼皮,“你给我记着,是杀了你的贪狼,狗屁你的贪狼。” 人活着一回不容易,凭什么死前还要被让雪天恶心一把? 让雪天也不着恼,顺着他话道:“好,那险些杀了我的贪狼使有什么话想问我?” “没有,倒是有一句想对你说的。” 让雪天侧耳以听。 舒遥翘了翘唇角,笑起来,在满地血污残肢里美得怪诞又灼眼:“杀你的那一剑,真是过瘾。” “舒遥!你少说两句你会死吗?” 舒遥眼前恍恍惚惚多了把扇子。 花鸟描金,精美栩栩。 破军现身拦在他前面,刚好听到舒遥这一句,被他气得那股子恣肆风流气度尽失,暴跳如雷。 “反正我也快死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形容的就是舒遥现在。 让雪天没动手,破军倒是想一扇子给他个痛快的。 “破军,你滚。” 破军简直要被舒遥这厮死到临头的嚣张语气气掉眉头。 头一次见到被人救还那么嚣张的。 “你莫非看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玩,也想让让雪天给你来一下吗?”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比我杀让雪天时战力更强,一个扛他们两个,做成我当时没做到的事情?” 破军他敛了怒容,收了扇子,淡声道:“那你是想我冷眼旁观你真丢了性命?” 他说:“一百年前,我为了护七杀,和你大打出手过一次。” 舒遥没好气道:“你提这事是想早点气死我吗?” 破军说:“那时候你和七杀俱是我的朋友,还有让雪天。” 他轻轻道:“可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让雪天等他们两个说完,方道:“我百年前把你们三个俱当成朋友兄弟。” “谢谢,我也是。”破军轻轻一颔首,玩世不恭的笑容又重回他脸上。 他折扇将前一点,道:“所以现在我不亏欠你什么,尽管出手。” 舒遥有气无力,有点骂不动:“破军,你的脑子是不是也坏了?” 破军没有回答他。 让雪天也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尴尬得可怕。 舒遥眼前糊的鲜血,只能让他大概看见周身三尺内的事物轮廓。 他甚至连破军今天穿的什么颜色衣服也看不太清。 当然很难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晌破军义正严辞的声音才响起:“怎么能说脑子坏了呢?斩妖除魔,不是我辈修行中人己任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说得好像他不是个魔修一样。 舒遥差点被内脏碎片呛到。 接着他听见破军干笑着接了一句:“是吧道尊?” 第28章不好耽搁 舒遥身上一轻。 有只手很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舒遥就着卫珩抱他的姿势靠在卫珩肩膀上,整个人瘫他怀里。 他徒劳想拭去眼前沾着的鲜血,后来发现手好像动弹不得,遂放弃这无功的尝试,出声道: “我其实还好,就是看不太见让雪天他表情有点可惜。” 卫珩不言。 被他揽着的人分量不重,甚至清减得有点轻飘飘的意味。 舒遥往日里也是清瘦的,但有寒声寂影无往不利的剑锋,有贪狼使似尊贵华服加身的名头在顶上撑着,旁人非但不会觉他赢弱,反倒暗赞他身形优美,似剪了一层云霞光辉披复其上,赏心悦目。 今日不一样。 他长发散乱,面色苍白,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不少深可见骨的伤痕仍止不住地往外渗着血,那抹云霞光辉气息奄奄似要消散在掌心上。 脆弱得震慑心魄。 让卫珩手上的动作也加倍放轻小心。 “贪狼,算我求你。”破军先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号,“重伤的人安安静静闭嘴,别逞强了不行吗?” “不行。” 舒遥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扯了扯那片洁白如云的衣袖。 力道很轻,像是小猫伸出藏在爪心的肉垫犹疑着往人心口处挠了挠。 挠得卫珩对他不告而别,置身涉险的气恼散了些许。 舒遥道:“毕竟我浑身上下只剩下嘴能动,你不让我顶嘴不是想诚心逼死我吗?” 破军绝望打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再次悔恨自己两百年前犯贱顺手帮了舒遥一把,导致如今要受他的折磨。 让雪天不动声色看他们三人说完,方笑道:“看来我的贪狼和破军使,都和道尊好生相熟嘛。” 七杀立在他身后。 他们两方一上一下,无形对峙。 “破军。” 七杀开口。 “你曾为我不惜和贪狼大打出手。那时你两人最处得来,我本以为你会向着贪狼。可你没有,差点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他语气平平,神色也很平平,像是例行的公事公办,没有一星半点回忆往昔的刻意煽情: “此事我至今一直记着,今天的事,你不必掺合。” 便当作是一笔揭过。 破军知他说的是实话。 七杀此人,固然野心勃勃,算计良多,也算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不必,我说过,那时候我把你当成朋友。” 什么是朋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的朋友有很多,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仙修魔修,善恶难辨,种种各异。 全是在危难时他愿意护着的人。 “但现在不是了。” 折扇在他掌间一收,有破空风声呜呜,破军眉间没了谈笑风流的模样,一字一字道:“歪道邪魔,人人诛之。七杀,你当年说过的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你。” 七杀不知是被他这句勾动了哪处回忆,倏地大笑出声。 他笑到几乎要落下眼泪,在眼下剑拔弩张的局面,应着血污满阶,肉块一片,显得格外形容癫狂。 唯三的心腹一个对自己拔剑相向,一个倒戈到拔剑相向的那边去,剩下一个脑子还有点问题—— 让雪天心态倒是很好,有闲心招呼卫珩道:“道尊来我魔宫,是为了我转修入孤煞一脉的事情?” 饶是心理早有准备,听让雪天自己承认,破军仍是心下一沉。 他有点懂舒遥为何要不管不顾和让雪天以死相搏。 不仅仅是为万川和。 在让雪天以前的几任魔尊俱修孤煞,于是仙魔两道开战不断,血满荒野,浮尸塞河了千年,直至卫珩磨砺出一剑诛杀十万魔种。 魔道势颓。 让雪天从三十二域的分裂中脱颖而出,问鼎魔尊,明令魔修修天刑,又与卫珩定下井水不犯河水的心血誓,情况方有所好转。 但让雪天现在入了孤煞。 卫珩道:“是。” “我与你定下心血誓时,你修天刑。若你修孤煞,我必杀你。” 语罢他另外一手缓缓抽出日月照璧。 卫珩抽出的不只是日月照璧一把剑,更是天边一轮明日! 随着名剑终得出鞘的欣喜长鸣声盘旋而上,顺着魔宫几千阶台阶冲破堆积在其顶上的重叠乌云,有金红光芒如密密箭雨刺穿乌云。 在阴沉乌云,灰暗天空的映衬下尤为浓墨重彩。 金红旭日似金乌飞天,朗朗开了九天阊阖的重门巨阙,势不可挡。 乌云未散干净,它们退到一边的让雪天身后,气势诡秘,令人心有忌惮,琢磨不透何时暴起发难。 让雪天好似半分不畏惧这把镇压魔道三百年的日月照璧,含笑问道:“道尊真要在此处和我动手?” 若舒遥睁得开眼,看得清卫珩近在咫尺的面容,则会发现此时卫珩不再是被他屡屡戏弄至羞恼的清俊模样。 他面上积着万古冰雪,眉下隽刻的是遥遥青山几万里,风霜不动,眼里有日月星辰,银河万千。 天道之下,仅此一人。 “我是和天刑的让雪天定下的心血誓,你为孤煞,为何不可杀?” 舒遥看不见卫珩冷峻神容威严,所以毫不畏惧,甚至支撑不住地往他怀里靠得更紧,想给他捧日月照璧的剑鞘。 “道尊确定当真要和我打?”乌云安安分分蹲在让雪天身后,他带着三分古怪的得意:“若是真打,有破军在,我和七杀加起来确实也敌不过道尊的日月照璧。” “但道尊要护着的贪狼呢?” 让雪天轻笑了一声,“我不敢正面迎道尊的日月照璧,拼死杀一个将死的贪狼,还是有把握的。” 他说得不错。 论起战力,抛开舒遥,卫珩为他们四人中最强,让雪天略略逊色一线。 只一线之差而已。 七杀受舒遥一剑的伤势缓得差不多,和破军实力大致相当。 倘若真抵死厮杀,卫珩能留住让雪天的性命,只是他自己为之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更不用奢望在厮杀里能分心护得舒遥毫发无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境地陷入僵局。 卫珩执意要杀让雪天,舒遥必死。 卫珩要保舒遥,就须得向让雪天退让一步。 破军深吸一口气,掌心渗出冷汗。 他实在是拿捏不准卫珩是怎么想的。 贪狼使的性命自然是很值钱的,只是相较起魔尊的来—— 又没那么值钱。 让雪天悠悠道:“还是道尊舍得怀里活色生香的美人性命,定要和我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我有件事不明白。” 舒遥他声音很虚,气若游丝,调子却被他克制得稳稳的。 破军:“你说。” 舒遥纳闷道:“凭什么旁的大乘,人家都说是威风凛凛的大乘,到我这儿,就换成活色生香的美人?” 能不能对大乘,对贪狼使,有点最起码的尊重? 果然是剑三这辣鸡游戏的易容害人吧? 当初选七秀成女时脑子进过的水,都是现在眼里流出的泪。 “……” 四人一致沉默下来。 破军沉痛道:“兄弟,你能不能靠点谱?这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没关系。” 舒遥微微仰起头,哪怕是他眼睛有点失明,卫珩仍能从他眼里看清那点笑意,似是藏在春水里的鱼钩子般抓着人心: “我信道尊啊,只要让雪天和七杀死,我就死得很瞑目。” 要不是顾忌着他人在卫珩怀里,破军真是想给他一巴掌,再吼一句:“那我他妈万里迢迢跑过来是为了看你送死吗?” 明日依然悬在头顶,日月照璧却被卫珩收进鞘中。 他在让雪天和舒遥之间选择了舒遥。 让雪天老神在在,他背后的七杀手松开七杀朝斗剑,脸上表情几可称之为庆幸。 没人想试试看道尊的剑究竟是什么滋味。 卫珩声音冷硬,似日月照璧的剑锋般无可撼动:“销毁魔种,不得生事。” 既然让雪天未死,还入了孤煞,魔钟的事是谁做的呼之欲出。 卫珩只简简单单说了这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赘述。 在场的人心里均知卫珩不是放狠话。 今天他或许碍于舒遥,杀不了让雪天,但修行者的寿命很长,就算是让雪天一直龟缩在魔宫中不出,卫珩仍有办法杀他。 让雪天笑意渐深。 他慨叹道:“美色如刮骨钢刀,确实如此,连道尊也逃不过这一环么?” “若是三百年前的道尊,哪怕我巧舌如簧磨破嘴皮,只怕也会不管不顾取我性命罢?” “兄弟,是你巧舌如簧逃生,又不是你打过别人,有什么好庆幸的?” 舒遥抬抬眼皮:“记得销毁魔种安静如鸡蜷缩在魔宫,否则别说是人家道尊,我也会等好全来杀你的。” 让雪天大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所在的师门被孤煞魔修屠得彻底,剩下七杀一个人历练回来对着满目废墟和未曾离去的孤煞魔修。 对方人多势众,他一个人难免有所不敌。 舒遥和破军一个举剑,一个举扇,三个人一起把孤煞魔修解决了。 等打完三人一起寻处隐蔽所在瘫了下来。 舒遥:“不必谢我,我大仇得报,无所事事,只想顺心而为。” 破军:“不必谢我,我大仇——唉,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大仇,反正挺无所事事是真的,你长得勉强顺眼,贪狼又冲上去了,帮一帮不过分。” 七杀的丧门之痛都被这两个神经病冲散大半。 他憋了憋,勉强憋出一句:“敢问两位名姓?” 破军:“破军。” 舒遥:“贪狼。” 七杀想了想道:“那我叫七杀罢。” 没有多余的言语,像是一切要说的都在杀破狼这三个名字里说尽,他们三个收拾收拾一起上路。 他们三个就这样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地随便逛着魔道三十二域,也不太怕死,也不太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路遇孤煞就是怼。 直到他们遇见让雪天。 三人一不小心打了某域域主的直属亲属,闹到域主那边去,是身为域主更看重的直系亲属的让雪天替他们兜住。 让雪天问他们三个说:“三位如何看孤煞?” 舒遥:“能怎么看?直接上手打呗。” 破军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反正不喜欢。” 七杀冷冷道:“邪魔外道,人人诛之。” 让雪天笑着叫了一声好。 说三位可有意愿和我一同改变这孤煞当道的魔道。 可你自己最后也入了孤煞。 还有七杀。 梦外的舒遥嘲弄想。 梦里的少年意气哪想得到那么多? 他们眼眸明亮,笑着闹着大声叫好,说一斛珠里的“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唱得不好,缠着姑娘们换成“何处高楼不醉酒,谁家红袖不相怜。” 舒遥不想看下去了。 他看见少年七杀把他和破军两个,恨铁不成钢狠狠训了一通,料来无疑是又因为他们捅出的篓子忙前忙后赔礼道歉。 另外一个忙着赔礼道歉的人却毫无怨言,甚至笑着圆场:“算了算了,看贪狼和破军动手教训他们,我心里高兴得很,不在乎这一点。” 七杀瞪他们两个。 瞪着瞪着四个人就笑成了一团。 剑锋擦过剑鞘的声音凄厉,流窜出一连串的爆鸣。 舒遥闭了闭眼,兀的喝道:“让我出去!” 再回头细看,他手中何曾有剑? 舒遥茫然环顾,寻不着剑,倒是看见他和七杀拔剑相向的局面,破军阻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喊道: “够了!大家相处百年,有什么不能摊开来好好说吗?为什么动不动要打打杀杀?” 转眼间梦里的舒遥已经从那个强装冷漠的少年,成长成梦外舒遥最熟悉的贪狼使模样。 居高临下,坚不可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连他语声中都透露着不可动摇的意味:“他入了孤煞。” “他入没入孤煞我不知道!”破军濒临不发,几乎是不管不顾,“我只知道这一百年间是他照顾的你我!他是我的朋友!” 我也不想的。 我想你们都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舒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启唇,冰冷冷说了一个字: “滚。” 受重伤的人总归是有点特权的。 比如说情绪暴躁易激动。 尽管舒遥知道他在梦里,仍涌上了难以名状的烦躁,攒促着他跟着梦里的自己一起喊一句:“滚啊!” 下一刻他落入了一个怀抱。 似春风般温柔和煦。 有人和声哄他道:“没事了。” 舒遥喃喃说:“我也不想的。” “我明白。” 他固执地重复一遍:“我也不想的。” 随即很轻很轻加了一句:“我也想你们都好好的。” 那人顿了片刻,犹疑着把他抱得更紧,拍了拍他的肩胛,手上的力道却很轻,像是生怕弄疼了他。 “所以说,躺在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江云崖见好友迟迟不回他话,只得再重复了一遍。 他原本好好躺在坠青天的万丈崖底,望着天空中的星轨有一搭没一搭算着未来百年的天下大势,和明天打牌的输赢大事,被卫珩好几张传讯符急拉回玄山救人。 看卫珩的势头,吓得江云崖以为是玄山掌门相依为命好几百年的天王保心丹终于失效,深受心脏之苦危在旦夕。 没想到赶来玄妙峰见到的红衣人满身魔息,重伤濒死。 江云崖沉吟着问出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他到底是谁?” 那藏不住的魔息,说红衣人是玄山中人,江云崖是不信的。 没想到不等卫珩回答他,那人呓语不止的样子似遭梦魇,泪流满面。 江云崖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木然看着好友将人揽进怀中,好言软语耐心哄,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江云崖:“……” 他堂堂位列六派之一,法家坠青天的掌门人不要面子的吗? 碍于日月照璧,江云崖忍气吞声问了第二次。 第二次卫珩也未作答。 因为玄妙峰上设的法阵忽似水波盈动,伴着激动的鹅声嘎嘎。 卫珩道:“是掌门师兄来了。” 求生欲使江云崖小心问道:“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免得见到什么仙魔虐恋,清理门户之类的好戏,引来玄山和坠青天两宗翻脸成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30章伦理大戏 “不必,你在此代我照看着他。” 不妙的感觉涌上江崖云心头。 他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自从接到卫珩催命似的传讯符那一刻起,就躲不开地一步踏进了玄山伦理大戏。 明明是玄山的伦理大戏,他为什么要有姓名? 江崖云悔恨得想剁掉自己去手贱接传讯符的手。 陷在梦里的舒遥不让卫珩走。 卫珩想将他放置回床榻上,他却不依不饶往卫珩怀中滚得更深,将他衣襟抓得更紧。 江崖云在旁边幸灾乐祸:“道尊,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他抓的如果是你的袖子,你还能学古人断袖一回,他抓的是你的衣襟,你总不能脱了外袍去见你掌门师兄吧?” 闻言卫珩淡淡瞥他一眼。 随即舒遥手里抓着那件他不肯放手的外衣,被卫珩放回床榻上,卫珩衣着如新。 哪怕过程中他不安分挣扎了几下,那点力度对卫珩而言与小奶猫肉垫拍人的程度无疑,轻而易举被镇压。 江云崖:“……” 也是,大家都是修仙的人了,换套衣服简单得很,眼也不必眨一下。 玄山掌门被堵在玄妙峰上山路上,迟迟不能上峰顶。 他四周是清风徐徐拂过青竹依依,隐然间有竹叶起伏的悉娑声响。 兰草绕白石,清泉照古松。 可惜玄山掌门对被贪狼使蛊惑的师弟的担忧焦虑占满脑子,无暇欣赏。 他和卫珩一场单方面的的争执过后,醒来便是人去楼空的玄妙峰,和神色无辜的玄和峰主。 气得玄山掌门再吞了一瓶天王保心丹。 好不容易等玄妙峰有了动静,玄山掌门怎能不过来看看? 他满心期待,指望着和卫珩开诚布公谈一谈时,一定没想到自己被凄凄惨惨拦在峰顶往下的下场。 尽管玄妙峰一贯设有阵法防护,但卫珩一旦察觉玄山掌门的气息靠近,神识控制之下阵法自动为之而开。 从前往后几百年,这是玄山掌门第一次被堵在玄妙峰门外。 玄山掌门对此展开合理的联想。 他被拦在玄妙峰外,一定是有卫珩不得不拦他的理由。 结合一下卫珩这次去魔域为的人—— 可以很合理推测出他把人家贪狼使给带了回来。 玄山掌门越想越胸闷。 占满他脑海的贪狼使三个字,在晕眩之下,逐渐拉长成五个字的篇幅—— 天王保心丹。 熟悉的后颈一痛,熟悉的口中一凉,熟悉的玄和峰主塞天王保心丹的手法。 玄山掌门对她怒目而视:“你怎么又来掺合热闹?” 玄和峰主向他扬了扬手中玉瓶,叹气道:“掌门师兄要是一不动气伤心,二记得随身带天王保心丹,我也不必天天跟在掌门师兄身后碍眼。” 玄山掌门丝毫没被她这套说辞安慰到,更加愤怒:“那你怎么不问问你二师兄为什么天天气我?” 说曹操曹操到。 玄山掌门亲眼看着他千呼万唤,望眼欲穿的卫珩下阶至他左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师兄!”玄和峰主也是好几百岁的人了,喊起“师兄”二字来却娇俏自然如少女,“掌门师兄让我问你为什么要天天气他!” 卫珩选择略过玄和峰主这个话题。 他先向玄山掌门歉然道:“师兄见谅,方才有事缠身,一时脱不开身,实非有意怠慢。” 玄山掌门冷哼一声。 不用多想,玄妙峰统共就卫珩一个人,一只鹅,能有多少琐事缠身? 鹅吵闹着要吃小鱼干吗? 玄山掌门是不信的。 多半为的是贪狼使耽搁的。 卫珩果如他所愿,问道:“师兄来此所为何事?” 玄山掌门吹了半天的风等来这一句话,气咻咻道:“当然是为贪狼的事!” 玄和峰主插嘴:“掌门师兄要问贪狼的事该去问魔宫,来师兄玄妙峰里问干嘛?” “我倒是也想去魔宫问啊!” 玄山掌门一腔悲愤,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人家魔宫好歹希望贪狼死,他倒好,他要贪狼活着!我现在就怕他把贪狼接了回来藏到玄妙峰上!” 玄和峰主抬头望了两眼玄妙峰上一排小院,由衷叹道:“那可真是有点委屈贪狼使。” 人家都是金屋藏美人。 到了卫珩这边倒好。 可能宜居程度还不配给贪狼使在长安城的那座奢华宫阙垫脚吧。 正事没说上一句,玄山掌门倒是快先被玄和峰主气个倒仰:“杜微!” 他气得叫出了玄和峰主的俗家姓名。 “你到底是站在哪处的?” 玄和峰主由衷道:“掌门师兄,信我。我只会比你更恨贪狼使。” 要不是贪狼使,她何至于如此夹在卫珩和玄山掌门中进退两难,用尽她一辈子的急智给卫珩圆场? 等他们两人静下来,卫珩终于说话了。 他面容冷淡沉静,仿佛意识不到自己口出惊人之语: “倘若贪狼真在玄妙峰上,师兄待如何?” 玄和峰主差点失手摔了手里的天王保心丹。 她捏着天王保心丹,沉重想,师兄,这可不能怪我救不得你,实在是你把掌门师兄给整个点着了。 神仙难救,自求多福。 再回头看看玄山掌门,他做着晕过去前最终的挣扎,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两个字。 玄和峰主拿捏不定玄山掌门念的究竟是“贪狼”还是“天王。” 这不妨碍她塞天王保心丹的手。 舒遥是被江云崖叫醒过来的。 江云崖顾忌着在玄妙峰上,不曾大喊大叫,也没有简单粗暴的疯狂摇晃舒遥让他醒一醒。 他思忖一会儿,道:“这位道友,你再不醒,道尊和玄山掌门就要大打出手了。” 这道话如一道惊雷,瞬间把舒遥昏昏沉沉的意识劈清醒了。 他用了一息时间确定自己的处境。 自己回到了玄妙峰上。 受创得比上次更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见他愣住的神色,自我介绍道:“坠青天,江云崖。” 四家中道家分出两门。 一门是偏向于以剑入道,由道窥剑的玄山。 一门是杂学百家,兼济所长的坠青天。 俱为六宗。 江云崖为坠青天宗主,有万法皆通的美誉,医修一面颇有涉猎,堪称精通,这也是为何卫珩会请他过来的缘故。 “我是谁不要紧。”江云崖道,“要紧的是道尊和玄山掌门之间的事。” 好在卫珩和玄山掌门还没有到峰顶大打出手,真正的悲剧尚未来得及酿成,一切尚有补救的机会。 舒遥呆了片刻,冷不防问江云崖道:“你想见见真正的医修吗?” 任是哪个医修,听到这样狂妄的话语是出自一个魔道中人之口,恐怕不免要笑掉大牙。 自古以来,从没有魔道中人修过医道。 只有江云崖不假思索,矢口否认:“不,我不想。” 看星星打牌已经很累很费神了,为什么还要见识真正的医修,为了博采百家吗? 不,他不犯这个傻。 真正的智者从来不会上当咬钩。 舒遥:“……” 他冷酷无情:“不,江宗主你一定很想。” 两人对视。 江云崖先笑道:“我不想见见真正的医道,倒是很想见见道友如此发问的理由。” 舒遥等的就是江云崖他一句话。 他当初在游戏里虽说是主修冰心,另外一门治疗心法云裳该有的也不缺,穿越之际系统尽职尽责地将它一起带过来,当然是能切奶的。 只是医修均为仙修,灵力清正醇厚,和魔修不讲究的魔息大相径庭。 要是舒遥以魔息切了云裳心经,恐怕是真正应了那句游戏中“从此队友成白骨”的戏言。 谁受他一次治疗,多半魔息爆体,尸骨无存。 他伸出手,点头微笑:“劳烦江宗主的灵力借我一用,感激不尽。” 有江云崖的灵力掩盖,云裳心经运行在他体内也不至于那么不伦不类,能掩盖去舒遥周身魔息,将他真正伪装成一个医修样子,打消玄山掌门疑虑。 毕竟数万年来,没有魔修有过学医这个天才想法。 江云崖慢吞吞看他一眼,输灵力的手倒是伸得很痛快。 掌门踏进屋子前一步,脑仁犹是发昏的,回荡着卫珩一句: “师兄,贪狼使虽为魔修,但他习天刑一脉,对其所作所为均有约束,与孤煞中人不可视作一谈。他和仙修中人,不过是修炼方式、行事作风有所不同。” 他说一个字,玄山掌门额头上青筋便要跳上一跳。 等卫珩说完,玄山掌门额上青筋险些没炸开,跳得他头痛万分。 他不可免俗地想起贪狼使在魔道时,那些与让雪天捕风捉影的传言。 不可免俗地好奇起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才能让站在仙魔两道巅峰的两人鬼迷心窍。 若是舒遥知晓掌门心里想法,一定会惊叹于掌门的直男思维,并且冷酷晃醒他,告诉他三头六臂的人因为长相太过猎奇,是没法让人鬼迷心窍的。 玄和峰主紧张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玉瓶。 惟独卫珩恍若无事,十分淡定地推开了门。 江云崖是玄山掌门素来熟识的,被他一眼略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留神到床榻上坐着的人臂弯间搭着一件雪白外裳,红衣灼灼,墨发披散,衬得他一张病容愈加苍白。 唯独眉目张扬,似满天云霞将坠未坠,十里桃夭欲谢未谢,一切美景停留在凋零前一刻,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不禁被这繁华衰败兼存的美感打动一瞬。 掌门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直男剑修。 他心里缓缓略过一个念头—— 这好像是他师弟刚收的那个弟子。 等等,那贪狼使呢? 不仅仅是他。饶是自以为对内情心知肚明如玄和峰主,也不由茫然: 观其气息,眼前人是个医修无疑。 贪狼使怎么会是个医修? 骗谁呢? 第31章倾慕已久 还真不能怪玄和峰主眼拙。 舒遥借江云崖的灵力在体内运行云裳心经,从内到外看灵力清正平和而无攻击力,俨然是个医修的样子。 弱小,可怜,又无助。 只见玄山掌门一眼看出盲区。 他目光犀利,毫不留情:“师弟,你收这弟子的时候他不是个剑修吗?怎么开始修医了?” 他们玄山不需要这种三心二意的剑修。 玄山掌门眼光锐利扫过江云崖,怀疑是这位坠青天的宗主看卫珩难得收徒,他徒弟根骨又太好,特意跑来暗戳戳挖的墙角。 “……” 心思,是各怀鬼胎的心思。 沉默,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卫珩没法答。 玄和峰主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甚至动摇立场,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见面就误会了舒遥,把人家一个无辜好少年硬生生误会成了贪狼使。 她怀疑着,怀疑着,心中便不禁对舒遥愧疚起来。 江云崖略猜到一点来龙去脉,碍于卫珩的日月照璧,也没法答。 只有舒遥镇定道:“因为我发现,每个剑修学剑到最后,都会想要一个医修陪伴在他身侧。” 没毛病。 掌门年轻的时候,也是向往过拥有医修陪伴在身侧的。 能在他每一次打架时,贴心地送上最及时的治疗—— 简直温柔解语白月光。 可惜他的师妹平时里看着秀秀气气的,打起架来比谁都狠,只会在玄山掌门濒临晕厥时嘻嘻哈哈递上天王保心丹。 徒弟怀霜涧更不用说,仿佛是比着卫珩长出来的一个德性,冷冰冰为剑而生。 从来没有成功拥有过一个绑定医修。 玄山掌门辛酸感慨之下,一时没有了兴师问罪的气势。 他忍不住温和道:“你有这个心思,也实在是不容易。” 该让那群成天满脑子想着打架,说是修心实则一点不清净的论道台弟子好好看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动了动嘴唇,并不知道应不应该提醒她掌门师兄最初来此的目的。 好在玄山掌门记起他此来的目的,神情再次严肃起来,问道:“贪狼使呢?” 贪狼使就在你眼前,顶着医修小可怜的皮,柔弱无辜。 卫珩固然无心俗务,也知倘若直接告诉玄山掌门真相,玄妙峰又是好一番兵荒马乱,于是缄口不言。 玄和峰主尬笑着出来打圆场:“正阳门师兄神识莫非扫不过玄妙峰?此处除却江宗主、两位师兄、师侄与我,哪里有外人在?贪狼使想必是好生生待在魔宫罢。” 玄和峰主好恨。 明明是她师兄谈的恋爱,贪狼使捅出的篓子,却全要她一个人收拾。 还有没有一点道理。 听她此言,玄山掌门神情稍霁,心道不错。 尽管师弟万里迢迢跑去魔域相救贪狼使,已经很让人担忧,幸亏他没有鬼迷心窍到把贪狼使带回玄妙峰的地步,可见还没有那么让人担忧。 松了一口气的玄山掌门也有心思问点旁的,比如说关心舒遥:“你近日身上发生何事,怎会落到重伤在身的地步?” 舒遥能和他说是因为我与让雪天和七杀干了一架吗? 当然不能。 于是他眼睫轻垂,乖巧无辜:“是我转修医道时出了点岔子,险些走火入魔,才劳累师父请江宗主跑这一趟。” 三言两语间,把江云崖在场的补丁一起打上,合情合理,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看得江云崖不由想,仙修常说魔修巧言令色,心肠狠毒,后面四字是不是真不知道,前面四字却是在舒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玄山掌门动容道:“真是难为你了。” “尔尔罢了。”舒遥连忙推辞两句。 他想了想,自己统共在玄山认识那么几个人,卫珩为防他误会,是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怀霜涧和临云鹤与他交情并不太深,推到谁身上均不合适。 索性道:“我对剑修风采仰慕自己,细细想来,自己做个剑修,充其量不过是让天下又多出一柄杀人名剑,不如做个医修对剑修的助力更大。” 玄山掌门看他的目光充满着慈爱。 玄和峰主几乎相信是自己把舒遥错认成贪狼使的洗脑包,看他的目光也一样充满着慈爱。 如同看着什么了不得的心肝大宝贝。 江云崖顺水推舟:“是啊,这位小友仰慕道尊已久,对道尊的心意确实是天地可鉴。” 卫珩:“……” 舒遥:“……”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煞费苦心和卫珩撇清关系,到头来还要被江云崖强行按头。 那一刻舒遥切冰心的心都有了。 接受到两人目光洗礼的江云崖也懵了:“……” 他纳闷想,我好心帮你们把一段仙魔虐恋掰成是痴心付出,苦苦追寻,最终打动师门掌门的甜美爱情故事,有什么错吗? 呵,真是媒人扔过墙。 好心当作驴肝肺。 玄山掌门慈爱的笑容冰凝在脸上。 玄和峰主担忧地捏紧了玉瓶。 同时理解想,掌门师兄那么古板的人,让他突然得知这一段师徒单恋,想必也是很为难他的。 就是连自己,也要回去叫上几个好友赏花逗鸟喝茶时说叨说叨,不想师兄他桃花那么旺,先是魔道贪狼使,接着让一个修剑的好苗子让他心甘情愿为他转了医修。 啧。 回过神来的玄山掌门艰难道:“嗯,你一片心意难得,尽力为之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管师徒相恋再如何惊世骇俗,也总比魔道那所谓的贪狼使好一点。 玄山掌门两权相害取其轻。 在场多数人都懵了。 只有江云崖悠悠然一叹,满是智者看破世俗,深觉万事在握,人生无趣的悲哀。 玄和峰主跟着玄山掌门沿上山的路一起下去。 她下去时充斥着深深的怀疑,满脑子想的全是:掌门师兄当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他—— 应当没有被人夺舍罢? 留在玄妙峰的三个人中,江云崖自觉见证了一场仙魔虐恋到搞笑喜剧的转变,很有满足感,同时自觉不好继续打扰人家,站起身道: “我去看看那只鹅的近况如何。” 舒遥和卫珩两个人相顾无言。 舒遥想否认三连,疯狂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多想,甚至想自暴自弃埋头装晕逃避现实。 他最终坚强撑起了贪狼使的派头,强行转移话题:“看样子江宗主和鹅很熟?” 还要亲自去给鹅检查身体。 卫珩道:“他自觉承过我师父的情,总要固定来看一看师父养的鹅近况如何,略表一二心意。” 一来二去,卫珩和江云崖就是那么熟的。 舒遥为这只鹅的排面震惊。 他头一次感受到人不如鹅。 这看关系的残酷世道。 卫珩问道:“你…有习医道?” 再如何不合常规,舒遥身上医修的气息骗不了人。 卫珩没揪着江云崖话不放的意思,语气很寻常,让舒遥也放松下来,瘫回枕头上答道: “很早以前机缘巧合会的,我入了魔道,它没甚用处,便耽搁下来,不想今日有用上的时候。” 云裳心经对舒遥来说实在有点鸡肋。 他以魔息奶人,旁人不怕死,舒遥自己还怕那人炸成烟花。 至于奶自己倒是可以奶的,但舒遥切换云裳心经少说要好几息的功夫,这几息功夫足够旁人杀他无数次。 两人又沉默一会儿。 自从江崖云在玄山掌门面前说了那么一句后,舒遥在卫珩面前便有点不太自在。 他该说的早说明过,想来卫珩明白江崖云一句不过是胡言乱语,再多辩解反而欲盖弥彰。 而自己蒙卫珩数次救命之恩,亦是逃不过的事实。 卫珩不欲追问舒遥是如何会的医修功法。 天道之下,没有多少事能瞒得过道尊。 舒家的灭门,让雪天突如其来的结交,一步步爬上魔道仅次于魔尊之下的位置,阴差阳错成为的天刑脉主,和让雪天、七杀之间的反目—— 一桩桩数下来,舒遥身上的隐秘不会少。 卫珩无意去揭舒遥过去未必很愉快的回忆。 他就事论事:“你既然通医修之道,日后万事定当量力而行,莫像此次…这般拼命了。” 又是熟悉的言论。 舒遥耳边嗡嗡,眼前一黑,连尴尬也被一起冲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世间修行者心中至高无上的山巅上,魔道贪狼使、六宗坠青天宗主、玄山玄和峰主三位大修行者聚在一起—— 磕瓜子打牌。 舒遥左边是临云鹤关切的叨叨声:“师弟,几日没见你我和怀师姐都好生挂怀你。不知道魔种之事处理得如何了?师弟你可曾遇到险境?怎会身受重伤,可曾是有变故突生?” 右边是江云崖得意的追问:“这一副跟不跟,跟不跟?不跟可是我赢了。” 舒遥被吵得脑瓜疼,按住额头。 他未来得及说话,卫珩先淡淡扫过临云鹤与江云崖两人,示意他们安静。 “云鹤闭嘴。”玄和峰主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一副残牌甩在桌上,面无表情道:“江宗主赢了。” 说罢拍出一袋灵石在桌上。 舒遥亦跟着拍一袋灵石在桌上。 他是四人里对输赢最无所谓的人。 混到他们大乘境界的修行者最不缺钱,任是谁都有人赶着送灵石矿脉上开巴结,魔道中人尤其。 打百十局牌输掉的灵石,可能还不及破军在一斛珠里喝杯酒的花销。 “来来来,再来。” 江云崖满面春风,出牌也如风。 玄和峰主却眉头紧锁,口中喃喃,指间掐算不停。 舒遥看出点门道来,不可置信问卫珩:“他们打牌的时候还沟通天道,用天机推算对方下一步出什么的吗?” 这操作那么骚的吗? 怪不得自己把把输,江云崖把把稳赢,好似未卜先知。 亏得他以为江云崖只是牌技好。 现在想想,随手丢牌的人当然比不过衍算天机的人。 怪自己太天真。 江云崖笑眯眯道:“诶呀舒小友,看破不说破。” 舒遥顶着卫珩弟子的名头,江云崖心知这位魔修的来头必不简单,在玄和峰主面前却乐得占他一个长辈的便宜。 玄和峰主横眉冷对:“不过是占了会掐算天机的便宜做的弊,有什么好得意,我拔剑你敢不敢应?” “不敢不敢。” 江云崖闲闲丢出最后一张牌,这回又是他赢,口中道: “峰主习剑道,增益己身之道需练剑不缀。我一半修医,一半修卜算之道。每次和峰主这等大修行者打牌时,衍算的天机对我之道大有进益。” 他神容严谨又正直,配着英俊眉眼格外有说服力:“修道的事,怎么能说是作弊呢?” 玄和峰主冷冷嗤笑一声。 临云鹤硬着头皮弱弱出声:“可是江宗主,你把把稳赢,一开牌即知结局,怎么体会到打牌的快乐呢?” 江崖云洗牌切牌,语重心长:“不,我很快乐。” “你还小,等你年纪再长点就会明白,赢钱的事再多再稳也总是让人快乐的。” 仿佛刚才那个满身仙气,高深莫测告诉玄和峰主打牌即修道的人不是他江崖云。 舒遥捏着手里抽到的牌,轻描淡写瞥了江云崖一眼。 不等江云崖琢磨舒遥这一眼深意,只见他往卫珩身边挪了挪,举着牌期盼看向卫珩。 暗示意味昭然若揭。 他仍是一副病容,愈是苍白融融如细雪,越是突出一双眼睛转盼之间艳色惊人。 偏生他骨相不阴柔,甚至有点隐隐的锋锐逼人意味,哪怕在虚弱时,仍能恰到好处压下那点艳色,而不叫人觉得薄情伤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只能说是好看极了。 卫珩对上他的眼睛,沉默着轻轻点上两张牌。 江云崖:“???” 他立马肃然起来,伸出手细细掐算卫珩介入后的变化。 玄和峰主:“???” 她小心翼翼试探问:“师兄,我记得我小时候和师父掌门师兄打牌,三缺一你都不肯来的。” 当时小小的玄和峰主哭破嗓子,扯得素来端方的玄山掌门都放下身段陪他打牌,唯独卫珩不为所动。 以前玄和峰主还以为是自己师兄清冷自持。 现在想想,狗屁的清冷自持。 全都化作重色轻友。 他们同门几百年的同门情,居然不如短短几日相处出来的情谊。 卫珩不答话,继续给舒遥指了一张牌。 舒遥依言甩出去。 江云崖的神色更加凝重。 玄和峰主好气。 气着气着,她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有个绝世大美人不顾性命,放弃大好前程要为她转修医修,玄和峰主肯定也会感动得不顾一切偏帮着大美人。 也就不太气了。 等四人手上的牌甩完,是舒遥赢的这一局。 愁云惨雾的换成了江云崖。 想得开的玄和峰主心态倒是很好,反正她都输习惯了,索性在一旁嗑瓜子看戏。 舒遥直接把牌递到了卫珩手边。 有笑意融融从他弯起的一双眸子中流泻出来,铺开殊色无边。 舒遥正是好胜闲不住的年纪。 这两日重伤将养恐怕是将他闷坏了。 卫珩很宽容想着。 陪他打两把牌,赢个两局让他解解闷逗逗乐又有什么不可以。 于是他替舒遥抽出了两张牌。 江云崖满脸沉重:“停一下,我想我们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道尊他究竟是不是被夺舍了?” 玄和峰主记得她小时候卫珩不肯陪她打牌的事,江云崖也记得卫珩师父还在时,他们几个凑一桌喧喧闹闹打牌,差点没被卫珩眼风冻死的事。 他倔强地不肯相信爱情能使人改变到这种地步。 卫珩接着抽出两张牌。 江云崖绝望地哀嚎一声。 满是大势已去的悲凉。 舒遥一手嗑着瓜子,一手举着牌,幸灾乐祸观察着江云崖脸上的丰富表情,一丝扭动都没错过。 发展到后来,舒遥觉得举着牌有点累,直接把整副牌给了卫珩,让他代自己打。 他嗑着瓜子,游手好闲看着眼前灵石越积越高。 江云崖越是打,越是怀疑人生,到最后近乎崩溃:“你们能不能对救命恩人,有点最基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