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剑侠大佬红包群》 分卷(1) 《[综武侠]剑侠大佬红包群》 文案 不会武功的谢昀一朝穿越,成了神剑山庄的少庄主。 四处留情的人赢老爹退隐逍遥,留下儿子被人寻仇闹哪样? [滴,恭喜你收到华山吕真人的剑气双修红包。] [滴,恭喜你收到西湖叶庄主的绝世神兵红包。] [滴,恭喜你收到诗仙李太白的对影三人红包。] 加错群乱入的杜甫:给你发个公孙剑舞,助你早日称霸舞林。 江湖盛传,神剑少庄主剑术高、美胜妖。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神剑老爹:还是我的红包最实在。可亲可抱可撒娇的哥哥一只拿走不谢。 谢小庄主:不要,烦人。 内容标签: 武侠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昀;慕容小弟 ┃ 配角:四条眉毛和他的朋友们;神剑三少;香帅传奇 ┃ 其它:八月份接档待开:《江湖马甲种花哥》 一句话简介:拆红包赠送烦人的哥哥一只。 立意:行侠仗义,快意江湖。 第1章 第 1 章 八月十五,日渐落,月将圆。 汴京城里热闹得一如晌午。 天子脚下本该太平,但近几天城里突然涌现出大批武林豪侠。放眼望去,食肆酒馆的桌椅板凳上,尽放满枪刃刀戟之类的利器。寻常百姓索性闭户不出。京城几乎成了武林侠客的天下。 细柳巷前的小茶摊尤为热闹。 武林豪侠们说到底以游手好闲的混混居多,囊中往往掏不出几个钱。两枚铜板,一壶茶,四五个人唠整天。 他们从天南海北聊到草原大漠,到最后总要回到同一个话题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当一个人的剑法能与天上的仙人相提并论,他总要成为全江湖话题的中心。 叶孤城便是这么个话题人物。因而听说当他要跟西门吹雪决斗时,不管千里江南还是塞外边关,全天下的好汉齐齐奔赴京城,就为一睹两位剑仙的大家风采。 距离天心月圆的决战时分,还有三炷香的时间。 按理说,这些武林人士应该提前搬好小板凳,到紫禁城下占个好位置才对。 提起这件事,就有侠客就忍不住拍桌开骂:放他老子的狗屁紫禁对决,皇城深宫是我们能进去的? 另一人道:也不是进不得。禁军统领曾特制了七条红缎带。手缠缎带,皇宫自可畅行无阻。 红缎带?长什么样儿?你能搞来几条? 哎哟,我哪能弄得到哟!实话跟你说,统领大人把七根缎带全送给一个人。谁要看比剑,非问他要一根缎带不可。 众人投去好奇的目光:这个人是谁?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四条眉毛?天底下竟有长着四条眉毛的人?那他的眉毛该怎么长?横着摆两排还是两横两竖? 茶摊里除了那些口吐芬芳的大老粗,还坐着位腰间别细剑、一身金线衣的少年。少年扎着马尾辫,模样颇为俊美。若非他戴着顶轻纱斗笠,定要引来众人艳羡的目光。 他的名字叫谢昀。 谢昀对陆小凤的眉毛怎么长并无太大兴趣,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也不感兴趣。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神剑三少,谢晓峰。 谢晓峰成名比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早。早在十七年前,谢晓峰就已经是江湖第一剑客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绝对第一。 可是这样一位剑术绝顶的高手,十七年前竟销声匿迹,从此杳无音讯。 有人说是叶孤城打败了他。自此神剑三少自断一臂,退隐江湖。 还有人说叶孤城一个人打不过谢晓峰,真相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二打一,硬生生以多欺少要了谢晓峰的命。 不管怎么说,谢晓峰跟叶孤城总是有交集的。这便是谢昀要找叶孤城的原因。 谢昀来自遥远的大唐武侠位面。西子湖畔,问剑山庄。谢昀是问剑山庄的特聘镖师。 问剑山庄练剑也铸剑。大唐江湖至少有一半的兵器,都出自问剑山庄之手。 近些日子叶大庄主把市场开拓到了综武侠位面。谢晓峰正是来自综武侠位面的第一位主顾。 谢晓峰托问剑山庄修理祖传的谢家神剑。七尺三寸,六斤六两,寒铁为刃,吹发立断。 谢家神剑很快修复完毕。叶大庄主十分重视,亲自为镖师小谢拉了个红包群,好助他顺利完成给谢晓峰送剑任务。 背靠土豪问剑庄,谢昀的吃喝用度自不同一般的江湖人士。 抬手就是两锭金:你们谁能把陆小凤找来? 茶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可是两锭金!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赚不到一锭金! 众人哄然而散,连老板和小二都赶着找陆小凤去了。 茶摊冷冷清清只余一个茶客。 谢昀坐回位置上。呷一口茶,对余下的茶客道:阁下就是陆小凤吧? 谁能想到真正的陆小凤边喝茶边听着自己的八卦? 陆小凤还想抵赖一番:就因为我不图你的金子,不帮你找陆小凤? 谢昀笑道:他们说四条眉毛时,你便匆匆把嘴边的两撇胡子刮了。除了陆小凤谁会刻意这么做? 陆小凤摸着光溜溜的嘴边:早知不淌皇宫的浑水。满城的人都在找陆小凤要缎带。十个陆小凤也应付不过来。 你可以卖我一条缎带吗?价随你开。 陆小凤嬉皮笑脸:你若得了缎带,岂不成了第二个陆小凤?你又没有胡子可剃,怕要额外沾上两撇胡子,扮成个丑人。 陆小凤说得不错。人人都要看紫禁城内的高手对决,人人都想夺走别人手中的入场凭证。所以,这七根缎带看似禁军统领给陆小凤的礼物,实则一场挑动武林人士自相残杀的阴谋。禁军是绝不容许江湖侠客在京城闹事的。 谢昀不怕:我既敢买,自不给别人抢去。 陆小凤并不觉得柔弱的黄衣少年能护好缎带。 更何况,现在就有人盯着他。 两个人,一个紫衣人,一个青衣人。一个年长者,一个年轻人。 年轻的穿青衣的是先来的。在茶摊对面的面馆坐了大半天。紫衣的长者刚来不久。但自从长者来了后,陆小凤十次抬头有九次能撞上他们的目光。 很显然,他们二人是认得陆小凤的。 陆小凤也认得紫衣老者。名如其衣,司马紫衣。司马紫衣武功不高,却总能笼络一帮江湖好手替他卖命。近些年来坑蒙拐骗、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干。 现在司马紫衣的盯着谢昀。只怕等交易完成,他们就会出手抢劫谢昀新买的缎带。 陆小凤索性指着两人向谢昀道:我看他们也想买缎带。不如价高者得。 谢昀同意。拍卖很公平。论起拍卖,土豪剑庄的子弟还没怕过谁。 谢昀走到面馆,对司马紫衣和青衣剑客道:陆小凤准备拍卖他的缎带,我们三个凭本事竞价。 司马紫衣捋着胡子,眨着狡黠的眼睛:不知阁下开价多少? 一千金起拍吧。 一千零一金。 两千金。 两千零一金。 谢昀一路喊到两万金,司马紫衣还比他高一金。 江湖套路深,故意抬价的勾当谢昀没少见。等司马紫衣喊到两万零一的时候,谢昀忍不住问:你真出两万零一金?。 司马紫衣道:千真万确。 谢昀将两万金的银票摆到桌上:我是真有两万金的。你也把你的金拿出来瞧瞧。要是真有,我接着跟你拍。 司马紫衣只拿出了一锭金。 司马紫衣指着青衣剑客:另外两万金在我徒儿胡青身上。 胡青面无表情,也不见他拿出金。 司马紫衣道:他三岁练剑,如今的剑已比西门吹雪快上三分。 谢昀礼貌地点个头。 司马紫衣又道:我是他的师父,我的剑法又比他快三分。也就是说,我比西门吹雪快了六分。 不对不对。三分乘以三分,算下来应该是你比西门吹雪快出近七分。谢昀的数学还是可以的,可他不理解:你的剑快不快,跟拿不拿钱有什么干系? 司马紫衣把话往明白了说:只要剑够快,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谢昀懂了,一老一少原来想抢他的钱。 他深深替两个倒霉蛋感到遗憾。这两人怕是要凉了。 谢昀不会武功,他的武功全来自叶庄主发的红包。装备着系统面板,点哪个用哪个。武功的威力他是不能控制的。 叶庄主发的红包洗剑问心杀伤力极高。就像满级毕业侠士遇到二三十级的小怪,招式一用就秒了,想留条生路都不行。毕竟综武侠位面的江湖很残酷,没有什么对方已重伤,大侠请手下留情的保护机制。 胡青拔出了号称比西门吹雪还要快三分的剑。 司马紫衣也拔出了相传两个西门吹雪也打不过他的剑。 谢昀优哉游哉地端起壶茶,往剑刃上淋去。 茶水顺着剑身往下滴。 胡青叫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敢装腔作势。 洗剑问心。第一步,就是洗剑。技能前置如此,谢昀也无可奈何。 杀人越货者从不讲道义。趁着对手洗剑,胡青提剑朝谢昀的胸膛招呼过去。 胡青的剑也算快,倒不似他师父吹的比西门吹雪的还要快,也就普通的二流剑师的水平。 陆小凤暗捏了枚铜钱。等着胡青快刺中人时打落它。 谢昀的剑先动了。 剑动即问心。 问心即穿心。 剑尖淌着鲜血,剑刃沾着茶叶。 血向着茶叶漫过去。染了血的茶叶变得沉重,缓缓地从剑刃上脱落。 万籁俱寂,叶落人亡。 随着胡青横倒的尸体,周围的食客发出阵阵尖叫。 坐在对面茶摊的陆小凤却听不到一丝喧嚣。 他在努力复盘,刚才少年的剑是如何刺出来的? 看不到,想不到,不知道。 胡青师徒吹嘘他的剑比西门吹雪快是假的,可是谢昀的剑比西门吹雪快是真真真切的。 快了不止三分、六分、七分,快到不可计数。陆小凤心想,就算是西门吹雪本人,也接不下这一剑。 上一次陆小凤见到如此快的剑,已是十八年前。江湖中能使出连陆小凤也看不到的快剑的人只有一位,神剑山庄,谢晓峰! 陆小凤幡然醒悟。 眼前这个使剑的少年,他也姓谢! 第2章 第 2 章 司马紫衣连徒儿的尸首也来不及瞧一眼,足尖一点,飞檐走壁,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分卷(2) 谢昀望着丧家之犬的背影,默默拭干剑上的茶渍和血迹,收剑回鞘。 好一柄利剑,好一个剑客! 正所谓穷寇莫追。这个优点连年轻时候的谢晓峰也不曾有。黄衣少年的剑心剑性显然已超越了他的父亲。 陆小凤愈发投去赞赏的目光。 其实谢昀心里那叫一个不甘。他很想追,奈何不会轻功。 准确来说,是红包群里的大佬没给他发一个轻功红包。 红包群里有两位大佬。一位是叶庄主,另一位是刚被叶庄主拉进群的青莲居士李太白。 叶庄主发了好多红包。买缎带用的银票、秒人的大招,全是叶庄主的手笔。 反观李白,一个红包也没发。 可李白特别能水群,往往单口相声水出99 的消息。 青莲李太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青莲李太白:叶庄主的剑招果然霸道! 青莲李太白:牛.jpg 青莲李太白:@西湖叶庄主还有没有别的红包能发? 叶庄主很忙,反射弧特长,老半天都没回复。于是话唠的李白决定换个人唠嗑。 青莲李太白:@镖师小谢没看懂叶庄主的剑招吧? 青莲李太白:杀人的不是剑。 青莲李太白:剑刺进胸膛之前,剑尖的水滴已震碎了他的心脉。 谢昀也很忙,连群消息都来不及看。 没人回复一点不妨碍李诗仙自说自话。 青莲李太白:可惜我发不了红包。 青莲李太白:不然教你青霄逐月、回光流影,准叫贼人跑不了。 青莲李太白:你说我的红包界面为什么是灰的?@镖师小谢 青莲李太白:叶庄主把我拉进群也不给我讲讲机制。 青莲李太白:发不了红包真难受。 青莲李太白:委屈.jpg 寂寞水群的人总是饿得特别快。李白的注意力很快从发红包转移到吃吃喝喝上。 青莲李太白:[链接]路过汴京,你一定不能错过的十大美食。 青莲李太白:就去前面的春华楼。 青莲李太白:工作再忙也要吃饭啊。@镖师小谢 青莲李太白:春华楼最好的就是兰陵酒!@镖师小谢 李白的疯狂艾特真叫人抓狂。谢昀匆匆在群里回个ok的表情,不敢多搭话,搭着搭着能跟他水一天。 谢昀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要同陆小凤算账:他们两个是不是你的托? 陆小凤举手赌咒:天地良心,陆小凤不认识他们啊。 没人竞价了,我出一千两。你卖是不卖? 缎带已全分完了。连我自己都没得。十万两也买不到。陆小凤苦笑。 你都分给了谁? 我不能告诉你。你的剑法很高,若去找陆小凤朋友的麻烦便不好了。 谢昀不高兴。缎带被亲友包了就不要骗路人来拍嘛。 陆小凤笑嘻嘻地说:我可以去问问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让出一条。 你确定他们愿意让?给出的东西恐不好要回来。 总有人愿意的。神剑山庄的少庄主,怎么说都该有一条。 少庄主? 乌黑鞘,杏黄穗,三尺六寸,寒铁为刃。你拿着谢家神剑,又能使得一手快剑,不是谢晓峰的儿子还能是谁?陆小凤得意洋洋,自以为看透了少年的秘密:你去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比剑,是想找到谢晓峰。谢晓峰是爱剑之人,他定然不肯错过这场大战。 陆小凤猜个八九不离十。 谢昀也懒得解释位面、西湖山庄啊之类的事物,只好随口搪塞:你说是就是吧。你认识我爹? 十多年前见过一面。 能见过谢晓峰的肯定不是简单人。谢昀忙追问:你在哪里见着他的? 陆小凤脱口而出:衡阳平康坊。 谢昀若有所思。万一京城找不到谢晓峰还能去衡阳看看。 衡阳平康坊仿制长安平康坊,坊中日日夜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陆小凤和谢晓峰都是坊中常客。 陆小凤突然意识到当着孩子的面说人家父亲出去鬼混不太好,连忙转移话题:敢问令堂是哪一位? 同为江湖浪子,陆小凤听过不少谢晓峰的风流故事。谢晓峰的红颜知己很多,江湖上能叫出名号的都有三四个。 谢昀不答。陆小凤便猜。 江南七星塘的慕容秋荻? 谢昀摇头。 夏侯山庄的薛少奶奶? 谢昀听都没听过。 丐帮副帮主的康夫人?还是铁血镖局的 谢昀不想随便认一个妈,那无疑毁人名节,于是不耐烦地打断:哎呀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就当我没有娘亲罢。 谢昀也的确没有娘亲。他从小就被遗弃在镖局门口,是老镖头养大的他。 陆小凤则脑补出一场大戏。谢昀的母亲可能是个身份卑微的女妓,生下谢昀以后就死了。谢昀自小便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于是得了谢晓峰的真传和佩剑。可是突然有一天,忍不住寂寞的父亲为了能出去找乐子,把拖油瓶无情地抛弃。于是乎,孤苦无依的少年踏上江湖漫漫的寻父之路。 一定是这样的。谢昀未免太可怜了些,谢晓峰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些!要是他陆小凤当爹啊不,还是不要当爹的好。要是哪天陆小鸡被一群小小鸡追着找,那铁定要成为全江湖的丑闻。 陆小凤拍着少年的肩膀劝慰道:男人嘛,同他搞事的总不止一个。你不要恨你的父亲。再说,你会有很多兄弟,相互照应总是好的。像陆小凤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寂寞得很。 陆小凤不忍心说出另一种可能:将来你遇上很多喜欢的姑娘,到头来会发现她们是你的姐妹。某位大理国的世子已经经历了十分惨痛的教训。 谢昀初来乍到,还听不懂陆小凤意味深长的话。 他同陆小凤约好,两炷香后在细柳巷尾的春华楼碰头。届时陆小凤将给他送来一条通行皇城的红缎带。 春华楼是细柳巷里第一高楼。站得高,望得远,巷子里的大事小事,俱收进楼主的眼里。 楼主风四娘喜欢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同广阔的江河山川相比,春华楼堪比囚笼。若不是为她心底放不下的人,她是万不愿呆在这座楼里的。 因为那人,风四娘不得不留在汴京刺探消息。她从笼里放出两只信鸽。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其中一只就把谢小荻引到了她的身边。 四姨知道谢晓峰下落了?谢小荻刚打猎回来,黑色的鹿茸长靴和过膝的熊皮披风沾着不少泥。 风四娘替他把披风取下,又令店里的伙计给小主人去取干净的衣服和靴子。见得谢小荻一脸急切,才缓缓揭晓谜底:不是谢晓峰,是他的儿子。 谢小荻的脸上显出诧异之色:哪里? 风四娘透过栏杆,指着一楼大厅正在胡吃海喝的黄衣少年。 谢小荻端详良久:四姨怎知他是谢晓峰的儿子? 风四娘道:你看他放在桌边的剑。谢家神剑我也是见过的。若非亲生儿子,谁能从谢晓峰手里拿走他的剑? 他或许用偷的、抢的。说话间谢小荻的拳头已不自觉攥紧。 我亲眼见他使剑杀人。那一剑之快,我生平见所未见。连西门吹雪也没有那么快。 快的也不一定是谢家剑法。 我们安插在巷口的眼线说,他曾亲口承认他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 呵,天底下冒认神剑少庄主的人多了去。死在我剑下的就有二十三人。 在年近四十的风四娘眼里,谢小荻纵然长到十六岁也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孩子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风四娘不客气地把窗户纸捅破:我看他与你瞧着几分相似,总是不错的吧。 风四娘说得一点都不错。何止有几分相似,简直是大几分相似。只不过黄衣少年皮肤细嫩白皙,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阴柔灵动,又多出几分逍遥江湖的洒脱不羁。而谢小荻自小便受母亲的严苛训练,肤色也好,气质也罢,看起来要年长和稳重许多。 风四娘感觉很好,这两兄弟还挺互补的。只是不知两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要是让楼下的人占了先,谢小荻怕是绝对不服。 谢小荻不说话了,只默默观察着楼下少年的举动。 风四娘想到了陆小凤说过的话:有个兄弟总是好的。一个人难免寂寞。 谢小荻冷冷地说: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 好啊,那我派人宰了他,再把他的剑夺过来。有了谢家神剑,天尊就能开启翠云峰上的藏宝石窟。 谢小荻是风四娘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的心思她是最了解的。谢小荻本性不坏。父亲、兄弟,他都是恨不起来的。 谢小荻果然喝住:不可。 哦? 他定然知道谢晓峰的下落。待我问出来再处置不迟。谢小荻的视线一刻也未从黄衣少年的身上移开:人,剑,我两个都要。 第3章 第 3 章 来春华楼吃饭的客人,都会点上一坛琥珀色的兰陵酒,再听上一曲气势磅礴的破阵歌。 唯独谢昀的桌上没有酒。 红包群的李诗仙尤为不乐意。 叶庄主邀请他的时候明明说过美酒任喝的! 李白又开启了疯狂艾特模式。 青莲李太白:@镖师小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青莲李太白:一个人喝酒很寂寞,趁我在赶紧陪你喝两口。 李诗仙是叶庄主特意拉进群的客人,老不回人家也不好意思。 镖师小谢:太白兄我不能喝酒。 镖师小谢:醉了丢货物可不好。 青莲李太白:小酌怡情,有好多奇遇都是喝酒触发的。 谢昀一点都不信。他只听过茶馆闲坐出奇遇,还没见谁酩酊大醉出奇遇。 却有人将一坛兰陵酒送到了他的桌上。 是个同谢昀年纪相仿的少年。 少年一身墨色劲装,腰上也悬着把长剑。他过来不是要请谢昀喝酒,只是春华楼人满为患拼个桌。甫坐下,少年便揭开酒坛,旁若无人地仰头豪饮。 青莲李太白:你们两人长得好像。 青莲李太白: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镖师小谢:太白兄,莫要为了喝酒乱攀亲戚! 谢昀不觉惊讶。同个位面尚有长相相似之人,何况换了个位面。不过有一说一,坐他对面的少年确实长得不赖,看着他,就像自己加了个更有男人味的自拍滤镜,越看越好看。 分卷(3) 谢昀不由得贪看几眼,乃至于酒坛后的少年的目光骤然朝他凝视过来。 谢昀赶紧把眼睛挪开。这么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 少年把喝了大半的酒坛子放下:你也想喝? 谢昀连忙推辞,少年已唤小二再拿数坛兰陵酒,全由他请客。 群里嗜酒如命的李白发出十七个不同的点赞表情包! 谢昀还是不敢喝。 那少年盯着桌边的宝剑:兄台可是在护送什么宝物,所以滴酒不沾? 谢昀刚想说是,又遭到群里李白疯狂艾特。 青莲李太白:人心险恶,财不可外露@镖师小谢 镖师小谢:我该怎么办? 青莲李太白:只管喝酒,装作无事发生。 镖师小谢:喝醉了被抢怎么办。 青莲李太白:你会武功?人家真要抢你能拦? 镖师小谢:我会洗剑问心。 青莲李太白:洗剑问心还有三个时辰冷却。 青莲李太白:反正你谁也打不过,不如喝酒。 李白说得不错。叶庄主的技能是有冷却时间的。两个时辰才能使出一剑。所以才要拉更多的大佬进群,发更多的红包,有更多的技能可用。 在冷却cd里,谢昀就是个战五渣。唯一的方法就是装作身上没带宝物,该喝酒喝酒,假装来吃饭的普通食客。 谢昀斟满一碗兰陵酿。 多谢款待。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复姓慕容,名小荻。 慕容小弟?谢昀摸摸头。这人起名真有意思。谢昀好像不自觉就收了个小弟。 慕容小荻纠正他:是小荻,荻花的荻。你几岁? 十六。 几月? 四月。 四月哪一天? 四月初五。 慕容小荻的口气越来越急:初五什么时辰,卯时前还是后? 卯时二刻吧。谢昀的生辰八字就塞在当初的襁褓里,后来做成平安锁挂在胸前。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 慕容小荻明显松口气,又有点兴奋:那你该叫我大哥。 既然喝了别人的酒,叫声大哥没什么,谢昀索性乖巧地喊句:嗯,多谢大哥的好酒! 慕容小荻愣了愣,忽地又道:我们不熟,还是以江湖朋友相称吧。 于是谢昀的称呼又换回了慕容兄。 称兄道弟,推杯换盏,谢昀已喝完满满三碗酒。 群里跳出99 消息,李白又不知艾特了他几遍。 谢昀回复:太白兄不对啊。你干什么怂恿我喝酒?你隔着屏幕也喝不到。 他突然注意到上一条消息是叶庄主发的再会。 叶庄主来了又走了。 李白持续刷屏。 青莲李太白:我能喝到!你给我发红包我就能喝到! 青莲李太白:快发,快快。 青莲李太白:看叶庄主发的截图。 谢昀往上翻查聊天记录。果然找到了叶庄主发来的红包群操作说明。原来红包群的最右边有个小小的加号,点开加号就能找到发放红包的界面。 谢昀手里的红包大多数是灰色的,需要达成特定成就才能解锁。已解锁的能即刻发出的只有那么一个。 【金樽清酒:豪饮三碗兰陵酒。】 哟,还真给李诗仙蒙对了,喝酒也能碰瓷个成就。 谢昀把红包拖到聊天框。 【@镖师小谢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青莲李太白领取了你的红包。】 【@镖师小谢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1秒。】 谢昀拍拍心口,幸好叶庄主不在。不然抢不到红包得多伤心啊。 抢到红包的李白许是满足了酒瘾,发出个开心跳舞的小牛表情包。 青莲李太白:我也能给你发红包啦。 【@青莲李太白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你领取了@青莲李太白的红包对影三人。】 【你领取了@青莲李太白的红包青霄逐月。】 【@青莲李太白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2秒。】 谢昀没料到同一个红包还能点两次。他把叶庄主的份额也给抢了。 镖师小谢:对不住@西湖叶庄主 青莲李太白:害,没关系,他又不图我的一招两式。 青莲李太白:别艾特他了。他的山庄出了点事,没空搭理你。 谢昀还想继续翻记录看西湖剑庄出了什么事,慕容小荻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这便醉了? 谢昀回过神。兰陵酒的劲头很大,现在他满脸发烫。不过说醉也不算醉,至少他的神志还很清醒。 慕容小荻道:醉了便在店里歇下吧。 谢昀推辞:不了,晚上我还打算去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比剑。 慕容小荻道:没什么看头。他两人的剑法也就那样。 听起来慕容兄的剑法很高。 西、叶之外,尚有神剑三少谢晓峰。慕容小荻喝下一碗酒:你说今夜谢晓峰会不会也来观武? 他要能来最好了。 哦,谢兄似乎很盼着他来。 谢昀不好逢人就说他是什么少庄主,于是随口应道:人人都盼着他来。两大剑客变三大剑客,定然更好看。 慕容小荻言笑晏晏:的确更有看头。 谢昀看看时间,两炷香到了,他准备到门外等陆小凤给他送红缎带。同慕容小荻道句告辞,匆匆起身离开。 慕容小荻追到路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谢昀心里颤了颤,好在慕容小荻没有恶意,只麻利地往他手腕上系条红缎带。 慕容小荻道:你外地来的不知道吧?没系红缎带进不去皇城。 谢昀看着手腕上打了个同心结的红缎带,反应过来:替我谢过陆小凤。 慕容小荻不快:凭什么谢陆小凤? 你不是陆小凤的朋友? 陆小凤凭什么跟我做朋友? 谢昀想了想:明白。陆小凤强迫你把缎带送给我,所以你不愿再同他做朋友。 缎带是我送你的,你该记我的好。 谢昀没理会慕容小荻的申辩,因为两人已被八个武林人士围住。 这八个人的武器有铜锤,也有长戟,不过谢昀独独认得其中的一把剑,司马紫衣的长蛇剑。 司马紫衣躲在八人的最后方:小子,你杀了我的徒儿,老夫非叫你偿命不可。 你不怕我的穿心快剑了?谢昀强作镇定。他总计只会三个技能,待会儿进皇宫不知道还有什么变局,自是能唬人就唬人,不轻易使用的好。 司马紫衣很有信心:你的剑再快,刺进胸膛时总要慢一拍。我有七个死士,你就要慢七拍。这七拍,足够我往你身上戳七个窟窿。 谢昀感觉司马紫衣说得很对。剑刺进胸膛,再□□,阻力发生了两次,速度也要变慢两次。到时别说七个窟窿,被刺十四个窟窿都有可能的。 照此推论,别说他的洗剑问心还在冷却期间,就算不冷却,也打不过对面八个人啊。 还是赶紧转身用李白大大给的轻功跑路吧。 只听得慕容小荻的声音响起:你现在可不又只剩一个人了嘛? 谢昀回头。就那么转个身的功夫,地上已横倒七人。 他们的尸体上只有一处伤口。喉咙上薄如蝉翼、却足以致命的剑伤。 慕容小荻出的剑。他剑已回鞘。只有虎口处沾着的血渍能证明,他的剑曾经出过鞘。 司马紫衣边退边惊呼:你使的是谢 一剑割喉。 慕容小荻目光冰冷:多嘴。 慕容小荻又同谢昀道:穿心的剑适合单打独斗,群攻就该用割喉的快剑。懂了吗? 谢昀点头假装懂。其实他什么也不懂。反正他只会叶庄主的剑术。 慕容小荻走过来,又扯了扯谢昀手上的红缎带。 记住,是我送你的缎带。慕容小荻再次申明,回来还给我之前都不许解开。 第4章 第 4 章 午夜的汴京城已没什么人气。谢昀挑了盏灯笼,独自走在进皇城的路上。 他的手上多了条腕带,难免有些不习惯,走两步抬手看两眼,看到腕带就想起慕容小荻。慕容小荻有些凶,剑法又那么高,要是把腕带弄丢了,会不会被他追杀的啊? 谢昀越想越不安。 在这最需要参谋的时刻,红包群竟然一则消息都没有。谢昀往群里喊了两次太白兄你在吗,也没有收到李白的回复。想来诗仙醉倒在酒乡里了。 谢昀往上翻查叶庄主和李诗仙的聊天记录。这才发现西湖剑庄近日遇袭,庄中死伤惨重,叶庄主的胞弟也力竭身亡。如今西湖剑庄上下一团混乱,叶庄主只怕少有时间水群了。 谢昀是孤儿,于是更加向往有兄弟姐妹的生活,也更加替叶庄主难过。他不知怎么安慰人,也许给庄主发个红包更实在些。恰巧那些灰色的红包里有一个叫作叶家人的守护,似乎是为叶庄主量身定制的。 解锁红包的条件也不难,帮助一位叶姓人士渡过难关就好了。 紫禁之巅决战的两名剑客里,就有一个姓叶的。 谢昀便打算一面寻找谢晓峰,一面留意叶孤城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从群聊回到现实,谢昀感到不对劲。 左手手腕的束缚感没有了。 他的身边掠过一阵风,这阵风带走了他的腕带。 打了结的腕带怎么可能被风刮走。只有御风而行的人才能偷走他的腕带! 风离开的方向,就是小偷逃走的方向。 天底下轻功快如风的人不多,号称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就是其中一个。 司空摘星掠过城墙,登顶城楼。陆小凤也在城楼之上。 司空摘星炫耀着手中的红缎带:该死的陆小鸡,你偷我的东西给别人,我又偷了回来。 分卷(4) 陆小凤讶异地道:我还没给出去你怎偷回来? 原来陆小凤想着司空摘星轻功够高,紫禁城肯定拦不住他,便偷了他手里的缎带打算送给谢昀。可等陆小凤赶到春华楼,得到缎带的谢昀早已离开了。 所以司空摘星偷的缎带,真不是陆小凤给出的缎带。 司空摘星大叫:你怎么不早说。我还得把缎带送回去。 陆小凤道:你不必送回去了。 为什么? 他就在你的身后。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轻功高的人体感也灵敏。从没有人能不声不响地跟在偷王之王的身后。 谢昀就是能。李白的青霄逐月好用得很。 司空摘星双手奉上缎带:少庄主莫怪,我就是过过手瘾。 陆小凤也打圆场:他想偷一条,好让我送给你来着。谁知道竟偷到了你的身上。 谢昀看在陆小凤的面上,便不同司空摘星计较。然而有件事是不能不做的。得把缎带重新在手腕上绑个同心结。不然要是让慕容小荻发现腕带被摘下过,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后果。 谢昀牙齿和手指并用,也能用右手在左手上绑个一模一样的同心结。 陆小凤瞧着谢昀认真的样子,在旁调侃说:佳人所赠,不敢怠慢。 谢昀怎么也想不到是单人旁的佳人,还以为陆小凤说的是他家里的人,赶紧澄清:我们虽长得像,不是亲兄弟。 陆小凤恍然大悟,原来是位男佳人。不由得感叹谢晓峰花海沉浮大半生,到了儿子辈要换个战场打滚了。 司空摘星哎呀声叫出来:刚刚进皇城的已有六条缎带,再加上陆小鸡和你手里的,岂非有了八条? 陆小凤也怔住:对啊,怎么会有八条? 司空摘星分析说:能给陆小凤缎带,也能给别人缎带。他先说缎带只有七条,让价格涨上去。到后面再拿出新的,好自己高价卖。 陆小凤大呼上当。他因为缎带的事情被逼得胡子都剃了,不想到头反而给别人作了嫁衣。 司空摘星拍手称快:陆小凤也有被骗的一天。 谁叫陆小凤在朋友面前丢脸,陆小凤一定要找他的麻烦。于是陆小凤气呼呼地找禁军统领算账去了。 等陆小凤走后,司空摘星才对谢昀道:陆小凤没想到骗他的人是我。 谢昀奇怪:你怎么骗他的? 你手上的缎带跟陆小凤手上的,不是同一种缎带。 听司空摘星这么说,谢昀才注意到,陆小凤的缎带是朱红正色,慕容小荻绑他手上的是酒红;陆小凤的缎带绣着麒麟暗纹,慕容小荻给他的则是荻花纹路。只不过天色昏暗,不细看还真分辨不出。 所以慕容小荻给他的缎带是假货? 司空摘星摇头:你的缎带也是真货。能进紫禁城的都是真货。 原来司空摘星是慕容小荻派来的接头人。司空摘星故意激怒陆小凤,让陆小凤去找禁军统领的麻烦。到时皇城戒备一松散,司空摘星就能带着谢昀偷偷溜进皇宫。 好一招调虎离山的计谋。 司空摘星笑眯眯地说:十条陆小凤的缎带可比不上少庄主手上的这条,你可得戴好咯。 谢昀摸着手腕上的同心结,不明白慕容小荻何以萍水相逢就帮他。 跟着偷王之王,皇城深宫犹如无人之地。不到一盏茶功夫,谢昀就来到了金銮殿前。 距离决斗时分已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西门吹雪已站在金銮殿顶翘起的檐角上等候。 大殿四周围了三圈禁卫军,再向外则是前来围观的武林豪杰。武林人士的数量不下两百。显然许多人像司空摘星那样直接翻/墙进来。司空摘星引得陆小凤和禁军统领相争,不仅让谢昀畅行无阻,也叫许多侠客有机可乘。 谢昀感到难办。要从两百人里找出哪个是谢晓峰,着实要费一番力气。 好在谢昀脸皮够厚。他挤进人堆,挨个发问:你认识谢晓峰吗? 结果以讹传讹,人人都道谢晓峰来了现场。 武林人士倍感惊喜。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不但能见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比剑,连退隐江湖十多年的神剑三少也要重现江湖。 在场有不少眼力好的,一下子就认出谢昀腰间悬着的谢家神剑。 一行人围住谢昀,惊呼:快看,他戴着谢晓峰的剑。 谢晓峰果然在此! 你是神剑三少的剑童对不对? 三少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因打不过叶孤城失踪的? 谢昀可算体会了一把明星人物被各路狗仔围住的感觉。他要早知道谢晓峰名气这么大,粉丝这么多,就不该明目张胆地找他。 谢晓峰不止粉丝多,仇人也多。 刷刷间两柄吴刀一左一右地奔袭而来:铁血镖局来取谢晓峰的狗命。 月下一道流星划过。 不是真的流星,是快如流星的长剑。 剑触地,掀起巨大的剑气,直将铁血镖局的大刀折作两截。 刀客讶然。 众人讶然。 只见西门吹雪身边多出位白衣人。 敢站在西门吹雪身边的,必定是叶孤城。 再没人敢逾越叶孤城的长剑去骚扰谢昀。 叶孤城的声音从天边传来:神剑故人,但请一叙。 不见动静。 叶孤城道:想不到名扬江湖的三少爷胆小如鼠。 围观的人们不嫌事大,全随着叶孤城的话议论起谢晓峰的胆小来。 司空摘星凑到谢昀身边:他们说你爹坏话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谢昀巴不得叶孤城挑衅,就该这样把谢晓峰逼出来。 西门吹雪开了口:他来与不来,与决斗无关。 叶孤城道:见不到谢家神剑,我们拼死拼活有什么意思? 西门吹雪不说话了。 叶孤城接着道:三少不出,今夜不比武。 在叶孤城的煽动下,围观的侠客高呼着谢晓峰的名字。更有甚者动起手来。好些人怀疑谢晓峰易容混在人群里,于是就伸手去扯同伴的脸。扯着扯着,就打起了架。 武林人士在金銮殿前公然斗殴,禁卫军自是不能不管。禁卫军一掺和,场面就更加混乱了。 又是一柄从天而落的快剑。 这柄剑比刚才叶孤城那柄落地时声音还要大,还要响,犹如一记惊雷,盖住所有的喧嚣。 这一剑,是西门吹雪的剑。 西门吹雪的剑也插/在谢昀的脚边。 西门吹雪只同谢昀说话:你上来。 谢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上屋顶,他也不想上去。 西门吹雪道:因你是谢晓峰的儿子。 西门吹雪的话再度将人群炸得沸腾。好些年长的江湖侠客纷纷应和,不错,他就是三少之子,他同三少年轻时长得极像! 况且他还背着谢晓峰横扫天下无敌手的谢家神剑。 谢昀想否认都不能了。 他只好站上金銮殿顶。高处的视角极好,能把所有人看个遍。可看来看去,愣是没看到谢晓峰在哪里。今晚谢晓峰没有来。 西门吹雪同谢昀道:我本找了陆小凤当见证。陆小凤不在,你替他吧。 叶孤城附和:没有谁比神剑少庄主更适合的了。 叶孤城开了口,谢昀就愿意帮忙。谢昀想解锁叶家人的守护,好给叶庄主发红包。 当决斗的见证人不难,无非看两人打一架而已。 叶孤城却提出额外的要求:决斗前该验明正身。 谢昀有些困惑,怎么验明正身?难不成要脱裤子来验? 叶孤城十分有把握地指认:我怀疑他根本不是西门吹雪! 第5章 第 5 章 叶孤城话一出,比说什么神剑三少重现江湖还要炸锅。 站在檐角的西门吹雪是假的? 不是西门吹雪也敢来跟叶孤城比武,他不要命了么? 所有人都注视着立于檐角的冒牌西门吹雪,看他作何回应。 西门吹雪十分冷静:待比过剑,你便知我是不是真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以外的人,还不配同我比剑。叶孤城的口气十分傲慢。 除了剑,西门吹雪再没别的东西。 要证明一个人是不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方法就是同他比剑。可叶孤城偏偏又不肯比剑。两人似乎陷入了死循环里。 临时被抓过来当见证人的谢昀问:叶前辈,你们剑还没比过,为什么说他不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点出要害:方才他使的天外飞仙,是我南海飞仙派绝技。 刚刚为救谢昀,叶孤城先掷一剑,西门吹雪后掷第二剑。这两剑用的都是同样的招式叶孤城的成名绝技,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也会天外飞仙? 谢昀不稀奇:他同你决斗,难免要钻研你的剑术。 叶孤城大笑:西门吹雪即便学了我的剑,他也绝不会当着我的面使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西门吹雪是多么孤傲的人啊。他决不肯用叶孤城的剑术来解围。 由此可见,站在叶孤城对面的西门吹雪,是妥妥的假货。 西门吹雪面色铁青,垂下握剑的手,全身上下的力气就像泄干泄尽一样:原来如此。我果然成不了西门吹雪 他自认假货了。 叶孤城胜券在握:请少庄主替我杀了他。 谢昀傻眼: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叶孤城解释道:我需留存体力等真正的西门吹雪到来。只好有劳你了。 西门吹雪是假货无疑。可谢昀总觉得这个叶孤城也不太对劲。当世第一剑客,就那么舍不得自己的一点体力吗? 于是在向冒牌货出手之前,谢昀问西门吹雪:你到底是何人?? 冒牌西门吹雪把遮住半边脸的长发拨开,呈现在众人眼前是一张同谢昀般年轻的脸。西门吹雪已有三十多岁,显然不可能是位不到二十的少年。 叶孤城不耐烦:少庄主快动手,莫叫小贼跑了。 冒牌货冷笑:我不是西门吹雪,你也不是叶孤城。 又是一片哗然。 叶孤城强作镇静:你既冒充西门吹雪,你说的话会有人信吗? 分卷(5) 剑不会撒谎。 冒牌西门吹雪指向方才两人用天外飞仙掷落的长剑。 左边一柄是叶孤城落的,入地三寸。右边一柄是冒牌西门吹雪的,入地五寸。 一样的高度,一样的长剑。三寸五寸,高下立判。 冒牌货不屑地道:连我的天外飞仙都不如,你根本不是我的堂兄叶孤城。 叶孤城竟是他的堂兄! 大家伙顿时猜到冒牌西门吹雪的身份。他是叶孤城的远方堂弟叶孤鸿。 叶孤鸿自幼受堂兄指点剑法,不到十五岁已在江湖小有名气,更有传闻说他将来要接替白云城主的剑仙之位。可不知怎地,近几年来叶孤鸿突然改学西门吹雪的剑路,还时常模仿西门吹雪留一头神秘的遮脸长发。江湖上发生好几起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命案,其实都是叶孤鸿所为。 人们绝想不到叶孤鸿会假扮西门吹雪,来同启蒙他剑法的堂哥叶孤城决斗。 人们更想不到非但西门吹雪是假的,连叶孤城也是假的。 期待已久的紫禁决战竟是两个冒牌货的决斗,未免也太愚弄人了些。 愤怒的侠客们亮出兵器:把两个崽子都拿下! 冒牌叶孤城见势不好转身开溜。 叶孤鸿一个箭步追过去,抬手就是一剑。 叶孤鸿的剑也很快。甚至同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一样快。 反倒冒牌叶孤城只有二流水准。无论如何他也躲不开叶孤鸿的天外飞仙。 半空中两声惨叫。 一声是冒牌叶孤城的惨叫。叶孤鸿刺穿他的身体,还撕破了他的□□。 另一声是叶孤鸿的叫声。 冒牌的叶孤城早在腹部藏了装有毒液的水囊。刺中他的人,必定要被溅射出来的毒液所伤。 这毒液本来是预备给真正的西门吹雪的。 两具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坠落屋顶。 冒牌叶孤城当场毙命。于是只剩下了叶孤鸿的哀嚎,生不如死的哀嚎。 毒液洒在叶孤鸿的手上、胸膛、五官,原本俊朗的青年立即像被火灼烧一般面目全非。 谢昀没有回血或者驱散的招式,救不得他了。 叶孤鸿双目已盲,双腿也已跌断,只能仰面对着虚空高呼:少庄主,求你一件事! 谢昀还不太习惯这个新称呼。叶孤鸿连叫三遍,谢昀才意识到过去在叫他。 叶孤鸿咬紧牙关忍痛大喊:叶孤城是绝不会向西门吹雪下毒的。他绝不会。 谢昀真想劝躺在地上的伤着冷静些。情绪激动只会让他的毒素扩散得更快,让他脸上撕裂的伤口更疼痛。 叶孤鸿捡起落在身边的剑刃,五指并拢用力捏紧,殷红的血从他指尖流淌而出。这是用手上的痛来分散面部的痛,好叫他能继续把话说完。 叶孤城原本找的不是这个替身,不是这个使毒的畜生。一定有人,一定有人知道了他的计划。 话还在说,可说话人的力气在逐渐流逝,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谢昀已经猜出个大概。 叶孤城想必今夜有更重大的事情要去办,便找了个替身来参加决战。可是有人提前截获了叶孤城的消息,于是派人杀了叶孤城的替身,换个身藏/毒囊的冒牌货前来应战。如此一来,非但西门吹雪会死于毒液,叶孤城也会因下毒杀人从此名声扫地。 好毒的计策! 至于西门吹雪那头,八成也提前得知叶孤城今夜不会出现。索性把模仿西门吹雪的叶孤鸿叫来演场戏。万万没想到的是,叶孤鸿成了被毒杀的替死鬼。 毒液的威力很大,叶孤鸿已渐渐没了说话的力气。 谢昀抓紧机会问他:我帮你去救叶孤城。他在哪? 保和殿。叶孤鸿用尽力气吐出了最后三字。看他的嘴型应是还说了谢谢的,可声音很小,谢昀已经听不到了。 叶孤城在保和殿。 保和殿是皇帝的寝宫。叶孤城在哪里做什么?他的计划又是什么? 还有,西门吹雪本该来决战的,他又去了哪里? 谢昀想不明白。也许去到保和殿,见到叶孤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李白给的轻功冷却时间很短。谢昀运起轻功,就着月色,踩着皇宫各处的飞檐,直奔保和殿而去。 一应武林人士见谢昀匆忙离开,纷纷打算跟上继续凑热闹。可皇宫内院岂容江湖人士放肆,顿时宫闱禁军与武林豪杰们大打出手,谁也没能突破禁军的防线跟上谢昀的脚步。 大量的禁军都被调遣过去守卫金銮殿,谢昀越往皇宫深处走,守卫越是稀松。直至皇帝寝宫门前,便连守卫都没有了。 准确来说,余下的几个禁军横倒在地,全是遭的剑伤。 也许是叶孤城的剑。叶孤城剑之所向,没有禁军能拦他。 叶孤城是来了还是走了? 谢昀不敢确定。也不敢擅自闯入黑灯瞎火的保和殿。 漆黑的大殿就像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随时要把猎物吞进腹中。 谢昀决定暂时藏在树丛里静观其变。 殿内灯火骤亮。 大殿的窗门上映出一人持剑的身影。看他的身形,好似叶孤城。 谢昀皱了皱眉。 灯火应不是叶孤城自己点亮的。天底下哪个白痴闯入皇帝寝宫还会点灯暴露踪迹? 只怕是有人发现了叶孤城的踪迹。 谢昀翻上保和殿侧后方的屋顶,移开屋上的瓦片,且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殿里的剑客不是叶孤城。 发遮半脸,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拿剑的手有些抖。 他把拿剑的手放低,甚至半藏背后。可即便如此,也抑制不住这点细微的颤抖。 别人的手怎么抖都行,西门吹雪的手绝不会轻易发抖。能让天下第一剑客手抖的敌人,绝不是一般人。 猫在房顶的谢昀伸长脖子去瞧西门吹雪的对手是不是叶孤城。 仍然不是叶孤城。 站在西门吹雪对面的是位鹤颜白发的老剑客。灯光映出他手上和脸上数不尽的皱纹。苍老的手中握着把短剑,他的手抖得比西门吹雪的还要厉害。 谢昀看不出老剑客有什么厉害的。 老剑客开口:西门吹雪,二十年前你败在老朽剑下,可还认账? 西门吹雪干脆利落:认。 你欠老朽的一条胳膊,还是不还。 还。 很好。 西门吹雪是个十分守信用的人。二十年前的他年少气盛,也的确说过输剑就断去一根手臂。不过当年老剑客制止了他,说将来见面再行讨要。所以当再见之际,西门吹雪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自断一臂。 西门吹雪换了左手拿剑。 当年约定断的是右臂,西门吹雪记得清清楚楚。 第6章 第 6 章 只见得满屋银光耀眼,竟是老者的胸前中了一剑。 西门吹雪叫出杀人者的名字:叶孤城。 绝顶的剑客要时刻保持着不愠不恼的心。可西门吹雪此刻难免愤怒。西门吹雪曾败于老剑客之手,叶孤城却当着他的面杀了老剑客。叶孤城无疑在践踏他的尊严! 这一回,西门吹雪握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他第一次不再把叶孤城当作他的对手而是纯粹的敌人。 直到叶孤城把老剑客戴着的□□撕开。 西门吹雪屏住了呼吸。 叶孤城同西门吹雪道:独孤前辈十八年前便已仙逝,你的手臂不必再还了。 西门吹雪还想再说些什么。满屋子俱是响动。原来保和殿的殿墙全部藏有暗门。暗门推开,霎时间殿内就集结了百余位大内高手。神侯府的无情、蔡相府的龙八太爷也全都到了。 保和殿里摆的是请君入瓮的局。 要请的正是叶孤城。 叶孤城原本的计划是,借着紫禁决战的由头引开禁军主力,好夜袭保和殿刺杀天子。 手眼通天的宰相蔡京早已获知消息,暗中集结高手,只等叶孤城入局。 叶孤城刚到保和殿就察觉不对。 殿里黑灯瞎火,堂堂天子怎会如此拮据? 于是叶孤城察也藏于房梁暗处观察。偏生西门吹雪来了。还遇上个老剑客诱骗他自断一臂。叶孤城按捺不住,这才亮了剑。 回头想想,老剑客只怕也是蔡京的安排。连西门吹雪也是被引诱至此的。为的就是逼他现身。 叶孤城的眼睛在人群中搜索,没有找到蔡京老狐狸的身影。 现场发号施令的是神侯府的捕头无情。 无情自小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相传他的轮椅里藏着诸多精妙暗器,取人性命的速度不比叶孤城的剑慢。 神侯府教出来的神捕总是能辨明是非的。无情下令:只拿叶孤城。 蔡相府里来的龙八太爷不答应,嚷道:来两个抓一个,神侯府莫非要偏袒西门吹雪不成? 无情辩解:西门吹雪既未害命也无谋反,我们没理由抓他。 西门吹雪一点也不领情,也不肯离开,只说:叶孤城救我一臂,我当还他一命。 龙八抓住机会:好!西门吹雪相助逆党,一并诛杀! 无情深深叹口气,望向叶孤城。他希望叶孤城能帮着劝劝。 叶孤城不劝。叶孤城最是了解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就是这般直率坦荡的人。他决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动。 叶孤城横了剑:我二人联手,谁能阻拦? 无情只是看着叶孤城不说话。 龙八早知叶孤城的秘密:你杀人时沾了相爷特制的毒,早已用不得剑了。 叶孤城中的毒,同杀死叶孤鸿的毒是同一种毒,正是相府为了对付南海飞仙派剑招特制的秘密武器。当天外飞仙刺穿人的胸膛时,藏在胸口的毒囊就会随着剑气反射出来。 叶孤鸿就是这般被溅射身亡的。 叶孤城剑法再高,警觉再强,毒液也沾着了他的手背。 此刻叶孤城只是强忍疼痛。再过得片刻,毒入肌肤,他便当真用不得剑了。 龙八继续使激将法:忘了告诉叶城主,你的那个什么亲戚,就是爱假扮西门吹雪的小子,也是这么死的。 叶孤城不声不响,剑已刺出。 他不会愤怒,他的手也不会发抖。只要他出剑,南海飞仙剑必定能取人性命。 他的剑已抵向龙八的胸膛。 龙八太爷眼睛都没眨一眨。 叶孤城才意识到他又上当了。他虽然感觉上像是没生气,到底还是恼怒了。恼怒的人往往丧失最基本的判断。既然死去的老剑客身上藏有毒囊,龙八的身上为什么不能也藏着毒囊? 分卷(6) 相府的人就是专门用这等卑鄙手段来克制天外飞仙的。 剑已出,纵然收力也来不及。 叶孤城的剑气已撕裂了龙八胸前藏着的毒囊。囊中藏着的毒水已溅射而出。 这一剑是龙八主动迎过来挨的。叶孤城避无可避! 只见一方宽大的袖子遮过来,将毒液悉数拦住。 是西门吹雪的袍袖。 再快的剑也挡不住如此多的毒液,只有宽大的袍袖才能遮住。 可袍袖里面的便是西门吹雪的手臂。刚刚险些断掉的、用来握剑的手臂。 手臂沾上毒液,比直接拿剑砍断还要叫人疼痛。 西门吹雪好似不怕疼。木然的脸上不曾出现一丝异样。 叶孤城接连深吸了两口气:你已还上一只手,我们无拖无欠。 不错,两清。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你伤了右手,我也伤了右手。西门吹雪注视着叶孤城,我们的决斗很公平。 叶孤城不知该说什么好。 胸前毒囊破裂的龙八早被毒液蚕食而死,现场只有无情发号施令。 可现在无情放不得二人离开。特别是叶孤城又杀了一个相府的人。 无情只好道:两位多有得罪。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俱换了左手执剑,要合力突破重围。 此刻屋顶传来朗朗诗声: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其实以西门吹雪、叶孤城、无情等人的造诣,屋顶的谢昀早入了他们的法眼。 只不过大家都不把一个笨头笨脑又没武功的小贼放在眼里,也就随他看戏。 谁想小贼放声吟诗。短短几句,竟叫人听出千万豪情。 谢昀也不想这样的。谁知道用了李白大大的对影三人以后就要吟诗,还要像个醉汉一样手舞足蹈地吟诗。未免也太中二了些。 越是吟唱,谢昀的声音愈发浑厚悠远,他的内息陡然提升到冠绝当世的宗师境界。 无情大为吃惊。命令殿外的弓箭手向房顶之人放箭。 放箭放了个寂寞。 殿外已经遍地都是谢昀的幻影。每一个都在吟诗,每一个都在醉舞,簌簌的飞箭穿透影子而过,全部都射了个寂寞。 真正的谢昀在哪里呢? 谁也不知道。连谢昀的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他还在吟唱,他的诗歌还没念完。 诗人的语调骤然变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殿里殿外的影子亮出了剑。 明月高悬,剑影徘徊。 每一剑俱带着凌厉的剑气。每一个影子都至少能击退周围的三个敌人。 谢昀的影子瞬间就把包围圈冲得溃不成军。 皇宫的防卫登时大乱。谢昀趁乱招呼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快跑啊你们。 临阵脱逃,不是西门吹雪的风格。 叶孤城却跑了。那么西门吹雪为了同叶孤城决斗,也一定会跟上。 三个人一口气逃到汴京城西的城隍庙。 长夜将尽,晨星启明。 两个剑客绷着的神经一松,手上被毒液腐蚀的痛楚也就随之而来。 叶孤城最先忍不住皱了眉头。 西门吹雪道:你若受不了,我可帮你。 叶孤城咬紧牙关:没什么受了不的。 叶孤城并不愿意斩断自己的手。江湖上有许多许多高明的剑客,他们身上总带着残疾。叶孤城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实在不愿意自己从此成为独臂人。要叫他断掉一只手,不若让他的生命跟着右手一齐被毒液腐蚀殆尽。 西门吹雪则没有这些个执念。依旧从容地挽起剑,准备砍下自己的右臂。 叶孤城大声叫住他:你不必砍。我已找到了解药。 西门吹雪住了手,等着叶孤城拿出解药。 叶孤城指着谢昀左手腕上的同心结:就在这位少侠的腕带里。 谢昀是完全懵圈的。没有人告诉他腕带里有解药啊。待得抬起手腕来看,原来腕带被汗水濡湿以后,侧面显出了六个小字:解药藏于带中。 西门吹雪连番被算计,心有余悸:你怎知是真的解药? 叶孤城早预料好同他的右手同生死,别的更不怕:没有比现在更坏的了。 谢昀只得应叶孤城要求,拆开缎带上的金线。 夹层里果然藏有好些白色的粉末。 叶孤城伸出已被腐蚀了大片的右手,对谢昀道:请少侠赐药。 我先来吧。西门吹雪将手臂贴在叶孤城的手臂上。 谢昀把粉末倒下。西门吹雪右臂的灼烧感骤然减弱。就像一道清风划过,带走所有的热痛。 好在是真的解药。 西门吹雪吐出口气。挪开手,让谢昀往叶孤城的伤口处倒。 叶孤城很快也感觉不疼了。 所有人这才全都松了口气。西门吹雪疲惫至极,不得不倚着柱子歇息片刻。 叶孤城则在端详着救命的缎带,还有救命的恩人。 原来天尊早已洞悉一切。叶孤城长叹一声:罢了,飞仙岛从此愿为天尊效命。 天尊?天尊是什么? 谢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组织。他完全不知道,慕容小荻的腕带正是天尊的象征。但凡一座房子、一片林子系着荻花纹路的红缎带,那房子、那林子便归天尊所有,擅入者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在旁休息的西门吹雪不知由头,喃喃地想起件往事。 当年谢晓峰同他比剑之前,说要先去一趟天尊。 这一去就是十六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第7章 第 7 章 谢昀的缎带是慕容小荻给的。因此慕容小荻也是天尊的人。看来要找谢晓峰,还得回去找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此刻舒舒服服地躺在客栈的澡盆里。 澡盆边抬手便能够着案几。案上放满信鸽刚送来的纸条。天尊的密探来报,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两人已被神剑少庄主救出。 慕容小荻很满意。一切如他所料。谢昀手上缠着天尊的缎带。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若想报恩,心里必定也要记着天尊的好。一夜之间收服当世两大剑客,天尊的势力壮大不少。 只可惜谢昀逃出城外以后,密探便没了他的消息。也不知谢昀在哪,还会不会回来找他。 正思索间,房门咿呀推开。 慕容小荻的眼中闪过股杀气。 慕容小荻喜欢独处,自七岁起,便是从小照顾他的风四姨也不能随意进出他的房间。他的房门外头五步一岗,守卫森严。按理说是不会有人能不出一点响动就偷进来的。 除非是武功极高的刺客。 闯进天尊的刺客绝不可能活着离开。 剑光闪,剑已横向来人的咽喉。 慕容小荻剑不离身。就算洗澡,剑也横在伸手可及的案边。 这一剑,比起昨夜瞬秒六人的剑还要快。 谢昀吓得浑身激灵。 剑就横在他的咽喉处,他的皮肤已经触碰到剑的寒凉。 他总算知道有些位面的侠士为什么进去新地图前要随手存档。真真的一个不留神就要丧命的啊! 还好他的命还在。 慕容小荻出剑快收剑也快。他的剑法已尽得谢家真传。 慕容小荻厉声质问:你偷偷进我房间想做什么? 谢昀大叫冤枉。他没有偷偷进来啊!他才进春华楼,一路上都有人向他点头哈腰,还自动给让出条路来。他是大摇大摆进来的。 慕容小荻: 看来楼里那群不长眼的东西是把他们混淆了。不过谢昀折腾大半宿,弄得灰头土脸的,的确与自己平日习武打猎回来的模样如出一辙。 慕容小荻放了剑,把谢昀拉到澡盆边。 洗干净再说话。 水汽氤氲,里边还飘着淡淡的猪苓和桃花的清香。谢昀本就疲惫,被水雾一熏,顿时更困了。 你真不介意我用你的澡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谢昀总是要客气些的。 随你。慕容小荻边说边进内室。 谢昀见慕容小荻离去,迫不及待地解开衣物靴袜,咕噜地躺进澡盆里。水温恰到好处,直润得全身松弛,是数不尽的舒坦。谢昀索性闭上眼睛,准备美美地在澡盆里打个盹。 水里有人在踢他的脚。 挪一挪,别全占了。 是慕容小荻在说话。 谢昀才睁眼,盆里的水位上升呛进他的鼻子,呛得他直难受。原来慕容小荻挪开他的腿后,也往澡盆里坐了下来! 两个人挤一个澡盆也太 好吧,还是挺正常的。原先大唐江湖位面的澡盆便全是设计成两人份,泡澡的同时还爱相互捶背。唯一感到不适应的是综武侠位面的人们泡澡都不穿浴裤。未免也太坦诚了些。 慕容小荻神色自若。随手拿过地上的葫芦瓢,舀了热水往自己身上淋。水流淌过结实的肩膀和胸膛,也淌过上边数不清的新伤旧伤。 谢昀看得有些呆。有些心疼。慕容小荻受过这么多伤,他得多疼多遭罪啊。 慕容小荻也在盯着谢昀身子看,忽然道:他肯定舍不得打你吧? 他?谁要打我? 慕容小荻不答。一手舀了热水,另一手伸过去搂住谢昀的后颈。 低头。 谢昀乖乖地低了头。慕容小荻真是太客气了,还要给他洗头。不过有一说一,慕容小荻的手法真的很不行,胡乱搓两下便算洗干净了,连皂角粉都没打。洗罢,又丢过来条毛巾,叫他把头发和脸擦干。 谢昀意犹未尽。但见主人已不泡澡,他也不好单独坐着,只得跟着慕容小荻一块起身。待得擦干身子,慕容小荻把内室拿来的衣服分作两份,给谢昀递过来。 洗澡还送衣服? 你先穿着,我再给你买新的。慕容小荻道。 谢昀哪里好意思,遂接过慕容小荻手里的一套:我穿旧的就好。 慕容小荻的衣服穿到谢昀身上,就跟他自己的衣服一般自在,连靴子也是不大不小刚刚好。只不过慕容小荻的衣服多以藏青为主,谢昀平时是不爱穿得这么老成的。 慕容小荻上下打量着他:看着顺眼多了。 谢昀比较随和,乖乖地点个头,道句谢。 分卷(7) 慕容小荻又拿过来包干粮请他吃午餐。 这回谢昀可不太乐意。背靠土豪庄的他向来吃好喝好,拿个糙米大饼当饭吃算怎么回事? 你平时就吃这些?坐拥偌大的春华楼没理由吃干粮。谢昀严重怀疑慕容小荻在耍人。 慕容小荻已拿起一张自然地吃了起来。他平时就是这么吃的,倘若吃惯了玉盘珍馐,将来哪天身陷囹圄意志力很快便要被攻破。江湖刀口舔血的人得时刻适应最艰难的环境。 放在自小就被哄得好好的谢昀身上,只怕不合适。慕容小荻放下大饼:我让他们送些吃的来。 哎算了不忙活,吃饱就行。谢昀有更重要的事要打听,又洗澡又吃饭的,险些给忘了。 谢昀道明来意:西门吹雪说,十六年前谢晓峰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天尊。 然后?慕容小荻很平静。 你知道他后来去了哪吗? 不知。慕容小荻脸色愈发凝重。 谢昀看慕容小荻有些恼怒,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跟谢晓峰有过节? 是。不共戴天。我若见着必杀了他!慕容小荻毫不避讳,你若怕你的父亲被杀,也可先杀我。 谢昀不掺和私人恩怨。镖师行走江湖,靠的是黑白两道的朋友都给面子。别人的情仇不该多管,只需把货物送到客户手中便是了。 谢昀便道:你们的事随你。我只想把谢晓峰的剑还给他。 慕容小荻一怔:他没与你说过剑中的秘密? 谢家神剑实则关乎翠云峰上的藏宝窟。相传宝窟里藏有连皇帝都梦寐以求的龙脉。 同样道理,货物里的秘密,也不是镖师该打听的东西。谢昀虽不会武功,镖行的规矩他是懂的,只道:有什么秘密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剑是他的,就该送回他手里。 慕容小荻很欣赏同龄少年的魄力。剑是谢晓峰的,要抢剑就该从谢晓峰手里去抢。抢弟弟的剑,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些。 慕容小荻便道:那便说好。你还他剑,我再把他的剑抢过来。 货物送到雇主手中以后的事当然也不归镖师管,所以谢昀依旧答复随便。 慕容小荻十分满意,便说:十六年前的事,我娘应该知道。 令堂也是天尊的人? 她就是天尊。 谢昀有点吃惊。难怪慕容小荻剑法高又能在京城里呼风唤雨,原来他是天尊的少当家。唉,人家正牌的少当家比他这个冒牌的少庄主可要威风多了。 谢昀赶紧作揖:可否引见? 慕容小荻有些为难:我不确定她见到你会不会杀了你。 谢昀陷入了沉默。听起来小荻的娘亲是个很凶的人。其实也对。身为天尊少当家还带那么多伤,想必多半是因他娘亲的缘故。对待亲儿子尚且严厉,陌生人过去就更讨不得好了。 谢昀唯有厚着脸皮求小荻帮忙:要不你帮我打听打听。我就不去见你娘了。 慕容小荻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昀许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想回去见她。 她总不至于把你也杀了吧。 其实自打慕容小荻长到六七岁,练功行事都有了大人风范,娘亲就很少再管他了。慕容小荻不想回去是有别的原因。娘亲要给他说媒。周围的男子十四五岁多半已成家,十六岁的大人还没个着落,谁家的父母都会着急。 天尊的少主要讲究门当户对。对家听说实力还行。澜沧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金鹏王朝虽然败落,好歹祖上也阔过。而前代金鹏王手里捏着的藏宝图,更是天尊急切想要的。 慕容小荻对宝藏兴趣不大。 他只知道父母没处好,尤其他的渣爹伤透了娘亲的心。所以慕容小荻不想辜负别人。若是不喜欢一个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为着些许宝藏牺牲婚姻,伤的是几代人的感情。 长大以后娘亲再也没打过他,却会絮絮叨叨地讲道理,讲得最多的就是这么句:你不看看不处处,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慕容小荻倒宁愿挨打。从前不愿做的事情,挨了打不去做,事情也就了了。如今整天唠叨,反而叫人看不到尽头。 于是慕容小荻心想,就去澜沧见一见吧,回来就不用被唠叨了。 正好新鲜出炉的小弟也在,带着过去参谋参谋。说实话,看谢昀白白净净风流倜傥的模样,肯定是个像谢晓峰那样的情场老手。 第8章 第 8 章 澜沧城离汴京很远。日夜兼程驱车赶马也得走上个把月才到。慕容小荻不带随从,只拉了谢昀。两人日夜两班轮换着赶车,倒也算不得太累。 慕容小荻多在夜里赶车。可他白天也睡得很少。不赶车的时候也坐到车头,坐在谢昀旁边。话不多,支着头,半眯眼,瞄着身旁赶车的谢昀。他好似在观察一个奇怪的生物,怎么看也不厌的那种。 每次被慕容小荻这么近距离观察,谢昀总感觉怪怪的。整整头发,揉揉眼屎,还得刮刮嘴角新长的胡茬,免得叫人看笑话。等到慕容小荻接力换班,谢昀才如释重负钻进车里,他可没有长时间欣赏慕容小荻的闲情和精力。 红包群里还有个令人头疼的话唠。 刚出汴京的几天,李白老艾特叫他找好酒吃好菜。等到远离城镇,李白又艾特他找高山探美景。眼前马车已到江边,见多识广的青莲居士不由得回忆起什么巴山巫峡、早发白帝的往事,又难免心情激动地@镖师小谢。 谢昀被艾特得多了以后,连红包群的消息震动都免疫了。可他还要时不时地刷刷群他在等叶大庄主。 听李白说,西湖剑庄不仅人员伤亡惨重,辛苦经营的剑庐和武库也经受重创。叶大庄主看来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已经小半月顾不上在群里说一句话了。 青莲李太白:找到谢晓峰,你便算帮山庄开拓业务。 青莲李太白:我看他们用剑的人还挺多的。@西湖叶庄主 青莲李太白:叫错人了,应该是@镖师小谢 横渡澜沧江时,慕容小荻买了些当地有名的白酒,又唤船家买来丰盛的菜肴。长途跋涉的李白许久没见过如此丰盛的酒宴,得意忘形手一滑就艾特到了叶庄主。 还真把叶庄主炸了出来。 西湖叶庄主:两位进展如何? 谢昀只唯恐叶庄主又匆匆走了,赶紧把红包叶家人的守护发出去。 【@镖师小谢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十几秒过去,群里没人抢,也没人说话。 气氛略尴尬。 青莲李太白:小谢一片心意,你收下吧。@西湖叶庄主 西湖叶庄主:有愧。 青莲李太白:没什么可愧的。你已尽力。 青莲李太白:便当作来日的期许吧。 【@西湖叶庄主领取了你的红包。】 西湖叶庄主:多谢。 西湖叶庄主:待庄中清点库存,我也来发个神兵红包。 镖师小谢:庄主不用啦。 镖师小谢:你已经给我发过红包了。 镖师小谢:[加油.jpg] 谢昀不知该怎么安慰人,怕是越安慰越揭旁人的伤心事,只好发个加油的表情包,然后不说话了。 西湖叶庄主:不必客气,理当回礼。 青莲李太白:你要回礼就把子美拉进来发红包。 西湖叶庄主:两位先生至交好友,为何不自行邀请? 青莲李太白:不知为什么我邀请别人进群他们都不理我。 西湖叶庄主: 西湖叶庄主:晚辈尽力。 看着叶庄主打出的一连串省略号,谢昀真是感慨万分。你个话唠谁敢进你的群啊!不过他没想到叶庄主在李白面前还自称晚辈,那李话痨几岁了?隔着屏幕真不是对面的是少年还是大叔。 叶庄主说不得几句又匿了。群里再度成为青莲李太白的单口秀舞台。谢昀发过红包,了却心事,情绪大好。 慕容小荻心情也很好,吃饱喝足,打个酒嗝就往谢昀肩膀上靠。 这一个月下来,慕容小荻真是越发拿他当仆人,到现在问也不问就当枕头拿来睡。 歪着头睡会落枕的。谢昀轻轻把慕容小荻挪到他的腿上,让慕容小荻枕在他的腿上睡。 慕容小荻又睁开眼睛盯着他看。 谢昀叫道:别看了快睡吧。 好看。 不要整天自卖自夸! 谢昀总算想明白了。慕容小荻为什么老爱看他,因为他跟慕容小荻长得像啊。所以四舍五入等于慕容小荻爱照镜子,臭美得很。 慕容小荻乐道:你提醒我了。我也很好看。 谢昀忍不住捏他:脸皮真厚。 慕容小荻嘴角弯下,用教训的口气:听好了,我可以捏你,你不可以捏我。 什么道理? 长幼有序,我是大哥。慕容小荻道,你要听话。 说着他真伸手扯了扯谢昀的脸颊,扯得可疼了。 谢昀不跟喝醉的人计较。 慕容小荻又问:你不服? 谁给人捏得脸上火辣辣疼还能服气的?谢昀不说话。就看慕容小荻还要使什么招。 慕容小荻又盯着谢昀看了好一会儿。 你不要难过了。最多我以后不捏你就是。都多大的人还动不动就发脾气。乖一点。 边说着边抬手抚摸着谢昀的头。 谢昀快要傻掉了。什么鬼啊拿他当小孩哄! 慕容小荻翻个身,把头埋进谢昀的腿里,打着轻轻的鼾声睡去了。 真是的,慕容小荻才像小孩子。他的名里都带着个小字。 谢昀从包袱里找出件大褂给小朋友盖好,也跟着仰面躺下。 慕容小荻枕在谢昀的腿上,谢昀枕在装满衣物的包袱上。初秋夜微凉,风吹江水漾。本该是个悠然度过的闲夜,船舱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陆小凤正好也在同一条船,跑到船头嘘嘘刚好路过谢昀的隔间,便打招呼:少庄主也要去澜沧啊。 慕容小荻醉归醉,身边有陌生人,他总能第一时间警觉地醒来。 陆小凤便看到了两个几乎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年,指着慕容小荻道:你也是三少的孩子。 慕容小荻坚决否认:我是他的影卫。 所谓影卫,就是大户人家自小就给孩子找来的贴身护卫。两人大致年龄相仿,最好还要长得相似。要真的出个什么事,影卫可以出头替主人抵死。 可以说,影卫是个极其卑贱的职业。谢昀搞不懂,慕容小荻何以要把自己往低了说。顺水推舟地吹自己是神剑少庄主不好嘛? 谢昀不好揭穿慕容小荻,便承认:不错,他是我的影卫。但我把他当兄弟看的。 分卷(8) 我不是你什么兄弟。 慕容小荻虎着脸,谢昀只好耸耸肩:你看,我把他宠坏了。都敢对我吹鼻子瞪眼。 陆小凤笑嘻嘻的。他联想到少庄主是喜欢男人的,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影卫同少主人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擦枪走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陆小凤便说:我坐下来喝杯少庄主的水酒,少夫人该不会介意吧? 谢昀张口就来:哎你也知道他是过来娶媳 慕容小荻往谢昀大腿上捏一把,疼得他把话咽回去。 慕容小荻把剑一横:此地不欢迎你。 陆小凤嘴馋,相中了谢昀的酒菜就想吃,便解释说:宽心宽心,陆小凤不喜男色。我此番前来,可是专程为了迎娶美丽的丹凤公主。 丹凤公主牵扯着近日江湖的一件劫财大案,陆小凤好容易才循着蛛丝马迹查到澜沧。又赶上金鹏王要嫁女儿,当然不能错过这么个好机会。 慕容小荻收了剑,放陆小凤进来。 陆小凤席地而坐,立起筷子:改日陆小凤摆喜酒,也请你们两个吃喝。 谢昀连忙问:我说,丹凤公主已经 又被慕容小荻捏得嗷呜一声。 陆小凤被突如其来的惨叫惊得抬头,只见慕容小荻声明:丹凤是我家主人的。 谢昀惊呆了,怎么娶丹凤公主这种事也推到他头上了哦。可看着慕容小荻的两根手指还徘徊在他腿边,他决定乖乖闭上嘴不说话,免得又被捏。 陆小凤笑着说:你们也是来迎娶公主的? 慕容小荻应道:主母之命,非娶不可。除非她与你早有婚约。 慕容小荻就是希望丹凤公主跟别人订婚。这样一来,他连见都不必见,便可以回去跟母亲推掉婚事。 陆小凤的回答却不能叫人满意:现在没婚约。以后肯定有。金鹏王刚传的消息,谁能找到前朝遗留的宝藏,不仅分他一半,还叫公主以身相许。 慕容小荻若有所思。 陆小凤滔滔不绝:咱们可以合作。 谢昀感到好笑:你我都要娶丹凤,怎么个合作法? 宝藏归少庄主,陆小凤只要美人。陆小凤侃侃而谈:反正少庄主喜欢男人。 谢昀满脸的黑人问号。 慕容小荻也很诧异,很快便追问陆小凤:你怎知他喜欢男人? 谢昀大叫:我不喜欢男人! 可是没有人听谢昀的,陆小凤想起那个绑在谢昀手上的同心结,笑嘻嘻地说:少庄主亲口同我说的。 他为什么要同你说这个? 慕容小荻接着发问,口气愈发急迫。 陆小凤感到气场不对头。正好船离着岸边已不到两里路程,忙放了筷子,抱个拳:陆小凤先走一步,有缘再会。 说着从船舱的窗户跳出,踩着水上的浮木水藻,朝着岸上掠去。 你看,他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要再喜欢他了。慕容小荻重重地把剑往鞘里重重一撞,教训道:江湖中的大多数男人都靠不住。日后你看上哪个,非带来叫我把关不可。 谢昀:??? 第9章 第 9 章 谢昀已经说了无数次,他不喜欢男人,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跟陆小凤表白过。虽然大唐江湖位面遍地是基,他绝对不是! 慕容小荻不信:无妨。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说着又摸摸他的脑袋。 谢昀放弃辩驳,随便慕容小荻怎么说。 两人还是要去见金鹏□□凤公主没同别人订婚,金鹏王与天尊议定的婚事还不算作废。 慕容小荻进城前往脸上罩了一方金线织就的半面面具。 谢昀奇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你替我去相亲。 谢昀道:凭什么要我替你去? 不在局内才能更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慕容小荻变戏法般掏出根玉米棒:请你吃。 一根玉米棒就想收买人,实在是 太香了! 谢昀最爱的还是啃食烤玉米棒。这一路走来,每到新城镇必定要到街头觅食。慕容小荻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刚进澜沧城他就叫城里的天尊分舵把玉米棒统统收购。谢昀想要吃的,只能从他这儿拿。 为了几根玉米棒,谢昀决定豁出去,改名换姓慕容小荻。 至于真正的慕容小荻,哼,不能便宜了他! 绑着天尊红缎带的马车在金鹏王府门前停下。 谢昀用胳膊肘统统坐在他身边的金线面具人:走,下去蹲着当我的小马凳。 必然要挨慕容小荻一记白眼。 谢昀道:做戏做全套。不然别人怎么相信你是我的影卫? 慕容小荻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真要这么干? 谢昀拨开他的手,也用食指去勾慕容小荻的下巴:主仆有别,你给我放尊重些。 慕容小荻挑挑眉,嘴角似带笑意,而且笑得瘆人。谢昀还没想明白他想做什么,就给他点了穴道,顷刻间四肢一片酥麻。 慕容小荻告诉他:下个马车还要踩小凳。你说天尊少主是不是行动不便。 手脚不听使唤的谢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大骂慕容小荻卑鄙。 慕容小荻把头凑近谢昀喋喋不休的嘴巴,谢昀下意识地闭了嘴往后缩。慕容小荻凑那么近,给人一种要把舌头伸进别人嘴巴的感觉。 慕容小荻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乖一点不要闹。不然天尊少主要变哑巴了。 谢昀感觉他上了贼船。早知道就不招惹慕容小荻了。 慕容小荻转过身,二话不说就把谢昀背了起来。 谢昀有点懵。慕容小荻还真想叫他扮演一个体弱多病的天尊少主啊? 慕容小荻道:反正要退婚。索性装得落魄些。 谢昀倒没说什么。有人背着走,何乐而不为。最好装作生活不能自理,连吃饭都要别人喂。 谢昀拍拍他的专属坐骑,叫慕容小荻把他背进金鹏王府。 金鹏王府里好生热闹。六进的大院子,五十来间客房,满满当当全是客人。听府上的管事说,金鹏王为了寻找失落的王朝宝藏,特意召集天下豪杰,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觅宝大会。 江湖名声越大的,越有来头的客人,便越往里边住。慕容小荻既然来自天尊,他的房间当然被安排在最里边。 隔壁住着陆小凤。看来陆小凤在江湖上的威望不亚于天尊。但事实上除了天尊和陆小凤,来的就没什么豪杰。 慕容小荻前脚刚出门搬行李,住在隔壁的陆小凤就偷摸过来。 陆小凤过来是想跟谢昀打听丹凤的底细:你有没有见过丹凤公主?她是个怎样的人? 公主嘛,肯定美若天仙,落落大方。他肯定看不上你这等浪子。 谢昀没见过公主,全凭一张嘴瞎掰。出门在外要有气势,才能叫慕容小荻的情敌知难而退。 陆小凤还想继续问:我听说公主还有个堂妹 话未说完,慕容小荻的剑忽从陆小凤身后疾刺而来。 陆小凤毕竟是陆小凤,武功十分了得。他扑地往前翻滚,爬上床咕噜声躲到谢昀背后。 慕容小荻怒不可遏,又恐再出剑会伤了谢昀,冲谢昀吼:你让开,不许护着他。 谢昀要能让开早让开了,这不是被点了穴道动不得嘛。 陆小凤边拿谢昀当挡剑牌边辩解说:天大的冤枉。陆小凤真的没对你家少庄主做什么。 慕容小荻不收剑,陆小凤就不肯从谢昀的床上下来。 屋里的响动引来金鹏王府的家仆府卫,也引来了爱凑热闹的武林豪杰。 众人看向屋里的光景,好辣眼睛。两个男人缩在床上惶恐不安,另个男人持剑相向目露凶光,怎么看怎么有种捉x在床的感觉。 这样的事情,旁人怎好轻易评判呢?于是一个个站到旁边吃瓜等对线。 只见得门外中庭的主道上有侍女撒下花瓣。 花瓣铺成条花毯,便有玉足踩在毯上。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长发,连眸子也黑得发亮。这便是陆小凤说的十年都未见过的美丽女子。 丹凤公主踩着鲜花而来,人群的喧闹便戛然而止。陆小凤大声喊道:公主来得正好,你评评理,神剑少主非要陆小凤的命可怎么办呢? 丹凤公主压根不理会陆小凤,只同床上的谢昀说话:招待不周,少主见怪。 谢昀偷偷去瞥慕容小荻,发现慕容小荻已放下了剑,也在欣赏着丹凤公主的容颜。 陆小凤趁势跳下床,溜得飞快。 慕容小荻也不去追,向公主抱拳:护主心切,多有得罪。 公主得体地回应着:此地毕竟王府。万望少主管束下人,莫要伤了江湖和气。 依着澜沧习俗,女子出嫁前万不可踏入男子房子。丹凤公主隔着门向天尊少主问过好致过意,领着侍女匆匆离去。 屋里再无旁人,谢昀心里很慌。 特别是慕容小荻竟然没骂他,就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谢昀赶紧主动交代:我跟陆小凤真的没关系。要不是你点住我的穴,我非把他打下床不可。 慕容小荻的心思已到了别处:你注意到公主腰间的流苏没有? 谢昀完全没有印象。 它同你的剑穗一样,都出自神剑山庄。自从谢晓峰失踪以后,庄中饲养的翠云雀便被猎杀殆尽,自此江湖上再不见这等流苏。 谢昀懂了。慕容小荻是说,丹凤公主可能同谢晓峰有渊源。瞧着丹凤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她有可能是谢晓峰的女儿。 天惹噜,假的神剑少庄主要遇见真的神剑千金了么? 慕容小荻道:不能确定。我必须亲自出面调查清楚。 谢昀调皮地开玩笑:她要真是我的姐姐,你就是我姐夫。 慕容小荻敲他一记头栗:不许胡说! 谢昀抱住脑袋:你要怎么查证?要不去问金鹏王吧。 被谢晓峰戴了绿帽子的人肯承认么?再者,有个信物也不代表她就是谢晓峰的血肉。 谢昀深有感触:凭一把剑、一杆剑穗就乱搭线实在太不对了。 慕容小荻冲谢昀啧啧:我可不是凭剑认出你的。 那你就是凭我的绝世武功。那你就错了。我的武功也不是什么谢家剑法。 慕容小荻就是不肯说怎么认出谢昀的。明摆着的事嘛。他猜谢昀八成也猜到了。两人的相貌就是最好的证明啊。可既然谢昀不认,慕容小荻也不认。谁先认,谁就认了怂。慕容小荻正是少年意气的年纪,又遇着个同父异母、同年同月同日的弟弟,较劲的心总是有的。 分卷(9) 不过谢昀歪打正着地说出了一种辨明谢家后人的方法看武功。 要是丹凤公主懂得一招半式谢家剑法,八成就是谢家的传人。 第10章 第 10 章 从一个人走路的姿态就能看出他的武功底子。 丹凤公主踩过的花瓣不破不损,鲜嫩如常。可见她的脚步比常人要轻许多。若不是从小就修习轻功,万万不会臻此境界。 轻功也是神剑山庄的独门绝活。神剑山庄的剑讲究一个快的,没有过硬的轻功基础,剑是决不能快的。然而神剑山庄的轻功也只是快,没什么特殊的招式,单从轻功还无法辨明神剑武学。 慕容小荻有意试试丹凤公主会不会使剑。 谢昀边啃玉米棒边提醒:你一个大男人去找公主动手真的好没品。 慕容小荻笑得不怀好意:我不去找你可以去啊。 为什么是我? 你若不去玉米棒就没了。 可恶!老是拿这个威胁他。谢昀恨不得啃掉慕容小荻的手指头。 慕容小荻道:放心,不会让你难堪。你就装作饿了,去厨房偷食。我趁机把公主引到那处。看她如何出手对付你。 凭什么不是我去引人,你去偷东西?谢昀叉着腰:我可是天尊少主。 你被革职了。慕容小荻勾掉谢昀嘴边的玉米粒,顺手把影卫用的鎏金面具摘下戴他脸上:现在你是影卫。 谢昀不服。可转念一想,也许是慕容小荻看上公主又不好明说,于是整出各种幺蛾子,说到最后才暴露他想把妹的本性。什么姐姐妹妹的,全都是个托。 没准啊慕容小荻就是想自导自演一场戏。到时候不是公主出手,是他慕容小荻出手,好上演出英气爆表的大侠教训小偷的戏码。 真阴险啊这老哥! 谢昀决定将计就计。等慕容小荻准备打他时,使出红包绝技暴揍慕容小荻一顿,看那家伙还敢嘚瑟。 入了夜,谢昀悄悄溜进厨房去。 金鹏王府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戌时以后厨房就熄了火。大厨将屋里收拾得无比整洁,也不听得老鼠的声音,静得十分可怕。既然连老鼠都不曾光顾,厨房里还有什么能偷的呢? 谢昀无聊地倚着灶台,坐等慕容小荻领人前来。 陡然听得厨房门咿呀声响。 谢昀赶紧从门口的灶台翻个滚,转移到窗边水缸的背后。 有人进了厨房。 只有人才能点亮灶台上的火。 就着火光,谢昀大致看出是个女人。扎着头马尾辫,看身形应是个成年的女子。可她背对着谢昀,也不知她正脸长的什么模样。 谢昀怀疑她也是进来偷吃的。 因为她不敢点亮灶台旁边的煤油灯。若是光明正大地进厨房生火做饭,何必这么鬼鬼祟祟。 谢昀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这位深夜觅食的姑娘,厨房里没有吃的,一点都没有! 很快谢昀闻到了一股烤玉米的香味。 味道就从灶台上传过来,直勾得肚里的馋虫大叫。 好家伙竟然自备食材的说! 谢昀咽了咽口水。早知道他也带几根玉米过来烤了。 姑娘烤了一阵,转过身,像老鼠一样啃起了玉米。 谢昀也好想问她要一点来吃。但是有比吃玉米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吃玉米的姑娘竟是午后在房门外见过的丹凤。 丹凤公主束起了头发,还编了辫子,这叫她看起来比盛装见客之际年轻不少。再者,她的嘴边都是油腻的玉米碴,吃起来又狼吞虎咽的,比起谢昀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事先见过,谁也不认不出她是个端庄高贵的公主。 丹凤公主啃完一根玉米,便前往水缸边洗手。躲在缸后的谢昀被逮个正着。 丹凤公主吓得退后几步,看样子她要大叫喊人! 谢昀赶紧开口:公主见谅,是我,天尊少主的影卫。 丹凤公主盯着他上下打量几番,哦了一声,然后冲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昀也回个嘘。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 谢昀直言:我跟公主一样,腹中空空打算找些食物,没有恶意的。 谢昀暗里嘲笑慕容小荻。有的人还自诩把妹高手,妹子都跑厨房当吃货了你还撩谁去! 丹凤公主笑嘻嘻应他:你不知道了吧。夜里他们都会把食材收起来,你得自备自助才行。 谢昀赶紧开溜:待我去弄些过来。 丹凤道:你别走啊,我的玉米分你一半。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谢昀眼睛发亮。城里的玉米都给慕容小荻垄断,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别人给的玉米了。 谢昀不假思索:公主请说。 第一,你得负责烤;第二,今晚我来厨房吃东西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谢昀当然答应,一百个答应。 于是灶边烤玉米的香味久久不绝。 丹凤赞叹:你的手艺好好,比我自己烤的好吃多了。 谢昀骄傲地点点头。从前在外走镖,干粮吃腻了,便要从大自然里找乐子。谢昀不会武功,猎不住飞禽走兽,只好拿山野田地的玉米油菜花开刀。他的厨艺便是这般练出来的。 然而谢昀的确不会聊天,在这幸福满满的时刻突然发出灵魂的自省:哎哟,我不能吃太多,会长肚子的。 丹凤哇地哭出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谢昀忙劝慰道:公主是天赐的身子,才不会吃胖。 丹凤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我不是公主,那我一定会长肉的。早知道就不偷吃了。 原来她不是丹凤公主,是公主的堂妹上官飞燕。 谢昀记得陆小凤好像提起过她。 上官飞燕虽不是公主,在王府里也算受宠。据说唯一的毛病就是贪吃。所以金鹏王才严禁府里的厨房夜里开火。 可上官飞燕哪里管得这些。今天出去摸点玉米棒,明天上山抓只小兔子,怎样都要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吃得欢快的人最忌惮别人拆穿她的秘密。尤其是深夜偷吃会长胖的秘密。 上官飞燕哭得停也停不下来。 谢昀脑回路清奇:好嘛,我帮你吃了,肉全长我身上。 说着便把上官飞燕手边的玉米棒全拿过来。 上官飞燕止住了啜泣。她勾搭过不少男人,哪里有这样哄人的家伙。飞燕眼珠子一转,决心把傲娇女子的人设贯彻到底,生气地把谢昀手里的玉米棒拍落:不行不行,你也不能吃,你吃了我会馋的。 谢昀心疼地看着地上沾满泥的玉米棒。到手的食物就飞了。 谢昀委屈地说:好吧,那就都不吃了。 上官飞燕一愣,怎么这男人看起来比她还傲娇,看来装可怜博同情的法子有点行不通啊。 上官飞燕决定换个思路:你是天尊少主的影卫,怎么还馋根玉米棒? 谢昀总算找到个能听他倒苦水的好朋友,当场就控诉:他又坏又抠门。买了全城的玉米不让我买,还每天只许我吃两根! 他真是太坏了。我可不要这人当我的姐夫。 就是就是,坏人不配拥有情缘。 反正慕容小荻听不见,谢昀就狂吐槽。 上官飞燕悠悠地道:其实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适合我姐姐。你比你家少主强多了。 谢昀也觉得。他可是拥有超强红包系统的男人,可是有叶大庄主和青莲李白加持的男人,当然比慕容小荻更厉害。他要是认真起来,准能把欺负他的慕容小荻揍得嗷嗷叫。 上官飞燕接着说:我的姐姐要是跟你在一起,一定会更幸福的。 谢昀想了想,老实说:未必。 为什么? 她好看是好看,可我没有心动的感觉。 上官飞燕笑道:你同女孩子欢娱过吗? 没。谢昀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上官飞燕笑得更欢:那你怎么知道心动的感觉是什么样? 谢昀挠头,感觉上官飞燕说得有几分道理。 上官飞燕便往他身上凑:不如我帮你试试? 谢昀感到不对。镖局的老师傅们早有告诫,野外行镖遇着漂亮女子,万不可有密切接触。 谢昀用剑鞘把上官飞燕推开:姑娘自重。 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主人的。上官飞燕边说边把肩膀处的丝衣撩开。 谢昀转身想走,正好撞见慕容小荻推门进来。 谢昀还待解释,上官飞燕就大叫:我们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边叫边把撩开的衣服裹裹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谢昀感觉凉凉。被她这么一叫,没什么都有什么了吧。 慕容小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谢昀一个我字哽在喉咙里未说出,慕容小荻就厉声质问:你想学谢晓峰? 啊? 你想像他一样干了坏事就跑? 我没有! 慕容小荻压根不听,三下五除二又点了谢昀的穴道。谢昀四肢酸软,就往慕容小荻怀里倒去。 慕容小荻一只手抱着谢昀,另一只手握紧了剑柄,问上官飞燕:你是要与他成亲,还是要我宰了他。 上官飞燕可不舍得影卫死掉。在她的计划里,她还要指望影卫杀掉天尊少主,好取而代之控制天尊的。 上官飞燕赶紧替谢昀求情:我自是喜欢他的。求姐夫把他许给我吧。 慕容小荻点点头:成,待我领回去洗干净了送你。 第11章 第 11 章 慕容小荻说洗就洗。把谢昀扛回房丢床上后,立马打了一盆水。 谢昀不住地辩解:我真的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慕容小荻夹住谢昀的下巴: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背着我偷吃。 没有! 慕容小荻的手指刮过谢昀油乎乎的嘴角,再放到自己的嘴唇边轻轻舔了一下:呐,还说没偷吃?玉米油的味儿。 谢昀释然,原来说的是这个偷吃。 慕容小荻教训道:小朋友不能乱吃别人东西是常识。她要在玉米里给你下点合欢散,你说洗不洗得清。 分卷(10) 谢昀吓出身冷汗。上官飞燕既然敢随口诬陷他,给他下春/药也不是没可能的啊。镖局的老师父说行走在外要管好嘴巴,他怎么给忘了呢。 慕容小荻自小就受过严格的识毒训练,有毒没毒一尝就知。他团了方毛巾,把谢昀嘴角的油水擦干净,宽慰说:这次还好,食物没毒。 你好像早知道她要算计我。谢昀嘟囔着。 慕容小荻忽地按住他的嘴吧。然后把头埋下来,口里的气息全呼在谢昀的耳朵里。谢昀只听得:嘘,房顶有人。 谢昀眨着困惑的眼神。 慕容小荻解释道:昨夜我们商量计划时,房顶也有人。 谢昀便明白了。慕容小荻是故意让他去厨房,又故意守在厨房周围的,为的就是把房顶偷听他们讲话的人揪出来。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装成一副清纯模样勾人上套的上官飞燕。 慕容小荻道:我们索性逢场作戏,大吵一架。 吵架?看起来是个好主意。可谢昀是个文明人,一般不吵架的。 谢昀开口只会一句:你混蛋! 这哪里像吵架,真像撒娇,弄得慕容小荻都不好接招骂回去。 慕容小荻只好提示:狠一点。往死里骂。 你抢我的玉米,还动不动就点我的穴。大坏蛋。 慕容小荻: 不能指望谢昀骂人了。于是慕容小荻悄悄解开了谢昀的穴道,然后冷不防往他臀部一捏。 谢昀嗷呜声叫,然后伸手就给了慕容小荻一拳。 刚被解开穴道的人并不清楚自己的力道,这一拳正打在慕容小荻的鼻子上,揍得他的鼻子出了血。 谢昀真没想把慕容小荻揍出血的,想起床说个不是。慕容小荻迅速接戏:大胆刁奴,竟敢对你的主子出手。 蹭的一声,慕容小荻亮出了剑。 亮剑归亮剑,倒并无打算砍人的意思。慕容小荻不住地冲谢昀使眼色,叫他快跑。 谢昀赶紧两步并作三步冲出房门。慕容小荻提着剑也追出来,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丹凤公主。 丹凤稍退两步,同慕容小荻拉开距离,却有意拦着不给他过去,只问:少主何故行程匆忙? 慕容小荻正乐得有人拦住他,但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于是指着鼻子上的伤,破口大骂:这便是我那个影卫做的好事!我非抓住扒了他的皮不可! 少主莫要生气。丹凤此番前来,正是要替舍妹向少主讨要一个人。 上官丹凤边说着,边向慕容小荻伸过去一方手绢,还要替他擦干净脸上的鼻血。 慕容小荻不接,只拿袖子往脸上随意擦擦,顺着公主的话:你说的是飞燕?那个混小子也欺负了飞燕,我更要杀了他。 上官丹凤笑道:两情相悦算不得欺负。我听飞燕说,少主已答应了将奴才送给她。 我是答应过,只不过 你们汉人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 慕容小荻借坡下驴:好吧。听你的。我去把那小子抓回来送给飞燕。 上官丹凤摇头:他们的事让他们去做,飞燕的人让飞燕去找。 哦?听起来我们也有事要做? 当然,父王希望我们早日成亲。就在澜沧城里成亲。 另一头,谢昀已跑出城郊。 其实他不必跑这么快的,因为慕容小荻不会真的追杀他。只不过为了假戏真做,他用了李白给的轻功红包。以他的速度,天底下没几个能追上他的人。 陆小凤算一个高手。陆小凤在隔壁屋听得动静,八卦的他就跟了出来。看到有人用绝顶轻功飞奔,好胜心强的他就跟在后头。起初他还能勉强跟着,越到后来越吃力。好在谢昀落了地,不然陆小凤就给跟丢了。 陆小凤的眼睛很毒。他认出这套轻功是当初谢昀用来追司空摘星的。陆小凤便打招呼:少庄主半夜跑出来做什么?你为何穿着影卫的装扮? 谢昀脑子飞快地转。陆小凤心眼不坏,可是很多事情拎不清,尤其喜欢站在漂亮姐姐一边。谢昀便不好说上官姐妹的坏话,随手把脏水往慕容小荻身上泼。 谢昀可怜兮兮地说:我的影卫背叛了我。他想娶上官丹凤。他便给我下了药,换了我的衣服,想冒充我。 好歹毒的人!陆小凤替谢昀鸣不平:少庄主莫慌。我去给你讨回公道。 谢昀可不能让陆小凤回去瞎折腾,拽住陆小凤的胳膊:罢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丹凤,随他去吧。我的心里有了别人了。 陆小凤一惊,连忙甩开谢昀的手:少庄主莫开玩笑。陆小凤的年纪可以做你的父亲了。 再说一遍,我不是基!谢昀要给气昏过去,我准备迎娶上官飞燕,丹凤公主的堂妹。 陆小凤记得他的好兄弟花满楼对上官飞燕颇有好感。 陆小凤劝道:少庄主慎重。且莫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女人,便是你喜欢她,她也不一定喜欢你。她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谁?不会又是你陆小凤吧? 当然不是。是我的好朋友,江南花家的花满楼。再过几日花满楼也要赶到澜沧。届时少庄主一看便知。 谢昀联想起上官飞燕厉害的手段,真替这个叫花满楼的倒霉鬼捏把汗。 陆小凤忽然想起件事,又说:二十年前,谢晓峰曾在花家书阁讨教武学,住了将近一年。少庄主若肯卖花满楼一个人情,或许能得知令尊的下落。 谢昀立马来了兴致。不管任何时候,寻找委托人谢晓峰都是他的最高任务。只要有一点点线索,他都不能放过。 谢昀便道:成啊。我就等花满楼过来再说。 花满楼还没来,上官飞燕就先找到了谢昀在城里的落脚点。小姑娘投其所好,来见谢昀时带着一大包热乎的烤玉米。 谢昀这回再馋也不吃。像慕容小荻讲的,万一下了药怎么办?他也不敢跟上官飞燕独处,便把上官飞燕引到人来人往的闹市上说话。 上官飞燕抱着怀里的玉米,一副诚恳的样子: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想从姐夫那里讨到你。 要不是为了配合慕容小荻,谢昀决不肯同上官飞燕再说话。可现在他得耐着性子,假装原谅她:原来如此。那下次你万不可这么做了。女孩子的名节很重要的。 上官飞燕点点头,把烤玉米双手奉上:你愿意收我的礼物了吗? 谢昀当然不能吃,又不能叫上官飞燕起疑心,就说: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那你还没有原谅我。 不是的。在花满楼到来以前,我不能对你好。 花满楼?谁告诉你花满楼的事? 甩锅大王谢昀顺顺当当把陆小凤供出来,又假装很惊讶:难道陆小凤说的不是真的? 他说的是真的。而且金鹏王也想将我嫁给花满楼。 你都有婚约了还要同我在一起。 我就不要这个婚约。我自小父母双亡,金鹏王还有姐姐都拿我当外人,连饭都不给我吃饱。小时候就当姐姐的替身吃苦受累,长大了还要拿我换取花家的聘礼。花满楼他是个瞎子!我不要过这种生活! 上官飞燕边说边哭:你的少主也是这么待你的吧。我们是一样的人。你肯帮帮我吗? 她哭得楚楚可怜。况且每一句都似乎同影卫的身世经历暗相契合:自小当替身,长大还要被当作礼物送出去。倘若谢昀真是影卫,没准真会跟她产生强烈的共情。 可惜谢昀不是。 谢昀也来飙演技控诉主人:就是啊,那个混蛋也要把我送出去,他还打我。 可他的演技实在不好,上官飞燕心生疑虑:你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他真打你了?我看你没有伤啊。 谢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被慕容小荻掐疼的部位。到现在还疼。看来昨晚打慕容小荻的那一拳还算轻了的。 上官飞燕立马就懂了。她现在特别相信,影卫十分怨恨他的主人。 于是上官飞燕提议:我们联手把他们做掉,从此你是天尊少主,我是丹凤公主。 第12章 第 12 章 谢昀有一说一:要干掉他们两个可不容易。天尊少主的武功深不可测,丹凤公主又得神剑真传 上官飞燕打断他:什么神剑真传? 我听少主说,丹凤公主身上吊着个流苏,是谢晓峰送给她的。对了,你跟丹凤长得相似,会不会跟神剑山庄也有渊源? 探听谢晓峰是谢昀的第一要务。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不能放过一丁点蛛丝马迹。即便要陪上官飞燕逢场作戏,他也要搞些情报出来。 上官飞燕翻着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戴个流苏就是神剑山庄的人了?神剑山庄未免也太有脸了些。我们上官家还不用和神剑山庄攀亲戚。 上官飞燕和慕容小荻的反应都特别激烈。叫人感受到他们对神剑山庄的不满。谢昀慢慢察觉到,可能谢晓峰在江湖上的风评不太好,仇家特别多。 那他也不宜顶着什么少庄主的头衔惹人记恨,于是说:你的姐姐不会神剑武功就好,我们对付她的把握就更大了。 上官飞燕笑道:神剑三少的剑法也未必天下第一。我认识位女剑客,比谢晓峰厉害多了。 哦,天底下还有比谢晓峰还厉害的剑客?我家主人都不敢这么说。 上官飞燕似在炫耀:那位女剑客是前朝公孙大娘的传人。待得事成,我再带你开开眼界。 听人说起公孙大娘,红包群的李白兴致很高。 青莲李太白:想不到此地也有公孙传人。 青莲李太白: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青莲李太白:子美的诗愈发好了。 李白和杜甫不常见面,都只从各自朋友的口中听过对方的诗。听着诗,便想起人。李白心想,若是能与杜甫同看公孙传人舞剑,然后自己也写上一首助兴,想必是极好的。 青莲李太白:杜工部还不来?@西湖叶庄主 叶大庄主必然没空搭理他。 于是李白想出了拖延的法子。 青莲李太白:@镖师小谢慢点去找公孙传人。 青莲李太白:==我的诗歌发烧友。 谢昀其实并不想去看公孙传人舞剑。西湖边上有好多能歌善舞的小姐姐和小正太,都是公孙大娘的徒子徒孙,平日谢昀替剑庄跑腿路过,早就看得够多的了。 谢昀还是想快些把眼前的要事解决,好继续寻找谢晓峰。 谢昀问上官飞燕:即便丹凤不会武功,天尊少主也不是好对付的。我怕是打不赢他。 单打独斗自然很难。倘若以二敌一,胜算就大了。 你还有帮手? 分卷(11) 金鹏王的敌人,就是我的帮手。 听上官飞燕说,此番金鹏王大肆召集江湖人士,就是为了从霍休手中夺回前朝宝藏。 霍休有意先下手为强,在众人讨伐他以前端了金鹏王府的老窝。 慕容小荻既要迎娶丹凤,他就是金鹏王的女婿。仇家上门,女婿自然不能不出手。 谢昀若有所思:你想叫慕容小荻与霍休斗得两败俱伤,我好渔翁得利? 上官飞燕摇摇头:你也太高看了你的少主。霍休哪里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 霍休的剑术很高。他的师父是大名鼎鼎的剑魔独孤求败。相传西门吹雪年轻时偶遇到位复姓独孤的老者,三招之内被他制得服服帖帖,还为此立下自断一臂的誓言。那位独孤老者,就是独孤求败。 名师出高徒。独孤求败的剑术既已登峰造极,想必弟子的剑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江湖还有传言,西门吹雪曾去挑战霍休,两人连战三天三夜,仍是没有分出胜负。 可见霍休的剑法是真的高。 上官飞燕甚至断言,慕容小荻在霍休手下过不得三十招。 上官飞燕提议:你还得回去哄好你的少主,你们联手出战才有希望。 还要我哄他?明明是他欺负我! 谢昀这句是发自肺腑的吐槽。 上官飞燕笑嘻嘻地劝他:他很快就要死在你的剑下,再忍一忍不算什么。否则他死了,你一个人能打赢霍休? 谢昀没有说话。什么霍休的,估计也没有叶庄主的洗剑问心厉害。他担心的是慕容小荻。慕容小荻混蛋归混蛋,可不能叫他给旁人干掉了。 谢昀应承下来:好吧,我回去哄哄他。 上官飞燕给少年打气:放心。我也叫我姐姐去劝他。他定不会重责你的。 在外溜达两宿的谢昀又回到了金鹏王府。 慕容小荻见他进门劈头就问:你还敢回来? 我 谢昀看到慕容小荻的眼睛朝房顶瞥,就知隔墙有耳。 于是谢昀说着上官飞燕教他的话:我生是少主的人,死是少主的鬼。 慕容小荻饶有兴致:当真? 我打小就蒙主人收养。没有主人和少主,我活也活不成。我同少主动手,真是该死极了。 那你便去死吧。 慕容小荻手中剑光凛冽,一剑已抵向谢昀的咽喉。 谢昀没有躲。他相信慕容小荻不会杀他。 慕容小荻的剑果然稳稳停住,然后道:我答应了丹凤,把你许给他的妹妹。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谢昀千恩万谢,说与房顶的偷听者。 慕容小荻忽然话锋一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谢昀看到慕容小荻冲他使眼色,心想慕容小荻真是戏多。 慕容小荻冷冷地道:脱干净。 谢昀:??? 房间里传来噼啪的声响,声响中夹杂着影卫的惨叫。到第二天连陆小凤都知道,隔壁屋的少主抡着鞭子狂抽了影卫好多下,打得那叫一个皮开肉绽。 谢昀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上官飞燕面前。 上官飞燕明知故问:你又挨他打了? 谢昀点点头。小嘴嘟嘟,眼泪汪汪,剑都拿不稳,瞧着可怜极了。 好在他没打伤你的脸。 上官飞燕想的是,要是打得毁容,谢昀便失去了利用价值。 谢昀道:他从不往我脸上打,全伤在暗处。我若不说,人们总觉得他是个好主人。 原来他是如此阴险。上官飞燕故作同情:我带了些金创,给你擦擦吧。 不成。他要发现我擦了药,定然要挨更毒的打。谢昀说得跟真的一样。 上官飞燕煽风点火:那就把你身上的伤留着,到时一道一道还给他。 对,我非加倍奉还!谢昀咬牙切齿,又问:霍休什么时候来啊? 霍休已到城里。 他怎还不动手。我实在受不得被慕容小荻欺凌的日子了。 上官飞燕眉飞色舞:只待我今晚把陆小凤引走,霍休便会过来行刺。 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也是慕容小荻与上官丹凤的小婚之夜。 澜沧人待女儿很好。若有男子要上门娶妻,必定要先在岳父家里置办酒席,然后再风风光光地把人接走。澜沧人管这叫做小婚。 即便是小婚,也是要穿上正式的婚服的。 澜沧人的婚服也很怪异。青巾包头,短裤长靴,瞧着有些像到山里采草药的架势。 谢昀好奇围着准备当新郎官的慕容小荻转了三圈。 难得梁上没有小人偷听,慕容小荻也不再凶巴巴,调侃道:怎么着,舍不得我娶媳妇啊? 你娶媳妇跟我有什么干系。 我要娶个欺负你的不得天天哭。 谢昀早看穿慕容小荻的心思:你不是要真的娶丹凤,对不对? 慕容小荻点点头。他早看出来,丹凤公主和上官飞燕是同一个人。丹凤出现的时候,飞燕必定不在。飞燕出现的时候,谁也找不着丹凤。 所以上官飞燕说什么杀死姐姐取而代之全是托词。她恐怕只想要影卫杀死慕容小荻,夺下天尊少主的位置上。 慕容小荻有意考较弟弟:你说,我从何时看出她们同一人的? 谢昀走镖多年,眼力劲总是有的:前天晚上,你提着剑追我,拦你的丹凤便露馅了。 慕容小荻满意地点头。上官丹凤露出马脚,还是多亏了谢昀的烤玉米。谢昀烤玉米爱用重油,非但吃的他自己嘴角油腻腻的,跟他一齐吃的上官飞燕也嘴角抹油。哪怕后来飞燕换装扮作丹凤,脸上涂抹了胭脂花粉,也盖不住底下的油腻味。 偌大的王府怎会不知丹凤和飞燕是同一人?由此可见,金鹏王阖府上下都在配合飞燕的计划。只怕从一开始的婚约,就是一场要谋夺天尊势力的阴谋。 只是慕容小荻还有一个顾忌,就是上官飞燕到底是不是谢晓峰的血肉,是不是他和谢昀的亲姐姐。 所以他才配合着演下去,唯恐伤了自家的兄弟姐妹。 谢昀给慕容小荻戴上象征新郎官的苦刺花冠。 客厅里,金鹏王与澜沧城的各路达官贵胄已齐聚一堂,等着一对新人的登场。 慕容小荻到了。上官丹凤还不见踪影。 众人翘首以盼。 谢昀只管吃喝。上官飞燕既然说要把陆小凤引开,她怎么会出现在现场呢? 今夜的婚宴只会有砸场子的剑客。 果不其然,一柄长剑兀然插落主家席的台面。 刚刚还笑得合不拢嘴的金鹏王面如土色:霍休来了! 第13章 第 13 章 霍休原是金鹏王朝的重臣。王朝没落以后,挟带着宝藏逃亡中原,建立起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青衣一百零八楼。凡是被青衣楼盯上的人,没一个能活得过三个月。 自三个月前,金鹏王便收到了霍休的要挟信。这才组织江湖好手讨伐霍休。可没想到,霍休竟敢趁着宾客云集的婚宴现场当众行凶。 一柄剑竖/插在主人席的桌上,站在房梁上的霍休手里还有另一把剑。前面一把是刺客的剑,后面一把是剑客的剑。 青衣一百零八楼俱是刺客,唯有霍休不是。他的剑术同西门吹雪一样高。他要杀人,就要用剑客的剑。 霍休手中的剑比刺客的剑更短,也更灵活,时不时地被随风飘起的青衫衣袂遮住。顺着衣领往上看,是一方戴着青铜獠牙的脸。青衣楼首领的面貌,看来不肯轻易示人。 众宾客高呼:快拿住他。 叫归叫,说到底没人敢当出头鸟,因为没有人自诩比西门吹雪的剑法还高。那么面对与西门吹雪同样厉害的霍休,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缩头乌龟为好。 金鹏王怯怯地向慕容小荻求救:贤婿务必保我王府周全。 远来即是客。前辈请。慕容小荻拈起杯水酒。指尖一递,连水带酒便朝霍休送去。 宾客里有些见识的无不叫好。慕容小荻轻飘飘一递之间,已暗自用上了江南慕容世家参合指的功夫。若是对面学艺不深,这杯水酒能必定顷刻透胸而过,要了来人的性命。 慕容小荻毕竟见得世面。江湖上李代桃僵、声东击西的伎俩多了去。他得先试试剑客的功夫,看他是不是霍休。 剑客手中寒光飞掠,半空中但见水酒四溅,乘酒的玉杯已然化作齑粉。这一剑又快又准,实在不失为当世绝顶剑客的水平。 杯碎酒洒。但听得青铜獠牙的面具之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无意杀人,只要丹凤。 金鹏王果断拒绝:你要杀便杀。我女儿已许给慕容少主,绝不容你肆意侮辱。 江湖规矩,剑下说话。你亮剑吧。 金鹏王道:无论胜负,丹凤都是少主的人。 慕容小荻和谢昀都听出了金鹏王的意思。就是说忽悠你去打架,打输打赢奖品都给你留着,你不打都不行。 金鹏王又小声支招:霍休不是正人君子,两位不妨联手对付他。比剑事小,杀贼事大。 慕容小荻点头会意,谢昀也跟着嗯了声。 慕容小荻又同谢昀商量:我先上,你趁势出剑。 谢昀早同慕容小荻排演过。还是按着上官飞燕的剧本走。谢昀先出剑击退霍休,然后趁乱刺慕容小荻一剑。 谢昀已计划好。击退霍休,就用红包系统的洗剑问心。扎向慕容小荻的剑,意思意思作个形式便可。 慕容小荻已持剑同霍休过了三十余招。 霍休的剑法浑厚自如,的确是堪比西门吹雪的高手。可是叫众人吃惊的是,慕容小荻年纪轻轻,剑术也这般高明,竟同霍休战上大半天还是不落下风。 其实只有慕容小荻自己知道,他的剑术比起霍休还有很大距离。 霍休只用出了小半的精力同他对招。余下的大半精力,全用来防备谢昀。霍休的左手便总是暗捏了气力,遮在宽大的袖子里,提防着谢昀。 慕容小荻感到困惑。霍休凭什么觉得影卫比主人还厉害? 在慕容小荻的印象里,他从未见过谢昀出手。 他只是听过些谢昀的传说。什么茶摊边上一剑秒人,什么皇宫深处如履平地。这些事情慕容小荻自己也能做到,他不觉得谢昀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那么霍休是如何知道谢昀更厉害的? 除非,霍休见过谢昀的剑法,也见过慕容小荻的剑法。两相对比,觉得谢昀更加厉害。 这便奇怪了。个把月来两人吃住出行都在一块,慕容小荻偶尔提出切磋剑术,谢昀老是插科打诨。慕容小荻主动出手,谢昀便躺平任打。慕容小荻也是舍不得真的伤着谢昀,是以到现在他也没真能逼得谢昀跟他过招。 分卷(12) 那么,霍休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使剑的? 慕容小荻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个大胆的想法。 可是这个想法他还没来得及说,谢昀的剑就来了。 慕容小荻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他自小苦练剑术,家传的谢家神剑,加上母亲给他找来的最好的剑术老师,这些剑法都不如谢昀的精妙。 谢昀的剑身沾着刚浇灌上去的酒水,水滴在剑气的急速回旋中化作无数细剑,每一枚细剑都挟卷着排上倒海的气势,每一滴酒水都带着穿山破石的雷霆。 慕容小荻这才明白,谢昀的穿心剑根本不是普通的一剑穿心。谢昀的一剑里挟着万剑,剑但出鞘,虽千万人无可挡矣! 慕容小荻横剑去挡。 他不挡,铜面人非死不可。 可即便他去挡,铜面人是死是活还要看天数。 慕容小荻之所以去挡谢昀的剑,是因为他刚刚才想到,戴着面具的人也许是陆小凤。 只有陆小凤在茶摊边上见过谢昀的剑,也只有陆小凤因为被追杀见过他慕容小荻的剑。 果然是陆小凤! 世间能用灵犀一指夹住谢昀这千万剑意的,除了陆小凤还有谁? 可即便是陆小凤,也只能夹住谢昀的剑。剑上的水滴已借势汹涌而前,将陆小凤的青铜面具打得粉碎。 哎哟,你们年轻人不讲武德,两人打陆小凤一个!陆小凤大叫一声,从房梁上跌倒下去。面具之后的眉毛胡子都被剑气扫个干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成了只落魄的无毛鸡。 谢昀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有点不知所措。按计划接下来该刺向慕容小荻的那一剑也忘记刺了。 慕容小荻向陆小凤兴师问罪:你装成霍休做什么?真正的霍休在哪里? 陆小凤一头雾水:我没有装成什么霍休。我只是戴个面具把丹凤抢走。霍休杀人从不戴面具的呀。 既然霍休杀人从不戴面具,为什么大家会把陆小凤当成霍休呢? 慕容小荻回身剑指金鹏王。 是金鹏王第一个大呼霍休来了。众人被他这么一呼,才纷纷误以为陆小凤就是霍休。同样也是金鹏王,不断怂恿慕容小荻去比剑。 慕容小荻大胆猜测:你才是真正的霍休吧?是你安排上官飞燕,去哄骗陆小凤假扮成你。也是你跟上官飞燕合谋,要我的影卫刺伤我。 一干宾客俱感惊讶。找他们来对付霍休的金鹏王,竟然就是霍休本人! 霍休干笑一声:慕容少主猜得不错。可惜知道得有点晚。 霍休手掌轻拍,四面八方便涌现出不少青衣楼的刺客,围观的宾客在杀戮中惨叫连连。 陆小凤本想出手阻止,刚站起来就直挺挺地仰面跌倒。 谢昀跟着难过地道:晕,好晕啊。 谢昀踉踉跄跄脚底不稳,慕容小荻赶忙扶住他。 连慕容小荻自己也感到几分晕眩。他明明很小心,酒宴开始后饭菜酒水都没动,怎么中的招? 霍休指着陆小凤道:多亏了陆小凤,我才知道你身边那位是神剑少庄主,也才知道他绝技是化酒水为剑气。 原来陆小凤出去追踪谢昀的那一夜,霍休就在陆小凤身后跟着。陆小凤喊谢昀神剑少庄主,全给霍休偷偷听到了。 谢昀既然是神剑少庄主,他跟慕容小荻就是亲兄弟。用来挑拨影卫的话语,自然是不能对亲兄弟奏效的。 霍休立马中途变招。 他一边叫来老情人上官飞燕去给陆小凤报信,谎称丹凤公主要借婚礼转移赃物,引得陆小凤过来搅局。另一边霍休又在酒水里下了软骨散。就算慕容小荻不喝酒,谢昀出剑的那瞬,也能把酒水溅射到众人身上。 陆小凤是酒水直接溅射的目标,脸上挂了彩,毒素侵入肌肤,早早地昏了过去。 谢昀也支持不住,倒在慕容小荻身上睡去。 慕容小荻赶紧点住自己身上几处大穴以免药性扩散。 霍休嘲讽道:天尊少主爱陪人演戏,到头来不知谁才是戏中人。 慕容小荻冷冷地道:你以为抓住了我就能控制天尊?我的母亲从不受任何人威胁。 可惜少主与天尊不一样。我只稍留下你的兄弟 慕容小荻看了眼怀里沉睡的谢昀,该死的霍休的确抓住了他的软肋。要是谢昀真的落入敌手,他真得受制于霍休。 不过慕容小荻绝不会叫这等事情发生。身为兄长,决不能让弟弟落进坏人的手里。 慕容小荻将剑插/入地面,手扶着剑,剑支撑着身体,慢慢站稳。 霍休笑道:我的剑术不在西门吹雪之下,你就算不中毒也无力与我抗衡。趁早放下武器,免得刀剑无眼伤了你身边那位。 慕容小荻很有把握:一个西门吹雪与你打成平手,要是两个呢? 第14章 第 14 章 霍休完全不把年轻人放在眼里:如果你的父亲还在,兴许还能和我过上几招。你的剑法还没到家,连陆小凤也打不过。 慕容小荻慢慢站稳:我的剑法也不全从谢晓峰处学来。 哦,我忘了,慕容秋荻也会剑。她的剑远不如谢晓峰。你跟她学不到什么。 我的母亲比谢晓峰强。是她教会我,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并不自己拿剑,而要懂得用别人的剑。 慕容小荻意气风发,自豪地看着倚在他胳膊上沉睡的谢昀:至于我的弟弟,刚给我挣来两柄剑。天底下最利的两把剑。 这两柄剑已来到了金鹏王府的大殿之上。谢昀曾救过他们的命,他们必要来报天尊的恩。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 霍休感到手中的剑开始不听使唤了。诚如慕容小荻所说,他决计打不过两个西门吹雪。 霍休便有意使诈:西门吹雪,你我曾战成平手,今日你要以多欺少不成? 西门吹雪是个高傲的剑客:我还愿与你一战。 我叶孤城今天过来是替神剑少庄主办事的。叶孤城则没什么大侠包袱,但他也尊重西门吹雪的决定,便说:你同西门吹雪尽管战个痛快。不管输赢,我都要取你的命。 霍休没打算同西门吹雪战到底。战不得四五招,接着西门吹雪的剑势,霍休往后一跃,破窗而走。 西门吹雪感到愤怒。同他比剑的人又把他耍了一通。 叶孤城抱着手,任凭霍休从他眼皮底下逃开。 西门吹雪道:你为什么不追? 叶孤城笑道:就是要叫你长些记性。你已经第二次被决斗的人耍了。 第一次是叶孤城,第二次是霍休。西门吹雪好归好,就是有点死脑筋。叶孤城打算好好□□叫他灵活些。 西门吹雪叹口气:也罢,因我的错没能报成谢小兄弟的恩。 恩可以择日再报,教育西门吹雪的机会可不多得。再对不住谢昀和慕容小荻也只好如此了。叶孤城转身给两人抱拳致歉。 突然他发现,刚刚还靠着慕容小荻睡觉的谢昀不见了。 屋顶上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几招的功夫屋顶就被破出个大洞,霍休从洞口跌落在地,浑身上下是数不尽的剑伤。 众人顺着洞口看去。月明星稀,剑影徘徊。但听谢昀喊句收,万千剑影合归一处,化作持剑昂然而立的黄衣少年。 纵使第二次再见绝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还是看得目瞪口呆。 谢昀从屋顶上跳下,拿剑指着倒地的霍休:说,上官飞燕跟谢晓峰什么关系?是不是他的女儿? 霍休喉头哽咽几声,没说出话来气绝身亡。 谢昀只好遗憾地收起剑。李白大大的剑术杀伤力也很大呀,想留个活口都不成。 不过话说回头,跟霍休策划这一切的上官飞燕去了哪里? 谢昀环顾四周,只看见勉力抵抗着迷药的慕容小荻。 谢昀忙过去扶住他。慕容小荻问:你没中毒? 酒水在我剑上,我出的剑,怎么可能打到我身上。 所以你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 听到了。你是谢晓峰和慕容秋荻的儿子。 慕容小荻就放心地躺倒在弟弟身上。 谢昀其实很纠结。 一方面他很兴奋。原来慕容小荻的父亲就是谢晓峰。能找到雇主的后裔,离找到雇主本人又近了一步。 另方面谢昀又很忐忑。他整天当着正牌少庄主的面招摇撞骗,还编出好多谢晓峰跟他小时候的父子情深,多尴尬啊! 好容易等到慕容小荻醒过来,谢昀赶紧乖乖认错:我不是神剑少庄主。哎呀,早知道你是我就不糊弄你了。 我也不是。我也不稀罕谢晓峰的神剑山庄。慕容小荻道:只要你认我这个大哥就行。随便你是什么。 我就是个单纯想找到谢晓峰的小镖师,他不是我的父亲。你可能认错人了。谢昀诚恳地解释道。 行。镖师小弟。慕容小荻又亲昵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谢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他心也大。只要慕容小荻不计较他的欺骗就行。 谢昀抓紧机会问谢晓峰的下落:你知道你的父亲在哪里吗? 两人的对话立马陷入循环,慕容小荻反问他:谢晓峰是你的父亲吗? 不是。 那也不是我的!你该直接说他的名字。 哦,请问慕容兄知道谢晓峰在哪里吗? 什么慕容兄,你得管我喊哥。 没有爹哪里来的哥哥哟!谢昀放弃了挣扎,为了情报,嘴要甜,话要准,各个得分点都要踩住。谢昀打好腹稿,笑脸吟吟:小荻哥,你能告诉我,谢晓峰,他在哪里吗? 不要带个小字! 谢昀再嘴上抹蜜求一遍:我天底下最靓最好最体贴人的哥哥,你知不知道谢晓峰的下落啊? 慕容小荻很满意,回答得也很爽快:不知道。 谢昀顿时给泼了盆冷水。 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这么久了你便一点也不探知你父亲的下落? 说了很多次,谢晓峰不是我的父亲。 谢昀问不出什么。看来慕容小荻是真的不知道。 谢昀只好道:你带我回去见你娘吧,我直接问她。 慕容小荻不想这么做。毕竟弟弟是谢晓峰跟别的女人的孩子,天知道母亲会不会因此暴怒而杀了谢昀。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前,慕容小荻不愿让弟弟冒险。 他有意拖延:还有一条线索。 谢昀也想到了:你说的是上官飞燕? 嗯。她很有可能是我们的阿姊。 分卷(13) 可惜她死了。 慕容小荻心里咯噔:怎么死的? 我们在王府内室找到了她的尸体。看身上的剑伤,应该是霍休的招式。霍休贪心又狡诈,以为胜券在握,定不愿同旁人分享到手的天尊财富。 谢昀留意到慕容小荻面色不快,赶紧安慰道:你别难过,上官飞燕不是你的姐姐。 慕容小荻奇怪: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和我搜了一圈王府,发现上官飞燕的屋里藏着一对红鞋子。红鞋子面上的绣线,跟她身上的流苏用着同样的绣线。都是用翠云峰特有的云雀羽毛所制。 那能说明什么? 你孤陋寡闻了吧。陆小凤说啊,这种红鞋子全天下不止一双。红鞋子是个庞大的组织,不比青衣楼的规模小。全由女人组成,据说里面的女人人人都有一双红鞋子。这便是他们的标识。 谢昀最后调侃道:谢晓峰总不至于生下一百多个女儿,人人都送他们一双红鞋子吧?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可反过来想,红鞋子的一百多个女杀手都能拥有翠云峰特有的金线,事情绝不简单。 只怕红鞋子的首领,正在偷偷饲养翠云峰的鸟雀,然后用它们的羽毛来制作金线。 所以说到底,真正跟谢晓峰因缘匪浅的,是红鞋子的首领。 谢昀继续滔滔不绝:陆小凤说啊,他早就盯上了红鞋子。前两月,华南出了好几个大案子,据说全是红鞋子所为。陆小凤也是因为此事来到澜沧,调查疑似红鞋子之一的上官飞燕。 慕容小荻冷笑:他倒能洗白自己。明明他中的美人计,还泄露我们的身份。 谢昀道:陆小凤就是这般的性情中人。查案归查案,感情来了也就来了。便是给身边的女人算计,他还是乐在其中。 你为什么老跟陆小凤混一起? 慕容小荻对陆小凤总是十分不满。 谢昀解释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又决斗去了。你昏迷不醒。我只好叫陆小凤搭把手帮我。 我现在醒过来了,你不许再找他!不对。以后不管我醒没醒,你都不能找他! 谢昀战战兢兢。慕容小荻特严厉特生气,好像一头狮子随时要把他吞掉。 听懂了没啊?他三心二意四处撒网,绝不会对你真的好的! 谢昀嘟囔句:可我还要跟他约好了去华南调查红鞋子的事情。 不准跟他去! 正说着,陆小凤已经收拾好包袱,过来邀谢昀一起走。 陆小凤再次给慕容小荻充满敌意的眼神吓到,连忙解释:两位少庄主,陆小凤眼拙,没看出你们是亲兄弟。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们多包涵。 哎,谢晓峰不是我爹,我们也不是亲兄弟谢昀又准备解释一遍。 慕容小荻一把抓住谢昀的手腕。 他就是我弟弟,你不准碰他。慕容小荻警告陆小凤。 陆小凤连连附和:是是是,小庄主是您的人,其余人都碰不得。 小昀非要跟你查案怎么办? 陆小凤机警地回答:他怎么是跟我查案?他是跟少主您查案。陆小凤只是您的助手。 你听到了?慕容小荻看着谢昀。 谢昀听了半天总算有点眉目。原来慕容小荻也想去找谢晓峰,所以要加入他和陆小凤的寻人小分队。 第15章 第 15 章 一行三人,目标南平城。 死去的上官飞燕是红鞋子的成员,红鞋子的总坛据说就在南平城。 天尊的势力管不着岭南,因此慕容小荻完全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个组织。 陆小凤解释说:荻少主你不知道也不出奇。这个红鞋子本来没什么名气,干的也不过山野截货的小勾当。全因最近在南平一带犯下的两桩大案,朝廷才关注到它。 谢昀兴致盎然:快说说哪三桩大案? 第一桩,镇远镖局。镖队刚出南平城不久,途中遇着个绣花的男人。好家伙,全队七十二人打不过一人,所有镖师的眼睛都给人缝了丢在荒地里。 谢昀听得毛骨悚然。活生生把人眼睛缝上得多残忍。 第二桩,南平王府。这南平王是岭南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他的府上养着两百多名剑客。你猜怎么着? 连慕容小荻的好奇心也给勾起来,应句:莫非他们阖府上下的眼睛也给缝起来了? 谢昀吓得抓住慕容小荻的胳膊。 陆小凤云淡风轻:没有,就只有南平王的眼睛给缝了。听说南平王早晨一觉醒来,眼睛便再也睁不得开,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谢昀松口气,嗔怪道:那你还卖关子吓我。 陆小凤给年轻传授江湖经验:缝一人的眼睛不比缝七十二人的眼睛还厉害? 谢昀想不明白。慕容小荻拍拍弟弟的爪子,教育说:一打七十二,说明武功高。能在两百余人的王府里精准地伤到王爷,说明行刺能力强。王爷丝毫不察,可见那人定然用了迷药。武功既高,又善于行刺的,还会使毒,你说可怕不可怕。 谢昀不由得背脊发凉。也不知哪天梦里睡着睡着眼睛就给人缝上了。 慕容小荻逗他:你若哪天不听话,我也把你的眼睛缝上。 谢昀生气地把慕容小荻推下车去。慕容小荻也乐得跟他闹玩。顺势翻下车,坐倒在路边呼号:救命啊,有人谋害兄长了啊。 南平人生活节奏慢,街道上瞬间就聚集一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众人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谢昀好不尴尬,翻个白眼:你还不快上车。 慕容小荻控诉道:你看,这就是我家弟弟。他会武功,我对他稍不好,他就打我。 谢昀腰间别着谢家神剑,慕容小荻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众人一看,直觉就认为是拿剑的欺负不拿剑的,霎时间纷纷谴责起仗武欺人的弟弟。 慕容小荻得意地偷笑。生活太平淡,偶尔要以整蛊蠢萌的弟弟为乐。 谢昀真是服了这个半路捡来的大哥。想跟路人群众说两人没关系都不成。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长得都一样怎么不是亲兄弟?谢韵只好放弃辩解。无奈地下车去扶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胡搅蛮缠:我不要跟你走。回去了你又打我怎么办? 天啊,谢昀才怕被慕容小荻打。而且旅途中两人同卧一床,慕容小荻夜里动不动就把他按住拿来当抱枕,他挣都挣不开。到底谁欺负谁啊喂! 谢昀忍无可忍:你不要得寸进尺! 呵,你能拿我怎样?慕容小荻磨了磨牙,甩过来个挑衅的眼神,继续冲着人群装可怜:我爹死得早,全赖我把他养大,还送他去学了剑法。他倒好,学会武功欺负起我来了。各位乡亲,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 慕容小荻真是天生的演技派。任何人看了都觉得谢昀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谢昀气得拔剑:慕容小荻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他的剑一拔,马上有官差围过来。 把剑放下,休得伤人! 谢昀哪里肯听。但是谢昀也知道,要用出什么洗剑问心、对影三人之类的武功,没准慕容小荻扛不住直接挂了。于是他全靠平砍,非把慕容小荻逼得还手不可。 耳边来了破风之声。紧接着谢昀手上一麻,剑就掉到了地上。 慕容小荻迅速把剑捡起来:好了,你不可以打我了。 发射石子的却不是慕容小荻。是个穿官府的男人。南平城里的人都认识他。大名鼎鼎的神捕金九龄。 金九龄斥道:光天化日当街斗殴成何体统。来啊,把他们都给我带回衙门去。 慕容小荻争辩说:我是受害者抓我干什么? 金九龄道:你弟弟是你从小带大的吧。爹娘不在,长兄为父。养不教,兄之过。他之所以这幅德行,你负主要责任。 谢昀给金捕头清奇的脑回路逗得噗嗤直乐。瞧着慕容小荻一脸不服的模样,趁机踩他一脚:对啊。我哥小时候就带我出去打架,就是他教坏的我。 当车夫的陆小凤也大喊冤枉:我就是个赶车的跟我没干系啊。 金九龄说:他二人是你雇主,你看他们斗殴无动于衷。莫不是要等他们两败俱伤,贪了他们放在车里的财物? 陆小凤目瞪口呆。周遭的人们都纷纷给金神捕喝彩,夸他目光如炬,断案如神。 结果自然是三人都被带回了衙门,关在大牢里。 谢昀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慕容小荻:都怪你,玩脱了吧。 没有啊,很好玩。慕容小荻过来握起谢昀的手,帮他揉揉:你的手疼不疼? 谢昀还在气头上,甩开慕容小荻不想理他,去催陆小凤:你不是说你在南平城有做官的朋友,快叫他来捞我们。 陆小凤更是闲适:金九龄就是我的朋友。 谢昀呆住。看看慕容小荻,再看看陆小凤,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慕容小荻道:你还记得,上官飞燕用的流苏,还有红鞋子上边的金线,都是神剑山庄产出的丝线对吧? 谢昀点头。 所以红鞋子跟神剑山庄大有渊源,对吧? 谢昀不否认。这也是他千里迢迢要来查红鞋子的原因。 慕容小荻接着分析:红鞋子犯下大案,我们去找,它必定不会轻易露头。所以要换种思路,叫他们来找我们。 谢昀还是不懂。在大街上弄出个兄弟相残的戏码,红鞋子的人就会过来替□□道? 陆小凤说出关键:镇远镖局和南平王府,他们的剑法都受过谢晓峰的指点。 谢昀讶然:红鞋子莫不是要把所有同谢晓峰有渊源的人的眼睛都缝上? 陆小凤也是这么猜测的:这便是荻少主要激你拔剑的缘故。谢家神剑亮相,红鞋子的人定然有所行动。金九龄把咱们抓到牢里,就是要拿咱们当诱饵,给红鞋子来个请君入瓮。 慕容小荻满意地点着头。他事先与陆小凤、金九龄都没有商量,原本只想单方面引诱红鞋子来偷袭。既然陆小凤和金九龄非要插一脚,慕容小荻也乐得接受帮助。 谢昀不服:下次再要演戏我要演被欺负的那个。不能老是你占便宜,害得别人都说我没良心。 慕容小荻再次捧起谢昀的手给他呼呼手背的红肿处,边呼边笑:行啊。你现在演一个爱哭包看看。就当我把你的手打肿的。 谢昀吸了老几次鼻子,哭不出来。他不爱哭啊。小伤小疼有什么好哭的。而且他还不会撒泼。 慕容小荻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谢昀算反应过来。好个天尊少主,刚在人前装可怜坑完他,人后又想看他可怜兮兮哭一通。这人内心也太阴暗了吧。谢昀二话不说,抬起膝盖就往慕容小荻小腹一顶。 分卷(14) 慕容小荻轻松地闪过去,顺着带着谢昀往怀里一收,两条胳膊就扣住了他的身体。慕容小荻乐呵呵地说:哎,你该不会以为真能欺负你大哥吧? 放开我啊你个混蛋。 慕容小荻凑近他的耳边:不放,你能怎么着? 谢昀开始考虑要不要用红包武功把慕容小荻干掉算数! 慕容小荻用嘴唇轻轻咬了咬谢昀的耳垂。 别闹!被哥哥从背后抱住的谢昀使劲躁动。脊椎骨处冷不丁传来异样的动静,勾得他气血沸腾。 慕容小荻迅速松开他,然后扭过身子。 谢昀余魂未定。刚刚不是错觉?慕容小荻果真有大动作? 空气中传来慕容小荻大口大口喘气声。一个有些修为的侠客是不该这般气息紊乱的。 谢昀试探性地询问:喂,你该不会 没有!什么也没有!有也跟你无关! 谢昀想想也是。慕容小荻一直以为他是亲弟弟,应该不至于动歪心思。或许是慕容小荻体力太好,偶尔正常的反应罢了。 你要不要手纸?谢昀好心地问。他记得他的包袱里是带着手纸的。 慕容小荻似乎很愤怒:不,要。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掺和。转身不许看! 谢昀鄙视地看一眼。慕容小荻比他大不到一个时辰,还就成大人了,有什么好骄傲的哼。 可是有一说一啊,为什么慕容小荻精力那么充足,他自己就整天累兮兮的呢? 青春期的少年总爱思考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也许该找个长者问问经验才行。 谢昀回头把目光投向屏紧呼吸像在憋笑的陆小凤。 第16章 第 16 章 金九龄端着几盘酒菜走进牢房。按理说牢房里的人不该大吃大喝,除非要上断头台。 陆小凤没有忌讳,筷子一动,酒杯一端,发出惬意的声音。 谢昀也饿,也想吃,慕容小荻拦住他。慕容小荻的目光扫过长着鹰钩鼻子的金九龄,问:金捕头对手下的人全然无疑? 意思是说,衙门里的官差或许有红鞋子的内应。 慕容小荻的推断不无道理。他看过南平王府的布防图。二百多名府卫,两个时辰换一班岗,日夜不休。能够偷偷潜入内府对王爷下手,恐怕单有绝顶武功还远远不够。行刺的人非在王府当中有内应不可。 还有镇远镖局一案。镖局行镖,路线每每多有保密。有时甚至特意绕远路免得贼人惦记。可是红鞋子却能够算准路线提前拦截,想必也在镇远镖局里安排了内鬼。 从以前两件案子的情形来看,红鞋子惯用的手法就是里应外合。 金九龄坦然:小兄弟其实想说,万一金某是内应,万一金某的饭菜有毒,可如何是好? 哎,你是神捕,肯定不会贪那几点钱财。陆小凤替金九龄辩解着,吃得更津津有味:放心,陆小凤替你们试毒,放心吃。 慕容小荻便更不放心了。他虽不识得南蛮之地的什么神捕,陆小凤的故事是家喻户晓的。说书人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陆小凤的朋友,多半是坏人。陆小凤往往要被人坑个十次八次,才能查出他的朋友是坏人。 谢昀不客气地提要求:我想吃烤玉米。半焦的那种。或者你给我弄些生的,我自己来烤。 金九龄道:小兄弟在提要求前,总该先自报家门。你的身上为何会有谢晓峰的剑? 陆小凤特别坦诚:他是神剑山庄少庄主。 慕容小荻瞪他一眼。陆小凤对朋友坦诚过了头。上回也是陆小凤大嘴巴,才叫上官飞燕知道他们身份的。 陆小凤顺带把慕容小荻也拖下水:他也是谢晓峰的儿子,跟慕容秋荻的儿子,不过他不肯认就是了。 陆小凤可真会说话。既说了不肯认,慕容小荻连反驳他的余地都没有。 金九龄连连拱手:英雄出少年,金某佩服。 慕容小荻有些不快:金捕头一面想着拿我们作饵,一面又来套近乎。红鞋子的人还肯来上套么? 金九龄赔笑:小公子莫怪,事情有变。 慕容小荻才不管他什么有变没变,必须纠正:我是大公子,他才是小公子。你认清楚了。 金九龄仔仔细细地打量两人。他敢保证,下次再遇见还不一定能分出来。 谢昀耸耸肩:别理我哥,他很傲娇的。 你才傲娇!慕容小荻不知怎地就生气,你爱跟陆小凤呆着就呆着吧,我走了。 金九龄苦苦相劝,慕容小荻就是不听。 谢昀叹口气。慕容小荻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要是不跟上的话,慕容小荻肯定要恼他。谢昀可不想跟慕容小荻闹掰。慕容小荻傲娇归傲娇,对他真心如同大哥对亲弟弟一般的好。 谢昀只好匆匆道句告辞,追出牢房跟在慕容小荻身后。 喂,你别那么小气行不。我们本来也差不多嘛。 没准你娘亲记错时辰了。其实我才是大哥。 就算我当哥也不占你便宜。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天天请你吃烤玉米。 小弟乖。 谢昀抬手摸摸慕容小荻的脑袋。 慕容小荻揪住他的手,陡然就把他按在深巷的墙边:你还真想当大哥。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谢昀还是很怂的,说正事。你真打算甩开金九龄单干? 两个月下来,慕容小荻的脾性谢昀再清楚不过。慕容小荻的傲娇病多半只会在闲着没事的时候发作几下,还是对着谢昀傲娇。办正事的时候,慕容小荻总是十分靠谱的。 事出怪状必有妖。慕容小荻鸡蛋里挑骨头甩袖而去,肯定是不想跟金九龄、陆小凤呆一起了。 你觉得金九龄像不像好人?慕容小荻反问。 不太像。谢昀走镖多年,好人坏人还是能从面相上有所分辨的。金九龄看起来就像个贪心的人。不过也不能概然而论。有些情报机构就喜欢招揽长得像反派的捕头,好派他们去刺探情报。 是不是好人不能单凭直觉,得看他做的事。慕容小荻教导弟弟。 他做了什么事? 还没做,接下来他就要去做。慕容小荻摊手,我把剑留下牢里了。 谢昀这时候才发现原先慕容小荻拿着的谢家神剑不见了。他满脑子想的是哄回慕容小荻,一时没留意慕容小荻丢了他的剑! 那可是重要的货物! 谢昀生气地踹慕容小荻一脚:快把我的剑拿回来。 慕容小荻被踹得腿骨发疼,还是坚持把谢昀按在墙边,咬着牙,忍着笑:我就借用一下,不会弄丢的。 客户的镖物是重中之重。谢昀无暇跟慕容小荻调侃,非拿回来不可。 慕容小荻云淡风轻:放心,还有陆小凤呢。我把剑丢进草堆的时候他盯得紧紧的。 陆小凤嘴巴不严,眼睛贼利,脑子也还算灵光。慕容小荻的动作和心思,陆小凤应该能猜到。 谢昀还是不安。他得把剑拿在手里才心安。 慕容小荻道:你放心,那是谢家神剑,就算被偷,也没人舍得把它熔了当烂铁。肯定能找回来。 找不回怎么办? 那我便陪你一起找,一辈子都陪你找。 慕容小荻习惯性地用食指指腹勾勾弟弟的下巴。 谢昀不知怎地脸颊发烫。不单单慕容小荻说的话,还因慕容小荻挨得特别近,近到好似他的脑袋稍动一动,就会撞着慕容小荻上下两片薄薄的嘴唇。 谢昀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他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慕容小荻说什么就什么了。好在凌乱中理出条主干,谢昀大叫:那我也要盯着金九龄! 慕容小荻又来咬谢昀的耳垂: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昀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想伸手去探一探,看慕容小荻会不会又搞出什么大动静。 好在克制住胡思乱想。谢昀只推了推慕容小荻的肩膀:好啦别闹了,快办正事。 慕容小荻撤开身子前还不忘勾勾他的鼻翼。好似谢昀是个怎么玩也玩不腻的小洋娃娃。 谢昀给他这么一番折腾,也感觉两腿间行动有些不便。忙就地打个坐,让身上的debuff消一消。 慕容小荻蹲下来问:你要不要手纸? 谢昀: 谢昀陡然明白了。慕容小荻这是□□裸的报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男人。 慕容小荻又揉揉他的脑袋,安抚说:虽然你哥很帅,你也大可不必如此。规矩还是要守的。 去死吧你。 谢昀把慕容小荻推得一屁股坐地上。 慕容小荻并不生气:好啦,等此事了结,我定带你结识些江湖上的好汉。绝对好男人那种。 我!不!要! 谢昀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吐出来。 哦?那总不能让我以身相许吧。虽然我放荡不羁,天理伦常还是要守的。 谢昀真想起身给慕容小荻一记洗剑问心。奈何身上的debuff非但没消,反而叠多了几层。都怪这家伙撩拨他。 慕容小荻倒也知道分寸。闹过一阵便不再闹。乖乖背过身,也坐下来同谢昀一道打坐。 谢昀连连吐纳半刻钟,才从高昂的情绪里脱身。 慕容小荻听得背后动静,问道:你好了? 谢昀嗯一声,不忘警告他:以后不要再做奇怪的事情! 慕容小荻笑眯眯地站起来:我旨在给金捕头制造空档。你去得太快,打草惊蛇,他腾不出手干活。 原来慕容小荻存的是这个心思。谢昀虽然不满,心里毕竟安定很多。若是慕容小荻当真公然撩他,以后谢昀估计要躲他躲得远远的了。 谢昀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大大方方回去问他讨剑。 正如慕容小荻预料的那样,谢家神剑已不在牢里。连陆小凤也不在牢里。 只有金九龄还在等候着他们。 金九龄吃的仍是先前那几样菜,喝的仍是剩下的酒。 金九龄主动交代:事出突然,只好借两位的剑一用。三日后必定归还。 还要等三天,谢昀一天都等不了。 慕容小荻问他:你总该告诉我们剑去了哪里,用来作什么。 此事关乎衙门线人,不便说,不可说。 谢昀就不相信金九龄的话。若真的不便说不可说,金九龄一走了之便是,为什么要在原地等他们回来呢? 分卷(15) 金九龄果然是准备提条件的:两位若肯替在下办一件事,也就成了衙门自己人。 慕容小荻打断:不必。天尊不与官府中人合谋。我们自己去找就是。 金九龄冷笑: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六扇门第一神捕的手段。 慕容小荻不慌不忙:可惜。赔了我一把高仿的假剑。 慕容小荻边说着边从牢房的地里挖出另一把谢家神剑来。 第17章 第 17 章 剑怎么会在这?金九龄再三端详。杏黄穗,乌金鞘,确是谢家神剑无疑。 然而金九龄仍不相信,故作镇定:别拿假剑骗我。 慕容小荻抚摸着剑柄,笑里带着瘆人的寒:谢家剑法使出的剑,便是谢家神剑。 剑光,剑声,剑气。 金九龄桌上的酒杯已碎成两半。 金九龄也非泛泛之辈。甚至可以说他的武功不在陆小凤之下。他知道这一剑要伤的不是他。因此他不避不让,专注地审视着慕容小荻手中的剑。是的,不论剑穗还是剑鞘,都是货真价实的谢家神剑。 金九龄火冒三丈:你耍我。 谢昀在旁看不下去,出言纠正:金神捕说反了吧?你拿我的剑经过我同意了吗? 金九龄无话可说。 慕容小荻收剑归鞘,拍着谢昀的肩膀,开始自卖自夸:我家小弟是个讲理的人。金捕头若肯讲清楚原委,兴许他还肯借给你。 谢昀鼓着嘴不高兴。他其实不想借。可慕容小荻这么一说,不借岂不是显得他好不讲理?慕容小荻实在阴险,时不时就给他挖个坑。 谢昀以牙还牙:慕容小荻不是个讲理的人。你要不肯说,他非揍你不可。我劝你还是快说。 金九龄瞧着两兄弟一唱一和,干笑两声,斟满一杯酒,道出原由:谢家神剑,我原本是要拿去与蛇王做交易的。 金九龄口中的蛇王,是南平一带的混混头子。他手底下有六千多条马仔,南平一带的□□势力全在蛇王掌握之中。要查红鞋子的下落,去问蛇王准没错。 可是金九龄是官府中人,蛇王从不同官府做生意。除非,把谢家神剑交到他的手上。 自从谢昀在大街上拔剑相向,他就给蛇王的势力盯上了。 在金九龄眼里,把谢家神剑送给蛇王好处大得多。一来是能发动蛇王的手下去寻找红鞋子,二来也能把祸事转移到蛇王身上。红鞋子如果敢去找蛇王抢剑,两股恶势力一火并,官府乐得坐收其成。 金九龄说罢,干脆地问:你们借,还是不借? 慕容小荻很果决:不借。 可谢昀起初以为慕容小荻是要借的,几乎同一时间喊:借。 两兄弟面面相觑,好没有默契! 金九龄哭笑不得:你们谁做主? 我。慕容小荻下意识地回答,他是天尊少主,向来是他做主。不过看着弟弟越来越不高兴的小表情,慕容小荻改口:我听小昀的。 谢昀很得意,慕容小荻总算说句人话,谢昀便给他几分薄面:那就按我哥说的,不借。 金九龄感到无比遗憾。 慕容小荻话锋一转:我们不借,但我们可以自己去找蛇王啊。 谢昀也赞同:有理。 金九龄倍感兴奋:就这么办。蛇王就在黑街! 黑街并不黑,敞亮得很,因为全街都是破破烂烂的草房棚户,白天遮不住太阳、雨天挡不住雨水的模样。黑街所在的位置是南平城的贫民窟。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正是蛇王盘踞的地带。 谢昀边走边问,他实在太好奇慕容小荻怎地把剑挖出来。如果慕容小荻手中的是谢家神剑,那么陆小凤拿去交给蛇王的又是什么? 慕容小荻又是熟悉的把头探到谢昀耳边。 谢昀捂住耳朵:不许咬我! 慕容小荻这回不咬,只是轻轻地往他耳朵里哈气:你还记得在牢里,咬完耳朵后发生了什么吗? 谢昀当然记得。多么尴尬的事情啊,慕容小荻还好意思问!谢昀把头扭到一边,故意说:我转身了,没有看,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慕容小荻哈哈大笑:所以你没看到我从地下挖出了一把剑。 谢昀愣住。他原以为慕容小荻是在舒缓放松,谁想竟然偷偷挖宝。果然他不会对弟弟下手。 谢昀听着一颗心彻底放下了。但不知为何有点小小的失落。连说话都有几分无精打采的:所以陆小凤拿走的是挖出来的这把? 慕容小荻点点头。他把地下的剑挖出来,然后把真正的谢家神剑埋进土里。 然而叫人感到奇怪的是,起初是谁把高仿的谢家神剑埋在牢房的监狱里的呢? 慕容小荻提醒谢昀:你还记得领我们进牢房的狱卒吗? 谢昀没什么印象。依稀记得那狱卒个子不高,还不到慕容小荻和他的肩膀。但是经慕容小荻一点,谢昀立马会意。南平衙门的空牢房那么多,为何非要把他们领进这一间,又为何那么凑巧就从地里挖到宝。个中缘由,恐怕是那个狱卒刻意设计的。 所以慕容小荻才问金九龄,狱中是否有红鞋子的内应。可惜金九龄身为神捕却丝毫没有察觉。慕容小荻索性丢开什么神捕,领着弟弟单干查案。 两人在黑街走走停停,漫无边际地话唠聊天,实则等蛇王的人来迎接。蛇王之叫蛇王,就在于他像蛇一样时常挪窝。他不来找你,就算到了黑街也找不到他。 慕容小荻很放心。手握谢家神剑,不怕蛇王不来找。 果然在棚屋区转过几圈后,马上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围住他们。 领头的老乞丐问:你们也係过来给蛇王送剑的? 慕容小荻托起谢昀的手,亮明手中的剑:当然。 我劝你们不要戏弄蛇王。上一个送假剑的,已给吊到阳台准备晒死了。 谢昀意识到他们说的是陆小凤。陆小凤武功不差呀,怎么就给捉住了呢。 老乞丐像看穿他的心思,边领着走警告他:不要以为会几门拳脚就惹事。蛇王的功夫抵得上半个谢晓峰。 谢昀真是活久见。北方的人都以西门吹雪当计量单位,没想到南平城的计量单位是谢晓峰。中原侠士开口就说比三四个西门吹雪还厉害,南平人竟自诩只抵半个谢晓峰。 谢昀追问:老先生也识得谢晓峰? 那老乞丐从没给人叫过先生,听到句尊称很受用,话里话外便有诲人不倦的意味:小子,你的剑是偷来的吧。你拿着谢晓峰的剑,不知道谢晓峰的人,这可不行呐。 听老乞丐的叙述,谢昀才知道谢晓峰十五年前曾在南平定居过,还收了好一波弟子。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南平王府的小王爷等等,就是当时谢晓峰收的徒。谢晓峰的佩剑,也早已被南平人临摹收藏,挂在家中当作镇宅之宝了。 至于蛇王,是谢晓峰离开南平以后才慢慢崛起的,两人没有交过手。鉴于南平地方偏远,也没见过什么别的高手,于是人人都拿谢晓峰来攀附。谢晓峰早已成了南平人心目中的神。 慕容小荻不喜欢听人夸谢晓峰,插嘴说:谢晓峰没什么厉害的。只抵谢晓峰的人,决打不过陆小凤。你们蛇王肯定用的腌臜手段吧。 老乞丐顿时没有好心情,发火说:你个娃娃不懂事。待会有你好看。 言毕便什么也不肯说。一言不发地带路,准备看慕容小荻怎么死。 一行人在七绕八绕的小巷里走得许久,进了其中一间破祠堂。祠堂的关公像后藏着楼梯。拾阶而上,过了几道暗哨,眼前豁然开朗。不知不觉几人竟走到了整条黑街的制高点,将底下的街巷房屋悉数收入眼帘。 当然最为瞩目的还是挂在阳台栏杆外边的陆小凤。 说来也怪,这座房子设计得十分巧妙。在屋顶的人能看到下边,在下边的人却看不到屋顶,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陆小凤叫唤得像只公鸡:太好了,我就说有人会来找我的。你们果然来了。 说罢陆小凤就自己抓住绳子爬回阳台。 领路的老乞丐大吃一惊:你你你 陆小凤笑道:蛇王也是我的好朋友。是我自己把自己绑了吊在那里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我的另两个好朋友看到啊。陆小凤满意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他们以为我给蛇王绑了,一定会拿着真的谢家神剑来救我。果然没让陆小凤失望。 慕容小荻无情地揭穿:我们过来也不是为了救你的。 陆小凤不相信:荻哥儿你不要口是心非嘛。自打知道陆小凤对你弟弟无意,咱俩早化干戈为玉帛不是。 突然被cue到的谢昀按捺不住也怒踩陆小凤一脚:自作多情。我们根本看不到你被吊在屋顶。 笑话,那么大个屋顶你们看不到。我都能看到你们在城里啵啵。 谢昀脑袋嗡嗡响,慕容小荻又拔出了剑。这已经是陆小凤第二次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陆小凤连忙往屋里跑。 屋里传来个干哑的声音:两位少爷不必跟陆小凤一般见识。 领路的老乞丐几人纷纷后退肃立。谢昀便知道出来的是蛇王。蛇王果然人如其名,干瘦得像蛇,腰弯得也像蛇,脸上几乎没一点血色。他的手里握着个竹筒,竹筒里味道刺鼻,看来还是个瘾君子。看他的模样,说他半个谢晓峰真是大大高估了他。 蛇王是个爽快的人:你们要找红鞋子,拿剑来换。 第18章 第 18 章 谢昀握紧手中的剑,生怕给人模鬼样的蛇王忽然抢了去。 慕容小荻问:你拿谢家神剑做什么? 蛇王的回答让人感到意外:三少爷的剑,整座南平城人人都想要。 地处偏远的南平城,完全不知道谢家神剑与翠云峰宝藏之间的关联。他们只想要谢晓峰的剑。把三少爷的剑悬挂在屋里,俨然沾了仙气,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南平城里只要跟三少爷沾边的都很光荣。在三少爷来之前,镇远镖局的大镖头只是个给人送猪肉的小贩,南平王爷则是个仗势欺人的世家纨绔。当他们成为三少爷的徒弟,个个立马身价百倍。似蛇王这等后起之秀,生平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得到三少爷的青眼,于是他更渴望收藏三少爷的信物。 蛇王房里专门有一个房间,是用来摆放谢晓峰的物件的。什么三少爷的靴子、用过的碗筷、磨剑的刀石,甚至擦脸的毛巾和沐浴的竹签,都给郑重其事地放到柜架上。柜前香薰缭绕,供奉三宝,就差没把谢晓峰的画像挂上去当神来拜。 蛇王指着房间最中间的四方台,告诉两兄弟那便是准备用来陈列谢家神剑的。 慕容小荻看得作呕。 谢昀忽然将手伸过来,拉住了慕容小荻的手。 慕容小荻奇怪:拉着我做什么? 怕你生气,把别人的东西砸了。 慕容小荻他本就怨恨谢晓峰。他的不满写在脸上明明白白。不过被可爱的弟弟拉着手晃几晃,慕容小荻便什么也不气了。 蛇王道:把谢晓峰的剑放到台上去,我就为你们彻查红鞋子的下落。 分卷(16) 谢昀实在不想再丢掉他的剑,于是说:中间的展台还可以放更重要的东西。 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比谢晓峰的剑更重要? 谢昀打个哈欠,一屁股坐到展台上。 展台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哪里是俗人能够随便玷污的!蛇王顿时脸色大变,只被慕容小荻一句话噎回去:他是谢晓峰的儿子。 谢晓峰的儿子? 如果说神剑三少是天上的神,三少的儿子岂非是天子!三少的儿子当然能坐得最尊贵的展台,他比三少的剑要矜贵多了! 他真是谢晓峰的儿子?蛇王问的是陆小凤。 陆小凤十分勉强地应了句是。 蛇王两眼放光。就像丛林里匍匐的蟒蛇发现猎物,吐出信子,咽着口水,随时要扑过去。 慕容小荻挡住蛇王的视线。 蛇王虔诚地问:我能不能带着小少爷出去溜达? 得到了宝贝就想在兄弟们面前炫耀,就想叫全世界都知道,实在是人之常情了。 谢昀还是头一次尝到当三少儿子的甜头,不免有些飘飘然,大方挥手:你帮我去查红鞋子我就跟你溜达。 蛇王二话不说就传令下去,全城搜捕红鞋子成员的下落。只要在城里发现一个穿红鞋子的女人,不管老幼,先盯紧了再说。 谢昀对蛇王的执行力感到很满意。 蛇王恭敬地请示天子,哪一天花车出行为宜。 谢昀哭笑不得。他原以为只是到棚户区里走走转转,谁想到蛇王拿他当菩萨拿来花车游街啊。 谢昀随口应:你说吧。 慕容小荻替谢昀做了决定:三天之后。 蛇王感到不满。慕容小荻又是哪路人物,他凭什么替尊贵的三少之子做决定? 谢昀自然替慕容小荻说话,简单一句介绍:就听他的。 蛇王连声应和。谢昀说三天,他就等三天。天子圣言金科玉律,当然不能不听的。天子御驾亲临,当然不能怠慢。蛇王便急忙着人准备筵席,要给谢昀接风洗尘来了。 陆小凤感觉不妥。 江湖经验老到的陆小凤特清楚,人非完人,更不可能成神。 谢晓峰在南平城封神入圣,定不会人人都服气。他能得到大部分人的拥戴,必定是损害少部分人才能做到的。谢晓峰的拥趸不计其数,他的仇家同样不计其数。这些仇家在南平城的地底聚成暗流,也许红鞋子就是其中最汹涌澎湃的一支。君不见,昔日仗着谢晓峰徒弟身份崛起的镇远镖局和南平王府,今天已经成为被屠戮的板上砧肉。 蛇王这时候宣布找到谢晓峰的儿子和三少爷的剑,岂不是也要把自己摆到被屠戮的案台上去? 谢昀公然亮出神剑少庄主的身份,从此岂不是要在南平城里招人嫉恨? 上回陆小凤嘴巴不牢坏了大事。这回他没轻易同蛇王说出两兄弟的身世秘密。没想到反而是慕容小荻把谢昀推到了前台。 陆小凤私底下告诉慕容小荻:南平城的□□。你不该由着谢昀胡来。 慕容小荻只当废话:你合着外人谋夺我们的剑,又假惺惺来提醒,没意思。 陆小凤道:只是借,金九龄没告诉过你三日必还? 谁能保证三天一定还? 陆小凤道出原委:因为蛇王只有不到三天的活头。 慕容小荻不语。一个人到临死前想的竟是仰仗谢晓峰的剑来威风一把,谢晓峰在这些人心目里究竟有多高的地位。 陆小凤道:谢昀不暴露身份,最多丢失一把剑。而今你却要丢掉你的弟弟。 我不会丢掉他的。 慕容小荻望向屋内。 谢昀此刻正在屋里转圈圈。 一圈又一圈。 谢昀的红包群里再添一位新成员。被叶庄主邀请进来的杜甫。 独自水群李白仿佛捡到宝。 青莲李太白:@杜少陵可算来了! 青莲李太白:[鼓掌.jpg][鼓掌.jpg] 青莲李太白:老规矩,新人进群发红包啊。 谢昀默默窥屏。骗新人这种活,就让李话痨来做吧。 杜甫特干脆,甩手就是一个红包。 【@杜少陵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你领取了@杜少陵的红包公孙剑舞第一式。】 【@杜少陵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1秒。】 镖师小谢:[谢谢老板.jpg] 青莲李太白:[谢谢老板.jpg] 杜甫似乎也很忙,忙到没空打字,发的全是语音。 杜少陵(语音):太白兄好。谢家小友好。 杜少陵(语音):受叶庄主所托,特来教小谢习舞。 杜少陵(语音):点开我发给你的红包,然后开始转圈吧。 杜甫发的新招式竟然是没有cd的。用了就原地转圈圈,不用就不转。 谢昀一口气转了三十多圈,有点晕,忙收了技能喘口气。 杜少陵(语音):再加把劲啊。这套舞的精髓就是转圈,基本功得三百圈不晕才行。 青莲李太白:三百多圈! 杜少陵(语音):不下苦功,练不得一身好功夫。 青莲李太白:子美说得对。@镖师小谢再坚持下。 谢昀遵从大佬们的嘱咐,再接着转圈。 青莲李太白:好像没看出什么杀伤力。 杜少陵(语音):舞者或用双剑,或一伞一扇。加上两把短剑,看起来就有杀伤力了。 杜少陵(语音):放心,学我这套舞,定能在舞林大会上夺得头筹。 还要参加武林大会?谢昀十分振奋。赶紧找蛇王讨来两把短剑,左右手各一把,然后继续转圈圈。 蛇王激动得剧烈咳嗽。 谢晓峰的儿子亲自给他献舞,他能不激动嘛! 一激动,咳得肺都要咳出来。 红包群里的两位大佬也很激动。 杜少陵(语音):好样的。谢家小友收获了第一个铁粉。 青莲李太白:好样的。不愧是子美,名师出高徒。 谢昀转个六十几圈就懵逼了,得歇一歇。 蛇王亲自给他递上毛巾擦汗。 谢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蛇王那么客气全因谢晓峰的光芒,忍不住问:你们那么崇拜谢晓峰,他在城里都做过什么事? 他做的好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蛇王当时还是个不起眼的街头混混,许多事情并未亲见,什么谢晓峰一人一剑横扫三千叛军,连夜奔袭八百里传递军情等等,听起来就以讹传讹。 只有一件叫谢昀特别在意。 蛇王说,谢晓峰在南平城有位红颜知己,长歌善舞,剑术高超,谢晓峰有好些功绩少不得她的助力。 关键是,这位南平的姑娘,复姓公孙。十五年过去,姑娘也成了大娘。 谢昀还记得上官飞燕口中提到过的公孙大娘。 谢昀忙问公孙大娘是否还住在城里。 蛇王道:她一直等谢晓峰回来。便再城南的谢晓峰旧宅开了间春秋坊,收了好多流浪姑娘。南平人都爱去。 红鞋子也全是女子! 蛇王笑道:不可能。跟谢晓峰行侠仗义的女子怎会成为红鞋子的人?绝不可能。 谢昀还待再说,蛇王幽幽来句:小少爷不必介怀。好汉多女人。你娘是一个,公孙大娘也是一个。因私怨冤枉别人就显得小气咯。 谢晓峰是南平的天,那么谢晓峰的女人就是南平的天后。在蛇王心目里,春秋坊的公孙大娘同样神圣不可侵犯。 谢昀识趣地闭嘴。 将心比心,谢昀也不敢把此事告诉慕容小荻。慕容小荻看到蛇王的展台都要砸掉,若叫他知道谢晓峰还有别的女人,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所以去春秋坊刺探情报,绝不能让慕容小荻跟着。 谢昀去找陆小凤帮忙。 陆小凤高兴极了。逛女人堆是他的特长! 谢昀给陆小凤安排别的任务:你扮刺客,把慕容小荻引得远远的。我自己去查。 陆小凤:艹 第19章 第 19 章 夜越深,春秋坊的灯火越通明。 即便城里有两大显赫家族连遭暗算,南平的百姓依旧过着寻常的日子。入了夜,家里的妻子安了息,男人们便要到春秋坊找些乐子。即便坊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坐在台下瞧上几眼,脑袋里想上些不该想的,这一日的辛劳很快便一扫而尽。 谢昀混在风流成性的男人堆里,坐在台下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爱盯着来来往往劝酒的姑娘们的脚看,看谁穿着一对镶有猫头鹰金线的红鞋子。 红包群里的两位大佬则对台上的舞蹈评头品足。 青莲李太白:子美兄啊,你说她们跳的是不是公孙大娘的舞? 杜少陵:我看画虎三分,说像也不像。 杜少陵:太白兄曾在宫中伴驾,见得较多,你以为如何? 青莲李太白:子美说得在理。便是似像非像。可我说不上哪处毛病。 杜少陵:她们不懂转圈。公孙剑器,以圈带舞。 杜少陵:正所谓一舞剑器动四方。不转圈,只动一方,不得精髓。 青莲李太白:[点赞.jpg] 青莲李太白:我想到了。@镖师小谢练的是正宗的公孙大娘的功夫。 杜少陵:也不算完全原汁原味,圣驾西行后,公孙大娘的舞早已失传。 杜少陵:我参照的李十二娘舞。她是公孙大娘得意弟子,想来不差。 青莲李太白:我有个主意。 青莲李太白:该让@镖师小谢上台,叫她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剑器浑脱。 杜少陵:寓教于练,太白兄的想法很对。 春秋坊的舞台人人都可以上,但几乎没人愿意上。一来上台与姑娘们共舞得交笔不菲的钱财,二来台下的男人会把你当猴看。 谢昀连番给两位大佬艾特,本着尊师重道热爱学习的心态,交过两千金后站上了春秋坊的舞台。 【@杜少陵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你领取了@杜少陵的红包公孙剑舞第二式。】 【@杜少陵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1秒。】 【@杜少陵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你领取了@杜少陵的红包公孙剑舞第三式。】 【@杜少陵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1秒。】 分卷(17) 谢昀感动得热泪盈眶。杜甫大大真是个慷慨的好老师,连发两个,这红包发的大方! 李白不服气:你为什么能连续发红包? 杜甫教学惯发语音:红包不是想发就发的嘛。我只是怕小谢一时半会学不得太多,慢慢发。 李白用羡慕的表情刷屏。他也想实现发红包自由。而且他严重怀疑杜甫是不是开了红包外挂。 杜少陵(语音):第一式是基本功,第二式算完整的舞。你向姑娘们借一把伞,一副扇,要大扇。 谢昀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周围的姐姐都在笑嘻嘻地围着他看,台下的观众则在不断起哄他换个女装。谢昀心想,要再拿个小红伞和大花扇,不得给人笑掉大牙? 杜少陵(语音):习舞之人,脸皮要厚。不被笑个几百次,当不成好舞者。 非但杜甫这么说,连台上领舞的姐姐也这么说。她的同伴都唤她情姐。她是春秋坊声名在外的领舞欧阳情,据说已得坊主大娘九分真传。 谢昀鼓起勇气:能不能借我一柄伞,还有大花扇? 欧阳情大为震惊。 持伞执扇是春秋坊一众舞姿的不传之秘,连坊主大娘也很少在姐妹们面前显露。寻常的看客根本无从见识。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少年,是如何得知的? 欧阳情满腹狐疑。一边回后台取道具,一边悄悄通知坊里的其他头目。 大娘恰好不在坊中,来的是二娘。 二娘一眼就认出台上的少年。正是前两日在大街上亮出谢家神剑的少年! 二娘吩咐欧阳情:让他跳,看他能跳出什么花样。 欧阳情马上把准备好了的小红伞和大花扇拿来。 台下看戏不嫌热闹的男人们笑得更厉害了。 杜甫在红包群里持续语音指导。 杜少陵(语音):伞先不开。先用第一式,转圈。 虽然很羞耻,谢昀还是遵照吩咐转了起来。手中的伞和扇跟着一起转,越转越快,在空中划出粉红的圆弧残影。 底下的观众不明所以,纷纷嘲笑:你看他多像个陀螺。 舞台两侧的姐姐们也偷笑。她们真不知该如何给转圈圈的公子伴舞。 只有公孙二娘识货。起手先转圈,的确是公孙剑舞的古老奥义。拥有谢家神剑的少年怎会懂得她们舞姿的不传奥秘? 二娘提起一壶酒,从台后走进男人堆。观众席的视角能让她更好地欣赏少年的舞姿。 杜少陵(语音):第二式,擎伞。以伞为轴,扇随伞转。 谢昀的圈圈转得更快了,转得他有点晕。 然而手中的伞一开,脚尖一踮,方才的圆弧残影化作将人笼罩在内的半球。残影朦胧,舞者的面目已模糊,一时分不出是男是女。只见伞立扇摇,衣袂飘飘,俨然仙人下凡而未曾露面。 再加上酒水上头的醉意,看客们的评价好许多:好像有两把刷子。 公孙二娘心里跟明镜似的。何止是有两把刷子。能转得这么快,能把伞和扇的位置摆得恰到好处,没个二三十年的刻苦训练是做不到的。可是哪个舞伎耗费了二三十年练功还能光彩夺目呢?于是近百年来公孙剑器的扇子舞逐步被废弃,恐怕只有苦练几十年的坊主大娘能有此功力。 由此观之,台上的少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舞林奇才,足以同初代公孙大娘、李十二娘比肩的绝世舞者。 公孙二娘斟酒的手颤了颤。这双伺候过无数酒客的老手,十五年来头一次颤。 因为二娘觉得她也是个百年不遇的奇才。她年轻时学舞就比大娘快。可偏偏大娘才是坊主,所有的要义都捏在大娘手里,大娘说什么也不肯教她,分明是嫉妒她的才能。 现在好了,有了台上少年,二娘便能绕过大娘,直接问鼎公孙剑器的不传之秘。 谢昀的拿手好活还没全用出来。 杜甫给的第三个红包还没拆。 杜甫看着谢昀舞出的前两式,十分满意,便用语音指挥第三式:踮起脚尖,转个圈圈。朝天掷扇,再转一圈。好的,接! 谢昀没接住。 圈圈转得太多,转得晕头转向。忽然说踮脚,谢昀就直接踮了脚,完全忘记了该用红包技能。没有红包加持,一踮就破功。崴了脚不说,还给掉下来的大扇子砸中头,直接躺舞台上歇菜。 全场一片冷寂。 紧接着看客们笑得喷酒喷饭:原本以为是个王者,结果到头竟然是个青铜! 连舞台两侧训练有素的春秋坊舞伎也忍不住纱巾捂脸莞尔。 谢昀那叫一个悔恨尴尬。尴尬到都不想从地上起来。而且他的脚很痛,头也很晕,想起都起不来。 李白发语音安慰他:不要气馁。我送你一句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杜甫也跟着劝慰说:西洋人也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小谢今天练得很不错。多练几次,称霸舞林指日可待。 结果李白就歪了楼。 青莲李太白:子美兄何时去了西洋? 青莲李太白:我也好想去。 青莲李太白:我刚捉了头鲸鱼,打算骑着去。 杜少陵:鲸鱼游不了那么远,得坐船才行。 青莲李太白:我那是上品的好鲸鱼,能载两人。 然后画风就变成了李白不断邀请杜甫跟他骑鲸旅行,可怜的谢昀完全被忽略了。 尴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谢昀只好顶着尴尬,扶着地板,慢悠悠地爬起来。脚崴得厉害,走都走不得,只能用跳的。 公孙二娘喝道:你们台上的吃白饭?还不扶着公子爷? 公孙二娘在坊内素来严厉。众人忙止了笑,争相过去搀扶。 公孙二娘又训:熙熙攘攘不成体统。欧阳情一个人扶。扶到坊里歇息。 哎哟,我们也跳舞崴了脚,我们也要情儿扶扶,我们也要到坊里歇息。 来到春秋坊的男人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能在谢晓峰女人开的舞坊搞事情。看看可以,想想无妨,哪怕私底下弄些画像挂床头也无伤大雅。可谁要敢哄骗春秋坊的女人到坊后歇息,那就是同整个南平城的男人过不去。 看客们不怀好意地下判断,谢昀是在装可怜,存心做坏事。 于是男人们横过围栏,涌向舞台,要把骗子丢出去。 舞台上亮了剑。 剑光所至,冲在最前面的男人们的发髻断作两截,连带髻下的头发被削去一篇。油腻的公子哥们秒变更油腻的地中海大叔。 透着寒光的剑把闹事者吓得面如土色,没人再敢上前。 拿剑的慕容小荻让谢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跟我走。 公孙二娘绝不能让到手的剑器奥义飞了,亮了剑拦住:你们是什么人?我的春秋坊不是来去自如的。 坊门口远远地传来蛇王快要断气却依旧很响亮的喊声:二娘不要动手。他是谢晓峰的儿子。 第20章 第 20 章 陆小凤这刺客当得不合格。 慕容小荻在澜沧城同陆小凤交过手。陆小凤再来扮此刻,慕容小荻没追多久就把他认出来。然后慕容小荻迅速回撤,果然发现谢昀已溜了出去。蛇王比慕容小荻更着急。丢了谢晓峰的宝贝儿子,他说什么也要找回来。 仰仗蛇王遍布全城的党羽,两人轻而易举地找到春秋坊里的谢昀。 公孙二娘听说谢昀的身份,面色惨淡:你真是谢晓峰之子? 谢昀不怕承认。 蛇王劝道:看在你大姐往日与谢晓峰的情分上,就不要同小辈计较了吧。 公孙二娘把手里的双剑往地上重重掷下,不发一言地回內坊里。其余的坊内歌伎也不作阻拦,任凭谢昀来去自如。 谢昀只能攀着慕容小荻的肩跳着走。 蛇王忙唤左右把扛着他的轿辇放下,让给谢昀坐。 谢昀断然不好意思同一个生命只剩三天的病痨子抢座位,推辞说:我没事,他还可以背我。 谢昀拍拍慕容小荻,给当哥哥的一个表现的机会。 慕容小荻拒绝:不背。一点小伤自己走。 慕容小荻态度冷淡,跟以前大不相同。 谢昀猜,慕容小荻在生气,因为谢昀联合陆小凤骗他。可是谢昀骗他也是为他好呀。哪个蠢货会带着正房的儿子去看小三。 慕容小荻生气就生吧,谢昀不作解释。但凡解释,就要往慕容小荻的伤口撒盐。 谢昀宁愿从城南蹦回蛇王的地盘。 才刚蹦出春秋坊的大门,慕容小荻就按捺不住了。伸手一捞便把谢昀抱了起来。他两人身高相仿,但谢昀终归瘦些,慕容小荻没费多大力气就把谢昀公主抱揽在怀里。 这是谢昀今天遇到的第二个尴尬场面。要不是脚不沾地,他准能抠出坐南平城! 谢昀羞极,特想锤慕容小荻的胸脯喊他把自己放下。后来一想,要真锤了岂不更像撒娇的小闺女,赶紧按住自己不安分的手:你背我就成,何必,何必这样来抱。 这样抱着你不舒服? 当然。我不,你,你这是抱小孩子才这么抱。 谢昀左右审视众人的目光,大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心里肯定把他笑疯了。 慕容小荻也认真地看着他:你就是小孩。 我跟你一样大! 可你做事幼稚。也不想想她们真是红鞋子该如何是好! 慕容小荻开玩笑的时候特黏人,训斥人的时候也特认真。谢昀特别怕被训。小时候在镖局,老镖头们都念他是孤儿反而千方百计地呵护着,从没有谁跟慕容小荻这么训他。 谢昀是个讲道理的人。他知道慕容小荻是在担心他。要是慕容小荻不来,要是春秋坊真是红鞋子的老窝,也许他被带进內坊后也会被人把眼睛缝起来,到时候就看不见东西了。 谢昀打了个寒颤。 慕容小荻吓唬他:我若容不得谢晓峰的情债,头个就该把你丢河里淹死。 谢昀知道错了。他实在低估了慕容小荻的肚量。看着桥下湍急的河水,不由自主地抱住慕容小荻的胳膊:不要丢掉我。 他甚至觉得被慕容小荻抱着还挺舒服,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慕容小荻把头扭开,抱归抱着,不同他说话。 谢昀很难过。慕容小荻不理他,比把他丢河里还要难受。 谢昀诚恳地道歉:是我不对,下回我肯定不 慕容小荻又忽然把头垂下,用额头重重磕了磕他的额头。 谢昀哎哟一声,揉着被磕疼的脑袋。只见慕容小荻换回了平日笑嘻嘻不怀好意的模样。 知错能改就是好宝宝。 慕容小荻真把他当宝宝抱着摇了两摇。 谢昀气得说不出话。敢情慕容小荻又演他! 慕容小荻得理不饶人:怎么啦,本来就是你不对,作大哥的不能训你啊? 谢昀大度,决定不同慕容小荻计较。反正平时不跟他计较的事情多了去了。都记在小本本上,哪天跟他算总账。 分卷(18) 慕容小荻还在逗他:哎,小昀,帮你哥揉揉。 你又搞什么怪? 前额。刚刚撞疼了。 我还疼呢! 那你揉完你的帮我也揉揉。 你没有手啊? 我不抱着你呢嘛。慕容小荻的坏心思又来了,难道你要我一只手把你举高高,腾出另一只手来揉啊。 画面太美谢昀不敢想象,只能屈服于慕容小荻的威胁。伸手往他额头上摸了摸。 是揉揉不是摸摸。 真傲娇真麻烦,谁嫁给他以后准没好日子受。 谢昀满腹牢骚地揉了揉。 轻点。 谢昀轻一点。 太轻了刮灰尘呢。 你不要诸多要求!谢昀忍无可忍。 慕容小荻得寸进尺:要是能哈哈呼呼就不疼了。 谢昀大叫:做梦吧你! 慕容小荻便低下头,冲着他的左边脸颊上哈了哈。 谢昀才感觉到左脸颧骨处的疼。被掉下来的大扇子砸到的疼。 慕容小荻心疼地问:你不能学点简单易懂的舞蹈啊? 谢昀纠正他:这是武功,习武之人磕磕碰碰难免的事情。你身上也有很多伤啊。 所以我才不想你也受伤。 慕容小荻情不自禁地往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回谢昀没有脸红耳燥。他反而有些怕。慕容小荻只对他的弟弟这么好。但谢昀自知不是他的弟弟。真到了那一天,谢昀便要失去这个宠他护他的哥哥了。谢昀真是越想越难过。 他越难过,慕容小荻就越要哄他:好啦,你不要不高兴了。小朋友要讲道理。 哥也是担心你才骂你的,不是真的为难你。 就当你哥错了行不行,给你也骂回来。打回来也行。 慕容小荻越哄谢昀越难过。 谢昀已不想再说什么不是弟弟之类的话,每次不论如何说慕容小荻也不信,这时代更没有什么血缘鉴定的手段。谢昀只好换个方式说:万一,我说万一,要是以后你发现我们不是兄弟该怎么办? 慕容小荻漫不经心:哦,你不是我弟,更好啊。 嗯? 那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要了。慕容小荻磨着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看你长得这么帅,真讨人喜欢。 谢昀就知道慕容小荻不会正经。而且慕容小荻又在变相夸他自己帅! 谢昀真没法再说这些个事情。索性他也做个傲娇的主,把慕容小荻晾在一边。 但是慕容小荻按捺不住寂寞,几分钟又来撩拨他。 这回说的正经事:春秋坊真的有问题。 谢昀当他说废话。谁不知道春秋坊有问题啊,没问题谢昀能大半夜的跑坊里卖艺跳舞还崴了脚啊。 慕容小荻说出要点:我有证据。 你找到穿红鞋子的人了? 慕容小荻笑道:鞋子可以穿别的,但有一点她们不常换也不易换。 什么? 香味。方才你身边的欧阳情,身上的香气同上官飞燕的是一样的。 谢昀一点没留意,他甚至忘记上官飞燕身上是什么味了。 谢昀也不知哪里来的不高兴:你鼻子倒挺灵。 慕容小荻一本正经:是你鼻子不灵。你闻不到自己身上也有味吧? 谢昀真闻不到,他身上连汗味都没有。倒是慕容小荻身上有些许汗味,温温暖暖地不呛人,谢昀还挺喜欢的。 慕容小荻揭蛊:一阵酸味。 谢昀给戳了一记,叫道:我才不酸你。 慕容小荻笑笑:你反应这么大我都不好撩人啊。 你爱撩谁撩谁,小心别像陆小凤老撩到坏人。 陆小凤打了个喷嚏。 最近气运不对头。把的妹都是红鞋子的成员。先是上官飞燕,然后是欧阳情,还好她们身上相同的香料味儿提醒了陆小凤。 陆小凤本想及早说的,可是他也有顾虑。第一,即便身在红鞋子,也不一定就是坏人。第二,公孙大娘跟谢晓峰有一腿,陆小凤怕此事伤了两位少年的心。 于是陆小凤只告诉了金九龄,没想到金九龄转头又告诉了慕容小荻。 还好慕容小荻两兄弟都很稳重。没有提把剑就上门找公孙大娘算账。 公孙大娘昔日剑法堪比谢晓峰。以她的实力,的确能够以一敌七十二,也的确能够在南平王府行动自如。 可是,公孙大娘为什么要针对谢晓峰的徒子徒孙们呢?倘若是因爱生恨,为什么谢晓峰离开的时候不当场发难,非等到十五年之后不可呢? 陆小凤总觉此案疑点颇多,趁着谢昀在前台献舞,他悄悄潜进內坊埋伏下来,暗中观察坊里的动静。 公孙大娘坊外未归。 欧阳情领着坊里一干姐妹继续夜半笙歌,招待着前台的酒客俗人。 只有公孙二娘回到了坊里。 不仅有公孙二娘,还有他的情夫。可他的情夫蒙着面,不知道是哪一路人物。 陆小凤竖起耳朵听。人在放纵时讲的话,多半要比平时的真。 只听男的问:你大姐去了哪里? 女的答:她去会老情人的儿子。 第21章 第 21 章 夜更黑,蛇王统辖的黑街也陷入沉睡。 蛇王黑街的防卫丝毫不比什么南平王府差。七步一哨,都在暗处。这些暗哨或是街边卖胡饼的小贩,或是铺里打铁的匠人。他们本就是做这些行当为生。要从茫茫的人海里分辨出他们绝非易事。 蛇王的暗哨们或许武功不怎么好,胜在人多,对领袖又忠诚。但凡少干掉一个,那人必定会把信号弹送上天空。狡猾的蛇王马上会收到情报,顷刻间转移得无影无踪。 所以多年来连官府都拿蛇王没办法。只好承认黑街的江湖地位,与蛇王握手言和。 今夜的黑街上来了位卖糖栗子的阿婆。 阿婆推着盛满糖栗子的板车,走过暗哨密布的黑街巷道。 阿婆已不是第一天来。五年前她就已是黑街夜市的常客。长夜漫漫,暗哨们也要想着法子打发时间。磕些阿婆的栗子,填补肚中的空虚,早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要是哪夜阿婆不来,他们反而过得极不自在。 阿婆照例前来,糖栗子照样很快售罄。可即便最老到的暗哨也忘了仔细看,阿婆破旧发黄的草鞋里还穿着一副镶有金线的红鞋子! 等红鞋子完全露出,阿婆也换上了身灿烂辉煌的霓裳羽衣,梳起高高的双环望仙髻。月光之下,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被摘除。虽不是什么二八青春的少女,倒也不至于是七十老妪的沧桑。此刻正是一个人最为沉稳的时刻。望着满街毒发身亡的尸首,红鞋子踏着剑影,不慌不忙地走向蛇王的老巢。 公孙兰。蛇王念出她的名字,语重心长地同谢昀道,你实在不该去春秋坊招惹她。她的剑法与谢晓峰不相伯仲,可她的心思只怕要胜谢晓峰百倍。 谢昀哎哟一声。倒不是因为被公孙兰吓到。而是正在帮他搽药油的慕容小荻弄疼了他的脚。 慕容小荻的手放得轻些,说道:很多人都说自己的剑法与谢晓峰差不多,我便见过不下二十个,然后他们都死了。 蛇王道:如果说公孙兰是谢晓峰的亲传弟子呢? 谢昀插句嘴:你不是说他们是相好 师徒也能好上。我听说中原武林有位神雕大侠,他也跟师父结成了夫妻。 蛇王说的没毛病。谢晓峰是南平的神,他要跟谁好自然没人能拦他。 蛇王又说:公孙兰虽有手段,倒也不是会做坏事的人。能被谢晓峰看中的,都不至于太坏才是。 慕容小荻闷哼一声:你说得不对。一个女人被男人抛弃,她会变化很多。 蛇王笑着说:即便小公子的母亲,也不至于为了逼谢晓峰现身,把他弟子的眼睛都缝上吧。 那该怎么做? 当然是把他亲生儿子的眼睛缝上。 针从蛇王的坐椅里喷射而出。便是先前在路上他要故意相让的坐椅。要是谢昀坐上去,早就射成了筛子。 叮当声响,所有的暗器都被慕容小荻的剑势打落。 慕容小荻从一开始就感觉蛇王不对头。 慕容小荻出去追陆小凤追了半个时辰,回到黑街蛇王才发现谢昀不见开始派人去寻。以雄踞一方的黑/老大的敏锐,应该不至于反应如此迟钝。这简直就像刻意制造空档,好让谢昀在春秋坊吃些苦头。 再者,蛇王既把谢昀当成吉祥物,派人去接的时候竟不准备额外的轿辇,非得让出他这副被药罐子熏得臭臭的老藤椅。直觉告诉慕容小荻,老藤椅必有机关。 不过慕容小荻还是低估了蛇王的能力。能成为一方土霸王的必定有些本事。别看蛇王病恹恹的,他的身子就如同地里的泥蛇那么灵活。慕容小荻连出三剑,每一剑竟都贴着蛇王的皮肤而过,伤不得他分毫。 慕容小荻无意恋战。守着谢昀才是他的最高任务。虚晃几剑,逼退蛇王,慕容小荻便打算退回谢昀身边。 没想到就几剑的功夫,蛇王骤然变招。 蛇王不再闪躲,反而迎着慕容小荻的剑扑了上去。 这是慕容小荻完全没有想到的。他的剑贯穿了蛇王的胸膛。 蛇王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剑上猛拽,连人带剑齐齐拽得往前迈出一大步。慕容小荻下意识松开剑柄,已经迟了!蛇王踩下身后机关,一道暗墙从慕容小荻身后轰然落下,恰好把谢昀和慕容小荻两人稳稳隔开。 谢昀给猝然而降的隔墙吓了一跳,忍住脚上的痛跳到墙边,边扣墙边喊慕容小荻。 被拍的墙发出实心的沉闷的回响。这堵墙很厚,声音穿不透它。 谢昀心急如焚。只恐墙后暗藏什么机关毒气伤了慕容小荻。他忙绕到房门外边去,看看是否有别的门能拐进墙后的空间。 门外月夜辉明。 红鞋子和羽衣上的金线交相辉映。 公孙兰的眉心也带着金笔勾勒出来的梅花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少年一出门她就认出了他。那就是谢晓峰的儿子,那就是年轻时与她邂逅的谢晓峰。 谢昀不知道她是谁,只看见她脚上瞩目的红鞋子。 好了,跟要缝人眼睛的蛇王是一伙的。 谢昀不怕什么红鞋子。他手上不仅有叶大庄主和青莲居士的剑招,还新学了杜甫的剑器。要秒掉红鞋子的成员,实在易如反掌。 但此刻谢昀更担心慕容小荻。他得叫红鞋子的人帮他找到墙后的密室才行。 分卷(19) 谢昀只好同红鞋子的人谈条件:想见谢晓峰,先放了我的人。 公孙兰不言不语。她真的想见吗?想也不想。但听说谢晓峰有了儿子,她便是要来见上一见的。 你多大了?十三,十四? 十六。越久见不着慕容小荻,谢昀就越急,索性把话再说得大些:我的母亲是天尊尊主慕容秋荻。要是我的人受了一丁点伤,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摘个干净。 谢昀不会说大话,当镖师的木木讷讷比说大话唬人要管用得多。这是他第一次扯起虎皮当大旗,也不知道能不能吓到对方。 公孙兰没有被吓到,只是感到哀伤。谢晓峰有个十六岁的儿子。那便是十五年前来到南平城以前,他就有儿子了。 男人,不过如此。 公孙兰同谢昀道:你回去告诉谢晓峰,以后不要再来南平。 我当然会告诉他。前提是你放人。 公孙大娘压根不听他的,羽衣舞动,月下蹁跹而走。 谢昀必不可能让她走掉。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三条影子各自持剑朝公孙兰刺来,双剑格挡,竟有叮当之声,影子拦路,叫人一时脱身不得。 公孙大娘暗吃一惊。她从未见过谢晓峰使出过这等邪门武功。 影子一化为三,三化为九,三生三生,顷刻之间空中影子已不计其数,将公孙兰团团围住。 公孙兰苦叹口气。自从上回一别,谢晓峰的武艺又有了新进展。如今连他的儿子也这般厉害了。纵使他真的来了南平,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勉力支持良久,忽然空中剑影尽去,楼台上的谢昀也人去无踪。公孙兰不敢再战,匆忙离了黑街。 谢昀不是无缘无故收影子的。 他分明看到有黑影拍开了暗墙,然后闪了进去。 趁着暗墙没关,他也赶紧跟着进去,这才叫公孙兰趁机逃走。 慕容小荻已不在密室内。只有蛇王倒在血泊之中。 谢昀认出闯入密室的黑影。那黑影只是穿着夜行衣,并未蒙面,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捕金九龄。 金九龄道:小兄弟可还好? 谢昀应句无碍,急忙问:你有没有看见我哥? 金某只见死人,未见活人。 那看来密室里还有别的出口。谢昀连连敲打墙内各处,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机关。 金九龄说:蛇王为何人所杀? 金九龄毕竟官府中人,谢昀不想把慕容小荻拖下水,就说:蛇王要杀我,我就把他杀了。 蛇王为何要杀你? 他跟红鞋子是一伙的。要缝了我的眼睛,把谢晓峰逼出来。 金九龄点点头:原来如此。 还有春秋坊,也是红鞋子的据点。陆小凤同你说了吧,那里的花魁同上官飞燕用的香料一样。 金九龄忽然道:很好。谢小兄弟编的一手好故事。 谢昀感觉金九龄有点不对劲。 金九龄义正辞严:金某已经查明,真正缝人眼睛,要把谢晓峰逼出来的是你! 你别瞎说。 证据就在你的脚下。金九龄踢一脚尸体,把死去的蛇王翻个身。 蛇王的眼睛也给缝上了。 你不是红鞋子,为什么杀了人要缝上他的眼睛? 你不是要逼谢晓峰出来,为什么专挑他的徒子徒孙下手? 你若能说出谢晓峰在哪里,你就能自证清白,可惜你说不出。 金九龄咄咄逼人,一口咬定谢昀就是在南平犯下惊天大案的凶手。 谢昀终于明白,金九龄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因为只有他第一个进到密室,能把死去的蛇王的眼睛缝上。 金九龄分明要拿他当替罪羊! 第22章 第 22 章 屋外,四面边声连角起。 金九龄已调来南平城外的军队,将黑街围得水泄不通。街头巷尾兵刃交接,妇孺老幼凄惨呼号。金九龄的目的很明显,要给蛇王来个一窝端。 金九龄得意地说:就算谢晓峰亲临,也逃不出重重包围。 谢昀只能默默拖时间。他刚刚用了对影三人,技能还在冷却期。否则以他的本事,大内皇宫都拦不住,何况是座小小的南平城。 金九龄爱炫耀,他要让谢晓峰的儿子明白他有多聪明。 金九龄主动问: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非抓你不可? 谢昀想当然:你也想用我引出谢晓峰。 整个南平城都想见谢晓峰,只有我一点也不想。金九龄仰天大笑,他的眼中露出嫉妒的怒火,谢晓峰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全天下的女人都想着他! 谢昀也想不通。而且更令人想不通的是,据说他跟谢晓峰年轻时长得很像,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真叫人扎心呐。 金九龄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跟谢晓峰有关的一切东西。他的徒弟,他的女人,还有他的儿子。 金九龄不愧为心思缜密的神捕。他用针线缝了谢晓峰徒弟的眼睛,把罪责推到了谢晓峰女人和儿子的身上。春秋坊就是红鞋子的老巢没错,可她们与缝人眼睛的事情毫不相干。金九龄之所以用针线害人,为的就是把罪责引到红鞋子的身上。 南平的戍防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来捣毁蛇窝,一路去清算春秋坊。春秋坊的光景,不比蛇窝的好。 只有一处令人费解,谢昀问:蛇王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哦,他呀。金九龄踢了踢地板上的尸身,他知道自己活不长。因此我跟他说,只要合作,便把谢晓峰的儿子送到墓穴里给他陪葬。他当然会答应这笔交易。 谢昀感到股寒意透背而来。原来蛇王真实的想法是杀死他拿来殉葬。 金九龄一剑削断蛇王的脖颈: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谁叫这个下等人崇拜的是谢晓峰,我偏不叫他如愿。我会把你的尸首分给谢晓峰的徒子徒孙和女人们,叫他们吃下肚,叫这条地头蛇什么也得不到。 谢昀只觉金九龄的病比蛇王还重。 金九龄亮出了手中的绣花针,他最善用的也是绣花针,但极少有人能想到,男人也能把绣花针这件兵器运用得炉火纯青。 有道是反派死于话多,金九龄还真就如此。决斗多嘴多舌,打起架来多半要分神。此刻若有人场外偷袭,一下子就没了。 断刃从背后穿透了金九龄的心脏。 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折断的剑刃。陆小凤的手指头能夹住天下所有的武器,也能像小李飞刀般发出最迅猛的暗器。金九龄便这么死在陆小凤的手里。 陆小凤用来杀人的剑刃,来自于公孙二娘手上的断剑。公孙二娘用双剑。左手剑断,右手剑还完好。右手剑刺穿了金九龄的咽喉。 陆小凤叹口气:不至于这么狠吧? 你也不看看他对我们多狠。公孙二娘剜出金九龄的喉结。 谢昀要问,陆小凤和公孙二娘怎么凑巧赶来。 我大姐早已察觉金九龄不对头。公孙二娘抢着说:我与你父亲也有渊源,万不能看你被他害了。 陆小凤催促两人:新仇旧账都放一放。且想想如何退掉朝廷的官兵。他们都是来缉拿谢晓峰的女人和儿子的。 公孙二娘十分冷静:我已备好马车,随时可带谢小少爷出城。我的姐妹就拜托陆小凤相救。 新认识的花魁欧阳情还等陆小凤去救,他便像小凤凰一样迅疾地飞走了。 谢昀不愿走:我哥不见了。我得找找他。 公孙二娘道:大少爷足智多谋。他既然能从密室逃出去,一定安然无恙。 谢昀不太相信公孙二娘说的话。 公孙二娘说:你该信我。因为正是我把伪造的谢家神剑埋在牢里。 公孙二娘说的这件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看来她的确是帮助过慕容小荻的好人。 谢昀决定跟他走。 公孙二娘的马车停在蛇王楼宅的地底。 蛇王跑路的工程做得十分扎实。地底是个宽敞的山洞。公孙二娘亲自驾车,顺坡而上,不过片刻两人已到城外的山间。 谢昀道:多谢搭救。我不能再跑了,不然我哥要找不着我的。 公孙二娘车马不停:我们去红鞋子的分舵汇合。陆小凤还在城里,他们定能找过来。 谢昀心想有理。有个约定好的地点总比守在荒郊野外瞎等的强。 马车驶入郊外的城隍庙。庙宇已废弃不堪,四处遍布蛛网,破旧的门窗缝隙透着嗞嗞的风声。 公孙二娘点亮祭台前的煤油灯,屋里才有丝微弱的光。 谢昀狐疑:这地方真是你们的分坛? 不错。公孙二娘又说:这里还是我大姐与谢晓峰初次见面的地方。那时候庙里香火还很旺,人们都信它的姻缘,我们姐妹也信。后来姻缘真的来了,却不是我的,是大姐的。为着谢晓峰,我们姐妹不知吵过多少架,差点闹得要分家。 谢昀不明白公孙二娘为何要把他拉到这里说这些话。 公孙二娘有几分不敢:公孙门人素来有训。门内女子婚嫁自如。但有一条,若跟了男人走,便不能学习本门的剑器浑脱。可到底师父偏心,还是把剑器教给了她。 她是在抱怨,大娘既然跟谢晓峰相好,就不该研习剑舞。反倒她这个没跟谢晓峰好过的,才有资格研习。 可这是谢晓峰和公孙门人的事情,谢昀管不着也不想管。 其实门规不门规的,现今已无所谓了。左右等人也是无事,求你把剑舞教给我,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心结。 原来公孙二娘想学谢昀的剑舞。 公孙二娘不住打感情牌:看在我两次帮你们脱困的份上,你就教教我吧。我已经四十岁了,实在不想抱憾终身。 江湖人士的确有恩该报恩。可是谢昀真的爱莫能助。那是红包系统的武功,他自己也不会,更别提教人了。 群里的杜少陵大佬发语音:她要学我的公孙剑舞,欢迎欢迎。全程语音指导,包教包会。盛惠乳酒三坛,青城山产的最佳。 谢昀再回放一遍语音。杜甫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能教! 李白一听有酒可喝,兴致勃勃卖力水群。 青莲李太白:好酒要与兄弟分享。 杜少陵:好,分你一坛。 杜少陵:[干杯.jpg] 青莲李太白:[干杯.jpg] 青莲李太白:@镖师小谢快去收学生。 杜少陵:收到我再分小谢一坛。 分卷(20) 既然杜甫大大又愿意教,谢昀便没什么可以推辞的了。只不过荒郊野岭的找不来青城山的乳酒,谢昀便道:先赊账。事后我再给你补好不好? 杜甫欣然应允。 公孙二娘有备而来。她早已把练舞用的大扇子和小红伞提前藏到了城隍庙的神像后面。连剑器舞专用的七彩霓裳她也准备好了。 待公孙二娘穿戴好行头,一对一教学班马上开始。 杜甫总是熟悉的配方:一二三四,转个圈圈,二二三四,再转一圈。 公孙二娘能一口气转两百圈不头晕。她本就有很好的舞蹈底子,于她而言实在容易。 杜甫很欣慰:不错,第一式就算过了。 谢昀迷迷糊糊的。如果光靠语音指导就能教会绝世武功的话,红包发了个寂寞? 公孙二娘兴致勃勃:再往后,抓紧练。 杜甫对好学的学生总是格外关照,干劲十足指导第二式。 第二式是拿着伞和扇子一齐转。舞蹈动作也不难。杜甫只纠正了几个要点,公孙二娘又学会了。 谢昀越看越不对头,哪有人不开挂、不用系统,个把时辰就学会绝世武功的,连说书人都不敢这么吹。 连李白都忍不住:子美兄,你卖的该不是假课吧? 杜甫生气地说:太白兄便是这么看我的吗!为了三瓶酒我便作假! 李白赶紧丢出几个对不起鸭、哄哄、摸摸的表情包道歉。 杜甫解释说:罢了,你们不习舞,不懂得舞学道理。她本就练过,好歹也算公孙大娘的正统传人,学得快不稀奇。 谢昀和李白只好作罢。杜甫趁热打铁,把第三式也教了出来。 公孙二娘稳稳当当,把抛向空中的扇子接在手里。 杜甫十分满意:你看,练过的就是不一样。小谢要向师妹学习。 谢昀跟着转译:你的底子很好,第三式我都没练成。我要向你学习。 杜甫说:这套舞已经交完了,接下来就等着收学费。 谢昀不好同恩人提学费的事情,只说:你出师啦。 公孙二娘放下伞和扇,将双剑拿在手中,笑吟吟地向谢昀走过来:也不知学得几成,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公孙二娘敲定算盘。借着切磋的机会把偷学公孙剑舞的谢昀给杀了。 第23章 第 23 章 公孙二娘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先杀谢昀,后杀大娘。大娘的剑舞是违背师门规矩所得,大娘把他外传给谢晓峰,谢晓峰又传给他的儿子。所以大娘和谢昀两个都是祸害,两个都不能放过。 但公孙二娘又唯恐剑舞未成打不赢谢昀。便提出切磋的法子。名为切磋,实则暗算。 公孙二娘的剑已出鞘。 群里的杜甫根本不知二娘存的歹毒心思,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battle,battle。 李白傻眼:子美兄你吃错药了? 太白兄保守了。杜甫不慌不忙:以舞会友,无伤大雅。来来来,小谢跟她比一比。正好瞧瞧红包外挂厉害,还是我亲手调/教的徒弟强。 谢昀: 谢昀唯一担心的是,杜甫的红包会不会威力过大,出手就把公孙二娘给秒了。别人上门学习舞蹈,无缘无故地杀人害命可不太好。 镖师小谢:@杜少陵前辈的红包杀伤力多大?跟叶庄主比起如何? 杜少陵(语音):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青莲李太白:小谢的意思是,会不会伤人性命。 杜少陵(语音):不至于,不至于。我教的都是强身健体的功夫,最多崴个脚砸个头嘛。 谢昀听杜甫说得云淡风轻,便放开手同公孙二娘切磋。 青莲李太白:我押@镖师小谢 杜少陵:我觉得二娘赢面大。 青莲李太白:红包系统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少陵:二十余载勤学苦练总归强些。 青莲李太白:赌一瓶青城乳酒。 杜少陵:乳酒小事尔。赌你一月不许群内说话如何? 青莲李太白:赌就赌。@镖师小谢要给我长脸呐。 谢昀已无暇看群。 他已点开公孙剑舞第一式的红包。 一二三四,转个圈圈。二二三四,再转一圈。 原来红包里的转圈口诀是提前录好的,杜甫的语气语速语调跟上回听到的一模一样。 公孙二娘的嘴角勾起神秘莫测的笑,也跟着转起圈。 一圈两圈三四圈。两只陀螺在布满蜘蛛网的城隍泥像前转个不停。 高手过招要沉得住气。公孙二娘懂得这个道理。在她看出谢昀的圈圈有哪里不妥之前,她是不会贸然进攻的。 她得先用言语分散谢昀的注意力:你可知我为何要在牢里放一把假的谢家神剑? 谢昀不知道,也没空去想。懵逼圈转得人真懵逼,胸口发闷想作呕。 公孙二娘自己往下说:金九龄唤我做的。 谢昀有些意外,公孙二娘跟金九龄是一伙的? 你一定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公孙二娘边转边说,谈笑风生,她的舞蹈功底比谢昀好太多,转点圈压根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谢昀的好奇心渐渐被勾起。但他现在不想说话。金九龄死都死了,管他作甚,转圈圈要紧。 他是有些小聪明的。一面拿真剑去同蛇王结盟,一面准备了假剑引我大姐上勾。没想到被慕容小荻掉包了去。 说到底你们该多谢我。要不是我把你们领进那座牢房,慕容小荻决计寻不着它。 金九龄以为我是他的棋子,殊不知他才是我的棋子。他自以为天下第一聪明人,到死也不知道我捅了他一剑。 公孙二娘的笑声凄厉而得意。 谢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跟金九龄什么仇什么怨? 他是我的相好。可我知道他喜欢的是大姐。只因我们姐妹长得相似,他得不到大姐,才来我这里求些安慰。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真以为我馋他的身。公孙二娘愈加不屑,补充一句,跟你爹一副德行。 谢昀终于明白金九龄为什么恨谢晓峰恨得发狂,原来两个人是情敌。 公孙二娘骤然发问:你说,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大姐不喜欢我呢?明明我的样貌才学不输给她。 谢昀还真不好回答如此深奥的问题,但是他可以安慰一下做妹妹的,就自嘲:兴许人们觉得年长的靠谱些。就拿我和小荻来说吧,走在街上女孩子们看他总要看得多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公孙二娘叹口气:唉,这便是后生的命。 谢昀宽慰说: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还是继续切磋吧。什么时候快进到第二式? 谢昀已经转到了八十多圈,快要接近极限了。他渐渐要沉不住气,因为他真的太晕了。天杀的懵逼圈,以后他再也不要转了。 公孙二娘见谢昀步法渐乱,以为时机成熟,适时地把杀手锏祭出来:你比我幸运得多。从今往后,人们只会欣赏你了。 为什么? 因为慕容小荻已死在山崖底下。 谢昀的圈圈骤然收住。本来他脚上崴着的地方还没好,咯噔又给崴了一次,直直地跌倒。 群里的大佬们还在作壁上观。 杜少陵:看来是我徒儿赢了。 青莲李太白:这是作弊!她诓小谢的。 杜少陵:习舞之人讲究心性,小谢也可反过来诓她。 杜少陵:虽然胜之不武,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杜少陵:@青莲李太白禁言吧。 青莲李太白:[哭泣.jpg] 青莲李太白:@镖师小谢快站起来。 青莲李太白:[威武.jpg][加油.jpg] 青莲李太白:我不要被禁言啊啊啊啊 谢昀如今动一动崴着的关节就疼得厉害。但叫他心慌意乱的是慕容小荻。慕容小荻死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谢昀冲着公孙二娘大吼:你骗我的对不对?不要开这种玩笑。 二娘从腰后摸出半边金面具,丢到谢昀脚下。 确乎是慕容小荻的面具。面具从眼眶下部到嘴角边上带着条深深的刀痕,定有硬器在上面划过。慕容小荻若是真的平安无事,没有人能在他脸上留下这样一道长痕迹。 谢昀捧着面具的手在颤抖。 二娘拿着剑,笑吟吟地朝谢昀靠近。 我忘了告诉你,本来今晚我是同金九龄一齐行动的。他给我交待一个任务。 密室外边有个机关把柄。往下轻轻那么一推,密室里头的地板便会打开,慕容小荻就会从八层高的楼顶掉下去。 楼下就是咱们出发的山洞。兴许慕容小荻就掉进哪个岩石缝里。指不定咱们的车正好从上面轧过去。你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其实吧,世界上少一个处处压着你的哥哥,是件大好事。不用谢我。我常想呀,世上要没我大姐,那该多好。 谢昀眼中仇恨的怒火愈加炽烈。 公孙二娘要的就是这股怒火。怒则乱,乱则狂。修习公孙剑舞之人应当心情愉快。愤怒的人是使不得剑舞的。 放心。我这就送你与他团聚。公孙二娘自感胜券在握。收剑换伞,手中亮扇,打算用剑舞奥义的后两式把谢昀送上西天。 剑光跃动。 谢昀出了剑。 普普通通的一剑。毫无章法的一剑。连红包系统都没点开的一剑。 谢昀已忘了系统,忘了一切。他的心中只有再见不到慕容小荻的哀伤,他的眼前只有杀死慕容小荻的仇人。 公孙二娘淡定自若,开伞摇扇,转起了圈。 她还记得从师祖辈流传下来的《剑器行》: 霍如羿射九日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翻江倒海威震江湖的公孙剑舞,还制不住市井泼皮的胡打蛮缠? 她就是要用本该传授给她的剑,杀死所有偷学剑招的人。 杀死谢昀,杀死公孙兰,还有 杀死谢晓峰! 正是这些该死的人,虚耗了她最宝贵的十几年青春年华啊! 剑舞骤停。 公孙二娘已转不得圈。因她已被谢昀贯穿心口而过。 即便这一剑上没什么武功,任何人被利剑穿心,都是要丧命的。更何况谢昀还左右手齐用,握住剑柄,用剑刃在她的心口狠狠地拧了三圈。 分卷(21) 公孙二娘口中吐出鲜血,一句话也没留下,笔挺挺地躺倒在地。她空洞而困惑的眼神带着这辈子永远也解答不了的疑问 哪个混蛋祖宗传下来的坑人假剑舞? 红包群里的两位大佬吵得不可开交。 青莲李太白:@杜少陵卖的果然是假课。 青莲李太白:你的剑舞不堪一击呐。要是小谢用出来就完蛋了。 青莲李太白:可耻,太可耻!等着818吧! 杜少陵:明明小谢一言不合就杀人。 杜少陵:我教过那么多届舞蹈班,从来没碰着这样的。 杜少陵:还有@青莲李太白你被禁言了不要耍赖! 这两人光顾着刷屏对线,全然忘了谢昀。 谢昀失魂落魄地把半边面具罩到自己脸上。好似只要戴上这面具,他就成了慕容小荻,慕容小荻就还在他的身边。 可是面具遮不住滚烫的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下巴,跌落到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谢昀也同这些泪水一并跌落尘埃,与死去的公孙二娘齐齐倒在血泊里。 第24章 第 24 章 陆小凤赶到城隍庙的时候, 天际方发白。地上的血还未干透,神像前的煤油灯还未燃尽。 陆小凤见得庙中惨状大为骇然。赶紧冲过去探探谢昀的鼻息。 谢昀鼻息正常,眼睛痴痴地睁着, 只不过不说话。陆小凤放了心,又去探公孙二娘的鼻息。 谢昀警告他:没死透我就补一剑。 她已经断气。陆小凤无奈地摇着头:你们都好狠,杀起人来不留情面。 她害死了我哥! 慕容小荻?他在馆里养伤呢。 养伤?那就是还活着! 谢昀一个笔挺坐起来,本已干涸红肿的眼睛又给泪水打湿:快带我见他。 放心,你哥好得很。陆小凤不慌不忙:我们该先埋葬死者。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谢昀不像陆小凤怜香惜玉。但既然慕容小荻没死,他的恨意就减去大半,随便陆小凤怎么做。 陆小凤抱起二娘的尸身, 到庙后的林子给她挖了一方坑。 谢昀用剑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他无心送别恩将仇报的坏女人,只盼着陆小凤早点埋完人能带他去找哥哥。 陆小凤边填着土边说:此事还是你爹谢晓峰的错。 谢昀一心惦记着慕容小荻。谢晓峰的八卦轶事, 他没兴趣听了。 陆小凤偏爱叽喳不停:公孙大娘本欲替妹妹觅个如意郎君,谢晓峰却同时爱上了她们两人。大娘顾着妹妹不愿相争,不得已跟着师父闭关多年。二娘却见谢晓峰苦觅姐姐,自此与大娘心生间隙。你说,这是不是你爹的错? 谢昀只说:你说是就是吧。 陆小凤急了:你怎么能敷衍了事。我可是跟欧阳情打了赌,看你站哪边。 谢昀随口应:你们赌什么? 赌小孩子不懂的东西。陆小凤不肯明说,只问:你觉得谢晓峰有错没错? 无聊。 谢昀不想与陆小凤搭话。走到泉边用清水洗涤剑身, 让剑上的血污随水流走。 陆小凤为二娘垒起坐矮矮的坟茔,又在坟前立根竹子当标识。事毕, 在坟前默立片刻, 走到谢昀身边说:我也不是真赌赢。我只想劝你, 莫要再找你爹啦。 谢昀一边洗剑一边说:我还要把剑还给谢晓峰。 陆小凤道:剑上的血能洗掉, 心中的情债永远洗不掉。你每到一处, 都要替你父亲还债。 他到底有几个女人。 我知道的就有夏侯庄的薛少奶奶、丐帮副帮主的遗孀康夫人、铁血镖局的大太太、公孙姐妹, 当然,还有你哥的娘亲慕容秋荻。 陆小凤边掰手指边数,数完左手五根手指还没完,不得已把右手也用上。光陆小凤叫得出名字的就有六个之多,谢晓峰未免也太风流了些。但陆小凤丝毫不羡慕。陆小凤的女人没有谢晓峰的多,可她的女人之间不打架,这就是陆小凤的本事。谢晓峰还是不如他的。 陆小凤掰出第七根手指头:现在又多了一个。黄山世家的李姑娘。 谢晓峰跟李姑娘的旧账,还是陆小凤的新欢欧阳情发现的。 欧阳情在收拾春秋坊的财物时,不慎打翻了二娘随身带着的百宝箱。偌大的箱里只有一方黄布包裹。包裹里藏着一双老旧猫头鹰图纹的红鞋子,以及谢晓峰亲笔写给黄山世家李姑娘的信件。 谢晓峰昔日离开南平之前,曾托春秋坊为他的一位红颜知己制作贺礼。贺礼就是这双用金线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谢晓峰的订单和礼物不知怎地给二娘截获。二娘非但扣下红鞋子不发货,还要叫春秋坊的杀手们都穿上红鞋子行凶。为的就是让谢晓峰的礼物从此受尽世人白眼,永永远远地被钉在江湖的耻辱柱上。 公孙二娘的确达成了目的。到今天谁要敢给姑娘送绣有猫头鹰图样的红鞋子,人家准能把你扭送见官。 谢晓峰还在信中同黄山世家的李姑娘说:勿念。七月初七定来相见。 落款正是谢晓峰离开南平城的那一年。 陆小凤由衷感叹,谢晓峰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初春他刚离开南平的温柔乡,盛夏又要赶往黄山约佳人。只可怜他的儿子们,为了找爹爹,也得一处接着一处地寻。 谢昀不急着追随老爹的足迹。 他得把受伤的慕容小荻照顾好。 慕容小荻摔断一只手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不宜长途奔波。 陆小凤和欧阳情忙着游山玩水,几人被南平通缉又不宜请外人上门,于是照顾慕容小荻的活儿全落在谢昀身上。 慕容小荻不是特别难伺候。他不过摔伤一只手一条腿,还有另一只手可用,另一条腿可蹦,他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只有一件事叫人特别不省心。 慕容小荻不肯喝药。 每次他都振振有词:我跌的外伤,不必喝药。 谢昀耐心地解释:大夫说,从高处跌落的人五脏六腑难免震动,你可能受了内伤自己不知道。还是喝药调理的好。 不喝。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些东西。 那你从小到大有受过内伤么? 没有。慕容小荻就是嘴硬,说起话来一点逻辑也没有:所以我现在也不会受内伤。 谢昀不客气地往他膻中上敲下去。这是以前镖局的老前辈们教的。检验一个人是否受内伤的常用手法。 慕容小荻立马呛得剧烈咳嗽。 谢昀道:你还说你没受伤? 慕容小荻的底气少了很多:我,我就算受了伤也很快会自己好的。是药三分毒,我不要喝毒药。 起初谢昀还是信他的。可最近几日用同样的力度击打慕容小荻的膻中,他咳得愈加厉害。很显然靠慕容小荻的内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光靠自己调息并不能痊愈。 可无论怎么说,慕容小荻就是不肯喝。谢昀只恨自己不懂武功。要么点了他的穴道,强行捏开他的嘴巴给他灌下去多好。 慕容小荻既不听话还爱使唤人:你想帮我呢,就帮我松松腿捏捏肩,不要老想着喂我喝药。我从不喝药。 谢昀终于失去耐性,把药碗往床头柜上用力一放:不喝药我就不搭理你。 慕容小荻还挺倔,也把头扭开: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谢昀说到做到。把慕容小荻晾在屋里,自己到房子外边晒太阳。 南平秋天的阳光很明媚,阳光里带着青草和花香,特别适合睡觉。谢昀这几日累得够呛,就躺在柔软的草堆里甜甜睡去。 醒来已是月夜。天已微凉。他的小腹上多了条绒毛小毯,显然只有在屋里养伤的慕容小荻才会给他盖上。 既然是慕容小荻先来撩他的,谢昀正好借坡下驴,抄起小毛毯走进屋里,丢回慕容小荻的床上。然后端起早在床头柜边放凉的草药:我给你热一热,回来乖乖喝。 不喝。慕容小荻寸步不让,我给你盖被子不是为了叫你灌我药的。 多年走镖的谢昀眼力劲还是有的,望着药碗说:你还是偷偷喝了点的吧。不可能平白无故少掉两成。 慕容小荻张嘴就来:我打翻了药碗,弄洒的。 那你怎么不全倒掉?谢昀看着他心虚的眼睛:你该不会怕苦吧? 不怕!男子汉大丈夫,砍一刀你哥都不怕。何况也不是很苦。 你没喝怎么知道不是很苦? 慕容小荻哑口无言。 谢昀笑道:我给你加点糖。 喝药可以加糖? 为什么不能加糖?红糖本就活血,正适合治你的伤。 慕容小荻只记得小时候喝苦药,娘亲从不肯给他加糖。理由是江湖中人就不该怕吃苦。然而慕容小荻天生味觉灵敏,能受得身上的刀伤剑砍,就是受不得嘴里的苦涩。于是他每次宁愿偷偷把药倒掉。饶是小时候也没受过什么严重的内伤,就一直到了现在。 这次他光靠内息调理没法斧正体内紊乱的内息。再看谢昀不搭理他,也就硬着头皮端起碗来尝一口。结果自然是头皮硬不过苦涩。慕容小荻只得缩回床上去。等嘴里的苦味慢慢变淡些再来喝。 他就没想到药里是真能放糖的。 半颗红糖下去,苦味骤减,已在慕容小荻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慕容小荻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谢昀欣慰地摸了摸慕容小荻的脑袋:原来小朋友是真的怕苦。 不要摸我头,只能我摸你的。慕容小荻就算剩一只手能动也不服输,非摸回来不可。 摸着摸着突然有些感伤:要是以后遇着别的兄长,你是不是也要讨他们的好? 谢昀莫名其妙:我不该对他们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嗯,怎么说呢 慕容小荻向来趾高气扬的,没想到也有言不达意的时候。 谢昀多少还是能猜出他的小心思的。家里添一个兄弟姐妹固然可喜,可家人的爱要给分掉一半又着实叫人不易接受。 谢昀便同慕容小荻道:不管谢晓峰有几个儿子女子,我都同你最亲。行了吧? 那我也最亲你。慕容小荻刮刮谢昀的鼻子,你长得最好看。 谢昀追着他的手指咬:说了无数遍了,不要借着夸我说你自己帅,自大狂。 屋里满载两兄弟的欢笑。 慕容小荻心里安定下来,便决定同谢昀分享新搜集的情报。 当年谢晓峰要去赴约见面的那位黄山世家李姑娘,现今已成了西北大沙漠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石观音。 石观音甚少踏足中原,但她有个儿子,此人最近在江南犯下三桩命案,引来江湖同仁联手讨伐。 分卷(22) 天尊的江南细作已把事情摸索清楚。这个替他母亲在江南做尽坏事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盗帅楚留香。 第25章 第 25 章 江南已过了采莲的季节。杭州城里的金黄盖过葱绿。日头也下得比平时要早。谢昀同慕容小荻酉时刚进城, 夕阳已落西山。 西湖还是谢昀那个世界的西湖。只是湖边既无山庄,也无绣坊。食肆酒馆依山傍湖而建,九曲回廊接着千百画舫。灯火璀璨, 水天相接。黄昏以后,才是西湖居民的黎明。 慕容小荻领着谢昀走进醉仙居,爬上最高一层,挑选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视野极好,一眼就能清楚无遗地把湖心擂台看个仔细。 丐帮设的擂台。丐帮杭州分舵的龙头南宫灵亲自担任擂台裁决。 这场大会有个额外响亮的名字焚香大会。 香是楚留香的香。抓住楚留香,将他绑到擂台当中的九龙柱上烧死,正是此番大会的目的。 当然, 楚留香还没抓着,擂台斗殴已搞了几天级夜。江南武林传统武德。要干大事之前非推举个武林盟主不可。要推举武林盟主,就非得打一架不可。 首当其冲的有三个门派, 听说他们的掌门都死在楚留香手下。 三位掌门的尸体都是在海边被找到的。 最先被找到的是七星门的左又铮。渔夫把他打捞上来的时候五脏六腑已经腐烂,典型的中毒征兆。 海南派的灵鹫子、朱砂门的西门千也是同样的死状。三位遇难者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的腐臭气味底下,隐约竟有淡淡的郁金香。 几个门派的弟子请来杭州城里最好的制香大师辨识过后,确定此香的主人举世只有一人,那便是处处留香的楚香帅。 楚留香连杀三派掌门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江湖。本来人缘尚可的香帅登时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谢昀来到杭州城里最高档的酒楼,仍只顾着啃他的烤玉米,边啃边问:他杀人与石观音有什么干系?丐帮怎么也要掺和一脚? 慕容小荻望着打斗正酣的擂台:这事得从黄山世家与华山剑派的恩怨讲起。十四年前两派相约比武, 黄山世家不敌落败。本来败便败了也没什么,赶上江湖上几个小门派趁火打劫, 一举把赫赫有名的黄山世家杀干杀尽, 只余下一个人。 谢昀猜到了:就是李姓姑娘, 石观音? 慕容小荻补充:海南派、朱砂门、七星门, 都参与了当年的灭门惨案。楚留香偏偏杀了他们, 实在不能不叫人浮想联翩。 这段江湖恩怨年代实在久远, 慕容小荻的线人能查到这么多实属不易。大家对楚留香和石观音的关系也是半猜半就。按着年龄推算,石观音的确能算作楚留香的母亲辈。 慕容小荻接着道:至于丐帮为什么插手,应是同新任龙头南宫灵有关。江湖有传言,说新龙头靠毒死老龙头上的位。南宫灵根基不稳,急需树立威信。要是能捕杀大名鼎鼎的盗帅,事情就好办多了。 谢昀陷入沉思。杭州城里的各派势力错综复杂,他一时没有头绪。 慕容小荻早有计较:要查案,就必须进入案件的核心。案件的核心,就在擂台之上。 宽阔的擂台上只余一人一剑。他的剑同他的人一般修长。 水光映着月光,剑光映着水光。剑客的眼里只有剑光。他是寂寞的。他已在擂台上站立了近半炷香之久,没人再敢接他的剑。 主持擂台的南宫灵询问众人:还有没有人要挑战中原一点红? 连问三遍,没有人敢上台。 看来中原一点红要成为焚香盟的盟主了。 谢昀赞许地说:中原一点红的剑法很干净很纯粹,想来是个直率坦然的人。我们与他好好说话,他应该会让我们参与调查。 慕容小荻不满:你怎么总夸别人不夸我?我不够率直真诚么? 你喝药怕苦都瞒着还好意思说。谢昀揭他的老底。 慕容小荻很不高兴,往窗外纵身一跃,踏着水波,便上擂台。 谢昀急了。慕容小荻的伤还没好全呢,怎能去打架!谢昀赶忙去追。谁知竟给眼疾手快的小二硬生生扯住。 小二可怜巴巴望着他:客官,我们是小本经营 谢昀只得掏出一锭金塞小二手里。擂台那头已经赶不及。慕容小荻已站上了擂台。 江湖规矩,擂台比武只能一对一。谢昀此刻若上去,便要累得他和慕容小荻成为江南武林的公敌了。 谢昀决定静观其变。万一慕容小荻力有不逮,他再设法接应。这时候算情急救人。事后认个输道个歉,便不算坏了武林规矩。 中原一点红的剑骤然紧握。 慕容小荻则还是玩世不恭的模样,甚至把转过身,背对着他的对手,面向观众道:在下谢昀,无门无派,自成一家。 谢昀:!!! 好家伙,慕容小荻又顶着他的名头出去浪。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慕容小荻发现了人群中的弟弟,特意冲他得意地挤挤眉头。谢昀生气地做个打人的手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面具戴上,免得给哥哥添乱。 比武正式开始。 人们才发现,慕容小荻手中没有兵器。 南宫灵慷慨地问:你要什么兵器,我丐帮武库任你取用。 慕容小荻笑道:我不用兵器。 众人哗然。先前上台的三大门派精锐都被中原一点红轻松斩杀。这少年连兵器都不用,是想死在一点红剑下吗? 慕容小荻又说: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并不自己拿剑。 谢昀听过这话。上回慕容小荻对付霍休就是这么说的。谢昀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是不是什么西门吹雪啊、叶孤城啊之类的剑客又要来当慕容小荻的打手了。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变成干预擂台比武了嘛? 擂台上始终是慕容小荻一人。慕容小荻向中原一点红作个请的手势:阁下出剑吧。 中原一点红却丢了剑。 中原一点红心悦诚服地道:我不与阁下争了。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剑,阁下却懂得用别人的剑,实在比我高明得多,也更适合当盟主。 很好,你很有觉悟。 围观的路人们不高兴。大家都是真刀真枪打过来的,凭什么叫谢昀的家伙上台能嘴遁! 霎时间群情激奋。只听中原一点红又道:我愿作阁下手中的剑。杀尽不服之人。 再也没人敢说话。任何人都怕一点红这柄剑。 慕容小荻对南宫灵道:丐帮龙头可以宣布我当盟主了吧。记住,我叫谢昀。 半炷香已经燃尽。既然无人再敢挑战,盟主之位自然是台上少年的。 南宫灵刚朗声宣布盟主之名,台底下骤然烟雾四起。有人放了□□。一众侠客被迷得找不着北。场面极度混乱。 谢昀混在人群里,胳膊被一拽,慕容小荻就搂住了他。慕容小荻轻轻把谢昀脸上的面具摘掉给自己戴着,薄薄的嘴唇带着调皮的笑:你好啊盟主弟弟。 谢昀往他小腹上招呼一拳:又坑我。 哎哟,我伤没好透呢。慕容小荻捂着肚子蹲下。 我没用力啊。谢昀也急了,跟着蹲下来察看慕容小荻的伤。 慕容小荻突然笑着敲他的脑袋:逗你玩的。 谢昀这回是真用力地要打他。慕容小荻早有防备,轻巧地闪开,绕到谢昀身后,轻轻地把谢昀的头往东边推:看那边。 谢昀只能看到一双双惊慌失措而乱蹦的脚。有穿着布鞋的,也有穿着靴子的,还有些是漏风的草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慕容小荻道:看到那双灰布鞋没? 谢昀顺着慕容小荻的手指去看,果然有一双特别的灰布鞋。当所有人的脚步都在迷雾中慌乱不已时,它显得十分从容淡定,只不过偶尔走几个小碎步。 慕容小荻道:它走动起来时几乎不沾地,可见这人轻功已融入平常生活。这样的轻功,连陆小凤也比不过他。 连陆小凤也比不过的轻功? 谢昀想到那个名字。踏月留香!楚留香! 谢昀正打算去把楚留香揪出来,背后来了股凉意。 中原一点红站到了他们背后。就这么转头恍惚的功夫,灰布鞋的楚留香就不见了。 慕容小荻介绍:中原一点红是天尊的人。以后他归你差遣。 中原一点红恭谨地应:遵命。 谢昀总算明白了。难怪慕容小荻不战而胜。才不是什么嘴遁。妥妥的黑幕!不过这幕黑得漂亮。谢昀主动向一点红抱拳:在下谢昀。算你们少主的弟弟吧。 什么叫算?慕容小荻不满,我就是你哥。杭州城里天尊各部你都可以使唤。 谢昀真心喜欢这个慷慨的大哥。可惜每次只要想到他原本与慕容小荻没有关系,想到这一切都会散去,谢昀的开心就变成了难受。 慕容小荻吩咐一点红:烟雾可以停了。 原来烟雾也是天尊的人制造的,为的是给慕容小荻腾出换装的时间。 中原一点红弹剑三声,放烟雾的人就止了手。混乱的场面渐渐得到控制。 有人高呼:定是楚留香放的烟雾。楚留香在现场。 顿时人心惶惶。听闻楚留香擅长易容,大家纷纷端详起周围的亲友,看看是不是楚留香假扮的。 慕容小荻提点谢昀:你当盟主的快说些什么啊。 哦,哦。谢昀一直都是个勤勤恳恳的镖师,从没当过头儿,支吾了半天憋出句:大家辛苦了。 众侠客: 好在南宫灵给面子出来帮腔:谢盟主的意思是斗了一天,也累了,该吃饭歇脚。这样罢,诸位且在西湖周遭的酒肆任意吃喝,都记我丐帮账上。 有吃有喝众人当然脾气好。不管真来比赛还是来看戏的个个有份。啥时候乌泱泱的人群一哄而散。 谢昀惊呆了:他们挺壕的怎么当乞丐? 慕容小荻解释说:丐帮之中也有污衣净衣之分。净衣派多是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他们一点也不穷。江南一带藏富于民,丐帮也是净衣派为多。你若去到中原,丐帮的龙头便多半是穷苦污衣来担任了。 难怪谢昀看南宫灵特像有钱人。他面相干净,衣着整洁,身上青袍虽带着几个补丁,但一看就知不是为了节俭,而是刻意割破以示为丐帮中人的标识。 南宫灵上前邀请:谢盟主英雄少年,令人佩服。不知可否赴我帮中筵席,也好商量焚香事宜。 南宫灵见得谢昀身后跟着的一点红和慕容小荻,不忘一并邀约:盟主的朋友也是我丐帮的贵客,但请一并赏脸。 南宫灵挺会做人。谢昀对他印象很好,客气地回道:承蒙款待,一并赴约。 好。在下就先行准备,戌时两刻,醉仙居再会。南宫灵抱拳离开。 人没走远慕容小荻就望着背影吐槽:不简单。 谢昀笑笑:你多心了吧。丐帮是名门正派。 分卷(23) 他是真的不简单。按照常理,丐帮办的大会给人砸了场子,做龙头的定要追究到底才是。他光想着请客吃饭,实在诡异。 谢昀不以为然:没准他就是个吃货傻大个呢。 大唐位面的丐帮弟子就是傻大个。天天就知道喝酒、打拳、耍竹棒,野归野了些,真没什么坏心思。 但愿我多想。慕容小荻眉头紧皱,又问一点红:我让你去寻楚留香,办得怎样? 我已与他碰面,还交过手。中原一点红是个老实人,见着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不避讳:我觉得楚留香是个好人。 怎么说? 剑不会骗人。 中原一点红与楚留香对剑。楚留香的剑竟硬生生偏了几寸。待一点红定睛去看,才发现偏离的剑是为斩断攀上胳膊的毒蛇。生死攸关之际,愿意分神去救助对手,人品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昀笑道:我就说谢晓峰的儿子都不会太差。 谢昀本想绕着弯夸夸慕容小荻,慕容小荻又不高兴了,虎着脸:楚留香救你,不代表他不曾害了别人。 中原一点红不反驳。 凡事需讲证据。不要总凭直觉。这回教训的是谢昀。 谢昀也不知慕容小荻最近发的什么神经。他每说一个人好,慕容小荻都要跟他唱对台戏。从中原一点红到南宫灵再到楚留香,慕容小荻全都觉得是坏蛋。 慕容小荻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杠精附体? 谢昀觉得该向一点红学习,不反驳杠精的话。默默听着就行。 慕容小荻又偏偏总爱发问:你们觉得此案有没有什么疑点? 谢昀有些眉目。他一直有个印象。刚刚蹲下来看到的那双布鞋,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现在他想起来了。他在醉仙居里见过。那个拉住他要他结账的小二,穿的正是一模一样的布鞋。 其实谢昀早该想到的。李白大大的轻功红包那么给力,普通的小二怎能拉住他的胳膊?肯定是个武林高手啊。他就这样跟楚留香擦肩而过了。 慕容小荻的脸越来越黑:楚留香对你动手? 也不算动手,就是拽了我一下。 拽了哪里?慕容小荻凑过来。 谢昀乖乖地指了指左边胳膊臂弯处。 慕容小荻也拽住了同样的地方。 谢昀还待劝他不要太过紧张,慕容小荻已从胳膊的衣袖处摘下了一方小纸条。谢昀穿的是浅灰色的劲装,纸条用的也是相近的灰底,用枚不起眼的别针扣着,所以一直不曾察觉。 慕容小荻又训人:你小心些,不要让旁人随便碰你。要是针上有毒你就完了。 碰都碰了还能怎样啊。谢昀不想假设已经过去的情况,云淡风轻地应着:不是没有毒嘛。快看看纸条上写什么? 朱砂上书,灰纸红字。 三颗脑袋凑近了看纸上的字。 中原一点红念出声:伊人留香。 慕容小荻指着头一个字:看来香帅没什么墨水。伊人写成了带口的吚。 谢昀可算抓住黑慕容小荻的机会,嘲笑他:你才没墨水。书要从右往左读。 中原一点红再按正确的顺序念一遍:香留人咿。 有点别扭,换种语气:香留人咿? 咿是语气词,大致相当于咦。这是一个问句。 楚留香为什么这么问?又为什么专门给谢昀送上张纸条。 慕容小荻刚因墨水少丢了面子,脑子转得飞快,迅速扳回一城:他想要提醒我们,那些尸体在海中漂流许久,不该还带着郁金香味。 当初人们就是凭着尸体上的郁金香,判断人是楚留香所杀。再紧接着推论楚留香为他的母亲石观音报仇。 要是这股香气是尸体上岸以后才加的,所有的推论都不成立了。 谢昀抓住问题要害:把尸体打捞上来的是丐帮。定是他们有意嫁祸。 慕容小荻还想到另一点:非说香气是楚留香专有的大师也有嫌疑。 整座杭州城只有这么一位制香大师能闻出香气是楚留香专用的郁金香。冤枉不冤枉,全他一句话的事。 慕容小荻迅速分配任务:小昀是盟主,就依丐帮这条线查。我去查香料铺。 可。 一点红随身保护他,听他调令。 谢昀刚想说不,慕容小荻就走了。看来在帮谢家兄弟洗刷嫌疑的事情上,慕容小荻还是很积极的。 谢昀同中原一点红说:我哥伤没好,你跟着他妥当些。 中原一点红拒绝:少主既然安排我保护你,我就得留下来。 他还说你要听我调令对不对?我就调你去保护他。 一点红是个纯粹的人。想了片刻,觉得没什么毛病。应句:是。 谢昀还要再加两条:第一,你不要让我哥发现你,暗中保护就行。第二,他要是发现你让你回来,你就假装听他的,然后再偷偷回去保护他。 一点红虽然不能一下子理解,先全都记在心里了。依照吩咐启程跟踪保护慕容小荻去。 把一点红送走的谢昀宽心不少。他可以尽情去醉仙居赴宴啦。 慕容小荻说得一点不错。杭州的净衣派个个都很壕。从宴会的酒水菜品就能看出来,少说一桌就得数千两白银。还没算上满屋宫廷艺伎的出场费。 谢昀摸了摸钱袋子。好在不用他结账,不然西湖土豪剑庄给的经费都不够这帮人挥霍的。 南宫灵坐在最当中的主人席上,被桌面大大的烤全羊遮住大半张脸。远远地见着谢昀进门便起身:谢盟主请上座。 而他身旁的净衣长老和龙头护法们则现出十分不友善的脸色。 谢昀走镖多年,规矩还是懂的。虽说这顿饭以盟主的名义来请,说到底是丐帮出的钱。将来的情形只怕也要如此。他这个盟主在前面冲锋陷阵,南宫灵和他的长老们则在背后当操纵木偶的人。 谢昀本就不想争个一二,当盟主不过查案方便而已。顺手把南宫灵右手边旁边第二把交椅拉开:南宫龙头好生坐着吧。我吃一会儿就要走了。 谢盟主还有要事?南宫灵看了看又问:与谢盟主同行的两位好汉呢? 他们两个一见如故,自是做他们的事情去。我呢,也想做我的事情。 谢昀这么说果然奏效。南宫灵和一干丐帮高层虽然表情古怪,也不好再追问下来。众人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吃饭,看着十分热闹。 慕容小荻说南宫灵这个人不简单,谢昀果然感受到了。酒过三巡,南宫灵忽然提出来:谢盟主比武时未曾使用兵器。可我见盟主身上是带着剑的,可否让大家开开眼界。 杏黄穗,乌黑鞘。谢晓峰的名头果然很大。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谢家神剑。 谢昀大大方方地将剑拔出:路边打铁铺二两银子买的,说来见笑。 南宫灵露出失望的神情。这剑只是绑着杏黄穗,藏入乌黑鞘,剑身剑刃都劣质得很,断然不是谢家神剑。 谢昀把剑收回,窃喜着大嚼几口烤羊腿,蒙混过关糊弄人的感觉真开心。 说起来还得感谢陆小凤。在南平城分别前,机智的陆小凤提议把谢家神剑的剑穗和剑鞘用到别的剑上去。慕容小荻拿着真剑,外边则是别的剑鞘。谢昀拿着原装剑鞘,里边装的却是把废剑。真真假假,非教别有用心之人迷糊不可。 陆小凤的法子还有另一个好处。但凡叫你拔剑来验的,定是知道谢家神剑的人,多少会与谢晓峰有些渊源。所以这移花接木的方法,一来能自保,二来可钓鱼。 南宫灵这条鱼儿上了钩。 谢昀主动出击,端起酒杯去敬南宫灵:南宫兄,丐帮弟子遍天下,可知道当年天下第一剑客谢晓峰去了哪里? 南宫灵一饮而尽:孤陋寡闻,不曾知晓。谢盟主为何提到谢晓峰? 谢昀把早就想好的台本念出:我说过,要让天底下利害的剑都成为我的剑。谢晓峰这柄剑,当然不能错过。 南宫灵给他的豪情壮志折服,哈哈大笑,不曾起疑。反而提醒他谢晓峰剑术高超,恐怕不好收服。 谢昀慢慢地把话往正题引:我听说楚留香是谢晓峰的私生子。谢晓峰跟石观音偷偷生的。 南宫灵变了脸色,酒杯种种扣在桌上:胡说八道。哪个乌龟混账说的浑话! 满桌子的人都安静下来。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龙头喝得好好的勃然大怒。 谢昀也有点出乎意料,他说楚留香跟谢晓峰的八卦,南宫灵有什么好激动得。 南宫灵恶狠狠地瞪着谢昀:你告诉我听谁说的? 谢昀自不能把谢晓峰送给石观音的红鞋子拿出来,便死猪不怕开水烫随口搭:街上听说的啊。满大街到处都有人说楚留香的坏话。难道楚留香不是谢晓峰的亲生儿? 桌上好些长老头回听说这个新鲜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自然也有些好充面子的,张口就来:没错没错,我也听说过。楚留香武功之所以高,便是爹妈打小教的。他爹谢晓峰,他妈黄山世家后人,他能不厉害嘛? 一桌人你说我和,都觉有理。本来没头没影的事情,顿时给说得跟真的一样。 南宫灵的脸越来越黑。仰头强行把一杯酒灌下肚,极其不痛快的模样。 谢昀正好借此机会从南宫灵身上套出线索,起身道:我吃饱啦。初来杭州,月色正好,南宫兄陪我游游西湖怎么样? 南宫灵也想早些离开饭局,遂应了谢昀的邀约。 饭桌上的气氛便更加热烈。人们想起谢盟主两个同伴要做的好事,再看看谢盟主准备跟南宫龙头要去同游西湖,几顿饭的八卦话题都不必再发愁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深秋, 月如钩,水光凉。 丐帮戌时开宴,吃到亥时。离席已近午夜。西湖上的画舫已有不少消停。熄了灯, 下了帘,舫中之人大抵沉入温柔乡。 此时谢云和南宫灵才刚开始游湖。两人租了条画舫,不设歌舞,不带船夫,就那么静静地任平画舫随波逐游。坊前一方桌,几壶酒,望得山川月色缓缓后退, 人的心情都变得平和许多。 南宫灵已少去许多席间的愠怒,又变回那个豪爽而开朗的丐帮龙头。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说楚留香与谢晓峰有血缘关系的? 石观音哪一年同谢晓峰遇着?何时生的楚留香?谢盟主也姓谢, 跟神剑山庄可有渊源? 南宫灵大半时间都在漫无边际地聊着,可总会时不时地打听硬核的情报。对于这些问题谢昀都大致有答案。谢昀就是不说。既事先说过江湖传言,就不宜说得太仔细,显得刻意编出来的那样。 谢昀决意反将一军:南宫兄似乎很在意楚留香的身世。 南宫灵抬头望着月。月下留香,月下无香。 谢昀继续道:丐帮到底对楚留香是什么心思,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南宫灵表情变得严肃:当然是要他死。 分卷(24) 我看未必。三个帮派本来视楚留香为仇敌, 定会同仇敌忾对付他。南宫帮主却非要搞什么焚香盟,引得各帮之间互相残杀。楚留香的面还没见着, 高手就折损了好几位。要不是一点红出来压场, 只怕几个小帮派都要灭掉了。 南宫灵屏住呼吸, 听谢昀继续往下说。 谢昀道:好不容易选出盟主。南宫兄不开大会, 不商量战略, 反而散尽钱财引大家吃喝玩乐。我实在看不出你有对付楚留香的心思。 南宫灵终于说:我的确不想对付楚留香。 那我这个盟主当来有什么意思。 我盼谢兄能与我共进退。南宫灵举起酒杯, 否则盟主不当也罢。 赤果果的威胁呐。 谢昀还是与南宫灵碰了杯。碰了杯就是好兄弟,就是答应不对付楚留香。 本来谢昀也不打算焚什么香、报什么仇。当盟主纯粹为了查案方便而已。 谢昀继续装傻:我可以信丐帮龙头,却不能信什么盗帅留香。南宫兄你怎么就知道楚留香不是杀人凶手? 南宫灵说得无比笃定:香帅从不杀人。 谢昀不知该说什么好。看南宫灵眼神,他好像真的相信楚留香从不杀人。 谢昀便说:南宫兄跟香帅是好朋友吧? 算得知己。 你既相信他,就该替他澄清,而不是去坑受害者帮派。 南宫灵叹了口气:谢兄江湖阅历还是太浅。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是你说别人就愿意信的。我在谢兄面前澄清了,谢兄就完全相信了吗?只怕谢兄心里拿我当楚留香的同党。随时捏着剑,要取我项上人头。 谢昀笑着把剑解下放桌上以示诚意。 南宫灵说:我也不要谢兄做什么。将来万一楚留香落入焚香盟手中,先不杀他,把他交给我处置。 可以。谢昀应得爽快。 南宫灵大喜,又敬了谢昀几杯,还觉得不能表达谢意,站起来去扶橹摇船。 见惯了江湖基情的谢昀总觉得南宫灵与香帅不对劲。 江面上雾渐渐地浓了。山水月光在雾里又是别一番滋味。南宫灵摇着船进了湖水深处,卖艺卖笑的画舫不会深入此地。歌舞丝竹全然被阻挡在雾墙以外,四周显得愈发静谧。 雾里出现了另一辆船。比画舫小的竹船。雾里迷幻,只见得一人坐在船头,容貌不知怎样,唯见得素衣白袜,仿佛是白雾凝结而成的神仙。 南宫灵停止行进。 谢昀猜测:楚留香来了? 南宫灵摇头:是我和楚留香的一位好友。无花大师。 你们约好的? 他总在我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南宫灵看来有些无奈,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刚才与南宫兄说的种种还请保密,切莫在大师面前提起。 南宫灵指的是把楚留香交给他来处置之事。 谢昀便猜,是不是大师跟楚留香有仇。 南宫灵说:他们无仇。只不过无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他容不得他的朋友有半分污点。 跟大师当朋友真累。谢昀吐槽。 不知怎地谢昀想到慕容小荻。慕容小荻也是这样。要是不听他的话,慕容小荻就会生气,然后胡搅蛮缠搞事情。不过要是一连几天都不听,慕容小荻就会服软,反而回过头来哄人。这是谢昀用亲身经历总结的对付慕容小荻的宝典。熬不过就要被欺负,熬得过就能反欺负。 所以还是要听话。顺着他,他待你还是很好的。看来这个宝典对无花没用,南宫灵望着无花所在的竹船感慨道。 竹船上起了琴声。 南宫灵盘腿坐下,对谢昀说:他素日就爱如此。你有不适,我就打断他。 谢昀才发觉无花大师的琴里有铿锵之声。他的指尖流溢出内力浑厚的琴音。 谢昀心血来潮,到群里呼唤李白。 镖师小谢:@青莲李太白你对手来了。 李话唠已近一个月没在群里说话了。给人的感觉是他神秘失踪了一样。 没有李白的红包群一潭死水。谢昀很忙,杜甫很忙,叶庄主更忙。这一个月来除了叶庄主偶尔冒泡问问进展,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谢昀开了头,杜甫出来接话。 杜少陵:他就是赌气。 杜少陵:叶庄主说过赌约不作数,他可以不用禁言。 杜少陵:他非不服有什么办法呢。 南平城外,城隍庙里,两位大佬围观谢昀和公孙二娘battle。若是比武,押谢昀的李白获胜。若是比舞,那就是押公孙二娘的杜甫赢。到底比武还是比舞,两人各执一词,闹上818引来无数路人吃瓜。最后还是叶庄主公道评判:意思表示有误,赌约作废。 李白不服。赌约就是赌约,宁可输掉也不毁约。于是他率先垂范,一个月不发一词。 谢昀艾特李白没动静。他还想着让李白大大发一个能弹琴的红包,跟对面的无花大师对弹切磋。 杜甫提议:江上琴曲刚柔并济,此时正合舞上一段剑器行。 谢昀欣然拔剑。这些天一路上都有慕容小荻的天尊势力保护,没有强盗近身,各种武学也派不上用场。谢昀强身健体的方法就只有转圈圈和丢扇子。这两项舞技练多了竟会上瘾。现在谢昀已经能转上两百圈,也能接住从天而落的大扇子了。 无花大师琴声正响,谢昀剑器舞的正欢。雾里月下琴舞相合,直看得南宫灵拍手叫绝。 南宫灵欣赏的不是谢昀的舞,是他精湛的内力。杭州城里能抵御住无花琴音而不入魔的只有两人,丐帮龙头和月下留香。 现在又多了位谢盟主。谢盟主的内功仿佛比他们二人还要深厚。至少南宫灵自己是不能做到一边抵御魔音,一边翩翩起舞的。 其实谢昀成功的秘诀是没有内力。没有内力,便不会被魔音勾得走火入魔。 奏到后期,无花的琴声愈发与剑器舞完美相合,也不知是他的琴谱本来如此,还是他特意改了曲调。 舞带琴声,琴引舞动。曲落舞毕,谢昀解锁了个新红包西湖歌舞。 意外之财啊! 谢昀往群里吼一句:发红包啦!!! 【@镖师小谢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尴尬,半天没人抢。 这群凉了吧,发红包都没人要? 杜少陵:@青莲李太白抢吧。 杜少陵:就算我也输了,让给你一个先点红包的机会行不? 【@青莲李太白领取了你的红包。】 谢昀算明白了,李话唠一直在窥屏,他抢红包比谁都快。 青莲李太白:[谢谢老板.jpg] 青莲李太白:口亨@杜少陵 【@杜少陵领取了你的红包。】 【@镖师小谢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1分35秒。】 李白憋了一个月不说话,话匣子打开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冒。 青莲李太白:不跟你计较了@杜少陵 青莲李太白:以后少发语音多打字。 青莲李太白:叶庄主那么忙也打字,你不要装大佬。 青莲李太白:待我给小谢回一个红包。 青莲李太白:余额不足!!! 青莲李太白:这一个月我不开心就多喝了酒,把钱花光了。 青莲李太白:[贫穷.jpg] 【@杜少陵发放了给@青莲李太白的专属红包。】 好家伙,这两人竟然私相授受! 杜甫解释道:我的红包小谢多半用不上,先发给太白兄吧。他日小谢到我的位面,一定带你成为舞林至尊。 谢昀发红包也不是图回报的,大度地说:无妨。大家开心就好。 李白收了杜甫的红包,小金库立马宽裕许多。他又可以研发新的武学招式发红包给谢昀了。 第27章 第 27 章 白衣大师穿过白雾, 从竹船跃至画舫。 谢昀这才见识大师的风采:气度温文,一尘不染,唇红齿白, 朗星明目。面容姣好,犹且胜过画舫里的少女。 无花赞叹:人间难得有如此舞姿。 谢昀也夸:大师的琴艺已臻造化。 南宫灵招呼两人坐下,各自斟满一杯酒。 无花问:未知少侠怎么称呼,哪里人氏。 南宫灵在旁介绍:他叫谢昀,无门无派。听口音,也是苏杭人吧? 谢昀自小就在西湖山庄邻近的镖局长大,说是苏杭人也没有不妥。 无花笑道:江南水乡养人。 谢昀屡屡被夸, 心里很欢畅。无花呀真是比慕容小荻好太多了,慕容小荻不仅不夸还老爱批评人。 无花又说:我听闻新上任的焚香会盟主也姓谢。 南宫灵道:正是谢兄。 英雄出少年。无花再敬一杯酒。 谢昀看无花的年纪,恐也不过二十出头, 于是跟着恭维:大师也年轻有为。 南宫灵在旁跟着夸:无花大师是少林有名的七绝妙僧。琴棋书画、诗词茶道样样精通。他还会烧菜,特别好吃。 南宫灵故意把最后一句压小声了说。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谢昀来了兴致:南宫兄租借的画舫里就有食材和厨房,咱们请大师露一手怎么样? 南宫灵道:大师的菜不烧给寻常人吃。除非是至亲至近的人。 什么至亲至近的人?南宫兄能吃到吗? 我当然可以。 无花轻咳一声,打断两人交头接耳。只听大师道:谢少侠是南宫灵的好友,小僧这便下厨款待。 南宫灵道:大师此言差矣。谢兄也是你的好友。 无花没接腔。挽了袖子便进到画舫内的小厨房去。灯影映出大师忙碌的身影。 谢昀在外边继续同南宫灵喝酒,不由得夸道:大师能文能武还能下厨,实乃妙人。 相比之下某人好吃懒做, 连烤玉米也要抢他半根,真不知怎么长大的。 南宫灵拈粒花生米:是啊。可惜他很寂寞。 寂寞? 当一个人什么都会, 他总要寂寞的。寂寞了便会有许多怪脾气, 所以总需要有人来陪。 南宫兄就是陪着他的人。 南宫灵愣了神, 连忙解释:我比不得谢兄。我自懂事以来只见过两人与他琴舞相合。 还有一人是谁? 分卷(25) 南宫灵再三看小厨房里的忙碌的身影, 把声音压得更低:楚留香。 楚留香也会跳舞? 他也会。但与谢兄不是一种路数。到底他的要更好看些。南宫灵意识到他说错了话, 忙纠正:谢兄的也好看。 谢昀隐约感到南宫灵似乎对楚留香有别样的情感。又要替香帅脱罪, 又夸他跳舞好看的,两人必定不是泛泛之交。 南宫灵又叹了口气:本来无花与楚留香也是好友。他可以不用寂寞的。 他们为什么断交? 我只能说,无花容不得一点残缺和污垢。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南宫灵说得很隐晦。他立马不说了。因为厨房里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无花已做好了一道小菜。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肯杀生,能做的也止有素菜。 无花端过来一碟桂花糯米藕。 菜品即人品。大师果然像南宫灵所说是个完美主义者。在他手下切出的藕片每片都厚度相当,连藕片当中的小孔也剜得大小相同。其实谢昀要是仔细去数,会发现每个小孔里边塞着的糯米粒都是一样多的。 谢昀不太敢动筷。碰坏了精致的艺术品会不会辜负大师的心血? 南宫灵则随意夹起一块送嘴里咀嚼。 无花道:你别光顾自己吃,也该招呼谢少侠用些。 南宫灵嬉笑:大师自己做的菜,该自己请人吃。 无花不争辩,也不夹菜,只礼貌地向谢昀做一个请的手势。 谢昀这才动筷。果然无花的厨艺天下一绝,糯米藕方才入口,外边甜甜的藕壳就自动化成糖汁,浸透了齿间和牙龈。原本团成小块的糯米随着糖汁一并化开,不沾不黏,像稀粥一样容易下咽。 谢昀真是吃完一块还图第二块。 南宫灵已经迅速吃到了第四块。果然丐帮的叫花子吃起东西都是狼吞虎咽用抢的。 南宫灵的筷子还待伸向第五块,被无花用筷子打落。 南宫灵反应过来:失礼失礼,谢兄还没吃到。 谢昀素来不爱跟人抢东西,更何况南宫灵认识无花在前。谢昀便放下筷子:我吃了一块,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南宫灵盛情相邀。可他分明满脸写的是自己也想吃。 谢昀道:好吃便是好吃,第二块还是好吃。吃一块就够了。 南宫灵听不懂谢昀说的是什么。 你继续吃吧。无花撤去拦着南宫灵的筷子,同谢昀道:少侠颇通佛法。 什么佛法道法的。生活常理而已。大师这么说可就着相了。 本来无相,说说何妨。 两人都笑了起来。 谢昀走过很多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各行各业的黑话他都懂些,禅门斗机锋的他也见识过。口头上斗不赢不要紧,最后只要跟着一起笑,对方就当你懂了。 南宫灵实名羡慕:谢兄和无花才是真的知己。这回你总肯给谢兄单独做菜了吧。 无花仍旧没有明确表示。拿来琴,盘腿坐下。一切都在曲里。 不知哪里传来喑哑的口哨声。像被恶魔吻过嗓子的乌鸦飞过。 美好的气氛被破坏,南宫灵极其不爽,提了绿竹棒站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来西湖撒野。 半遮面具的慕容小荻落在画舫的桅杆上。 南宫灵认得慕容小荻,抱拳:原来是谢兄的朋友。请坐。 慕容小荻抱着手臂,指尖拈着吹响口哨的绿叶:要我坐下来干什么?看出家人破戒? 我们吃的是素菜。南宫灵辩驳道,后来他才意识到恐怕说的不仅仅是荤戒那么简单。 谢昀赶紧打圆场:南宫兄莫怪。我的朋友或许受了伤,不舒服。我该走了。 慕容小荻瞪他一眼:我没受什么伤。 受这种伤的人一般都说自己没受伤。好面子。 谢昀悄悄同南宫灵使个眼神。南宫灵又懂了。男人都好面子,不管是什么爱好的男人。 无花依旧无话。他的手抚着琴弦。任凭南宫灵几人如何吵闹,他的琴音袅袅依旧。 南宫灵识趣地不作挽留:谢兄以后常聚啊。下回我们看无花作画和泡茶。 多谢南宫兄,多谢大师款待。 谢昀言毕就匆匆拉着慕容小荻离开。他有预感,要是再不拉慕容小荻跑路,慕容小荻指不定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即便慕容小荻不说什么,万一南宫灵说漏了嘴,把谢昀捏造的慕容小荻和一点红的轶事爆出去,回去恐怕又得挨打了。 心虚的谢昀拉着慕容小荻跑得贼快。 慕容小荻看来心情好很多,嘴上不放过人:我差点以为你给南宫灵策反了。 喂,我可是你亲弟弟,我做什么反你。 那可保不准。世间有好多手足相残之事。不是人人都有个罩着你的好大哥的。 慕容小荻一天要自夸三百六十五遍。 谢昀打个哈欠:大哥你别光顾着罩我,你查到什么了? 收获很大。杭州城第一香料师孙学圃,原本是个画师。七年前不知为何双目进毁,从此不能执笔,半路转行当的香料师。 谢昀还以为他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孙学圃的事迹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孙学圃瞎眼以后突然嗅觉变得格外灵敏,从第一画师变成了第一香料师。城里的人都啧啧称奇,说什么老天爷关上一扇门定会打开另一扇门。 慕容小荻接着道:那我要是说他非但眼瞎,而且没有嗅觉呢? 荒唐,没有嗅觉的人怎能当香料师。 谢昀看着慕容小荻自信的眼神,马上就意会到孙学圃真的没有嗅觉。慕容小荻定用了什么手段来测试过,他才这么说的。 要是孙学圃没有嗅觉,当初他断定尸体上有楚留香的郁金香,很显然就是空口诬陷的了。 我们去找孙学圃。谢昀从南宫灵这头没得到特别有用的信息,打算从孙学圃身上打开破案缺口。 慕容小荻却遗憾地说:可惜他已死了。 谁杀了他? 我猜楚留香。他死在布满瘴气的屋里,生前未被下毒,也没被点穴。 当时慕容小荻在屋外择了棵大树藏身其上监视孙学圃。看着他在屋内用餐徘徊一切正常,忽然就倒了下去。闯进去看才发现屋里瘴气扑鼻,孙学圃已给毒死。要是他嗅觉正常,他不可能闻不到瘴气而摄入过多死去。 看来杀人者很清楚孙学圃的秘密。他想用这种方法告诉世人孙学圃鼻子不灵。 慕容小荻自然而然怀疑到楚留香。一旦大家都知道孙学圃鼻子不灵,楚留香的冤屈就洗刷干净了。不得不说楚留香自证清白的手段十分高明。 谢昀不赞同,他想起南宫灵的判断:香帅不会杀人。 慕容小荻冷着脸:谁说的。 南宫灵说的。 喔?你信南宫灵不信我? 谁说得对我就信谁。谢昀倒也不是真的信南宫灵。可慕容小荻这么屡次三番地抬杠叫谢昀很不爽,索性他也跟着抬杠。 慕容小荻放话:我们打赌。要是我说得对,以后叫你往东就往东,不许不听话。 谢昀努努嘴:你要是输了呢? 条件随你开。 第28章 第 28 章 谢昀已经做好当大哥的准备了。等他当了大哥, 非要往死里揉慕容小荻的头,把他的头发都揉光光不可。 慕容小荻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已有了进一步行动的思路。 孙学圃的居室很简朴。除了床椅桌几和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外,丝毫不加装饰。这也不奇怪。失明的人不需装点什么, 他也看不到什么。 可床榻靠内的墙上偏偏挂着一幅画,画上女子是世间少有的秀美。 常人在枕边挂幅画以解思春之苦很正常。然而瞎子能欣赏画? 慕容小荻起初怀疑孙学圃不是瞎子。后来查探他的尸体发现他的两只眼睛早已被挖了,两个深深的空洞早已枯死,显然是瞎了好些年的迹象。 不论如何,画上的女子跟孙学圃关系匪浅。慕容小荻便把画交给跟着他的中原一点红,叫他到城里打听女子的身份。 一点红去了大半夜都未归,叫慕容小荻等得不耐烦。慕容小荻心里有事就睡不着。翻来覆去整得谢昀也睡不着。 谢昀嫌弃地赶他:烦死了你不能换个房间睡啊? 慕容小荻用指甲挂着谢昀的脸:一起睡比较踏实。 你都多大了还怕一个人睡。 我才不怕咧。我只是把小时候没有一起睡的份补回来。 慕容小荻脑回路清奇。他说别人家的哥哥弟弟小时候都睡一张床的, 所以感情很好。为了弥补谢昀,他也要跟谢昀一起睡,刷一刷好感。 谢昀发誓要是这个位面有什么好感面板, 他对慕容小荻的好感一定蹭蹭往下掉。两人睡还用一人床,真是挤死了! 谢昀劝他:少睡一夜也不会怎样。 很不一样。慕容小荻往谢昀身上蹭,本来就没多少夜。万一再来个哥哥,万一你要嫁人 打住打住,我不要嫁人! 我看南宫灵就对你不错。还有跟你弹琴喝酒的秃子。慕容小荻的碎碎念又来了。 瞎说。南宫灵、无花和楚留香是一个圈。他们好像都喜欢楚留香,南宫灵又喜欢无花。我是圈外人。谢昀大声叫道:而且重点是,我不喜欢男人。 那什么样的男人你才喜欢? 慕容小荻跟聋了一样。谢昀翻着白眼, 转过身面对着墙不想理慕容小荻了。 慕容小荻踢踢他的脚心:要不别睡了,我们出去找中原一点红吧。 一点红不是在附近嘛?我刚还看到他飞过。 他在附近为什么不听我召令。慕容小荻很生气。他对不忠于他的属下绝不手软。 谢昀才想起来, 自己曾经给一点红下过指令, 说万一他给慕容小荻发现了千万不要被慕容小荻使唤, 就假装服从命令, 然后继续偷偷跟着慕容小荻就好了。 所以一点红是故意躲着慕容小荻的。 谢昀冲窗外喊一点红的名字。 一点红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慕容小荻叫不来一点红, 谢昀一叫他就来了。 慕容小荻面有愠色:你们搞什么名堂? 天尊尤为忌讳底下人拉帮结派, 难怪慕容小荻不喜。 谢昀不知道他们的规矩,只想着在慕容小荻面前显摆,就说:一点红是我的人了啊,当然只有我能使唤他。我就分给你用用吧。阿红,以后你不用躲着慕容小荻了。去完成他交代你的事吧。 分卷(26) 向来守规矩听命令的一点红马上拿着画像去寻人。 谢昀一通骚操作,慕容小荻的脸黑到极致。 谢昀浑然不察,志得意满地躺下。一点红找到了,事情安排下去了,慕容小荻总该能睡个安生觉了吧。 慕容小荻仍旧满腹心事。他全心全意哄着的弟弟竟挖他的人,这算什么?他跟谢昀之间,也要像江湖传闻中那样兄弟相争手足相残吗? 慕容小荻只觉心寒。 觉是睡不得了。慕容小荻也不想跟谢昀再一起睡。 慕容小荻便起身穿好衣服靴子出门。 谢昀把脑袋探过来:你不睡了? 我去隔壁睡。不打扰你。慕容小荻说罢就走。 谢昀很高兴慕容小荻总算学会了不打扰别人睡觉,于是把分给慕容小荻的一半被子裹到身下,高高兴兴地说句晚安。 慕容小荻更加烦闷。弟弟挖完他的人以后就不要他了。他堂堂天尊少主竟然连中原一点红都不如。 慕容小荻不想睡觉,就在门外倚着栏杆坐下,任凭秋夜的凉风拍打苦闷的心。 夜是黑的,黑到吞噬一切。 黑夜里来了个少年。黑斗篷,黑色的紧身衣,黑腰带黑手套,连手套中的黑皮鞭都是黑的。 然而从乌云背后走出的月映出黑衣少年白皙的脸蛋。这样一幅脸蛋要是放在女子身上,定不比孙学圃房中画卷的女子逊色。 少年问:你是焚香盟谢盟主? 慕容小荻呵了一声。自己家的弟弟真是招人喜欢,半夜都会有男人找上门。既然谢昀挖他的人,他随口认个谢昀的身份算什么。 我有事要你办,你跟我走一趟。 慕容小荻是不会走的。他也不会让谢昀跟黑衣少年走。 黑色的鞭就如闪电劈下,一把劈断了廊边的木栏。 在慕容小荻的眼里,这记鞭法只能算三流水准。就这么个货色也敢半夜来约谢昀,非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慕容小荻轻轻松松伸手接住了第二鞭。稍用点力,黑衣少年便收不回他的鞭。 放手!黑衣少年叫道。 慕容小荻就放了手。皮鞭收势过猛,猛然回卷打落少年的发带,直打个披头散发。少年也被连带着摔倒在地。 慕容小荻才发觉对面是位姑娘。 谢昀被屋外的动静吵醒,推门来看。 深更半夜,月色正好。一个昂然挺立的男子,一个头发凌乱跌落尘埃的姑娘。 姑娘咬着牙,眼里带着恨。 好家伙,难怪慕容小荻要特意到隔壁房间自己睡。 谢昀指着慕容小荻:你混蛋! 慕容小荻急忙辩解:她自己找上门的。 谢昀才不信,忙过去把姑娘扶起来。 姑娘恶狠狠地执鞭打过来。谢昀猝不及防,肩膀上已惨挨一鞭。那姑娘趁势溜个无影无踪。 这一夜注定不得入眠。这鞭打得极狠,直打得皮开肉绽。慕容小荻给他敷上的金创更疼,简直像在腐蚀他的每一寸肌肤。 谢昀疼得眼泪直掉。凭什么慕容小荻干的坏事要他买单啊呜呜! 慕容小荻道:忍着点。一点小伤受不得以后能干什么大事。 我本来就没打算干什么大事。谢昀就只想当个小镖师,混得个公费旅游看遍大美江湖。 慕容小荻问:你可认得方才的女子。 当然认得,未来的嫂子对不。谢昀没好气地说,可是人家不喜欢你霸王硬上弓。 说什么混话。 慕容小荻一用力,谢昀又疼得大喊大叫。 慕容小荻赶紧放轻些。 慕容小荻说:她起初找的是你,找谢盟主。 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打扮像个男子。还想夜里带你走。慕容小荻又问:你当真不曾与他有约? 没有约。不是我炮友。慕容小荻你脑子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谢昀真是要给慕容小荻气疯了。 既然确定不是炮友,慕容小荻的心情就好很多。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弟弟跟别的男人交好,慕容小荻就特别不痛快。 话说回来,弟弟到底用什么手段把一点红挖走的?难不成一点红才是他的炮友?当初就不该把一点红留在弟弟身边。 一点红在天亮前回了来。 跟一点红回来的还有刚刚偷袭谢昀的黑衣女子。那女子是给一点红点了穴,扛着回来的。 慕容小荻见着一点红就不喜,话里有话:你倒忠心护主。刚受伤刺客立马被你擒住。 少主伤着了?伤在何处?一点红关切地问。 谢昀没好气地说:伤的是我。说到底都是慕容小荻的锅。 一点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两个少主之间关系不简单,谁伤着谁都是难免的事情。这种事情不是他当属下该过问的。 一点红只说公事,向慕容小荻报告黑衣女子的来历:我本在城中查访画像下落。此女要来抢画。我将她拿住。还从她身上搜出幅一模一样的画。 中原一点红将画呈上。果然女子身上搜出的画卷与孙学圃家里的完全相同,连画卷的纸质、画轴的木材都是同样的。 谢昀吩咐:解穴,问她画的来历。 慕容小荻索性不说话了。既然弟弟爱使唤一点红,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去查,看他们能查出个什么。 一点红只解黑衣女子的哑穴,女子恶狠狠地骂:无耻的汉人,你们不得好死! 你不是汉人?谢昀问。 我的父亲是大漠之王札木合,你们最好放了我。 札木合是关外大草原上札答阑部的首领,帐下铁骑数千,算得上一个人物。近些年来朝廷招安边境游牧势力,札木合出了不少力,是以在中原武林名声也不错。 谢昀让一点红把女子的穴道完全解开。屋里有一点红和慕容小荻,女子是完全跑不掉的。 先前多有得罪。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记好了,我叫黑珍珠。黑珍珠伸手去抢谢昀手里的画,被慕容小荻用剑鞘推开。黑珍珠气极:把画还给我,那是我父亲的遗物! 札木合大王过世了? 黑珍珠乌黑的大眼睛里落下泪:我父亲也是楚留香杀的。我找谢盟主就是为了替父报仇! 第29章 第 29 章 又是一个受害者。 沙漠之王札木合的死状与之前三人相近, 都是全身皮肤腐烂死掉,在海边被人捞起来。但黑珍珠没有去找什么香料师识香。她只是根据前面三人都是楚留香所杀,想当然地推断凶手就是楚留香。 谢昀在桌上摊开从孙学圃房里和黑珍珠身上各自找到的画。 黑珍珠也奇怪:姓孙的怎会有一幅我父亲的藏画? 谢昀道:他原本是个画师。很有可能你父亲手里的是他画的。 黑珍珠道:我父亲十分宝贝此画。将它悬挂在主帐里, 时常深夜望着那幅画落泪。 听黑珍珠的叙述,札木合与画中女子关系也不简单。一个远在大漠的男子,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子,他们相遇本就不容易。 谢昀来了灵感:你们说其余三名死者家里会不会也有同样的画? 慕容小荻道:搜。 马上想起一点红给谢昀挖了,同谢昀说:你让一点红去搜另外三个掌门的家。 谢昀奇怪:你怎么不自己叫,还差遣我去叫。 不是只有你能使唤得动他么? 一点红已出了门。两个上司吵架的时候,最好还是快快避开。 黑珍珠把谢昀和慕容小荻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提出个问题:你们谁是哥哥,谁话事? 谢昀指着慕容小荻,慕容小荻指着自己。 慕容小荻多少还是高兴的。算谢昀识相, 还拿他当大哥。 黑珍珠就说:好吧,我跟你了。 慕容小荻:??? 黑珍珠说:我是大漠的公主,只有你们里头管事的才有资格同我合作。 慕容小荻不屑:我却不想跟你合作。 黑珍珠怒火中烧,想找回她被一点红收缴的皮鞭打人。 谢昀连忙当和事佬:公主殿下,我哥他不懂事,你莫要生气。 黑珍珠说:我看弟弟更像哥哥。 谢昀眉飞色舞:那是自然,我比他聪明机智多了。 慕容小荻静静看谢昀嘚瑟。在外人面前, 哥哥还是要让着弟弟的,弟弟爱吹牛皮让弟弟吹去, 容忍弟弟踩一脚是当兄长的肚量。 谢昀说:反正我是盟主, 我们组队吧。 组队? 就是合作。 行走江湖有个小姐姐跟你组队不香么?谢昀偷偷乐着慕容小荻不识货。要是放在大唐位面, 慕容小荻就是华山上顶着老白发的阿胎。 黑珍珠看一眼高冷的慕容小荻。哥哥不讨喜, 弟弟也可以吧。 黑珍珠问: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谢昀打个哈欠:补觉。等一点红回来。 一点红永远是工作最辛苦的那个。等谢昀睡醒, 一点红就把情报搜集了回来。他本打算去找慕容小荻汇报, 慕容小荻却听都不听,叫他直接跟谢昀说,还叫他以后只听谢昀的话。一点红感觉到,少主对小少主的呵护是越来越上心了。 一点红就站在谢昀床边,等小少主起床。 谢昀起床第一句问:慕容小荻呢? 少主在隔壁休息。 他总算肯分床睡了啊。谢昀伸个懒腰,拍拍床榻,客气地说:坐。 一点红哪里敢随便坐。那可是少主睡的地方。 一点红坐到离床十来尺远的圆凳上,给谢昀汇报情况。 门外慕容小荻屏紧了呼吸,正在悄悄盯着屋里两人有没有什么不友好的举动。看着一点红规矩的样子,慕容小荻心里稍安。不愧是他亲手选进天尊的人,怎么着也不至于对小少主作出不轨之事。 一点红从包袱里再取出三幅画轴。同昨天得到的两幅画轴一并展开。五幅画轴所绘的都是同一个女子。 被杀害的四个武林人士,还有作画的画师,都与这个女子脱不了干系! 谢昀忙问:你可查出画中人身份? 没有。城里人都没见过。 分卷(28) 天色渐暗,酒也喝尽。湖上画舫纷纷亮起彩灯。湖心的拆迁队依旧干劲十足。 南宫灵吃完全桌最后一粒花生米拍拍手:我看楚留香不会来。 真是个懦夫!连生母遭人□□也能忍。黑珍珠疲惫地来到桌前坐下,水,给我倒杯水。 谢昀唤小二加壶水。又与黑珍珠说:我没想到你做这么大的。 黑珍珠的想法很简单:做得大才好教所有人都出气,教大家都看得清楚。搞个小小的一下子砸完了,楚留香也许都不知道。 可你做得跟小山一样,纵使楚留香存心想护,他也偷不走啊。 黑珍珠如梦方醒: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谢昀叹口气。 无花则却无比笃定:楚留香一定会去。 南宫灵忍不住问:跟他没关系的事他也要插一脚? 无花面淡如水:楚留香的事你也未必全都知道。 南宫灵不说话了。他一直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楚留香的到来。 黑珍珠举起壶往嘴里灌,很快把一壶水灌完,打开壶盖,再叫小二:加水! 小二不来。黑珍珠十分不满,提起壶打算自己去加。 只听她咦地一声,发现壶底有字。 十月初四,闻君得佳人石像,心神往之。戌时一刻,必揽月来迎。 楚留香真要偷石像! 南宫灵的心被揪紧。 黑珍珠激动地大喊:小二,方才那个小二定是楚留香扮的。 南宫灵下令丐帮弟子封锁醉仙居,把所有的小二盘查一遍。 无花淡然:不需忙活。楚留香从不让你抓到。只管看他如何来取。封了酒肆,少了观众,恐他不喜。 南宫灵很听无花的话。无花说不搜,他就不搜。 黑珍珠真是如坐针毡。都说盗帅什么都能偷,众目睽睽之下偷走比山高的大佛也不无可能。她不能输给楚留香。黑珍珠起身:我要到石观音下面守着。 谢昀连忙劝她:你别去。听说楚留香还是个采花贼,连女孩子也要偷。 听慕容小荻说的。以前慕容小荻睡前总爱说一个楚留香的黑料。后来又添了南宫灵的黑料。至于大师,大师确是完人,暂时还没有。 南宫灵笑道:不至于。我陪你一起去。 其实南宫灵想自己去看。就站在雕像脚下,近距离看楚留香怎么移山倒海。 连谢昀都给楚留香吊起胃口,起身说:带上我带上我。 只有无花还坐着。 南宫灵说:雕像周围一定有很多秽物,我们不要带大师去了。 大师笑而不语。 三人便下楼搭舟。南宫灵又加调三百丐帮弟子过来加强防备,把湖心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月亮越升越高,秋风越来越凉。 戌时将至。石像附近的闲杂人等全被清空,连同手执竹杖的的丐帮弟子也要远离一丈以外。观音像前只有谢昀、南宫灵和黑珍珠三人。 三人的眼睛不敢从观音像前移开。 环湖群楼、湖上群舫的人也不敢眨眼。 连谢昀的红包群里都在讨论楚留香。 杜少陵:世间果真有移山填海的功夫? 青莲李太白:相传华山得道的吕真人能做到。 青莲李太白:反正我做不到。我最多能瞬移。 杜少陵:瞬移也很了不起。 青莲李太白:杜甫兄莫要安慰我。 青莲李太白:我仙途无缘,充其量只是个谪仙。 杜少陵:太白兄能将我的舞技化为武艺,当今武林已无人可及。 青莲李太白:不是我道行高,是只有我的歌能应你的舞。 杜少陵:[抱拳.jpg] 青莲李太白:等等楚留香一到,@快递小谢就起剑气先封内力。 青莲李太白:此招与吕真人的次徒过招都不输的。 谢昀在群里发句收到。 耳边一声巨响,眼前只有空阔的湖景。 偌大的观音像已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碎石。 南宫灵对这个结果很不满:他定预先埋下□□毁了石像。算不得上偷走。白费我来看他。 黑珍珠困惑地道:不对啊,原先石像用的诸多材料,耗费不下万两,怎么只余下一小堆碎砂? 黑珍珠说得有道理。就算楚留香炸毁石像,原本用料多少剩下还是多少,断不能就只剩下堆起来不过膝盖高的碎石头。 人们的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东边的天目山上,立起个巨大的观音像。那座观音像还会动,慢慢地往天目山深处移。楚留香果然偷走了观音像! 几个帮派的人先有掌门被害,再遭楚留香当面戏弄,恨透了这个罪大恶极的盗贼。二话不说,拿起兵器全往天目山冲,发誓非捉住楚留香不可。 南宫灵连连劝慰众人:天目山是本帮重地,不可擅闯。追捕楚留香一事交由本帮弟子来办。 结果谢昀早已飞出老远不见踪影。 这可是千载难逢逮捕楚留香的机会。楚留香就算是神仙,带着个巨大的石观音也不可能跑太快。 第31章 第 31 章 谢昀离石观音像越来越近。 雕像轰然在山间倒下。 待谢昀走近一看, 哪里是什么雕像,只有一堆拼成个雕像模样的荒草树枝。夜色昏暗,距离又远, 人们这头丢了雕像,那头看到大树枝,自然就以为是被偷走的石观音了。 一个浓眉细眼的男子翘着二郎腿,躺在树枝间。他的皮肤近乎古铜色,臂膀结实而有力,满满的粗犷男性的魅力。 可他的声音又是十分温润的声音,他对谢昀道:少庄主好久不见。 你认识我? 听陆小凤提起过。 陆小凤跟你提我干什么? 陆小凤说我可能是少庄主的兄弟。是谢晓峰和石观音之子。 谢昀亮出剑。 楚留香把二郎腿放下,连连摆手:少庄主不要出剑。我的功夫比不得陆小凤。一剑都挡不住的。 谢昀倒没真的要主动出剑。一来他相信楚留香无辜,二来他答应过南宫灵不杀楚留香,三来楚留香还是慕容小荻的亲兄弟。但楚留香能移山填海凭空搬石,谢昀不得不出剑自卫。 谢昀问:江湖中的事情我不该多管。我只问你, 谢晓峰在哪里? 楚留香揉揉鼻子:我比少庄主大不了几岁。你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 那你娘告诉过你吗? 我连我娘的面都没见过。楚留香笑道:少庄主不会真以为石观音就是我娘吧。 你如果跟石观音没关系, 偷她的雕像干什么? 楚留香眼眸里闪着星辰:为了见少庄主。 谢昀摸不着头脑。 楚留香说:像少庄主这么好看的人,自然天底下的人都想见。 好家伙。难怪慕容小荻每天要说一件关于楚留香的恶事, 原来此人真的是心怀不轨的采花贼。 正好拿登徒浪子来试剑。 谢昀挤出笑容:你说我好看, 我不信。 楚留香道:我本来也不信。见着之后我便真的信了。 我想给你跳支舞。你若说出我跳的哪里好, 我才信。 楚留香坐起身, 盘起腿:能够见识少庄主的舞姿, 真是我的荣幸。 其实谢昀说这么多废话,全是李白大大的新红包机制使然。 李白结合杜甫的剑器舞, 研发出一套真正能打架的剑气诀。比起叶庄主的洗剑问心, 剑气诀的好处在于能控制威力, 不至于把人一下打死。当然缺点也是有的, 前置特别长。 使用剑气诀之前得转圈圈。听说圈圈转得越多,剑气的威力就越高。所以需要装得傻白甜跳支舞,悄悄积攒圈圈数,才能引出剑气诀的强大威力。 转圈圈呀转圈圈。 谢昀刚开始转圈圈,楚留香撒腿就跑。 哎,他这人怎么不讲武德的。谢昀只好收了圈,跟在楚留香后面:你跑什么呀。 楚留香说:少庄主的剑舞看不得,看了该没命咯。 楚留香的轻功果然江湖一绝。使出李白送的轻功红包也只能勉强跟上楚留香。 楚留香踏着树枝和月影,把谢昀往天目山深处引。 谢昀机警地收住脚步。 楚留香也停下来,不敢靠近谢昀,远远地问:少庄主这便累了啊。 谢昀故意说:我知道你要把我引进去。我偏不上当。我现在要走了。 说罢谢昀扭头便往反方向撤。撤得飞快。 楚留香果然回头追他。 少庄主别走啊。 楚某唐突,早该说清楚的。 请少庄主过来是要做个见证。替我洗清嫌弃。 楚留香忽然内力不济,腿一软从空中跌倒。爬起来时谢昀的剑已经抵在他的脖颈前。 原来谢昀回撤路上猛然收住脚步,飞速地转了个圈圈,然后对身后追来的楚留香打出一记封内的剑破式。任你大罗神仙,内力一封,只能嗷嗷待宰。 楚留香面无惧色,举高双手:我的错,我的错,确实该打。 楚留香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看出谢昀没有杀他的心思。少庄主真要杀人,他中了一剑就该起不来了。 谢昀丢下条绳索:你把自己绑起来。 楚留香双手和牙齿并用,还真的自己把自己捆成了一个粽子。 谢昀看着地上被绳索缚住的楚留香,心想他跟慕容小荻真的好像,被人打还笑嘻嘻的。于是忍不住踢一脚。楚留香翻了个滚,大叫:少庄主饶命。 偏偏谢昀对这种人最没办法。就像他不忍心给慕容小荻一剑,他也不忍心戳死楚留香。 谢昀收起剑:给你个讲真话的机会。 楚留香现在老实了,肯用正常的话说正经事:少庄主也是盟主,请谢盟主前来,便是要公诸天下几位掌门不是楚留香杀的。 证据呢? 我已找到了在他们尸身涂抹香料的人。 楚留香讲的跟谢昀的推断一模一样,谢昀很快接上:孙学圃。还有他房中挂像上的女人。 分卷(29) 楚留香说:这名女子就在天目山中。 谢昀当镖师多年,不会武功,赖以生存的最大本事就是识时务。 他虽然是焚香盟盟主,楚留香有没有罪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就像南宫灵身为丐帮帮主,也不敢跳出来说楚留香无罪。 所以就算楚留香说的是真话。他跟着楚留香去见孙学圃幕后的女人,也无济于事。哪怕把那女人抓出来认罪,也不起作用。 要替楚留香完全洗刷嫌疑,只能把三个受害者门派的弟子叫过来、把札木合之女黑珍珠请来、把丐帮帮主和武林耆老们都聚到一块,大家一起见证才能还楚留香清白。否则任何一个人跳出来说楚留香的好话,反而要被打成同党。 楚留香却说:万万不可。此事涉及丐帮根本。处理得不好,只怕江南武林要起血雨腥风。 看来楚留香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连丐帮也身处这个旋涡里面。 谢昀正犹疑着要不要入坑。 树林之中响起阵阵沙响。 谢昀以为只是风吹,没太在意。 忽然楚留香一个纵步扑过来。谢昀正待拔剑,楚留香一把将他扑倒。只见一条细蛇已缠住楚留香的肩膀。楚留香连忙在地上翻滚几圈,利用地上的尖锐的石头把大蛇懒腰碾断。 可这样一来,楚留香的手臂上也被划破了个大伤口。 林中刺耳的笑声传来:上回你斩断老夫的蛇王,这回它的崽子特意找你报仇。因果报应,好生不爽。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手执竹杖的中年男人信步而来。他的肩上扛着九个布袋,应是丐帮的九袋长老。 九袋长老是丐帮长老中级别最高的,在有些分舵甚至连龙头老大的威望都不及九袋长老。南宫灵举办的宴会上,谢昀见到最高的也只有七袋。此人想必是个人物。 楚留香报出他的名号。丐帮九袋长老,白玉魔。 白玉魔在丐帮中的资历比南宫灵老不少。相传上任帮主、南宫灵的师父任慈执掌杭州龙头的时候,白玉魔曾轻薄过任夫人,因此被任慈逐出丐帮。谁知南宫灵上任不久又把白玉魔请了回来,甚至恢复了他九袋长老的身份。这也算丐帮之中的一个不解之谜。 白玉魔用竹杖敲击着地面:丐帮禁地,擅入者死。楚香帅上次的苦头没吃够么? 白玉魔的身后跟着近百条蛇,全听他指挥,蛇群陈兵列阵,各自吐着信子,只等主人发起进攻的命令。 楚留香完全不怕,反而笑道:这回我请来了极厉害的帮手。 谢昀一点不给面子:我可不是你的帮手。我焚香盟盟主,怎么会帮你。现在我要带你去见官。 说着就拽着绳子把地上的楚留香拉起来。这也是谢昀处事的圆滑之道。既保住楚留香的命,也不必同丐帮的长老起冲突。江湖上能不树敌,还是不要树敌的好。 白玉魔冷笑:你们不必耍花招。进到天目山的人都得死。不管是你谢盟主,还是你楚香帅。 我真的要带楚留香见官。不信你找南宫灵,我们是好朋友。 白玉魔掏着耳朵,弹掉指尖的耳屎,缓缓说道:正是南宫灵要我来收拾你们。 楚留香叹口气:少庄主你就不要跟他白费唇舌啦。他放蛇咬过一点红,一点红同南宫灵你跟谁更好?该替一点红报仇。 楚留香忽然把一点红抬出来是谢昀万万没想到的。 白玉魔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竹杖拍击地面的节奏骤然变化,身后的蛇群就漫山遍野地涌过来。 谢昀不想打架都不行。要应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不用李白的对影三人也不行。 于是天目山上出现了一百条影子与一百条蛇打架的奇观。连皇宫训练有素的侍卫都打不赢谢昀的影子,更何况是只会咬人的蛇。很快白玉魔驯养的蛇群就被谢昀斩杀得一条不剩。 白玉魔还有后着。养蛇的功夫不过是近几年从西域白驼山庄学来的新奇玩意。他的成名绝技不是训蛇,而是握住青竹杖的青魔手。这只铁手出爪即是掏心捏肺,迄今为止已沾过一千两百三十个人的心头血。 他已经算好,下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是楚留香。 哪怕场上的影子再多,再叫人眼花缭乱,统统都是谢昀的影子。而楚留香只有一个。被绳索紧缚而且手臂受伤的楚留香。 青魔手如狂风疾电,向楚留香的心窝掏去。 楚留香忽然就挣脱了绳索。腰间折扇取出轻轻一挑,白玉魔装着青魔手的右臂就飞上了天。 白玉魔惨叫一声。 谢昀忍不住问楚留香:听说你从不杀人? 楚留香挥着扇子:他及时止血,应不会死。 谢昀叹口气:不好意思今日害你破掉规矩。 果然断手的白玉魔倒地就无了。 第32章 第 32 章 楚留香真的从不杀人。方才他只是卸下白玉魔的胳膊, 还顺手点了白玉魔的穴道替他止血。可惜白玉魔已提前被谢昀的影剑砍伤多处。楚留香算是把他最后一点血槽清空了。 按照大唐武侠位面的原则,最后一击才算拿人头。那白玉魔就是楚留香杀掉的了。 楚留香望着白玉魔的尸身,捧起一抔土洒在他的胸前:生死无常, 谁也想不到。 谢昀问:你的伤口要不要包扎? 楚留香再捧一抔土抹在臂膀的流血处:不要紧。少庄主没有伤着就好。 黑珍珠是你的人。谢昀学着楚留香从地上捧起一抔土,抹干净剑上的血迹。广袤的红土是神圣的,能将一切不洁涤荡干净。 楚留香笑着说:她跟少庄主一样,只想查出真相。 谢昀听楚留香提到一点红,他就联想起黑珍珠。 一点红跟谢昀交好,此事除去他们本人,就只有慕容小荻和黑珍珠知道。慕容小荻肯定不会和楚留香勾肩搭背,那就只能是黑珍珠说的了。 黑珍珠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与楚留香说了,她肯定跟楚留香达成了某种协议。 况且如果黑珍珠是楚留香的人,楚留香隔空取石像的手法也就解释得通了。因为黑珍珠最开始打造的本就是空心的石观音像。她再提前在石像中埋藏□□,炸毁后的石像自然只剩些许瓦砾了。 此时楚留香再往天目山上立起提前准备好的树枝树叶, 拼出个石观音像的轮廓。人们自然以为香帅隔空把石像运走。凡此种种不过障眼法而已。全城的人都给楚留香和黑珍珠耍了一遭。 谢昀真搞不懂,楚留香既然不是石观音的儿子, 费尽心思耗财耗力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处呢? 楚留香还是那句话:只为将谢盟主引到山中。 你要见我,我必来见。实在无需做这些事情。 楚留香遗憾地说:前些日子我让黑珍珠去请谢盟主, 谢盟主不是不肯来嘛。 谢昀明白了。黑珍珠深夜来访是受楚留香所托, 结果被半夜抽风的慕容小荻给搅了局, 才弄得如此地步。 慕容小荻真是个搅屎棍!以后深更半夜的不能让他自己睡! 楚留香催促:南宫灵既然派高手来拦截, 必定有所应对。我们得赶在丐帮行动前接走画像中的女人。 画中的到底是什么人? 丐帮前任帮主任慈的夫人。昔日江湖第一美人秋灵素。 其实综武侠位面的美人很多, 而且个个据说都是天下第一。像什么兴云庄的林仙儿、沈家庄的沈璧君、燕子坞的王语嫣,个个都有天下第一的美貌。也不知她们谁才是最美的那个。至于秋灵素, 楚留香刻意加上昔日二字, 可见现在已经不能争第一了。 而谢昀的第一反应竟是:秋灵素跟谢晓峰是不是也有瓜葛? 没办法, 老爹太渣, 渣到儿子现在遇着美人,都要怀疑是不是姨娘。 楚留香连连摇手:应该不是。那些收到画作的,应该才是同秋灵素有过往事的。 共有五幅画,也就是说秋灵素跟五个男子都有交好。高手,跟谢晓峰有得一拼。 楚留香替秋灵素辩解说:当一个人长得极好,性子又温良,旁人看上也不是她的错。 谢昀啧啧:楚香帅说的是你自己么? 也是少庄主。 不成立。我不算好看。便没什么人看上我。 少庄主的兄长也在此列。 那你可说对了。慕容小荻出门老一大堆姑娘围着他转,将来他肯定跟他爹一样渣。 谢昀说到此处尤为郁闷,也不知是为什么。他看到姑娘们围着慕容小荻就心烦。难不成他在妒忌慕容小荻招人喜欢? 谢昀深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 楚留香接着道:可惜世事无常。好看的人不能容颜永驻,反而要遭人嫉妒。秋灵素就是这般可怜的女人。只因石观音看了她一眼,她那张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便没了。 只因遇着比自己好看的就要毁掉别人的脸?谢昀不敢相信。 石观音在秋灵素脸上抹了一种毒药,教她看着自己的皮肉渐渐腐烂。秋灵素的五幅画便是开始腐烂之前所画。那是她最美也是最痛苦的日子。孙学圃便是当初秋灵素请的画师。 后来的事情也是个悲剧。孙学圃在作画时爱上了秋灵素。秋灵素为了叫画师不看到她毁容后的模样,索性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于是在孙学圃的记忆永远停留在画像美人的身上。他将画像挂在床头。哪怕目不能见,心里总觉得秋灵素还在身边陪伴着他。后来接到秋灵素的安排要他当一名香料师,要他诬陷楚留香,也就不在话下了。 谢昀感慨万千:种种恶因都由石观音所起。要是当初不对秋灵素这般残忍,她也不至于害死那么多人命。 慢。我只说秋灵素诬陷我,没说她杀的人。楚留香果然怜香惜玉:她只想用这个办法逼我入局。对于一个无助而可怜的女子,我还能计较什么呢? 被人嫁祸还毫不介怀地入坑帮忙,普天之下也只有楚留香这么洒脱。 南宫灵着实钦佩楚留香的气度,便答应跟着他去会会秋灵素。 秋灵素住在天目山深处的住四进小宅里。上任丐帮龙头任慈没什么钱财,为人又乐善好施,半生积蓄也就只剩几进小宅。任慈生命中的最后三个月就是在小宅中度过的,秋灵素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昔日的任夫人身上黑纱,面上白纱,整个人都在纱里。光看她的身材,的确当得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 这样的美人本应居住在宫殿或者豪宅里,衬得满身珠光宝气,配得满屋金玉琉璃。可她的屋里除了几匹金线织就的衣裳,几面镶嵌玉石的铜镜,便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了。 秋灵素坐在宅子内的小桌前,桌上点着短短的烛光。这个戴着面纱的女人便更显神秘了。 楚留香恭谨地站在她面前:任夫人,我已将谢盟主请来,他可为你做主。 秋灵素说:灵鹫子、左又铮他们身上的香料是我下的,孙学圃也受我指使,与香帅无关。 楚留香说:多谢夫人。这些事情谢盟主定是相信的,否则他也不会随在下到此处见夫人。夫人还是说说任帮主的事吧。 秋灵素叹了口气:唉,亡夫死得蹊跷。 江湖早有传言,说南宫灵毒死师父任慈,然后当的丐帮龙头。可是任夫人也颇通毒术,任慈吃的每一样食物夫人都亲自验过,里边没有毒。 分卷(30) 然而任慈临死之际全身皮肤大面积腐烂,模样极惨。就跟前几日死去的灵鹫子他们一模一样。说他们不是中毒,任谁也不信。 毒是从哪里来的呢?秋灵素也想不明白。因此说了蹊跷二字。但她敢肯定,毒死任慈的同杀死灵鹫子她们的是同一人。所以秋灵素指使孙学圃把罪责推给楚留香,逼迫楚留香为了自证清白非找出真凶不可。 没想到真凶还没找出来,秋灵素自己先计划败露。还好楚留香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非但不责怪她,反而继续替她奔波跑腿。秋灵素早已成了死灰的心又开始悸动,可她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秋灵素便有意放楚留香走,说道:罢了。就当那些人都是我杀的吧。也说得通。我不想叫他们看到我现在的丑样子,索性将他们都杀干净。 谢昀看得出,秋灵素不想说,是因为根本不信任他。毕竟这个焚香盟是在丐帮的支持下建立的,而秋灵素要扳倒的是现任的丐帮龙头。 秋灵素不想说,谢昀也不强迫。毕竟谢昀本来就不打算管丐帮众人的恩怨。是楚留香非拉着他来的。 现在谢昀知道了,楚留香既不是石观音的儿子,也同谢晓峰没什么关系,那楚留香的事情他就不管了。谢昀本就不是好管闲事的江湖大侠。 谢昀抱拳道句:任夫人既有打算,在下先行告辞。多有叨扰。 楚留香竭力挽留:谢盟主且再等等,待我劝劝任夫人。 楚留香总觉得女人说什么不能全信,有时她们偏爱欲擒故纵。若是不懂得她们的心思转头就走,那就太不礼貌了。 谢昀不由分说往外走:楚香帅是闲人,干着劫富济贫的过着逍遥的生活。我得谋生计。我得早日找到谢晓峰。 迎面撞上慕容小荻。慕容小荻一直悄悄跟在谢昀身后。 慕容小荻把谢昀拉回来,边拉边训:我们也是闲人,也要劫富济贫。 谢昀搞不懂慕容小荻又想唱哪出戏。 慕容小荻直白地同秋灵素说:我们帮你搞掉南宫灵,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秋灵素好歹是丐帮龙头的夫人,大世面见得不少,谈判毫不慌张。秋灵素不答反问:你凭什么与丐帮龙头斗? 慕容小荻按着弟弟的肩膀:他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两月前京城有一少年独闯大内,在三千禁军手中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救出。一月前南平城,他也是一人一剑,诛杀了神捕金九龄和红鞋子的首脑。 谢昀听慕容小荻这么一吹,好似自己真的挺厉害的。 谁想秋灵素说:南宫灵比这些可怕得多 慕容小荻不以为然,把后话放出:我还没说完。他只是我天尊坐下一个不起眼的影卫。 谢昀:??? 混蛋慕容小荻夸他一顿竟然是为了自抬身价! 可是效果很好。秋灵素的眼里放出光:原来你是天尊少主。太好了,这便可以与南宫灵斗上一斗了。你要什么好处? 慕容小荻果然有备而来:我要杭州城里的丐帮弟子效忠天尊。 慕容小荻很会打算盘。扳倒南宫灵,丐帮必然要由前任龙头的夫人出来主事。正是天尊蚕食丐帮势力的大好机会。 秋灵素想了想应道:好吧,一言为定。 秋灵素说完进到里屋,从矮柜中取出只用白布盖住的小碗。白布撤开。但见碗中躺着不少小虫的尸骸。瞧着十分恶心。 秋灵素道:这是先夫过世前拿来盛汤的碗。先夫过世以后便一直没有收拾。 此刻距离任慈过世已有两月有余。也就是说,两个月没洗碗了。 慕容小荻半开半笑半认真:夫人怎能断定碗中的小虫死于中毒、而非被你捂死的呢? 秋灵素指着碗中虫儿的遗骸:细看。它们全身腐烂、肢体爆裂。与亡夫、与灵鹫子死状相同。我初时看见这般情形,才将此碗封起。可惜迄今还验不出到底是哪种毒药。 慕容小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好办。就拿此碗请南宫灵喝酒。 另外三人陷入沉默。慕容小荻的法子的确是最简单的。南宫灵如果没有解药,酒一喝,两腿一蹬,秋灵素的仇就报了。要是南宫灵有解药,说明他的确是下毒害死老帮主的人。慕容小荻直奔结果而去。至于中间的证据链,不是江湖侠客尤其不是天尊少主该干的事。 秋灵素犹疑:可我与南宫灵已经翻脸,怎能请他喝酒呢? 楚香帅可以办到。 慕容小荻早看穿黑珍珠的身份,连黑珍珠与楚留香私下见面的事情天尊都查探得一清二楚。慕容小荻不急着揭穿黑珍珠,反而有事没事跟黑珍珠套近乎。 黑珍珠颇爱吃瓜,他能把谢家兄弟一点红小圈子的事情透露给楚留香,也能把无花留香南宫灵小圈子的事情透露给慕容小荻。所以慕容小荻很清楚,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楚留香能骗得了南宫灵。 楚留香犹疑了。暗算兄弟的卑劣行径,他是不愿去做的。 何况他敌人连都不杀,更不用说杀自己的好友了。 楚留香低着头:我办不到。 秋灵素望向楚留香的眼神异常复杂,良久才开口:香帅下不了手,我来下。 只怕香帅非但下不了手,还要阻止你下手。 慕容小荻先前以为楚留香是他兄弟,做了大量调查,将楚留香的性格拿捏得准准的。楚留香极富义气,女人和兄弟都要,跟为了女人偶尔坑坑兄弟的陆小凤还是大不一样的。 楚留香艰难地应句:不错。 楚留香的心里是很难过的。本来他打算帮秋灵素的忙,现在看来帮的是倒忙。 慕容小荻提议:香帅进退两难,不若就此撒手,不要再管这件事。 谢昀也看出楚留香内心的煎熬,附和说:是个好主意。 秋灵素更是很现实的人:我既有天尊的少主相助,纵然斗不赢南宫灵也会无恙的。香帅不妨离开杭州出去暂避风头。 一行四人,三个人都同意把楚留香踢出队伍。 楚留香只能退出。 谢昀看着楚留香迎着月光消失在天目山的群山间,说句:我想他还会回来的。 慕容小荻敲敲他的脑袋:不要整天想着他,你已经有一点红了。不要辜负别人。 谢昀抱住脑袋。要不是剑气舞还在冷却期间,谢昀非转几个圈圈,封住慕容小荻的内力,然后狠揍他一顿不可。 慕容小荻看着秋灵素,问她:楚留香已经离开,夫人总该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毒了吧。 谢昀看慕容小荻说得那么笃定,不由诧异:任夫人先前为何不说? 夫人摆明不想楚留香涉险,把脏活累活交给我们做。 慕容小荻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故意叫楚留香为难,然后把楚留香逼走。 秋灵素的心事被看穿,这才和盘托出:我原本不知楚留香是个如此温柔的人。早知如此,我不该引他入局的。 嗯,所以你要找一个不温柔的替死鬼,比如慕容小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昀正好顺着秋灵素的话奚落慕容小荻。 秋灵素看着谢昀眼中带笑:慕容少主也是个温柔的人,可惜他的温柔不是对我的温柔。 第33章 第 33 章 叫秋灵素感到恐惧的毒药, 名为天一神水。 甚至可以说它不是毒药。它是很重很重的水,人若喝下一滴,便相当于有三百桶水灌下肚去。涨裂腐烂而死, 也就是必然的事情了。即便任慈已经死了两月有余,碗中残余的天一神水的量,依旧可以把爬来的虫子毒死。 更叫人害怕的是藏着天一神水的神水宫。江湖人传,神水宫主水母阴姬是当世第一高手。连沙漠中的大魔头石观音都承认,她的功夫在水母阴姬面前不堪一击。 毒死任慈的是天一神水,毒死灵鹫子、左又铮他们的也是天一神水。而灵鹫子他们又与石观音有仇。所以这次的风波同时牵扯着石观音和水母阴姬两个魔头。就算楚香帅亲自出马,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谢昀告别秋灵素,同慕容小荻走在山间新修的石板路上。 谢昀惦记着赌约:楚留香没有杀人,慕容小荻你输了。 慕容小荻又伸手了,他又要乱摸别人的头了。 谢昀迅速闪开,慕容小荻摸了个空, 有点不高兴:过来! 谢昀不过去,嚷道:我不跟不讲信用的人玩耍。 慕容小荻就自己走过去, 谢昀连连往后退。可是后边就是山坡,谢昀没得退了。 慕容小荻拉住谢昀的手:你也不用怕我跟怕老虎一样。 以后不许随便摸我的头。谢昀警告他, 特别是当着女孩子的面, 那我多没面子啊。 你要面子干什么, 你都有一点红了。一点红从不介意我摸你的头。 慕容小荻拉着谢昀往山下走。 谢昀说:说好的我赢了你要把一点红逐出天尊。 可是你还没赢。 人是天一神水杀的, 石观音、水母阴姬、南宫灵才是凶手。 慕容小荻停住脚步:我问你, 如果南宫灵是凶手,他为什么不把秋灵素也杀了? 这倒是个问题。南宫灵连他师父都能毒死, 为什么不斩草除根把他师娘也害了呢?秋灵素一直住在天目山的小屋里, 难道不怕南宫灵杀她灭口吗? 谢昀没有答案, 只有不服气的嘟囔:你还是怀疑楚留香。甚至怀疑秋灵素。 如果不是同你打赌, 我谁也不必怀疑。杀死南宫灵,嫁祸秋灵素,丐帮自在天尊掌中。 谢昀差点忘了,慕容小荻从来都不是正道之人,他从不会老老实实查案。 谢昀也不想查案,便劝慕容小荻:认个输又不会怎样。你放掉一点红,能换来个丐帮。稳赚不赔。 陪你打赌比丐帮重要多了。 慕容小荻竟然很享受跟谢昀打赌的过程,也不知道他的心智是不是还停留在要人陪玩耍的三岁宝宝阶段。 谢昀骂句幼稚,推开慕容小荻的手自己走。 慕容小荻跟在他后边: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查我的案,你查你的案。我替楚留香洗白,你给他抹黑。 那可不成。要查便一起查。慕容小荻拦住不给走,我怕你强行洗白无中生有。 我还怕你硬抹黑人家呢!滚!谢昀感到愤怒。慕容小荻竟然不相信他的人品。 所以一起查嘛。我给你跑腿也行。 慕容小荻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比以往更黏人,赶都赶不走。 谢昀是个心软的人,最难跟朋友撕破脸皮。只好任凭慕容小荻跟着他。 谢昀要去的第一站是西湖边上的法喜寺。有些地方表面是寺庙,里头暗戳戳地藏着黑市。在杭州稍微通点门路的人都知道,法喜寺的地底下什么都能买到。 谢昀打算买个天一神水玩玩。 跑腿小弟。 分卷(31) 唔?慕容小荻不知自己何时得了个新名字。 你去查探有没有卖天一神水的,回来跟我报告。 好。其实慕容小荻知道楚留香没杀人。跟谢昀的赌局输了。他必然要放中原一点红离开天尊。谢昀也会跟着一点红走。他跟弟弟呆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甚至有可能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余下的时间里,弟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慕容小荻是黑市常客,亮出天尊的令牌以后大小商贩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可即便如此转了一圈,完全没有卖天一神水的。各个商贩听罢以后无不变色,嘴里连声推辞:可不敢卖,可不敢卖。 谢昀淡定地说:行,没有人卖,咱们来卖。 谢昀以前走镖用过同样的法子。有回镖队弄丢了主顾的玉佛,谢昀便提议镖头找人仿制个假玉佛,拿到黑市上吆喝出售。偷了真玉佛的贼人果然上当,非出来争辩说他手中的才是真的,然后立马给镖队把他扣了送官。 此时再如法炮制。天一神水是神水宫的圣物。兜售神水,必定引得神水宫人现身,届时顺藤摸瓜往上查便可以了。 慕容小荻不同意:神水是真是假一用便知。他们知你卖的假神水,也就不来找你麻烦了。 我不是还有个当天尊少主的好哥哥嘛。 谢昀难得叫哥哥。慕容小荻很满足,自然有求必应:行,天尊任你调遣。 谢昀交待慕容小荻做的事情很简单。盯人就成。不仅盯住来买神水的,还得盯住被人用神水投/毒的。神水宫远在中南,神水门人在杭州必定少有仇敌。那么反过来推算,给陌生人无缘无故投毒用来检验神水毒性的,多半就是神水宫的使者。 天尊人手众多,盯梢溯源轻而易举。只不过半天的功夫,谢昀就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上。 女子穿着雪白色的纱袍,缠着银色的丝带,腰间佩柄短剑,看来武功不弱。当然这种不弱只是相当大部分咸鱼侠客。慕容小荻和谢昀在她身后跟了一路,她犹浑然不觉。 女子夜里出门,走上了西湖岸边一座昏暗的画舫。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画舫,卖身可能性不大。倒像是个暗中密谋的好去处。画舫驶向湖心,四周没有立足之地。再厉害的高手也无法潜到水底去偷听舫中的人在说什么。 慕容小荻同谢昀坐在湖边的树后,看着画舫越走越远。 慕容小荻问:接下来怎么办? 谢昀发现最近慕容小荻态度很好,都懂得虚心请教了。要搁在从前,肯定是谢昀说个法子他就要杠半天,要么就回去想半天给个更好的法子,非证明做哥哥的比弟弟优秀不可。 谢昀回答一个字:等。 慕容小荻打个哈欠:干等着好无聊啊。 那你睡觉。我盯一会儿。 慕容小荻就心安理得地枕到谢昀腿上。还是脸朝里那种。 谢昀又感觉身体的不安分,赶紧把慕容小荻的脑袋抱走:别压我的腿。 慕容小荻枕在他自己的胳膊上。不说话,不闭眼,望着天,满脸写的都是不高兴。 慕容小荻竟然在生闷气。谢昀是万万没想到的。搁在从前,慕容小荻肯定强行压上来,他是个想要什么非要到不可的人。 谢昀推推他的胳膊:你最近有心事? 没。累了。慕容小荻把眼睛闭上。 真没事? 慕容小荻不答。 你不会在哭吧? 本来慕容小荻只是难过还不至于哭,听到谢昀这么说反而泛起阵心酸。他真的特别特别不愿让谢昀跟一点红离开。 父亲在出生以前就把他丢掉,母亲把他养到六七岁就甩手不管。慕容小荻曾以为自己将永远孤独地忍受着江湖的寂寞,直到遇见谢昀。当他贴着谢昀的身体时,他能听见谢昀的心跳,同他的心跳是一样的,按照同样的节奏跳动着。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牵在一起。慕容小荻有时甚至想,要是哪天谢昀的心跳停止了,远去了,他的心也要死了。 鼻子很酸,又很痒。 谢昀拔根硬杆子草在撩他的鼻子。 你有哪里不开心的说出来嘛。说出来好受很多。谢昀摸摸他的头,我啊也就比你小几刻钟,你实在不必处处装出副哥哥的模样,很累的。 慕容小荻嘴硬:我本来就是。 好好好,你是。那你能不能告诉你的蠢弟弟为什么那么难过呀。 谢昀觉得慕容小荻才是真的小弟,还要他费心去哄。可谢昀不觉得烦。慕容小荻就像综武侠位面的另一个他。要是谢昀难过了,他也希望别人哄哄他的。 你不蠢。慕容小荻道:谁要说你蠢我非把他丢湖里淹死。 谢昀呵了个呵。平时明明只有慕容小荻说他蠢。 慕容小荻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你能不能不要急着跟一点红走?再过几天,最好几个月。 谢昀没想着跟一点红走。只要一点红离开天尊,他就不用同慕容小荻互刺互害。事情就解决了。 可是谢昀不好叫慕容小荻看出真相,否则他又该找一点红执行天尊的变态规矩。 谢昀就说:我们没打算走。就算脱离天尊,他也还会替你办事,我也还要找谢晓峰。 真的?慕容小荻猛然坐起。 谢昀也不知慕容小荻哪来的那么大反应,手里握着的硬杆子草都要捅进慕容小荻的鼻孔了。 你真没打算走? 真没打算。 跟慕容小荻组队多好啊。人多力量大。今天要不是傍着慕容小荻这个天尊少主,估计几个月都找不出神水宫的使者。 慕容小荻又换成了不怀好意的眼神。 谢昀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可是已经来不及,被慕容小荻扑倒在地。 你又抽什么风?谢昀被慕容小荻按在草地里面,狼狈而且无助。 好在慕容小荻没有扒掉他的衣服,只是把头枕在他的胸口。 睡觉。慕容小荻旁若无事。 睡你妹啊压着我难受。 我妹也是你妹。要是有个妹妹你就失宠了。 谢昀真希望有个妹妹来把他哥拉走。过不得一会儿,慕容小荻竟然轻轻地打起了呼噜,睡得可甜了。只是慕容小荻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谢昀怎么也没法把慕容小荻推开。 真惨。早知道就该让慕容小荻哭。以后慕容小荻难过的时候绝对不能哄他。 画舫在湖心打了个转,降下风帆。随后舫上便亮起灯火。灯火在船身的纱窗上映出个男子的身影。 是无花大师! 谢昀先前与南宫灵、无花同游,也曾见过无花进到舫内烹饪食物的情形。无花的身影很好辨认。大师是光头,从发型上就不同于蓄发的男子。 谢昀拍着慕容小荻的脸蛋:醒醒,快醒醒。 慕容小荻把他的腰抱得更紧了,唇齿不清地嘟囔:再睡会儿,别闹。 起不起? 慕容小荻用呼噜声回答。明显是故意打的呼噜。没有人能在那么吵闹的环境下睡着。 谢昀把手伸进慕容小荻的上衫,往他胳膊间一咯吱。 怕痒的慕容小荻翻个滚:你怎么那么坏,睡觉都不叫我安生。 谢昀指着船舱:无花,大师。 我猜也是。 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知道。我看南宫灵来了才猜的。 南宫灵的武功很高。他悄无声息地藏在东南面树林里,谢昀浑然不觉。慕容小荻察觉到南宫灵到来,南宫灵应该也能察觉到谢昀和慕容小荻藏在附近的林中。 可是南宫灵并无意驱逐谢昀他们。慕容小荻索性跟谢昀闹腾,假意两人半夜过来野战。毕竟从没有江湖侠客在监视别人的时候还要快活一发。 谢昀气得直叫:你又败坏我的名声! 怎么会呢?我是你哥,给你洗白随时可以。 谢昀只希望南宫灵什么也没看见。可是南宫灵朝他们走了过来。 谢昀赶紧把慕容小荻推开,把衣服理整齐。 慕容小荻毒舌地补一句:你现在更像被我欺负过的样子。 谢昀真想拔剑砍死这个混蛋。南宫灵已来到两人身边。 南宫灵道:打扰谢盟主双修,对不起。 谢昀暗想南宫灵心底肯定笑疯了,脸红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慕容小荻回怼:你明知打扰我们何必过来。 南宫灵道:我想请二位帮个忙。 帮你去船上捉/奸? 南宫灵怔住。 大半夜的独自一人来河边,还盯着画舫看。肯定心上人在里头吧?慕容小荻笑得没心没肺。他知道南宫灵铁定不会去捉什么奸,因此故意这么说,好叫南宫灵放松警惕。 南宫灵回答:算是吧。 谢昀也过来打配合:捉谁? 南宫灵五大三粗的丐帮龙头,说话声音竟跟蚊子那么小:无花。 谁?慕容小荻故意装没听到再问一遍。 这回南宫灵声音正常些:无花。 谢昀插科打诨:无花跟楚留香在船上? 南宫灵明显急躁起来:不是楚留香。唉,不是他。 上回从秋灵素处回来,谢昀也去找黑珍珠补课。听说留香大师南宫灵三人组关系是真的乱。好像南宫灵既跟大师好又偷偷喜欢着楚留香,然后大师跟楚留香又有那啥。至于楚留香,听说他只对妹子好。 谢昀真替大师和南宫灵感到可惜。他们两个该在一起的。把楚留香踢开多好。 谢昀问:南宫兄要我们如何帮你捉人? 我在江边还有一艘画舫。你们开船过去,撞翻他们的船便是。 南宫灵的想法真是简单粗暴。 慕容小荻有异议: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得罪大师。他将来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我是为他好。他会理解的。南宫灵说:尤其是舱中的那个女子,迟早要害死无花。 第34章 第 34 章 跟无花上船的女子叫作宫南燕, 她是神水宫的使者。专门挑男人下手。 话是南宫灵说的。也不知有几成真假。但至少神水宫使者这一条做不得假。 慕容小荻继续骗人:那可不行啊。我家阿昀也不是铁做的,不能得罪神水宫。 南宫灵急了:若说神水宫跟楚留香的命案有关呢?是不是谢盟主的职责? 谢昀内心窃喜。鱼儿上钩了。看来南宫灵确实对舱中的女人颇为忌惮,连用天一神水害人的秘密也说了出来。南宫灵说, 抓了宫南燕, 楚留香一案自然真相大白。 分卷(32) 在场三个人, 要对付无花和宫南燕两个人, 实在易如反掌。 但是南宫灵为什么要破坏无花和宫南燕呢?只怕他有别的算盘。谢昀不想叫南宫灵坐享其成, 便提议:我们分成两队。我自己一队,去抓人。南宫兄和小弟另一队, 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好, 把无花引走。 慕容小荻拉住谢昀的胳膊:不成,我要跟着阿昀。 慕容小荻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怕南宫灵不知道他俩是一对? 南宫灵只好说:成。你们抓人, 我把大师引开。 南宫灵就想把自己摘干净。他解开外衣,露出里面的夜行服。再蒙上脸, 盘起头发。看着便与平时一点都不像了。 南宫灵抄起惯用的弯刀,便朝画舫里映出的无花的影子投掷过去。紧接着运起轻功, 双足轻掠过湖面, 绕过船身朝对岸的方向逃。 无花闪得机敏。旋即光头大师破舱而出, 紧紧追向刺客的身影。 无花和南宫灵都消失在湖边的丛林中。 这时就轮到谢昀两人组去抓宫南燕了。 宫南燕倒是淡定。坐在船舷上, 望着湖水潾洵, 偶尔把玩者腰间的银丝带。她好似真过来度假的模样,坐等无花归来。 谢昀和慕容小荻踏上船板。 宫南燕面露不喜:哪来的臭男人? 慕容小荻调侃说:大师很香, 我们很臭。 宫南燕眼中露出杀机。一言不发就出了剑。她的剑薄如蝉翼, 取人性命只在一瞬之间。但同慕容小荻相比还是差得很远。慕容小荻也是一剑。宫南燕被缴械制服。 宫南燕毫不畏惧, 厉声反问: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是神水宫的宫南燕。 你既然知道神水宫, 就该放下你的剑。 慕容小荻的剑划破她脖颈的皮肤。 宫南燕明显感觉慌了, 但还是强作镇静:你敢伤我, 宫主必将你碎尸万段。 谢昀在旁看戏。 反正要查案,不妨再随口胡说诓人,于是谢昀信口开河:我们一点也不怕。正是宫主叫我们来杀你的。 胡说!宫南燕斥道。 你背叛神水宫,把天一神水交给外人用,当然该杀。 谢昀没诓对,引来宫南燕一阵嘲讽:你休想骗我。我奉宫主之命寻回神水,哪里有多余的神水送给旁人? 很好,多谢你不打自招。谢昀也有收获。至少知道杀人的神水是从神水宫里偷出来的了。神水宫与此事并无直接瓜葛,反而要惩戒偷走神水的始作俑者。 宫南燕被套出了话无比气愤。但是慕容小荻的剑稳稳横在脖颈前,又叫她无可奈何。 慕容小荻问谢昀: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谢昀道:你该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宫南燕这回什么话都不说,只威胁两人:你们尽管杀我,宫主一定会为我报仇。 慕容小荻用剑身点了宫南燕的穴道,在她耳边低语:放心,我们不杀你。我们打算把你送给石观音。 谢昀看到慕容小荻凑近宫南燕的耳边,不知为何莫名地感到不适。他想起慕容小荻也经常这般咬他的耳朵。慕容小荻怎么可以这样跟别人说话,明明这是弟弟才该有的待遇。 谢昀不由自主把慕容小荻拉开,而且隔在两人中间。 慕容小荻话还没说完:你恐怕不知道石观音。她呀,看见比她好看的女人都要毁掉她们的脸。用毒药,一点一点地腐烂掉,直至烂成一团糊。 果然每个女人都特别在意她的脸,宫南燕明显发恘。 谢昀继续发挥天马行空的优良品质:方才你遇见的大师,便是石观音的儿子。他们一家啊,儿子负责勾引漂亮姐姐,然后送给老妈毁容当奴隶。 谢昀也就急中生智随口乱诌。既然楚留香能当石观音的儿子,给大师捏造一个也不是问题。 宫南燕面色煞白。她还挺相信谢昀说的是真的。观音和大师,听起来就像一家人。 所以你没什么说的话我们就走了。等大师把你带回家。 谢昀说罢扭头就走。 宫南燕这时候才叫苦不迭:你们快放了我,我不要落到石观音手里。 那你说说天一神水是怎么落到中原武林的。 宫南燕如实以告。 天一神水本事神水宫的最高机密,寻常弟子碰都碰不得,更别提神水宫以外的人。可是某天,宫主的女儿司徒静却被外来的男人哄骗,被搞大了肚子不说,还偷走神水送给那男人。 最后的结局是神水流落中原,而司徒静也因羞愧难当自杀身亡。 水母阴姬既失神水又失爱女,盛怒之下便派出神水宫使者前往中原,既要寻回神水,又要杀掉哄骗司徒静的坏男人。 经过一番调查宫南燕终于发现,盗走神水的正是号称江南七绝妙僧的无花。 可在满是女人的神水宫里待得久,突然遇到无花这么个奇男子,宫南燕也是下不得手的,反而有了与他泛舟同游的心思。若非听谢昀说到无花的母亲是石观音,宫南燕还想同大师继续快活下去。 慕容小荻收剑:听够了,走吧。 宫南燕叫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快解开我的穴。 想杀你的不止无花。还有刚刚的黑衣人。你最好还是呆在无花船上。慕容小荻顺带告诫她,你最好不要提我们的事。否则无花要是知道你看破他的秘密,必定提前将你送回石观音的老巢。 宫南燕只听得浑身发抖。她到底交了什么狗屎运才掉进如此大的坑里! 慕容小荻拉着谢昀回到岸边。 谢昀回头看着画舫:我们该把宫南燕带走。 慕容小荻反问:然后呢?等南宫灵来暗算我们?还是等水母阴姬来替她报仇? 若说诓人套话耍小聪明,谢昀还是很灵的。但比起掌控大局运筹帷幄,谢昀就远不如天尊少主了。 宫南燕就是个烫手山芋。丐帮要杀,神水宫要保,无花也不知在打的什么主意。把宫南燕带走,无疑押上天尊弟兄的性命同几股势力无谓纠缠。孰轻孰重,该不该一时头脑发热救人,慕容小荻还是拎得很清的。 要怪只能怪宫南燕贪心。不好好执行神水宫的任务反而与无花沆瀣一气。有此报应也算因果有报了。 谢昀没有异议。甚至心底涌着小小的兴奋。要知道起初看见慕容小荻凑近宫南燕,还以为他对神水宫的女子有意思,准备给谢昀撩个嫂子。谢昀不喜欢这个嫂子。现在看见慕容小荻其实对她无意,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慕容小荻说归说,还不肯离开。他打算继续潜藏,静观画舫上的事态变化。 无花回来了。大师的白衣白鞋已不再素净,连锃亮的光头上都沾着泥尘。他的肩膀还扛着身穿夜行服的南宫灵。很显然南宫灵给无花点住了穴道。 无花把南宫灵往宫南燕旁边一丢,旋即解开宫南燕的穴道。 先前登船,慕容小荻特意将画舫引向岸边。这时候藏身丛林的两兄弟正好能听见画舫中的言语。 无花问宫南燕:来的是谁? 楚留香。宫南燕想必记着慕容小荻的话,不敢说出事实,就把黑锅甩给日常背锅的楚香帅。她唯恐无花不信,再加一句:那人虽蒙着脸、穿着夜行服,我还是能闻见他身上郁金香的。 无花抚摸着她脖颈上的血痕:累你受罪。我继续将菜烧完吧。 宫南燕一心想走: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没有兴致再吃你烧的菜。改日再做吧。 无花却站在她的面前不叫她离开:还是吃吧。另一位小朋友也想吃。 无花说的是南宫灵。 给刺客做菜是什么心思?宫南燕感到寒意从背脊袭来。那菜里必定有毒。而这有毒的菜,无花又是要请她吃的。 无花已经撕破脸皮了。 宫南燕决意奋力一搏,亮出匕首往无花小腹刺去。 无花没有躲闪,剑刺得正好。 宫南燕一击而中,也就春风得意:你休想把我拐到石观音处当女奴。 无花依旧淡定:你也知道她。 你们母子干的坏事还少吗?宫南燕完全信了谢昀编的故事。旋紧手中匕首,只想了结无花性命。 反倒是宫南燕死在无花前头。 一剑从她的背胛穿膛而过。用的是宫南燕先前掉落在地上的薄如蝉翼的剑。 出剑的是南宫灵。南宫灵呕出的乌血落在剑身,同宫南燕的血混到一块。强行冲破穴道必然要受严重的内伤。 南宫灵的剑法又快又狠。宫南燕甚至来不及说句遗言就死了。她的匕首掉落在地。匕首上没有血。无花提前做好了准备。她根本就没伤到无花。 无花僧袍拂动,将南宫灵扇倒在地。 白色的僧袍沾上南宫灵嘴边和身上的血渍。向来不紧不慢的无花口气里露出愠怒之情,他望着起不得身的南宫灵:让你动手了吗? 她是神水宫的人,接近你就是想害你。 南宫灵不敢抬头,便望着冰冷的船板上说话,边说边咳着血。 无花说:我害死的神水宫人也不止一个。 我不能叫你死。 你也不想叫楚留香死。所以你才盯着我的事。 南宫灵没有反驳。无花说的也是他想的。他想的无花总能猜到。 无花蹲下,僧袍里的手抚过南宫灵的头,就像慕容小荻时常摸着谢昀的头那样。只不过无花的手更轻更柔,就像在安抚躁动的亡灵,劝他速归黄泉阴间。 无花同他道:你不想楚留香死,便只好叫你自己死。楚留香已查到你的头上。很快便会查到我。 南宫灵无力地说:你杀了我吧。 当然该杀。你放心地去。我会替你完成父亲的遗愿。 无花说着便取出装着天一神水的玉瓷瓶。只稍在南宫灵嘴边沾上一小滴,他就跟灵鹫子几人那样爆体而死。连丐帮龙头都死在楚留香手下,中原武林必定再无楚留香的立足之地。 无花就是这么个思虑周全的人。连南宫灵的最后一点价值也要充分利用。 谢昀准备抓无花现行。 慕容小荻却比他先出了剑。剑光涌动,无花不得已被逼得退开。几滴神水洒在船板,顷刻间就把画舫压折出好几个大洞。 慕容小荻气不打一处来:有你这样的兄长,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第35章 第 35 章 无花擅长榨干别人的最后一滴利用价值。慕容小荻也不例外。即便把楚留香踢出查案小分队, 慕容小荻也要给香帅安排个跑腿的活儿。 就让楚留香跟一点红组队去查无花的老底吧。 楚留香和一点红搭档得挺好。 无花出身莆田南少林。他是罗汉院前任首座天峰大师的得意门生。南少林内无人不知无花的大名。据说当初他还是罗汉院首座的接班人选。但不知为什么,天峰大师没有选他当继任人。 分卷(33) 无花因此游历江南,莆田南少林也历来相安无事。直到上旬, 天峰大师骤然暴毙, 死状也同任慈、灵鹫子等人一样惨烈。南少林的弟子们本来没怀疑到无花身上。楚留香过来一说, 人们才想起江南游历的七绝妙僧。寺中僧人赶忙翻查天峰大师的遗物寻找线索, 果然找到了无花的身世。 无花本非中原人。他的父亲是东瀛名噪一时的刀剑高手天枫十四郎。天枫十四郎渡海而来, 在莆田登陆,直打得江南武林毫无还手之力。当时天峰大师新任罗汉首座不久, 代表莆田少林与十四郎过招。只三十招的功夫, 十四郎便败在大师手下。 出家人慈悲为怀,是以大师只是重伤了十四郎, 随后便放他离去了。可谁知十四郎与丐帮龙头任慈早订了三日之后的武约。十四郎瞒着自身的伤与任慈对战。任慈稍不留意,就把十四郎打死在绿竹棒下。 这个叫任慈的丐帮龙头的确心地仁慈。他觉得比武切磋点到即可, 是他对不住十四郎。于是便答应十四郎死前的要求,替他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再传他们毕生绝学。后来天峰大师听闻此事, 感到十四郎的死他也有责任。于是来到杭州与任慈商量领养一人, 也算补偿对十四郎的亏欠。 就这样, 两名善良的长者各自领了一个孩子回去抚养。大的七岁, 养在佛门,就成了无花。小的三岁, 懵懵懂懂一路在丐帮长大, 便是后来的南宫灵。 南宫灵默默地听慕容小荻说罢往事, 不由感伤:我对不起师父。 无花道:你没什么对不起他的。那两人杀死了父亲, 还要把你我兄弟分开, 为的只是填补他们可笑的负罪感。 慕容小荻道:不论如何你都不该对你的亲弟弟下手。 慕容小荻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谢昀正站在他的身后, 替他提防着南宫灵像杀死宫南燕那样突然偷袭。慕容小荻觉得自家的弟弟真是棒极了。 无花说:制霸中原武林,是父亲一生的宏愿,也是我们两兄弟的使命。我们为此而生。 原来当年十四郎败于天峰大师手下,自感此生称霸中原无望。于是他想出条毒计,拿命来碰瓷老好人任慈,以便把两个儿子塞进武林学习中原人的武功。将来等他们长大,必定能够青出于蓝打败师父,替父亲登顶舞林至尊。 当时南宫灵还小,十四郎的心思便全说给当哥哥的无花听。等弟弟长到十二三岁,无花才认回了南宫灵。可此时南宫灵已给任慈教导成了一个心怀仁慈的好孩子。无花便是再如何教他作恶,南宫灵总不能完全达成哥哥的企盼。 再后来,南宫灵竟跟楚留香搞得不明不白,频频阻挠无花拿香帅背锅的计划。此时南宫灵又发疯一样地杀死宫南燕,彻底打乱了无花利用她控制神水宫的布局。在无花眼中,这个弟弟已渐渐同父亲的遗愿相悖了。 不过无论如何,自家的兄弟只能死在他自己手里,怎么也轮不到谢昀出手。 无花拂了拂衣袖,他仍是那个谦谦有礼的七绝妙僧:请两位赐教。 我一人与你过招足矣。慕容小荻有他的坚持:我从不爱管什么武林公义,只想教你当个好大哥。 谢昀只觉这一刻的慕容小荻尤其帅。帅到他竟真的以为慕容小荻是他的亲哥哥。忍不住想到慕容小荻的身边给他抱一抱、蹭一蹭、亲一亲。 帅的人出剑的姿势都帅,慕容小荻的剑光在水中划出道长波。波影如长蛇,吞噬着无花的白衫。 无花的功夫也不赖,不知从哪里亮出了一把东瀛□□。刀片反握,举刀齐眉,只待那长蛇张口而至,迎风一击,自将长蛇断作两截。 迎风一刀斩。慕容小荻的左手手臂渗出了血。 谢昀急忙上前帮忙,慕容小荻制止道:大人打架,小朋友们站一旁去。 这自是把谢昀和南宫灵都当小朋友看了。事实上南宫灵比慕容小荻还要年长。 无花一击占优,势头正好。他也认出了慕容小荻的剑路:原来谢晓峰是你的父亲。 天枫十四郎与谢晓峰也曾有过一战。十四郎没拿谢晓峰碰瓷。两人决战的缘由不是武林,只为女人。 没有人知道那一战谁胜谁败。但谢晓峰留下的剑谱里记载着十四郎的刀法,十四郎教导小无花时,也讲过谢晓峰的剑。多年以后,当两家传人再度相遇时,他们依旧认出了父辈的恩怨。 谢昀提出了极其不合时宜的问题:所以你们到底跟我们是不是一个爹生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连最年长的无花也说不清楚。他曾经怀疑过这个问题。谁的父亲会对自己孩子那么狠,把他送给仇人去抚养呢?谁的父亲愿意叫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辈子背负着复仇而活? 但无花已经不可回头。也许在不经意间,天枫十四郎的心愿已牢牢地扎在他自己的心田。他只能硬着头皮,没日没夜地自我告诫,我是天枫十四郎的儿子,天枫十四郎就是我的父亲。如此一来,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才不至于为他人作了嫁衣。 南宫灵落下了泪。 他想起两三岁时,哥哥曾抢走他的小木马还威胁他:你是外边河里捡来的,敢告状就把你丢回去。 本来只是哥哥吓唬弟弟的玩笑话。但是此刻回想起来,仿佛有鼻有眼。是啊,谁家的哥哥会不择手段地把弟弟往死里逼,一年到头都不见对弟弟真心地笑过几回。他真的是无花的亲弟弟吗? 南宫灵终于望着无花说出了他的怀疑:你不是我的亲哥。 无花的世界观骤然崩塌。 因为他是在东瀛看着母亲怀胎十月把弟弟生出来的。谢晓峰不可能追到东瀛去。南宫灵必然是天枫十四郎的亲生儿子。那就只有他无花,不是天枫十四郎亲生的了。 无花开始痴笑。佛说万法皆空。他果真在这一刻领悟到真正的空。他不是天枫十四郎的儿子,可他却为天枫十四郎的遗愿奔波劳碌。为着这个本不是他父亲的父亲,他将好友、恋人、孩子全都害死。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不,定是天枫十四郎当年输给谢晓峰,所以想出恶毒的法子来报复谢晓峰的后代。 无花积压在心头的怨恨化作满腔怒火,全都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 南宫灵!天枫十四郎的儿子!罪魁祸首的余孽! 他要杀了南宫灵,他要叫天枫十四郎受到报应! 无花发了疯一样,用尽全身气力使出天枫十四郎的迎风一刀斩。 人刀合一,人至刀落。一刀起手,偌大的画舫一断为二。刀风的尽头正是南宫灵! 慕容小荻的剑犹疑不决。他怜惜他的弟弟,却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弟弟。事情变化太快,以致于他一时不知该向谁出手。 谢昀的剑坚定地刺穿无花的心脏。 迎风一刀斩挡不住谢昀的洗心问剑。 无花的刀落下。人也落下。 白衣被血染红。 人刀合一,人刀尽灭。 慕容小荻竟打算过来抢救一下。 谢昀把慕容小荻劝走:无花二十二,谢晓峰三十一。难不成谢晓峰八岁生的无花? 无花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听见这句气便绝了。 慕容小荻看向情绪激动又失血过多晕厥的南宫灵:那他便是我们的兄弟了。 谢昀撕下衣袍给慕容小荻包扎伤口:也不是。十八年前南宫灵出生,正好是谢晓峰击败中原各大剑客扬名立万的时候。他不可能跑到东瀛生孩子。 开镖局的人算数总不能错。谢昀早就算好了。他怕慕容小荻打不过无花,这才使出计策扰乱无花的心神。不过说到底若非无花与南宫灵兄弟不和,也不至于叫谢昀钻了空子。 慕容小荻跟上了谢昀的思路。他望着昏死过去的南宫灵,叹口气。又来调戏谢昀:你该不会怕多了个兄弟我便不疼你,故意不认的吧? 放屁。他比咱俩都大,多也是多个哥哥宠我,我才不怕没人疼。 我还想找个人接盘。照顾小朋友麻烦死了。慕容小荻敲谢昀的脑袋。谢昀猛然把绷带收紧,慕容小荻连连大叫:哎哟痛痛痛,你能不能轻点! 谁照顾谁啊? 慕容小荻只好乖乖地说:你照顾我。 谢昀总算能趁机敲回慕容小荻的脑袋:小朋友要乖。 慕容小荻也没有再敲回去。偶尔让弟弟嘚瑟,也是维系兄弟感情的好途径。像无花那般处处压着南宫灵,动辄还动手,万万要不得的。 谢昀问怎么处置南宫灵。 慕容小荻先问:你对他真没意思? 没有。你不要腐眼看人基。 慕容小荻自言自语:也是,一点红比他好多了。 谢昀没力气再去解释一点红那头的事情,也不能叫慕容小荻把话题带跑,便提议:他杀了任慈,把他交给丐帮处置吧。有莆田少林的天峰大师的遗书为证,丐帮的人会相信的。 慕容小荻笑道:你太天真了。和尚要化缘,叫花子得讨饭,两家生来就有争市场。你觉得丐帮会信少林说的话? 大唐武侠位面的丐帮和少林好像不会有这个矛盾,可能因为大家都有很多金砖不用讨饭的缘故吧。 慕容小荻继续说:况且任慈未必是他杀的。或者说不全是他杀的。 谢昀惊道: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有天一神水? 他或许给任慈的汤水下过毒。可你别忘了任慈身边还有个秋灵素。若是秋灵素事先替任慈尝过一口汤,那便前功尽弃了。 所以是秋灵素跟南宫灵合谋杀的任慈。谢昀恍然大悟:难怪南宫灵事后还留着秋灵素。 慕容小荻还是不同意:秋灵素绝不会害她的丈夫。她容貌被毁,只有任慈怜她。她绝没理由害死任慈投靠南宫灵。 恐怕这一切,都得回去见了秋灵素才能真相大白。 第36章 第 36 章 天目山间的任慈旧宅里依旧点着烛火, 坐在烛火前的依旧是笼罩在黑纱白纱里的秋灵素。 秋灵素颀长的五指拈起茶杯。那是一只极好看的手。石观音只毁了她的容,却没毁了她的手。这只手但动起来,还是能够挑动无数男人的美梦清秋。 谢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他看着秋灵素的手, 看着秋灵素的白面纱。 谢昀一直有个困惑:任夫人不揭开面纱怎么吃饭喝茶? 秋灵素把茶杯放下:谢盟主在我便不喝了。 戴着面纱的人总叫人忍不住揭开面纱去看。 可是看了的人便要学孙学圃丢掉一对眼睛。 谢昀在秋灵素对面的椅子坐下。 谢昀同她说:案子已经破了。 秋灵素起身, 将屋里四周七八盏煤油灯都点亮。 她边点边问:南宫灵死了么? 我们把他交到楚留香手上。 你该交给我。他是杀害我夫君的人。秋灵素的眼里极为复杂的情绪:香帅从不杀人, 会留着他吧。 那么夫人究竟要不要他死? 随便。他不能作恶便是。先夫的基业没有落入南宫灵的手里就行。 秋灵素点亮了全部的灯, 屋内大好光明。秋灵素又坐回原先的椅子上, 同谢昀眼对眼,面对面。 谢昀道明来意:请夫人履行承诺, 引丐帮投奔天尊。 分卷(34) 我答应你家少主的事不会食言。秋灵素说着替谢昀斟了一盏茶。 谢昀不喝。连小朋友都知道, 不能喝陌生人给的饮料。 秋灵素道:谢盟主既然不相信我,何必来找我谈呢。 此案还有三个疑点, 非见了夫人才能澄清不可。 秋灵素优哉游哉地坐着听,好似很享受跟谢昀的交谈。 最大的疑点自然是, 夫人在南宫灵手下活到今天。按理说,他该将你杀了才对。 你想说我跟他合谋害死先夫。不是没有可能。但你也可以认为南宫灵本性不坏。他毒杀师父本就愧疚, 便更加舍不得对师娘下手了。况且丐帮早有流言蜚语, 我若突然暴毙, 只怕有更多的人不服他。 谢昀点头称是。以他对南宫灵的了解, 南宫灵的确优柔寡断, 比不过他狠心的哥哥无花。 可是无花既然能唆使南宫灵杀死任慈,为什么也要留下秋灵素一命呢? 秋灵素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反问:谢盟主觉得为什么? 谢昀绕开这个问题, 开始讲第二个疑点。孙学圃的死。 从任慈到灵鹫子、左又铮、札木合, 乃至于到后来无花要杀死的南宫灵, 用的都是天一神水。独独这个孙学圃死得蹊跷。他竟是因目盲鼻塞给毒气憋死的。 可见不是无花杀的人。若是无花杀人, 用天一神水杀死指认楚留香的孙学圃, 更能给香帅备口又黑又亮的大锅。用毒气来害命,可见害命者的本意是洗白楚留香。 要洗白楚留香的,只有秋灵素和南宫灵。但那时秋灵素分明还唆使孙学圃把楚留香坑入局,决不会替楚留香洗白。 于是杀孙学圃的人只剩南宫灵一个人了。但是以南宫灵的武功,杀一个盲人需要大费周折设计毒气吗? 秋灵素听得津津有味,好似这事情自始至终与她没有一点干系。 谢昀又不解答,准备讲第三个疑点。 秋灵素按捺不住:谢盟主说话真吊人胃口。你平日也是这般哄女孩儿的吧。 我倒想哄。可没人搭理我。谢昀说出令人扎心的无奈事实。 秋灵素道:不应该啊。你这张脸,江湖上自是人人都爱才对。 谢昀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惜现实无情地证明并不是。 秋灵素说:不打紧。你快些把前两个疑点讲透,我便领你去见好看的人儿。 谢昀找不到情缘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是个很执拗的人。说了要讲第三个,就不会直接揭晓第二个。以前大唐江湖位面的小姐姐们背地里都说他可能是华山吕真人弃养的剑修,恐怕也跟这个品质有关。 秋灵素耐性真好。静静地看他继续表演。 第三个疑点,夫人容貌尽毁,屋里摆那么多昂贵的镜子做什么? 上回跟着楚留香拜访秋灵素时,谢昀就注意到这些镜子的存在了。任慈手头拮据,宅屋破败身无长物。可是秋灵素的那些镜子俱是背面镶着玉石的上好铜镜。几乎每一盏煤油灯的附近,都有方小小的铜镜。 秋灵素嗔怪道:难怪整个江湖都没女子爱你。谢盟主便是这般不解风情。谁说女人的镜子只能用来照脸?我的身子也是好看的。 但是一个恨不得把画师眼珠挖走的女子,定不愿意在镜中看到她的脸。哪怕是蒙着面纱的脸。谢昀笃定地说:夫人先前与我对谈,却不知顾影自怜了几次。 秋灵素将脸上的白纱撕开。 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任凭谁有张这样好看的脸蛋,不整天对着镜子瞧来瞧去那才不妥呢。 你不是任夫人。 我的确不是那女人。 秋灵素在何处? 姓孙的瞎子也是这么问我的。我便同他说,不把楚留香拖下水,我便把那女人变成像他一样的瞎子。 谢昀长叹口气。事情的真相同他猜的一样。孙学圃受了威胁。于是选择一种最不像自杀的方式了结性命,引得人们去寻画像上的秋灵素。 我也不知那女人为何总是好命。她生得好看,我便毁了她的脸。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丐帮的糟老头子、瞎眼的画师、还有那些赶来送死的登徒浪子。哦,还有楚留香。 听她这么说,谢昀便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了。正是毁掉秋灵素容貌的石观音。真正的秋灵素早已被石观音顶包。无花和南宫灵自然不会来向他们的娘亲下手。 谢昀只觉石观音简直坏透了:你已毁了秋灵素的一生,何必还要穷追猛打。 我本来已忘了这个人。直到有天南宫灵提起他的师父和师娘。石观音回味着往事,你知我听到了什么?任慈为了将丐帮传给秋灵素,竟悄悄服毒好嫁祸给徒儿。她一张烂脸凭什么那么好命。我索性叫南宫灵给他们送去神水。那丑人替任慈尝汤,很快地,啪,炸开。 石观音当时就站在窗外欣赏屋里的景色。秋灵素方啜上一小口鸡汤,非但她的脸,她的整个身子也一齐烂了。 可是令人恼火的是,任慈见到秋灵素死去,毅然决然端起毒汤一饮而尽,跟着秋灵素齐赴黄泉。 石观音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嫉妒之火熊熊点燃。 就从那一刻起她决定留下来,戴上面纱,扮成秋灵素。正好把秋灵素写信召来的旧情人们逐个宰杀。巧的是秋灵素的旧情人里好几个都是当年趁火打劫灭掉黄山世家的地头蛇。石观音就在这间屋子里逐个同他们行罢云雨之欢,然后领他们参观秋灵素腐败生虫的尸体。再强行给他们灌下天一神水,叫他们跟秋灵素死得同样凄凉。 至于楚留香。他倒没跟秋灵素有过关系。只不过无花和南宫灵都提过楚留香的好,以致于石观音跃跃欲试。正好拿那些浪子攒局把楚留香引过来,看他是否真有那么好。 楚留香的确很好。好到明知道他被人诬陷还要倒贴帮忙。冲着这点好,石观音决定留着楚留香慢慢玩,彻底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没想到楚留香给她带来了更大的惊喜!同这个惊喜相比,楚留香实在不算什么了。 石观音款款深情地看着谢昀道:我同你爹刚认识那会儿,他还不到十岁,可能还没你的肩膀高。那时我不会武功,长得也不好看。他偏偏就是中意我。后来还同天枫十四郎打过架。唉,跟你一样傻。 谢昀听石观音提到谢晓峰,连忙按住本来准备出鞘的长剑。谢昀跑前跑后几个月,还真不是专程查案或者除魔卫道的。自始至终他都不过想找到谢晓峰而已。 石观音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二十多年前的童年回忆。谢晓峰不到十岁就把妹,谢昀是万万没想到的。可他不感兴趣。他直接快进到十四年前谢晓峰写给黄山李姑娘的信。 石观音却不知道有这样一封信。 谢昀将十四年前的信交给石观音:这封信被南平城的公孙二娘拦截下来,你自是收不到的。我想问的是,在你给谢晓峰的去信里,跟他约好在七月初七在什么地方碰头呢? 谢晓峰要寄出的信里只写了七月初七碰头,却没有写具体的地点。按照常理推断,定然石观音给谢晓峰的信中提到了。也正是因为石观音的邀约,谢晓峰才离开了南平,离开了公孙姐妹。 石观音捧着信的手在发抖。 他要送我的红鞋子呢?那个截我信的□□呢? 谢昀只好简明扼要地把公孙二娘的故事给石观音讲一遍。 不愧是谢晓峰的儿子。你干得实在不错。石观音听罢很欣赏:念在你替我杀了那贱人的份上,只需陪我在这屋里过上一夜,我就放你自由。从没有哪个男人这么好运。 出卖色相换情报的事谢昀是绝不干的。 石观音看着屋里越点越亮的七八盏煤油灯,笑得风情万种:你不干也得干。 第37章 第 37 章 石观音的灯不是白点的。每一盏灯里都带着有毒的熏香。灯芯越烧, 香气越浓。在不知不觉中,任凭内力再怎么精湛的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石观音武功不弱。但她更喜欢用毒。她喜欢看男人们失去力气无力挣扎的模样。每一个到宅子中同秋灵素约会的男子,都免不得遭受迷香的熏陶, 最后成为石观音裙下嗷嗷待宰的羔羊。 谢昀在屋里说那么多话, 分析那么久的案情。香自然也入了他的骨髓。 可谢昀未觉疲惫。对于一个本就依靠系统打架、毫无内力的人来说, 再毒的香也只不过普通的熏香。谢昀本就没有内力可以失去。 石观音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猎物:你跟谢晓峰长得还真是像。我看你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石观音纤细的手指便要沿着桌面的边缘攀过来, 勾上谢昀的肩膀。然后再从肩膀往上撩, 准备撩动谢昀那张长得极像谢晓峰的脸蛋。 谢昀往后退开几步。 石观音说:你爹可不会像你这般害羞。他初次同我见面,还是主动示的好。 我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谢晓峰那么招人喜欢?到处都有他的女人? 那你该问他的女人去。石观音绕过桌子, 把谢昀逼到墙边:你没有武功, 跑不了的,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谢昀故作傻白:谁说我没武功。我会跳舞。 石观音笑了出来:谢晓峰的儿子还会跳舞。 我当然会跳舞。而且我敢保证你不敢看我的舞姿。 我为何不敢。你尽管跳来让我瞧瞧。 石观音翘着腿坐下。她对她精心调制的香料很有信心, 她丝毫不怕谢昀耍滑头逃掉。既然谢昀想跳舞,就让他跳吧。 谢昀总算能好好转圈圈了。 一圈, 两圈,三圈。 石观音看得不亦乐乎。一个大男人不住地转圈圈多么滑稽。她又想起谢晓峰。谢晓峰如今也过三十了吧。要是谢晓峰本人来转圈, 那该多有趣。 石观音拍手叫好, 甚至生出陪那孩子玩玩的心思, 便说:我来给你数着, 看你到底能转多少圈? 谢昀转圈圈的功夫越来越长进, 他完全可以转两百圈以上。谢昀故作童稚:有奖励吗? 你每转一圈,我就多赏你一鞭。保你爽得大叫。 谢昀吓得一个剑破式就朝石观音击去。 剑破式的剑气又快又狠, 兼之加上十几个圈圈的威力加持, 石观音稳稳地挨了一剑。 石观音捂住小腹:你还有内力暗算我! 石观音没有倒下去。挥动长袖。两幅袖子就同两柄长镰。袖风所过, 桌子、床板、帘帐、柜架统统报了废。 原因是石观音的袖舞是外功。即便内力被封住, 依旧可以用外功伤人。 而谢昀已经没有武功可用了。秒无花的时候用了洗剑问心, 上天目山赶路图省事用了对影三人, 再加上刚刚的剑破式。他一共就会三招。 谢昀只能东躲西藏地闪避石观音的进宫。 石观音的袖舞从他头顶掠过,直在木头做的墙上扫出个大洞。 石观音也察觉不对。她的袖舞虽然威力不减,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她感到胸口有个阀门被封住,提不上真气,只能像寻常女子扛着大刀打人。这种情况下,打不中谢昀也属正常。 石观音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谢昀封了她的内力,而是看向燃香粉的煤油灯:你动了我的迷香。 谢昀将计就计:不错。现在我们都没有内力。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分卷(35) 石观音反倒露出兴奋的神情。他跟谢晓峰初遇的时候,他们的武功也不高,也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谢昀是要帮她怀旧来了。 她便向谢昀扑过去。谢昀自不能让她扑着,动作灵活地闪开。石观音扑了个空,便要做第二扑。这时候她正对上了谢昀身后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是谁? 镜子里那个满头白发、皱纹遍脸的女人是谁? 石观音看向自己的手。手上的皮肤已经起皱,白皙的皮肤里浮起恶心的灰斑。她的脸,她的手,她的皮肤! 石观音发出痛苦的嘶吼。然后发现她的声音也变得苍老了。 她本就该老去的。她比谢晓峰大十岁,四十多岁的人之所以能维系十几岁少女的容颜,全因体内天武神经的内劲撑着。这功法本就是透支身体的功法,如今内息给谢昀的剑破式封住,周天循环一中止,她就比原本的年龄还要再添二十。平心而论,人到六十岁像她此刻这般,也算平时保养得很好了。 然而爱美的石观音决不能接受变老的事实。霸道的袖舞轰然将映出衰老容颜的玉镜扫裂。不,这屋里还不止一面镜子,还有第二面,第三面。石观音便像丧失理智一般将所有的镜子全部打破。最后她发现,除了镜子,还有她的手臂,身体,到处都带着难看的褶皱。于是袖舞再逐一掠过,直到她自己倒在血泊之中。 谢昀看着这场面不由打个寒颤。 倒在血泊里的石观音终于变得安分守己。疼痛是疯狂最好的解药。可是当一个人因为疼痛不再疯狂时,她的生命也如屋里的煤油灯,快要随风消逝。 石观音望着灯光照不透的天花板。她突然想到了公孙二娘。那个女人死在谢昀剑下的时候,是不是与她有着同样的感触? 所以那个贱人留下了一封信 石观音艰难地转过头去看谢昀:你果真是谢晓峰的儿子,替他向我们讨债。 谢昀叹气:你早说清楚,我顶多送你见官。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 石观音边咳着血边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跟谢晓峰约好哪里见面吗?我告诉你,我们本打算去保定城的李园。 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你自己猜啊,你不是很爱找疑点嘛。石观音说罢便放肆地大笑。好似有了什么了不起的胜利。她的声音又沙哑又刺耳,越笑越没气,笑着笑着就真断了气。 慕容小荻赶到的时候,石观音已变作一具干瘪的尸身。 慕容小荻上上下下把谢昀翻来覆去看个遍摸个透,担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谢昀赶紧把慕容小荻不安分的手拉走,这双手比石观音的手更撩得他心神不定气脉贲张。 慕容小荻说:我实在大意,竟没看出秋灵素就是石观音。好在一点红告诉了我。 一点红也看出来了啊。厉害。谢昀真心夸赞一点红。就连谢昀自己,也是第二次回到秋灵素的居所,看到屋里那些无用的镜子才最后想明白的。 慕容小荻两只手扶着谢昀肩膀: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谢昀难得看慕容小荻正经的样子,心想必定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一点红知道此事,是因为他在外边有了女人。慕容小荻越说口气越重:那女人是石观音的徒弟。 哎,一点红脱单了啊,恭喜恭喜。每次听到身边小伙伴脱单的故事,谢昀都要在心里喊一声咕呱。 慕容小荻突然抱住了他。 难道慕容小荻也要一起咕呱? 慕容小荻轻轻拍打着谢昀的背安慰他:我看走了眼,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我已把他们关进了地牢,等你回去处置。 谢昀才想起来,他跟一点红是临时cp。 哎,所以慕容小荻为了他把一点红小两口给关起来了! 谢昀急道:你快放人! 一点红看上的那名女子有点惨。曲无容的脸上也蒙着纱,手腕还断了一截。据说石观音在她小时候就瞧出将来是个美人胚子,于是杀死她的父母将她带大。随后看她差不多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又毁了她的容貌,甚至因为她天资聪颖还逼她自断一手。如此一来,她便永远只能屈居石观音之下了。 直到遇见一点红,曲无容黑暗的人生里才遇着星点微光。而一点红冷酷的心中也才泛起些许热量。这两人既走到了一起,便无论如何也不肯分开了。 慕容小荻还是不高兴。一点红不要他可爱的弟弟,非去外头偷吃。一点红就能谢晓峰般不可原谅。 谢昀趁势道:既然你跟一点红相看两厌,就把他逐出天尊吧。正好履行赌约。 你为什么不挽留一下他? 慕容小荻冒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憋很久了,他也想问他的母亲。 我不喜欢一点红啊。 那你为什么要同他在一起? 谢昀随口答道:就算以前喜欢过吧,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忽然就不喜欢了?是因为他背叛了你吗? 这道题对一点红是送命题。要是谢昀果真因为一点红的背叛而伤心,慕容小荻必定要把一点红碎尸万段。 谢昀知道这个道理,于是答:我心里有了别人。所以早跟他一别两宽。他没有背叛。你不要为难人家。 慕容小荻穷追不舍:别人是谁? 你怎么这么烦! 我,我得替你把关。不能随便把你交出去。 我发现你比无花还霸道。你是不是还要拿副链条锁着我,谁要碰一碰都得经你同意? 不得不说慕容小荻偷偷地还真有这种想法。所以每夜他都要把谢昀抱紧了睡,生怕睡着了就给别人抢走了。 但要是如实说出阴暗的内心,估计会被弟弟痛扁吧。慕容小荻只好像寻常人家的哥哥一样:江湖坏人多,大哥只是担心你 谢昀愤愤地磨着牙。这节骨眼上哪里找个cp糊弄慕容小荻呢? 陆小凤跟欧阳情同游,楚留香带着黑珍珠和南宫灵走了,叶孤城跟西门吹雪相敬如宾,连一点红都把到了妹。所有可能的cp都没了啊! 谢昀脑海里正好闪过石观音镜前发狂那段,于是有了个绝好的想法。 他随手拿过客栈抽屉里的铜镜,指着镜子:我的意中人就在里面。 慕容小荻露出困惑的眼神。 谢昀说:当我看到镜子里的这张脸时,什么一点红、楚留香的,统统入不得我的法眼了。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旁人自是配不上我的。 谢昀说得尴尬极了。乃至于都无法直面镜子里的自己。赶紧咳嗽一声掩饰心虚,把镜子收好,起来拍拍慕容小荻的肩膀: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终身大事。 说罢赶紧跑路把自己羞耻发红的脸洗一洗。 慕容小荻鬼使神差地把抽屉里的镜子拿出来。 真有那么好看? 慕容小荻看一看,再看一看,的确好看。 原来弟弟喜欢这张脸。这么好看,难怪他喜欢。 可是他们是亲兄弟啊!谢昀怎么可以喜欢他呢! 慕容小荻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充斥着魔力的镜子放回抽屉。 保定,冬至,小雪。 谢昀继续踏上寻找谢晓峰的路途。按照石观音的说法,她曾同谢晓峰约好在李园相见。所以谢晓峰十四年前离开南平城中,要去的正是此处。即便他后来同黄山李姑娘没有相遇,想必也在那里有过短暂驻足。 不是每一处保定城里的园宅都叫李园。因为当地曾出过一户远近闻名的李姓人家。有道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说的便是李寻欢一家。只有他家的家宅才被叫作李园。 当然,光凭进士探花还不足以垄断冠名权。在以武为尊的江湖里,真正叫人们对李园敬而远之的是小李探花手中的那柄飞刀。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他的飞刀常年排在江湖兵器谱的榜首位置。 慕容小荻感觉不妥:你说是不是石观音给我们挖的坑?老实说,小李探花当年的名声比谢晓峰还大,我不知道能否对付得了他。 可惜两人抵达保定城外的孤山集,茶馆跑堂的伙计才告诉他们,小李探花早搬走了。 谢昀忙问:什么时候搬走的?他搬去了哪里? 伙计用抹布掸着桌子:小的哪里知道许多。也不过闲着听说书的提过几嘴而已。 哪个说书人啊?有人说书必有人吃瓜围观,可集市并无一处人头攒动的场面。 伙计不答。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慕容小荻适时地丢给伙计一块金砖。 那伙计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给他们殷勤指路:此去往西三十里,有片梅林。梅林里边就是梅二先生的家。梅二先生最喜欢大方的人。 许是小地方从没见过那么大一块金砖,伙计走路的腿都在抖。 连谢昀都忍不住说:你的钱大风刮来的啊?一块金砖! 慕容小荻拿出钱袋给谢昀看:就剩最后一块,我总不好抠搜地敲碎了给他。 谢昀发觉这钱袋好眼熟。一摸腰间,就是他的钱袋! 他记得叶庄主给了他好几十砖,也就是大几十万两的钱财。 全给慕容小荻挥霍完了! 慕容小荻面对咆哮委屈地说:明明是你把钱袋给我保管的。还说可以随便花。 谢昀想起来了。昨晚他请李白杜甫喝酒,喝醉了就叫慕容小荻拿钱袋子去买单。许是一高兴上了头就说出了随便花的话。 可是一夜之间怎么花掉几十砖的啊喂! 慕容小荻振振有词:我从不随身带钱,同人过招叮当响容易叫人分心。 所以慕容小荻拿到钱很快就把它花完。连路边遇到的乞丐都丢给他一砖。同钱相比,还是定生死的对决更重要。 金砖不会叮当响。谢昀欲哭无泪:没有钱我们就要饿死了。 慕容小荻安慰他:我平时要钱自然有人送来。 谢昀忘了他是尊贵的天尊少主。少主当然不用带钱。谢昀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谁知慕容小荻说:可惜保定一带是金钱帮的地盘,天尊没有安插势力,也就没人给我送钱了。 谢昀抬起一脚就要把这个纨绔子弟踹飞。 沉寂已久的系统突然来了一条播报。 【恭喜你解锁新成就千金散尽还复来!】 第38章 第 38 章 谢昀对这个成就其实深表怀疑:钱花光了真能回来? 随手往群里发个红包。冷冷清清, 无人问津。看来李白和杜甫昨夜喝得太多,到现在还没醒。 谢昀随手艾特一下叶庄主。表面上提醒叶庄主快抢红包,实则暗示:叶庄主快接济没有钱的穷人吧tat 谢昀聚心会神地盯着群, 看叶庄主啥时候给他发经费。 场外的慕容小荻围着谢昀转了好几圈, 一个劲地哄他。 钱财身外之物,武林人士不用钱。 分卷(36) 钱就是用来花的, 花光了再赚便是。 有句诗怎么念来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千金散尽不复回。多气派。 谢昀: 谢昀:慕容小荻闭上你的乌鸦嘴。 慕容小荻鼓着嘴巴不敢说话。 谢昀往他跟前站, 站得再近些, 额头快要碰上额头。不行,气势还不够, 踮起脚,就比慕容小荻高出几尺。对了,居高临下才有气势。谢昀气冲冲地说:你还我的钱! 还还还, 十倍奉还。 慕容小荻抬手搭上谢昀的肩膀, 一按,就把踮脚的谢昀按住。两人又平视了。这才对嘛。弟弟怎么能比哥哥高呢? 谢昀给慕容小荻按得动弹不得,只好用一声重重的哼表达不满。 慕容小荻说:放心,有你哥在,保准吃穿不愁。 谢昀才不信慕容小荻的鬼话。看他的样子就不会赚钱。 慕容小荻说:咱们有手有脚有一身武艺的, 搞点银子完全不难。 打家劫舍的事情我可不干。你也不许干。 慕容小荻乐道:我还不至于靠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挣钱。可是反过来, 有人恃强凌弱就是赚钱的好机会。我就站他旁边看着, 看被欺负的要钱还是要命。 谢昀觉得这想法挺有意思。所以这时候应该满大街找有没有人被打。 黄山集今日太平无事。两个人在城里兜转半天,百姓遵纪守法,商户往来谦让, 别说斗殴, 连口角都没有。 午时已过, 谢昀肚子饿得咕咕叫。 慕容小荻放弃了:我还是去镇外打只野□□。 谢昀难过地跟着慕容小荻走。果然说什么吃穿不愁都是骗人的,慕容小荻绝对靠不住。 偌大的山间野路,竟然连只野鸡都没有。不仅野鸡,野兔,野猪也没有。漫山遍野的只有望不见头的梅林。鸡兔猪是不会在梅林里面奔腾纵跃的。 谢昀已放弃了希望,静静地看慕容小荻还有什么话说。 慕容小荻尴尬极了。行走江湖多年还没遇着这等窘迫环境。厚着脸皮也要说句:都怪种梅林的把野物赶跑了。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说着就气冲冲沿着栽满梅树的山路蜿蜒前行。 梅林的主人就是伙计口中说的梅二先生。可能伙计久不出城,不知道梅二先生的梅林已经扩建了三十多里。 由此推断,梅二先生是个土豪。去他家肯定能蹭上饭。 梅二先生的宅子跟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一样,被满山的梅花包围在内。唯独宅门口写的字有所不同。梅二先生门上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三不医。 左右对联用遒劲的笔力写着:诊金未付不治,小偷强盗不医。 这对联竟是直接刻在外墙里边的。可说入木三分。由此可推断,写对联的人有着一定深厚的内力。 慕容小荻来了兴致。拉上谢昀推门而入。 梅二先生正端着桶水,洗刷着庭院里的雪地。 慕容小荻抱拳道:梅二先生冬安。 梅二头也不抬,手中的活儿比对面的人更重要:有病说病,说完交钱。 有病,我弟弟有病。 谢昀一巴掌拍上慕容小荻的脑袋:你才有病。 他经常对着镜子看,还说镜子里的人最美。 谢昀一时语塞。自从上次不得已拿出镜子说事以来,谢昀突然感到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挺好看的。于是谢昀白天照镜子,晚上睡觉就看慕容小荻。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是病吗?可能是吧。毕竟石观音也爱照镜子。 是病。得治。 梅二先生抬眼端详着两人,伸手竖起一根手指。 谢昀问他什么意思。 梅二先生张口就是:一百两。 要搁在从前袋着几十砖谢昀肯定不放在心里。现在别说一百两,就算一两他也拿不出来。 没钱赶紧滚出去。看到门口的字没?诊金付了才能治。 倘若付了治不好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 治不好你需赔我三倍定金。 谢昀算看出来了。慕容小荻赚钱的方法还有踢馆。有些狂人总爱标榜自己是神医什么的,就得挫挫他的锐气。 梅二先生敢开这个价,就敢来治病。话不多说马上应允。 可是踢馆的本钱从哪里来,慕容小荻可是身无分文的啊。 慕容小荻取出藏在怀间的匕首。刀把子是纯金打造的匕首。 谢昀两眼发光:你竟然藏了一手。 慕容小荻说:它对我来说是武器不是钱。 谢昀便担心:万一赔了怎么办? 慕容小荻说的话真叫人扎心:我就不信你的病能治好。 谢昀生气了:你病得也不轻。 慕容小荻:我没病。病的是你。 你们都有病,都能治好。梅二先生接过匕首放手中掂量,对成色很满意,说道:梅二先生向来不占便宜,你的酬金可以治两个人。两个人一起治,效果最好。 梅二唤两个带病的少年面对面坐下。 梅二抓起谢昀的手:捏他脸。 啊?要放在没人的地方谢昀跟慕容小荻打闹也就罢了。被正式地要求,谢昀反而不好意思动。 大夫都说捏,快捏。慕容小荻心里涌动着小兴奋。 你也是,捏住你的弟弟的。 慕容小荻倒很配合。伸手就往上边捏了捏。 慕容小荻成功激起了谢昀的斗志,谢昀也不客气地捏下去,还扯了扯。 梅二欣欣然道:不错,就是这样。用力。再用力。对,再用力一点。 两人跟魔怔一样。你用力,我便更用力。你追我赶,竞相角逐,直捏得彼此脸颊红印冒出。梅二先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是一个人看到一张脸,他自己的脸同时感到疼,很快他就会怕这张脸了。 可惜梅二先生没算准慕容小荻精神力强大而且容易心软。谢昀一龇牙,慕容小荻的魔怔就给破掉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干了很罪恶的事情。他怎能在谢昀的脸上留下可怕的伤痕!连忙撒了手,心疼地轻轻抚摸着。哪怕入魔的谢昀捏他捏得再疼,慕容小荻也不去还击。 一旦失去对手的刺激,梅二先生的催眠效果便大打折扣。谢昀回过神,看得慕容小荻嘴角流出的鲜血不由大惊,手一把弹开:我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刚刚睡觉摔着了。你帮我揉揉。 谢昀迷迷糊糊的。他们怎么会坐着睡觉。 梅二先生恨铁不成钢:你们这样治不好病的! 慕容小荻站起来:没病。不治了。算我们输了诊金送你就是。 梅二拦住他们:诊金交了就要治。治不好不许走。 什么道理?钱白送你还不行啊? 我梅二的招牌不能给你砸咯。放你离开,到时天下人非说我没本事治好你们的病。 慕容小荻感到这神医太无理取闹。别人踢馆失败愿赌服输还不让人走。再这样他要拔剑了。 谢昀来了灵感:梅二先生。可能我们太饿了,没法儿配合治病。 梅二说:有道理。你们吃饱了再继续。 可我们把最后的钱都给了你,已经没钱吃饭了。 梅二听出不对:你还要白吃白喝? 那我们不吃不喝也行。要是饿死饿病,或是因此治不好,到时外头的人指不定说些什么坏话。 梅二发现自己上了贼船,而且下不来了。气归气,病还得继续医,甩袖背手便走:吃,让你们吃。吃好了赶紧给我乖乖治! 谢昀同慕容小荻胜利击掌。以后他们就能住在梅二府上白嫖啦。 梅二虽然治不好谢昀和慕容小荻的病,他的神医本事是不假的。每天都有人排队找他看病。个个都很配合地交完诊金再看病。他收钱也不算特别高。富家大户顶多收百十两,穷点的几两也给治。抬着进来,站着出去,跟变魔咒一样,又快又好。难怪他来钱来得那么快,梅林也扩得那么宽。 谢昀看到了一条生财之路:梅先生也教我看看病呗。 梅二先生道:你是病人怎还给人治病。 久病成良医嘛。我听说蝴蝶谷有个叫张无忌的小孩,就是治病治久了学得一身好医术。 梅二道:你莫来害我。蝶谷胡青牛就是乱教徒弟,结果徒弟看坏了人,才给患者上门寻仇的。 慕容小荻插句嘴:我听说胡青牛本来就与人结仇。 梅二叹气:学医的本就容易遭人嫉恨。治得好他说你落下病根,治不好他骂庸碌无为。给他治说你没尽全力,不给治又骂铁石心肠。某些患者呀,还要住我家里白吃白喝。 一席话说得两个白嫖党都不好意思了。 慕容小荻只好带头表个心意:梅先生放心。要有人上门找事,我们兄弟一定帮你打发了。 话没落地多久,闹事的家伙就找上了门。 来的是个身穿紫缎团花大氅老爷子,后边则跟个使双棍的中年人。老爷子走路说话不动声色,瞧着便是个发号施令的主儿。中年人太阳穴鼓的厉害,应是摇旗呐喊的角色。 中年人穿过排在门外的人群:都让开,铁胆震八方秦老爷子驾到。 秦老爷子原名秦孝仪,年轻时凭着杆铁枪横扫河北。自然,这横扫不包括李家。但也闯出了名头。临老又置办不少田产商号。所以在冀州一带名头还是很响的。 中年人拍马屁拍得贼溜,蹿到梅二先生面前:求神医给秦公子看病。 梅二正在给人把脉,头也不抬:你是何人? 梅神医别闹。铁面无私赵正义。都不知找你看过几回啦。 梅二才抬头说:你也知你不循私。要看病,排队! 秦公子中了梅花盗的毒针,性命危在旦夕。赵正义故意抬高声音:我看在场没有谁的命比秦公子的命更重要。 这无疑是威胁了。队伍里的乡老已怯怯地散去大半。 梅二恼怒地看着赵正义:看到门口的对联了吗? 赵正义道:明白。诊金先付。秦老爷子不差钱。 我说的是小偷强盗不医。 秦老爷子可是清白起家,不偷不抢。我赵正义也不是小偷强盗。 梅二冷笑:你强赶乡民,夺他们求医的机会。不是强盗是什么? 分卷(37) 众人听得神医说话,纷纷叫好。谁家的病不是病,谁家的命不值钱,插队算什么回事。 秦孝仪走在后头。他老年以来很少带枪。可他拿枪的手很有力。走近神医大门时刻意往门口貔貅的头顶按了按,大理石雕成的貔貅像顿时掉下两只耳朵。这等用内劲精准切割石块的功夫,着实叫人胆战心惊。因为这一掌若是往活人身上一按,也能叫他的耳朵掉下来。 秦孝仪道:梅神医,我给你面子。你知道纵使我要抹去对联上的字,也是不难的。 剩下的另一半乡民也赶紧散了。秦孝仪此人凶横,惹不起惹不起。 梅二执拗:你抹得去门上的字,抹不得老夫胸中的规矩。 赵正义劝:梅神医何苦呢。你救人一命,又得酬金。明明双赢的好事。 有些人的命不值得救。梅二拂袖便走。 赵正义喝住他:梅二先生,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梅二不急不忙:有本事你把我杀了。他的儿子照样没人医。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只要秦孝仪和赵正义认个错,给乡民们赔个礼,事情也就了结了。可是偏偏他们二人都不是轻易低头的人。 赵正义发现站在院里脸上带伤的两兄弟:梅先生不顾自己,总该顾顾你的病人。他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梅二气道:平白无故夺人性命,你连强盗都不如,简直枉对你的名字。 赵正义说:我没说害他们啊。只是他们突然暴毙,外人定要说梅二先生治死人了吧。 话音刚落赵正义就被慕容小荻拽起来丢到门外边去。慕容小荻这一抓绵里带刚,只抓起之际,手中的内劲就已将赵正义的骨头震断几根。赵正义一落地,他便连话也说不出了。 自从小李飞刀离家出关,冀州一带大多只剩些太入流的侠客。慕容小荻露得本事,秦孝仪不免为之动容。抱了拳来问:阁下从哪里来? 谢昀抢着说:慕容小荻你都不知道。天尊少主。一人一剑,什么丐帮龙头、剑神剑仙之类的,都要听他号令。 慕容小荻得意洋洋。谢昀说的是事实啊。没有夸大的成分。 谢昀话锋一转:可惜他只是我神剑山庄一个小小的护卫。不用我动手,他就能对付你们。 慕容小荻: 这说辞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谢昀兴致勃勃地给慕容小荻一个示威的眼神。总算报了慕容小荻上回把他当小弟的仇。 两兄弟一唱一和彻底惹怒了秦孝仪。秦孝仪经验老到,不敢动手,便说:阁下伤我朋友,阻我爱子治病,此事必不会善罢甘休。 谢昀听他的口气像是想去摇人,故意放狠话:除非你把小李探花找来,否则是打不过我那小护卫的。 慕容小荻趁机往谢昀的屁股上捏一把。谢昀疼得直跳。秦孝仪见谢昀突然跳脚,以为他准备出招,吓得运起轻功赶紧跑路,连那什么赵正义都不顾了。 谢昀伸手打慕容小荻的咸猪手:不要脸。 你是我弟我捏捏不成么? 给我捏回来。 两兄弟便打闹起来。直看得梅二先生一愣一愣的:两位的病无药可救。 第39章 第 39 章 梅二先生默默取出了慕容小荻押给他的匕首:你们走吧, 老夫的招牌算砸你们手里。 慕容小荻不接。匕首对他来说值不得多少钱。梅二先生赶他们走才是大事。 慕容小荻说:先生就算不为治病,也该把我们留下。万一姓秦的真回来找晦气怎么办? 梅二说:这就是梅某真正担心的地方。两位少侠不知道,秦老爷子跟李家有渊源, 他真有可能找来李寻欢。 谢昀想见的就是李寻欢。 梅二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丝毫没有开玩笑。被飞刀击中的人,就连老夫也救不了。 慕容小荻问他:你说姓秦的跟李家有什么渊源? 梅二道:李寻欢出关以前, 把家宅都送给了他的结义兄弟龙啸云, 李园也改名改成了兴云庄。这秦孝仪啊,正是兴云庄的门客。 连秦孝仪这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不过是兴云庄的门客, 可见兴云庄实力不凡。 梅二又说:即便李寻欢不来。兴云庄里头的其他高手也不好对付。江湖上还有种说法,说龙啸云跟金钱帮主上官金虹是结拜兄弟。要是惊动了金钱帮,事情就更大了。 谢昀听他说得这么严重, 更不能走了。他跟慕容小荻若离开,岂不是剩下梅二先生自己给人欺负。 梅二宽慰两人:你们还是快走吧。他们要我医小秦公子,必定不会难为我的。老夫在保定救过不少人命,总该给我几分薄面。 谢昀和慕容小荻都不信。瞧着赵正义和秦孝仪的嚣张模样,就算梅二先生最后医好秦公子, 只怕也要遭他们折辱。 更何况,身无分文的两人还得蹭饭呢。 于是谢昀在梅二的药炉子上烤起了玉米。慕容小荻啃起了梅二家的干粮。 梅二仰天喟叹,这两人身上的病灶不止一处。江湖侠客太讲义气是一种病。放着满桌山珍不吃去啃玉米干粮更是病入膏肓。反正吃这些也吃不得多少钱, 梅二索性随他们吃去。 晚饭刚吃到一半,新一波搞事情的人就来了。来得好快。这次来的人显然也贪吃。她的身子甚至穿不过梅二先生家的大门。于是女巨人用力一撞,把梅二门前的从匾额到对联全撞成碎石。 梅二惊呼:大欢喜女菩萨! 没有人知道大欢喜女菩萨本来叫做什么。但见她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出一个头, 腰围比起树干还粗。赤着的双脚踏在大地上, 仿佛整座山坡都要被她震碎。 素日高傲的梅二也不敢惹此人:女菩萨大驾光临, 可是上次老夫开的药用完了? 大欢喜女菩萨道:还没吃尽。况且你的药作用不大, 也未见我瘦身几分。 梅二说:还需寡饮清食 女菩萨打断他:够了。我要是吃得少, 还要你的药做什么。不提你的药。秦孝仪说你收了两个病美男。我特意来瞧瞧。 原来此人是秦孝仪引来的。大欢喜女菩萨养着许多男宠。被她提起的美男, 准没好事。 梅二说:没有的事。你看他二人多丑。脸都是肿的。 慕容小荻不同意:不许说我家小昀丑。 谢昀难得给慕容小荻面子:晚上看起来我哥也挺帅的。 梅二: 梅二发誓再也不理这两兄弟的病。还是默默吃他的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事。反正他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大欢喜女菩萨又不要他做男宠。 大欢喜女菩萨左看右看,仿佛满意又不满意。挥了挥手,他的背后就走出个拿剑的青年。女菩萨的身形实在巨大,竟将七尺多长的青年遮得严实。那青年衣着华贵,目中却没有神采,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样。 女菩萨唤:你去过过招,看他们结实不结实。 身为剑客的慕容小荻一眼就认出了青年手中的剑。剑名夺情。是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的佩剑。 谢昀惊讶地叫出声:这里也有藏剑山庄? 慕容小荻不觉有什么好惊讶的,只说:他们祖上也曾阔过。后来经历一次强敌洗劫,便再没站起来。传到他这代,也只配当个女巨人的男宠了。 游龙生死灰一样的眼睛里跃起怒火。他的心本该死了,可是当听到家族的名誉时又活了过来。他将手中的剑对准慕容小荻。 神剑山庄是近些年的后起之秀。谢晓峰的传人自不怕什么别的传人。 慕容小荻也亮出了他的剑。 谢昀则对游龙生充满同情。好歹是藏剑山庄唯一的独苗苗,死绝了便彻底断了。 游龙生跟慕容小荻斗得几回合,被慕容小荻一剑逼退,看样子已落下风。 慕容小荻则退回谢昀身边。其实慕容小荻未尽全力,比剑时还在悄悄看弟弟的反应。他看谢昀眼神不对,回头便问:你不会看上他了吧?二手货要不得。 没有,你不要成天歪想。 行。那这条命我便不留了。 慕容小荻的剑上再提几分力。 而游龙生的手已快握不住剑。方才与慕容小荻对上几招,他的手臂已被慕容小荻的剑劲震得酥麻。此刻不过咬牙支撑而已。再比一剑,游龙生定要死在慕容小荻的剑下。 谢昀有心留他一条性命: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打女菩萨? 慕容小荻不喜。暗想,弟弟明明想留住游龙生的命又不承认,定有蹊跷。 大欢喜女菩萨刺耳的笑声震得满山梅林雪水俱落。 但见女菩萨张开臂膀,对游龙生说:你刺一个给他们看看。 游龙生竟不敢刺。先前同慕容小荻对阵的气势,当遇见这女人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刺她一剑都不敢。 快刺,否则今夜有你好受的。 游龙生整个人都在颤抖,因恐惧而颤抖。也不知他怕的是什么。最终在女菩萨的吆喝下,终于提起剑,纵身跃起,对准女菩萨的眼睛刺了过去。 眼睛是一个人最脆弱的部位。就算少林寺十八铜人的金钟罩,眼睛也是防不住的。 偏生女菩萨眼睛一闭,那剑竟透不过她的眼睑。她的功夫比金钟罩还厉害。靠的正是全身肥肉堆起来的天然护甲。 女菩萨眼睛闭上又睁开,竟把游龙生反弹出数丈开外。游龙生撞上梅二先生的前屋,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谢昀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变戏法呢吧? 慕容小荻看出女菩萨横练一身金刚不破的功夫,如临大敌:不是演的,恐怕我们打不过她。 梅二先生频频摇头:你们早该识时务,现在还不晚。忍一忍吧。 谢昀道:梅先生面对恶人尚且不忍,何以叫我们忍? 梅二恨铁不成钢:我不忍,是因为他们有求于我,定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本事。她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你们。 女菩萨笑道:梅先生果然懂我。可惜你太老,配不上做我的男宠。 梅二苦笑:是的我不配。 女菩萨又同谢昀说:两个年轻的倒是配。所以我丢了原先的,还算有诚意吧。 她说的是已给摔得半死不活的游龙生。可以想见,将来她要是找着更好的,也会把谢昀和慕容小荻无情丢掉的。 谢昀说:我们的剑可不像他的那么软。 慕容小荻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女菩萨如痴如醉:越硬越好,我最喜欢硬的。再硬的我也能将它折断。 谢昀已在酝酿洗剑问心。桌上的酒水悉数倒在谢昀的剑上。 不过谢昀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这一剑能穿得透比钢甲还硬的大欢喜女菩萨吗? 群里有消息震动。谢昀早屏蔽了话痨们的发言,就算艾特也不会震动的。 分卷(38) 唯一震动的可能只有 【@西湖叶庄主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临到出剑抢红包算什么意思? 谢昀习惯性地瞥一眼群。好家伙,李白和杜甫悄悄领完红包不吭声,竟一天都没水群,也不知他们在干些什么。叶庄主领得晚,架不住手气最佳,6666金砖收入囊中。 潜水的李白和杜甫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各自领到6砖,以为已经不得了。没想到大头全给了叶庄主! 西湖叶庄主:承让。 狂歌李太白:发红包@西湖叶庄主 杜二甫:发红包@西湖叶庄主 狂歌李太白:[非酋.jpg] 杜二甫:[非酋.jpg] 这两人不仅改昵称,连消息都复制粘贴,实在叫人摸不清头脑。 叶庄主爽快地往群里发了个红包。 狂歌李太白:黑! 杜二甫:真黑! 叶庄主:看来@镖师小谢手气最好。 即便在决战这么紧要的关头,谢昀也要领红包。没有金砖傍身的日子太难受了! 【你领取了@西湖叶庄主的红包风起鹤归来。】 【@西湖叶庄主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15秒。】 狂歌李太白:绝了,此乃剑庄压轴武学。 杜二甫: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西湖叶庄主:小谢发那么大红包,应该不缺钱财。 西湖叶庄主:我便发些日常能用得上的。 镖师小谢:??? 狂歌李太白:[搓衣板][鸳鸯被]请问这些有什么用? 谢昀看红包记录才发现,李白抢到了鸳鸯被,杜甫抢到了搓衣板。相比而言他能抽到绝世武学简直锦鲤手气。 西湖叶庄主:@镖师小谢,试剑。 第40章 第 40 章 风起鹤归来。 西湖剑庄本没有这一式。有风, 有鹤。可惜持一柄重剑搅动飓风的胞弟已永不归来。于是才有了这一式。 风来望鹤归。 风尽人未归。 叶庄主不用重剑。他的剑在手,在心。 随着红包技能的点下,谢昀慢慢阖上眼。 听风起。 听风落。 听见大欢喜女菩萨愤怒的嘶吼。 听见梅二先生兴奋的高呼。 听见慕容小荻喊了一声着。 一切复于平静。 咦, 不对,慕容小荻瞎喊什么? 又被抢了人头!!! 谢昀睁开眼。发现慕容小荻的剑已刺穿大欢喜女菩萨的咽喉。寻常的剑自然刺不穿女菩萨坚实如钢甲的肥肉。但她身上的护甲早被谢昀的剑风清扫得干干净净。这时的女菩萨不过满身赘肉的寻常肥人。慕容小荻自是轻而易举把她一剑送走。 叶大庄主在群里劝慰:此剑本就为配合你兄长所出。 谢昀表示遗憾。这么厉害的剑法竟然只用来打辅助, 可惜可惜。 叶大庄主不觉可惜, 在群里告辞:庄里还有要事,改日再叙。 镖师小谢:多谢叶庄主赐剑。 狂歌李太白:下次不要再送奇奇怪怪的东西。@西湖叶庄主 杜二甫:的东西。 好家伙, 杜甫连字都懒得打。 李白和杜甫在群里密谋干坏事。 狂歌李太白:[搓衣板][鸳鸯被]找个寡王随机送。 杜二甫:好主意。 狂歌李太白:小谢是个好人选。 杜二甫:他好像不是寡王。 因为这时候谢昀又给慕容小荻拉着细细验伤了。慕容小荻担心谢昀的剑法转得那么夸张,会把他的手和脚崴着。 狂歌李太白:那就送给吕真人。 杜二甫:华山得道的吕洞宾?他好像不寡。 狂歌李太白:他门下弟子都很寡。 杜二甫:就他吧。我问他愿不愿意入群。 慕容小荻把谢昀从头到脚摸个遍,没验出什么伤, 对谢昀的剑法连连称奇。这剑法跟谢晓峰单打独斗的凌厉剑势截然不同,显然弟弟除了家传以外还有别的际遇。 慕容小荻由衷替弟弟高兴。又想到自己落后了。今后得加倍用功练剑,不能给弟弟压住才行。 谢昀十分感激叶庄主的红包,也就对卧地不起的游龙生愈加同情。 谢昀跟梅二先生道:先生可不可以救一救他? 慕容小荻看出谢昀的在意,也知道梅二的规矩, 解下腰间的剑递与梅二:我的剑少数也值三百两。够付诊金了吧。 梅二先生笑着拒绝:今夜匾额已破,没有规矩。 言毕就拎起药箱相救游龙生去了。 忙活大半夜谢昀感到无比疲惫。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慕容小荻挤过来:你的剑真潇洒。 毒舌的慕容小荻竟然在深夜枕边认真地夸他。谢昀感到明天太阳没准能从西边起来。 我也想学。慕容小荻跟谢晓峰一样是剑痴。看到精妙的剑法总会心痒。像谢昀这等引得满天风起的剑术,江湖上从得见。 谢昀不会教, 也不敢教。上一个跟他学剑的公孙二娘,死得真是太憋屈了。 慕容小荻问:你师父谁啊? 我师父说不可以告诉别人他的名字。 必定是藏剑山庄的前辈。 你又知道了? 我看你对游龙生颇有关照。大敌在前又特意换了套剑法。慕容小荻观察得很细致:你特意用藏剑武学替游龙生出头。 看来慕容小荻的脑补能力可以跟陆小凤一拼。谢昀随口承认。反正慕容小荻猜得大差不差。 慕容小荻便打消了学习的心思。江湖很多高人收弟子的时候,都会加上句本门武功不可外传。慕容小荻不屑于偷学别派的功夫。 在隔壁屋养伤的游龙生悉数听在耳中。梅二先生的屋子刚刚被砸穿, 隔音效果很不好。 游龙生不免羞愤。他是嫡亲嫡传的藏剑少庄主, 到头来竟不如个路人。他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把谢昀的剑法弄到手, 重现藏剑山庄的荣耀。 隔壁慕容小荻还在跟谢昀说枕边话:你同游龙生是什么辈分关系? 哎呀你话真多, 能不能好好睡觉。 你说嘛, 你不说我睡不着。 在慕容小荻心目中, 辈分很关键。要是正好是一两辈之内的师承,陷于江湖礼教森严,谢昀便不可能同游龙生在一起。要是隔得远而且疏,恐怕弟弟会被游龙生骗走。 谢昀随口答:我是他大师父的三师叔祖的二徒弟的外门弟子的关门弟子。 慕容小荻:? 谢昀不耐烦:他们庄里的辈分就是那么复杂。我也搞不懂。快睡啦快睡啦。 慕容小荻怀疑谢昀是瞎编的,叫他再说一遍。 谢昀怎么可能犯低级错误。他既然能编出来,就会牢牢记在脑海里,就算明天再问他也照答不误:大师父的三师叔祖的二徒弟的外门弟子的关门弟子。慕容小荻你闹够没有,是不是想挨我的剑? 慕容小荻赶紧钻进被子乖乖睡觉。 游龙生听谢昀念叨了两遍,开始在脑海里搜索他的宗谱。少庄主剑法不高,宗谱背得很熟。一路往下追得出个惊人的结论。谢昀竟是千面公子王怜花的关门弟子! 王怜花早年曾易容混入藏剑山庄修习剑法。他天资聪颖,触类旁通,深得山庄宗师的青睐。不仅破例传他无上剑诀,还把他写入山庄宗谱。可惜王怜花太聪明,学东西太杂太多没有专注练剑,大大辜负了宗师的期望。乃至后来出师另投,又改学别的东西去了。 王怜花许多年前已经隐居海外。他生平所学都记在《怜花宝典》上面。其中或许就包括了早已失传的藏剑剑诀。 或许谢昀手里就捏着这本《怜花宝典》。 游龙生不敢轻举妄动。连大欢喜女菩萨都打不过谢昀,他去强索谢昀的东西简直送死。思来想去游龙生决定打感情牌。好歹凭借着微弱的同为山庄传人的身份,他能博得谢昀些许垂怜。反正再委曲求全的事情在大欢喜女菩萨处也干了不少,不在乎继续隐忍,把谢昀手里的宝典搞到手再报仇不迟。 游龙生起了个大早。发出难过的呻/吟。他故意的。他也来找梅二先生看过好几次病,素知梅二先生的作息习惯。先生喜欢睡到巳时再起床。所以此刻叫唤先生必定听不到。只有谢昀能听到。 谢昀和慕容小荻都给游龙生比鸡还难听的叫声吵醒。 慕容小荻揉揉眼睛,抱住谢昀准备继续睡。 谢昀已睡不着:我去看看游龙生怎么了? 昨夜梅二先生不说了嘛,他没有生命危险。纯粹痛。一点痛都忍不得难怪他的藏剑山庄要灭门。 谢昀老不爱听山庄灭门的话了。把慕容小荻的手打走,自己去看游龙生。 慕容小荻就不想叫谢昀自己去看,带着一肚起床气跟在谢昀后头。 游龙生叫天叫地,终于叫来了谢昀。但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就装出副抱歉的模样:对不住谢少侠。把你吵醒了。 慕容小荻怼他:你怎说对不住我,你把我也吵醒了。 游龙生显得十分可怜:昨夜自不量力与慕容少侠比剑。伤入经络才知少侠剑术真的高。 他说的也没错。其实武林人士皮糙肉厚,砸个房子也就断几根肋骨,伤害不大。反倒昨夜慕容小荻出的剑招里处处带着阴柔内劲。初与他过招不觉如何,越到后面内伤越重。游龙生本就内力不济,全屏一腔怒火比剑,不知不觉已受得严重内伤。到最后一摔倒地不起,主要还是内伤过重的缘故。 游龙生的伤势昨夜梅二先生诊断时已说过一遍。谢昀和慕容小荻都听到了。游龙生再次提起,不外乎想显得自己的确可怜受欺罢了。 慕容小荻自小在天尊长大,见得人情世故多了,游龙生翘起尾巴慕容小荻就知他想做什么。慕容小荻打算再给他几剑,索性叫他喊不出来。 谢昀还是同情受伤藏剑弟子的,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你忍几天。梅二先生说挨过几天就不疼了。真的。 游龙生可怜兮兮: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疗伤法门,能暂时止住我的痛。 藏剑山庄是没有疗伤心法的,但是《怜花宝鉴》一定有。王怜花杂通百家,肯定懂得疗伤的功夫。 谢昀看他那么惨,索性到红包群里求助。 镖师小谢:@狂歌李太白会不会疗伤。 杜二甫:他会。 狂歌李太白:嗯嗯。 可是李白并不能发一个疗伤心法的红包。上轮抢红包手气最佳的是谢昀。 分卷(39) 杜二甫:但凡丝竹音乐,都可定心神,疗内伤。 狂歌李太白:不错。我可把曲谱发群里。 谢昀也是这么觉得的。游龙生没有生命危险。痛不痛的只是主观感觉。搞点音乐分散注意力,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狂歌李太白:@镖师小谢你惯用哪种乐器? 谢昀会的乐器不多。也就小时候跟镖局里的师兄学过一阵箫管。正好拿出来再练练。 谢昀便问游龙生:我给你吹/箫疗伤可好?可久不吹,技艺荒废,吹得难听可莫要怪我。 游龙生感恩戴德。 慕容小荻的脸已经黑成了碳。为什么弟弟从来没有给他吹过箫? 第41章 第 41 章 谢昀给游龙生吹了曲阳春白雪。听李白大大说, 此曲所谱乃是春风破雪、万物复苏的景象。内伤就像是冻住人体经络的冰雪。用这首阳春曲最能激发人的斗志,教他融化冰雪的霜冻。 一曲毕,游龙生呆呆地看着谢昀。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那么难听的曲子。要是胡乱吹的也就罢了, 偏偏谢昀两分正确带着七分走音,硬是把冬去春来的喜悦奏成万人送葬的悲呼。游龙生听完一遍, 只觉得他快要被送走了。 慕容小荻在旁鼓掌:吹得好吹得好。 谢昀抱拳:承让。好久不练, 生疏了。 慕容小荻道:我感觉你很有音乐天赋。 谢昀热切关心:真的嘛。游兄弟的伤好些了没? 游龙生敢说一个不好嘛。艰难地点了点头。 谢昀说: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啊。我再给你来一曲高山流水。 游龙生欲哭无泪。干什么不好非要招惹半桶水的音乐人啊。 慕容小荻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甚至晃着身子跟着哼。 游龙生更难受了。慕容小荻哼的是另一种调。两个调调加一起, 简直黑白无常索命咒。 谢昀两曲吹掉游龙生大半条命,遭到梅二先生严厉批评:你叫我救人又来害人,何必呢! 慕容小荻替弟弟辩解:我觉得挺好听的啊。 边说边按着记忆哼了几下。 梅二先生想打人:住口。你也是罪魁祸首。 游龙生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拍谢昀的马屁:如听仙乐耳暂明。 梅二先生一针往他头顶扎下, 把剩下半条命的马屁精扎晕。 谢昀挺纠结。在场有四个人,三个人都说他吹得好听。看来梅二先生不懂音乐。老天爷是公平的。给梅二先生点满了医术的技能,却叫他成了音痴。唉,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 谢昀还是很尊重梅二先生的。于是把慕容小荻拉出去到庭院外头互吹。慕容小荻除了哼哼,还会吹树叶。箫音叶响, 直吹得满山梅花落了一地。 埋伏在山间的秦孝仪和龙啸云两人听得鸡皮疙瘩起一身。他们严重怀疑谢昀和慕容小荻是不是真的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亡灵。 龙啸云本打算替秦孝仪出头的。从兴云庄连夜赶来,却见到山上滚下大欢喜女菩萨肉球一样的尸身。龙啸云马上萎了。连大欢喜女菩萨都打不过,他龙啸云更不可能打得过。只好缩在山间野地同秦孝仪商量对策。 龙啸云道:秦老爷子, 此事我看得找金钱帮出手。 龙大侠是上官帮主的拜把子兄弟,老夫全仰仗你啦。 其实这什么拜把兄弟的身份全是龙啸云往自己脸上贴的金。上官金虹睁只眼闭只眼不与他计较而已。要真说去请,恐怕要给金钱帮扫地出门。 龙啸云便激秦孝仪:我大哥最近在找《怜花宝鉴》, 秦老爷子要能提供线索, 他肯定愿意帮你的忙。 秦孝仪哎哟一声:我哪里能找到什么怜花宝鉴? 龙啸云疯狂暗示:你听这曲子。阴森鬼魅, 勾魂夺魄, 八成是王怜花传下来的。 秦孝仪懂了。龙啸云的意思是叫他出去散播谣言, 说《怜花宝鉴》在谢昀手里。可这是欺骗上官帮主的大罪啊。万一被揭穿, 那可是累得家门被灭的事。 龙啸云说:只要江湖中人都信他有,他说没有还是有。 秦孝仪犹豫了许久。为了治儿子的伤,他决定,干。就按龙啸云说得办。 龙啸云指着山头大欢喜女菩萨的尸体:秦老爷子不必介怀,你未必就是骗人。你想啊,他们两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凭什么杀死女菩萨。必定有宝鉴在手啊。 秦孝仪给龙啸云说得昏了头。连他自己也相信谢昀手里藏着《怜花宝鉴》了。当即快马加鞭赶回秦家庄,发动一切人脉在江湖上散播谣言。 一夜之间,谢昀身怀怜花神功秘籍的消息,整个保定城的人都知道了。 林诗音眼睛几夜未合。因为《怜花宝鉴》其实在她的手里。 她藏着《怜花宝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跟龙啸云结婚过了多少年,这部《怜花宝鉴》就在兴云庄藏了多少年。更准确地说,她保管宝鉴的日子,同李寻欢离开保定城的日子一样长。 那时候兴云庄还叫李园。王怜花退隐海外以前,曾特意到李园登门拜访,想把怜花宝鉴交由小李探花保管。李寻欢凑巧不在,林诗音便替李寻欢收了下来。 林诗音觉得宝鉴上的武功虽然精妙,只怕总是歪门邪道,便刻意瞒着李寻欢不谈此事。直到离开李园远赴关外,李寻欢也自始至终不知此事。 林诗音本想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的。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她和龙啸云的儿子龙小云给人废了经脉,自此不能习武。林诗音想起宝鉴上似乎有一篇恢复经脉的心法,便把宝鉴翻出来交给儿子研习。可是龙小云张扬跋扈的性子没有好好收敛,也不知是不是他说漏了嘴,江湖上竟然传出风声,说宝鉴就藏在兴云庄。 要知道,《怜花宝鉴》可是全武林梦寐以求的东西。要是坐实了这则消息,只怕从此兴云庄不得安宁。 现在好了。大家都在传宝鉴已为梅二先生府上的少年侠客所得。林诗音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她只道是少侠年轻气盛不懂事,吹牛皮吹大了搬石砸脚。却不知道这一切全是他丈夫暗中策划拿来转移焦点的。 新的一天,谢昀打算继续给游龙生箫音治伤。 游龙生可不想再用生命的代价拍马屁了,还是赶紧攀亲戚进入正题要紧,便道:多谢小师弟,我已经好多了。 我几时成了你的小师弟? 你是师叔王怜花的关门弟子。我称你一声小师弟不介意吧。 谢昀没想到胡诌的一个宗谱还真能跟真人对上号。王怜花是谁?谢昀好像听人提起过,但记不清在哪里听过了。 谢昀以静打动。且听游龙生怎么说王怜花的往事。 游龙生道:怜花师叔生平所学甚多,精华都汇编成一部宝鉴。想必小师弟是知道的。昨日吹的箫,应是宝鉴所载。 原来这宝鉴是吹箫的乐谱。谢昀倒没什么不敢胡编的,随口就应:我是有这么个宝鉴。你要吗? 游龙生又惊又喜。可他也有心机。此刻还捏不准师弟到底是否欲擒故纵,所以游龙生不敢直说,反而道:我没有师弟那么好的福气。不是我的总不是我的。 谢昀看他意志消沉,鼓励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几首曲子而已。 那可是怜花师叔的毕生心血。 谢昀觉得没那么夸张。指不准是李白从别的群里复制粘贴来的呢。 谢昀道:我给你抄一份,以后你也能吹出跟我一样好听的曲子。 游龙生这回感到彻底稳了。千恩万谢。常年被女菩萨禁锢的生活教会了他耐心与隐忍。今天要几首曲子,明天学几招功夫,总有一天他会把宝鉴上的武功学全的。 谢昀便回房里寻几沓纸,把群里的乐谱抄上去。 今天是个好日子。慕容小荻外出办事。没有人缠着谢昀。谢昀做起事来效率很高。不到半日已将几十页的乐谱誊抄完毕。他将纸张放到桌上晾干墨迹,给书页穿上线,再加个叶黄色的封皮。工工整整地在上头写下怜花宝鉴四个大字。 忙活一天,伸个懒腰。谢昀该吃晚饭了。谢昀抱着刚抄好的书出到庭院,准备等书扉上的字吹吹干就送给游龙生。 总有人特意挑晚饭时间上门惹事。这叫谢昀很不开心。 金钱帮的帮主上官金虹和属下荆无命。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百多号金钱帮弟子。手中擎着火把,火把从山腰连到山脚。金钱帮的人把整座梅山都包围住了。 梅二先生这回不敢多说话,若无其事地吃饭。保定城是金钱帮的天下,金钱帮是惹不起的。他只能劝谢昀一句:小谢啊,上官帮主要什么,你给他就是。 谢昀也不是爱好打架的人:帮主想要什么尽管说,除了钱。我真的没钱。 谢昀以为金钱帮是抢钱的。听名字就像抢钱。 可是金钱帮最不差的就是钱。上官金虹手一挥,底下的人端过来满满一匣子的金砖。 上官金虹道:用这些钱,买你手中的怜花宝鉴。 上官金虹毕竟有些忌惮。大欢喜女菩萨的武功不在上官金虹之下,她却给谢昀杀了。就算带着荆无命和金钱帮的弟子,上官金虹也没有十足把握。要是能用钱解决,自然再好不过。 当然,要是钱不能解决,上官金虹也有下文:要是不肯卖。这些钱只好拿来买你的命。 谢昀答应得爽快:卖卖卖。 千金散尽还复来啊!随手抄的破书能卖一匣金砖啊!虽然有点对不起游龙生,明天再给他另抄一本就是了呀。 谢昀把怜花宝鉴塞到上官金虹手里,赶紧抱走了装金砖的匣子。 上官金虹迫不及待地翻阅宝典。满篇都是音律丝竹,看不出什么武学宝典的痕迹。但是王怜花精通百家,尤擅音律。像他这等风雅侠士,把武功融在曲谱里不足为奇。 上官金虹打算试验一番。于是同谢昀说:小兄弟想必钻研过宝典,就请赐教一二。 谢昀当然答应,又有人听他吹/箫了。 第42章 第 42 章 谢昀第一个音出来的时候, 上官金虹就运起了内功。 这么诡谲难听的箫声,像极了王怜花整蛊作怪的性格。王怜花的传下的箫声,定是能杀人于无形的绝世武功。 上官金虹唯恐在年轻人面前输了阵, 赶紧意守丹田、气贯全身。可即便如此,谢昀的箫声还是叫他心神不安, 就像一只虫子在他的骨头里面钻着, 钻得人心窝子都要碎了。 其实不论上官金虹运不运功,谢昀的箫声都这么难听。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有只虫子在体内钻着, 特想把吹/箫的人拖出来打一顿。这难听是物理上的难题,就算内功再高也挡不住的。 上官金虹从未想过王怜花的传人能把箫声吹得这么难听,他只当他的内力没挡住, 于是继续加力再加力。然而本没有人给你施加外力,持续加力的结果只能是作茧自缚,反噬自身。 上官金虹的额头已渗出滴滴汗珠,他愈发觉得怜花宝鉴的功夫深不可测。 只听得身后来了声更喑哑的哨声。这声加入箫声以后,耳朵里的虫子像长大了三倍。 上官金虹喉头一甜, 吐出口鲜血。 这算音乐会演出事故啊!谢昀忙停了演奏。刚刚回来应和着吹叶子的慕容小荻也凑过来。 金钱帮的弟子纷纷亮出兵刃准备同打伤帮主的决一死战。 上官金虹哪里还敢战,赶紧喝令众人:不得对谢少侠无礼。 分卷(40) 荆无命把上官金虹扶起来。上官金虹向谢昀道:阁下的箫声气象浑厚,令人如同仙乐, 耳目俱明。 荆无命也说:领教了。 梅二先生不慎打翻了碗并且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为什么大家都说好?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么? 谢昀被夸上了天,与上官金虹道:我的曲声有疗养伤势之效。刚刚上官帮主吐出淤血,以往的内伤应该会好很多。 上官金虹苦笑。是疗养还是伤人, 他自己是清楚的。但少年这么说话, 显然是为了不在属下面前拂帮主的面子。由此看来, 这少年非但武功高, 连千面公子王怜花的人情世故也学到了家, 实在叫人不好为难他。 上官金虹当即收了金钱帮的围山人马, 抱着从谢昀处重金买来的怜花宝鉴回帮钻研去了。 谢昀放下箫,问慕容小荻今天去城里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情报。 慕容小荻说:我听说你得了怜花宝鉴。你的师父原来是王怜花。 谢昀道:嗯。刚卖给上官金虹一本。你看,我们又有钱可以浪了。 谢昀顺手给梅二先生送块金砖,算答谢他几日的招待。其他的全藏进自己的小钱带里。以后坚决不能让慕容小荻管钱。 慕容小荻痛心疾首:你可知怜花宝鉴价值连城。区区一匣金砖,唉! 谢昀很淡定:我还能再抄一本啊。 这倒是事实。慕容小荻想想,好像也不算太亏。 谢昀问:你要吗?明天我给游龙生抄的时候也顺手给你抄。 不要。哼。慕容小荻本来也打算要的。但听说谢昀专门给游龙生抄,只不过顺手给哥哥一本,马上就不高兴了。慕容小荻晚饭也不想吃,回房睡觉去。 谢昀脑筋没转过来:他怎么了? 梅二先生简洁地回答:有病。 能治吗? 你把一匣金子给我也治不好。 谢昀就不求着治了。听梅二先生说,慕容小荻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会病死人,只会偶尔苦恼而已。 秦孝仪藏在山腰,准备看谢昀如何死在金钱帮的手下。可上官帮主进去没多久,竟然给属下扶着出来,脸色苍白受了严重的内伤。再稍加打听,竟是谢昀用魔音摄魂打伤了金钱帮主。金钱帮也对付不得这个小魔头了。 秦孝仪气得捶胸痛哭。 布满梅花的雪地里走出位妙龄女子。她红润的脸色同月下寒梅相得映彰,俨如画像中的天仙一般。 秦孝仪认得她。她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林仙儿。也是兴云庄龙夫人的干妹妹。 林仙儿缓缓朝秦孝仪走近:秦老爷子打算就这么绕过他了么? 秦孝仪已经无计可施:连上官帮主都收拾不了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仙儿道出关键人物:李寻欢。 李寻欢的小李飞刀虽然排在上官金虹的子母环后边,但我们都知道,他比上官金虹厉害。 秦孝仪两次救兵都搬不成,此刻早已斗志颓废:小李探花和上官金虹只在伯仲之间,可那王怜花传人比他们高出不止一点。他光吹个箫就把人打败了。 林仙儿劝道:且不说王怜花的传人,就算王怜花本人前来,也是比不过李寻欢的。 你有何凭据? 王怜花的武功很杂。可是当一个人什么都会,什么都学,他便什么都学不精。而李寻欢只有小李飞刀。 秦孝仪感觉有几分道理。可是小李飞刀早就归隐,连龙啸云都找不到他。该去哪里找小李飞刀呢? 林仙儿又说:小李飞刀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有难,李寻欢便不能不来。 谁? 我的姐姐林诗音。 秦孝仪眉头皱紧。难怪龙啸云不肯帮他找李寻欢,原来找到李寻欢的最好方法,就得拿龙夫人冒险。 秦孝仪问:你为什么要害你的姐姐。 林仙儿答道:不是我要害她。我姐姐本该跟李寻欢在一起的。 当初龙啸云救下了被仇家追杀的李寻欢,李寻欢便与龙啸云结为异姓兄弟,还让他住在李园。可龙啸云却看上了跟李寻欢早有婚约的林诗音,为此害得相思病卧床不起。李寻欢为报答兄弟的救命之恩,从此混迹烟花之地,硬生生地把林诗音的好感刷到零,然后把她推向龙啸云的身边。 不仅如此,李寻欢还把整个李园送给龙啸云。自己退出关外,不过问中原之事。 林仙儿知道李寻欢已经入关。她甚至在冰天雪地的客栈里向李寻欢展露过她的身体。可令人恼怒的是,她没能抓住李寻欢的心。 李寻欢的心还在林诗音身上,都出关了十年他还想着林诗音,旁人竟一点也插不进去。 林仙儿不容许存在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所以她要把李寻欢引出来。叫他身败名裂。 秦孝仪这回决定,用龙啸云教给他的招来对付龙啸云。 秦孝仪往金钱帮走一趟。才走到帮里的聚义堂,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刺耳的箫声。上官金虹和荆无命都在学习吹/箫。他们进步还是很快的,比谢昀的要准确很多。但是上官金虹不满意。为什么按着怜花宝鉴上的曲谱,吹出来的箫声没有谢昀那种钻心裂肺的破碎感呢? 秦孝仪步入堂中:上官帮主手中的怜花宝鉴还不是全本。 上官金虹就觉得这个宝鉴不对。秦孝仪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上官金虹问:秦老爷子见过全本? 老夫虽然没见过。但是王怜花除了音律,还通绘画、易容、星象、占卜等等。如果能把武功融在音律里,也能把武功融在其他绝学中。 上官金虹听得频频点头。或许谢昀给他的宝鉴是真的,但只是音律宝鉴。若再能得到绘画宝鉴、星象宝鉴之类,相互参照,才能习得王怜花的绝世神功。 这时候上官金虹想起了前些日子江湖的传言。据说在兴云庄,也藏有怜花宝鉴。庄主夫人林诗音还用宝鉴治好了他儿子的伤。 上官金虹伤势未愈,吩咐荆无命:你去兴云庄把怜花宝鉴要来。 谢昀和慕容小荻正好也要去兴云庄。按照石观音所说,谢晓峰十四年前去了李园,也就是今天的兴云庄。虽然李园的主人小李探花已出关避世,他的表妹林诗音还在的。 谢昀有不详的预感。总不至于谢晓峰跟林诗音也有点什么吧? 兴云庄不算很大,但充满着文化人的气息。庄中亭台楼阁布置得十分精致,走不得几步就能碰上幅对联或者匾额,落款全是朝廷的达官贵胄。看来当年小李探花在官场混得也是比较开的。 龙啸云和林诗音都没出来相迎。迎接他们的是兴云庄的小庄主,林诗音跟龙啸云的儿子龙小云。 谢昀已习惯了谢晓峰的浪荡江湖,因此见着龙小云第一面就问:你几岁了? 龙小云十二岁。 谢昀看了眼慕容小荻,没准慕容小荻真要多个弟弟。 慕容小荻也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龙小云。这是他弟弟吗?可是跟谢昀长得不太像啊。 龙小云请他们坐下,说道:两位今天来得不巧。我爹出门置货,我娘尚未起床。 谢昀问:夫人病了么? 龙小云道:也不是。因为有个人要见我娘,说等她起床再向她通报。我娘得知这件事后,便不愿起床了。 谢昀听出弦外之音。就是有个人要来骚扰龙夫人,龙夫人故意拖着不起。 谢昀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待我替夫人打发了登徒浪子。 龙小云说:他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他十年前就凭手中飞刀名动天下。十年以后更不知到什么境界了。 李寻欢回到了兴云庄,他希望与林诗音见上一面。 他也许早就进了关,但要面对十年前的故人,着实还得下一番决心。直到听说金钱帮要找兴云庄的麻烦,他不得不来了。 兴云庄除了名字,其他的变动不大。就连门口圣上御笔的一门七进士, 父子三探花门联还工整地挂着。仿佛此地还是李园,还是他李寻欢的家。 可是家里的人已经不欢迎他了。尤其是龙小云。李寻欢甚至不知道,拦路逞凶、暗箭伤人而被他废掉武功的龙小云,竟是表妹林诗音的孩子。他也更没想到龙小云是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人。龙小云故意把得到怜花宝鉴的消息透出一点,惹得金钱帮上门找茬,为的也是逼出李寻欢。 在这一点上龙小云跟林仙儿阿姨还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让李寻欢死! 谢昀的到来出乎龙小云之外。但心机深重的少年马上便把谢昀也当成了他的棋子。于是一个浪子骚扰有妇之夫的故事就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在龙小云的口中,李寻欢为了得到他的母亲,刻意将他打成残废。然后又装出副不知情和纯良仁义的模样上门治伤。实则不过接近他母亲的借口而已。 谢昀听罢真生气:此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慕容小荻打小便听过小李探花的侠义事迹,直觉李寻欢不是那样的人。劝谢昀:我们过来不是打架的。 你弟弟被人欺负了你不管啊?谢昀气鼓鼓。其实龙小云就算是弟弟,也不是谢昀的弟弟。谢昀是因为慕容小荻的缘故,才对此事格外恼怒。 慕容小荻嘟囔着:你不要乱认弟弟 后来慕容小荻便不说了。谢昀爱龙小云这个弟弟,跟他爱谢昀这个弟弟的心情是一样的。要是谢昀给人废了武功,他非得找那人拼命不可。所以谢昀的愤怒也算情有可原。 慕容小荻只能提醒谢昀:我们该问问林诗音什么情况。 林诗音起了床,出来客厅。看得出来她打扮得很是庄重。可是脸上挂着忧愁,并且时不时地望着前院。李寻欢就在前院。 龙小云同母亲道:这位是打跑上官金虹的谢少侠。有他在,我们不必怕李寻欢。 林诗音望了谢昀几眼,劝道:谢少侠还是不要同李寻欢为敌。十年前就无人能接住他的飞刀。 话从她口中说出,既有些无奈,又带着自豪,好似她既恨李寻欢,仍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龙小云急道:孩儿的仇非报不可! 林诗音潸然泪下:你怎么报仇?你平白搭上谢少侠的命也报不了仇。你爹也不许你报仇。 龙小云扑到林诗音怀里一起哭。 谢昀看着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情形。越发觉得李寻欢不是个东西。 门外已经起了响动。只听得兴云庄的家丁们奔走呼号:打起来了。 难不成李寻欢等不耐烦直接闯庄了? 谢昀和慕容小荻拔剑出去察看。前院的李寻欢确实出了手。而倒在地上的是金钱帮的荆无命。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上官金虹最得力的属下荆无命也未能扛住一刀。刀虽没要了他的命,几个月内他是站不起身、用不得剑的了。 李寻欢的刀本可将荆无命杀死。可是这样一来,整个金钱帮势必会同兴云庄血拼。不杀荆无命,还有回旋的余地。 荆无命说话不多,心如明镜。拖着受伤的腿爬出了兴云庄。 分卷(41) 李寻欢同留在庭院的家丁们道:你们很好。遇到敌人不曾丢下主人自己跑。 其实有几个是看见李寻欢的飞刀绝技,吓得跑不动了。 李寻欢又说:我想请你们喝酒。有酒吗? 用别人家里的酒请别人喝酒,倒是李寻欢惯有的作派。 没有人敢搭理李寻欢。只有谢昀站了出来。 慕容小荻去给我弄几碗酒。谢昀摆款必要找个小跟班衬托。 慕容小荻已经习惯了谢昀的颐指气使。反正两兄弟日常互作跟班互摆款。谁抢先装大佬,另一个只好乖乖配合咯。 慕容小荻便准备去找兴云庄的主人讨酒喝。 李寻欢却说:我不与你喝。除非你将东西还给兴云庄。 谢昀莫名其妙:我拿了兴云庄什么东西? 王怜花的书。 最初李寻欢听到的消息是,怜花宝鉴在兴云庄。他一听就知道是真的。十来年前王怜花退隐之前,的确来过李园。只是当时他为了促成表妹和龙啸云的婚事,成天花天酒地,也就未能同王怜花相遇。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当时王怜花就把宝鉴留在了兴云庄。 不管林诗音还是龙啸云,他们藏起怜花宝鉴,总该有他们的理由。谢昀从兴云庄把怜花宝鉴拿走,便是谢昀的不对了。 慕容小荻看见弟弟被诬陷极其不爽,出来辩解:他是王怜花的关门徒弟,用不着偷书。 李寻欢曾经潜入梅花山庄,听过谢昀吹的曲子,一听就知道王怜花肯定不会教出这等徒弟:你的曲子毫无章法。但凡受过王怜花的教导,绝不止于鬼哭狼嚎。 李寻欢特别能怼人。 谢昀被怼得生气:你说谁鬼哭狼嚎! 慕容小荻怼回去:原来小李探花眼睛好使,耳朵却不中用。 李寻欢道:我听说世上有一类人叫音痴。吹走了调他也不知道。你们二位想必都是。 谢昀当众被羞辱,胸中怒火中烧。当即掏出来随身带着的笛子,要给李寻欢秀一手。 慕容小荻按住谢昀的手:不可大意。他要激你分心。 谢昀顿悟,骂回去:好个小李飞刀。打不过我就使诈。 李寻欢摇了摇头。世间有好多事他本不愿动武,偏偏好些人不听劝告。 屋里传来主人的声音:住手。 林诗音同龙小云出了来。 李寻欢看见林诗音牵着龙小云的手不由大骇。这时候他才知道龙小云是林诗音的孩子。 林诗音的眼中写满着对这个废掉她孩子武功的人的愤怒。 李寻欢心怀愧疚:我没想到 龙小云抢过话:就是他。我听他是我爹的朋友便住了手,可他一知道爹爹就废了我的功夫。 李寻欢不说话了。辩驳无益。他也不会同诗音的孩子辩驳。 林诗音幽幽地道:你千里迢迢回来,便是为了报复我的吗? 李寻欢的眼眶变得湿润。诗音这么看他,也是不错的。十年前确实是他辜负了诗音。 林诗音接着说下来:很好。我就知道你连我的最后一点幸福也要剥夺。你的目的达到了。现今你伤了我的孩子,你还要做什么? 再能怼人的李寻欢,在林诗音面前只能做个哑巴。 他还想替林诗音做最后一件事,以弥补他伤害龙小云的亏欠。李寻欢告诉林诗音:王怜花有一门修复经络的功夫 林诗音的眼睛陡然睁大。她明白了,全明白了。原来李寻欢知道怜花宝鉴,他就是那个把怜花宝鉴秘密露出去的人。李寻欢便是这样恨她,恨不得将她家赶尽杀绝!十年未见的李寻欢,果然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林诗音亮出腰间的匕首横在脖子前: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此事才能了断? 李寻欢急道:诗音快将你手中的刀放下。我真的不曾恨过你。 龙小云则在一旁煽风点火,边哭着求娘亲不要丢下他,一边声嘶力竭地谴责李寻欢欺负他们母子。 看到这情景,连慕容小荻都觉着李寻欢是个恶人。 谢昀的剑已出鞘。用的是能新学的风起鹤归来。 兴云庄的庭院中掀起一股剑风。欺负女人和小孩的家伙,应该得到教训! 剑风里竟然冷不丁闯进来个给李寻欢挡剑的男人。 林诗音惊恐地喊了声啸云,龙小云大叫爹。 谢昀连忙收住剑风。 可是龙啸云的衣服和手臂都给剑风划开了好些口子。 龙啸云死死在拦在李寻欢面前。 龙啸云挽住李寻欢的手:兄弟你没事吧。 李寻欢激动地说:大哥你 兄弟不必多说。都是我那孽子的错。 林诗音护子心切,同龙啸云吵起来:你什么意思?你便任由他害我们的孩子? 龙啸云语重心长:寻欢的为人你我都清楚。定是云儿在外为非作歹,他才废去云儿的功夫。 龙小云放声大哭,坚持说李寻欢刻意挑事。 龙啸云火冒三丈地要把孩儿拉过来交给李寻欢,林诗音把孩子护在身后,咬牙切齿:你当爹的不为孩子出头,反而要跟李寻欢一齐害他! 龙啸云直跺脚:这孽障满嘴谎言欺骗爹娘,还留他做什么! 你索性连我也杀了吧!你们两个男人把我们母子都杀了吧!林诗音说罢拉着龙小云就往屋里走。 龙啸云喟叹:诗音啊,你怎变得如此无理 李寻欢五味杂陈:我原不该来见你们的。 什么该不该的。这原本就是你的家。咱们进屋,喝酒。 这下可好,只剩下谢昀和慕容小荻尴尬了。 龙啸云八面玲珑,倒也没忘记二人,一并招呼:两位要替我家妻儿出头,龙某感激不尽。还请一并留在庄中,容我好好款待。 李寻欢还惦记着怜花宝鉴的事情:大哥,此二人借走了贵府的宝物。我且替你讨回再说。 谢昀更生气:姓李的污蔑我吹箫难听。我不屑同他一起住。 瞧着剑拔弩张的紧张劲,两边还得开打。 龙啸云忙解释说:兄弟说那怜花宝鉴?我早将它烧了,谁也偷不走。可能谢少侠确是王怜花传人。王怜花机灵古怪,怎么□□徒弟不是你我凡人可度。 李寻欢想了片刻,最后向谢昀鞠了一躬:如此一来是我错怪谢少侠。该向你赔礼。 不接受。谢昀气还没有消。 龙啸云替李寻欢圆场:谢少侠的箫声比较别致。我兄弟隐居关外多年,耳朵已生锈啦。 李寻欢探花出身,丝竹音律他是懂的。他不肯说违心的话,索性故意激谢昀:不错。还请少侠盘桓数日,也让我聆听你的箫声,多受些教益。 现在我吹箫可是要收费的了。上官金虹给了我一匣金砖才听一曲。他听完以后啊,多年的内伤都好个大半。谢昀忽然想起龙小云也受着伤:要不我给小云弟弟来一曲? 第43章 第 43 章 兴云庄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奏乐了。因为每当有人奏乐, 林诗音总要想起当初流连烟花的李寻欢。所以林诗音听不得这些靡靡之音。龙啸云念着他的妻子,也就从未叫乐坊踏入家门一步。 谢昀的曲子是十年来第一支在兴云庄里响起的曲子。 咿呀呀咦 庄里所有人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十年不闻曲,闻曲毁十年。 但这可是上官金虹花了一匣金砖才能听到的曲子啊。于是庄中从主到仆, 纷纷侧耳倾听。忍着鸡皮疙瘩也要听。 龙啸云和龙小云父子听得尤为虔诚。龙啸云的眼中甚至喊着泪,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李寻欢不好拂了啸云兄弟的兴致, 只得自己塞上耳朵, 夹菜、吃饭。江湖许多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臧否优劣从不是看那东西本来如何。主要还是看人。 谢昀吹得一阵,慕容小荻也加入了战场。 龙啸云的泪水更多了, 甚至兴奋地鼓起了掌。龙小云赶紧跟着鼓掌。一干仆从迅速引发热烈的掌声。 大家多么希望掌声能再持久一点啊。毕竟这掌声比两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曲儿好听一百倍。 谢昀一曲吹完,慕容小荻也收起嘴边的树叶。 龙啸云父子感激涕零,都说慕容小荻身上的伤好多了。 向来见不得江湖怪事的李寻欢忍不住评价句:良药苦口。难为兄弟。 龙小云抓住一切攻击李寻欢的机会:李叔叔塞着耳朵也能听出来? 李寻欢道:没病的人不需吃药。 龙小云口齿伶俐:照你说我爹和全府上下的人都有病咯? 龙小云不免再挨他爹一顿骂。 龙啸云命人给谢昀送来一匣金砖。他的出手不比上官金虹的少, 也不比上官金虹的多。看来金钱帮在这一带的确势力很大。金钱帮出的价就是市价顶峰。超过了这个价,就是不给金钱帮面子了。 所以龙啸云拿过来一匣金砖以后,还要取出一小块,砸掉一小角。以表示他给的价比金钱帮给的要少那么一点,没有做出僭越的事情。 谢昀默默收好金砖。认真反思着要不要去金钱帮叫他们抬高一下市价。 李寻欢不喜欢同市侩而虚伪的人们坐在一起, 便同龙啸云说想去找林仙儿。 龙啸云叹气:仙儿也是命苦。她最近给梅花盗盯上了。 梅花盗是十四年前出没于冀州一带的采花贼。听说他专挑富家大户的漂亮女子下手。非但毁人清白,还要顺手灭人全家。每个死在他手下的人的胸口都有一枚六角梅花的印记。梅花盗由此得名。据说这梅花盗武功高强,神侯府、少林寺派出绝顶高手也未能将他缉拿归案。只是十年前消失过一段时间, 不想最近又出来了。 梅花盗已经光顾了冀州一带十来户人家。去梅二先生处求医的秦孝仪,他家公子就是折在梅花盗手中。 谢昀不由得浮想联翩。好色的采花贼、高强的武功。这梅花盗不会是谢晓峰吧? 谢昀同慕容小荻对过眼色,慕容小荻也有同样的想法。 谢昀便道:江湖大盗人人得而诛之, 我就留在你府上守株待兔。 龙啸云俯首一拜:谢小少侠肯出手, 真是再好不过。 李寻欢不多说话, 只按龙啸云说的去后院的冷香小筑找林仙儿。 谢昀也想去看一看林仙儿到底有多好看, 可是龙小云拉住了他:谢家哥哥陪我玩耍好不好? 多可爱的小朋友啊, 跟慕容小荻长得多像啊!谢昀就把龙小云拉到慕容小荻身边:你陪他玩。 分卷(42) 慕容小荻不想跟龙小云玩, 他只想跟谢昀玩。 谢昀在耳边悄悄同他说:不对弟弟好一点将来要后悔的。 慕容小荻无奈。一个弟弟来跟他说要对另一个弟弟好,他能怎么办呢?当哥哥的就是很辛苦。都怪老爹四处拈花惹草,给他留下那么多弟弟。只留一个就够了呀。 慕容小荻只好跟谢昀说:你也要一起陪着。 行吧,三人游就三人游吧。 龙小云的父亲给他安排了任务,叫他到保定城南接少林寺的心眉大师。少林寺听说梅花盗重出江湖,特意叫心眉大师过来相助。 龙小云就带着两个哥哥一齐去接人。 心眉大师出自北少林,跟无花出身的南少林算同宗。不过南少林重外功,北少林擅心法。心眉大师面色红润,太阳穴鼓起,看着就像内功深厚的世外高人。他身后跟着四个少林年轻弟子,个个也都肌肉结实,想必一身金钟罩横练是少不了的。 心眉大师第一眼看见谢昀就道:谢施主多年不见,你依旧那么有英气。 谢昀穿越到综武侠位面才不过小半年,而且根本没见过心眉大师,他就知道大师说的是谢晓峰了。十四年前谢晓峰就是谢昀这个年纪,心眉大师认错人一点也不怪。 谢昀解释:神剑三少是在下的父亲。 心眉反应过来:难怪,我说谢施主愈发年轻了。 心眉告诉谢昀,谢晓峰当初在追捕梅花盗上也出了力。多亏了谢晓峰的剑,当年梅花盗才身受重创,被迫退隐江湖。 听心眉的说辞,谢晓峰非但不是梅花盗,反而跟梅花盗有仇。 几人边说边走,相谈甚欢。龙小云还特意做东,在城里的清风楼请心眉大师和谢昀吃了顿丰盛的斋菜。 可惜心眉也不知谢晓峰最后去了哪里。他是心眉见过的剑术最高、又最神秘的剑客。后来心眉又来过保定城几次,听说谢晓峰还在城中行侠仗义,只可惜未得再见了。 谢昀跟慕容小荻听见心眉这么说,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谢晓峰可能现在还在保定城内。 如果说当初是谢晓峰重创了梅花贼。那么梅花贼重现江湖的时候,谢晓峰一定还会再出手的。 谢昀跟慕容小荻约好。等那什么梅花贼过来的时候,他俩就在旁边看热闹。看谢晓峰会不会出手教训梅花贼。 可惜几人刚出门没多久,梅花盗就光临了兴云庄。更绝的是,不等谢晓峰出手,兴云庄就抓住了梅花盗! 梅花盗被擒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保定城。心眉大师和谢昀的斋饭还没用完,清风楼的小二就兴冲冲地同他们报告了这个消息。 几人连忙赶回兴云庄。兴云庄庄门大开,门里门外乌泱泱一片人群。原来是庄主命下人打开的门。城里人凡是遭过梅花盗欺负的都可以进来看,都可以进来看梅花盗得到应有的审判。 谢昀好容易拨开人群,与心眉大师步入庄中。 殿中好大阵仗。七人手执绳索,各引一端,七根绳索捆住一人的手脚。那人跪在堂上,嘴角带血,正是李寻欢。 龙啸云则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眼中泛着泪光,全身一动不动。看得出来他给人点了穴道。 龙小云扑过去:谁点了我爹爹的穴? 堂下站出来个叫田七的,这田七也是那七名执绳索的人的头头。田七道:龙小公子多有得罪。令尊阻挠我们缉拿梅花盗,不得已只好委屈。 龙小云气着说:我爹跟梅花盗势不两立,他怎么会阻挠你们? 龙啸云劈头就骂:他们诬赖你李叔是梅花盗,我怎能随他们胡说! 田七说:梅花盗要坏林姑娘清白一事人尽皆知。所以林姑娘早就离开冷香小筑躲避去了。可是他竟半夜闯进了林姑娘的闺房。正好给我们逮个正着。 龙啸云辩解:我兄弟同仙儿早就认识,此番入关,故人叙旧不足为奇。 龙小云忽然叫了起来:对啊。李寻欢十年前出的关,梅花盗也消失了十年。他刚进关,梅花盗就重现江湖了。 龙啸云冲龙小云吐了口痰,大骂:逆子!你胡说什么! 爹爹你好偏心。明明诸多证据都指向李寻欢,你还要维护他。他先废我武功,后上门示好,为的不就是名正言顺地接近仙儿阿姨么?你都给他蒙蔽了。 龙啸云边气边骂:住口,住口。你要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这一幕看得谢昀都生气。当儿子的关心爹,反而还要遭人训斥。当儿子的给人废了武功,反而还是儿子的不对。谢昀把龙小云拉过来护着。反正龙小云也不是龙啸云亲生的,谢昀索性道:你爹不要你,小荻哥哥要你。你不要认他这个爹了。不明是非,颠倒黑白。 慕容小荻满脸嫌弃。 田七没空看他们父子兄弟闹腾,拉了心眉大师帮腔:大师且说说,十年前梅花盗作恶,李寻欢在做什么? 心眉说:十年前捉拿梅花盗,主要出力的是六扇门、神剑山庄和敝寺。李施主什么也没做。 当时李寻欢正好沉溺酒色好叫林诗音不喜欢他。所以他并没有公开站出来捉拿梅花盗。他倒是暗中调查过一些梅花盗的事情,可惜梅花盗太过狡猾,最后也不了了之。 结果到了田七嘴里,就变成这样:李寻欢是什么人?一门父子三探花,小李飞刀不虚发。这么个大侠之所以放纵梅花盗胡作非为,原因只有一个。他就是梅花盗本人。 李寻欢默不作声。江湖就是如此。一个人总是行侠仗义,人们便把他的行侠仗义当成理所应当。有一天他忽然不做好事了,立马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李寻欢不辩解的缘故还是为着林诗音和龙啸云。 今日田七等人已咬死他是梅花盗。要是龙啸云帮他脱了身,今后田七必定要回头找龙啸云的麻烦,搅得啸云和诗音一家不得安宁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心眉大师拍了板。把李寻欢暂时收押。等明日天亮押回少林请方丈定夺。 少林寺是冀州真正的泰山北斗。心眉大师这么说了, 即便拿住李寻欢的田七也不敢不听。李寻欢身上的绳索只加不减。另外还要再补上两道锁链,将他拴在兴云庄的柴房里面。田七手底下的七名壮士轮班值守,丝毫不敢怠慢。 龙小云端了酒菜去探望李寻欢。由于龙小云屡屡指控李寻欢, 田七的手下很轻易便放他进去了。 龙小云同李寻欢道:爹爹让我来给李叔赔礼道歉。 李寻欢知道这少年的心机不单纯,只说:你爹没有错。不必道歉。 龙小云道:李叔要是不肯喝下我的酒, 便还在怪罪我爹。 那酒里是有毒的。而今李寻欢双手双脚被缚, 身上的穴道也被点住。龙小云就算强灌他酒,他也无可奈何。 李寻欢不怪罪龙啸云。一个男人为了他的妻儿, 把千夫所指的梅花盗毒死是应该的。李寻欢只是感慨,龙啸云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心思歹毒。等他长大以后,指不定怎么对付旁人。 李寻欢临死前仍想劝龙小云回头:我不怪你爹, 是因我知他心善。他日你若也想别人不怪你,该学你爹才是。 龙小云不想同李寻欢多废话,斟满一杯酒,举到李寻欢嘴边:李叔说那么多,一定口干舌燥, 快喝吧。 门口来了人。 来的是慕容小荻。慕容小荻要进囚室,门口的几个小角色是断然拦不住的。慕容小荻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就放倒门口的守卫进来,他绝对不只是一个能吹叶子发出噪音的人。 龙小云不敢对慕容小荻做些什么。假装一副天真的样子:我看李叔难受, 特意带吃的来给他。小荻哥哥也要吃吗? 慕容小荻也不揭破,说道:他是梅花大道,指不定要怎么害你。你别理他了, 找你昀哥玩去吧。 当着慕容小荻的面, 龙小云也不敢公然杀人。便蹦蹦跳跳地出去找谢昀去了。 慕容小荻到李寻欢面前坐下, 将脸上佩戴已久的半边面具摘下。 李寻欢果然认得:神剑山庄少庄主。 你认得谢晓峰, 为何起初不和我们打招呼? 慕容小荻遇着心眉大师以后就感动不对劲。心眉大师一见谢昀就提到谢晓峰, 可李寻欢却视而不见。他不相信李寻欢已把谢晓峰忘了。 李寻欢只言:我没必要与窃贼多言。 慕容小荻辩白:我们真的没偷什么怜花宝鉴。连龙啸云都说没有。 他不说, 是怕得罪你的父亲。 他为什么怕谢晓峰? 李寻欢回忆着往事:你的父亲或许跟梅花盗是一伙的。 慕容小荻的心揪紧。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谢晓峰是梅花盗这点上。 心眉大师曾说,谢晓峰重创了梅花盗。慕容小荻就起了疑心。十六年前的谢晓峰已是天下第一,六年过去他的剑术必然更上一层。十年前的梅花盗能从谢晓峰手下逃生,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李寻欢还说出了另一个事实。当成谢晓峰重创梅花盗的时候,李寻欢也在场。而且谢晓峰出剑,李寻欢出了飞刀!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谢家神剑,剑现阎王。 没有人能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中全身而退。然而再过个十年,又出来兴风作浪。 除非这两大高手自己人拆自己人的台。 要么是小李飞刀遏制住了谢晓峰的剑势,要么是谢家神剑拦住了小李飞刀。 那无异于说,要么李寻欢是梅花盗的同党,要么谢晓峰对梅花盗留了情。 慕容小荻还想到另一种情况。梅花盗是个女人。是个极好看的女人。谢晓峰便是这样放走了他。 李寻欢沉吟片刻:但愿你的父亲不过心软。 慕容小荻冷哼一声:李探花光指责别人心软,你自己也心软。龙啸云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龙啸云的小动作李寻欢是知道的。可龙啸云不同。龙啸云是他的兄弟,龙啸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妻儿。李寻欢只不过想成全他罢了。哪怕往坏了想,龙啸云故意把他引到冷香小筑去,故意叫人把他当成梅花贼,也是因为龙啸云怕失去林诗音啊。他李寻欢本就不该入关,不该回来,不该叫龙啸云和林诗音再想起从前的不快。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十年前他既成全了诗音和啸云,十年后就不该再打扰他们。此因此果,无非咎由自取而已。 李寻欢还是那句话:啸云没有错。错在我。 门外一阵喧闹。慕容小荻赶紧把面具戴回来。 只见龙小云引了田七、心眉还有谢昀过来。龙小云大声叫道:小荻哥哥你没事吧?门口倒了好多人。 田七在旁阴阳怪气:有事的全是我的人。这小子跟梅花盗聊得贼欢。 龙小云连连说:不会的。小荻哥哥是担心李寻欢算计我,才把我叫走的。 慕容小荻多少感受到李寻欢面对这孩子时的无奈。这孩子看着单纯,每一句都踩着致命的地方。长大了必定比他的爹龙啸云还能当影帝。 田七接着龙小云的话往下说:只怕你的哥哥把你支开,是想单独跟梅花盗串供。 谢昀开了口:我叫小荻来的。怎么,我也要串供不成? 谢昀其实并不知道慕容小荻怎么单独行动。但这时候不帮慕容小荻说话是绝不行的。 田七便把谢昀也拉下水:你们两个一起串供也不无可能!梅花盗抢过那么多人,他手上肯定有一笔不小的宝藏。 分卷(43) 几人各执一词,心眉大师不好判定孰是孰非,便出来做和事佬:谢施主的父亲是当年击退梅花盗的人,他与梅花盗必定势不两立。想必他来问李寻欢,也是要找出父亲的下落。 他老子哪一个? 神剑三少谢晓峰。 这个名号报出来,田七就不敢多说话了。 心眉说:也请谢施主随老衲一并去少林吧。少林弟子在外游历众多,也许能得知三少下落。 谢昀看了看慕容小荻,慕容小荻连连摇头。谢昀便知道慕容小荻在李寻欢处探听到了些什么。于是拒绝:我们不去。免得路上李寻欢被劫,我们又给当成内鬼。 心眉大师带上谢昀,实在有别的考虑。就在刚才,有一名剑客夜闯兴云庄。心眉大师外加四个少林精英弟子,才勉强将他击退。心眉便感觉到,李寻欢的背后绝不止一人。恐怕从保定赶往嵩山这一路,困难要多得多。 但是谢昀既然说不去,心眉大师也就不好强求。第二天天蒙蒙亮,便和田七迫不及待地把李寻欢装上马车,运往嵩山少林寺去。 谢昀问慕容小荻有什么打算。 慕容小荻说:我们做这么多事,都忽略了一个人。 谁? 受害人。都说梅花盗的目标是林仙儿,到现在我们谁也没见着林仙儿。 谢昀啧啧:你是要找梅花盗呢,还是想看美人?我听游龙生说林仙儿可好看了。 游龙生跟她还有一腿啊。 听说跟很多人都有一腿。谢昀不想慕容小荻当接盘侠。 没想到慕容小荻兴致盎然:那更要去看看了。 谢昀鼓着嘴。慕容小荻怎么说不听了。为了不给自己找个不清白的嫂子,他得跟着慕容小荻去找林仙儿。 林仙儿居住的冷香小筑院门紧闭。擅自闯进去肯定是不妥的。上一个闯进去的李寻欢就给当成了吗梅花盗。 正好遇着龙小云在附近读书,谢昀便过去:我们想找你仙儿阿姨,你能帮我叫叫她吗? 龙小云很懂的样子;是昀哥哥要找,还是小荻哥哥要找? 当然是慕容小荻想找。我可不是什么登徒浪子。 慕容小荻抱着胳膊不说话。他在弟弟心里的形象就是个浪子么?他明明是要去查案的。 龙小云说:仙儿阿姨白天一般不在家。她要去金钱帮。 她去金钱帮做什么? 去金钱帮当然是为了赚钱。仙儿阿姨有好多好多的钱,经常给我买好吃的。 龙小云总是不经意地透露很重要的消息。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心算计林仙儿,但至少,林仙儿又跟金钱帮有所勾结。 谢昀和慕容小荻决定直接去金钱帮,见见他们的老朋友上官金虹。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叫上官金虹抬一抬听曲子的市价。自打上回身份分文穷怕了以后,谢昀感到金砖真的无比重要。 金钱帮的总舵就在保定城的县衙旁边。上官金虹之所以选定此位,就是要告诉整个保定城的人,金钱帮才是老大。 金钱帮同衙门相比是极其威风的。保定衙门升堂不过十来个衙役,金钱帮升堂则至少一百人吆喝。吆喝一声,整个保定城的人都能听见。可是当谢昀和慕容小荻过来的时候,金钱帮门口冷冷清清,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大门虚掩着,两人推门而入,好惨烈的光景。庭院中横七竖八至少几十具尸体。每一具的胸前的衣襟都被撕开,胸口处七点伤口成梅花瓣装。正是梅花盗的杰作! 内室里边连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也是这般死去。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荆无命给李寻欢重创,上官金虹则因谢昀的曲子身负重伤。若非如此,金钱帮也不会轻易灭门。 这两人身上的致命伤有所不同。旁人都是胸口的梅花伤致命。这两人是给一剑封喉的。不过他们的胸前依旧有梅花瓣。像是死后又刻意印上去的。 这种死后非刻上梅花瓣的做法叫人生疑。显得好似杀人者不是梅花盗,只是模仿梅花盗犯案而已。 慕容小荻问谢昀:你怎么看? 谢昀急道:我能怎么看。快报官啊免得又赖上我们。 官府就在隔壁。金钱帮满门被灭的事情他们早知道了。只是保定的官府给金钱帮欺负太久,直到看见谢昀和慕容小荻推门进去,他们才敢出动。 七八个衙差提着刀冲进来。县太爷也来了。望着满屋子的尸体,这几个公家人不惊反笑,简直要笑得上天。 谢昀提醒他们:梅花盗杀人。 县太爷忙止住笑:对对对,该追捕梅花盗。 可看他走路轻飘飘的步子,估计第一要务是回府衙去摆酒庆祝金钱帮归西。 慕容小荻抓住要害,故意问谢昀:你说梅花盗劫了金钱帮多少家产? 县太爷顿时醒悟。金钱帮这么多年来搜刮保定无数民脂民膏,抢了他这个县太爷多少油水啊。这时候就该把金钱帮的钱财全收缴才对。 县太爷便什么酒也不喝了,下令搜查全院。 可惜除了几箱金砖,金钱帮再无别的财产。 县太爷明显感到不对。几箱金砖放在普通人家或许很多,可是跟偌大的金钱帮相比,简直不值一文。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财产。 慕容小荻道:找不到的只怕给梅花盗偷了。 县太爷勃然大怒。上官金虹已死,金钱帮的财产可不就是他老太爷的财产。那什么梅花盗分明在拔他的毛! 县太爷气急败坏:上书,给我上书。禀明府台派人来捉梅花盗。 旁边的衙役提醒太爷:昨夜才刚上书说梅花盗捉着了。就是出关了十年又回来的小李探花。 县太爷气得猛拍衙役脑袋:不长眼的东西。李寻欢被少林和尚押着,怎么可能灭门?分明抓错了人。赶紧把奏章追回来。再发! 保定县衙的新奏章和新通缉令一发,李寻欢的嫌疑就给洗清了。 谢昀和慕容小荻更加确信,这个不惜灭掉金钱帮满门的梅花盗,必定奔着为李寻欢洗刷嫌疑而来。 他到底是谁呢?林仙儿又到底在哪里呢? 林仙儿就在冷香小筑。同龙小云说得一样。不管外边发生多大的事。仙儿阿姨晚上总要回到冷香小筑来的。 今晚仙儿阿姨不仅回来,还带着另一个男人从后面悄悄回来。这些事情兴云庄的从上到下都知道。但由于龙啸云夫妇睁只眼闭只眼,也没人说林仙儿的不是。 与其让慕容小荻傻傻地接盘,谢昀不如自己上。他便趁起夜的功夫来到冷香小筑,看能不能从林仙儿口中套出点什么。 林仙儿大半夜不睡觉,倚着小筑凉台上的竹栏杆看月亮。看见谢昀走近,就伸手招呼他上去。 冬天的夜本能将水冻成冰。可林仙儿却是不怕冷。肩膀那方小小的狐皮披肩是唯一的御寒衣物。而浑身上下的轻纱罗帐,叫人看上去都替她觉得冷。 谢昀问:你不冷么? 林仙儿不喜:你便只能看到我冷不冷。 谢昀想了想,脱下身上宽大的皮草,让她裹紧取暖。 林仙儿叹息:像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越来越少了。 风情什么的,谢昀真的解不了太多。他想知道梅花盗还有谢晓峰的事,就把话题引过去:我的父亲倒是很能撩人。可惜我从小就没见过他,学不到他的本事。 林仙儿张嘴就笑: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听说他十几年前就住在保定。姐姐见过他吗? 林仙儿笑得更厉害了:听你的口气倒像问我与他有没有好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昀真没这么想。 男人一旦窘迫,女人就要趁虚而入。林仙儿用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摸了摸谢昀发热的脸颊,安慰道:开个玩笑。我又不曾真的怪你什么。 这双手既碰着了脸,就要往往往下撩。等到撩开男人的衣襟时,差不多就大功告成了。 谢昀并不吃这一套,往后退开几步,仍一心打听谢晓峰:他现在还在城里吗? 林仙儿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昀。这男人瞧着正气凛然,想必是不太容易攻破的。但对付正人君子也有对付正人君子的方法,那就是勾起他的内疚感,叫他觉得欺负了女人。 林仙儿就掩面似泣:原来你们都是这样看我的。 谢昀不知怎么她就哭了:我没说你什么啊。 林仙儿道:你老觉得我知道谢晓峰的下落。十四年前我不过六七岁,你岂不是说,我自小就去勾引你的父亲,我生来就是不要脸的贱女人。 这脑回路把谢昀都说晕了。他真的没有这种污人清白的意思。他最多是猜,年纪较长的林诗音是不是跟谢晓峰有一腿。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到林诗音面前问过什么。 林仙儿边哭边往房里走。她走得很慢,想把谢昀往房里引。若能引到里屋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第45章 第 45 章 谢昀没跟她往里进。深更半夜进入女孩子的闺房, 很有可能就像李寻欢那样被当成梅花盗抓起来。 林仙儿走到门口,站了站。见谢昀不进,实在难办得很。于是心生一计, 止了哭,跟谢昀道:其实我阿姐是认识谢晓峰的。你等一等, 我进去给你拿个信物。 谢昀猜也是如此。便倚在栏杆上等林仙儿进去拿证据。 林仙儿根本没有证据, 她不过瞎掰稳住谢昀。一转身就进到屋里,扑在青魔手伊哭的怀里腻歪起来。 青魔手伊哭就是林仙儿今晚领回来的男人。他本是来找林仙儿算账的, 因为林仙儿害死了他的徒弟。谁知算着算着,就算到了林仙儿的床上。 林仙儿跟谢昀做的那些事,伊哭也全都见到了。但林仙儿跟谢昀说的话很小声, 伊哭没有听见。 林仙儿就同伊哭说:像你方才见到的,我今晚还约了他的。 伊哭想扼死这个放浪的女人。可之前他既不肯杀死她,现在就更不肯了。他明知这女人跟他徒弟亲近过,他依旧想要她。男人的欲望有时候放纵起来,便什么都不介意了。 但是男人的面子必须要维护。没有任何一个人男人听见女人在枕边说起别的男人时, 还能当作一切都不发生。 何况他还是兵器谱上排行第九的青魔手伊哭! 伊哭给了林仙儿一巴掌:你个贱人。待我将门口的小白脸杀了再回来收拾你。 林仙儿倒也不恼,跟伊哭说:他的武功不弱。 伊哭冷笑:那就让我这只手把他捏碎给你看。 说罢伊哭就下床出去找谢昀的事儿。 林仙儿藏在被子里,笑得欢快极了。不管是谢昀的剑插/进伊哭的胸膛, 还是伊哭的手捏碎谢昀的脑袋,都是件值得愉快的事。林仙儿最喜欢看到男人们为了她而搏斗,而献出生命。而对于那些不肯替她献出生命的男人, 她只好想方设法让他们的生命赶紧消逝。 比如李寻欢。李寻欢即便洗清了嫌疑, 他也回不来。因为在赶往少林寺的路上, 已有一系列的阴谋等待着他。 谢昀一点不知道林仙儿的阴谋。他只感到有些冷。早知这么冷, 该叫林仙儿把皮草脱下来还给他, 然后再进屋去的。 分卷(44) 林仙儿到底进去拿什么, 怎么那么久还没出来? 谢昀不免往空洞而漆黑的屋里看去。屋里没有点蜡烛,甚至连月亮都照不进去。只有淡淡的花草的清香。 黑暗里亮出两只散着青光的铁爪。铁爪的后面是青色的宽大袍袖。袍袖之上是一张枯树一般的脸。青魔手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魔,在月光下显得尤为恐怖。 谢昀以为真闹了鬼,不免往后踉跄几步。 待得青魔手说话,谢昀才发觉他是人。青魔手伊哭道:你就是跟林仙儿约好的男人? 谢昀确实跟林仙儿约好,反问:她呢? 她在我的床上。 谢昀便知道伊哭是林仙儿的客人。看情形今晚林仙儿不方便出来了。谢昀便拱拱手说告辞。 伊哭却说:我打算把你也弄到我的床上去。 谢昀怔住。这人男女通吃啊?可惜他不想玩这些。 伊哭补充:把你的尸体弄到我的床上去。 话才说完,闪着青光的青魔手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叫声是青魔手划破虚空带来的风声。一声长啸。寻常人这一声长啸以后,准要头断血流。 这一声长啸给叮当剑响卡住。 谢昀没出剑。若是谢昀出的剑,不会有叮当,只有穿心而过的死亡。 剑在慕容小荻手中。 慕容小荻一剑拦住青魔手,再一脚踢中伊哭的胸腔。 伊哭退后几步,吐出口鲜血。 慕容小荻压根不看伊哭,光顾着训谢昀:深更半夜不学好跑别人闺房做什么? 谢昀不屑:你不也跑来了。 晚上慕容小荻又很难得地没缠着谢昀睡同一张床,因此谢昀猜到慕容小荻也是有计划的。 慕容小荻道:我经验老到,过来当然不怕。 你有什么经验?几个情缘啊你? 谢昀多少还是知道慕容小荻的底的。虽然他很受女孩子喜欢,可是一个情缘也没谈成。寡王一个好意思说经验老到! 被晾在旁边的伊哭勃然大怒。他纵横江湖三十余载,从没有人敢对他视若无睹。只见他手一甩,一只青魔手带着锁链就朝慕容小荻的脑后勺袭过去。 慕容小荻回手一剑就把他青魔手上带着的锁链斩成两截。失去锁链的青魔手掉在地上,再也不听使唤了。 伊哭诧异之余也认出了慕容小荻的剑。 谢家神剑。你是谢晓峰的传人! 谢昀跳出来认领:我就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拿剑的是我的仆人小荻。 从前还是护卫,现在又降格成仆人了。慕容小荻表示很不爽。忽然就把剑夹到了谢昀的脖子上。 慕容小荻冷冰冰地说:每一个仆人都想杀死他的主人。 谢昀知道慕容小荻是开玩笑的,一点也不慌。 伊哭却信以为真。他对慕容小荻道:你做得对。杀了他,你就是神剑山庄的新主人。 他不敢杀我。我的父亲就在保定城里。没准正在看着我们呢。 伊哭一阵讪笑:你的父亲早在同燕十三的比试里死掉了。 这是谢昀万万没想到的。谢晓峰竟然死了。那他的货物该交给谁去啊。 慕容小荻手中的剑在发抖,但他的口气却强作镇静:你亲眼看到了? 当然看到。我和慕容秋荻都看到。那一战过后,燕十三和谢晓峰两大剑客双双陨落。伊哭回忆着往事。想必那场对决十分精彩,能够叫一个武林高手提起来就充满无限的敬仰。很快伊哭就回到了现实,怂恿慕容小荻:你杀了他,谢晓峰绝不可能找你报仇。 慕容小荻想了想:我不信。除非你敢亲手杀了谢晓峰的儿子。 伊哭狞笑着:我有什么不敢。断根的神剑山庄丝毫不可怕。 伊哭走过来准备捏碎谢昀的天灵盖。 慕容小荻顺手出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这不是慕容小荻的剑。依照慕容小荻的剑路,他该横剑割破伊哭的喉咙。这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容小荻就教过谢昀的。 慕容小荻明显心神不宁。 有血顺着慕容小荻的剑尖往下滴。 起初谢昀还以为是伊哭的血。拍了拍慕容小荻的肩膀才发觉是慕容小荻的血。 高手过招往往稍有差池,就有杀身之祸。本来慕容小荻可以躲开伊哭的青魔手,正因为恍了神,他的左边肩膀和胸前也给青魔手划破。 但比起身上的伤,心里的空才是更让人难受的。 他的父亲谢晓峰就这么死了么? 慕容小荻久久说不出话。 谢昀都急得快疯了。慕容小荻跟木头一样呆呆站着,拉又拉不动,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智愈发迷糊。谢昀忍不住大声喊:出人命啦,救命啊。 这一喊把龙啸云和林诗音都喊过来了。 龙啸云望着地上的尸体还有站着受伤的人,连忙找人请大夫。 林仙儿从冷香小筑出来道:不必请了。 龙啸云似乎很听林仙儿的话,林仙儿说不请,他便立马叫住了下人。 反倒林诗音十分不解:为什么不请? 龙啸云劝他的夫人:咱们回屋睡觉。仙儿的事情向来由她自己做主。 可两位少侠是咱们的恩人。还帮咱们对付李寻欢。 林仙儿笑着说:他们是梅花盗。 林仙儿用竹竿挑开青魔手的衣襟,里边竟有一处六角梅花形的伤口。正是梅花盗的标识。 谢昀不会任林仙儿诬陷:你们看清楚,青魔手的致命伤在一剑穿喉。 向来恭谨的龙啸云却公然抬杠:谁能保证喉咙上的一剑不是事后才刺上去的? 林诗音感到不妥。这样随意污蔑别人,实在太失礼了。 龙啸云压低了声音同她说:夫人你莫要坏事。我早说李寻欢是给人嫁祸的。正好水落石出。 林诗音但听得嫁祸两字,心又揪紧了。是啊,她虽嘴上说李寻欢千般不好,心里还是认为他不是梅花贼的。哪怕龙小云在母亲跟前哭闹,林诗音也暗暗知道李寻欢不会无缘无故伤她的儿子。可是自己既为人妻、为人母,能做多少僭越的事呢?她能做的最大限度,也只有在龙小云端着有毒的酒菜去找李寻欢的时候,偷偷把它们换掉罢了。 因此比起李寻欢,林诗音更相信别的任何一个人是梅花盗。 林诗音也就不说话了。 谢昀算看明白,龙啸云跟林仙儿是一伙的。今夜即便没人走进林仙儿的房子,也要被诬陷成梅花盗。他就不该跟林仙儿这种人打交道。 林仙儿裹紧谢昀送她的皮草:你是打算自首呢?还是打算自裁呀? 谢昀扫一眼在场的三人:就凭你们想留下我恐怕不成。 我们留不下你。可一旦等慕容秋荻来了,你也走不掉。林仙儿眨着狡黠的眼睛,恐怕你不知道吧。你的仆人是天尊的少主。他跟你长相相近,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 谢昀啐一口:屁,我当然知道 谢昀忽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谢昀记得初到保定城,慕容小荻把他的钱花光了,结果两人只好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之所以那么惨,是因为保定城里压根没有天尊势力,想找个人给少主进贡都不得。而整个保定城,更是只知道金钱帮,完全不知天尊。 为什么林仙儿一下子就认出了慕容小荻,还是在他戴着面具的情况下? 谢昀吸口气:你也是天尊的人。 林仙儿笑道:不错。我,林仙儿,正是天尊冀州分坛的坛主。我奉天尊之命,前来扫荡金钱帮。 龙啸云拜倒在地:恭迎坛主圣驾,天尊万寿无疆。 林诗音都看呆了。天尊是什么?他的丈夫和妹妹何时加入的天尊? 林仙儿同谢昀道:谢小兄弟,你该知道任何女人都不能容忍容不下男人的私生子。何况是不可一世的天尊慕容秋荻。她马上就到,必取你的命。 林仙儿说得不错。慕容小荻一直担心的也是这事,所以始终不敢带谢昀去见她的母亲。 林仙儿接着说:你如今只有一条路。加入我们,对付天尊。要么你就要被天尊杀掉。 谢昀以为他听错了。天尊的人要对付天尊。 林仙儿打算摆脱天尊的控制,自己来当冀州一带的□□女王。过去上官金虹能做到,她肯定也能做到。龙啸云和林诗音能忽悠到李寻欢。而她再拉拢谢昀。只要李寻欢和谢昀肯为她的新王国效命,实力定比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的还要强。到时即便慕容秋荻也拿她没有办法。 林仙儿催促谢昀:你把慕容小荻杀了,便算给我们的投名状。 我若舍不得杀呢? 他中了青魔手的毒,也是活不长的。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推到你的身上。 谢昀总结:不管我杀不杀,这个锅我是背定的。 林仙儿自觉很稳: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给人诬陷的资格。得是强者才有如此待遇。 很好。谢昀轻轻把慕容小荻扶在竹栏上靠着,然后拔出了剑。 林仙儿兴致盎然地看着一个男人杀死另一个男人。这实在是她生平最大的快事。 冬夜的雪缓缓飘落。谢昀让伸手,落到掌心的雪便融成了水。洗剑用的水。 杀人以前要洗剑。 林仙儿是第一个倒下去的。无声也无息。 林诗音尖叫起来。不过府中所有的家丁得了龙啸云的命令,都不准到冷香小筑看热闹。所有林诗音再如何尖叫,也没有人管她。 谢昀剑上的雪水变成了血水。 龙啸云吓得赶紧拉起林诗音就跑。 然而谢昀的影子拦住了他们。连南平城的公孙大娘都难以从谢昀剑下跑掉,何况是战五渣的龙啸云。 剑影一闪,就把龙啸云的脚筋挑断。 林诗音扑在龙啸云身上: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龙小云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凑到爹娘身边:你不要杀我的爹娘。 谢昀对龙小云还是心软的。他还是孩子,而且是慕容小荻的弟弟。还有林诗音,她脑子不太清醒,终究也没做错太多。 谢昀便收了影子。断了龙啸云的脚筋,也算对他有所惩罚了。 龙小云边哭边跪下来感激谢昀:昀哥哥真是太好了 他腰一弯,后背就闪出十来道小□□。这些□□俱是冲着慕容小荻去的。 原来龙小云还在执行林仙儿的计划。杀死慕容小荻,好把谢昀拖向同天尊对立的深渊! 谢昀卷起一阵剑风把□□卷落在地。 龙小云一击落空,瑟瑟发抖。 分卷(45) 谢昀这时候才意识到李寻欢说的是真的。龙小云真的是个两面人。 林诗音唯恐谢昀要杀他的儿子,把龙小云抱紧在怀里。那旁龙啸云见得妻儿受难,忍着痛提起枪,竟也有了要猛力一搏的姿态。 说实话谢昀有点慌。 这一家三口竟逼得他一口气用了三个招。就剩下个转圈圈的剑破式了呀。倘若心肠歹毒的龙小云再丢个暗器什么的,慕容小荻就凉了。 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谢昀只好用嘴遁稳住龙小云了。 谢昀对龙小云道:你杀谁都行。就不该杀慕容小荻。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一家三口脸色煞白。 龙啸云怒吼:王八羔子我跟你拼了! 可惜他站不起来。 林诗音却把嘴唇咬得紧紧的,甚至咬得渗出了血。 谢昀完全没料到林诗音会是这等反应。他随口说的,只想闹腾一番,好趁乱把慕容小荻带走。谁知道林诗音竟然没有破口大骂,反而像作了亏心事一样闭口不言。这叫谢昀感到可能真的踩在瓜上边了。 龙啸云心如刀绞:小云是我的孩子,一定是! 一个父亲但凡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并不能十分确定。 龙小云已听出父亲的犹豫。他抓住林诗音的手不住追问:不会的,娘亲,他说的不是真的吧? 林诗音不敢看龙小云的眼睛。 龙啸云已经按捺不住呼喝起来:你快告诉儿子不是真的! 随着龙啸云的呼喝,林诗音破了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晚喝醉了。我不记得谢晓峰对我做过什么。 第46章 第 46 章 林诗音也不是傻瓜。十来年前李寻欢想方设法地甩掉她, 她的心里是有数的。 她能怎么做呢?她什么也做不了。当一个男人决意要同一个女人决绝,就是用八头骡子也拉不回来。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李寻欢。义薄云天的小李探花。龙啸云救过他的命,他就非报答龙啸云不可。 林诗音恨李寻欢, 更恨龙啸云。她原本想的是,既然李寻欢非要把她送给龙啸云, 她索性毁了自己。 于是也在这么个大雪纷飞的夜里, 独自流连街头的林诗音遇见了谢晓峰。 谢晓峰也裹着件像谢昀一样的皮草。只是谢晓峰的皮草更破,更旧。谢晓峰从不谈钱。他全身上下除开腰间的剑, 都是一身破旧。 谢晓峰仍把破破的皮草取下来给林诗音披上,然后邀她去喝酒。 一个没钱的人怎么请人喝酒呢?林诗音着实好奇。酒过三巡,谢晓峰把剑往桌上一拍, 撒起了酒疯。 刚才还连连催账的小二再也不敢来了。 谢晓峰没有醉。他故意的。他弯弯的眉眼带着青年的得意:有时就得无赖些才好。 林诗音又想笑又想哭。要是李寻欢也能对龙啸云无赖些,不管那些什么救命之恩该有多好。 林诗音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她今晚也要当个无赖的人。 后来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了。谢晓峰再也没有找过她。她这才意识到无赖而不负责的男人是多么可怕。 谢晓峰是无赖,李寻欢也是无赖。 只有龙啸云不是无赖。 林诗音便嫁给了龙啸云。然后不久生下了龙小云。 林诗音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把谢晓峰忘掉,每日每夜地提醒自己,龙小云是龙啸云的, 跟谢晓峰毫无干系。可是这件事谁说得清楚呢? 直到谢晓峰的儿子找上门。 林诗音卧床不起,与其说躲的李寻欢,不如说躲的谢晓峰。可是李寻欢冲进了兴云庄。林诗音只要用起她的好妹妹惯用的计谋。让两个无赖狗咬狗。 没想到不是无赖的龙啸云阻止了两个无赖的决斗, 再一次毁坏了她的计划。酿成今天的苦果,究竟是谁的错呢? 林诗音的泪已经流干。 她抢过龙啸云的尖枪就往心口刺。 天空中来了道白夜流星。 是小李飞刀。既是杀人的刀,也是救人的刀。这柄刀贴着龙啸云父子的脸际飞过, 准确无误地打落林诗音手中的枪。 然后李寻欢也跃落至林诗音的面前, 大声喊着林诗音的名字。 林诗音掩面而泣。 龙小云冷不防翻了个身, 一把匕首横在李寻欢的咽喉。 李寻欢没有反抗, 任那匕首劫持住他:你杀了我吧。我终归亏欠了你们。 龙小云破口大骂:我不要杀你, 我要你杀了那两个人。 他指着谢昀和慕容小荻。 谢昀挡在慕容小荻身前。小李飞刀若是出手, 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昀不理解:我没骗你,他真的是你哥。 龙小云歇斯底里地吼着:他不是我哥。不是!你爹也不是我爹,只有龙啸云才是我爹。永远都是! 李寻欢瞪大了眼:诗音,诗音。谢晓峰后来又找上门了? 林诗音只哭不答。 龙啸云听出了什么,指着李寻欢道:原来你早知道谢晓峰做的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兄弟。 龙啸云记得很清楚。他跟林诗音相识以来,林诗音只醉过一次,后来连新婚之夜都没有喝醉过。那一次,是李寻欢把林诗音送回来的。正是因为李寻欢送回的林诗音,所以龙啸云起初未曾生疑。现在回想,是李寻欢骗了他。 我不知道。不,谢晓峰从未对诗音做过什么。她只是喝醉了。我一路跟着看着,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林诗音止住了哭声。 原来李寻欢一路跟着她看着她。看着她痛苦,看着她落泪,看着她烂醉如泥。可李寻欢就是不出现。他要用最狠的决绝断掉她全部的念想。 谢昀趁着李寻欢犹豫飞快地转出几圈,一记剑破式把龙小云打昏过去。 李寻欢把龙小云抱回林诗音身边:我对不起大哥。 龙啸云捡起龙小云的匕首就插/进李寻欢的小腹。 龙啸云的眼里全是杀意:你只记得对不起我,你从不知道对不起她!我们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你害的。 李寻欢怔住。他没想到龙啸云会这么说。十年来他隐居塞外苦寒之地,只为成全他的兄弟和表妹。他真的错了吗? 龙啸云点亮了信号弹。 李寻欢看着天空炸开的焰火。他游历过不少地方,见识总比保定城小地方的人要多得多。这焰火是天尊的焚情令。当天尊分坛暴露的时候,焰火便会腾空,城中所有天尊弟子都会齐聚此处。不为救援,只为把暴露的同党悉数灭口,不给敌人留下一丝一毫拷打逼问天尊秘密的机会。 龙啸云发射这枚焰火,是想拉着龙小云林诗音、还有在场所有的人共赴黄泉。 李寻欢两眼发昏:大哥你恨我便恨,不要连累诗音 林诗音握住龙啸云那只抓刀的手。她的头发在雪中凌乱,可她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她将插在李寻欢腹中的匕首旋了一圈,疼得李寻欢快要昏厥过去。猛然林诗音把匕首抽出,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诗音!龙啸云猝不及防。 而李寻欢连喊林诗音的力气都没有。 谢昀看着混乱的场面已无力收拾,背起慕容小荻赶紧开溜。 一束黑衫拦住谢昀的去路。 谢昀一手负着慕容小荻,一手握紧他的剑。今天什么日子,技能全打光了还有敌人。 你别过来啊,你过来会跟他们死得一样惨。谢昀指着横在地上的伊哭和林仙儿,假装自己是个高手。 黑衫女子乐呵呵地往谢昀脸上洒过来一道粉末,谢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谢昀醒来,他已躺在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柔软的踏上。慕容小荻也躺在他的身边。慕容小荻的肩膀敞露着,缠起厚厚的绷带,绷带底下带着血,好在血已经止住了。慕容小荻的呼吸平缓而有序,是安然无恙的叫人安心。而且谢昀从手心上感觉到慕容小荻将他的手捏得极紧,可见这家伙又恢复了力气。 谢昀看着枕边那张摘下了面具同他一模一样的脸,不想打扰他的休息。 黑衫女子端来盆水。原来她就是慕容小荻偶尔提起过的风四姨。 风四娘抱怨着:从前只要服侍小荻一个,如今又多了一个。我的命实在苦得很。 我自己来吧。谢昀不习惯别人服侍。 风四娘团了个毛巾给他:那你索性帮小荻也擦擦。 好家伙就这么突然把活全推过来了。 风四娘也不问谢昀答应不答应,唱着欢快的小曲就走了去。 谢昀无奈地拿起毛巾,替慕容小荻擦干净额头汨汨的汗。 慕容小荻给毛巾冻得醒了过来。第一句便是:快走。 谢昀呵了个呵:你死死抓着我叫我怎么走? 慕容小荻便撒开手。可他没有力气起身。只催促谢昀:快些离开。趁天尊还没来。 救下慕容小荻的是天尊的势力。 慕容秋荻早就察觉林仙儿靠不住,于是等她着手除掉金钱帮,立马派风四娘率领大批天尊暗卫入驻保定城。但在龙啸云升腾起焚情令以前,风四娘率领的新部就已经把林仙儿的旧部拔得一干二净。来到现场以后,非但成功把谢昀和慕容小荻救走,还将龙家三口和李寻欢悉数关进地牢。 毕竟听说龙小云可能也是谢晓峰的孩子,风四娘不好乱动他们。 风四娘既在保定城站稳脚跟建立分坛。很快慕容秋荻也要大驾光临。更何况她的儿子也在此地。 谢昀发觉他的技能cd又好了,又可以浪了。听说慕容秋荻马上就到,当然不能放过这么个绝好的机会。只说:我正想找你娘亲问清楚谢晓峰在哪里。 她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而且她可能会杀掉你。 谢昀淡定地捏捏慕容小荻的嘴巴:你肯定不会让她杀掉我的不是? 我唉,我不听她的,她也不听我的。慕容小荻就是担心,所以连睡梦中也要把谢昀抓紧。 谢昀劝他:你听听她的,她也就听你了咯。你们家总不至于跟龙啸云他们家那般一团乱麻。 慕容小荻十分无奈:我若说听她的,她肯定接着下令:把你从外头捡来的野弟弟宰了。 房帘外响起掌声。 慕容秋荻边拍掌边走来,她的掌声与脚步声协调一致,这声响又莫名带动着谢昀的心跳。他连慕容秋荻的面都没见着,就感到头昏眼花胸中作呕了。 收起你的武功,不要折腾他!慕容小荻从床上忍痛坐起。 谢昀忙将他扶住,让慕容小荻靠在他的肩膀上。 风四娘在前引路,为慕容秋荻拨开房帘。慕容秋荻果然堪得天尊的主人。她神色间的那份高傲和庄严浑然天成,绝非虚张声势所故意摆出来的。同她相比,慕容小荻不论气势还是气色,都差了不止一截。 慕容小荻跟她的母亲面面相觑,他的手又把谢昀的手攥紧了。 风四娘看母子俩都不说话,过来搞气氛:小荻该先同你娘问个好啊。 分卷(46) 慕容小荻只愈发把谢昀的手捏紧。 谢昀以为慕容小荻在跟他发信号说互换身份,便开了口:孩儿给娘亲请安。 慕容小荻:??? 慕容秋荻倒满意:你很懂礼貌,是个好孩子。 谢昀本来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慕容小荻的娘亲也没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嘛。 慕容秋荻说:谢晓峰对不起你娘,是他的错。不管怎么说跟你都没有干系。你若愿意,你跟小荻都是我的孩子。 慕容小荻也明显舒出口气,这时候才肯跟慕容秋荻说句话:多谢娘亲成全。 我不是成全你,我成全我自己。我把你养大,没必要再成全你什么。 慕容小荻老老实实地答了句是。看得出来他跟他的娘亲还是很拘谨。 风四娘竭力缓和着母子间的关系:真好。家里再多添一人。 慕容秋荻说:我肯认下小昀,也有四娘的缘故。萧十一郎之事,总需有人解决。 风四娘屏住呼吸。快十年了,天尊总算提起了萧十一郎。萧十一郎已在天尊总坛的地底下关了十年。风四娘在天尊等了十年,终究也没等到萧十一郎沉冤昭雪的一天。 十年前,江南沈老太君满门被灭,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萧十一郎。沈老太君的孙女沈璧君拿着金针信物求天尊捉拿凶手。慕容秋荻便动用一切手段把萧十一郎关在了慕容七星塘的水室里面。 风四娘也理解天尊的难处。当初慕容秋荻被谢晓峰抛弃自立天尊,她最初的势力便是金针沈老太君资助的。慕容秋荻不能不报这个恩情。她能劝说沈璧君只把萧十一郎关着,哪怕每年要有十一种酷刑加身,能保住萧十一郎的命已经十分不错了。 这十年来风四娘四处奔走想为萧十一郎洗刷嫌疑,也搜集了不少证人证言,可惜当初主办此案的连城璧完全不予采纳。 慕容秋荻告诉她:你人微言轻,再铁的证据也没有用。况且连城璧还有别的打算。 风四娘也知自己闲散惯了,没什么江湖地位。而有江湖地位的天尊却不能背信弃义,反过来给萧十一郎洗白。此事就这么拖了十年。 眼前这位江湖上冒尖的神剑少庄主,看来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最要紧的是他不是慕容秋荻的儿子。他来插手这件事,不算天尊出尔反尔。 慕容秋荻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只要谢昀接手,她就说出谢晓峰的下落。 慕容小荻最知道母亲的路数:我不同意小昀去查案。你一面叫他查案,一面又默许天尊阻挠他。同杀了他有什么分别? 慕容小荻说得不错。 当初主查此事的连城璧既是沈璧君的丈夫,也是天尊江南分坛的总坛主,地位仅在慕容秋荻之下。以慕容秋荻的性格,她必定不会背后捅连城璧一刀,暗中违背对沈家的承诺。谢昀要查案,就必然要堂堂正正地把连城璧的结果推翻。这其中牵扯着多少陈年旧事,多少党羽网络,谁也说不清楚。 慕容小荻连劝谢昀:你不要趟这个浑水。四姨想救人,我劫了天尊大牢便是。 风四娘苦笑:若不水落石出,只怕走到天涯海角天尊也要将他抓回来。 慕容秋荻不否认她会这么做。即便她不这么做,连城璧也必不放过萧十一郎。相较而言,慕容七星塘的地牢算是最安全的了。 慕容小荻想把谢昀直接拉走,不同慕容秋荻再商量下去。 慕容秋荻反问: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 凭我是他哥。慕容小荻斩钉截铁,我不许他冒险。 呵。莫说兄长,就算丈夫也不该干涉别人的事。慕容秋荻认真地问谢昀:小昀自己决断要不要查。 查啊。一查到底。谢昀扶着慕容小荻慢慢躺下,谢昀心里有数:天尊能留住萧十一郎不杀,想必疑点众多。连天尊都觉得有疑点的事情,是真的不对劲。 慕容秋荻投去赞许的目光。她没有看错人。 风四娘更是红了鼻子。 慕容小荻难受极了,难受的是弟弟不听他的话。他还想再劝谢昀,不得已又说出那个令他难受的事实:谢晓峰已经死了,你没必要跟天尊做交易。 我也不是全然为了找谢晓峰。谢昀还是头一次见着眼睛红红的哥哥:我还想让你娘亲知道,我当你的兄弟绝对够格。 第47章 第 47 章 沈家庄一案已过去了十年, 要翻查旧账实属不易。 风四娘或许是目前所知的离案子最近的人。当年犯下大案的是风四娘的弟弟萧十一郎。 呃,干弟弟。只因风四娘比萧十一郎大五岁,认的干弟弟。但凡不是亲生的, 总有些莫名的情愫在里边。 风四娘对当年主办此案的连城璧很不看好:连城璧把萧十一郎关了十年,无非想要他手里的割鹿刀。 据说这割鹿刀跟谢晓峰的剑一样厉害, 不但吹发立断, 还关乎武林中的大宝藏。当初割鹿刀曾在金针沈家出现过,过不得几天沈家就给满门烧成平地, 只余下在外的沈璧君一人独活。 至于萧十一郎为什么成了嫌疑人,因为他的职业本身就是大盗。还不是像楚留香那种不爱杀人的小偷。萧十一郎会杀人。而且杀起人来眼睛不眨。自然在风四娘口中,他杀的都是忘恩负义的该杀之人, 劫的都是欺凌乡亲的该劫之辈。 但是风四娘很确信割鹿刀不在萧十一郎手里。因为萧十一郎不会骗她。萧十一郎之所以在连城璧面前咬定是他偷了割鹿刀,想必是故意抛出个念想,好暂且保住自己的命。 当年盗走割鹿刀的人必与金针沈家的灭门惨案息息相关。风四娘建议,要救萧十一郎,必先找出割鹿刀所在。 江湖茫茫地要寻一柄割鹿刀, 未免也太难了些。 卧床的慕容小荻提示:割鹿刀不是一把普通的刀。拿了割鹿刀的人绝不甘心将它藏起来。 当年慕容小荻也曾替风四娘出头查案。不过不管是慕容秋荻还是风四娘都叫住了他。他是天尊少主,是慕容秋荻的儿子,他同连城璧公然叫板的话必然要引发天尊内部分崩离析。 能帮上忙的必定只有外人。 慕容小荻接着道:我猜割鹿刀就在连城璧手上。他是个伪君子 风四娘咳嗽了一声。慕容小荻不该说这样的话。按他的身份更不该公然指责连城璧的不好。尽管风四娘也不喜欢连城璧。 可是风四娘的不喜欢, 不是因为真有实锤说连城璧偷了割鹿刀,或者陷害了萧十一郎。风四娘只是单纯不喜欢连城璧这一类的男子。 连城璧的为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玉, 倾国倾城。他的衣着永远是最干净的衣着, 他的举止永远是最有礼的举止。无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他都不急不躁, 好似世间所有在他面前不过浮云虚妄转瞬即逝。 风四娘还记得七年前找到了些证据, 亲自上门到连城璧的无垢山庄撒泼的事。 连城璧便是这么无惧无怒地看着她撒泼, 看着她砸掉庄中大半个客厅的物件,然后轻轻将她点住穴,送回到慕容秋荻的身边。第二次、第三次仍旧如此。 风四娘去了四次,回回这般。连城璧既不同她争辩,也不出手伤她,只淡然地说出证据不足无法翻案,然后客客气气请她回去。 更可怕的是,她连闹四次,连城璧一点也不恼他。第五次见了还是像从前一样谦谦公子。风四娘再想砸第五次都不好意思了。 这样的男人能讨很多人的欢心,却叫风四娘感到不舒服。她还是喜欢萧十一郎那样的男人。像大草原上的烈马,过的是轰轰烈烈的生活。 慕容小荻也不喜欢连城璧。连城璧比慕容小荻虚长八岁,向来是母亲和四娘口中的邻家大哥。大家也希望小荻以后能像连城璧那么稳重并且谦逊。毕竟天尊已经过了喊打喊杀的创业时代。接下来要染指白道、对接朝廷,自然还是连城璧那样的画风要更吃香些。 所以慕容小荻的不喜欢也没有实锤。单纯的不快乐罢了。 风四娘再次提醒慕容小荻:你我都不得直接参与此事。记住了。 天尊嘛,不得上下相欺,同胞相残。慕容小荻还是懂的。况且慕容小荻带着伤,就算想去也有心无力了。 慕容小荻很是担忧弟弟的安全。 谢昀宽慰他:你好好养伤就行,其他交给我。 谢昀从慕容小荻腰间摸出他的鎏金面具给自己戴上。既然要独立查案,也就不该顶着天尊少主的脸去查案,弄得人家组织内部不和。 但是慕容小荻毕竟提示了重要的方向。得了割鹿刀的人,绝不甘心把割鹿刀藏起来。哪怕他不把割鹿刀拿出来打架,也总要想方设法破解割鹿刀的宝藏秘密。 谢昀上山去找梅二先生。梅二先生见多识广又四处寻医,没准听过割鹿刀的传说。 留在梅二医馆帮忙的游龙生提起割鹿刀就来兴致:割鹿刀是塞北夏侯山庄的刀。 夏侯山庄。谢昀依稀记得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游龙生口中的夏侯山庄是世代锻刀的塞北刀霸,同西子湖畔的藏剑山庄曾合称江湖两绝。据说当年戍守襄阳的郭靖夫妇请人锻造倚天剑、屠龙刀,便找的两庄中最好的铸造师父。 割鹿刀比屠龙刀更早更好。算得上是夏侯山庄的镇庄宝物。可惜十年前运去江南给沈老太君鉴赏之际,就随着覆灭沈家庄的大火一并失踪了。 游龙生还听说过一个有关夏侯山庄的八卦。夏侯山庄少庄主的夫人薛少奶奶跟谢晓峰有一腿。 世界就是如此奇妙。不管干点啥都能跟谢晓峰的艳史扯上边。 谢昀决定往夏侯山庄走一趟。正好会会谢晓峰的另一个相好,没准能套出别的情报。 十分凑巧的是,夏侯少庄主和薛少奶奶俱定居江南,并且开了夏侯山庄的江南分会。想来因游龙生的藏剑山庄没落,锻刀的把业务公然拓展到江南。生意十分红火。 夏侯山庄的门口日常排着长长的队。俱是到山庄上门求刀的人家。要知道,寻常百姓是买不起山庄特制刀具的,能够求刀者必定非富即贵。即便这样还得排队相求。可见山庄确实名声在外,连普通的世家大户都不敢得罪它。 当然啦,若换成势力更强的客户登门,夏侯山庄反而要派出管事,在大门旁边开个小门,免排队把人迎进去了。 来的是无垢山庄的马车。连城璧是天尊江南坛主,江南分坛又是天尊诸坛里势力最大的一个。兼之当初沈老太君给慕容秋荻出资打本,点名要她家的女婿连城璧经营江南。乃至于今天人们提起天尊,不仅要想到慕容秋荻,更会想到同样手眼通天的连城璧。 没有连城璧的许可,夏侯山庄是不可能在江南做生意的。是以无垢山庄的马车刚拐过街角,夏侯山庄的大管家就屁颠屁颠跑过去,跟着马路走了好长一段街。 马车里的人不答一句。大管家仍一路恭维不停。直至把人送入府中。 谢昀心想正好,也往小门里边走。 正准备关门的家丁拦住他:你不许走这道门。 我落队的。我无垢山庄的。 去去去,假冒连家人可得掉脑袋。 我没有假冒。不信你问问前面进去的。我真是他们家的剑童。 几个家丁最怕得罪连家,哪怕是连家的仆从也不敢轻易得罪。几人合计,决定还是去跟连家的车队确认一下。 可等他们合计完,门口的谢昀早不见了踪影。他是走了吗? 谢昀没有走。趁着几人合计的功夫悄悄往院子里放个影子,然后借助移形换影的功夫瞬移进去。李白大大的对影三人可不单单能用来揍人。 夏侯山庄依山而建,占了一整座红云谷。好在冬雨刚结,湿漉漉的泥地上留下了无垢山庄马车的车辙。谢昀但沿着车辙往里走,自然能跟上车队的行程。 分卷(47) 车辙走的不是寻常路。看它的样子,直接绕过正殿,通往夏侯山庄的深宅内院。 车辙止在庄内的可人居前。 夏侯山庄的薛少奶奶就叫薛可人。 连城璧登门拜访夏侯庄,不见少庄主反而直奔少奶奶的闺房。谢昀又闻到了许久未吃的瓜的味道。 无垢山庄的护卫同夏侯山庄的护卫俱守在门口。谢昀只得用轻功攀上峭壁,绕到可人居的房后,偷听里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屋里是两个女子的声音。 其中一个道:都这么久了,还是没他的下落么? 这人不知是不是舌头短,说话贼快。很是考验谢昀的汉语听力水平。 另一个则不急不躁,十足的淑女派头:姐姐莫急。总会有消息的。 唉,都十年了,是生是死也没个准信。 死了比活着受罪好。 你说慕容秋荻不会像关着萧十一郎那样,把他也关起来吧? 淑女沉默了。 舌头短的更急:不是没这种可能哦。那个女人心思歹毒得很,否则谢晓峰为什么要离开她呢。你能不能在那女人面前求求情,好把谢晓峰放出来。 谢昀感到好笑。要是慕容秋荻真的抓住谢晓峰,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叫她放人。 淑女还是不说话。 短舌头女人叫道:当初沈老太君对她多好。你是老太君唯一活着的亲人,你只要开口,慕容秋荻肯定顺着你。 谢昀便知道那淑女是沈璧君。沈璧君跟连城璧还真是天生一对。两夫妻都是不急不躁的性子。 沈璧君起身告辞:打扰薛少奶奶了。 薛少奶奶就是短舌头的女人,她不肯让沈璧君走:再聊聊啊。你帮我救谢晓峰,我告诉你割鹿刀的秘密。 沈璧君已经走出了屋门。 无垢山庄的护卫们绝不可能叫少夫人被旁人缠着,立马迎上前阻住追在后边的薛少奶奶。 薛少奶奶跟沈璧君完全相反,她脾气暴躁,冲着沈璧君就叫起来:你没有割鹿刀的秘密,便救不出你的情郎萧十一郎。 端庄贤淑的沈璧君竟在上马车时滑了一跤。亏得附近的仆从把她扶住。 淑女仍旧不搭理恶女。当她的话是耳边风,坐上车,碾过原来的车辙,又离开了。 恶女在后头啐了口口水:装什么装,显得她很高贵一样。 夏侯山庄的侍女和家丁们都不敢说话。 少奶奶偏要拉着他们唠嗑:你们有没有听过沈璧君的闲话? 大家就算听过也不好乱说。万一给无垢山庄的人知道,指不定出什么事。 薛少奶奶见大家都不说,她自己偏要说:当年天尊抓住萧十一郎之所以不杀,全是沈璧君的主意。什么样的人遇着杀死自己全家的大盗还肯留他一命啊! 薛少奶奶故意说得很大声。可惜她的声音再大,马车已走到山腰的沈璧君也听不到了。这一切不过薛少奶奶发泄情绪的手段而已。 薛少奶奶接着骂:其实早在萧十一郎被捕以前,她就爱上了萧十一郎。你们又不知道了吧。她跟萧十一郎在外游荡了二十八天。一个已婚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外过了二十八个日夜。 下人们不住劝薛少奶奶进屋歇着去。 薛少奶奶还没说够,边往屋里走还要边说着:萧十一郎被抓以后,她每隔几个月都要去看一看。你们说连城璧可怜不可怜 谢昀的瓜吃得津津有味。他算知道连城璧为什么不肯翻案了。就算割鹿刀不是连城璧所偷,换成这种情形,再大度的人也不会帮助萧十一郎的。 可是话说回来,沈璧君真有薛少奶奶说得那么不堪吗? 谢昀决定等天黑人少,去找薛少奶奶问个明白。 红云谷内天黑得很快。 然而不等谢昀行动,薛少奶奶便打开了窗子,冲着山崖吹起了口哨。这口哨急促得很,果然是短舌头女人吹出的口哨。 谢昀感到薛少奶奶在召唤什么人。而这个人就藏身在他附近的山崖中。 薛少奶奶吹了三遍,无人理她。 薛少奶奶就急了,嚷嚷道:那个谢晓峰的儿子你下来。 薛少奶奶竟然发现了他。而且还知道他是谢晓峰的儿子。 反正都是准备去找薛少奶奶问话的。谢昀索性大大方方地进去。 薛少奶奶看着他的半边面具发笑:你以为戴着半截面具我就认不出你?我告诉你,我不仅是夏侯山庄的少奶奶,我还是铁血镖局的镖头夫人。谢晓峰两次都栽在我手里。你爹这张脸啊,我看半截都能认。 看来这人是谢晓峰的老情人,而且两次嫁人两次都跟谢晓峰搞在一起。 薛少奶奶笑道:你别怕。我在院子里做什么事,夏侯星都不会管我。你放心大胆地进屋好了。 她的言下之意是就算在屋里撩汉也没人管。 谢昀更不敢进去了。难不成进去跟她巫山云雨?谢昀不喜欢过于开放的女人。 薛少奶奶啧啧:小朋友越长越不成器。六年前你到我这里来可大胆了。 六年前谢昀铁定没来过。那来的就是慕容小荻。 薛少奶奶倒不似林仙儿般算计人。谢昀不进,她不强求。她同谢昀在门外的亭子里坐下,又叫下人奉上点心茶水,同谢昀慢慢聊。 薛少奶奶开口还是谢晓峰的事:怎么,你有你爹下落了? 谢昀为了方便,暂且认下慕容小荻的身份,答道:我找了他六年,还是没找着。 薛少奶奶白他一眼:就该按我说的,求你那个狠心的娘。她一定把谢晓峰关起来了。她要独占你爹。连你都不许跟她抢。你去求她,她看在儿子的面上,心一软就放人啦。 谢昀想到慕容秋荻母子的关系:我不会求她。她也不会因我求她就放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可惜我没有孩子。不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对我的孩子。薛少奶奶笑出了她的大白牙:小晓峰,你来找姨娘做什么呀? 她可真敢攀。要这话给慕容秋荻啊、公孙二娘啊、石观音啊什么的听到,指不准叫她怎么个死法。 谢昀问她:我想知道割鹿刀的秘密。 第48章 第 48 章 薛少奶奶喝茶, 吃点心,就是不谈割鹿刀的事情。她的要求只有一个。非得先把谢晓峰搞出来,再说割鹿刀的秘密。不管沈璧君还是慕容小荻来找他, 都是同样的口径。 谢昀道:我本可以找夏侯少庄主问的。 可是你终归没有找他问。除了连城璧,他不会跟任何人讲割鹿刀的事情。 谢昀便知道夏侯星和连城璧是一伙的。一个手里握着割鹿刀的秘密, 另一个, 可能就有割鹿刀。 薛少奶奶拈起片云层糕伸到谢昀嘴边:你们这些男人呀,只有临有事才来找我。要是你常来, 没准我就不想着救谢晓峰了。 谢昀知道他要再呆下去,这位慕容小荻的姨娘可能就要变成情人了。 谢昀连忙退而求其次地问:你跟我说说沈璧君的瓜总可以吧? 瓜?薛少奶奶不是很懂大唐武侠位面的话语。但是瓜这个东西是圆的,跟蹴鞠很像。薛少奶奶就懂了。这个话题她非常乐意说。不计报酬地乐意说。 沈璧君的瓜啊, 自打她跟着萧十一郎出去以后就掉了。薛少奶奶手中的团扇放在小腹前比划来比划去。她最讨厌沈璧君又当淑女又作裱纸的作派,恨不得把她的事情公之于众。 你说沈璧君还有孩子?是萧十一郎的? 连城璧的。她坏了连城璧的孩子,就这还跟萧十一郎出去。结果孩子没了。多狠的女人。 薛少奶奶也没有孩子。她特遗憾没跟谢晓峰造个孩子。因此对于那些害死孩子的女人,她是十分看不起的。 谢昀没听出这里头的玄妙,再问:沈璧君跟萧十一郎出门遇到了什么危险? 薛少奶奶笑出了声。因为她看出对面的少年根本不经人事。待得她悄悄给谢昀科普以后, 谢昀红了脸,发出跟薛少奶奶一样的批判:他们好不要脸! 薛少奶奶笑个不停:所以啊,连城璧多恨萧十一郎。你家那个什么风四娘还想给他洗冤, 我要是连城璧就把她宰了拿去喂萧十一郎。 沈璧君不要脸归不要脸,薛少奶奶也是一顶一的狠毒。但这种陈年老瓜只具有参考价值。即便萧十一郎跟沈璧君有过什么,也不能证明他烧了沈家庄。 谢昀索性同薛少奶奶打听萧十一郎灭人满门的原因。 薛少奶奶只吃瓜, 旁的所知不多。爱吃瓜的老女人淡定地猜:后来沈璧君离开萧十一郎, 回到了连城璧的身边, 从此躲着萧十一郎。你要是萧十一郎, 肯定也得设法把沈璧君逼出来不是。烧她家就是个最好的法子。这样一来, 沈璧君便不得不反过来去找萧十一郎了。 薛少奶奶的脑回路确实很清奇。谢昀是不敢苟同的。 薛少奶奶还说:就算不为沈璧君。沈老太君手里的割鹿刀也是宝物。我跟你说啊, 握着割鹿刀可以 谢昀本来问的就是割鹿刀,竖起耳朵认真听。 薛少奶奶又给掐了话题,她不过戏耍眼前的年轻人罢了:要知割鹿刀秘密,请听下回分解。 我希望下回你把谢晓峰带来见我。 薛少奶奶命人收了点心,这是送客的意思。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一环弦月挂上红云谷的天空,正挂在夏侯山庄主殿房脊勾起的螭吻上。 谢昀还不想走,他还想去找找夏侯星。毕竟当年沈家灭门案无人生还,要查案只能从割鹿刀下手。 夏侯星的锻刀厅位于红云谷东北角,与薛少奶奶的可人居正好在一条对角线上。即便谢昀架着轻功也要飞上一刻钟的功夫。可见山庄两夫妻感情的确不合。 锻刀厅里歌舞升平,正在举办盛大的宴会。 厅外的门楹后面也有一驾马车。月白色的帷帐,帷帐上绣着些兰花,正是与沈璧君一样的无垢山庄的马车。 莫不是沈璧君也来找夏侯星了? 谢昀想起沈璧君的孟浪,保不准她为了套取情报,正在厅里同夏侯星欢娱。 谢昀这回没跑到屋顶上偷听。他不会武功,不懂得隐藏脚步和呼吸。所以偷听的时候很有可能被武功高的人察觉,就像之前在薛少奶奶院子里那样。谢昀索性在庄里敲晕一个送菜的,换上山庄仆从的制服,跟着下人们一并进屋服侍。 锻刀厅比起可人居不止豪华百倍。便拿铺就庭前台阶的白玉石来说,随便挖走一块都抵得上寻常农户吃饱一年。更不要说厅中琉璃金瓦、宝石珠贝。即便皇帝的寝宫也没有跟它能比的。 流光溢彩的厅堂上,夏侯星正与人举杯对酌。 对酌者一身白衣,与这富丽堂皇的土豪色调格格不入。他的衣饰算不上华贵,却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好似只有这样不卑不亢的衣服正好衬得这个人。而这白衫白靴又白润的皮肤,立马忍不住叫人想到江湖中的那个名号,连城璧。 是了,连城璧就是这种叫人看见他就想到他名字的人,看他一眼就忘不了他的人。 分卷(48) 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的男人?完美得谢昀都不敢看他,怕被他比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完美的男人沈璧君都不要他,看来也未必完美。 这么一想,谢昀又能愉快地直视连城璧了。 夏侯星跟连城璧聊的是为天尊江南分坛锻刀的大单子,已讲到快要拍板的阶段。 连城璧将酒杯一放:今日少主也在,听他的罢。 夏侯星兴奋地说:慕容小兄弟也到了?快请来相见。 谢昀懵了。不至于这么背啊,他才刚进门又被认出来了么?面具不好使,在脸上抹碳灰也不好使么? 其实连城璧说的是正牌少主。一直藏在房梁上的慕容小荻。连城璧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连慕容小荻这样的高手也要被他察觉。 谢昀赶紧裹好自己的小马甲,藏到仆从最后排去。 慕容小荻落了席。他暗地里虽吐槽连城璧,在外人面前同连城璧总是和气的。慕容小荻就在连城璧旁边的酒席入座。 夏侯星唤下人给慕容小荻上酒上菜。 连城璧叫人把酒拿走:有菜就行,不可饮酒。等你伤好,我再请你到凌云楼喝个够。 平日里个性张扬动不动就欺负谢昀的慕容小荻竟十分温顺,更没有反驳连城璧的意见。 夏侯星听闻谢昀受伤,义愤填膺:谁伤的少主?我庄中几百号人定为少主报仇雪耻。 慕容小荻很不喜欢夏侯星的话。说得好像他输了一样。 连城璧在旁道:小荻自己报了仇。不然肯定没空赴宴。 连城璧分明是追问慕容小荻为何偷听别人交谈。只是连城璧不管口气还是用词,都显得不急不躁,给足了别人面子。 慕容小荻之所以过来,是因为谢昀来了。慕容小荻深知连城璧城府深势力大,只恐谢昀不留神着了他的道,必须时刻盯着。但也诚如风四娘所说,慕容小荻决不能承认他是过来查案的,否则极容易引起天尊两位首领的不和。 慕容小荻只好胡扯:天尊要我多历练,多跟连城璧见世面。 连城璧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很爽快地交权:那同夏侯庄主的生意你来拍板。 老实说慕容小荻并不关心生意,即便听了那么多,连城璧跟夏侯星讲的东西他是云里雾里的。若是直接就拍板说行,又显得他成了连城璧的橡皮图章,于是说:我还要再考虑。 夏侯星眼见到嘴的订单要飞了,急道:敝庄已经开出了最好的条件,时不可失机不再来啊。 连城璧举杯:江南就贵庄一家锻刀,没有比较何来最好?夏侯兄莫要诓我们少主了。 夏侯星哑口无言。只得饮下酒,看着到手的单子飞掉。 再喝几杯,连城璧便起身告辞。夏侯星盛情挽留:天色已晚,山路漫长,两位在庄中歇息,明日再离开不迟。 慕容小荻挺希望在庄里留下的,可连城璧却道:小荻不回去,风四娘定要发动人手找他。只怕城里要搅得天翻地覆。 这番话一说夏侯星就明白了。少主此刻不是自由之身,他是给天尊严加看管的。夏侯山庄最好不要想着单独接触慕容小荻,否则必定引来杀身之祸。 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连城璧就把慕容小荻私下去找夏侯星的路给堵死了。 慕容小荻又生气又无奈。连城璧的手眼的确够多的。连母亲不让他出门查案的事情都能查到。慕容小荻自小就被要求拿连城璧当榜样,对于这个邻家大哥他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慕容小荻只好留下句:庄主要谈生意,来风月别苑找我便成。我虽在家养伤,总能见客的。 夏侯星赔笑:一定,一定。 夏侯星又命底下的人准备鹿茸人参等上好补品给少主带走。这回连城璧没有替慕容小荻拒绝。还叫人把礼物都搬上他的白马车,由他送慕容小荻回去。 谢昀混在送礼的下人行列里,将几支装在锦盒的大鹿茸搬上慕容小荻的车。 慕容小荻跟谢昀不知同床共枕个过多少个日夜,即便谢昀脸上抹了灰,他还是能一眼看出。 慕容小荻便往谢昀的手腕上敲两下。换身份的信号。 谢昀也是这么想的。夏侯星跟连城璧相交甚密,看来套不出什么东西。谢昀索性直接接触连城璧,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为人。 连城璧的车没往风月别苑走,走的是无垢山庄的方向。 坐在马车里的也不是慕容小荻,是谢昀。 谢昀趁着慕容小荻如厕的功夫跟他换了衣服,两人本就长得相似,再加上连城璧和慕容小荻许久不见,也能蒙混过关。 连城璧眼睛微阖,养精蓄神。 谢昀则止不住地打量这位无垢公子。连城璧身上真的有一股魔力,看了就让人羡慕。要是一个男人能跟他般修正得如此整齐,应该会很受妹子欢迎吧。 连城璧问他:谁伤的你? 谢昀知道慕容小荻的性格。慕容小荻是不会摇人报仇的。他要报仇必定自己去报。所以此时标准答案是:伤我的人已死在我的剑下。 那说明你的剑还不够快。 连城璧果然像慕容小荻说的,是个优秀而严厉的邻家大哥。由于这种实在太完美,住他隔壁的小弟实在有给他逼疯的可能。 谢昀就不说话了。像慕容小荻一样表达对连城璧的不满。 但连城璧非但会打人棍子,也会给人糖,他同谢昀道:你不想回家。就到我家小住吧。 你不怕我娘和四姨找你要人? 我向来不怕。她们也从不到无垢山庄拿人。连城璧实在自信得可以。不过他的自信是有依据的。 车子走出两炷香的功夫才到无垢山庄。无垢山庄远不如夏侯山庄气派,但实在当得起无垢二字。地上一片闲杂的落叶都没有,每一处造景皆是用心布置,看得出主人对生活的珍重。 你阿姐也在,要见她么? 慕容小荻小时候就认识的沈璧君。以前还会管沈璧君叫阿姐,管连城璧叫姐夫的。后来实在太讨厌连城璧,阿姐还是阿姐,对连城璧就直呼其名。 按理说,要查萧十一郎的案子,去追问沈家的唯一活口是理所应当的。但现在谢昀的身份是小荻,万不可叫连城璧瞧出他为查案而来。谢昀便以退为进:我不好见璧君姐姐。她托我的事办不到。 她托你何事? 谢昀意味深长地看着连城璧。这个完美的男人唯一的污点就是他的妻子。谢昀非抓住这点攻破连城璧不可。但谢昀总不至于脑残到当面说呵呵,她托我救萧十一郎。 谢昀便故意吊连城璧的胃口:你若托我办事,我也不会告诉阿姐的。 谢昀等着连城璧来套他的话。 连城璧却不再问,反而说:我真有件事托你办。你万不可与她说。 讲。 你帮我查萧十一郎当年的案。 谢昀深吸口气。难不成连城璧早识破了慕容小荻的目的,说的是反话。 连城璧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推翻天尊决断的意思,更不会叫沈家的仇人轻易脱身。可是萧十一郎,唉,他不是害死沈家满门的凶手。 你有证据? 当然。沈家灭门当晚,萧十一郎与我、与璧君在一起。 连城璧会这么说,谢昀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既然萧十一郎有不在场证明,他是怎么被当成凶手的呢? 连城璧说得隐晦:那晚璧君受伤昏了过去,是以并不知道萧十一郎在她身边。我是知道的。 好像又是一个李寻欢林诗音谢晓峰的三角故事。沈璧君晕倒了,萧十一郎守着她,而连城璧守着他们俩。最后那夜什么也没发生。 谢昀不解:你同阿姐说清楚不就行了。 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提到沈璧君,连城璧果然有些把不住谦谦君子的风范,但很快他控制住了自己,耐心地说:你还小,又不经世事,不懂得夫妻间相处的道理。我若去告诉她,岂非说她与萧十一郎发生过什么。做丈夫的决说不出此等话来。 谢昀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十年前连城璧就知道萧十一郎不是凶手,但为了不伤害沈璧君,他宁愿把萧十一郎关上十年。这叫谢昀顿时觉得连城璧也不再清白如玉。 不想连城璧还说:主意是萧十一郎出的。他被关得越久,我便越觉得对不起他。可是我若亲自翻案,必得伤了璧君的心。只好托你救他了。 这番话似乎又给连城璧挽回了一点形象。至少他没有单方面坑萧十一郎。 谢昀表示爱莫能助:你不敢推翻天尊的结论,我也不敢。你莫忘了,我还是天尊的少主。 连城璧话锋一转:我听说你近日找到了你的弟弟。他非但剑法卓绝,谋略也不在你之下。更要紧的是他并非天尊中人。他若能出手,或许还有希望。 谢昀发现自己竟然声名在外,十分欢喜,顺带纠正连城璧:我弟弟的武功和才智都在我之上,他肯帮忙自然事半功倍。可惜我做大哥的也不一定能叫得动他。你要知道,他与我不是一个母亲。 连城璧道:凡事总需试一试。你告诉我他在何处落脚。我亲自登门相求。 谢昀正愁着案件无从进展。大方地跟连城璧说出他现在的落脚点:我的弟弟谢昀暂且住在六合坞。 第49章 第 49 章 天已大亮。 谢昀早早地回到了临时落脚的六合坞, 等着连城璧上门请他出山。他总算可以不必顶着慕容小荻的名头忽悠连城璧了。反过来说,一些连城璧不敢在天尊少主面前表露出来的秘密,在他这儿也许将一览无余。 谢昀就想看完美无瑕的白璧究竟还有什么污点。这种心理不知是不是一种嫉妒?只在连城璧身边待上小半夜, 谢昀就忍不住嫉妒连城璧,难怪老被人要求以邻家大哥为榜样的慕容小荻受不了连城璧。 等待的时候谢昀就拿出算盘敲敲打打。连城璧会带来什么礼物呢?该坑他多少银子好呢? 等到晌午, 无垢山庄的公子爷终于来了。 连城璧还是一袭白衣, 但显然已不是昨夜绘着翠竹图案的那件。这件上头绣着些金线,叫温和的白玉多出些许迫人的贵子。腰间吊着的玉坠换成把长剑, 靴子也换成了黑色皮靴。瞧着这一身行头,更多像是去见江湖朋友的装扮。 叫谢昀不太满意的是这人上门竟然两手空空。太没有礼貌了。 谢昀也不给他倒茶,只招呼他在前厅随意坐。鎏金面具下的眼睛里露出不快的目光。 昨夜他还顶着慕容小荻的名头, 谆谆教诲连城璧,谢小庄主啊喜欢烤玉米,送吃的就送上好的玉米。实在不想送吃的呢,就送钱,有了钱他也能自己买。还有小庄主吹箫也不错, 要是能送上好的玉箫,想必也能讨他的喜欢。 可是连城璧什么也没带来,把昨夜的教导当成了耳边风。或者他根本不是诚心诚意过来, 要么就是个抠门的人。 连城璧这面白璧在心目中大幅贬值。都没有征服他的欲望了。 可是连城璧忽地从袖里亮出了一柄刀。刀鞘古朴,连柄不过两尺长短。亮出刀身,刃若秋水光如虹。谢昀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刀的寒意, 他的剑迎上了连城璧的刀势。 连城璧无意与他打斗, 将刀收回刀鞘, 摆在桌上, 报上刀名:割鹿刀。请少庄主笑纳。 谢昀绞尽脑汁要找的割鹿刀, 连城璧竟就给他送上门来了。 分卷(49) 谢昀唯恐有诈:我听说割鹿刀是天下第一利刃, 持刀者功力精进百倍。里头还藏着前朝宝藏。你肯送我了 连城璧道:无垢山庄不缺宝藏。璧惯用的也不是刀。 他说得不错。像他这么个翩翩公子该用剑的。而且无垢山庄本就富可敌国,连城璧自不会贪图什么宝藏了。他这柄刀实在是最好的礼物。一摆出来,之前说什么连城璧贪图宝藏灭门沈家的谣言顿时不攻自破。 谢昀收下割鹿刀以后又对连城璧改观了些。给他沏壶茶。 连城璧接过茶盏:果如小荻所说,要喝到少庄主的茶十分不易。 谢昀应道:我也听慕容小荻说,你打算给萧十一郎翻案? 这是一件。还有一件。望少庄主听了不要告诉小荻。 连城璧叫人捉摸不透。跟慕容小荻说话就叫他不要告诉沈璧君,跟谢昀说话又叫他不要告诉慕容小荻。也不知他是城府太深还是太浅。他就不怕这几个人一旦串起来,他的秘密就全都暴露了? 连城璧说:此事关乎龙家三口和李寻欢。天尊交由我处置了。 天尊慕容秋荻还算公正。她既不知林诗音和谢晓峰到底谁对谁错,便交给与此事无关的连城璧来查。连城璧是个好丈夫,他处理起这些家庭琐事应该得心应手才是。 连城璧打算这么回禀慕容秋荻:林诗音与谢晓峰没有瓜葛,龙小云也不是他们的儿子。 你全查清楚了? 事情是查不清楚的。只能说哪种结果更好。所以我才来同少庄主商量。 连城璧的口气十分平静。往事如烟,各执一词,自然查不清楚。 林诗音喝醉了酒,他当然什么也不知道。龙小云后来才出生,更是一问三不知。 李寻欢说林诗音与谢晓峰无有牵连,谁知道他是不是出于保护林诗音的目的。 而龙啸云先是暴跳如雷,后来又潸然泪下地说诗音绝不可能背叛他。谁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还是愿望呢。 这件事情即便谢晓峰出来作证,也是无济于事的。天知道谢晓峰肯不肯认他干过的坏事。 没有真相,只有结果。 谢昀反问:结果有很多,为什么你偏选这一个? 龙小云此人心机深沉,实在不配做天尊少主的兄弟。他是龙啸云教出来的,就只配当他的儿子。 连城璧还算拎得清,谢昀认可他的处理方案。只是,这好像没什么不能跟慕容小荻说的。 连城璧笑了:我说的话少主必不肯信。我若回禀不是兄弟,他只怕非要把龙小云认作弟弟。 所以连城璧的意思是把这口锅丢给谢昀,让他来下这个结论。 谢昀顿感他成了天尊高层的接盘侠。慕容秋荻给他丢个烫手山芋,连城璧再丢给他一个锅。跟慕容小荻的帮会生活在一起,实在叫人心力交瘁。 可是为了慕容小荻,谢昀也只好把这口锅收下。至于后来把这一家三口武功全废掉丢到关外放羊,则是慕容秋荻的手笔了。 连城璧说罢别人的事,才来说自己的事。他的事同李寻欢几人是一样的。在外人的眼里,他、萧十一郎和沈璧君的关系也没有真相。谁也不能保证萧十一郎和沈璧君什么都没发生过。便是连城璧自己,也只知道沈璧君酒醉的那一夜。余下的二十八天呢?他没有看见的二十八天呢? 反正沈璧君什么也没说。没说,就是默认没有做。即便有,连城璧也觉得不该去问。那是对妻子的不信任和侮辱。可不知为什么,沈璧君反倒冲他发起了脾气。一来二去的,感情就淡了。沈璧君甚至频频去地牢探望起仇人萧十一郎。这一回非但没有真相,连结果也要对连城璧不利了。 十年前连城璧希望把萧十一郎关进不见天日的地牢。 如今他希望萧十一郎赶紧离开,从此再也不要跟沈璧君见面。 只要萧十一郎离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连城璧用最平静的语气叙说着他那卑污而柔软的内心。就像白玉最深处的一丝杂质。坏。可没有杂质,整块玉便要碎裂散乱。连城璧就是这样的一块玉。 谢昀答应帮他。当一个完美的物件忽然跌落尘埃,而且就在你脚下跌落,任谁都会扼腕叹息。 有瑕疵的玉比起没有瑕疵的玉,更能惹人怜爱。 连城璧前脚刚走,慕容小荻后脚就到。 在慕容小荻看来,连城璧是多么危险的人,随时有可能把谢昀吃掉那种。 谢昀淡定地说:我看他还挺好的。 他是很好。好到令人发指。慕容小荻评价。 谢昀劝他:都是自家人你别跟连城璧置气。 慕容小荻感到不爽:你怎么说着跟天尊一样的话。 当世界上所有人都说一个人好,慕容小荻必定觉得这人虚伪。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就像谢昀。有诸多不好。偏偏跟他在一起最开心。 谢昀见越劝越上火,索性不劝了。如今他跟慕容小荻之间也有了秘密,两个都是跟连城璧有关的秘密,好些话也说不得了。 按理说,既没有天尊的阻力,连城璧也不会来阻挠,萧十一郎的案子应该很容易办才是。可偏生这两方都要叫对方觉得他们不想翻案,于是一切又变得很难。加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萧十一郎。 案子是萧十一郎亲口认下的。 他认得坚决。十年未曾改口。这才是萧十一郎的铁证。所以十年里每回风四娘拿着证据去找连城璧,连城璧只说一句:萧十一郎认的罪。 风四娘便没法翻案。再铁的证据也抵不过当事人自认。 要解开这个死结,恐怕还得去找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被关在慕容七星塘的地牢里。慕容七星塘是慕容秋荻的本家,也是慕容小荻的家。 有慕容小荻开路,要见着萧十一郎不是件难事。 只不过这天来得不巧,沈璧君也在牢中。 沈璧君在给萧十一郎喂饭。 十年来萧十一郎的饭都要靠别人来喂。他的手脚都被精钢锁链捆着,脖颈上还有一道。慕容秋荻的牢里还没有谁能有这么高的待遇。 谢昀藏在暗处,且不上前。 沈璧君同萧十一郎也不说话,只给他喂饭。两个人都像被丝线操纵的木偶。机械地喂饭、吃饭,面无表情,四目相对。 谢昀问牢头:他们向来如此? 牢头答他:公子要想问他们两人有无猫腻便白问了。小的看管他们十年,从没见什么不妥。不管天尊、连大坛主还是少主,大家伙都没看出端倪。外边传言说连夫人和大盗萧十一郎有些什么,我看都是放屁。 没有人比牢头更清楚两人的关系。他瞧了十年都没瞧出不妥,可见外头传谣说沈璧君和萧十一郎有染是不对的。 谢昀不解:为什么沈璧君要特意过来给萧十一郎喂饭呢? 正询问间就听到萧十一郎咳嗽。沈璧君边喂饭边用筷子点了萧十一郎的几处穴,叫他胃里反酸,吃不得下。但是另一头沈璧君仍在不停地喂,偏叫他吃下去。萧十一郎就这么上下两难,饭菜全噎着憋到满脸通红。 牢头总结:天尊和连大坛主都不杀萧十一郎。沈姑娘恨他又没办法,只好折磨一分是一分。 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没什么毛病。 等到沈璧君喂完饭离开,谢昀才上前与萧十一郎单独接触。 萧十一郎脸上长满胡茬,被毛发遮裹的脑袋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两只猎犬一般的眼睛。虽然因为沈璧君的折磨而泛红,却丝毫不失锐气。一个人被关了十年还能有这等锐气,也算是条好汉了。 萧十一郎的咳嗽还未停止,他的饭还没咽下去。 谢昀唤牢头来给萧十一郎解穴。 萧十一郎憋着气说:你想救我只会叫我更惨。 牢头也是这么说的。沈家姑娘还会回头看。看得萧十一郎少受了折磨,那就要给他上更大的刑罚。到时也就不止喂个饭点个穴那么简单了。 谢昀万万没想到淑女璧人的沈璧君也会有如此恶念。 萧十一郎说:我罪有应得。 谢昀跟他直说:我们都知道你无罪。天尊、连城璧都相信你无罪。 我就是罪人。 谢昀就知道很难跟萧十一郎沟通。十年他都咬定的事情,叫他一朝改口是不容易的。 谢昀便在牢里找张长凳坐下。显然这张长凳就是特意给他们这些问话的人设的。被五根锁链缚住的萧十一郎根本用不得长凳。 谢昀问:说说你跟沈璧君的往事。 萧十一郎回答:什么也没发生。 我不是连城璧,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你的确不是连城璧,他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连城璧不问是因为知道你不敢说实话。我问是要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 萧十一郎仍答:实话就是没有。我都到这份上了,没有骗你的必要。 谢昀笑笑:当然有必要。你想维护沈璧君的名节,你爱着她。 萧十一郎多年来遇见过各种问题,他的心已经麻木:随便你怎么说吧。 谢昀有备而来:我的名节不单指淑女的名节,还有凶徒的名节。 萧十一郎的咳嗽声陡然止住。原来他本就没有咳嗽,全是装出来的。沈璧君的指法点在他身上持续的时间很短,对他造不成多少折磨。 谢昀亮出一枚生锈的金针:沈家庄上下七十余条性命并非全部死在割鹿刀下。其中有一人,致命伤是金针。 谢昀跟连城璧一样是讲结果的侦探。沈家命案已过去十年之久,根本不可能再找到新的物证。这份证据是伪造的。 谢昀伪造证据自有他的理由。在诸多结果里有那么一种可能。一种哪怕天尊和连城璧想到了也不会继续往下查的可能。 杀人者,沈璧君。 没有实锤。但是萧十一郎的动机就是铁锤。 倘若萧十一郎真的爱着沈璧君,他怎么会顶替凶手不叫沈璧君找出真凶呢?那可是杀害沈璧君全家的真凶! 可见萧十一郎要维护的东西,比灭门之仇还要深重。 萧十一郎倒没有失去方寸:我劝你不要搅这趟浑水。慕容秋荻和连城璧绝不会放过你。 萧十一郎有绝对的自信。因为非但他会维护沈璧君,受到沈家恩泽的天尊、还有沈璧君的丈夫连城璧,他们都会维护沈璧君。这个案子之所以不可推翻,是因为本就是一个不可能杀人的人杀的人。 谢昀将脸上的半截面具摘下。他决定把萧十一郎往死里逼:我就是要搅得天尊不得安宁。因为我是谢晓峰的儿子,跟慕容小荻同父异母。 你们家的事不要拖上沈璧君! 可惜只有沈璧君这颗棋子能扳动整个天尊。 谢昀虽然扮起坏人不太像,但在阴暗的牢房里这些话足以动摇萧十一郎的信念。 只听得哐当几声,萧十一郎身上的锁链便悉数扯断。萧十一郎像一头发疯的狮子朝着谢昀扑过来。 但是一个人被锁了十年,他的肢体总不会灵敏如前。谢昀轻轻松松一个风车把萧十一郎摔倒在地。 分卷(50) 闻声而来的狱卒们将萧十一郎制服。 慕容小荻冲在最前头,看见谢昀没事他才放了心。只不过慕容小荻也好奇。萧十一郎是如何能挣断天尊牢不可破的金刚锁链的? 萧十一郎冲着慕容小荻喊道:当心你的兄弟。他要毁掉你的天尊! 第50章 第 50 章 慕容小荻把弟弟手里的玉米棒抢过来:不说清楚不许吃。 等搞完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小荻哥哥乖~ 慕容小荻好怕谢昀油乎乎的手摸他的头, 把玉米棒塞回谢昀手里,再次强调:都说了此案□□,连城璧不是好人。肯定是他偷偷解开了萧十一郎的锁链。 谢昀不能认同慕容小荻的猜测。谢昀想, 解开锁链的八成沈璧君。只有沈璧君才会频频到地牢里见萧十一郎。 现在萧十一郎的处境更糟。慕容小荻非但给他加上锁链,还栓了他的琵琶骨, 又点了他的哑穴, 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对谢昀不利的话。谢昀只感萧十一郎真惨,所有人都唯恐他毁掉最珍视的东西, 于是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地折磨他。早知如此,谢昀就不去雪上加霜套萧十一郎的话了。 从萧十一郎的反应来看,金针沈家的灭门案或许真的是沈璧君所为。 但显然这不会是个让连城璧满意的结果。连城璧说了, 沈家灭门的晚上他、萧十一郎、沈璧君三个人呆在一起。可见在连城璧心目中,沈璧君绝不是杀人凶手。 甚至对于天尊来说,沈璧君也不可能杀人。况且慕容秋荻再如何公正裁决,她也不可能把沈家唯一的后人杀掉。一旦这般做的话,天尊在江湖上也就名誉扫地了。 所以萧十一郎说得很对。天尊也好, 连城璧也罢,他们都不会接受这个结果,他们都会护着沈璧君。 那么萧十一郎为什么不惜挣脱锁链也要动手呢?一个谁也不信的结果能碍着谁的事呢? 萧十一郎的暴躁反而让谢昀找到困局的重大突破口。萧十一郎只会因为沈璧君而暴躁。只有沈璧君害怕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 沈璧君现在还不知道是她动手杀的人。 也许那时候沈璧君喝醉了酒,或者干脆中了幻术。这不是什么怪事。群里的李白大大就会弹奏控制人的琴曲。 萧十一郎竭力隐瞒的就是这个沈璧君杀人的真相。要是让沈璧君知道这个真相,她一定会崩溃的吧。 谢昀不打算告诉沈璧君, 他决定去找连城璧。 一来连城璧不会像萧十一郎那么疯狂, 二来即便他不说, 连城璧回头去见萧十一郎定然也能知道, 谢昀还不如主动交代。 无垢山庄还是那么干净。庭院里两三个仆人用笤帚片刻不停地打扫着地上的积雪, 通向连城璧书房的小径始终如同无雪的日子般干净。 书房里点着暖炉, 炉上燃着好闻的熏香。这香气便是连城璧平日身上的香气,应是没有毒性的。连城璧见谢昀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相迎。又热情地招呼谢昀坐下,给他舀上一碗新熬的姜酒。 谢昀不敢喝连城璧的酒。他怕接下来连城璧要变脸。 谢昀尽量委婉地说:城璧兄果真记得清楚,沈家灭门当夜,你们三人确实在一起? 连城璧道:自然。萧十一郎的确在场。 是不是只有你跟萧十一郎在一起呢? 连城璧咧开嘴笑:少庄主莫调侃我。我又不是断袖 连城璧自己都笑不出来了。他的眉头骤然锁紧。他意识到谢昀其实想说,沈璧君不在。 连城璧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见得萧十一郎抱着沈璧君进了客栈,入了同一间房。而后萧十一郎便下了床帐,守在床边过了一夜。沈璧君难道不在床上躺着? 连城璧再没有起初闲适的好心情,不管结果究竟如何,这都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同谢昀道:少庄主不要开我的玩笑。 我没有跟别人说过。城璧兄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第一个是谁?连城璧果然很在意沈璧君。谢昀甚至能在他那古井不波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淡淡的杀心。 谢昀告诉他,第一个人是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早就知道了。十年来他都在替沈璧君受过。 连城璧手边的案几连带着暖炉一齐碎裂。它们都是连城璧的内力震碎的。一个人哪怕表面上看着沉着,紊乱的内息已经出卖了他。 暖炉中飞溅出来的炭火落到连城璧的手上。炭火很快便点燃了他花白的袖口和手背。连城璧却像忘记了疼痛,任那火焰在他的皮肤上跳动。 谢昀忙拉过连城璧的手替他拍灭手臂上的火焰。 连城璧却突然扼住谢昀的喉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谢昀几乎要被扼昏过去。一个人从绝对的理性到绝对的疯狂只要眨眼的功夫,谢昀完全意料不到。 不过好在疯狂的人根本控制不住体内的气息。连城璧运足真气反而害了自己,喉头呕出口乌血,手上也去了劲,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谢昀捂着胸口扶着墙,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气。再看连城璧,已经双目失神,身上脸上俱是脏乱的血迹,那身长衫白袖给火焰烧成乌黑一团,脚上的月白长靴不知何时也踢掉了一只。这时的连城璧看起来比街头的乞丐还要落魄。 书房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垢山庄的家丁纷纷赶来。沈璧君随后也到了。 沈璧君看着被仆人们扶起的丈夫,倒也没有过多慌张,只是问:你们又在搞什么? 连城璧神色呆滞,嘴巴微微张着,却什么话也不说。 沈璧君只好问谢昀:你是何人?来我无垢山庄干什么? 沈璧君注意到谢昀脸上还带着面具,有些不满:把你的面具摘下,无垢山庄不欢迎面具人。 家丁们还是十分听从主母吩咐的。上前要把谢昀的面具摘掉。 谢昀不想同无垢山庄起冲突,特别是当着连城璧的面跟沈璧君打架,于是自己把面具拿了下来。 沈璧君看见这张脸,态度算好些:小荻何时回的家? 刚到没几天。 好。我们退出去,不妨碍天尊大事。沈璧君还挺识趣。 家丁们便松了扶着连城璧的手,连城璧直挺挺地跌倒在地板上。 沈璧君才感觉不对,转身回来问:我的丈夫怎么了? 谢昀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他建议沈璧君请个大夫给连城璧瞧瞧。 沈璧君看着脚下躺到的连城璧,同他的丈夫素日行事一样的淡定。先叫两个仆人把连城璧扶到床上去躺好,再着人请大夫过来给丈夫看病。交代完几句,她又像没事人一样,对谢昀道句:庄中你自便。等他醒了再同你聊。 说完就回去自己的房间。好似连城璧的死活跟她全不相干。好似庄里突然出现个外人也跟她全不相干。 谢昀难以理解。他这一路上遇到过不少演技派,像什么公孙二娘、龙啸云父子个个都叫他吃足了苦头。为此谢昀怀疑这两夫妻也有演员的潜质。谢昀故意提起个关键词:萧十一郎。 躺在床上的连城璧没有动。沈璧君却收住了脚步。 沈璧君严厉地警告:你要敢帮风四娘翻案,我必同你翻脸。 翻案是不可能的。我还要找萧十一郎算账。谢昀只说:那个贼人打了我的亲弟弟。挣开锁链打的。 沈璧君的定力不如连城璧,明显有些站不稳,急切地问:他怎么样了? 阿姐问萧十一郎还是问我的兄弟? 你的弟弟。哦,对,你何处来的弟弟呢?是你娘亲的还是谢晓峰的?沈璧君呼吸的频率都变急促许多,她在掩饰着不安。很明显她真正担心的是萧十一郎。 谢昀说:我的家事很复杂。不劳阿姐费心。至于萧十一郎,我给他加了锁链,穿了他的琵琶骨,他绝不会再伤人。当初就该废了他的武功叫他不能害人! 沈璧君忽然双腿一软。 阿姐怎么了?谢昀故作冷酷:你知道是谁解开了萧十一郎的锁链吗? 沈璧君脸上写满惶恐:我我不知道。 对嘛,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总有人得知道。谢昀往连城璧躺倒的塌上一座,指尖勾过连城璧的脖颈,一副黑/老大的做派:今天我来就要跟连城璧探讨此事。 他,他沈璧君支支吾吾,想问连城璧说了什么。 谢昀道:他也不知道。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打伤了他! 我哪里能打得过我的好大哥哟。他自己伤的自己。萧十一郎是连城璧抓的,也是他关的,现在出了事,就是他监管不力。萧十一郎的事情总需有人负责。 谢昀完全编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沈璧君在侍女们的扶持下慢慢站起来:求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再逼连城璧。天尊那头我自会去说道。 阿姐可要替我好好说。要让天尊知道伤了我的好大哥,指不定怎么罚我呢。 沈璧君脸色惨白:是,我替你去说。 沈璧君行动干脆。当即就叫人备好马车去找慕容七星塘找天尊说理。 待得沈璧君离去,谢昀拍拍连城璧的肩膀:别睡了,璧君姐姐还是在乎你的。 连城璧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他瞒不过谢昀。方才沈璧君跌倒的时候连城璧就不自觉地鼓足了气劲,手臂上的青筋全都浮现出来。若是谢昀敢说出什么对沈璧君是真凶之类的话,他必定要出手阻止。 谢昀把连城璧扶起来。他昏厥是装的,受的内伤可不是装的。起初他听说萧十一郎为沈璧君替罪多年,再联想起沈璧君时常到牢中探望萧十一郎,便不由得以为两人早已暗通曲款,而他连城璧不过是被拿来充数掩饰的行头!多年的真心付出竟全成了他人的嫁衣! 连城璧顿时急火攻心。 可谢昀却让他知道,当天尊降罪时,沈璧君心里还是念着他的。于是他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焰火,仿佛他跟沈璧君还有可能。若是连这一点希望都没有,连城璧宁愿从此一睡不起。 连城璧真诚地同谢昀道句多谢。 重新找回光明的连城璧洁癖又犯了。他实在不能再忍受身上带血的衣裳,同谢昀道:帮把我架上干净的衣物拿来。 连城璧半天功夫几经起伏,心力交瘁,一时忘了仔细推敲,以为谢昀真的就是慕容小荻。边使唤他,边把身上被血染污的长衫和单衣悉数解开。 谢昀也不怎么介意,便回身替连城璧去拿衣服。 只听得门外嗖地一声,一柄穿堂利剑破门而至。 连城璧挡得住剑却挡不住慕容小荻喷到他脸上的唾沫:好一个无耻公子! 第51章 第 51 章 谢昀赶紧把连城璧和慕容小荻拉开。 慕容小荻早看连城璧不顺眼, 这回连城璧在谢昀面前脱衣服彻底惹怒了他。更何况他看到沈璧君含着眼泪驾车出去,实在不能不叫人浮想联翩。 连城璧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负心汉、渣男! 谢昀气得没话说:你不要整天脑补有的没的。 慕容小荻连谢昀一齐教训:那你自愿同他做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分卷(51) 我只知道你不问好歹,随便进来就瞎说。慕容小荻叫人感到心烦。他为什么不能多学学连城璧, 对身边的人多一点信任呢。 谢昀把慕容小荻晾下打算自己离开。可转头想想慕容小荻跟连城璧动起手可对谁都不好,于是又折回来, 把慕容小荻推出门外。大门一关:你要再敢进来我就不理你了。 慕容小荻生气地踹上几脚门。但他还是很听话的, 没有冲进来。只在外边警告:连城璧你最好老实点。 连城璧笑而不语。他本就受伤,拼力抵住慕容小荻一剑, 此刻更虚弱了。 谢昀帮他把干净的衣物鞋袜拿过来给他换上,连城璧极其不好意思地道:原来你是少庄主。扮成小荻把我也瞒过去了。 谢昀开玩笑:我哥以前也被你指使着伺候的么? 连城璧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哥一时昏头,你别怪他。他总一惊一乍的。谢昀跟他解释:况且你好得过了头, 会叫身边的朋友难受。我哥老是被拿来跟你比较,他难免对你有意见。 他有长进,恨我也无妨。 看来连城璧对慕容小荻的心态早有把握。他倒不怕慕容小荻恨他。 慕容小荻又过来拍门:你们在里头还要多久啊? 连城璧劝道:你把小荻放进来吧,他先头不过担心你。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谢昀过去把门打开,慕容小荻的脸拉得比驴还长。但是慕容小荻想想也通了, 连城璧爱沈璧君是真真切切的,他总不至于真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慕容小荻走进房内问连城璧:打伤你的人是谁? 连城璧道:我练功不慎。 谢昀补充:而且挨了你一剑。 连城璧大方地说:那一剑无妨。 连城璧自小就很大方,越大方反倒叫慕容小荻更不开心。而且谢昀竟然站到连城璧那头指责他, 完全没有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弟弟又被从小就比他优秀的连城璧给抢走的。 慕容小荻咽不下这口气,把剑往地上一插:等你伤好,我必打落你手中的剑。 连城璧已经习惯了慕容小荻的各种挑衅, 仍像从前一样淡定:随时奉陪。 慕容小荻拉起谢昀就走。 谢昀还想留下来跟连城璧商量沈家庄的命案。 连城璧劝他:你跟你哥走吧。我也累了, 改日再商议。 连城璧不劝还好, 话音刚落又给慕容小荻拱火:非要你准走才能走?我们偏不走。 谢昀发现慕容小荻回到天尊总坛以后真是愈发像小孩。或许每个人回到故乡、回到父母和孩童时期的玩伴身边, 总有些割舍不去的意气。 谢昀便任由慕容小荻折腾:暂且住几晚吧。沈璧君去找天尊评理, 回头还得找你。 慕容小荻茫然:又关我事? 谢昀可没敢告诉慕容小荻, 他私自顶着慕容小荻的名分哄骗沈璧君,准备了一口大大的锅。 无垢山庄很是清净。家丁侍女不多,家中也只有男女主人两个。添了谢昀和慕容小荻两位客人,庭院照样宽敞整洁。只是谢昀看着如此干净的院子,实在不好意思开个烧烤摊烤他的玉米了。 慕容小荻不住地套谢昀的话:你要不告诉我跟连城璧密谋些什么,我就当你们有猫腻。 谢昀不甘示弱:我看你跟他才有猫腻吧。怕我抢了你的相好。 慕容小荻用手臂把谢昀扣住,气呼呼地瞪他。 谢昀叫道:他把我当成你,才在我面前脱光了换衣服的。 慕容小荻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再给连城璧一剑以证清白。小时候家中也没有别的同龄人陪他玩,连城璧拿他真的当弟弟一样看的。就有点跟他对谢昀这般。 而且慕容小荻在努力改正连城璧当兄长的不足。慕容小荻就不会放任谢昀不管,看着弟弟碰上危机再跳出来解决,尽想着显摆当兄长的本事。就拿慕容小荻身上的伤痕来说,每一次他受伤的时候连城璧都在,可连城璧非等他受伤站不起来了才出手。可以说,慕容小荻这一身的伤,全拜连城璧所赐。 慕容小荻坚决不要当这样一个眼睁睁看着弟弟流血受伤的兄长。 深邃的群山间传来几声悲怆的狼嚎。 慕容小荻一个激灵:有敌情。 有敌情你还不松手,松开松开。谢昀从慕容小荻怀里窜出来。大冬天的给慕容小荻扣出一身汗。 连城璧也从书房里出来。他的脚步一深一浅,伤未好全。他的袖里藏着一把短剑。瞧连城璧的架势,也察觉到山庄会有强敌来袭。 山间的狼是无垢山庄的前哨。它们嚎得越厉害,说明敌人越危险。慕容小荻五年前曾被安排演练夜袭无垢山庄。那时候的狼群也未嚎得像今天这么厉害。 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各窜上无垢山庄的前后门楼。 而慕容小荻和连城璧的目光则锁定了第三条黑影。那黑影比起另两条更为矮小也更为灵敏,只稍眨眼就落在连城璧的书房顶上。 连城璧提了口气,正待讲话,慕容小荻已替他讲了:诸位朋友闯我山庄有何贵干? 慕容小荻边问,边拉着谢昀,悄悄往受伤的连城璧身边挪。看得出慕容小荻还是很重视昔日的兄长的。 只听前门楼的黑影说:天宗座下护法特来领教无垢山庄绝学。 同样带个天字,天尊和天宗却是江南一带的死对头。天宗资格较老。慕容秋荻创立天尊之时斩杀了天宗不少势力,迫得他们遁入山林从此无力再争。但最近几年,沉寂已久的天宗势力隐约有抬头的迹象。 趁着连城璧受伤就过来踢馆。只怕无垢山庄里面早已安排了天宗的细作。 连城璧不觉惊讶,自然而然地同慕容小荻道:你打发了他们吧。 慕容小荻不愉快地瞥了连城璧一眼,不想再当他的打手小弟。 谢昀倒挺主动,亮出剑:我来也行。 一面是过去的大哥,一面是新认的弟弟,慕容小荻实在为难极了。心想还是弟弟要紧些,扶住谢昀握剑的手:你负责照应连城璧就好。 连城璧没说什么。将袖中剑隐去,还真等着谢昀保护他。 慕容小荻出剑同那黑影缠斗起来。黑影左手使一杆飞爪,同伊哭的青魔手有几分相似之处,铁链带着飞出即可伤人。但他的铁链却比伊哭的要结实,慕容小荻一时之间为难斩断。再加上那人右手还有一支判官笔虎视眈眈,慕容小荻倒也不敢全力跟那锁链纠缠。 天宗藏匿山林多年,里头藏龙卧虎者颇多,本事盖过兵器谱上排行的伊哭也丝毫不出奇。一来二去,能瞬秒伊哭的慕容小荻竟跟那人打了二十来个回合。 连城璧像个没事人一样评说:这一战小荻已经输了。 谢昀反正也看不出个一二三四:何以见得? 连城璧道:后边还有两人没出手。小荻却不过占了一点上风。 不至于一拥而上吧。 江湖从不讲什么规矩。三人齐上他就输了。 连城璧还故意说得很大声,叫人觉得他在扰乱慕容小荻的心神。 慕容小荻的剑法一点都没有乱。他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连城璧都爱给他泼冷水。不泼冷水就不能显出他这个邻家大哥的好。起初慕容小荻还会生气,一生气自然更容易败阵。后来慕容小荻就学会了不生气。不生气反而能赢。 连城璧继续跟谢昀唠嗑:你说其余两人会向我们出手,还是会向小荻出手。 谢昀不答。也不同连城璧回话。他觉得还是不要给慕容小荻添麻烦的好。 连城璧自说自话:或许还是我们。围魏救赵比直取邯郸要高明得多。 慕容小荻的剑路有些乱。连城璧又抓住他的另一个软肋。慕容小荻过去没有的软肋。他学会担心人了。要是只有连城璧在场,别人就算杀了连城璧他也不会担心。但现在他也有了弟弟。 连城璧感到遗憾:一个人心中的情绪总是难以控制。 难怪慕容小荻讨厌连城璧,这种训练人的方法实在容易叫人抓狂。谢昀忍不住怼句:你能不能少说点。要是你在前面打,沈璧君站在底下说,你不觉得难受么? 连城璧想了想:璧君与我,我与小荻,小荻与你,似乎不是同样的关系。 连城璧说得倒也没错。连城璧受天尊所托,是专门用来鞭策慕容小荻的高级工具人。沈璧君和他则是夫妻。对待沈璧君自然跟对待慕容小荻不同。 但连城璧的报应来得好快。只听得站在书房顶上的矮个子黑影开口,是个细柔的女子的声音:你说沈璧君?我们刚截了她的马车。 连城璧本来优哉游哉地调侃慕容小荻的派头立马就乱了。 第52章 第 52 章 连城璧看向书房屋脊上的矮个子, 陷入沉默。他的沉默比他的潇洒看来更淡定,但其实并不淡定。这种沉默不过是强作镇定。 矮个子咯咯笑:十年前我们没能为天宗带回沈璧君,实在是件憾事。 果然十年前也是你们劫走的璧君。 十年前的沈璧君也曾为人所掳。是萧十一郎救了沈璧君。他们两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认识的。连城璧的种种不幸,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连城璧直入主题:天宗要什么? 矮个子答:天宗要什么得看你。要么是天尊,要么是沈璧君。拿不下天尊, 有沈璧君伺候也不错。 张狂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久久盘旋。 站在后门的黑影也随之说话:无垢公子, 你只消拿下了天尊的少主,我们自会将夫人送回山庄。 连城璧的目光移向慕容小荻。 谢昀急忙道:你最好想清楚, 不要铸成大错。 连城璧不紧不慢地问他:璧君被他们所擒,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你就算拿下小荻,他们未必就放人。 可我不拿下, 就一定不会放人。 谢昀感觉不对劲。只见慕容小荻已挽剑过来,拉过他的胳膊:走。 走,是最好的主意,最不叫连城璧难做的主意。自然这招也是连城璧教给慕容小荻的。打不过就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谢昀和慕容小荻一口气走出二十里远。 慕容小荻才松开谢昀:歇会吧。 谢昀有些担心连城璧:他会不会被围殴。 就算被打也不至于打死。慕容小荻扶着棵大树坐下歇脚, 天宗煞费苦心抓了璧君姐,定要拿来要挟连城璧。一个人若有价值给人要挟,他还不至于死了。 慕容小荻头脑很清醒。对连城璧也很无情。换作谢昀的话, 他绝不会叫谢昀给人碰着的。 谢昀不再劝慕容小荻。毕竟谢昀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要出手解决几个天宗的护法不难,若因此不慎害了沈璧君,只怕才真正伤了连城璧的心。 慕容小荻决定回禀天尊, 倾尽天尊全部力量相救沈璧君。 而谢昀则反复思量着临走前连城璧在他耳边轻轻念出的那四个字:萧十一郎。 分卷(52) 萧十一郎?连城璧要他拿萧十一郎怎样? 谢昀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连城璧莫非想把萧十一郎放出, 叫他去救沈璧君?十年前萧十一郎能从天宗手里把沈璧君救出来, 十年后他照样可以。 可是连城璧是疯了吗!他会叫他的情敌去救沈璧君! 谢昀还是来到了囚禁萧十一郎的地牢。自打上回这个男人挣脱锁链以后, 他身上的束缚就更重了。慕容小荻为了惩戒, 每天额外给萧十一郎增加三十鞭子的刑罚, 非打得他无力伤人不可。 但萧十一郎的生命力十分顽强。他终年受刑,身上的自愈能力竟不断提升。头两天挨的鞭子,到第三天就好全了。叫人实在不能不感到惊奇。 谢昀吩咐牢头:解开他的哑穴。 牢头有些迟疑。 谢昀道:怎么,还待我亲手给他解穴不成? 这回谢昀没戴面具,顶的又是慕容小荻的身份。牢头不敢不从,点开了萧十一郎的穴道。 萧十一郎早已认出谢昀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要颠覆天尊的野心家,不过谢昀毕竟捏着沈璧君的秘密,萧十一郎不敢妄动,就问:你来找我又想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天宗?谢昀问。 萧十一郎不答,只说:在叫我回答之前,最好先答了我的问题。 萧十一郎跟连城璧完全不同。他直率,哪怕表面的客气也不留给他的敌人。 谢昀就直说:沈璧君落在天宗手里。 萧十一郎身上的锁链叮当响,正是他心急的表现。他的口气也很急:十年了你们还没消灭天宗。 我为什么要消灭天宗?我就是天宗宗主。 谢昀发现对付萧十一郎只能靠编故事。一个身上背负着秘密和必死决心的人,只能活在故事的世界里。 谢昀瞎掰一通脸不红心不跳:我给你五天时间,把连城璧带到这座地牢。 依着天尊传来的最新情报。当晚慕容小荻和谢昀走掉以后,连城璧很快束手就擒。他有他的打算。去到天宗,才能见到被天宗掳掠的沈璧君。 至于沈璧君,什么被掳掠全是假情报。沈璧君安然无恙地待在七星塘。天宗就这么利用信息差和心理战术,凭空把连城璧骗去了天宗。 谢昀干脆反其道而行,让萧十一郎把连城璧再从天宗捞回来。 萧十一郎必不肯救连城璧,可他对沈璧君始终很上心,他叫道:五天!你总得放了我! 谢昀冲他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我是内/奸啊,放人也得悄悄地放吧。 萧十一郎才安生下来。 要从天尊的地牢里放人,即便顶着慕容小荻的名头也没用。谢昀最后还得跟慕容秋荻禀告此事。 慕容秋荻率先问:小荻知道此事吗? 谢昀没跟慕容小荻说。他答应过连城璧不同慕容小荻说的。 慕容秋荻道:两个人之间难免有秘密,可是秘密太多的话,只怕要伤着彼此。 谢昀道:天尊是小荻的母亲。您若说与他听,我不介意。 我不说。我瞒他的已经够多的了,不在乎多一个。 谢昀看得出慕容小荻的境况。他的母亲、他的兄长都要瞒他,现在连这个半路捡回来的亲弟弟也要瞒他。所有最亲的人都在欺骗他,慕容小荻要是得知了得有多难受。 那一刻谢昀真的很想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慕容小荻。 慕容秋荻反而劝慰谢昀:烦恼是会传染的。我们守住秘密,也算替人阻却忧愁。也不算对不起他。 谢昀应了一声。看来慕容秋荻也并不希望谢昀把真相告诉他的儿子。慕容秋荻本已欠了沈家的恩情,她不希望她的儿子也陷入到跟沈家不复杂的纠葛当中。要是天尊传到慕容小荻手中时还跟沈家恩怨未清,天尊便永远成不了天尊了。 结果是地牢里刚走了萧十一郎,天尊所有堂口的刺客就在慕容小荻的安排下倾巢而出,非把萧十一郎抓住不可。 萧十一郎是大盗。十年前若非他主动投案,天尊的势力未必能抓得着他。这十年来沈璧君又同他露了许多天尊的底,天尊的人想要抓住他便更加不可能了。 慕容小荻既失了连城璧,又丢了萧十一郎,不免脸色沉重。斩钉截铁地同慕容秋荻道:天尊必有内应。 沈璧君躲闪着慕容小荻的目光,风四娘也不说话,只有谢昀反问:你有眉目了吗? 慕容小荻不说话。 慕容秋荻总结:我们在座的都有可能出卖了天尊。 慕容秋荻凌厉的眼神扫过厅里每个人的脸,每个人俱打了个寒颤。 慕容小荻不同意:你别把小昀拖下水。他本就同天尊没有瓜葛。 哦?谢小昀。你说你跟天尊有没有瓜葛。 说到底放走连城璧就是谢昀的主意,他就是最大的瓜葛。 慕容小荻却同谢昀道:别搭理她。 慕容秋荻笑吟吟地看着两兄弟不说话。 谢昀劝慕容小荻:你好好歇息一下吧,两天两夜没阖眼了。 天尊出了那么大的事 谢昀就挂在了慕容小荻身上。 慕容小荻担心地道:你怎么回事? 困我也好久没睡了。谢昀可怜巴巴地说。 慕容秋荻给谢昀交待的任务。他得负责让连轴转的慕容小荻停一停。慕容小荻不消停,天尊的人手便不断给他派出去追杀萧十一郎。到时萧十一郎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从天宗的手下把连城璧救回来。 慕容小荻把谢昀背起:好,睡一阵。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慕容小荻把谢昀背回房,放在床上睡下。慕容小荻自己则不睡。他一遍遍地审视着谢昀,终于忍不住:你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呼呼 不要装睡。慕容小荻捏谢昀的脸颊:我每夜都看你怎么睡。你睡没睡着我最清楚。 谢昀脑门一轰。慕容小荻也太恶趣味了些,还要观察别人的睡姿! 你睡着了会流口水的。慕容小荻说道。 谢昀自己都不知道。但慕容小荻既然这么说,他就努力让嘴角裂开一条缝,流出点口水吧。 慕容小荻把他的嘴角抠开:蠢货。说流口水真的流。上当了吧,快起来! 谢昀骗得了萧十一郎,却反过来给慕容小荻诓了一道。闷闷地起来:我真的好困,快睡着了。 萧十一郎是不是你放走的? 是。是我放走的。你要拿我怎么样? 慕容小荻都猜到了,谢昀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 又骗我。就算我也放不走连城璧,你哪里能放走他!慕容小荻两天不睡觉脑袋依旧很灵光:只有天尊能放走他。你到底跟天尊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谢昀拿被子蒙住头:你干嘛不问你的娘亲呢。好烦啊你。 慕容小荻已有形成了自己的判断:她肯定想趁机除掉连城璧。 谢昀把脑袋伸出来,慕容小荻哪来的这个脑洞。 慕容小荻脑洞还在继续大开:你呢?你是不是也想连城璧死? 我跟连城璧无冤无仇啊! 慕容小荻吞吞吐吐:可是你会吃醋。 第53章 第 53 章 吃醋这种词能瞎用的嘛, 好端端的谁会吃连城璧的醋!谢昀又不会无聊地脑补小荻跟连城璧有什么的咯! 谢昀懒得跟慕容小荻叫劲,索性悄悄离开慕容七星塘,加入营救连城璧的队伍。 虽说吃醋一事猜得不对, 慕容小荻说他娘亲猜忌连城璧倒有可能。一山不容二虎,为了将来慕容小荻能顺利接班, 干掉连城璧是不可或缺的步骤。连城璧就像沙丁鱼群里的鲶鱼, 待得沙丁鱼运送到岸边,这条鲶鱼迟早要被丢在旱地上渴死的。 也许天尊最初就就想利用萧十一郎的案件来扳倒连城璧。可是她又怕被人说她卸磨杀驴, 便找了不在天尊当中的谢昀来做。谢昀被当成了一颗棋子,一枚射向连城璧的利箭。慕容秋荻就是在暗中放出冷箭的人。连城璧被天宗绑架,恐怕也在慕容秋荻的掌握之中。 谢昀感到不安。如果慕容秋荻有心害死连城璧的话, 她放出萧十一郎会不会又是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呢?萧十一郎深爱着沈璧君,而连城璧,就是他俩之间最大的障碍。 谢昀发现他不该把萧十一郎放出来。他必须赶在萧十一郎之前找到连城璧。 只要连城璧还活着的话 连城璧倘若死在天宗手里,小荻会很伤心的吧。当时天宗护法围攻连城璧,小荻第一时间护在他的身前。小荻嘴上说着讨厌连城璧, 心底里总挂念着他。 谢昀不想害慕容小荻伤心。 谢昀自己找不到天宗。但他知道,跟着萧十一郎就能找到天宗。萧十一郎是一匹嗅觉敏锐的狼,他能奇妙地嗅到敌人的气味。 萧十一郎出现在水边的望江楼。 这并不是江南最奢华的酒楼, 却是最老牌的酒楼。江风吹来,吹得楼梯发出喑哑的声音。每个踏进望江楼的人都难免心慌。一座危楼。 它从不修缮,也鲜有客人。但即便如此它还是持续开着。三十余年风雨不息。是以曾有人猜测, 它的幕后东家是天宗。 可天宗没落以后, 它照旧做它的生意。能够在慕容秋荻眼皮底下做生意, 想来也跟天宗没什么干系。 于是望江楼愈发神秘。乃至很多武林中的好事者都纷纷前来打卡。望江楼的人依旧稀少, 但个个都是精英。 萧十一郎的手中握着割鹿刀。十来年无数江湖人士梦寐已久的割鹿刀。 不仅割鹿刀, 连萧十一郎自己也是罕见的物事。他刮了胡子, 把头发修剪整齐,再换身紧致的劲装,又成了过去那个精明干练的大盗。 望江楼乃至整个江湖,已经十年没有见过萧十一郎了,更没有见过拿着割鹿刀的萧十一郎。 红樱绿柳两个剑客老头便瞧着萧十一郎看上半天。 萧十一郎道:如假包换,绝无两家。 红衣老头说:我们听说萧十一郎已死在慕容七星塘。 绿衣老头响应:就算他没死,落在慕容秋荻手里也该缺胳膊少腿。 红衣老头:可见他是个冒牌货。 绿衣老头:他手里的割鹿刀也是冒牌货。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萧十一郎的割鹿刀。 萧十一郎拔刀:是真是假,试过就知。 没有人敢上前试刀。万一是假的,落不得什么好处。万一是真的,割鹿刀下又要多出一个亡灵。 红樱绿柳说:看来只好我们亲自来试。 然后两个老头剑还没拔出就给各自剁掉了一只手。这便是萧十一郎,这便是割鹿刀,哪怕十年未见江湖依旧犀利无双。 分卷(53) 两个老头咬紧牙关大叫:萧十一郎回来了,割鹿刀回来了! 谢昀摸了摸自己腰间别着的割鹿刀。他不用刀,但他不排斥戴个腰刀形状的佩饰。如果萧十一郎手里的割鹿刀是真的,连城璧送给谢昀的割鹿刀算什么? 两个老头哇啊啊地逃得无影无踪,萧十一郎将带着些的割鹿刀收回刀鞘。 此时各个武林人士都露出贪婪的目光。因为他们眼前坐着天尊悬赏百万的萧十一郎,还坐着天宗苦心搜索的割鹿刀。 这一人一刀若是全部拿住,必将同时成为江南两大龙头的座上宾。 断手少腿,丝毫阻挡不了权力和财富的诱惑。 萧十一郎不顾众人嫉妒的怒火。叫来一壶酒,一碟牛肉,就着米饭大口地吃进肚。 给萧十一郎端酒送菜的是望江楼的老板娘。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长得甜美,又叫人感到她的利索和干练。 萧十一郎说:你们楼里的酒菜还是很难吃。难怪没有顾客上门。 老板娘道:我若是你就不敢吃进嘴里。 望江楼的酒菜从没有毒。人人都知道。 可惜今日专为你坏了规矩。 老板娘但说完,满屋的侠士倒下大半,余下不倒的也给老板娘指尖的满天星射倒。 谢昀暗道句好彩。多亏他机灵,瞧着隔壁桌大哥迷糊呆滞就知道饭菜有问题,于是率先倒在地上。否则非挨老板娘的暗器不可。 老板娘在萧十一郎身旁坐下:我等了十年可算把你等回。 萧十一郎说:冰冰,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你要用割鹿刀交换沈璧君?可惜我们没有抓到沈璧君。我们只抓着了连城璧,你的女人在慕容秋荻手里。 听那个叫冰冰的老板娘的口气,她是天宗的人,而且已认识萧十一郎很久了。 她不是我的女人,她是连城璧的妻子。萧十一郎叹口气,我用割鹿刀换回连城璧也是一样的。 冰冰笑得合不拢嘴。这笑声让谢昀想起夜袭无垢山庄的三个黑影。冰冰正是落在书房屋顶的矮个子黑影。 冰冰边笑边说:萧十一郎是个聪明人,却怎么看不透天尊的心思呢?她怎么会让你来救连城璧?她当然希望你杀掉连城璧。 萧十一郎没有笑:那么天尊打错了算盘。我一定要带连城璧回去。 萧十一郎的手扶着杀人的刀。 为了沈璧君你会砍我一刀么?冰冰问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不答。他拒绝作无根据的假设。 可惜。萧十一郎的身边不缺女人,可你为什么非看上沈璧君呢。你看上她要了她也就罢了,何必又惦记着她的丈夫呢。 萧十一郎哑口无言。十年来在黑暗的地牢里他曾无数次地问自己,到底为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他。 十年前当萧十一郎从天宗手里救下沈璧君的时候,他就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她。可是沈璧君,唉,她是连城璧的妻子,她是那么贤淑的女子,就该同连城璧这般的世家君子是一对。而他萧十一郎不过是个居无定所的大盗,怎么能给沈璧君带来她想要的生活呢? 冰冰冲地上动弹不得的侠客踢了一脚。好些侠客只是中毒瘫软,尚未完全昏厥过去。冰冰用摔破的碗片在他们脸上划道口子,剧烈的疼痛就叫他们意识清醒过来嗷嗷大叫。冰冰揪着他们的头发逐一采访:你们说萧十一郎该不该娶沈璧君? 不,不该。缠着抹额的武当弟子道。 刚说完,武当弟子就给冰冰割破了喉咙。与他同桌的崆峒弟子面如土色,连忙改口:该娶她,该娶的。 冰冰照样利索地把他干掉。这桌还有第三个华山弟子,吓得说不出话。冰冰照例问:你说呢,大盗和淑女在一起好不好。 华山弟子机灵地应:只有姑娘你才配得上萧十一郎,沈璧君是个什么东西 他还是没能逃过冰冰的割/喉碗片。 萧十一郎漠然:你何必在我面前杀人。死在我刀下的人已经很多。 冰冰说:我想告诉你不管你杀不杀连城璧,要不要沈璧君,都有许多人因你而死。天尊的算盘从来不会落空,连城璧的算盘也是。你我不过执刀人。 萧十一郎喝干了坛中最后一滴酒:不必多说,带我去见连城璧吧。事成以后我给你割鹿刀。 你身上的不是真正的割鹿刀。你骗了我。冰冰说,真正的割鹿刀杀人不沾血。就算你用蛮力假扮割鹿刀的锋利,也终究做不到这一点。 刀出鞘,上头沾着的红缨绿柳的血还未干。 萧十一郎还是很淡定:不错。我骗了你。可我非见连城璧不可。 冰冰说:连城璧把刀送给了慕容小荻新认的弟弟。 谢昀心头一紧。干什么什么事都能扯他身上。 萧十一郎缓缓说:就是他让我来救人。想必他也会把刀给我。 他就在楼里,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脸朝里趴着的谢昀感觉冰冰要提着碎碗片向他来了。 然而并没有。冰冰的碗片掷向萧十一郎的身后。萧十一郎的身后不知何时来了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出剑,飞来的碗片化作粉末。 萧十一郎许是把慕容小荻当成了他:割鹿刀给我。 我只有剑,没有刀。 看来你放我离开不为救人为杀人。 我只想把你抓回牢里。慕容小荻目的很明确,当然,他还要抓冰冰:还有你,天宗的护法。 慕容小荻率领的天尊死士已把望江楼包围。连谢昀都知道跟着萧十一郎有饭吃,慕容小荻就更懂得盯住萧十一郎不放了。 冰冰对突如其来的包围网丝毫不诧异:你别忘了连城璧还在我们手上。 慕容小荻说:正是连城璧教会我无论何时也不受你们威胁。 冰冰笑道:看来连城璧教会你很多。但有一样连城璧定然教不会你,怜惜自己的枕边人。 慕容小荻不想同天宗的贼党废话。 冰冰非要把话说完不可:萧十一郎啊,如果连城璧真有那么完美,沈璧君为什么惦记着你呢? 慕容小荻的剑已向冰冰横贯而至。 萧十一郎出了刀。他的刀不是割鹿刀。但拦住慕容小荻的剑还是够用的。 萧十一郎轻声同慕容小荻说:给我一点时间,还你一个连城璧。 慕容小荻绝不相信一个觊觎别人妻子的大盗说话算话。要不是看在风四姨的面上,他非用手上的剑割断萧十一郎的咽喉。 萧十一郎毕竟十年被囚。他的招式渐落下风。 冰冰忽然拍了拍掌。 同谢昀一齐倒下的几个食客突然朝谢昀扑过来,将谢昀按倒在地。 冰冰嘲笑萧十一郎:你被关太久,眼都花了。弟弟和割鹿刀在此处。 慕容小荻和连城璧止了打斗。 冰冰问慕容小荻:连城璧教你的还算数? 慕容小荻眼中带火。连城璧教的当然不能用在谢昀身上! 冰冰走过来问谢昀同样的问题:你说连城璧跟沈璧君该不该在一起? 萧十一郎脸色阴沉,吼道:够了。不要再问无谓的问题。 冰冰啧啧:你怕我杀了这小子,慕容秋荻会拿沈璧君抵命。不必怕。沈璧君的命比这小子的矜贵。 慕容小荻喝道:你敢动他我必取你人头。 冰冰说:我的人头好像没你弟弟的矜贵。一换一不亏。 谢昀的剑就从身后横到了冰冰的脖子上。 冰冰的笑容凝固了。当晚夜袭无垢山庄,她分明认准谢昀不会武功,怎地谢昀出手快如鬼魅,忽地就绕到了他的身后。 谢昀淡定地告诉她:你的人头能换我一个影子的头,也是不亏的。 这时候冰冰才发现他那些假装中毒的食客制住的不过是谢昀的影子。真正的谢昀早已金蝉脱壳,反过来制住了她。 慕容小荻最知谢昀的底细。谢昀的武功时灵时不灵的,叫人十分担忧。慕容小荻便也把剑横在冰冰脖子上,叫谢昀歇会。 谢昀调侃他:你待我跟待连城璧不一样,我可是要吃醋的。 慕容小荻板着脸:桌上有醋你尽管去吃。大敌当前不要胡搅蛮缠。 谢昀讨个没趣。好像慕容小荻有些恼他。 冰冰被慕容小荻点了穴,手底下的天宗细作也被捕获,然而依旧有谈判的筹码:你杀了我,便休想再知道天宗的秘密。 慕容小荻干净利落地抹掉冰冰的脖子。 萧十一郎扑过来救,慕容小荻又是两剑,分别割伤萧十一郎的两条手筋。 萧十一郎倒在地上大骂慕容小荻。慕容小荻一剑一个穴道,只将萧十一郎点晕过去。慕容小荻手底下的人拿来锁链,将萧十一郎捆个严实。 慕容小荻的目光扫过其余天宗的党羽,将他们押成一排站好。 带我去天宗。慕容小荻从最左边的问起。 最左边的义正辞严地应句休想,慕容小荻一剑送走他。 第二个、第三个不说的,照样一剑割喉。 轮到第四个心生怯意,不顾同伙的咒骂,跪下来求慕容小荻放他一条生路。 慕容小荻就一剑一个,把那些咒骂他的同伙全部做掉,才走到他面前站定:天宗总坛在哪? 那人哭天喊地。他只是求饶,他真的不知道天宗总坛所在! 慕容小荻冷笑:妨碍我的人必定要死,没有价值的人也不必苟活。 慕容小荻毫不留情地把最后一人也送上西天。 谢昀看着十几人全成了慕容小荻的剑下亡魂,心里不免有些疙瘩。换作别门别派别的侠客,再如何杀人逼供谢昀也不会去管。可是慕容小荻谢昀总感觉慕容小荻有些不对劲。慕容小荻变得好暴躁。更像故意杀掉这些人给他看一样。 谢昀再同慕容小荻说话就感到不自在:你杀光了所有人,怎么去救连城璧? 慕容小荻说话带刺:正合你意。 好像我要阻止你救连城璧一样。 我说得不对?你一面放走萧十一郎,另一面又给他一柄假的割鹿刀! 慕容小荻一把摘下谢昀腰间别着的佩刀摔倒地上。看得出来此刻的慕容小荻不爽到了极点。先前他说谢昀吃醋还是半猜半就的担心,现在完全有了石锤! 第54章 第 54 章 谢昀没想到割鹿刀会是萧十一郎接触天宗的关键, 萧十一郎也没跟他说过呀。他真的一点不贪图什么割鹿刀的宝藏。连城璧把割鹿刀送给他的时候,他纯粹当成一个腰部挂件收下而已。 分卷(54) 到了慕容小荻眼里,便成了他故意害死连城璧的证据了。 谢昀多少不痛快。他不是个擅长替自己辩解的人, 他也没法辩解。事实的确就是萧十一郎用了把假刀,而真刀就在他身上。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亲眼看着萧十一郎拿着把假刀秀全程。换作是他自己看见这一幕, 恐怕也要猜疑有害死连城璧的心。 谢昀放弃解释:你觉得是就是吧。 跟我回家。慕容小荻拉住谢昀。 回哪里去? 你早上还说困的。我跟你回去睡觉。睡醒就好了。慕容小荻语气缓和点。 谢昀呵了一声:说得好听。你无非把我关到萧十一郎的地牢里。要不要再穿了我的琵琶骨, 套上几道锁链。 谁不知道慕容小荻说的回家就是把他关起来,不许他出门。 慕容小荻走过来想像从前那样摸他的头:没这个意思。你回去好好待着不要胡闹就行。 谢昀把慕容小荻的爪子拨开:我不是你弟弟, 不用听你的话,也不会妒忌你有个什么哥哥。你管不了我! 慕容小荻不说话了。 我要去做我的事情。有本事你就把我拦下。谢昀说罢转身运起轻功就走。 慕容小荻没有追上。慕容小荻只是难过。他早就知道家里情况复杂得很,本不该让谢昀掺和进天尊事情的。 谢昀跑得一阵, 望见背后没有人便不跑了。心里空荡荡的。跟慕容小荻吵架绝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可是慕容小荻凭什么误会他,他明明一心要救出连城璧的。他真的没有嫉妒连城璧。慕容小荻爱跟谁好跟谁好,他一点都不难过! 谢昀还是觉得心里苦闷极了,想要点酒喝。 路边凑巧遇到方杏花村的旗帜。旗下用简陋的蓬帆布搭起个不大的酒摊。看它名字就知道是卖酒的。而且卖的是专供愁人断肠的烈酒。 谢昀走到布蓬外的桌边:上酒。最烈的酒。 他才注意到酒摊的老板是风四娘。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风四娘开一家酒摊做什么? 风四娘看见谢昀有些惊讶:小少爷走错了路, 这是离开慕容七星塘的方向。 谢昀就是不想回去见慕容小荻,所以选了条相反的路。 布蓬里还走出了沈璧君。沈璧君本是喜悦的,笑得犹如待放的花, 才见谢昀,笑容陡然凝固。 你们都在啊。上酒。 谢昀管不得许多。按理说两个女子出现在荒郊野岭该感到奇怪才是。可谢昀难受极了,他只想喝酒。 风四娘用眼神示意沈璧君回去帐内。自己往布蓬里搬出两坛酒, 往桌上一放。 谢昀连碗也不用, 对着酒坛便灌。 小少爷看起来很不开心。定是给慕容小荻欺负了吧。他脾气躁, 总爱得罪人。我也受过他不少气。 没有。他还能欺负得了我?哼, 做梦。 谢昀两边脸颊泛起酒后的红晕。这酒不得行, 越喝越叫人不快。 他凭什么怀疑我? 谢昀不得不喝到一半把酒坛放下喘口气。刚刚他想喝酒, 现在他想吐。要是慕容小荻在旁他就吐了。正好吐到慕容小荻身上恶心这个糟糕的家伙。 风四娘慢慢说:小荻打小长在天尊,勾心斗角的事情想得多,难免考量多些。唉,天尊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想许多。大家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猜度人心的事情多了,便不可避免地伤到身边的人。但我保证他心是好的,不会存心与你过不去。 谢昀终于说出了心声:他就是想太多。我根本没有要害连城璧。我跟着萧十一郎真的只想去救连城璧。 风四娘忙问:你一路跟着萧十一郎?那么萧十一郎去了哪里? 慕容小荻把他抓了回去。谢昀打个酒嗝。 风四娘和沈璧君来到僻静的路边,本就为等待萧十一郎。沈璧君再也按捺不住:他又给捉住了?他怎能又给捉住? 风四娘忙劝她回到帐篷里不要胡说。 沈璧君十分着急:我回去找天尊。求她把萧十一郎放走。 风四娘叹口气:你为什么过去不求呢? 沈璧君低下了头。她有难言之隐。她多么想放走萧十一郎。她明明知道萧十一郎不是她的仇人,因为那夜她就跟萧十一郎在一起。可她不能这么说。她若说出此事,岂非告诉世人她跟别的男人过了一夜,这叫她的丈夫怎么办?叫连城璧怎么办? 况且后来沈璧君才发现,连城璧那夜是看着她跟萧十一郎在一起的。可是连城璧始终不提此事,始终不给萧十一郎洗刷冤屈。很显然连城璧恨透了萧十一郎,他恨这个把他妻子拐走的男人。 十年来沈璧君每一天每一夜不生活在苦闷当中。连城璧是极好的。可又仿佛对她不好。连城璧明明知道她跟萧十一郎过了二十八天,可连城璧为什么一句也不问呢?连城璧仿佛从不会吃醋,也就从不在乎她。比起连城璧,萧十一郎有趣多了。她爱萧十一郎,可她又不想对不起连城璧。 连城璧落入天宗是个好机会。萧十一郎越狱成功是好上加好。沈璧君想,趁这个机会跟萧十一郎私奔,等连城璧回来再让风四娘告诉他,沈璧君是给萧十一郎趁乱掳走的。萧十一郎这个杀人狂魔要杀尽沈家的最后一个人。 比起其他的结果,这个结果这个故事最能不伤连城璧的心。连城璧还年轻,他还可以找一个更适合他的妻子,至少比自己这个成天与他说话不超过五句的冰美人好。 可是随着萧十一郎被抓,一切都落了空! 谢昀劝沈璧君:你求天尊没有用。慕容小荻抓走的萧十一郎,他肯定把萧十一郎偷偷藏起来。因为慕容小荻觉得,萧十一郎是天尊放出来害连城璧的。 反正谢昀越喝越醉,开炮吐槽慕容小荻越来越起劲。 沈璧君替萧十一郎辩解:不会的。我们都对不起连城璧。他绝不会去害连城璧。 谢昀不屑: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连我都被当作萧十一郎的同谋!慕容小荻是个脑瘫!他光惦记着连城璧! 说好的不吃醋。可这番话说得酸极了。 风四娘不得不替慕容小荻说两句:天尊的想法诡谲多诈。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除掉连城璧。小荻多疑也不能全怪他。 不错。连城璧自己都疑心天尊卸磨杀驴。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惹怒慕容秋荻。沈璧君说着说着想到了自己,不免自怜:所以他需要沈家当他的护身符。我在无垢山庄也许就是他的挡箭牌吧。 一边是醉酒的伤心人,一边是自怜的伤心人。只有风四娘脑子最清醒,她冷静地分析:小荻扣住萧十一郎,无非想保护连城璧。倘若我们能把连城璧救出,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沈璧君有些犹豫。她跟风四娘不一样。风四娘只想救萧十一郎。而沈璧君除了救萧十一郎,她还希望连城璧能晚一点被救出来。这样她就有充足的间隙去部署和萧十一郎离开的计划。 谢昀也是这么想的:我可以去把连城璧捞出来,但我不知道天宗在哪里。 沈璧君鬼神神差似的拿出了一幅地图。地图上用红星红点圈出若干地段。 风四娘跟在慕容秋荻许久,见多识广,将地图看上几眼就认出:你手里为何会有天宗的势力分布图? 谢昀取在手中一看,风四娘猜得不假,刚刚被端掉的望江楼也在图纸的红圈中间。 沈璧君道:我从连城璧书房暗室里找到的。想必他为了剿灭天宗曾下过一番功夫。是以天宗才捉了他。 你有地图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谢昀又急又气。沈璧君真是作坏了,早拿出来他也不必放走萧十一郎,更不必被慕容小荻误会他。 沈璧君又低下了头。风四娘看在眼里替她解释:璧君若早拿出,且不说小少爷会不会放走萧十一郎救人,连城璧救出来,她也难走了。 沈璧君说:正是。我对不起连城璧。不论我如何忏悔我总对不起他。 谢昀已给慕容七星塘里诸人复杂的思路搅得晕乎,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风四娘见得气氛尴尬调侃说:你非但对不起连城璧,还对不起小少爷。若是连城璧自此不近女色,只顾着训练小荻可怎么办? 我看小荻已经长成大人。他有自己的主张。他总是更在乎他的弟弟的。连城璧于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江湖前辈而已。沈璧君总算说了句谢昀爱听的:连城璧已没什么可教小荻的了,慕容秋荻迟早容不下他。再加上我的离开。只盼小少爷今后能多替他说好话,至少保他性命。 沈璧君想到今后萧十一郎的地牢可能就是连城璧的下场,不由得落下泪。 谢昀看到沈璧君如此动情,也就不好说什么。他将地图铺开,仔细端详上边深浅不一的红圈。最大的圈、最红的标记,正是这座酒水摊所处的广云峰。 天宗的总坛就在广云峰! 沈璧君把风四娘带到此处设摊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盘算着一旦萧十一郎发现天宗的总坛,就一定会走这条路上山,就一定会路过此地。她们就能把萧十一郎截下带走。 沈璧君同谢昀道:小少爷且谨慎行事。烂船总有三分钉,天宗虽然溃败,实力不容小觑。 谢昀点了点头。认真记下地图的各路细节。 风四娘提议:小少爷探查归探查,切莫急着动手。我回天尊搬救兵。 谢昀应声而走。 等他走后沈璧君却有别的打算:四娘还是莫去找慕容秋荻搬救兵。 你担心天尊落井下石?我觉得未必。她即便要杀连城璧,也会给他安个堂堂正正的罪名。我认识慕容秋荻许久,她不至于从背后捅人刀子。 沈璧君想说的是:萧十一郎在小荻手里。 风四娘就明白沈璧君的打算。沈璧君是想把慕容小荻支开去救谢昀,这样一来她就有足够的功夫把萧十一郎从慕容小荻手里捞出来。 平时瞧着不问江湖世事的淑女大小姐,为了心爱的人竟也想出了调虎离山的计谋。 第55章 第 55 章 广云峰上, 天宗总坛。 偌大的山岭孤寂无人,谢昀一路上山遇不见一个天宗的暗哨。他甚至怀疑沈璧君手里的地图是不是标错了地方。 事实上天宗确实人丁稀薄。天宗的分坛虽然数量大,但每个坛口不过六七人的数量。就像望江楼上死去的冰冰和手底下假装中毒的喽啰。这便算得上天宗一大分坛了。 谢昀一路畅通无碍地来到广云峰顶。 峰顶盖着几间茅屋, 院子里的火堆刚刚熄灭,尚且冒着白烟。瞧它的情形, 屋里应有人居住。但是屋门窗户紧紧关着, 也不知里边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多少事。 谢昀不敢妄动。便寻了块大石头隐身其后, 且观察仔细了再做打算。 广云峰顶的山风犀利,直吹得门窗咿呀作响。响得风息,门窗依旧咯噔作响。仿佛有人在门后拼命拍打着门窗。终于有扇窗户被撞开。窗后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手掌扶住窗, 使出最大的力气,把主人的身体撑起。待得那人的脑袋从窗后探出,谢昀认了出来,是连城璧。 连城璧试图从窗户里翻出来。 谢昀忙赶到窗前。透过窗口往里看,屋里横倒至少六具尸体, 其中还包括当夜袭击无垢山庄的两大护法。连城璧的身上沾的都是他们的血。可是连城璧的身上也遭受了十几处兵刃的伤。连城璧看见谢昀,露出轻松的表情:我把他们全杀了。 只言毕就力气用尽倒在地上。 分卷(55) 谢昀不敢在天宗的地盘多做逗留。忙撞开房门,扶着半昏半睡的连城璧赶紧下山。可惜连城璧根本无力下山, 走得几步脚下一崴,差点没把谢昀带着滚下山坡。谢昀无法,只得寻个山林隐蔽处暂且扶他歇着。又连忙用树枝编织成的长笤帚扫干净沿路连城璧遗留的血迹, 免得被天宗余党追踪上门。 连城璧气息微弱:你是小荻还是 谢昀。 连城璧这才道句谢。他跟慕容小荻是不会说谢字的。 谢昀将连城璧慢慢扶到水边, 喂他饮下些山泉水, 连城璧发干泛白的嘴唇才有了些血色。 谢昀告诉连城璧:璧君姐姐没有被天宗所掳, 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了。他们不慎说漏了嘴。于是我把他们都杀了。 连城璧想必是强行冲破穴道反杀的人。因此他受伤着实不轻。内伤外伤都有。谢昀打量着要不要给连城璧唱支歌调养伤势。又恐怕天宗没死干净的追兵会循着声音追过来。谢昀只有四个技能。要是过来五个人, 那他可就护不住连城璧了。 谢昀决定还是用传统的法子, 先替连城璧物理包扎再说。 谢昀便解开了连城璧的衣服。先拿清水洗干净他身上的创口,再挥剑把他的中衣斩成几条碎片用来包扎。江湖人士行走在外,基本止血救治的功夫还是有的。不多时连城璧身上的外伤都被扎住。谢昀又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连城璧身上,免得他虚弱时候受冻发烧。 连城璧全程一句痛也没喊,连眉头也不曾皱一皱。 他只是感慨:好在来的不是小荻。 他比我更紧张你。虽然他看不惯你。谢昀说这话时总觉得胸口酸酸的。肯定是被慕容小荻经常瞎说导致的幻觉。他才没有吃醋。 连城璧笑道:我只教他杀人,从未教他救人。我也从没指望他救我。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天底下哪有这般教徒弟的啊。 小荻不是一般人。他总归要接慕容秋荻的班。他若不能像他母亲般无情决绝,是掌控不了天尊的。 谢昀很好奇:我听说慕容秋荻可能会把你踢开。你是小荻的绊脚石。 这便是天尊狠心的地方。我也教小荻一定要这样狠心才行。但是他们有他们的狠心,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连城璧从不是任人屠宰的羊。正因如此,我才有资格训练慕容小荻。 谢昀算明白了。在天尊的组织里从没有什么阴谋,大家都明白对方想置他们于死地,他们也各自打算着置对方于死地。连城璧对慕容秋荻是部署是心知肚明的。反动慕容小荻,他没有像他的母亲和邻家兄长那么狠。他甚至幼稚得想救下连城璧。 谢昀问连城璧: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连城璧却反问:你得先告诉我你站哪一边。 我谁也不站。 连城璧勉强一笑:不可能。你已踏进这个漩涡,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那我站小荻,小荻站你,我也站你。 连城璧遗憾地摇摇头:此刻只因我弱势,小荻才站我。他日我反攻天尊占上风,小荻必定会去保他的母亲。 谢昀心想也对。慕容小荻只想让两人都平安无事。 连城璧说:世事如此,有阴有阳,也有中庸。你站慕容小荻就站吧。至少现在我受着伤,我们还是朋友。告诉我,璧君还好吧?有没有人去骚扰她? 谢昀看连城璧如此窘迫,实在不忍心跟他讲沈璧君跟萧十一郎就要私奔的事情。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连城璧却主动说:我希望她能离开。我与天尊决战在即,不想牵连她。 谢昀只好敷衍地说:有机会我就把她送走。 你该让萧十一郎和她一起走。我看得出来他们两情相悦。萧十一郎又为她吃了不少苦。让他们一起离开吧。 谢昀没想到连城璧这么豁达。他忍不住说出了真相,沈璧君已经和萧十一郎走掉了。 连城璧陷入了沉默。自己放手叫沈璧君走,跟沈璧君主动走,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谢昀劝他安心养伤,不要思虑太多。 连城璧静静地闭眼想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做错了? 嗯无所谓对错。你们不合适。 我看不出哪里不合适。她对我很好,我对她也很好。 或许你就是对她太好了。没有波澜的生活令人烦闷。 连城璧忽然问谢昀:无风无浪的平静日子真的那么令人讨厌么? 谢昀不知怎地又想到慕容小荻。慕容小荻并没有学到连城璧心如止水的本事。慕容小荻是另一个极端,天天都要翻江倒海作乱的极端。 谢昀于是说:也看个人。我就更喜欢安逸的。 连城璧抬头看着落日:我们都没能找到最合适的人。 谢昀听得想打人。你自己丢了老婆就算了,平白无故拉我下水干什么。饶是谢昀脾气好,不跟失恋的人计较。 连城璧忽然问谢昀:你能暂时住到无垢山庄吗?璧君离开以后,我便没有了沈家这层干系,慕容秋荻只怕要抓紧对付我。 沈璧君临走前也托谢昀照拂连城璧。本着一诺千金的原则,谢昀便应承下来。 可是谢昀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还是有清醒的认知的。他又不是慕容秋荻的亲生儿子,慕容秋荻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连城璧吗? 谢昀便提议把慕容小荻搞过来一起住。 连城璧断然回绝:我不能叫小荻护我,我不想他看到我这副模样。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你就当我是个这样的人吧。连城璧苦笑,反正我最软弱的模样你也看过了。你一个人看过就够了。 连城璧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在谢昀面前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轻轻地皱起眉,呻/吟着身上的痛楚。这时候谢昀反而觉得连城璧是个正常人,而不再是平日里端着的完美邻家大哥的人设。 日头已下山。谢昀摘了些生果充饥。 连城璧不客气地说:我想吃肉。 谢昀解释:不好生火。恐要引来敌人。 连城璧却越来越不客气,可怜兮兮地说:你想想办法。我已经被饿了四天,光吃生果必定撑不住。 人一解放天性,仿佛就都变成了无赖。谢昀又想到慕容小荻。慕容小荻平时就这般死样子。明明告诉他不可以,他还非要装可怜。谢昀严重怀疑慕容小荻的傲娇是不是也从连城璧身上学来。 谢昀只好说:我回天宗的屋子看看有没有吃的。 好,等你回。 谢昀开始怀念过去那个连城璧。话不多事还少。他又想,可能沈璧君的离去可能对连城璧打击确实太大,才叫连城璧一时失常。宽慰失恋的人,也算一件功德吧。 谢昀便不放在心上。尽量放轻脚步往天宗总坛走。 那几间还横着尸体的草屋里竟然亮着灯光。灯火打在窗户上,映出不止十个人的影子。 屋里传来慕容小荻的声音:都搜到了什么? 天尊的人回他:地上的人是连城璧所杀。依照血迹和脚印来看,连城璧应该也受了伤。然后被另一个人带走了。 带去了哪里? 那人清扫过,只能追踪到往东三里。 谢昀有点小庆幸。看来他的善后工作不错。连天尊的高手也追踪不到他。 慕容小荻吩咐:回总坛调派人手。封锁广云峰,全力搜山。 谢昀真想出去告诉他不要大费周章。可是转念想到连城璧。连城璧说过,他不希望慕容小荻看见他落魄的模样。谢昀便忍了下来。 天宗总坛的熟肉看来拿不到的了。谢昀回头让连城璧二选一:要么你吃果子,要么你让慕容小荻发现。他肯定会给你肉吃。 连城璧果然坚持打肿脸充胖子,顿时也不喊疼也不喊饿,又端起了往日人淡如菊的君子脸,接过谢昀手里的果子就吃。几颗果子吃罢,连城璧扶住果树就想起身:我们回山庄吧。 喂喂,你要躲慕容小荻也不至于强撑。 连城璧执意要走:我不光要躲慕容小荻。还有天尊。 谢昀想想也对。荒郊野岭的把他一刀剁了尽可嫁祸给天宗势力。回到无垢山庄,至少慕容秋荻不会明目张胆地让天尊属下上门挑事。 谢昀只好当他的拐杖,扶着他慢慢下山。连城璧曾仔细研究过广云峰,对于山间小路和隐蔽暗道熟悉得不得了,两人很快便离开了广云峰。才走出茂密的山林,前面便见有间门口挂只灯笼的茶寮。连城璧唤谢昀扶着他往茶寮方向走。 连城璧盯住天宗已经很久。这间茶寮是他早已安插好的据点。很快地一驾从茶寮出发的马车连夜出发,把他的主子送回无垢山庄。 谢昀不得不佩服连城璧缜密的安排。甚至可以说,即便谢昀不去救他,他咬咬牙也能脱险回来。难怪慕容秋荻为他的儿子选择了这样一位老师,又要绞尽脑汁地把连城璧除掉不可。 回到山庄的连城璧依然保持警惕。他把左右都屏退,只留谢昀和他呆在房里。连城璧在房中闭门凝神,耳听六路,待确认四周真的无人监听监视,这才扳动软塌底下的扳手。他的书架便缓缓移开,露出个密室的入口。连城璧拿过盏油灯,引着谢昀一并入内。 密室直通无垢山庄的地下城。里头甬道弯曲多路,叫人眼花缭乱。而更令人惊叹的是沿路的珠宝只向草芥一样随意丢弃。连城璧洁白的靴子踩过这些宝石首饰,只如同踩上寻常的石块般正眼也不瞧。 连城璧解释说:最好的财富是能保命的财富。 谢昀悟性很高。满地金银财宝势必会让闯入者注意涣散。他们一旦忙着看财宝,连城璧逃脱的机会就大一些。 连城璧一路领着谢昀走过三道暗门,终于来到无垢山庄真正的内室。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连城璧地上的卧室一样,只是摆设用料不同。红纱帐,鸳鸯枕,还有满床厚厚的多子多福被。这是他同沈璧君大婚初夜的摆设。连城璧把它们都搬到了地底。搬到了连沈璧君也从来不曾来过的地底。 连城璧躺上红床。闭起眼,泪水就溢出。当他的身体紧绷并且忍不住抽搐,原先包扎的伤口又裂开来,渗出些鲜血。 在这个绝对私密的空间,连城璧不想装什么,带着哭腔同谢昀说话也不要紧:我需要金疮药。左手边柜子第二格。 谢昀替他把药取来。 你帮我上药好不好? 谢昀看他是个可怜人,便找来把剪子剪断先前粗糙包扎的止血带,给他敷上好的金疮。 连城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看得谢昀很不自在。 你要是痛你就说啊,我就轻一点。谢昀不知连城璧为什么那么看他。 连城璧只轻轻答:不痛。 我建议你闭眼睡一会。我给你守着,没人能进到此地。 忽然连城璧抓住谢昀沾满金创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嘴巴。 谢昀连忙把手指抽走。 我,我失态了。连城璧嚅嗫着,我又想到了璧君。她也曾像你这样给我上药,她的手是世间最温柔的手。 分卷(56) 谢昀感到有点不对劲。连城璧到底在说什么? 璧君也曾见过满身血污的我,也曾把我从垂死的边缘救活。连城璧红着眼,我实在盼你能像她一样照顾我。 你疯了! 谢昀不想再呆在连城璧身边。连城璧竟然拿他当沈璧君的替身。 我没有疯。连城璧难过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不答应。但我求你站在此地,就当一刻钟的璧君,一刻钟就好。 别说一刻钟,连半刻钟谢昀也不想呆。谢昀转身赶紧走。但是他发现回头的暗门已给连城璧关上了。 把门打开。不然别怪我动手。谢昀拔出了剑。 连城璧格外冷静:你听我说完我就放你走。我不会碰你的。我只想跟你说句对不起。十年了,我一直没敢对你说出这个秘密。 天啊,连城璧已经把他完全当成了沈璧君,他真的完全疯了! 谢昀只好一边提防着他扑过来,一边逢场作戏:你说吧。我都原谅你。 你不会原谅我。我盼你能用你手中的剑杀死我。 好,你说。 沈家庄的人是我杀的。连城璧缓缓地道:我只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谢昀半晌说不出话。连城璧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他怎么又成了杀人凶手? 连城璧平静地道:你也许猜到了。你猜得不错。用你手中的剑杀了我吧。 谢昀不是真的沈璧君,他不会杀连城璧。 可是真正的沈璧君却从隐蔽的石门后推门而出。她的手中握着金针,她的眼中带着悲愤,她的声音不再有淑女的温柔,说出口的第一个字就破了音:是你,真的是你。 萧十一郎站在她的身后。同谢昀一样进退两难。 第56章 第 56 章 连城璧对沈璧君置若罔闻。他的眼里只有谢昀这个沈璧君。 而真正的沈璧君手里握着的金针迟迟未能发出。 沈璧君的眼泪滴落到手中的金针上。到这一刻她才发现, 不管是连城璧还是萧十一郎,不管他们谁灭了沈家,她都下不得手。她越爱萧十一郎, 她就越亏欠连城璧。爱与亏欠,喜欢与愧疚, 是一样大的。 金针忽然调转方向, 朝自己刺过来。 萧十一郎连忙打落沈璧君的金针,将她紧紧搂住。 这一回的连城璧没有丝毫动静。他仍目光呆滞且深情款款地看着谢昀。可见他真的魔怔了。 萧十一郎用封住沈璧君的穴位。便要带沈璧君离开。 谢昀拦住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果真连城璧杀的沈家满门? 萧十一郎说:他已承认。 我不信。谢昀希望萧十一郎说出真相, 至少能让他知道个底。 谢昀甚至不知道他跟沈璧君为何那么凑巧地出现在连城璧的地宫深处。按理来说,他们两人应该找不到入口的啊。这一切仿佛都像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未免也太凑巧了。 萧十一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连城璧:他要做第二个萧十一郎。 说罢,扛着沈璧君就走了。 谢昀反而不想离开。 他慢慢走到连城璧身前, 拿剑指着他:没有人了。你尽可跟我说真话。 连城璧笑得瘆人:璧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你一直在骗我! 我从此再也不会骗你了。 连城璧突然就握住了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谢昀赶紧把剑拔开。但是连城璧的身上有中了一剑,他的嘴里也吐出鲜血。 谢昀真是欲哭无泪。要是连城璧给他杀了,慕容小荻得怎么找他算账啊。 你给我活着, 给我好好活着。死掉太便宜你了。 谢昀用纱布和金创暂时按住连城璧的伤口。 连城璧看着他咧开嘴笑,一副满足的模样。 谢昀骂道:笑个头啊笑。点穴止血。我要你受到永永远远的折磨。 是。连城璧这才点住身上几处大穴。他的流血止住不少。嘴里喃喃:真好,你终于愿意正眼看我, 愿意折磨我。 谢昀感到头疼。难不成以后他都要像沈璧君一样哄着连城璧凶着连城璧! 连城璧又拉住他的手:你也打我,像打萧十一郎那样打我好不好?你知道吗,每次你到地牢, 我都恨不得被你点住穴道, 被你拿来出气的人是我。你对我的冷漠, 比打我骂我在我身上捅刀子都要叫人难过。 谢昀总觉得要是继续下去, 他会跟连城璧一样疯掉的。 谢昀决定把慕容小荻找来, 一起充当沈璧君的手办。 慕容小荻仔细打量着连城璧, 连城璧也仔细打量着慕容小荻。两人面面相觑良久。连城璧说:你该去练功,而不是多管闲事。 这口气分明就是对慕容小荻的口气。 谢昀跳出来说:你都能认得慕容小荻,为什么认不得我。 连城璧叹口气:璧君我怎能认不得你。 你装的吧大哥! 慕容小荻插一嘴:我才是你大哥。 谢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 慕容小荻道:不管他是不是装的,都不能叫他落在天尊手里。 天尊总不至于对付一个傻子。 慕容小荻看着连城璧:他如果是个傻子,便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做我引路人的价值。 慕容小荻说得如此直白,仍旧没有办法把连城璧从疯魔里唤醒。 连城璧依旧把谢昀当作沈璧君。 慕容小荻便更要把谢昀和连城璧分开了。甚至不想谢昀出现在连城璧的视线之内。慕容小荻绝不容许自己的弟弟成为别人的手办。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真正的沈璧君找回来。 谢昀不同意:她好不容易跟萧十一郎跑掉。 慕容小荻清醒地说:她跟萧十一郎本就不该在一起。她是连城璧的妻子。 连城璧也希望他们离开。 他其实不希望的。否则也不会疯掉。 看来最懂连城璧的还是慕容小荻。他们毕竟相处了许久。 谢昀有些难受。这股难受劲来得莫名其妙。他忽然想,要是他疯掉了慕容小荻会不会也能懂他最真实的意思。 慕容小荻抚着谢昀的肩膀:你不要老吃醋。等连城璧好转我一定更加关心你。 你不要老说我吃醋。我没有吃醋。两兄弟间是不能说吃醋的。 那该说什么? 嫉妒。 好的,你不要嫉妒。 重点不是嫉妒,我没有嫉妒连城璧! 谢昀快要给绕晕了。慕容小荻的狂妄叫人不爽。他凭什么认为别人就要以他为中心,看见他对另外的人好就会嫉妒? 谢昀真是没眼看。每每看到慕容小荻给连城璧解衣换药他都要退避三舍。 不知不觉他们已在地宫里呆了五天。 慕容小荻偶尔会出去放个风,布置天尊的各项事宜。为了避免连城璧自己一个人在地宫里做出什么傻事,谢昀和他轮流值守。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慕容小荻看着连城璧多些。慕容小荻甚至能连续三天三夜不合眼守着连城璧。要不是谢昀苦劝他保存体力,他甚至一点不希望谢昀和连城璧接触。 慕容小荻从地面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萧十一郎和沈璧君已经落网。萧十一郎又被关回了地牢。 慕容小荻故意当着连城璧的面说的。 连城璧只看着在远处配制草药的谢昀说:该被关进地牢的是我。璧君对我越好,我便越对不起她。 慕容小荻告诉他:沈璧君拒不肯回。我们抓她的时候害她断了一只手。 慕容小荻机警地盯住连城璧的每一个细节,看他是不是真的疯魔。 连城璧依旧很平静,继续望着谢昀道:你又诈我。璧君还是好好的。 慕容小荻把谢昀拽过来: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弟弟,不是什么沈璧君。 连城璧突然朝慕容小荻挥舞拳头。慕容小荻猝不及防,被打得跌出丈把开外,吐出口血沫。 连城璧也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肩胛处的伤口再度开裂。 连城璧神情冷峻地起身,捏紧拳头朝慕容小荻走过去:不管璧君怎么对我,都轮不到你插手。 慕容小荻咬着牙,攥紧手边的剑,随时就要拔剑同连城璧火拼。 谢昀连忙拦在两人当中:好了好了。小荻只是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拿你开玩笑。 连城璧抓住谢昀的手。 慕容小荻立即暴走:我也不喜欢装疯卖傻占人便宜! 慕容小荻的剑就向连城璧刺来。 连城璧手无寸铁仍旧无所畏惧。 谢昀喝住慕容小荻:收剑。 当然谢昀也甩开了连城璧的手。否则慕容小荻决不肯轻易收剑。 要稳住慕容小荻,就得先稳住连城璧。 谢昀指着连城璧骂道:你好不要脸。害死我的家人还敢对我动手动脚。 淑女的沈璧君绝不会这么泼妇骂街。谢昀已经管不了沈璧君的人设了。 可是连城璧就是认死他是沈璧君,退后两步,往自己胸口捶了一拳,又哇地把自己捶出口血:你说得对,我是个不要脸的人。 不许锤。捶死了我找谁报仇。 连城璧才住了手。他也体力不支地半跪在地。 谢昀又去骂慕容小荻:你懂不懂什么叫有夫之妇。你也不许碰我! 你慕容小荻准备顶回去。可是谢昀的眼色都打得快要面部肌肉抽筋了。再看连城璧,着实是惨。他的伤好了又添新伤,反反复复迟早要把性命搭上。慕容小荻只好作出让步:是,我鲁莽了。 谢昀说:他虽害我全家,我还没跟他和离,还是他的妻子。当面欺辱别人的妻子,不是大丈夫所为。 连城璧泪流满面:我是个罪人。我没脸与你谈和离。但求你将我逐出家门。 那你就好好养伤。等你伤好我就把你送到地牢去,叫你和萧十一郎那样受苦。 连城璧点头应声。慢慢爬回到床上养伤。 慕容小荻这才相信连城璧是真的疯了。不免叹口气。连城璧何等英雄,到头竟连个小孩都不如,叫人唏嘘不已。 分卷(57) 慕容小荻在谢昀耳边嘟囔:你不要太过分。 说的是谢昀。慕容小荻不能接受谢昀入戏太深。但照现在的情形,连城璧离开谢昀又是不可能的了。 谢昀很放心。哄小朋友是他的专长,连城璧对沈璧君的敬畏和亏欠使得他比小孩还容易哄。 谢昀把慕容小荻拉到僻静处,问道:萧十一郎真的抓着了?沈璧君真的断了一只手? 没断。但是身上的经络全损。没个三年五载好不了。天尊把她和萧十一郎都囚禁了起来。 谢昀随口说:你的人下手也太狠了些。 根本不是我手下做的。是沈璧君。她也发了疯。夜里闯进慕容七星塘,一口气连伤十几条人命。天尊亲自动手制住的她。她是真的疯。点住她的穴道她都能拼死冲开。不损尽她的经络只怕此刻已经见了阎王。 谢昀猛吞下口唾液:看来十年前沈家庄的命案还真的是沈璧君做的。萧十一郎和连城璧都在替她抵罪。 慕容小荻说出原委:萧十一郎到现在才把实情告诉我们。沈璧君十年前被天宗宗主下过蛊。蛊名离情,来自苗疆。但中此蛊,六亲不认,至死方休。 第57章 第 57 章 沈璧君竟然中过狠毒的离情蛊? 萧十一郎十年前便已知道这件事。当年的沈璧君正是在离情蛊的驱使下失去神志, 手持金针屠尽沈家。 十年前给沈璧君下蛊的,便是当初把沈璧君掳走的天宗宗主,逍遥侯哥舒天。 哥舒天出身南蛮, 武功路数诡谲多变,兼且带着南疆秘传的巫蛊。十年前的天宗在江南一带可谓如日中天。哥舒天更是一手创立玩偶山庄。凭借着高超的蛊术和霸道的武学, 将无数江湖人士困在其中。 被萧十一郎一刀斩下手臂的红樱绿柳两老头, 当初就被关在玩偶山庄之中。事后即便被救出来,脑袋也不太好用了。 沈璧君也被抓进玩偶山庄过。在玩偶山庄里, 她失去了肚子里怀着的连城璧的孩子。是以连城璧对天宗的恨不单单为着效命于天尊的缘故。天宗于他确有夺妻杀子的天大仇恨。 当年萧十一郎孤身闯入玩偶山庄杀死逍遥侯,却没想到逍遥侯给沈璧君下了蛊。离开玩偶山庄方四五天的功夫,沈璧君体内的离情蛊就连夜发作。沈家也因此满门被灭。 这件事只有萧十一郎知道。他不希望第二个人知情。于是他扛下了所有的罪责, 把沈家满门血案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便是十年前的实情。从深爱着沈璧君的萧十一郎口中说出,应该不会有假。 谢昀一边熬着连城璧的伤药,一边思索其中端倪。有个疑问不得不问:十年前沈璧君的蛊毒是如何压制的呢? 慕容小荻说:萧十一郎赶到沈家庄以后,发现沈璧君的璇玑、巨阙、四满三处大穴都有金针压制。想来是金针沈老太君临死前出的手。可惜十年过去,再厉害的金针也压不住沈璧君了。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谢昀总觉得事有凑巧。为什么偏偏是十年?为什么偏偏发生在沈璧君准备跟萧十一郎私奔的这几天? 谢昀不能不怀疑连城璧。 慕容小荻接着说:我娘疑心此事与连城璧有关。已命人包围了无垢山庄。这些日子你们需谨慎些。 慕容秋荻的想法跟谢昀一样。但慕容秋荻果敢得多。她只要有一点怀疑, 立马就能转变为行动。可是在慕容小荻看来,不外乎他母亲借机铲除连城璧的说辞而已。 慕容小荻时不时得出去望个风,再给地宫补充些干粮。大部分时候都是谢昀跟连城璧呆在一块。 谢昀不得不试探连城璧:沈璧君快要死了。 你别说胡话。你一定会活得好好的。连城璧的笑容很暖。 我中了逍遥侯的蛊毒。 谢昀也不知连城璧到底真疯假疯, 索性半真半假地同他说话。 连城璧连忙坐起来:你中的什么蛊?可伤着哪里? 谢昀从他床边退开:我说过你不许碰我。 不碰。连城璧把手缩回被窝:我只想知道你的伤。 我没有伤着什么。只是这几日恍兮惚兮,一觉睡醒竟到了别的地方。我好像得了夜游症。好几次醒来手上还沾着血。 谢昀扮得十足像一个真得了夜游症的无助患者。 连城璧教谢昀深吸气,缓吐气, 先把精神放松下来。 连城璧道:你去找天尊吧。她人脉广、本事大, 定有方法救你。 连城璧的回答听不出一点破绽。他这个人要么是真的完全疯了, 要么是刻意给沈璧君下过蛊, 全程演技在线。白璧污泥, 一线之间, 谢昀不能断定连城璧到底是哪一面。 沈璧君已经不再能够成为检验连城璧真疯假傻的照妖镜。过去的连城璧或许还会因为挂念沈璧君而露馅,现在的他恐怕不再会了。他如果真的给沈璧君下了蛊,沈璧君如果真的已不值得他再去爱,连城璧就成了真正无瑕的玉璧,没有弱点的完人。他如果真是装的,谢昀无论如何也看不穿。 谢昀还是尽量不去怀疑连城璧。 谢昀自己就有弱点。谢昀的弱点是慕容小荻。慕容小荻起先就老说他吃连城璧的醋,谢昀为了避免真吃醋,只好不断地对自己说,要对连城璧好一点,不要嫉妒他。 于是谢昀处处压制着怀疑连城璧的心思,仍拿他当个被妻子抛弃的可怜人。时不时地还要以沈璧君的口吻安抚他几句,叮嘱他好生疗伤。 又过去了十天,连城璧的伤已好了大半。他已能自己下床,手里舞出套精妙的剑法不在话下。 连城璧把剑交给谢昀:你把我押进慕容七星塘的大牢吧。 谢昀没有接剑:你和萧十一郎争着当凶手,反倒将我搞糊涂了。 萧十一郎是被我冤枉的,我才是害死你全家的恶人。连城璧说起此事就激动,我已苟活了十年。无论你杀了我还是折磨我,我都绝无怨言。 我不想再报仇。谢昀道。他想沈璧君也是这么认为的。人是沈璧君杀的,她该找下蛊的逍遥侯报仇。不论萧十一郎还是连城璧,不论连城璧真疯假疯,这一切都该画上句号。 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就不是你杀的人。 连城璧把谢昀一把抱住,激动得全身颤抖。 谢昀实在不想推开他。连城璧已经那么惨了,就让他抱一抱吧。 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你。 连城璧越抱越紧,乃至于谢昀都要按捺不住身体传来的躁动。突然,连城璧往他的后背上拍了一拍,直将谢昀激情的火焰悉数扑灭。 谢昀把连城璧推开:你对我做了什么? 连城璧还是那句话:我对不住璧君。 但这句之后又补上另一句:我竟无耻到同别人亲热。 这个别人说的自然就是谢昀了。 连城璧没有疯,他知道谢昀不是沈璧君。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深不见底。他不仅仅是白璧,还有城府。他的城府深沉实际上远胜他白璧无瑕。 谢昀鸡皮疙瘩直起:你为什么要□□我? 你说得不对。你对我的皮相不感兴趣,我就是脱干衣服你也对我无动于衷。连城璧说得实诚:我只好装可怜。不,我确实可怜。毕竟我的妻子的确跟别的男人跑了。 谢昀感到恶心:不要脸。 我还是要脸的。只有在你面前不要脸。连城璧在撩拨着头发。这几天他大部分时候睡在床上,头发显得格外凌乱,这本是无垢公子决不能忍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放心,不是喜欢璧君那种喜欢。你跟璧君不一样,能在一个人面前无拘无束是另一种畅快。连城璧修整完发型,又慢慢运转内力去捂平衣服上的褶子:我会保你不死。以后你将住在我的地宫,我难过的时候便来找你倾诉。我愿意和你分享无垢山庄,分享整个天尊。 谢昀发觉连城璧不疯的时候疯得更厉害。他也许不止疯狂,还有变态。 对于变态还是拿下他比较好。 谢昀准备转圈圈,先封住连城璧的内力。 连城璧吹了个口哨。 这口哨声跟慕容小荻的口哨声如出一辙。没有调子,声势喑哑。他们果然是一脉相承。 可这口哨声却硬挺挺叫谢昀脚底一软。谢昀的意识变得模糊,缓缓地向前扑倒。连城璧把他搂在怀里。 连城璧轻轻地抚摸着谢昀的脸:我终于得到你了。 谢昀昏倒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连城璧究竟要拿他干什么? 连城璧给他下了蛊。就在刚才抱住他的时候。连城璧将蛊毒藏在自己的皮肤里,身体紧贴着谢昀的时候便通过汗液和呼吸传入他的身体,最后背上这一拍,谢昀算是彻底入了蛊。 入的离情蛊。离情离情,须得有情才可离情。 当年逍遥侯被萧十一郎打落山崖以后,连城璧曾摸索到山崖底下想手刃仇人。逍遥侯为了活命,说出了天宗不传的秘密。 连城璧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欺辱他妻儿的恶人,等慢慢套出逍遥侯的秘密以后,连城璧就把他送上了西天。从此连城璧成为了天宗的新主人。 如今为了自导自演绑架案,连城璧不惜亲手毁掉他经营了十年之久的天宗。不过他的目的总算达到了。他换来了怀里的谢昀。 谢昀实在是个难得的宝贝啊。 连城璧满心怀喜地把谢昀抱到床上。 他对这个少年没有身体方面的幻想。叫他痴迷的是谢昀身上的武功。当年的逍遥侯败就败在没能控制一个武功绝顶的蛊人。当初他下蛊的对象若是萧十一郎而非沈璧君,恐怕覆灭的便是天尊这方的势力了。 所以逍遥侯只不过是个带着恶趣味的怪人,而连城璧才是真正的江湖枭雄。他手里的谢昀,武功胜过叶孤城、西门吹雪、石观音等当世绝顶高手。控制了谢昀,连城璧便不用再忌惮慕容秋荻。他能轻而易举地拿下整个慕容七星塘。 况且谢昀还有另一个用处。谢昀还能扮成慕容小荻。子继母位,整个天尊没人会多说什么。 接下来,只要把慕容小荻拿下,计划就完成了。 连城璧让谢昀静静躺在他的床上等慕容小荻回来。他则躲进暗室,只等慕容小荻接近谢昀的那一刻,就吹动口哨叫谢昀起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58章 第 58 章 慕容小荻给谢昀和连城璧带回了食物和夜行衣。天尊的眼线十分严密, 过不得多久,连城璧的地宫便要暴露。天尊的亲卫随时可能冲进地宫。 慕容小荻喊了声谢昀的名字。没有人回答。再喊连城璧,也没人回答。 慕容小荻感到不对。加快脚步进到内室。连城璧早已不见。只剩谢昀躺在红纱帐放下的床榻上。 慕容小荻心急归心急, 他还是十分谨慎的。他拔出剑,绕着谢昀的床边转了一圈, 确认四周没有敌人。随后又用长剑挑开盖在谢昀身上的被子, 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近谢昀身边。 这也是连城璧要对谢昀下蛊的目的。慕容小荻的警惕全是连城璧教的。连城璧深知谢昀的谨慎小心。如果不对谢昀下蛊而只是设置些机关的话,绝不可能拿得住慕容小荻。 可是谢昀就不一样了。慕容小荻绝对想不到, 一直乖巧温顺的弟弟会突然暴起,将慕容小荻制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慕容小荻防住了谢昀的偷袭, 单打独斗的话慕容小荻也打不过他的兄弟。 分卷(58) 连城璧藏在石门后,透过缝隙静静观察着慕容小荻的举动。 慕容小荻先推了推谢昀。 谢昀纹丝不动。 慕容小荻的手略微发抖,伸手过去探谢昀的鼻息。谢昀还有气。慕容小荻放了心。又将手放在谢昀胸口探他的心跳。心律也一切正常。慕容小荻再摸向谢昀的额头,没有发烧,一切安好。谢昀没有受到什么内伤。 慕容小荻便在谢昀床边坐下, 开始思索连城璧的下落。 连城璧看到慕容小荻陷入沉思,只觉是个偷袭他的好机会。 一声哨响。 慕容小荻被哨声吸引,转身去看哨声的来源。他的背正好对着谢昀。 谢昀跟僵尸复活一样睁开了眼睛, 一拳打在慕容小荻的背上。慕容小荻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连城璧哨声不停。谢昀便骑到慕容小荻的背上,哗啦啦抡了他好几拳,慕容小荻便一动不动了。 连城璧倒也没想真的取了慕容小荻的性命。止了哨声。于是谢昀又跟丢了魂一样往后仰倒躺下去。 连城璧从石门后出来, 走到慕容小荻身边。到这时他想起过去教过慕容小荻的法则, 不由得喟叹一句:跟你说过无数遍, 不要把你的背留给任何人。哪怕是最亲的人。 慕容小荻躺在地上, 显然此刻他听不见连城璧的教诲。 连城璧便伸手去点慕容小荻的穴道。 哪知慕容小荻比他还快。一只手突然抬起, 点住了连城璧胸前的三处要穴。 连城璧只有慕容小荻一个徒弟, 而慕容小荻却不止连城璧一个师父。他甚至跟陆小凤请教过几招指法。出手又快又准,远超连城璧的想象。 慕容小荻从地上爬起来:你也教过我,在点穴以前最好捅他一剑。 连城璧苦笑:我被你们两兄弟骗了。 他绝对想不到谢昀输出全凭系统。中了蛊的身体没有武功。打在慕容小荻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慕容小荻更是机警,挨了一拳立马装作倒地,到后来被谢昀骑上身猛揍,也不过云淡风轻。 慕容小荻走过去拍拍谢昀的脸蛋:起床了。 蛊虫发作过一次以后就会短暂休眠。这回谢昀很容易恢复意识,醒来懵懵懂懂。他想起的第一件事是:连城璧是坏人。他对我下了蛊。 慕容小荻面色铁青地看向连城璧:不用演了,他已经被我制服。 谢昀摸摸被连城璧拍过的后背,总感觉身体里有虫子在爬。他真的怕极了连城璧,不知道连城璧是不是假装被点穴。谢昀便对慕容小荻道:你让开,我今天非打他不可。 这回慕容小荻没有阻止。乖乖退到一边。 谢昀便转了三个圈圈,一记剑破式打过去,连城璧眉头一皱,彻底扑倒在地。 谢昀拍了拍手:好的,他没有内力了。 慕容小荻道: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 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至于杀他。 连城璧穴道被点,内力全无,整个人横倒在地摔个狗吃屎的姿势。他从未有过这么屈辱的时刻,愤然道:但求一死。 不能让他死。沈璧君身上的蛊也是他下的。他才能解开。 连城璧叹了口气:此蛊无药可解。连逍遥侯也解不得。你们真以为什么金针能压制住璧君的蛊毒么?它们只能压得几天。十年来全凭我的哨声。璧君离了无垢山庄,她就一定会蛊毒发作杀死萧十一郎。 原来连城璧故意装作被天宗掳掠,故意让沈璧君跟随萧十一郎离开,为了就是让沈璧君亲手杀了萧十一郎。没想到萧十一郎运气贼好。沈璧君蛊毒发作那夜,正好两人也被捉回了慕容七星塘。于是慕容七星塘白白地替萧十一郎挨了沈璧君的攻击。 连城璧有气无力:人算不如天算。我终究斗不过萧十一郎。 慕容小荻轻轻对他说:你本就不必跟他斗什么。璧君姐是你的妻子,你如果肯对她好一点 谢昀扯扯慕容小荻的袖子:别说了。 谢昀还是心软。特别对连城璧心软。看到一面玉璧跌落泥尘,总叫人心生遗憾。更何况连城璧在这十年间,对他的妻子也不能算不好。他只是不擅于表达,或者说以为缄默就是对沈璧君的保护。然而对于间隙的缄默,只能让原本的裂缝越来越大,乃至于最后夫妻殊途。 慕容小荻对连城璧说:我说过有一天你败在我手上,我一定会杀了你。 连城璧道:你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慕容小荻闭上眼睛,举起了剑。 这一剑刺中谢昀的肩膀。 谢昀为连城璧挡下了慕容小荻的剑。 连城璧冷冷地说:你跟小荻不一样。可你的仁慈会害死你。 谢昀望着连城璧:我不是对你仁慈。我知道慕容小荻一定会后悔。不管你怎么训练,他的心里都存着一丝柔软。对你的柔软。就像你对沈璧君一样。 慕容小荻把剑丢开,心疼地骂句:蠢材。 我不蠢。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连城璧的心思么?谢昀满肚子不快。不仅因为伤口疼,还因为他得知了慕容小荻的真正心思。 慕容小荻刺向连城璧的剑是那么轻那么柔。剑里全是犹豫,他根本就没有杀死连城璧的心思。哪怕连城璧欺负了他可爱的弟弟,慕容小荻还是狠不下手杀掉连城璧。 果然这两人感情深。谢昀自觉作为冒牌的弟弟,更不该插足他和连城璧的事情了。 谢昀把慕容小荻推开:你处理好连城璧的事吧。我自己包扎就行。 说罢捂着伤口跑出去上药包扎。 慕容小荻忽然不知所措。 连城璧却跟开了窍一样:这时候你不哄他,便要重蹈我的覆辙了。 连城璧过去从没拿他自己做过反面教材。更何况是拿他和沈璧君的经历。 慕容小荻同连城璧道:你已被天尊除名。下次再见,我定不手软。 我也不会手软。你心软不杀我,已完全坏了我教你东西。我再也不愿教你了。连城璧重重叹道。 慕容小荻疾步追上谢昀,从谢昀手里抢过金创,给他上药。 你弄疼我了笨蛋。谢昀见得慕容小荻追过来,多少心里舒坦些。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耍脾气。不然他也要跟连城璧一样冷冷淡淡。 慕容小荻一声不吭,但是手上明显放缓很多。他接过谢昀手里的绷带,轻轻地给他缠好伤处,打上个好看的同心结。就像第一次给谢昀送缎带时打的结一样。 我不是你的私产,不许给我打天尊的结。 慕容小荻来到天尊这么久,多少学到点东西。天尊的人喜欢给他们的财物打同心结。什么猪牛羊狗、房屋树木的,打了结就是他们就宣示了所有权。但从没有谁给活人打结的。 慕容小荻抱紧他:你就是我的。我不许任何人把你抢走。 谢昀刚被抱住他的连城璧坑过,心里有阴影,从慕容小荻怀里挣出来:有病。 慕容小荻把绷带交回谢昀手里:你也可以给我打一个结。这样就不怕我被其他人抢走了。 慕容小荻还刻意冲内室挑了挑眉。他说的其他人就是连城璧。 无聊。谢昀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蛮痛快的,忍不住问:你把连城璧怎么样了? 我放了他。 谢昀嗯了声。他此刻多少能体会到连城璧的心情。也许当连城璧得知沈璧君留住萧十一郎不杀的时候,也有这一丝丝的不快。但谢昀毕竟不是连城璧,这点不快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谢昀跟慕容小荻去见慕容秋荻。 慕容秋荻成功把连城璧逐出天宗,心情很好,望见谢昀肩膀上特别耀眼的同心结,心情更好。想起了对谢昀的承诺:你曾说过你要去找谢晓峰。 找什么找。谢晓峰与燕十三决斗双亡。她是看在眼里的。 慕容小荻早就对母亲抛出的诱饵心生不满。要不是母亲哄骗谢昀入局,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连城璧出逃、沈璧君重伤的局面。谢昀更不会险些成了连城璧的蛊人。 慕容秋荻摇头:不错。我是见到他和燕十三的剑都刺中了彼此,我也看到他们一齐从空中坠落。可最后我找不到谢晓峰的尸身。 七年前,两位大剑客相约东海决战。当两人都同时跌落船头的甲板后,慕容秋荻调动了三十条天尊的船只去寻。可奇怪的是,谢晓峰和燕十三两人一船竟在海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小荻不相信母亲说的话:人反正已经死了,随你怎么说都行。 我说了我该说的。至于信不信要看小昀的抉择。慕容秋荻不喜争辩,她也不掩饰自己的打算:说起来,咱们在福州还差个分坛。 慕容秋荻就差没明说,你们两个小朋友去找爸爸的路上,记得顺手给天尊再打开点新局面。连城璧都想把谢昀收归己用,慕容秋荻便更有这个心思了。 慕容小荻告诫谢昀:不要理她,她在挖坑等你跳。 谢昀摊手:去一趟东海也无妨。 她真的特别能编故事。打小就编排鬼神吓小孩。 慕容秋荻听罢偷乐。她初为人母也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便只好学着族中老人搬弄些山鬼妖精之类的话,还喜欢亲自扮成妖女来吓唬两三岁的小荻。后来小荻长大以后自然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一直记恨她到现在。 谢昀还真想去找神仙。群里的李白和杜甫在讨论八仙过海的传说。八仙里头有个吕洞宾,别号纯阳子,乃是华山纯阳观的鼻祖。李白青年修道曾得吕祖指点,最后一次相遇就是东海之滨。李白心想,既是仙人,恐怕也有穿腾位面的大本事,没准去海边逛逛能碰上。甚至没准谢晓峰和燕十三都被神仙救了也不一定。 于是李白领着杜甫拼命@镖师小谢:去东海,去东海。 叶大庄主冒泡:可走一趟。算公务出行。 叶庄主其实还有别的打算:久闻东海之滨藏有玄晶。要是你碰巧遇着,可寄些回来。 剑庄武库被毁,折损不少绝世神兵。东海玄晶是珍贵的铸剑材料,也是叶大庄主最为急需的东西。 老板都发话了,谢昀当然得去一波。 福州城离慕容七星塘不过半旬车程。此地早被天尊列入重点扩张区域,只是当初为了防止连城璧背后出手,才暂且搁置。这一搁置,便叫福州城里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称王的猴子祖上也曾当过真老虎。那人便是出身莆田少林、后来凭借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闽南的林远图。 可惜林远图七年前已经过世。谢晓峰和燕十三之所以相约福州东海之滨,多半有纪念故去的剑术大师的意味。 林远图的子孙不太成器。传到林震南第三代,武功已经十分低微。林震南继承了福威镖局,又与洛阳金刀门王家联姻,再时不时地拉起爷爷的虎皮旗,才勉强在福州城里维持着镖局老大的地位。慕容秋荻最是看不起这等躺在祖宗功劳簿的饭桶,早想把福威镖局纳入麾下。 慕容秋荻的主意不用跟小荻说,小荻自会清楚。更何况福威镖局还有个嚣张跋扈的小祖宗。就算小荻和谢昀不去惹他们,这位小祖宗也能主动挑起事端。 小祖宗名为林平之,是林震南总镖头的爱子。林小祖宗有个爱好,到福州城外打猎喜欢扮作强盗拦截路人,美其名曰演练劫镖。不抢钱财只打人,非要叫进城的人都知道福威镖局的名声不可。 分卷(59) 慕容秋荻能搜集到的情报,慕容小荻大约也知道。原本慕容小荻是会配合母亲计划的,可是慕容秋荻几次三番想拿谢昀当工具人,慕容小荻极其不爽。干脆赶着马车绕开入城官道,准备从西边的偏门进入福州。 谢昀不在乎这些。福州的冬日的阳光暖烘烘的,晒得他犯困。谢昀索性枕在慕容小荻的腿上睡大觉。反正慕容小荻说过能当他的私产,那么拿来枕一枕也是无妨的。 慕容小荻随手扯下路边一片芭蕉叶给谢昀当眼罩。 一扯不要紧,茂密的芭蕉树后咕噜噜滚出具尸体。拉车的马儿给吓得抬起了前蹄。 谢昀的好梦被打扰,起来看一眼。路边常有行人遭劫抛尸,没什么可惊讶的。 慕容小荻面色不好:死的是天尊安插到福威镖局的内应。 第59章 第 59 章 死人常见。死去的天尊细作可不常见。天尊派出的细作都是组织里拔高个挑的好手, 人又机警轻功又好。寻常的武林世家都伤不了他们。可偏偏他竟死在路边。 慕容小荻下车,解开细作的衣襟。但见他的胸口赫然有个黑色的掌印。一掌近身,心脉俱断, 好是狠毒的摧心掌。 这记摧心掌是致命伤。除了掌伤,死者身上还有利刃的伤。尤其是眼睛。他的眼睛不知被什么利器划破, 眼皮已毁, 眼眶里只剩下一团烂浆。可谓十分惨烈。 人的眼睛相对咽喉来说是凹陷进去的,是以要用利器划破人的眼睛比割破人的喉咙还要厉害。杀死天尊细作的, 必定是个武功上乘的好手。甚至比用摧心掌的还要强。极有可能是用利器的人先出的手,而后才给摧心掌收割了人头。 慕容小荻挖个坑将天尊的兄弟埋葬。只折片芭蕉叶放在土坟里,便算替他立了碑。天尊的许多人都是无名无姓, 慕容小荻也不知他叫做什么。但他的死亡却明白无误地说明一件事:福州城里的□□。要在福州城建立天尊分坛,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慕容小荻和谢昀驱车快走。赶在日落前进城。 城里最热闹的酒家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慕容小荻领着谢昀到松鹤楼中投宿。 松鹤楼里住着不少身穿青黄长衫的青城派门人。 划破眼睛的利器犹未可知。摧心掌是青城派的拿手功夫。青城掌门余沧海就凭着一双摧心掌打遍西南,自此青城派名声大噪。对于松鹤楼里众多的青城弟子,慕容小荻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反过来想。青城派的人会那么蠢,用摧心掌这么明显的功夫到处行凶么?慕容小荻觉得也不太可能。便权且在酒楼大堂坐下, 探一探他们的底细再说。 甫一坐定,谢昀便吆喝:荔枝肉、书包鱼、肉米鱼唇还有三丝各来一份! 群里的李白和杜甫都是吃货。临行前就认认真真地做好了福州城的美食攻略。再加上叶大庄主补发的差旅费,谢昀自觉又能好好浪一波, 不必再吹箫卖艺了。 慕容小荻补充:还有烤玉米,来三根。 谢昀打个响指。慕容小荻可真懂他的心意。 酒楼里竟有玉米同好。只听得坐满青城弟子的一桌跟着吆喝:四根烤玉米。 福州人不拿玉米当主食,也少有种玉米的农户。在北方常见的东西到了南方反而少有。酒楼小二遗憾地告诉他们:对不住几位爷。最后三根已给旁边的客人先要了。 谢昀抱个拳, 多少表个承让。 没想到那几个青城弟子竟说:格老子的。你知不知道老子从哪处来! 小二哆哆嗦嗦:小的不知。 听好了。老子是青城派大弟子侯人英。青城四秀, 英雄豪杰。 侯人英其实本名不是这个。进门后师父给改的名。他的师弟们也都只留姓氏, 冠上辈字, 依次叫作洪人雄、于人豪、罗人杰。合起来就是英雄豪杰, 说出去显得格外威风。 小二是明白几人意思的:几位英雄豪杰, 你们若想要玉米,不妨直接向旁边那位客官讨。他听了你们的大名,该是肯把玉米让出来的。 谢昀和慕容小荻俱笑出声。好个小二,一招祸水东引用得炉火纯青。 谢昀不爱打架,主动说:青城四杰,侠义无双。在下是十分敬佩的。这样吧,我只要一根,余下两根当我请四位豪杰吃。 慕容小荻的食指不安分地轻扣桌面。本来他的手是准备拿剑的。青城派是个什么东西,给天尊提鞋都不配。念在弟弟不想搞事,慕容小荻也就忍了。 那侯人英竟得寸进尺:你个滑头一人一根,老子四人才分两根,莫不是比你小气? 谢昀无语。小气的人还说别人小气。但谢昀是很大气的,于是认真计算:我这条再掰你们一半。你们四人分用两根半,总比我多了吧。 没想到青城四秀不会算账:还是你多。你有半根,老子整四人半根都不到。 谢昀给慕容小荻使个眼色:教教他们怎么分。 慕容小荻的剑就亮了出来,一剑便将青城四秀的道士朝天簪斩断三支。三支发簪断作六节。趁它们尚未落地,慕容小荻用剑拨弄几下,一节落到谢昀的酒杯旁边,另四节各落在青城四秀的碗旁。还有最后第六节,稳稳当当地落在青城弟子酒桌的正中央。 五个人手里都有一节簪子,青城四秀还能再分余下的第六节。显然他们分到的比谢昀多。 算账教学完毕。慕容小荻收剑回鞘:你们要几根玉米。 青城四秀当中三人失了簪子,披头散发,面面相觑。出来江湖混总是有眼力劲的。慕容小荻能断他们的发簪,也能断他们的脑袋。四个弟子吓得屁滚尿流:龟儿子你等着,迟早回头算账。 谢昀看得笑出了声。 邻桌的男子一齐抚掌大笑。 慕容小荻听出那男子笑声爽朗兼有精湛内力,以为他也是找事的,不客气地问:阁下是什么来头?嘲笑青城派不怕被打么? 这人与慕容小荻一样狂:青城派给我提鞋都不配。你听好了,本座复姓东方,大号不败。从黑木崖来。 在场的武林人士听得黑木崖三个字纷纷变了脸色。黑木崖上有个作恶多端的日月神教,近些日子闽越一带已有不少门派为他们降服,人人可谓闻之而胆战心惊。 慕容小荻不觉惊讶。天尊也是要来收编势力的,算是遇上了同行。不过这位同行看起来口气很大,公然道出名号和来历,也不怕被人群起而攻之。 东方不败直言:凭我的本事,当不当得你一根玉米。 他倒识趣,三根玉米三人分,很公平。可是谢昀分了他玉米,意味着要跟日月神教的人扯到一起,上了贼船就下不得了。 谢昀还是低调行事:都给你。我有事要走了。 说罢拉着慕容小荻就走。 东方不败也不拦他们,只说:两位豪杰请客,我必铭记在心。你们下次再到松鹤楼来吃饭,报我东方不败的大名即可。 这番话放出来,相当于昭告所有人,他东方不败就在松鹤楼住下了。欢迎各路人士上门踢馆。 真是个狂人。 慕容小荻真想出剑试试他到底有多狂,顺带探探黑木崖的实力。 谢昀抓紧慕容小荻不安分的手:你再凭白跟人打架,我就不带你找谢晓峰了。 我们本就不是找人的。慕容小荻深信谢晓峰已经死了。 那可未必,你有没有注意到东方不败用的剑? 听谢昀一说,慕容小荻想起来了。东方不败放在酒桌上的剑是黑鱼皮鞘、黄金吞口,剑柄缀着十三颗豆大明珠。这柄剑看着华贵,其实有个十分瘆人的名字夺命十三剑。 燕十三的绰号也从这柄剑中来,夺命十三剑。 七年前燕十三与谢晓峰决战,用的必定是他最拿手最珍贵的夺命十三剑。后来两人双双失踪,这柄凶剑也该一起消失才对。 慕容小荻仿佛又抓住了一线生机,转身回去要找东方不败问个明白。 谢昀不愿他往回走:谢晓峰与燕十三是敌人,万一东方不败是燕十三的传人,岂不是又要重演东海决斗的场景。 慕容小荻寻父心切:重演正好!正好瞧瞧当年他们都到了哪里去! 我不想你跟谢晓峰一样消失不见。 谢昀说的是真心话。即便像李白大大所说,谢晓峰是给东海路过的神仙救走,谢昀也是不愿的。慕容小荻说过要当他的私产,不能给别人抢走的。 慕容小荻看见谢昀失落的小情绪,真是又心疼又高兴,被弟弟挂念的感觉真好。慕容小荻回头,两只手搭着弟弟的肩:你叫我不去我就不去吧。听你的。 真不去?不许偷偷去。 不去。我跟紧你行了吧。 慕容小荻变得温顺,谢昀很满意。他决定接下来再找一家酒楼,把刚刚没吃到的福州名菜吃了再说。 松鹤楼对面的落雁楼也不错。两家只隔一条街,门户相对,看来实力相当。而且落雁楼的二楼窗户造得极大,没准还能瞧见松鹤楼里众人的情形。 谢昀便跟慕容小荻去落雁楼投宿。 落雁楼比松鹤楼还要热闹,门口站着两个镖师,逢人就说:落雁楼被我们家小少爷包了。酒水管够,饭钱全免。 他们是福威镖局的镖师,他们说的小少爷是镖头林震南的独生子,林平之。 林平之还真是小,不到十岁,正在落雁楼的戏台子上拿着个镖师当马骑。有了上回龙小云的教训,谢昀感到这些二世祖不惹为妙。自己默默上楼吃饭要紧。 没想到林平之一眼就认出两个外地人:你们两个不是福州的吧。 谢昀不瞒他:不是。 什么时候进的城? 今日刚进。 林平之驱着马儿走过来:那为什么今天我没拦截过你们? 好家伙。小少爷把拦截路人说得光明正大。谢昀还是头一次见。 慕容小荻淡定地说:那就给你一个拦截我们的机会。 好呀。先报你们的名号。 慕容小荻就报:好说。我乃青城四秀的侯人英。他是我师弟洪人雄。 谢昀绷紧面部神经,不能笑。 林平之挥挥手:原来你们是青城派啊。算了,不欺负你们了。 谢昀和慕容小荻都想知道为什么。 林平之一副小大人的姿态:余矮子没教过你们吗?听好了,你们的师公长青子曾经败在我太爷爷的剑下。我太爷爷说,只要你们不作恶,就不欺负你们。我还是很守我们林家祖训的。放你们走吧。 谢昀终于顺顺当当地吃上了福州城的美味佳肴。 谢昀边吃边嘲讽:我看青城派的人真来了,他满屋子没一个能活。 也不能轻敌。你看,日月神教也没敢上门找他们麻烦。慕容小荻分析说:东方不败多半忌惮着他们手里的辟邪剑谱。我本以为林震南武功不高,可是从路上遇难的天尊弟子来看,伤他的正是辟邪剑术。 谢昀随手拈起桌上的鱼骨架子往楼下砸。然后迅速蹲下,顺带着把慕容小荻的脑袋也按下。 慕容小荻傻眼。他堂堂一个天尊少主,随手乱丢垃圾也要弄得跟做贼一样么? 只听见楼下响起熟悉的青城叫骂:哪个瞎眼的砸老子头上! 分卷(60) 底下是个落单的青城弟子。那人比起青城四秀要放/荡,走在大街上公然敞着胸襟。臂弯里搂着个姑娘。抢来的姑娘。姑娘穴道被点,整副不情愿的苦瓜脸。 谢昀砸的就是他!行侠仗义大可不必。主要是谢昀想看福威镖局跟青城派的打起来。镖局有多少料,打一架就知道。 青城弟子骂个不停。慕容小荻夸谢昀夸个不停:你学坏了啊。 成天跟着我的□□大哥混能不学坏啊。 慕容小荻用手指弹掉谢昀嘴角长着的鱼肉茬儿,帮他把犯罪证据处理干净。又看着底下冲出去把青城弟子包围住的镖局中人,同谢昀议论道:你说我们会不会一起挨打? 又不干我们事的咯。 你忘了我们也是青城弟子。 好家伙,谢昀才想起来慕容小荻信口开河蹭吃蹭喝。不过不要紧,先看戏。于是两人探出脑袋,悄悄观察底下的动静。 林平之骑着他的马儿从酒楼里出来,拍拍镖师的屁股让马儿把他放下。不到十岁的小孩也就只到在场大人的腰间高。林平之照旧个子小口气大的作派:你哪里来的?凭什么乱骂? 你个娃娃听好了。老子青城余人彦。你的人把吃剩的饭菜砸老子头上。 看来这青城弟子和青城四秀都是人字辈。 林平之满脸不屑:刚来两个讨饭的,又出一个碰瓷。 林平之一炮打三人。谢昀忍不住调侃慕容小荻:听见没。人家当你讨饭的。 慕容小荻呵了个呵。林平之日常就这么说话?他怎能活到现在的哟。 瓜娃娃你说谁是废物?余人彦恼羞成怒,把怀里的女人丢到地上,拔出了腰间的剑。 林平之倒怜惜女孩子,叫人把那姑娘扶起来,气愤地说:你们青城派的废物就知道欺负弱女子。 余人彦用手中凌厉的剑来表达他的愤怒。 谢昀和慕容小荻继续猫着身子从二楼窗户作壁上观。慕容小荻啧啧几句:青城武学实在稀疏平常得很呐。可是福威镖局更像樵夫砍柴,五个人都打不过一个。 慕容小荻此时只想到四个字:菜鸡互啄。 青城派的菜鸡显然是养在外头的走地鸡,跑得快战斗力强,扫堂腿、松风剑,一人撂倒五个镖师。可那五个镖局又是笼里鸡的水准,出手毫无章法,打倒他们一点也不出奇。就这样一只走地鸡跟五只笼中鸡打了三十回合还是不分胜负。 林平之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有点本事。非逼我出手不可。 林平之也拔出了剑。他拿剑的架势分明连普通镖师都不如。一剑砍过去,中门大开。余人彦飞起一脚,准能把他踹飞。 可不知为何余人彦哇一声跌倒在地,抱腿哀嚎。看他右腿形状扭曲,动也不得动,竟给生生折了。 林平之得胜上前,又搬出林远图的光辉事迹来怼人:我早说过青城派武功低微。看在我太爷爷祖训的份上,就饶你一命。盼你谨言慎行少出恶言,还有,不要打我们福州良家妇女的主意。 周围的镖师纷纷鼓掌叫好,把小少爷的马屁拍得贼响。 林平之转身接受众人的欢呼。 余人彦本是青城掌门余沧海的亲生儿子,自小在门派中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当下恼羞成怒,用尽最大的力气提剑就向林平之猛扑过去。 林平之背后不长眼睛,压根没察觉危险袭来。 但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余人彦手中长剑一折为二。断掉的剑身反弹回来,扎进余人彦的喉咙。余人彦抱着脖子呃两声,倒地气息已绝。 谢昀惊呼一声:我知道了,他会少林洗髓经。 在大唐综武侠位面人人都知道,路上碰到少林小光头劫你的镖千万不要跟他们杠。他们的金身可以反弹伤害,打他们反而会把你自己震伤。 难怪林平之那么上蹿下跳的,原来他是洗髓和尚的俗家传人。他故意用言语挑衅,就是想让对方来打他。敌越强我越强啊这是。 慕容小荻一脸茫然: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分明有人远处用暗器相助。 第60章 第 60 章 暗器是从松鹤楼发射出来的。用的不过是几枚小小的石子, 落到地上便同其他的石头再无两样。 谢昀和慕容小荻都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个人。松鹤楼中的东方不败!隔着松鹤楼的窗纱,他们只能看见东方不败纤长的手指。他手中正握着筷子,不紧不慢地夹着桌上的菜。慕容小荻差点没发现这只手何时掷出的石子。总而言之四个字, 神出鬼没。 至于林平之和他的镖师们,武功低微眼也拙, 根本看不出有人暗中相助。还道真是少镖头武功盖世, 练就一身金刚不坏的本事。 林平之踢了踢地上死去的余人彦:埋了。 镖师们应声上前,把余人彦装到早已备好的麻袋里。少镖头日常用神功打死人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镖师们早准备了不少麻袋随身跟着。 被林平之拿来当马骑的中年镖师提醒主子:楼上还有两个青城派的余孽。 谢昀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了。余孽就余孽吧,抓紧时间吃菜。 慕容小荻也不慌,抓紧时间看谢昀吃菜。慕容小荻特别享受看弟弟狼吞虎咽的样子。吃得嘴里鼓鼓的, 叫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戳他鼓起的脸颊。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 别愣着快吃啊。我可不想换第三家。 连走两家都没吃上饭的谢昀满满怨念。 慕容小荻张嘴:你喂我吃呗。 从慕容七星塘出来以后,慕容小荻老爱饭来张口。谢昀喂不喂看心情。现在谢昀自己都忙着吃,不想喂他:自己有手自己吃。 我的手是拿剑的手。待会儿替你打架。 谢昀往他拿剑的手里塞块油乎乎的蹄膀子:不用动武。且看我翻云覆雨。 饭菜没吃完,林平之就骑着马儿上来了。谢昀着实替他□□的马儿心疼。还得载着少主爬上长长的楼梯。 林平之让人把装着余人彦的麻袋丢谢昀面前。 谢昀假意不满:吃东西呢。少镖头别倒我胃口啊。 林平之说:你们青城派的找我晦气,你说怎么办吧。 谢昀还是头次看见把别人家的弟子打死, 然后扛着尸体上门找事的。就算魔教中人也不至于那么霸道。 谢昀淡定地同林平之说:少镖头开的好玩笑。他根本不是我青城弟子。 众人露出诧异的神情。 林平之不信:他分明穿着青城派的道袍。还有,他说他是青城余人彦。 谢昀说:你看我俩,从不穿道袍。穿了道袍不一定是道士, 反而有可能是欺世盗名的人。再者,人人都可以造出个名。我说我是青城谢人昀,他也可以说他叫慕容人荻, 你还可以说你叫林人之呢。 慕容小荻满脸黑线:不要给我乱起名。 林平之陷入了困惑。他感觉谢昀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他的马儿镖师有点头脑:既然如此, 你们说你们是青城四秀, 也是没有凭据的。 对啊, 你们也有可能是假青城派。 谢昀便顺着往下说:我们既然是假青城弟子, 少镖头更不必搬具尸体来向讨公道。死掉的根本不是我们同门嘛。来来来, 大家喝酒吃菜,吃饱最要紧。 这回连马儿镖师都没话说了。 林平之想不出什么破绽。正打算骑着马儿离开。只听得楼下来了匹马。是匹真正的流星赶月的快马。骑马的人乃是镖局中第二把交椅史大镖头。 林平之对史大镖头还是客气的,对着窗就冲楼下喊句史叔,挥手迎他上来。 史大镖头不上楼。站在大街上便朝二楼抱拳致意:福威镖局总镖头有请神剑少庄主上门一叙。 林平之惊叹:神剑少庄主?史叔说的是吊打剑仙叶孤城、横扫保定金钱帮、勇战莆田无花僧、独斗天尊连城璧的谢小庄主? 谢昀的事迹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说书人添油加醋的评点,早就成了神话。即便像林平之这么倨傲的少年,对谢昀也是充满了崇拜。 林平之迫不及待地问:谢昀在哪里? 史大镖头道:方才松鹤楼亮剑击败青城四秀的就是谢少侠。谢小庄主,还请出来一见。 慕容小荻拿着谢家神剑。剑一亮,又给认出来了。 不过此时也叫慕容小荻对福威镖局改观不少。福威镖局并未完全草包。至少半个时辰前发生在松鹤楼的事情,他们立马就知道了。可见福威镖局在城里还是安插了眼线的。绝不是什么庸庸碌碌靠着吃祖宗老本的窝囊废。 慕容小荻推推谢昀:说你呢,神剑少庄主。 谢昀放下筷子,用桌边的湿布抹了抹手,拿起剑:在下谢昀,史大镖头有何指教。 林平之跟屋里的一应镖师都惊呆了:你就是谢小庄主。 如假包换。 林平之脑子还不算笨,还懂得举一反三,想起刚才说的证明身份的问题:你怎么证明?万一你冒认怎么办?人人都可以说他是谢昀。 这可叫谢昀为难了,谁能证明自己是自己噜。 慕容小荻在旁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一说,你就知道他是谢昀本昀了。 连谢昀都好奇他能有啥秘密。 慕容小荻道:他夜里睡觉爱磨牙。 林平之眼睛一亮:对对对,谢小庄主爱磨牙。据说睡在他边上的人夜里总以为有老鼠路过。 谢昀自己都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怎么老瞎传!而且还把他比作老鼠算几个意思! 谢昀瞪着慕容小荻:你算哪根葱,我睡觉可老实了 林平之应道:对啊,你算哪根葱?谢小庄主睡觉的事你还知道了? 慕容小荻抛出句:我还真知道。因为我是慕容小荻。 林平之惊讶地从马儿镖师背上翻了下来:你你竟然是慕容小荻! 福威镖局的镖师们更是激动得刀都拿不稳了。 你们还认识慕容小荻啊。谢昀总觉得慕容小荻的笑容意味深长,像做了什么坏事。 林平之说:我当然认得慕容小荻。慕容小荻是你的侠道伴侣,谢小庄主的成就都离不开慕容小荻的帮衬。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昀: 到底哪个不长耳朵的说书人瞎编段子教坏小朋友! 慕容小荻竟然不反驳,乐呵呵地接受着林平之胡言乱语的吹捧。 史大镖头又在底下喊:请谢小庄主过府。神剑庄主曾在镖局遗下一物,但请小庄主上门相议。 听得谢晓峰曾经在福威镖局留下了东西,谢昀和慕容小荻都来了兴致。也不管什么坊间奇葩的传闻了,赶紧下了楼随着史大镖头拜访镖局。 林平之刻意安排了一辆马车,把最尊贵的客人送回家里。 福威镖局也设在衙门边上。同金钱帮不同,林震南讲究的是一个广角豪杰黑白通吃。是以福威镖局同府衙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谢昀登门拜访,府衙也差人送来拜帖,以示对尊贵客人的慰问。 分卷(61) 谢昀真挺好奇他的事迹怎么会在福州当地传得神乎其神。 不过他更好奇谢晓峰到底在福威镖局留下了什么东西。 谢昀随着史大镖头走进镖局的聚义厅。 林震南亲自到厅门外迎接。但见这位总镖头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看来正在事业上升阶段。断不像起初以为的是个平庸无能之辈。 林震南已在厅中备好物事。他将谢昀和慕容小荻迎入厅里,便向他们展示谢晓峰遗留下来的黑匣。匣子用红泥封口,红泥上又贴着福威镖局的封条。看封条上边的日子,正是谢晓峰与燕十三决斗前夕。 林震南道:此件镖物系谢庄主所托,本该七年前的四月初五当天送到慕容七星塘的天尊少主手中。 谢昀看了眼身旁的慕容小荻。慕容小荻虽然古井不波,他的内心应是波澜阵阵。四月初五是小荻的生日。那这方黑匣子应是谢晓峰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了。 谢昀道:他就是慕容小荻。你把镖物给他吧。 林震南说:请恕林某唐突。此物还不能交予慕容少侠。 你怀疑我不是慕容小荻?也罢。你送到慕容七星塘,我到七星塘接你的货。天尊总坛,绝不敢有人冒充慕容小荻。慕容小荻很少同外人说这么长的话,可见他是真的急了。 林震南却道:林某不曾怀疑慕容少侠。只不过镖局有镖局的规矩。七年前谢庄主忙着决斗,还无暇付钱。所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谢小庄主既然承继了山庄,是不是该把钱结一下? 谢昀和慕容小荻: 敢情林震南把谢昀请上门是讨债的啊。 慕容小荻求物心切:给钱。 谢昀把装满金砖的钱袋拿出来。这几天花销厉害,只剩个百来砖了。也不知林震南运费多少,真叫人心疼。 林震南开口要五百砖。 五百砖,五百万两黄金耶! 谢昀索性把钱袋收起来:林总镖头想造黄金屋不成? 慕容小荻更是直接说:好个福威镖局,讹人真有一手。 林震南连忙解释:两位误会了。寻常镖物自不会收这么高价。可是谢庄主点名非用镖局的天机匣不可。诸位想必有所耳闻,天机老人已然过世,天机匣只剩一副。便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慕容小荻仔细打量那黑匣。果然正面镶嵌着五行术数的铜板按钮。天机匣的要害就藏在这些按钮里。若是输错了密令,或者以兵刃强行开启,匣中的火水就会迅速将里头的物件销毁,来个玉石俱焚。 这方匣子是当年林远图同天机老人比武赢过来的,后来也就成了福威镖局的镇局之宝。相传□□起兵推翻前朝所用的密令正用此匣运载。从此天机匣名声大噪。 天机匣的密令由谢晓峰所设,世间再无第二个人能开启。但是据说身为匣子所有者的福威镖局也掌握着特殊的破匣技巧。匣子一破,从此就再不能用了。五百万两黄金买的是匣子。五百万两黄金跟王朝兴衰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林震南又说:若是谢庄主跟小庄主说起过密令,那便再好不过了。 谢昀根本就是冒牌货。他哪里知道。 谢昀问慕容小荻:你爹给你送礼物,你总该知道密令吧。 慕容小荻当时跟林平之差不多大。印象中没有人跟他说起过密令。 也许他告诉了天尊?要不回去问问。 慕容小荻叹口气:若是叫我娘知道此事,她保准连夜差人以兵刃开匣,把里边的东西毁个干净。 谢昀算听懂慕容小荻的意思了。密令铁定没有,就拿五百砖买匣子吧。反正他这个天尊少主不差钱。 慕容小荻准备差人回天尊送钱过来,便同林震南道:筹措银钱需些时日,不知可否暂在镖局小住几天? 第61章 第 61 章 慕容小荻便和谢昀在福威镖局里住下。两人被安排在林平之房间的隔壁。这还是林平之哀求他爹求来的。林平之特别想跟传说中的神剑少庄主近距离接触。 林平之跑到谢昀的房间:快, 我们比试一下。 谢昀弯下腰:你还太小。 呵,连青城派的得意弟子也打不过我。林平之叉着腰,他真以为自己有盖世神功。 慕容小荻扫了扫屋外四周, 保护林平之的高手没跟在附近。慕容小荻勾勾手指:来,我来跟你打。 林平之兴致盎然:虽然你是小谢哥哥的侠侣,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慕容小荻点头:别放水, 尽管来。 只说着便握起拳头。 谢昀按住慕容小荻的拳头:不要欺负小朋友。 林平之还不领情:我不是小朋友,我是武林高手。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小谢哥哥别碍事。 谢昀呵了个呵。然后看慕容小荻拳打过去化为爪, 提溜着林平之提起来。 林平之扑腾扑腾的,可怎么也挣脱不了慕容小荻的爪里,嘴里哇哇大叫:反伤, 反伤。 没有高手暗器相助,林平之谁也伤不了。慕容小荻把林平之随手摔地上。 然后小少年就哇哇大哭起来。 他一哭,福威镖局的镖师们都围了过来,一把把锃亮的刀纷纷拔出,刀刃对准慕容小荻:你敢欺负我们家少镖头? 慕容小荻嘴边勾起个笑, 脚底下身法一运,眨眼间已把所有的的刀全拍回刀鞘。趁着镖师们还没有回神,把人群里的林平之再提溜到半空, 告诫他们:是你们家林少镖头找我打架的。 林平之边哭边骂:没错。是我找他打架的。你们不要进来捣乱。 镖师们只好收刀悻悻离去,撤到林平之看不见的地方。 慕容小荻乐道:打不过就认输,你小子还算识趣。 我没有输。 你都被我打哭了还没有输? 我哭的时候才会发功, 功力更强。不信你再打我一拳试试看。 慕容小荻果真给了林平之一拳, 打掉他两颗本来要换的门牙。 林平之懵了半天, 望着掉地上的牙, 舔着嘴里的血腥, 又哭了起来。 慕容小荻告诉他:你再哭也不会有神功护体的啦。 没想到这回林平之是真的哭。因为他发现他的护体真气没有了。以后他再也不能在街市上教训人了。他哭得是真伤心:呜呜你打碎了我的护体金身。 喂你本来就没有好吧。 就是你打碎的。我林平之日后一定报仇! 只说着一脚往慕容小荻小腹底下踹。 慕容小荻可不能让他踹中。手上一用力, 林平之又给丢了出去。这回慕容小荻用的力气大。 林平之重重地撞在门框上,胳膊肘和背上被撞出一大片淤青,脑勺后边也给磕破了皮。林平之咬牙切齿:你有种,等我长大一定报仇。 慕容小荻陡然出剑。剑倏忽就横在林平之的咽喉。慕容小荻狠狠地告诫他:你根本没有长大的机会。 林平之登时被吓得失了声,什么哭声骂声全都出不来。林平之脸色泛青,几乎快被吓破了胆。 谢昀总归心疼小孩子的。慕容小荻那么凶,谢昀就得当个好人。他赶紧过去把慕容小荻的剑拉开,斥责两句:你多大了还欺负小朋友! 慕容小荻把剑收回:我十岁的时候也不像他这样。输了就输了,咬牙忍着就是。报仇是嘴上说说就行的么? 谢昀趁机教育林平之:你要报仇一要勤练武功,二要学会隐忍。不要老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林平之比龙家的孩子乖多了,一个劲地点头。 谢昀叫慕容小荻把随身带着的秘制红花油交出来,给林平之搽伤口。 慕容小荻不乐意:一点小伤,不需上药。 谢昀催他:可不是人人都跟你慕容少侠一样能挨打。快点,在身上留下疤痕可不好了。 身上有疤痕才男人。慕容小荻真想给小少年展示下他胸前背后的伤疤。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不经历一番苦练绝无可能习得上乘武功。 可慕容小荻不知道谢昀就是这么个开挂党。所以谢昀最能与林平之共情。比起绝世武功,当然细皮嫩肉光彩动人更要紧。 慕容小荻不肯给红花,谢昀就自己动手去他怀里摸。非但摸着红花油,还摸着治内伤的九花玉露丸。外敷内用一应俱全,生怕慕容小荻把人孩子摔出问题。 慕容小荻反正不喜欢小屁孩。自己坐茶几边上泡茶喝,随便谢昀怎么打理林平之。 林平之可算从慕容小荻的震慑里缓过神。想起他的护体神功就被慕容小荻废掉,心里十分不甘。又见慕容小荻在谢昀面前老老实实地任谢昀摸来摸去。聪明的林平之就懂得该抱谁的大腿了。 林平之冲谢昀一拜:求小谢哥哥收我为徒。 啊哈?说起来谢昀还真收过一个徒弟。学舞蹈的公孙二娘。然后她很快就挂了。 自此谢昀便清醒地认识到,他的那些红包群的武学都是大唐武侠位面的不传之秘,是教不得别人的。 谢昀指了指慕容小荻:他是高手,你去叫他教你。 慕容小荻若无其事地喝口茶。他倒挺想收林平之的。□□一个狂妄自大的世家子弟,可比□□一个兢兢业业的武林中人要有意思多了。 不料林平之一点不给面子:不要。他很凶。只有小谢哥哥最好。而且我以后要打败他。 谢昀实话实说:我真没什么可教你的。我当师父你肯定打不赢他。 林平之非缠着谢昀不可:反正我要跟着小谢哥哥。能学多少算多少。 谢昀向慕容小荻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慕容小荻也能劝一劝。 没想到慕容小荻背后一刀:对啊。谢大侠的武功远胜于我。你拜他为师,超过我指日可待。 少年用可怜巴巴并且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谢昀。 慕容小荻把谢昀拉到一边商量:你就收下他吧。我倒想看看暗中保护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慕容小荻一心认定保护林平之的是东方不败。而东方不败手上又是燕十三的传人。谢晓峰的传人生来跟燕十三的传人就是死对头。况且两人还打算调查天尊细作被害一事。要是能利用林少镖头师父这层身份,自然事半功倍。 谢昀只好松了口,走回来:我收就收吧。但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师父请吩咐。 林平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谢昀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不可以叫我师父。日后你惹出祸来,切莫把为师挂在嘴边。 林平之这家伙啊飞扬跋扈日处结仇的。谢昀可不敢当他师父被人寻仇。 林平之乖乖地说:嗯嗯,那我仍叫你小谢哥哥。 第二,你以后待人谦逊些,别成天拿人当马骑,也不要出去拦截路人惹是生非。 林平之失去护体金身,本就不太敢欺人,也乖乖地答应了。 分卷(62) 最后一条。叫慕容大侠教你习武。 林平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谢昀使劲忽悠:傻小子。他教你两招,我也教你两招,你才能打得赢他。 林平之挠着头想半天,师父说得很有道理呀。可是慕容小荻看起来就很凶。没准要挨一顿毒打。 谢昀给小平之壮胆:他要是打你你就回来告状。我保证替你打他。 林平之就有了底气,走到慕容小荻跟前:你教我吧。要是敢打我,我就跟师父告状。 慕容小荻笑吟吟地把小朋友又提溜起来。 林平之急得大叫师父。 谢昀真服了慕容小荻:你能不能友善点。别总吓着孩子。 我就这么个教法。不吃苦学不会武功。 林平之叫道:小谢哥哥快打他。 慕容小荻就不相信谢昀会为这种小事打他。 结果谢昀往慕容小荻的腰间捏了一把。慕容小荻给捏得猝不及防,赶紧松开抓住林平之的手。 林平之欢呼:小谢哥哥真棒。 慕容小荻可火了。小屁孩还敢挑拨离间,又想把林平之抓住给他点颜色瞧瞧。 谢昀赶紧从身后抱住慕容小荻:别闹了行不。你们两个快烦死我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谢昀轻轻替慕容小荻揉着被捏疼的腰。慕容小荻果然不那么暴躁了。 林平之还算识趣:对不起。我不该叫小谢哥哥打小荻哥哥的。你们实在是很好的侠侣。 慕容小荻气才消掉:算你有眼力劲。 谢昀总算想起这个未解之谜:到底谁说我们是侠侣的? 林平之有根有据:话本呀。我就是从话本上知道你们的。 大唐武侠位面没有话本这种东西,谢昀十分好奇,叫林平之拿来看一看。 不知为何慕容小荻却一个劲岔开话题:别老看江湖传言。办正事。 可是慕容小荻也不像要办正事的样子。谁办正事的时候会抓着别人的手摁在腰间不放的? 慕容小荻依依不舍地把弟弟松开。为了防止谢昀再打听什么话本的事情,慕容小荻赶紧问林平之正事:你知不知道谢晓峰托运的镖物是什么?就是运到慕容七星塘给我的匣子。 谢昀表示无语:七年前平之才三岁,他哪里知道。 林平之说:我知道啊,镖局里有点资历的都知道。匣子里面藏着本神功秘籍,好像是叫葵花宝典。 第62章 第 62 章 葵花宝典?这名字听起来就玄之又玄。 慕容小荻对匣里的宝典充满了期待。 派去慕容七星塘领钱的手下还得十来日才回, 慕容小荻和谢昀便住在福威镖局里。白天带林平之练练功,晚上跟镖局伙计打打牌,日子还算过得惬意。 福威镖局的生意看来不错。慕容小荻才住下三天, 听说他们已经接了三十多号大单子。 谢昀坐不住,想要去海边。 林平之也想出城玩。两人一拍即合。各自领了一匹快马, 直奔东海而去。 林平之求爷爷告奶奶叫谢昀不要带上小荻哥哥。好好的郊游带上慕容小荻, 势必要变成艰苦的训练。孩子实在伤不起啊。 谢昀心想也罢。难得出去看风景,就不要当一大一小的调停人啦。谢昀便趁慕容小荻泡澡, 给他留个字条,自己跟林平之快马开溜。 福州城离海很近。从东门出城,走不到二十里地便能看见水天交接。银色沙滩衬着湛蓝天幕, 直看得人心胸也变得广阔起来。林平之脱了靴子卷起裤脚,跑到海水里扑腾嬉戏。 谢昀在海边用沙子堆座宫殿。顺带跟群里的大佬聊着吕洞宾过东海的传奇故事。 狂歌李太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觉得吕祖最雅致,踩着箫过去的。 杜二甫:看来吕祖也是爱乐之辈。 狂歌李太白:何时我才能坐在琴上过海去。 杜二甫:琴弦硌人,还是上回你找来的蓝鲸舒坦。 镖师小谢:原来吕祖会吹箫, 我也擅长啊。 李白和杜甫迟迟没有回音。 镖师小谢:@狂歌李太白@杜二甫 镖师小谢:你们说我吹起箫声,吕祖会不会感应到。 杜二甫:或许会吧。 狂歌李太白:别瞎说。观海不吹箫,吹箫不观海! 谢昀便转过身, 背对着大海,掏出了腰间的竹箫。 杜二甫:那个,我还有个草堂文集没编完。 狂歌李太白:我给他研墨去。 两人真的再也不回消息了。 谢昀感到奇怪。遇仙问道的时刻他们怎么都不关心呢? 不要紧, 还有林平之当他的听众。谢昀对林平之道:我给你演一曲高山流水。 好呀好呀。在水里玩得欢快的林平之压根料不到接下来的惨剧。他只记得话本说过, 小谢哥哥曲能通神, 叫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谢昀第一个音出来林平之就跌了一跤, 爬起来听着一连串, 又跌了一跤, 直给海浪卷了进去。 哇,救命 可谢昀是背对着大海演奏,又是那么入神,完全没听到林平之被淹没在海浪里的求救声。 可怜的林平之给大浪越卷越远,叫声越来越微弱。 谢昀忽然察觉到头顶飞过个红衣人。这叫他不得不转身回头去看。 一看就看见海浪里脑袋快要扑没了的林平之。 谢昀忙向海浪里奔去。不过那红衣人比他还快。像海鸥一样掠过海面,把林平之捞起来带回沙滩上。 林平之咕噜噜吐出好几口水。 谢昀用手绢替他擦干脸上的海水和泪水,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 救下红衣人的林平之是老面孔。酒馆里遇着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嗔怪道:阁下光顾着练魔功,连徒儿都不顾了。 魔功?你可别诬陷我。你们日月神教才是魔教。 林平之听得日月神教四字,忙往谢昀身后缩。日月神教这些天在福州地带连灭三十余个门派。好多人都拿日月神教的魔头当豺狼,用来吓唬小孩儿。林平之也给吓过。放在从前他还敢借着金身横上一横,现在只有躲师父背后求庇护了。 东方不败一点也不客气:你吹得那么难听堪比魔音摄魂。你家小友便是听了失足跌海里的。 林平之可怕着东方不败呢。抓住师父的衣角,从师父身后探出只脑袋:你别耍诈,我师父吹箫可好听了。你连箫都不会吹。 可别说,东方不败还真会吹。而且他的腰间也别着一杆箫。东方不败便竖起洞箫,吹得还是谢昀的那曲高山流水。不得不说,东方不败是有真功夫的,音韵节奏俱在点上,叫人听得是说不出来的舒服。 狂歌李太白:好曲好曲。 杜二甫:[别说了鼓掌吧.jpg] 镖师小谢:你们不是编文集去了? 狂歌李太白:出来看神仙要紧。 可是东方不败一曲吹毕,也不见有什么神仙路过。 谢昀反倒心里镇静。东方不败虽然有两把刷子,可是也没把吕祖引出来。可见东方不败和自己是一个水平的。 谢昀便有了底气:你吹得很好,与我在伯仲之间。 东方不败: 遇到个音痴也是没办法的事。东方不败把箫放好,抬起手中的剑:罢了,谢晓峰的传人不必会箫,能用剑即可。 摆明要挑起决斗的姿态啊。 谢昀不怕决斗。只怕东方不败死得太早。 该在敌人临死前多套点情报:阁下与燕十三是什么关系? 在下有幸得前辈指点一二。 原来东方不败真是燕十三的传人,谢昀忙问下去:那燕十三,还有谢晓峰,决战以后去了哪里? 东方不败不知:前辈传我夺命十三剑以后才去决斗。后来的事情我便一概不知了。 好容易以为抓着个知情人,线索又断了。 谢昀没什么要问的了:请出剑吧。 东方不败意气风发:能与谢家少爷决战东海之滨,也算全了前辈的心愿。 东方不败拔出了手中的夺命十三剑。这剑的剑身竟由十三种光彩,直炫得人眼花缭乱。 谢昀决定用一招洗剑问心迅速结束战斗。 但听得海滩边传来浑厚的声音:良辰美景,好友知音,奈何拔剑相向啊? 东方不败住了手。谢昀也没用出红包功夫。 只见得海边缓缓走来两个中年人。一人抱琴,一人握箫。看来又是海边漫步的音乐爱好者。 东方不败对那抱琴的作了个揖,口称:义父。 抱琴的是日月神教的黑衣长老曲洋。据传当初是他把东方不败捡回的黑木崖。 是以曲洋叫停手,东方不败还是听的。可东方不败也要完成燕十三的心愿,便解释道:孩儿曾蒙剑客燕十三指点。他曾交待说,改日遇上谢家传人,定要比试一番。孩儿也该报答燕十三的授业之恩。 曲洋笑道:知恩图报,不枉为父平日教导。 曲洋旁边那个握箫的是衡山门人刘正风。刘正风应和道:比试比试,武试也可,文试也成。何必动刀动枪呢。 曲洋看着刘正风说:我们二人起初也是非比试不可。而后便成了琴箫之交。世间的事情,不一定非用武力解决的。 两位前辈意思很明显。他俩都会吹箫,不一定击剑,互吹也是可以的。 东方不败还是想击剑。谢昀的箫声实在瘆人,他一点也不想再听到。 曲洋懂得义子的心情,同刘正风道:刘贤弟颇通音律,可否为这位小兄弟斧正一二? 曲有误周郎顾。每个真正热爱音乐的人,都十分乐于纠正音乐的瑕疵。 东方不败不快地道:根本正不得,他都没有音感。 谢昀更不爽:谁说我没有音感。金钱帮的上官帮主、兴云庄的龙啸云、藏剑山庄山庄的游龙生,他们个个听了都说好。平之听了也说好对不? 林平之不说话了。他怕小谢哥哥又吹起来。听完了东方不败优雅的箫声,林平之便再也不想听小谢哥哥的破音乐了。 刘正风沉吟片刻,说出句大胆的话:其实也是极好的。 东方不败叫道:刘前辈不要助纣为虐。 谢昀气急了:我们还是比剑吧。 是。剑下见真章! 分卷(63) 曲洋和刘正风一人把一个拉开。 刘正风同谢昀道:小友我传你一道。你吹时用平日一半的气,手指往上平挪两孔。 谢昀诧异:如此岂不是吹走调了? 当然就是走调。谢昀本就走调,非走调不能拉回来。 可是刘正风明白,强行指责只会引起年轻人的逆反心理,于是欣欣然说:曲分三籁。小友已到人籁。下挪一孔是地籁,上挪一孔是天籁。 谢昀本就是靠自己摸索加上半路学艺掌握的吹箫。听刘正风说得神乎其神,不觉有疑,往往上挪了一孔,又收了些气,照旧吹出高山流水来。 这一回总算好多了。虽说演奏技巧有待提高,总算是首能听的曲子。也就是说,谢昀虽然走调,走的是同样的调。经过刘正风这等大师指正,总算掰回几成。 谢昀细细咀嚼:好似天籁没有人籁好听。 东方不败唯恐他切换回原先的阴间音乐,连忙拱手:谢少侠天籁之音,在下甘拜下风! 真的比之前好听? 先前人籁,在下犹有比试之心。而今天籁,我再无与阁下竞技的胆量呐。 曲洋满意地拍着义子的肩膀,夸他是个聪明人。 林平之也出来说话:真的。大魔头说得对。小谢哥哥现在吹得更好听。 连林平之也这么说,叫谢昀有点动摇。 刘正风悄悄告诉谢昀:曲高和寡。他们不懂得欣赏更好听的。你还是吹奏些人们喜闻乐见的罢。 谢昀点点头,原来是他们不懂得欣赏,非要演奏者降格发挥不可。 谢昀冲刘正风深深道谢,感谢他让自己明白了普通路人的俗气。 曲洋同东方不败谈起正事来:教主差你寻的葵花宝典可有眉目? 东方不败当着林平之的面直接就说:正藏在福威镖局的天机匣中。 第63章 第 63 章 林平之气呼呼地说:好啊, 你竟敢觊觎我们家的镖物。 东方不败敢说就摆明不怕他:你要拿我怎样? 林平之拽着师父的衣角:小谢哥哥上。打他。 谢昀耸耸肩,这孩子挺能来事。不过葵花宝典是谢晓峰送给小荻的,当然不能让东方不败抢了去。 谢昀便把剑举起:东方使者, 葵花宝典也是我谢家的物事。不容你造次。 东方不败一脸不屑:就是你爹谢晓峰从黑木崖偷走的。 他为什么要偷宝典?哦,他还去过黑木崖? 东方不败表示不知。总之他只是奉教主之命来寻回葵花宝典罢了。 以东方不败的武功, 杀进福威镖局不是难事。但他有别的算盘。他想把这本宝典据为己有。因此他在等。等着福威镖局大乱。随后他再在乱中捡个便宜。如此一来, 教主便不知道宝典是他摸走的了。 曲洋最为懂得义子的心思。看破不说破,只提醒他:葵花宝典不是什么好东西。任我行手握宝典多年, 他却一点不碰上边的功夫,你说为何? 东方不败久久不语。义父说到了点子上。 任教主是个武痴,况且还是个极其霸道之人。他学过的武功便不许旁人在学。便拿他自己拿手的吸星大法来说, 他看完一遍,登时把书毁去,叫旁人再无超越他的可能。偏偏这本葵花宝典在他手里放了二十年,不毁不弃,难道是因为不够强么? 可是如果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功的话, 任我行为何绞尽脑汁地想把它抢回来呢? 林平之一股脑吹嘘:这还不简单。你们的大魔头天资不够,学不会呗。 东方不败一下子就被点醒了。对。定是任我行天资不够。若换个人,比如他自己, 定能参破葵花宝典的秘密。 东方不败冲林平之笑道:看在你提点的份上,到时留你一命。 林平之愤愤地说:你算什么东西。小谢哥哥快揍他。 东方不败则运起轻功走了。看来他不想打架。 曲洋还在。看着东方的背影,同谢昀道:少侠既是谢家传人, 老朽就明说了。令尊从黑木崖上盗走宝典, 本是要拿去送给一位红颜知己的。但不知为何到了福威镖局口里, 倒成了送给慕容少主的东西。 曲洋看来是往昔知情人。 林平之却听出了话里的道道, 骂道:你个老头分明说我家不守镖约, 安的什么居心。 曲洋和善却不代表被人指着鼻子骂。曲洋有个很强的理由:谢晓峰孤身浪迹江湖, 不可能用得起你们价值连城的天机匣。 林平之又扯谢昀的衣角:小谢哥哥快揍他。下午你还没揍过人呢。 谢昀学着慕容小荻,摸摸小朋友焦躁的脑袋,劝他大人说话小朋友不要插嘴。 林平之气呼呼的,一脚踢烂谢昀堆起来的城堡。 谢昀随他闹去。曲洋说得句句在理。慕容秋荻曾说过,谢晓峰当年抛妻弃子,净身出户。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定不可能回头去拿神剑山庄的钱的。也定然支付不了天机匣的高昂费用。 所以曲洋的意思是说,福威镖局昧了谢晓峰偷来的葵花宝典,把它锁在天机匣里,等着将来有一天把它据为己有? 此事干系一个镖局的名声。谢昀不敢妄下定论。更何况还有林平之在场,谢昀只好说:前辈说得离奇,恕晚辈不能听从。 曲洋拂袖:老朽话已告诉你。是福是祸你自己承担。 刘正风知道老友有气。老友是魔教中人,他说的话正道日常不认,便出来打圆场说:你总得给谢家小友查证的时间。譬如说,谢晓峰要把宝典送给哪位知己。去寻那人问问,到底有无此事。 我何从得知谢晓峰的知己。不过他当年上黑木崖抢宝典,与教主交手时提起过有个知己罢了。教主还哈哈大笑,提醒他此书传男不传女。你想知道,问教主去。 刘正风只得一笑置之。看来此事没有铁证。 林平之振振有词:我们镖局办事素来公道。谢晓峰托镖时定然签过镖书,镖书上头有他的手纹。回去看了镖书就知真假。你们空口无凭赖我镖局,是绝对不能得逞的。 曲洋不想再争辩下去,也不搭理林平之,只说:曲某言尽于此,你听不听是你的事。告辞。 谢昀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冲两位前辈抱个拳,答谢他们授曲之恩。 林平之坐在沙滩上,不高兴地踢着只剩一半的城堡:小谢哥哥不替我出头。还是小荻哥哥好。他见有人欺负我,马上就动手把他们的腿打折了。 那也得是你真的被欺负了。你莫忘了东方不败救过你。曲前辈也只是合理怀疑。贸然动手只会让你仇家遍地。咱们干镖局一行的少一个仇家,行镖路上就多一份安全。 谢昀就是干镖局出身。他说的话跟林震南平日的教导如出一辙。林平之乖乖点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谢昀想起来问他:你说小荻又带你出去打人了?打谁啊你们。 青城四猴!林平之想起来就兴奋,那四个猴崽可狂了,还想绑走我。 他说的是英雄豪杰青城四秀。 谢昀想到四人就好笑:你杀了青城派的弟子,人家要绑你也在情理之中。 那可不是。他们也想抢葵花宝典来着。他们还说藏在匣子里的是我家的辟邪剑谱。小荻哥哥一下就火了,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看来慕容小荻很要紧谢晓峰送他的礼物。谁要胡说些什么,准能触到慕容小荻的逆鳞。 谢昀赶紧交待林平之:你回去不要胡说匣子的事情。到时你小荻哥都要找你算账。 林平之乖巧地应道:嗯嗯,不说。小谢哥哥也不要告诉我爹。 两人回去什么也没说。可是到了晚上,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在福威镖局的库房里又相遇了。 谢昀穿着夜行衣,林平之也穿着夜行衣。 谢昀过来找镖书,林平之也过来看镖书。 只有镖书里记载着当年谢晓峰托镖的真相。 谢昀尤为尴尬。溜进别人库房偷看还遇着主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林平之反而冲谢昀嘘了一声:小谢哥哥不要说话。我爹都不许我进库房。 谢昀点点头。嗯,不说话。 两人蹑手蹑脚地在库房里摸索着,看能不能找到七年前谢晓峰签署的镖书。 好在福威镖局的库房货架排列有序。各个架子都对应着一个年份,自上往下则按月份编排。林平之听大人们说过,谢晓峰是七年前夏天托的镖。 两人便重点在六七八月的镖书里搜寻。福威镖局七年前的名声比现在还要大,一个月能有百来封镖书。逐一翻阅着实不易。两个人折腾大半天,愣是寻不着。 林平之和谢昀都是镖行中人。镖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可能没有镖书。 除非有人刻意毁了镖书,或者把它藏起来。 林平之暗暗脸上挂不住了。镖书放在福威镖局,谁能悄无声息地毁掉或者藏起呢。莫不是真如外人所说,他们镖局昧了雇主的葵花宝典? 库房外头亮起许多火把。 有人围了库房。 库房外传来林震南爽朗的声音:不知哪位道上朋友光临镖局?还请出来一见。 谢昀吸口气。库房是一个镖局的心脏,逢着外人闯入必要清点。到时清点起来少了什么东西,势必都算在闯入者的身上。这会儿可好,谢晓峰的镖书没了,得算在他头上了。 门外非但有林震南,还有慕容小荻。林震南同慕容小荻道:多谢慕容少主仗义援手。 谢昀没跟慕容小荻讲过偷看镖书的事情。慕容小荻堵在门口,要闯出去可比登天还难。唯一的方法只有解开面纱,大大方方走出去。可这样一来,势必要背上偷镖书的黑锅了。 林平之急得团团转。他倒不怕什么偷东西的名头。而是害怕要挨老爹板子! 两个被抓也是抓,还不如一个人被抓。 谢昀便同林平之道:你躲起来,等我把他们引走了再出去。 林平之不同意。爹爹教过做人要仗义,不能丢下朋友自己跑的。 林震南再次向库房里的人发出通牒:房中的朋友听仔细了。你们且出门投诚,福威镖局保你性命无虞。 这话唬唬别人可以。唬不住谢昀这等镖局内行,反倒暴露了林震南的软肋。他们不敢杀进库房。库房里文书和贵重物件颇多,打斗起来谁也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所以他们宁愿围而不攻,把人引出来。 谢昀索性跟林平之坐下来等。看看门外的防守有没有什么破绽。 谢昀不由嘟囔:早知道跟小荻打个招呼。叫他搅局都好。 林平之忽然想到什么,同谢昀道:小谢哥哥把箫借我用一用。 你要竹箫干什么? 我有个好朋友。吹箫他就来救我。 谢昀没想到林平之还有外援。忙把随身带着的竹箫取出来给他。 林平之不懂音律。他只会盲吹。但这盲吹的确很有特点。声音尖锐,一听就是求救信号。 分卷(64) 外边的林震南见多识广,立马部署:诸位兄弟仔细,有人来援。 库房外的火把往外扩大包围圈。这是防御外敌的姿势。 但是门外风平浪静,吹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袭。 林平之沮丧地把箫丢下:骗人的。他都不来。 谢昀劝他不要着急:来救你的到底什么人啊? 林平之兴奋地说:传我护体神功的武林前辈。 谢昀脱口而出:东方不败。 若是东方不败前来,还可与慕容小荻斗上一斗。 林平之道:才不是那个大魔头呢。前辈年纪很大了。他可好的,除了我爹娘,就属他最好。哦,小谢哥哥也很好。 林平之是个机灵的孩子。马屁拍得贼响。 但是他说的前辈始终没有亮相。反倒外头的林震南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对里头道:里边的人是不是平之? 林平之一点不知他怎么暴露的。他跟身边的人交代过,爹爹找他就说他去落雁楼开晚宴了啊。 林震南提步朝库房走来。 林平之咬咬牙,反正他爹已经发现了他,无谓把小谢哥哥拉下水。 林平之便推门出去,摘下面罩:爹爹 林震南脸色铁青:逆子,我可告诉过不得进库房! 林平之低着头:孩儿只是好奇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林平之确实够讲义气。当着慕容小荻的面绝不讲镖书的事情。 林震南叫人把林平之绑起来丢柴房饿几天思过。又着人火速入房清点。谢昀趁着众人目光都聚集在林平之身上,赶紧放个影子瞬移开溜。 谢昀的移形换影功夫瞒不过慕容小荻的眼睛。 谢昀一回房就给慕容小荻截住:你的镖书找到了? 第64章 第 64 章 谢昀大惊, 慕容小荻竟然也知道镖书。 慕容小荻没有因失去礼物而暴躁,他很清醒,闭口不谈礼物真假, 只说:福威镖局想骗我还嫩了些。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见着镖书不能当冤大头。 库房里没有镖书。谢昀告诉他:没有,就是不知真假。或许镖局弄丢了。谢晓峰可能还是打算送你礼物的。 谢昀没有告诉慕容小荻谢晓峰原本要把宝典送给情人的事。这对慕容小荻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我才不稀罕他的礼物。慕容小荻口是心非, 不想再纠缠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今夜的事情很有意思, 与你的宝贝徒儿有关。 慕容小荻在外头看得清楚。林平之的箫声响过以后,没来什么强敌。只有个老仆给林震南送来张条子。林震南看罢条子, 气得胡子直跳,马上就断定库房里是林平之。 也就是说,林平之那个所谓传他金身、又暗中相助的前辈, 跟林震南是认识的。福威镖局的□□,甚至隐藏着专门保护他们少镖头的绝世高手。 可是当初慕容小荻揍林平之的时候,这人怎么没有出现呢? 两兄弟俱一头雾水。往细的得去问林平之才行。 林平之被锁在柴房闷极了。没吃没喝没得玩,只有数不尽的干草杆打发时光。林平之闷闷不乐地拈着草杆。一面因为被关了小黑屋,一面因为他家的镖局竟有昧人财物的嫌疑。这同他爹爹平日教他的实在大不相同。 唉, 要是家里真的昧了谢晓峰的财物,以后怎么面对小荻哥哥和小谢哥哥啊。 林平之气愤地折断一捆草扎。 谢昀不知怎地也进到了柴房里。谢昀手里捧着包大鸡腿,散着诱人的香气。 林平之饿了一天一夜闻着鸡腿的香味, 兴奋地叫出声。谢昀忙捂住他的嘴巴。惊动门口看守可不好。林平之紧张兮兮地啃着鸡腿,这才知道谢昀是从柴房火灶底下的密道进来的。 连他都不知道有这么条密道!小谢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谢昀从慕容小荻处听说了密道,而慕容小荻又是从天尊派往福威镖局的细作口中得知的。福威镖局地底下的密道似乎不仅能够通向柴房, 还有好几条岔路。谢昀吃过窥伺库房给林震南抓包的亏, 不敢妄动, 只悄悄摸到柴房里, 给他的宝贝徒儿送些吃的。 免得林平之怀疑, 谢昀随口编:你爹告诉我的。可你莫要告诉你爹。你知道的, 他心疼你,但又挂不住面子 林平之耷拉着脑袋,快哭了。 男子汉不可以随便哭。 嗯嗯。 林平之大口啃着鸡腿,啃完鸡腿还有鸡爪,炸得脆皮香酥,吃得津津有味。 你想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带啊。谢昀把他吃剩的鸡骨头装回食包,免得给人发现。 林平之异想天开:小谢哥哥带我出去吃吧。 那可不行。你毕竟闯了库房,不受罚难以服众的。得老实呆着。 通往柴房的密道可以从里面上栓。拴住以后柴房一侧的入口就是寻常的地砖,绝无可能掀起。谢昀倒不怕林平之自己偷溜出去。 林平之乖巧地点着头,报出一串他想吃的菜名。什么烤鱼唇、排骨汤、大肘子、清蒸蘑菇鸡吃得简直比外头还丰富。 谢昀强行记住:下次带。 林平之欢呼雀跃。差点用抓了鸡腿的油乎乎小手抱住谢家哥哥。 谢昀趁机问他:你说过曾遇着位传你武功的老前辈。 林平之想起就来气:他说话不算数。昨夜都不来救我。 谢昀也不瞒他:老前辈或许跟你爹相识。昨夜小荻同我说,你吹了箫以后,便有人给你爹送条子过来,你爹才认出的你。 岂有此理!林平之暴跳:他竟然出卖我! 我猜他可能是你爹的老朋友。 林平之欲哭无泪:我还老跟他说我爹爹的坏话。完了完了,他一定转头全告诉我爹了。 谢昀拍着小少年的肩膀:父子两个没有隔夜仇。你爹肯定不会怪你的。 林平之还是很害怕。林家家规是很严的。最严的一次林平之给倒吊在镖局门□□晒,丢人都丢到家了。 谢昀说:我也想见见教你武功的老前辈,可以吗? 高人传功多半不愿与外人相见。恐怕林平之的老前辈也是如此。谢昀不抱太大希望。但他也不想欺骗林平之。便老老实实地问了。 林平之道:小谢哥哥要见他的话,每月十五戌时三刻,就在城东海边的娘娘庙供奉三样东西。三个月大的烧鸡一盘,八分熟的烤玉米两根,还有松鹤楼的满坛香一坛。然后娘娘的神像就会说话了。 神像说话?他自个不出来的呀? 林平之也只见过老前辈一次,那时是在离家不远的驿站厢房。后来老前辈跟他约好在娘娘庙相见,就再也没露过脸了。老前辈会教他些武功口诀,还会听他说看城里哪个人不顺眼,然后教他怎么对付。 但老前辈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只有十五能见着。别的时候拿再多的贡品去娘娘也不会开口回话。林平之本还打算这月十五再去见见老前辈,问他能不能恢复自己的护体金身。如今被关在柴房,便出去不得了。 林平之托谢昀一定帮忙问问。 谢昀答应下来。今天十三,后天十五。后天可见着传说中的老前辈。 谢昀备好了林平之说的三样物事,带到海边的娘娘庙里。 庙小海风大。夜晚的海风能掩盖一切脚步声。这时候就算有人偷偷溜进庙里,也很难被察觉。谢昀没有点灯,摆上贡品以后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免得给老前辈看出他不是林平之。 另一旁慕容小荻则藏身在庙外的百年古榕上。仔细监视着接近娘娘庙附近的人员。 一袭红衣掠过苍白的月。 慕容小荻眼睛锐利。登时认得那红衣人是松鹤楼里见过的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乘着海风,纵身从后门翻进海边的娘娘庙。 慕容小荻连忙跟上。他还不敢轻易进去,唯恐打草惊蛇。只跃至娘娘庙的屋顶,屏了呼吸,且听里头的动静。 里头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小友所求何事? 慕容小荻听出来了。这声音是东方不败刻意装的。这个家伙装成什么老前辈去骗林平之。 接下来看谢昀的表演。谢昀年纪已长,装不得童子说话。可谢昀有拿手绝活。哭!哭起来谁知道是正太还是成男? 想一想平时慕容小荻是怎么欺负人的,谢昀哭得贼可怜。 流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东方不败边吃边说,谁打掉你的牙,你打回去便是。 谢昀继续哭。 东方不败威胁:你若再哭,我便离开。 慕容小荻压根不会让他离开。剑光跃动,庙里的娘娘像劈作两半。 东方不败出剑也很快。夺命十三剑,夺命十三珠。每一颗珍珠洁白无暇的外璧上都映出了慕容小荻的影子。十三个影子十三剑。这一十三剑全在一瞬刺出。接剑的若非慕容小荻,身上早已多了十三个窟窿。 饶是如此,慕容小荻还是给东方不败凌厉的剑势逼退几步。东方不败朗声道:正好领会谢家传人的剑路。 谢昀压根不给他领会的机会。一个剑破式打过去封了东方不败的内力。 东方不败手上剑力顿失,发现连轻功也用不得了。 东方不败又气又无奈:你们谢家人就是如此以多欺少的吗?以一打一,你们定胜不得我。 谢昀是走镖的,向来以护镖为最高任务。打架什么的当然是一起上啦。 慕容小荻倒还顾及些单打独斗的侠客尊严。对谢昀横插一手总归有些不满。但在外人面前,弟弟做什么都是对的。慕容小荻便道:你的一十三剑很好,可惜后七剑刺出时俱偏斜小半寸。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此刻右臂带伤。纵然小昀不出手,我取你右臂,你必重伤。 东方不败闷哼一声:照你所说,我反倒要谢你的宝贝弟弟。 不必你谢。我来谢。谢他免我胜之不武。 慕容小荻说着说着手又不安分了。去挑逗谢昀的下巴。 谢昀不客气地往他手背上一拍,把他赶跑。 东方不败听见慕容小荻这么说,底下暗松了口气。与手臂受伤之人对打尚且胜之不武,更何况是以多欺少。慕容小荻今夜是不会再对他出手的。 东方不败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莽汉。既落于下风便不再硬杠,联想起被两兄弟算计的整过程,只说:是林平之指引你们过来的吧?好小子有了新师父忘了老前辈。 师父比前辈亲,总归不假。谢昀替林平之说话,我们也没想到你会在此出现。 不错。我就是要哄骗林平之,好把福威镖局手上的宝典夺过来。 谢昀不信:你要取宝典,实在容易得很。且莫说拎剑屠戮他们满门,便是抓了林平之来要挟林家夫妇也是可以的。但你却偏偏暗中护着他。想必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东方不败一口咬定: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看来东方不败是要执意把此事隐瞒到底了。 分卷(65) 慕容小荻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慕容小荻同他说:我听闻嵩山派的左冷禅要亲率十三太保前来福州。到时我把你和福威镖局勾结之事告诉他,你道如何? 东方不败澄清:此事全是我哄骗林平之觊觎他家秘籍,根本没有勾结。 不对吧。昨夜林平之被围,他吹响了求援的箫声。马上就有人给林震南送去字条。可见他口中的老前辈跟林震南是十分熟络的。 东方不败渐渐变得不淡定。 慕容小荻继续说完:你一个魔教使者,跟林震南熟络得不能再熟络,说福威镖局没有勾结魔教还真叫人不敢相信。倘若叫五岳剑派知道此事,福威镖局必定成为第二个刘正风。 刘正风就因为同魔教长老曲洋交好,给正派人士逼得东逃西窜狼狈不堪。正派人士的除魔卫道之心,有时比杀人越货的魔教还要可怕。 东方不败终于防线溃败:你想要什么直说罢。 谢昀凑近东方不败耳边悄悄说: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去问任教主,到底当年谢晓峰要把葵花宝典送给哪个知己。 慕容小荻又不满了。他大半夜不辞劳苦地过来帮弟弟抓老前辈,弟弟却跟别人说悄悄话算什么! 第65章 第 65 章 你跟东方不败说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回镖局的路上慕容小荻追着问了好几遍。谢昀要么不说, 要么胡说。说什么跟东方不败讨论林平之的教育问题,慕容小荻是绝不相信的。况且林平之是他们两个的徒弟,凭什么要同东方不败商量! 告诉我才能回。慕容小荻不让谢昀进城:东方不败是魔教中人, 我怕你给他骗了。 谢昀呵呵:慕容少侠的天尊好像也不是正道吧? 那怎么一样?我是你哥。我又不会害你。 谢昀实在不能跟慕容小荻说出原委。慕容小荻要是知道他爹送他的礼物原本是要送给什么情人的,不伤心死了才怪。 谢昀只好透露给慕容小荻另一件事:东方不败好像也是林平之的哥哥。 慕容小荻将信将疑:此事当真? 谢昀又发挥想象力尽情编排:他跟我说的, 还拜托咱们好好照看林平之。 慕容小荻沉吟:这便说得通了。难怪东方不败与林震南相识。难怪东方不败不肯出手争夺宝典。难怪我们一到福州城, 镖局就知道了。 谢昀叮嘱慕容小荻切勿告诉第三个人。不然引起福威镖局被正道追杀可就糟了。 慕容小荻总算明白福威镖局的水深在哪里。福威镖局没有了林远图,却又多了个东方不败。表面上正气凛然的镖局背靠杀气腾腾的魔教, 黑白两道俱在掌握,难怪它能独霸福州城。 看这情形,用五百砖来买他们黑匣子这笔生意还是做得过的。哪怕黑匣子里没有谢晓峰的礼物。 慕容小荻从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父亲的礼物再重要, 也比不过母亲要他扩张天尊的重托。信使回到天尊筹措的不仅是金砖,还有人手。随着金砖源源不断地运来,天尊的好手也暗中悄悄潜伏进福州。就等着少主人一声令下,把福威镖局悉数收伏。 慕容小荻深知谢昀是个重感情的人。看在他的宝贝徒儿的面上,谢昀是决不许人动福威镖局的。 因此慕容小荻必须师出有名。等到五百砖运到镖局, 拿到匣子以后,再也货不对板为由反过来索要镖局十倍赔偿。到时候福威镖局赔不起,自然能够名正言顺地把它收入麾下。 谢昀有谢昀的算盘, 慕容小荻也有慕容小荻的算盘。两兄弟心底的算盘刷刷地打,福州野外的夜风哗哗地吹。 此刻福州城内却不太平。 福威镖局的大院花圃里多出具死尸。镖局里第四把交椅的卢镖头死了。蹊跷的是,卢镖头的尸身上没有一处伤痕。隔壁县衙派出仵作过来验尸, 也说不清楚他是如何断的气。 镖局里难免人心惶惶。 正巧慕容小荻和谢昀回来, 林震南仿佛看到了救星:两位少侠快来看看到底何故。 慕容小荻把住卢镖头的脉, 运起内力去探查死者的脉象。只觉一股寒气迎面扑来。慕容小荻不由得打个牙战, 赶紧撒了手, 总结说:寒冰真气。 嵩山左掌门的寒冰真气?林震南心惊胆战:慕容少侠可有弄错?我们与嵩山派素来并无过节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谢昀同林震南道:你又有辟邪剑谱, 又藏着什么葵花宝典。谁都想抢你的东西。 林震南犹不相信:嵩山好歹名门正派,总不至于用抢的。 他们当然不会抢。倘若林镖头跟魔教中人有所勾结,你道嵩山派会不会除魔卫道。慕容小荻想起东方不败同林家的关系。左冷禅既然敢拿成名绝技出手,想必是抓着什么把柄。 谢昀恐慕容小荻说露了馅,忙岔开:先别提嵩山派的事情了。林镖头索性把匣子解开,把宝典交给我哥。到时嵩山派即便要抢,也得过我们这关。 林震南到这个节骨眼上还不答应:镖局有镖局的规矩。若因畏惧强敌而坏了规矩,林某便不配走镖。 单轮护镖,林震南确实说得在理。但究竟是不是他昧了谢晓峰的宝典所以不敢交货,还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慕容小荻反而不着急,又说:虽然寒冰真气是左冷禅的绝技,会使寒冰真气的未必是左冷禅本人。林镖头且静观其变吧。 林震南无法。只得叫来左右先将卢镖头的尸身入殓。又差人拿出几百银钱去安抚卢镖头的妻儿父母,也算仁至义尽了。 慕容小荻只觉福威镖局的水越来越深。一个魔教插手不够,再来个五岳之一的嵩山派。难怪福州离慕容七星塘如此之近,却几年下来不得收伏。 慕容小荻躺在床上思索着睡不着,翻来覆去的闹得谢昀也睡不着。 谢昀把手遮在他的眼睛上:好好睡觉,明天再议。 慕容小荻砸吧砸吧嘴:你哄我睡吧。 你是哥哥你好意思要我哄你? 我以前啊就是太拿自己当兄长。两兄弟该互相扶持。要多给当弟弟的一些表现机会。 谢昀呵了个呵。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不要脸说得那么清新高尚的。 你要我怎么哄啊? 就跟我以前哄你一样哄啊。 我以前没觉得你哄我呀。 慕容小荻很难过。弟弟竟然没学到他的精髓。于是他翻过身,把谢昀跟抱玩偶一样搂紧,亲自示范教学:就这样。 谢昀被他抱抱也就罢了,才不要这么抱着慕容小荻!谢昀才没那么厚脸皮! 慕容小荻指责说:你怎么不懂得感恩呢?光要别人哄是不行的。 你这根本不是哄。这叫闹。闹得我睡不着。 慕容小荻垂下眼:原来你不喜欢我这样抱着你睡啊。 谢昀看着慕容小荻难过的神情,自己也好难过。可能因为慕容小荻跟他长得一样,慕容小荻一难过,谢昀就跟着共情。说起来他也不是特别排斥慕容小荻抱着他睡,否则也不会任由慕容小荻拿他当抱枕当到今天。 谢昀只说:你爱抱就抱吧。反正我不抱你。 我抱着也很舒服的。慕容小荻脸皮真厚,尤其是在深夜。 我不信。你又没有抱过你自己。 你试试看。真的不骗你。 慕容小荻连哄带拉,把谢昀的手臂拉过来。 谢昀只好勉强贴着慕容小荻的背。环过手去把他搂住。慕容小荻的背后滚烫发热,在冬天里就像是一方暖炉。抱着实在舒坦极了。而且他的肩膀枕上去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硬,反而能够时不时地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或许是汗味,或许是别的什么味道,总之很好闻。 谢昀这一抱,竟要贴着睡过去,不肯放手了。 慕容小荻也很满意:我们睡觉吧。 谢昀轻轻地嗯了一声。再盘过去一条腿。算把抱枕抱紧。 慕容小荻之前总觉得抱人舒服,到今天才发现被抱也同样舒服。他的兴奋劲早已盖过了睡意,今夜注定无眠。不过他可不敢乱动,免得破坏安逸的气氛,惹得谢昀不再抱他。 慕容小荻便凝聚神识,细心留察着夜里的动静。 福威镖局的夜一点也不安宁。镖局里刚死了人。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镖局里没人睡得着。 林震南更加睡不着。被堂堂的五岳剑派盯上,处理不好就是灭门的大事。危机来临之时,林震南再次想起来祖上的荫庇。其实福威镖局能在福州城屹立不倒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先祖远图公出身莆田少林。按着派系,福威镖局也算莆田少林的支脉。 林震南在广结天下豪杰的同时,始终没忘记维系好镖局与莆田少林的渊源。每逢过年过节,林震南必遣镖师去到莆田少林添香加火。前不久天峰大师过世,他还特意命人奉上仪表。 虽然莆田少林从未派人到过镖局,也从未表态说护佑镖局,但那些香火钱心意费和尚们是悉数收下的。便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莆田少林多多少少也会施以援手才是。 林震南把手底下轻功最好的沙里飞燕镖头找来。修书一封,请燕镖头速上莆田少林寺求援。 燕镖头领了书,骑上快马疾驰而出。过不得片刻,只听城里响起马儿的嘶吼。 这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无疑一道晴天霹雳,连谢昀都给惊醒。谢昀同慕容小荻到了前厅,只见大厅正中的担架上放着燕镖头的尸体。双目圆睁,气息已绝,这回尸体上的伤痕很明显,是一道黑色的摧心掌印。 杀人者非但有嵩山派,还有青城派。这两派联起手对付福威镖局。 林震南拔了剑,领着一干镖头出门对着夜空大骂左冷禅和余沧海。 夜空只用无边的寂静回应他们。嵩山派和青城派全然没有现身的意思。 慕容小荻冷冷地道:林总镖头不比叫了。有我在此,他们必定要用围而不攻的法子。 镖局里还有好些新人不认识慕容小荻的,只当他是寻常的雇主,纷纷讥笑慕容小荻狂妄自大。林震南喝令众人住口,虚心请教:请慕容少主明示。 慕容小荻总算跟林震南摊牌:林总镖头想必近日是收到了什么仇家上门的风声,才故意拿出天机匣,谎称谢晓峰所托,好引我住下替你御敌。 林震南不语。看来是默认了。 谢昀惊得合不拢嘴:你一早知道匣子不是谢晓峰送你的? 我本来还真以为他会送我东西。直到我听说里头装着什么葵花宝典。谢家人只练谢家剑,他绝不可能送我别的武功。 谢昀头一次听到慕容小荻认他自己是谢家人。此刻的慕容小荻神采奕奕,目光炯炯,他发自内心地为谢家剑法而骄傲。正是这份骄傲,叫他洞悉了林震南耍的滑头。 林震南长吁口气:为了保住镖物,林某不得不出此下策。慕容少主若要责怪,便冲我来吧。 福威镖局以护镖为最高任务。不骗雇主是业内规矩。但慕容小荻既然不是雇主,也就不存在什么骗不骗的规矩约束。起初林震南的打算就是拿慕容小荻当个工具人,替他镖局拦住劫镖的一阵。 慕容小荻被平白利用,心里自然不会高兴,难免嘲讽一番:可惜林总镖头打错算盘。你偌大的镖局往远了说,得出镖运镖;往近了谈,买米买菜也得出门。他们只要盯住你们出门的,出一个杀一个,自然杀得你们干干净净。我只有一双手,还能护住你们每一个人不成? 分卷(66) 一席话落地,镖局众人无不噤若寒蝉。他们就像羊圈里的羔羊,而镖局之外围着数不尽的野狼。只要谁敢跨出镖局大门,势必像燕镖头一样被火速击杀。可即便不跨出去呢?难道整个镖局的人要活活饿死么? 其实事情倒也没有慕容小荻说得那么严重。不能出去买菜,可以叫人送菜上门嘛。嵩山和青城虽然歹毒,还不至于屠杀买菜的平头百姓。事情总是有转机的。 慕容小荻只是气不过林震南拿他当枪使,害他欢喜一场又失望落空。慕容小荻便故意渲染恐怖气氛。待得众人心惊胆战,他再缓缓提出解决方案加入天尊保平安。 说起来嵩山和青城都是神助攻啊。没他们,要想个收伏福威镖局的正当理由,还得抓破脑袋呢。 慕容小荻刚想忽悠镖局入天尊,谢昀却开了口:我看不必太焦虑。 慕容小荻使劲给谢昀递眼色:兄弟别拆我台! 谢昀不搭理他,说道:除了慕容少主,还有我在嘛。镖局分为两队。一队由慕容小荻护送出去买吃的,另一队跟着我镖局巡防。 慕容小荻:??? 第66章 第 66 章 慕容小荻不想当天还没亮就出门买菜的苦力。他只想睡大觉。特别是被弟弟搂着睡大觉。 好端端的把福威镖局收归天尊不就完事了么。 谢昀还是惦记着他的宝贝徒儿。林平之为了给谢昀打掩护才进的柴房, 东方不败为了去查谢晓峰的情人才暂离福州,趁着这时候把人家福威镖局给收了,未免太不讲信义不要脸了些! 与其坑外人还不如坑哥哥。谢昀戳了戳慕容小荻的背脊, 哄哄他:小荻乖啦。先撑几日容我想想办法。 几日,撑到林平之被解除紧闭, 撑到东方不败回来, 烂摊子就是他们的了,就算仁至义尽了。 慕容小荻抓住谢昀的手指:看来以后不能让你做主。得听我的。 行行行, 下次听你,都听你。 慕容小荻往谢昀的小肚子笑点上提溜几下,闹得谢昀赶紧跑开。这才领了局里的镖师队伍出门采购物资。 谢昀的方法很奏效。采购队里有慕容小荻当护卫, 走出镖局老远也没人敢出手拦截。 林震南也存了个心眼。把发给莆田少林的求救信让人悄悄带出,通过城里福威镖局的情报网络多线发送。 林震南对谢昀感恩戴德,抱完拳再抱,鞠完躬再鞠。 谢昀不图他的大礼,对他也不客气:林总镖头也是当父亲的。拿旁人父亲的礼物来说事, 不觉得伤人了么? 林震南面露羞赧:林某实属无奈。待得此事了了,定自刎于慕容少主面前。 你的生死荣辱合该交给小荻定夺。我只问你,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晓峰到底要送往哪里? 林震南仍不肯言:镖局的规矩,不可泄露镖物内容和去向。 反正不是给我、给小荻的便对了。 林震南点了点头。 谢晓峰总该付了钱吧?不用我这个当儿子的替他还了吧? 林震南再点头:此事是林某诓骗的谢小庄主。 同为镖师谢昀三下五除二地把想知道的信息套出来些。谢晓峰既然付过钱,镖物却迟迟不发货, 必定是接镖人已亡故或者已失踪的缘故。情形就像谢昀找不到谢晓峰, 只好把镖物暂且屯在手里了。 至于此人具体是谁, 等到东方不败从黑木崖回来, 应可水落石出。 谢昀还挂着另一件事:谢晓峰的葵花宝典你不肯说, 你自家的辟邪剑谱总可说一说了吧。 林震南苦笑:不瞒小庄主, 林某经营镖局已有五载,从未见过那辟邪剑谱。 谢昀呵呵:谁不知道你家远图公凭着七十二路辟邪剑威震闽南。你说不知道谁信啊。 唉,这便是镖局的不幸。远图公过世前,并未将剑谱的秘密告予先父。料想他老人家是希望我辈莫要刀口舔血以武压人,该广结善缘才是。不想江湖上不肯放过我们。青城派老掌门曾败于远图公手下,嵩山派左冷禅又是个野心家,兼之江湖人人都想学绝世武功。我们日日过得如履薄冰呐。倒不如学了剑谱压制他们。 林震南又愤慨又无奈。他其实一点都不赞同远图公的安排。 谢昀若有所思:我有个法子能解你之围,但恐怕要平之冒些险。 林震南把家族和镖局的生意看得比儿子重多了:福威镖局又不止有平之一人,上下九十余口性命全赖林某庇护。但能留着平之性命,要他做什么都行! 谢昀在林震南耳边交待如此这般。 夜还未尽。福威镖局里忽然金钟大作,镖师仆人往来大呼柴房着火。 林震南忙上床眯了会,忙披件衣服起来指挥。只见火光冲天的柴房里映出一大一小两人的身影。小个子只及大个子的腰间,大个子拿柄剑横在小个子的脖子上。小个子惊得瑟瑟发抖,呜咽之声往喉咙里吞。大个子架着小个子从火中,人群纷纷退却。 那大个子是谢昀,小个子是林平之。 林平之看见林震南,终于破防,大哭:爹爹。 林震南循着谢昀的计划演戏,厉声喝道:谢小庄主你要做什么?快放了吾儿!江湖争斗与稚子无关。 你林家的事当然跟你的儿子有关。谢昀故作冷笑:告诉我辟邪剑谱在哪? 林家没有辟邪剑谱。 你问问你周围的镖师,谁信。 福威镖局的镖师只说些难听的话大骂谢昀,却没人否认辟邪剑谱的存在。他们当初投靠福威镖局,有好些也是奔着学习高超剑术才来的。 谢昀的剑往林平之脖子里靠:你再不说我叫你林家绝后。有剑谱也没有传人。 林平之竟吓得裤子都湿了。为了保证真实效果,谢昀事先没告诉林平之。 谢昀真心可怜他的徒儿。然而此时不这么吓他,必定瞒不过嵩山和青城两派的眼睛。 我数三个数。你若不说,我就先割掉你家小子的耳朵。再数三个,再削去他的鼻子。 这会儿林平之直接昏了过去。谢昀只好一只手提溜着林平之,一只手拿剑威胁林震南。 三,二 林震南松了口:我说,我把剑谱拿来给你。 我怎知你拿的是真是假。万一你糊弄我怎么办? 谢昀贴心地把嵩山和青城两派能想到的疑问先问了。 林震南道:不可能有假。剑谱藏在天机匣内。天机匣价值连城,若非祖传的剑谱,绝不可能放入匣中。也只有我林家独有的解匣法才能取出。 这不能算什么强有力的答案。剑谱真不真,练过才知道。但这绝对是青城派想要的答案。要怪就怪青城四猪说漏了嘴。谢昀犹记得前两天在海滩上林平之所说,青城四猪因为瞎说匣子里藏着辟邪剑谱而给慕容小荻打断了腿。可见青城派就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林震南把匣子打开,青城派就一定会出手来抢。 果不其然,林震南入库房刚打开匣子,大批蒙面人就越墙而入。这群人的目标只有一个辟邪剑谱。 林震南抵抗不过几招便落了败,眼睁睁看着青城派把匣子里的秘笈抢走。然后再按着谢昀所说,假装气火攻心吐血昏厥。 谢昀的戏还没演完:追。给我追。追不回来我就杀了你们的少镖头。 得了秘笈的余沧海在黑夜里飞奔得极快。手里的辟邪剑谱似是一块烙好的大饼,又烫手又叫人跃跃欲试。他忍不住边走边翻。只翻到第一页便再也跑不动。只见第一页赫然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瞎扯的狗几把剑谱!上了林震南的当! 余沧海正待领弟子们折回去。嵩山掌门左冷禅已率领几个嵩山太保拦在路上。 左冷禅笑道:余观主好不讲道义。原先说好的,你来找林家报仇,剑谱归本座所有。 余沧海自知打不过左冷禅,忙把剑谱双手奉上。 左冷禅也翻开了剑谱。不仅看到了第一页,还看到了第二页:就算自宫,未必成功。 尤其第二页的字更歪歪斜斜,简直就小孩子写上去的。 余沧海气道:我们都给林震南骗了。 左冷禅却说:余观主演得一手好戏。 嵩山派的实力远胜于青城派,左冷禅的武功远胜于余沧海。 接连响起的青城弟子的惨叫划破福州城巷。左冷禅的嵩山太保们已经举起屠刀。 今夜余沧海是决计逃不掉的了。 这时候余沧海才忽然明白,他也落进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怪圈。甭管他拿到的剑谱是真是假,只要他从林震南处抢过东西,江湖上的人都会怀疑是他拿走了剑谱。从此他的青城派就要跟福威镖局一样,世世代代鸡犬不宁! 余沧海也在这一刻想到了报复左冷禅的方法。只听他运足内力,把声音传得远远的:不错。正是余某拿了剑谱,请左掌门出招罢! 夜已尽,天已明。福州的暗巷里,青城弟子尸横遍野。连掌门余沧海也死在混战之中。他的武功连左冷禅身边的一个太保都不如,自是活不成的。 左冷禅叫人把余沧海扒个精光,却什么剑谱也没找着。 这时候左冷禅才发觉余沧海给他挖了个坑。那坑本是林震南给余沧海挖的,余沧海临死前又把他嵩山派给引到了坑里。尤其是余沧海死前那一呼喊。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辟邪剑谱到他左掌门手里了。 左冷禅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嵩山派的实力远超青城派,甚至比起其他四岳联手也无法与他嵩山派分庭抗礼。他左冷禅即便背了锅,也不怕什么人上门挑事。 既然已经背了锅,索性把福威镖局一举歼灭,把辟邪剑谱真真正正地捏在手里。 左冷禅吩咐左手边的太保:速去莆田少林传信。就说福威镖局为神剑少主和青城派所劫,满门性命危在旦夕。再邀些武林同道,齐来给福威镖局助拳。 太保不解:此事分明谢、林两人自导自演。林震南但把事情澄清,少林和尚来了绝不站咱们这边。 那就叫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左冷禅阴险狡诈,接着吩咐右手边的太保:你率人将衡山派的刘正风诱来,把他拿住。福威镖局是正是邪,全凭曲洋老儿一张嘴巴。有刘正风在手,曲洋便不得不听我们的吩咐。 第67章 第 67 章 福威镖局其乐融融。慕容小荻率队买回三日份的饭菜一顿就全给林震南挥霍干净。实在没有什么比听到余沧海身死、左冷禅背锅更要叫人兴奋的事情了。 向来稳重的林总镖头拿起酒坛来敬谢昀, 感谢他出奇计救下全体镖局的性命。 谢昀只好也举起酒坛回敬。慕容小荻把酒坛抢过,二话不说往自己嘴里灌。 这是替弟弟挡酒呢?还是一副不爽的样子呢? 慕容小荻当然不爽。谢昀搞那么大阵仗竟然一点都不同他说。心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哥哥。 反正今夜不许谢昀喝个痛快。 谢昀撇撇嘴:小气包。 林平之也对谢昀说:小气包。 林平之竟然帮着慕容小荻。谢昀捏他的后颈:莫忘了谁救你的镖局。 分卷(67) 林平之把气往谢昀身上洒:当初你要早跟我说,我就, 我就 他当众被吓得尿裤子,羞愧极了。 谢昀用手指背勾掉小朋友急出来的眼花:好嘛, 算小谢哥哥对不住你。下次不吓你了成不? 林平之这回竟钻到慕容小荻背后:以后我跟小荻哥哥一条心。 慕容小荻很得意。至少在林平之身上慕容小荻扳回一城。 林震南敬完酒, 镖局里的其他镖师排着队拿酒来敬。慕容小荻一应拦下。他酒量再好,也不可能跟全镖局的人都来上一坛。谢昀劝道:诸位静一静, 别喝了。左冷禅必不会善罢甘休。 林震南敢开酒宴,自然有十足把握:小庄主莫慌。林某已着人去请南少林的大师过来助拳。 说到南少林,谢昀就想起无花, 以及被无花害死的天峰大师。据说福威镖局的林远图也出自莆田少林寺,后来还俗当的和尚。看来莆田少林真是人才济济。若是无花不死,没准几十年后江湖上多出个名气响当当的镖局。 慕容小荻不置可否。但酒也不喝了。拉了谢昀便回房。林震南等人还待再劝,被慕容小荻阴沉的脸色一吓,只好识趣地回去自娱自乐。 只有林平之跟着他们。慕容小荻也没赶林平之走。 慕容小荻故意冷落谢昀, 于是便同林平之说:你知不知道你家远图公跟莆田少林的渊源。 说起老祖宗林平之最熟,出门吹嘘老祖宗他可谓专业户。林平之张口就道:太爷爷法号渡元,是莆田少林红叶禅师的大弟子。当初镖局便是红叶禅师授意太爷爷创立的。 好好的和尚不做, 为何下山开镖局呢? 林平之答不上来了。在小平之眼里这个问题应该反过来问,好好的镖局不开,做什么要去当和尚呢? 谢昀瞧着慕容小荻边跟林平之说话边偷瞟的样子, 便知慕容小荻其实问的是他。谢昀也不答慕容小荻的话, 也找林平之说道:方外之人忽然入世, 必然因为某些珍宝流落世间, 他们不得不寻回。镖局耳管六路眼见八方, 正是寻宝的好手段。 谢昀自己就是做镖局生意之人, 当然晓得镖局的好处。 那远图公寻到宝了吗?林平之天真地问。 应该没有。所以后来莆田少林才和你们家的关系淡了。否则你家出事,林总镖头应该第一时间去找大和尚来救。 谢昀同慕容小荻想到了一块儿。 林平之有点小小的不高兴。说他太爷爷无用可不行。 慕容小荻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太爷爷找到了宝贝。可是最后没有交给大和尚。 林平之叫道:那大和尚岂不是要恨死了太爷爷。 出家人肚量大。但决计也不会与你家再好了。因此你家出事,也从不见有个少林弟子来问一声。 细微之处见真章。慕容小荻已大致看出莆田少林同福威镖局的交恶。可惜林震南还看不出。巴巴地送去许多礼物,还想着别人来救。别人不过来踩一脚都是好的。 问题的严重性还不止于此。嵩山派和北少林是邻居,彼此看不顺眼。北少林跟南少林又争传五祖衣钵,内里又有纠葛。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嵩山剑派和南少林没准真能走到一块去。这等江湖纵横,自然是坐井观天的福威镖局所不能预料的。 慕容小荻还是原先的立场。搞掉青城派,镖局之围并没有解。嵩山派、南少林才是大后台。要救福威镖局,唯有加入天尊一条路。 本来昨夜恐慌气氛煽动起来,林震南率众跪伏天尊,事情就了结了。被谢昀一搅,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镖局众人必定不肯加入天尊。 慕容小荻还有后手。这不还有林平之嘛。把林平之带回慕容七星塘耍两天,等福威镖局灭干净了再送回来继承家业 谢昀就知道慕容小荻不安好心,把林平之赶走:夜深了,小朋友该睡觉了。 我还不困呢。我要和小荻哥哥商量大事。 不行。你不困我困,我们也要睡了。 林平之如梦方醒,跑得贼快。他怎么能打扰小谢哥哥跟他的侠侣睡觉觉呢? 慕容小荻喃喃:平之真是个好孩子啊。 所以才更不能叫他家破人亡。 都是他们家先祖自作的!佛家也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福威镖局走到今天全是林远图种下的恶因。 慕容小荻的探子从慕容七星塘赶回,给他带来福威镖局详尽的往事。 五十年前,莆田少林藏有一本《葵花神功》,其上精妙武功叫无数武林人士痴迷。两位年轻剑客潜入莆田藏经阁欲偷学武功。红叶禅师发现以后,当即将宝典毁去。可那两个剑客早已分工合作,各自记诵一半逃出少林。 渡元禅师,也就是后来还俗的林远图,便是为追缉两位剑客而下山的。 相传林远图找到了其中一位剑客。可是在对决中却惊叹那剑客使出的宝典剑法。杀死那剑客,夺了他凭记忆写下的剑谱以后,林远图自此沉溺红尘练剑,再不肯回到寺里去了。这本剑谱便是江湖盛传的辟邪剑谱。 而谢晓峰从日月神教所得的葵花宝典,则是当初另一名剑客记下的半本。两书和合,才能重现当年《葵花神功》的全貌。 现在事情很明显,林震南手里只有葵花宝典而无辟邪剑谱,否则他把书一合,早不知吊打左冷禅等人几条街。 可是说来也巧。身为林远图的传人,自家功夫没学到,反得了另一半功夫,到底是不是冥冥之中因果报应呢? 左冷禅早知林远图的镖物里还有葵花宝典。只是这宝典跟神剑山庄和魔教都有干系,他才有所顾忌。如今谢小庄主已跟他翻脸,左冷禅又得了南少林助拳,索性生出连葵花宝典一齐抢过来的心思。 南少林的红叶禅师亲自下山。 红叶禅师是林远图的师父,算来已经九十高龄。早在五十年前,红叶禅师就已经是闽南第一高手了。五十年过去,也不知老禅师的是愈发老朽还是再入新境。 老禅师坐在轿中下山,轿辇帘幕垂挂,便同左冷禅见面时也不曾抄起。左冷禅只听得轿里禅师问话。禅师的声音不大,格外又尖细,每字每句都似有万虫钻心。 听得几句,人们发觉是禅师字句里都带着深厚的内力,聆听者不知不觉中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就连左冷禅身边的嵩山太保,也感到耳婚目眩,险些要呕出血来。 左冷禅暗道:好个厉害的人精。 忙命人押了刘正风过来:禅师请看,此人便是敝派勾结魔教的叛徒。有人见他与福威镖局暗通曲款。 刘正风披头散发,嘴角还带着乌血,瞧准左冷禅一口血痰啐过去:卑鄙小人信口开河。你不过借勾结之名铲除与你作对的衡山派。 左冷禅一把揪过刘正风的头发:镖局里的谢小少爷你可见过?你可教他吹箫?你教他时曲洋可在旁边? 刘正风语塞。左冷禅竟一直派人监视着他的行动。他和曲洋交往的事情,左冷禅早知道了。 左冷禅阴阴地笑道:猪要肥了才好宰。 刘正风涨红了脸。左冷禅又道: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否则等会曲洋来救你,本座随时要了他的命。 刘正风大笑:我二人自结交之日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不怕他为我死,他也不怕。你休想利用我们污蔑好人。 左冷禅咬牙切齿。刘正风和曲洋真有默契。他昨夜拿刘正风来胁迫曲洋,曲洋愣是不肯给福威镖局泼脏水。今天反过来拿曲洋胁迫刘正风,也拿不下他。这两人实在可恨! 好,你不说,他不说,总有人说。我听说曲洋还有个义子。我倒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他的义父。左冷禅吩咐左右把曲洋和刘正风都挂在松鹤楼的檐角。人世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铁板一块的二人组攻不破,那就找第三个人来攻! 红叶禅师开口:屈打成招。左掌门好手段。 左冷禅冷笑:邪魔外道诡计多端,不用非常之法不能降服。 红叶默然。左冷禅便当他默许了。松鹤楼上垂下两根绳子,左边一个刘正风,右边一个曲洋。俱被点了穴道,打得满脸血污,寒风扑面好不凄凉。 刘正风是衡山弟子,曲洋是魔教长老。左冷禅正邪两派都敢得罪,分明豁了出去。要仗着九十年功力的南少林祖师撑腰,把嵩山派的敌人全都除掉。 林平之早晨站在房间的小阁楼上,远远便望着曲洋和刘正风给吊了起来。他认得这两人。能把小谢哥哥音痴病治好的神奇老头啊。 林平之忙去同林震南汇报。 林震南宿醉未醒,打着酒气满满的呼噜,不耐烦地说:魔教中人死不足惜。 林平之觉得两个老头不是坏人,跟两个老头一起的东方不败也不是坏人。他们有的凶是凶了些,至少做了好事。特别东方不败,还把他从海底里捞起来。 被吊起来的好像是东方不败的义父呢。 林平之于是去找两个哥哥求助。 谢昀刚起床,慕容小荻还没起。慕容小荻是愈发懒了。用脚踢踢谢昀的背:打水去。 又是我打水。谢昀带着起床气:不起了。 坐在床边缘的谢昀又躺下去。 去嘛去嘛。慕容小荻摇一摇可爱而勤劳的弟弟。 谢昀不理他。把慕容小荻抱紧,继续当枕头夹着睡。 慕容小荻打个哈欠。罢了,睡就睡吧。他也睡。反正总有人起来打水的。 可是憋了一晚想小解怎么破? 慕容小荻又摇摇谢昀:去嘛去嘛。一起嘘嘘。 谢昀抓住机会:正好你嘘嘘的时候打水回来。我再睡会儿。 你不急? 我真不急,天差不多亮的时候嘘过了,嘘 慕容小荻给嘘得牙痒痒的,竟然给谢昀找着了他的防守薄弱处。 别嘘了,安静睡觉! 我在打呼噜,嘘 慕容小荻顶不住了。可恶。下次他一定要起个大早,然后回来嘘谢昀。 慕容小荻翻身起来。 谢昀把头缩进被窝:记得顺便打盆热水哦,谢谢~ 慕容小荻气愤地捏了捏他身上的肉,谢昀只往被褥里缩进,假装睡死,然后发着他特有的呼噜声:嘘 慕容小荻真的扛不住了。赶忙穿好靴子,再披上件宽敞而保暖的狼绒大衣,急匆匆地推门往外走。 院外林平之正好赶来。 林平之早听到屋里两人的推让。识趣地找下人准备了两盆热水,两份点心。四个仆从排成两列跟在林平之身后,随时等着敲门送进去。 慕容小荻摸摸懂事而贴心的小朋友的头。然后赶紧跑茅房去了。 林平之带着热水和点心进到房内。 谢昀听得动静:你怎么嘘得那么快。不行啊你。 林平之噗嗤一声笑。 谢昀才发现进来的是小朋友。忙用咳嗽掩饰尴尬,说他说梦话胡言乱语来着。 林平之坦率地跟他讲,小谢哥哥跟小荻哥哥那点事,他都能倒背如流啦。最新连载的话本里面说啊,两位高手起床前都要暗中较劲,比拼谁忍不住先起。久而久之,性情和功力都能得到极大的磨炼。这是通往武林高手的第一步。话本里讲,每次都是小荻哥哥赢。可是今天小谢哥哥竟然反超了呢。 分卷(68) 谢昀捂脸。谁他妈写的三俗话本! 林平之说:曲洋写的。他们魔教中人最爱干些造谣的事。 林平之变聪明了。刚刚才在正邪不两立的父亲面前吃了亏。他很快明白,要救人就得编排别的理由。于是他把珍藏许久的本子给谢昀全拿了来。 谢昀随手翻了几页,什么阴阳双修、兄弟同心的,看得他叫一个血脉亢张。好容易早晨难得才安分的东西又有了大幅度的动作。谢昀忙拿被子掩住,骂个不停。曲洋道貌岸然竟干出这等荒唐的事情!据说老头的好友刘正风也提供了不少素材,他们写的是他们自己吧喂。 林平之团了热毛巾给谢昀递过去:小谢哥哥非好好教训他。非叫他写点积极向上的题材不可。我们可不爱看香情艳史的。 谢昀不能再赞同。坚决不能让低俗文学大行其道。尤其是瞎写他跟慕容小荻的。 去嘘嘘回来的慕容小荻一身轻松小跑回房。 突然瞥见谢昀手里捧着话本在看,心里一个咯噔。吃枣药丸。那些话本的情节好多是他编排的。 天尊专门养了一批会舞文弄墨的雅士。他们武功不行,笔杆子可以。天尊每扩张到一处,笔杆子便预先写些文章去吹嘘一通,好叫当地的读书人和贵族对天尊留个好印象。福州之行也不例外。笔杆子们找着慕容小荻,希望写写他和谢昀的故事,给福州人塑造两个少年英雄的形象。慕容小荻边喝酒边接受采访,一时说嗨了,于是有了林平之等显贵喜闻乐见的小本本。 口嗨一时爽,转头火葬场啊!谢昀要知道小本本是他搞出来的会不会打死他? 慕容小荻心想要不要赶紧跑路避避风头。 谢昀叫慕容小荻进屋说话。 慕容小荻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孩,垂着头立正在床边听训话。 谢昀把本子丢给他:你看看,什么东西啊这是! 我也没想到写出来会是这样。 你也想不到对吧。曲洋那厮真是衣冠禽兽!枉我叫他一声前辈! 曲洋?怎么又扯到曲洋身上去了。 林平之忙把准备好的糯米鸡给谢昀端过去,劝小谢哥哥吃点消消气。又给慕容小荻奉上一些,劝小荻哥哥也不要生气。 慕容小荻怎么可能生气嘛。天上掉下个背锅侠,救了他一命。 于是慕容小荻跟着谴责曲洋:为老不尊。不知所谓。 找他算账去。再香的糯米鸡也吃不下。谢昀就想打人。 林平之这时才说:他给左冷禅抓着了,正吊松鹤楼顶呢。 活该。真活该。我要看看他怎么吊的去。谢昀第一次觉得左冷禅干了件大好事。 林平之还是劝慕容小荻吃饱再看。都吊了大半夜了,不在乎一时的。 谢昀忍不住,端了吃的,拿住筷子,走到林平之的阁楼上边看边吃。果然见得呼啸的北风里有两人被悬在高处随风摇曳。谢昀解气得一口吞掉一整只糯米鸡。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说回来,左冷禅为什么突然抓曲洋和刘正风来着。 林平之再添一把火:小谢哥哥骗了左冷禅。左冷禅想从他们嘴里知道更多你的秘密啊。我猜左冷禅要写一本全是你们黑料的本子。 第68章 第 68 章 慕容小荻静静地看林平之表演。撒谎的小孩子最可爱了。 谢昀越听越气。不行, 他决不能叫左冷禅挖他的黑料。啊不对,他没有黑料。全是造谣! 谢昀瞟了眼慕容小荻:你怎么不生气? 慕容小荻被吓得心都快跳出来,拍拍胸口:气, 好气啊。 教训他们去。 对,非狠狠教训他们不可。林平之给两个哥哥加油鼓劲。 林震南酒醒了, 率领着几个镖局骨干前来。知子莫若父。他料定林平之找他说不通以后, 定会去缠谢昀两个人出手的。 谢昀出手林震南不敢硬拦。他只好晓之以理:求小庄主可怜我们林家。莫要与魔教贼人为伍。 正邪二道不两立。跟魔教勾结的事情但要传出去,林震南的福威镖局也不用做生意了。谁会放心把镖送给魔教中人来运呢? 谢昀只说他去抢人, 不干福威镖局的事。 林震南苦笑。他武功弱归弱,江湖勾心斗角的本事还是学全的,林震南早看穿了左冷禅的计划。谢昀但去救人, 必定沾了魔教。他福威镖局要么继续收留谢昀,落个勾结魔教附逆的坏名头,要么把谢昀赶走,从此成为任由嵩山派宰割的羔羊。不管怎么样,只要谢昀敢去捞曲洋, 死的一定是福威镖局。 无论如何林震南都要把谢昀拦住。免得上了左冷禅的当。 江湖的套路可真深呐 谢昀左右为难。为了保住他和慕容小荻的小秘密而害得福威镖局灭门,未免也太不讲情面了些。 慕容小荻早就失去了耐心,直白地同林震南说:贵镖局畏手畏脚什么也不干, 索性加入天尊好了。届时你们的仇就是天尊的仇。什么嵩山、少林的,扫个干净。 林震南不语。看得出来他不愿意。 林平之却出人意料:好耶。反正小荻哥哥本来也是我师父。 林平之只挨着林震南劈头臭骂:逆子,你莫忘了远图公出身南少林。 林平之委屈。他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也不见南少林有人来慰问。反而进城的大和尚都到左冷禅那头去了。 林总镖头把话说死:如果两位少侠非要福威镖局加入天尊, 林某宁愿一把火烧了它。 这番话说得慕容小荻实在恼火。天尊有那么不堪吗?宁可毁了也不便宜天尊? 慕容小荻从来不是什么慈善家。他来守福威镖局, 本就是为了收伏它的。既然林震南不识抬举, 他也无谓再耗下去了。就叫嵩山派南少林把它灭个干净吧! 慕容小荻拉了谢昀:我们走。 林总镖头说笑的。谢昀没想到八面玲珑的总镖头会对此事如此决绝, 一点面子都不给慕容小荻留。 林总镖头甚至不给谢昀面子:林某没有说笑。两位是走是留, 要杀要剐,但请自便。 慕容小荻三下五除二封了林震南的穴。他身后的几个镖师要上前救主,慕容小荻一剑一个,全把他们拍昏过去。要不是看在林平之的面上,慕容小荻杀了他们都绰绰有余。 林平之又给吓坏了,跟蔫了的小鸡一样看着大哥哥。 慕容小荻一手扛起林平之,一手拉过谢昀,把他们都硬拉走。 走出镖局大门林平之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在慕容小荻肩膀上大哭大叫。 慕容小荻威胁他:你要想叫左冷禅知道我们离开,你尽管哭得再大声些。 林平之呃地一声把哭声骤然止住。他是个坚强的孩子。要让左冷禅知道两个哥哥不再保护他们家,等待的必定是灭门惨案。 谢昀还是心疼林平之的。可是此刻谢昀更心疼慕容小荻。白给别人打工那么久啥都莫得捞着,也不知当年林震南与天尊究竟结下了什么梁子。 谢昀劝慕容小荻:平之不会闹了,你把他放下吧。 慕容小荻就把林平之放下,推到谢昀旁边:你管他。 林平之眼泪汪汪:小谢哥哥送我回家。 小机灵鬼的心思谢昀还不明白嘛。他是要把小谢哥哥哄回去坐镇。 慕容小荻绝不可能叫谢昀再回去。他就是想叫福威镖局送人头。送干净了算数。哪怕林平之恨他也无所谓。慕容小荻从不怕别人恨。他自小就是在恨与被恨中长大的。 要说慕容小荻还有什么顾虑,就只有谢昀了。要是谢昀不站他,慕容小荻恐要难受得偷偷哭一场。 好在谢昀没听林平之的。 谢昀哄着小朋友道:不要紧的。你忘了上回我劫持你,才叫左冷禅余沧海吃过大亏。这回他们肯定还以为我要故技重施。他们必然不敢杀进镖局。 林平之抱住谢昀的腿,委屈地抽答个不停。家里跟小荻哥哥结了仇,他就要失去两个师父了。 谢昀装模作样地训一通慕容小荻:你也真是的。都叫你不要心急。闹得尴尬了吧。没地方住了吧。 慕容小荻任训不还口。他又不是没钱,在福威镖局旁边买座宅子住也行。 谢昀提议住到落雁楼去。落雁楼是个监视松鹤楼的绝好去处。 带着林家小公子去落雁楼住店,房钱自然是全免的。可是落雁楼的生意却出奇地好。只剩一间房了。 谢昀做了主:无妨,一间就一间,让你小荻哥哥打地铺。 慕容小荻没有异议。其实心里巴不得把林平之丢到客栈门外去。 林平之拿出小少爷的架子跟掌柜的讨价还价:你随便把谁赶到柴房去,至少腾出两间。我跟小谢哥哥一间,小荻哥哥自己睡一觉。一间挤得慌。 慕容小荻冷眼相看。他一点不领林平之的情,反而觉得林平之想把他赶走,霸占他的谢昀。慕容小荻还是不声张。他决定弄到两间房以后,一定用尽各种威逼利诱手段叫林平之自己睡一间。 掌柜的无论如何也腾不出。 店里住下的不是一般客人。个个黑衣斗篷,大环刀、双铁环、雷公锤,各种兵器一应俱全,十来个人应是一伙。抢他们的房间,无异于要把这一伙人全给得罪个遍。 正讨论间,只见得楼上走下个戴斗笠的男人。他一身劲装黑织与红缎交叠,脚下的长绒靴踩在大理石楼梯上发出干脆利落的响声。谢昀认得他。娘娘庙里交过手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却用苍老的声音跟林平之说话:让那小孩跟我一个房间吧。 林平之认得这副声音,兴奋地要喊句老前辈。 东方不败不搭理他,老前辈就是高冷。 谢昀知道东方不败没有恶意,放心地把林平之推过去:好巧啊遇到了你的老前辈。 林平之往回缩,跟前辈介绍谢昀是他的师父。 慕容小荻也来推一把,难得林平之有人收留,终于不用缠着谢昀啦。慕容小荻大方地宣布:老前辈的房钱记我账上。 等到准备付钱的时候,东方不败拿出来十几间房的住单。原来他跟掌柜口中说的那些江湖侠士是一伙的。东方不败既是黑木崖使者,那么跟随他一起住店的也全来自日月神教咯。 魔头们结队而来,看来准备同对面松鹤楼的左冷禅斗个高低。 谢昀想起托东方不败问的事。这件事还得悄悄问才好,便提议:我与老前辈一见如故,正好探讨如何教导平之。我们两一间房吧。 林平之: 慕容小荻: 东方不败在房里摘下了他的斗篷。可是他的声音还是老前辈的声音。这时候谢昀便明白,隔墙有耳。隔壁一大一小准把耳朵贴墙上偷听呢。 谢昀净唠嗑些有的没的。什么年纪大了该吃什么养生啊、常年起夜是不是肾虚啊,全是些无聊的东西。 另一面他则握笔在纸上写字:情人是谁? 问的谢晓峰的情人。上回在娘娘庙,谢昀曾托东方不败去问任我行。 东方不败回他:事后告你。 事后,什么事? 分卷(69) 东方不败写下三字:救义父。 他们二人房间朝北的窗户正好能将挂在松鹤楼顶的曲洋刘正风看清楚。东方不败但往北看,拳头被气得攥紧。他很想救义父,可他不是个莽汉。上回去娘娘庙以前他与左冷禅交过手,给寒冰真气伤着的右肩到现在还隐隐作疼。他的武功还比不过左冷禅,更何况松鹤楼上又来了个九十高龄的红叶禅师坐镇。孤身去救,只有白搭。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白搭送死。而是救人不成反变作敌人手里的棋子,那才给义父添了大大的麻烦。 东方不败心急而意不乱。有谢昀助他,他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东方不败给谢昀出对策:你谈,我救。 是个好主意。谢昀只是负责谈判吸引左冷禅注意,怎么也落不着跟魔教勾结的罪名。 谢昀提笔往东方不败的字上一勾。东方不败吃了颗定心丸。把满桌纸片团在手里,运力一捏,纸团便成碎末。 两人默契地点头致意。谁料东方不败忽然来句:年轻人磨牙、打呼噜,还爱抢被子,叫我这把老骨头长夜绵绵不得入睡呐。 谢昀懵圈。东方不败竟然无事生非诋毁他! 只听得隔壁响声大作。两副脚步声匆匆离房,两只手同时来扣谢昀和东方不败的房门。 东方不败把斗笠戴起,开门放他们进来。 慕容小荻一脸抱歉:我才想起舍弟晚上睡觉不安分,磨牙呼噜成性,叨扰前辈,还是让我领回去好好管教吧。 林平之毛遂自荐:我很乖,很安静的。 第69章 第 69 章 寒风呼啸了一夜。天还没亮东方不败就来敲谢昀的门。东方不败不忍看他的义父再被冻着, 早早地来请谢昀过去谈判。 也不知东方不败使得什么手段。第二天早晨他已不戴斗笠不操着老前辈的口音,而林平之则跟在他后边,不觉惊讶, 也不暴躁,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谢昀把林平之唤过来:他有没有欺负你? 林平之的小虎牙笑得可开心了:他还想欺负我, 我没有欺负他便不错了。 人小口气大。东方不败把他拉过来丢一边: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 这句话分明是慕容小荻的专利。慕容小荻感到了冒犯, 也把林平之拽过来,也往身后一丢:我跟阿昀的小孩轮得着你管? 林平之被丢来丢去的都丢晕了。还是小谢哥哥最好。躲到谢昀身后去。 林平之同谢昀道:我也要跟小谢哥哥去谈判。 东方不败跟林平之到底熟到了什么程度, 连谈判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可是跟左冷禅对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谢昀连连劝小朋友不要去。 东方不败却很放心的样子:让他跟着。要当大侠总需见世面。 领着林震南的儿子去谈判,肯定更能分散左冷禅的注意力,可与此同时也会加重谢昀的负担。谢昀还得保护个小的。慕容小荻不忍, 便说:林平之去我也去。 东方不败不同意:左冷禅又不傻。你们两个都去,他正好知道福威镖局无人守家。随便两个太保都能把镖局灭掉。 慕容小荻才不管福威镖局是死是活。他又不像东方不败,一面要做林家子孙,一面又要救他的魔教义父。 可是编排东方不败和林家血缘关系的谢昀则十分不解。别是让他的开光嘴给编排成功了吧,别是东方不败跟林平之真是兄弟吧。 唔看他跟林平之的状态也挺像兄弟的, 就跟自己和慕容小荻相处时那样。平日里互相不服气非要争个高低,夜深人静大家争得累了就抱一起睡觉觉,感情好得不得了。 谢昀就劝慕容小荻:你还是在外头盯着林家吧。就左冷禅还奈何不了我。 左冷禅不算什么。红叶的来头才大。他身负九十多岁的功力, 被誉为莆田南少林百年不遇的绝顶高手。便是放眼整个武林,恐怕也只有武当的百岁张三丰能跟他斗上一斗。 慕容小荻吹得神乎其神。谢昀想的却是用红包技殴打近百岁的老同志会不会太粗暴了些。 东方不败打包票带上林平之绝对不会出问题。实在不济慕容小荻在镖局和松鹤楼之间守着,两边都可以救援。 谢昀领着林平之走近松鹤楼。松鹤楼已给嵩山派和莆田少林全包下。站岗的全是嵩山弟子, 可见两派地位分明, 终归是莆田少林的压过嵩山一头。不过嵩山派又胜在人数众多, 入到松鹤楼, 谢昀才发觉嵩山十三太保就来了七个, 另有三十多位门中俊杰。左冷禅几乎把半个嵩山派搬到了福州。 值得左掌门大动干戈, 想必林家的辟邪剑谱肯定是十分了不起的武功。 先前谢昀出计策叫嵩山派背上个抢夺辟邪剑谱的黑锅。这两天已有好几个人上门偷谱。今后嵩山派只会越来越不安生。因此嵩山门人个个虎着脸,恨不得把谢昀和林平之一口吞掉。 林平之见着要灭他满门的嵩山大汉,不免有些发恘,冲谢昀再站得近些,快要贴上谢昀的腿。谢昀知他害怕,伸手牵着他。这才察觉林平之手心全是虚汗。也真难为这孩子。又害怕又要跟来。 左冷禅早有吩咐。嵩山门人自动自觉让开一条路,放谢昀上去见他们的掌门。 左冷禅和红叶禅师都坐在松鹤楼的最顶层大平台。顶层的檐角,正挂着魔教的两位前辈。 偌大的天台只设两张椅子。一张红叶坐了,另一张左冷禅坐着。看来左大掌门要给年轻人一个下马威,让他站着回话。 既然左冷禅没礼貌,谢昀也不同他讲礼貌。上楼就带着林平之看风景,当左冷禅是空气。 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费彬按捺不住:姓谢的你要找左掌门谈些什么还不速速报来! 左掌门都没问我话,你着急些什么呢。难不成你是嵩山的费掌门? 费彬是左冷禅的师兄弟,本就忌讳说他觊觎掌门之位,被谢昀正踩死穴上,登时火冒三丈。手里运了气,掌心肌肉鼓起。这是他的成名记大嵩阳掌。跟左冷禅的寒冰真气恰好一阳一阴。这掌法要打在人身上,能令其经脉熔断而亡。 左冷禅只顾品他的茶。费彬师弟爱跟人动手,就让他动去。正好看看名震江湖的神剑少庄主几斤几两。 谢昀只有四个技能。用一个少一个。他希望尽量不动手。 谢昀便道:我若出手伤了费太保,便是杀生。在大师面前杀生有失礼数。 费彬性急如火:待我将你杀了,不怕失礼。 在旁看戏的红叶禅师开了口:且听谢檀越说完再比武不迟。我佛慈悲。 红叶慈悲二字一点也不慈悲。字从口出,费彬直跌了个跟头,运功抵御的左冷禅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林平之和谢昀踉跄大几步,差点没被强大的气息撞下楼去。 左冷禅冷汗直冒,却又发现了惊喜。谢昀给红叶的慈悲音震得老远,武功想必比费彬还要低微。看来什么神剑少庄主,实乃欺世盗名之辈。 一旦知道谢昀没什么本事,左冷禅反而生出了陪他玩玩又何妨的心思。当即阻住费彬动手,慢悠悠地问谢昀谈什么,如何谈。 谢昀没什么跟左冷禅谈的。他上来只为分散注意力。张口就说:左掌门何必明知故问?你若不知我要来谈什么,便不会放我上来谈了。 左冷禅笑道:谢小庄主若想来给福威镖局当说客,总要有些诚意。 比如说,我带着辟邪剑谱来找你。你就放过林家? 非也。我嵩山名门正派绝不觊觎他人剑谱。嵩山跟福威镖局过不去,全因他勾结魔教,罪大恶极。 林平之早看左冷禅不顺眼,鼓起勇气反驳句:你诬陷我们家。 左冷禅压根不把小孩儿放在眼里,反而对谢昀说:林震南若肯杀子以证清白,也算有点诚意。谢小庄主带他上楼,是不是这个意思? 林平之头皮发麻。左冷禅真是个恶魔。其实他不想来的。可是东方不败非要他来。为了在东方不败面前当个男子汉,他只好听东方不败的。东方不败交给他一件重要的任务。听到街上的打更人报上四更,就把东方不败教他的话说出来。 林平之紧张兮兮地盯着街上打更的那位。更夫终于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槌,往更锣上猛敲四下。 林平之就说:姓左的,你尽管杀我,我太爷爷一定为我报仇。 一言既出,左冷禅和费彬目光骤变。林远图没有死?六年前江湖人称林远图死了难道是传闻? 连谢昀都感到意外。看林平之说得那么笃定,又不像在撒谎。昨夜谢昀和慕容小荻睡得舒舒服服,完全不知林平之和东方不败整夜都在排练这几句话。 左冷禅冲费彬使个眼色。费彬暴躁的大嵩阳掌又鼓了起来:那便让本座取你性命,看你太爷爷如何报仇。 林平之努力忍住不发抖,尽量显得淡定:红叶禅师还不肯说句话么? 小檀越要老衲说什么? 儿孙给人欺凌至今,您还不肯出手教训他们么!您把脸遮得严实,旁人便认不出您了么? 费彬大骇。他早觉得那老和尚神秘兮兮成天把脸遮住。给林平之这么一说,顿时信了七分他就是林远图。大部分的注意力全用来提防红叶去了。 左冷禅毕竟老江湖。信口开河的话骗不到他。左冷禅对红叶道:禅师请看,小魔头急了连你也要拉下水。是禅师亲自动手诛邪,还是左某效劳? 红叶禅师说:童言无忌。左掌门莫造杀孽。 出家人的慈悲在左冷禅眼里反而变成护短。左冷禅也暗运了力。但是他深知自己打不过红叶。这运力是想随时逃跑。 就在红叶吸引了全场火力的时候,东方不败和几个魔教好手一拥而上,迅速断掉曲洋和刘正风的绳索,火速将两人劫走。 嵩山弟子讶然。左冷禅看着魔教中人竟不敢去追。要知道红叶若是林远图,比魔教还要可怕多了。 红叶把面上的纱幕取下。只见里头是一张剑伤遍布、沟壑纵横的脸。 红叶禅师道:老朽剑伤全拜辟邪剑法所赐。左掌门若还不信,找人来验便是。 左冷禅才知错怪了红叶。一个人的剑法不管厉害到什么程度,都不可能用到自己脸上去。更何况左冷禅数年前是见过林远图的,即便没有这些剑伤,红叶的脸型也与林远图差别许多。左冷禅才意识到中了声东击西的计谋。林平之跟东方不败分明一伙的。一个来诬赖红叶分散注意,另一个则暗中救人全身而退。 左冷禅愤然转向造谣的林平之。 这时候林平之忽然跪地嚎啕大哭:禅师对不起,我太思念太爷爷了。把你错认成了他。 谢昀看着都不由得一句好演技。难怪东方不败要安排林平之上到松鹤楼去。这种扮可怜的角色要换作自己来演,还真演不成。 第70章 第 70 章 费彬只抄了大嵩阳掌便朝林平之劈头盖下。但听得哇啊一身, 掌风凌厉的费彬却给谢昀的风车剑法卷起来飞上了天。一个猝不及防卷到栏杆外边,硬生生地摔下松鹤楼摔了个半身不遂。 还有谁想上来试试的?谢昀把剑往地上一竖。 嵩山众人已经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他们掌门的寒冰真气已臻化境,却也只能在皮肤相接触的情况下克敌伤人。谢昀年纪轻轻的已有了隔空起剑气的功夫, 他的境界只怕比左冷禅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看到如此奇妙的剑法,众人心里只高呼:辟邪剑谱。 辟邪剑谱或许就在谢昀手里。因为就算当年名动江湖的谢晓峰, 他的剑也是要伤在皮肤和骨头上的。 左冷禅阴阳怪气:我道你为何要护林家, 原来你已收了他们的剑谱。 分卷(70) 红叶禅师却说谢昀使得不是辟邪剑谱。所有见过林远图辟邪剑法的人都死了,而红叶是唯一活着的一个。他是唯一的见证。 左冷禅失去了耐心:红叶禅师, 我敬你是前辈,你却三番四次阻我。莫不是莆田少林与福威镖局真是一伙的。 红叶禅师只说:左掌门言过其实。你手中并无证人,如何去指责福威镖局与魔教混在一起。 左冷禅算看明白了。莆田少林又想坐收渔翁之利, 又不愿意折损羽毛。看着左冷禅诬陷福威镖局的计划就想搭个便车,现在没了证人诬陷老和尚又想中途下车。反正不管怎样,老和尚过来就是想看着福威镖局灭掉,而自己又要捞个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好名声。 段位还是大师高。左冷禅既知道这点,便不肯教莆田少林白捡便宜, 落得个嵩山全是恶人打工仔的下场。左掌门命众弟子放下剑,同谢昀道:谢小庄主还要谈什么?若说叫本座放过镖局,就不要再谈了。 左掌门意思很明确。人就被你救走了, 就不要再谈了,浪费大家时间。 谢昀抱个拳:告辞。 言毕拉了林平之,安然无恙地走出松鹤楼。 江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看着铁板一块的联盟, 随时都有可能瓦解。正派人士个个爱惜羽毛, 难怪日月神教大行其道。 左冷禅派人盯住谢昀。谢昀若同魔教为伍, 他们定然有约见的地点。 东方不败又提前想到了。待谢昀回到客栈, 日月神教已从落雁楼里撤离得干干净净。东方不败自己也不知所踪。谢昀突然有种被白嫖了工具人的感觉。东方不败答应过要告诉他谢晓峰给哪个情人送礼物的! 好在还有林平之。东方不败把消息告诉了林平之。 有点小心机的林平之假装忘了这件事。谢昀不问, 他就不主动说。到时候东方不败也不能责备他什么。林平之有他自己的考虑。万一谢昀哥哥知道了消息立马去找, 不保护他们家了怎么办? 林平之在楼上的表演慕容小荻全看在眼里。 他更欣赏这个小孩了。此子看着单纯,实则腹黑,若能够加以训练,将来必定是天尊的得力骨干。 但这家伙决不能留在谢昀身边。谢昀根本罩不住他。指不准林平之哪一天就坑了谢昀。 慕容小荻对林平之道:你立了大功,放你回家吧。 真的? 谢昀心善,也说:是啊,你爹你娘该担心你了。回去报个平安也好。 小谢哥哥和小荻哥哥跟平之一起回去吗?林平之晃着谢昀的手撒撒娇。 慕容小荻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回。你要么自己回,要么都不回。 林平之更担心两个哥哥跑了。于是他咬了牙:我也不回。 谢昀弹弹林平之的小脸蛋:这样吧,我陪你回去看看,咱们再出来。 林平之欢呼雀跃。 这自然更叫慕容小荻不爽。用撒娇卖萌的手段来博取小谢哥哥同情的,上一个可是龙小云。 谢昀知道慕容小荻肯定拉不下脸回去,也不叫他跟着。只说去去就回,探探情报。 慕容小荻必然要跟着。谢昀去哪他也要去。谁知道林平之会不会又耍什么手段骗他的小谢哥哥留在福威镖局呢? 林震南见得儿子毫发无伤归来,态度已经软了许多,对谢昀自然千恩万谢。言语间提到慕容小荻,也是诸多歉意。只说当日宿醉刚醒,脑袋不太清醒,脾气也暴躁了些,还望慕容少主见谅。 谢昀借机问林震南跟天尊有些什么过节,才会作出如此大的反应。 林震南道:也因令尊的镖物。昔日远图公刚亡故,天尊便率众夜袭镖局,非要抢走谢晓峰的东西。那时镖局的情形就跟今天一样。 难怪林震南死也不肯归顺。按他的说法,天尊跟嵩山派青城派这些就没有分别。 谢昀问:那当初镖局是如何逃过劫难的呢? 那女子自刎于镖局门前,天尊才收了手。林震南说起来是满满的愧疚:我行镖几十年,竟叫主顾替镖局而死,真是笑话! 林震南口中的女子,应该就是谢晓峰的情人了。 滑头的林平之听说那女子已死,心里暗暗庆幸。小谢哥哥可以不用离开福州去找什么女人了。林平之正好把东方不败托他交待的秘密说出来,免得日后东方不败和小谢哥哥碰上,又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林平之眨着天真的大眼睛:我知道。此女名为康敏。是丐帮副帮主的老婆。 林震南白了儿子一眼:不知道便不要乱说。死去的烈女姓白,怡红院有名的头牌白牡丹。 林平之大呼不好。他爹说的跟东方不败说的怎么不是同一个人? 谢昀还是相信林震南说的话。毕竟林平之没有说明消息来源于东方不败,谢昀只当林平之道听途说。更何况康敏这个名字陆小凤早就提过,白牡丹倒是第一次听。 该死的老爹到底勾搭了多少女人啊 白牡丹既亡,谢晓峰的镖物怎么办呢?谢昀着急地问:后来他有来取回吗? 谢昀希望说有。否则这条线索就断了。 林震南答的是没有。他道谢昀惦记着父亲的遗物,只好跟小少爷明说:镖局有规定,须十年不来取,才能交给那人的后辈。 谢昀又不贪图什么葵花宝典。随便它去。 林震南忽地举剑断下自己一根手指。 林平之吓得尖叫一声。林震南则告诫儿子:为父泄露了雇主的信息,当有此报。你万万不可效仿。 的确,镖局讲究一个义字。林震南把白牡丹的消息说出来,就是违背了信义,他理应断指偿还。可是林震南宁愿断指也要说,分明是有着比这义还要重的东西。便是福威镖局上下几十余口的性命。 林震南断的这根手指、说的白牡丹的消息,实在是为着把谢昀留在镖局。 或者更直接地说,就是道德绑架。 我为了你的情报,宁愿断指相赠,你也该义气相投,予以回报。 正如同东方不败利用了红叶的慈悲,林震南也利用了谢昀的义气。这两个人精用的法子,胸中暗藏的心机,可是装哭卖萌的年轻小孩远远比不上的。 林震南都走到这一步,谢昀还真不好意思扭头就走。 慕容小荻现了身。 慕容小荻毫不客气:我记得贵镖局的祖训向来严于道上的规矩。别人断指,福威镖局便许诺要断去一掌。 林震南脸色煞白。林平之张开手臂挡在爹爹面前:小荻哥哥说笑的吧。你娘已经害我爹断了一指,你不要欺负我爹。 小家伙说得楚楚可怜。慕容小荻却不会掉进他们道德绑架的陷阱:若真是我娘所害,你爹的手指,不,他的脑袋早在六年前就该摘掉了。 林震南苦笑着:好。福威镖局说到做到。慕容少主既要林某一只手,给你就是。 林震南又握住了剑。不过他的余光却在偷瞟谢昀。谢昀怎么还不开口阻止,他林震南可是把宝全押谢昀身上了。 也许得叫平之加点哭料。于是林震南把林平之用力推开,往谢昀那边推,边推边道:平之你记好了。组训绝不可违! 林平之哭得震天响地。 慕容小荻看得都快要吐了。 可是偏偏同样镖局出身的谢昀就是共情。他从前当学徒的时候,见过太多雇主上门闹事的情形了。什么货物包装破损闹一闹,运得慢了也要闹一闹,镖局里的老镖师就没几个手指是完好无损的。 那么在谢昀眼里,就显得慕容小荻有些得理不饶人了。更何况在这件事情里,慕容小荻的母亲连雇主都不是。她是来抓二婆的。人镖局完全就是躺枪啊好嘛。 谢昀喊了句慢。 林震南的剑还是装模作样地划伤了手臂的表皮,流出些血。于是又是一阵以林平之的哭闹为背景音的紧急包扎。 谢昀劝慕容小荻不要把人逼太急,整得跟黑/帮一样。 天尊走的就是黑/道。你第一天才知道么!慕容小荻揪住谢昀的衣领。他现在特别想把弟弟按在床上狠揍一顿。耳根软,同情心泛滥,不问是非黑白。要换作当年连城璧训练他的时候,早不知道被打了多少回! 慕容小荻那么生气不是没有原因的。在白牡丹之死发生以前,天尊完全可以混白道。就是因为逼死白牡丹一事,天尊在江湖上被越描越黑,到后来不走黑/道也成了黑/道。 可在慕容秋荻讲述的故事里却是另一个版本。白牡丹不是天尊逼死的,是福威镖局绑架了她的情郎,她才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刎给镖局挡枪。 第71章 第 71 章 夜吞噬了福威镖局。 今夜的床上没有慕容小荻当抱枕, 谢昀久久不能入睡。 慕容小荻下了最后通牒。明日午时镖局再不归顺,格杀勿论! 谢昀不怕跟慕容小荻打架。可是小荻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他的难处呢?福威镖局一旦覆灭,寻找谢晓峰的线索又断了一条。这分明是要绝了寻找谢晓峰的路! 也对, 在慕容小荻心目中,谢晓峰早已经死了。 可谢昀不能轻易下论断。他既受了西湖剑庄的委托,那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任何一丝寻找谢晓峰的线索都不能轻易丢掉。在把林震南肚子里那些关于谢晓峰的秘密全榨出来以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荻伤了他。 小荻不在枕边的夜晚倍感空虚。 好在有热心群友陪他闲聊度过漫漫长夜。 杜甫劝他不要跟慕容小荻置气。兄弟是自家的,镖局是别家的。断没有为了别家人跟自己兄弟打起来的道理。 李白则讲究一个四海皆兄弟。一个劲撺掇谢昀爱帮谁就帮谁,亲兄弟越打架越亲。 结果群里两个大佬先自己吵起来。消息是一则一则地刷。 谢昀只好把话题岔开。他依稀记得, 大唐武侠位面好像也有个叫白牡丹的。 杜二甫:这题我会。 杜二甫:吕洞宾三戏白牡丹。 吕洞宾三戏白牡丹是部脍炙人口的民间戏曲。杜甫曾在汉水边上见过, 此时哼哼起来:群仙会饮啊天乐喧喂。双童引入哦升玄客咧。好是个,道心不退故传君哟,立誓约言亲洒血 狂歌李太白:谢晓峰连吕祖的妹都敢把。 狂歌李太白:[666.jpg] 正聊着的时候, 系统显示消息:【纯阳吕洞宾加入了群聊。】 群里一下沉寂。那个叫做纯阳吕洞宾的不会真是吕祖吧? 叶大庄主发话介绍:欢迎纯阳祖师入群。 狂歌李太白:上仙降临,太白甚幸。 杜二甫:得与仙家共群,子美与有荣焉。 大家对仙人都很礼貌呀,李白和杜甫完全没了平日里放荡搞怪的模样。 谁知道行最高的吕洞宾上来就是一个[开心得飞升.jpg],可爱的猪头一飞冲天的表情。 于是李白和杜甫跟着法表情包, 群里洋洋洒洒搞起斗图大赛。 叶大庄主艾特谢昀。 叶大庄主:@镖师小谢特别能干。吕祖有事可托他去做。 谢昀特别不好意思, 上回叶庄主托他找的玄晶到现在都没眉目呢。 叶大庄主:无妨。玄晶一事已有眉目。 分卷(71) 纯阳吕洞宾:几年前我曾游历福州, 自东海捞起二人一石。那石头便是叶庄主说的玄晶。 谢昀则想到了那两人:纯阳祖师救的人里可有谢晓峰? 纯阳吕洞宾:众生芸芸, 转瞬即逝。我已记不清了。 纯阳吕洞宾:唯那玄晶,灵气四溢, 珍贵异常。我还有些印象。 吕洞宾已经得道升仙。在他眼里, 天地灵宝比什么剑客大侠重要得多。 替叶庄主找玄晶也是要紧事。谢昀便求吕祖告知玄晶的下落。 吕洞宾坦然相告。当时他赶着渡海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所以把玄晶寄存在了一家镖局之中。至于镖单, 他交给了城里一位名字特别合他眼缘的歌伎。 李白脱口而出:难不成就叫白牡丹。 吕洞宾发了个羞赧的表情,澄清:凡尘往事,不堪一提。 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戏曲在民间各地都有演,仙人自己偶尔也混在人群里去看。每每看一番,都感慨一番,然后买些酒醉一番。都说仙人要断去红尘,吕祖却是个红尘未尽之仙。 李白和杜甫顿时都感到吕洞宾与他们是一样的,彼此亲近许多。李白同吕祖道:白牡丹已遇害了。 吕祖惊讶:何以至此? 李白道:太白斗胆请问。吕祖托镖之时,可是幻化成了从海中救起的剑客模样? 李白不愧是全场最聪明的人。一猜就猜中了关节。现在全联了起来。吕洞宾扮作谢晓峰托镖,镖书给的白牡丹。结果赶上慕容秋荻前来劫镖,白牡丹自刎于福威镖局前。 吕祖唏嘘不已,直叹冤孽。 谢昀总结:所以叶庄主要找的玄晶就藏在福威镖局里。 原来福威镖局的真正雇主是吕洞宾。如今雇主在侧,谢昀去把镖物取回,天经地义。 可是福威镖局会把镖物藏在哪里呢?按着叶庄主的说法,玄晶最大的特点就是金闪闪。这么珍贵的宝物,似乎不会随意放在库房。 谢昀想起上回通往林平之被关紧闭的柴房的密道。 这密道岔路极多,几乎遍布整个镖局的底下。谢昀直觉那就是藏宝物的地方。 谢昀定了心思。反正没有慕容小荻的夜晚不好入眠。干脆寻宝去。 吕洞宾真是表情包达人,发了只小猪扛着铲子走路的图片。 李白胆子愈发大:吕仙人莫要吝啬。发个红包吧。 杜甫助攻一个红包雨表情包。 吕洞宾十分干脆地往群里丢了个红包。 【@纯阳吕洞宾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你领取了@纯阳吕洞宾的红包八荒六合。】 【@西湖叶庄主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0.5秒。】 李太白连发几个感叹号。 狂歌李太白:就抢完了! 狂歌李太白:就一个红包!! 杜二甫:我也没抢到。 杜二甫:@镖师小谢什么手速!!! 谢昀素来很谦让。这回是他在打字的时候正好遇着吕祖红包发出,手一碰就抢了。 纯阳吕洞宾:@镖师小谢与仙家有缘。 纯阳吕洞宾:此技剑气双修,以气御剑,以剑应气。习之可十里开外,取敌项上人头。 李白听着羡慕坏了。他也想要这么厉害的剑法。 纯阳吕洞宾:青莲居士以影御剑,诗意盎然。仙界早已传为美谈。@狂歌李太白 狂歌李太白:[跳舞.jpg] 纯阳吕洞宾:[摸摸猪脑袋.jpg] 过一会儿李太白又发出一连串感叹号。 狂歌李太白:水墨圈圈!!! 狂歌李太白:系统:恭喜你触发绝世奇遇仙人抚我顶。 杜甫看着羡慕坏了,也要摸摸。于是吕洞宾也给他发了个摸摸猪脑袋的表情包。 可是杜甫无事发生。气得他大呼李白是托。 狂歌李太白得意地甩出个红包。 【@狂歌李太白发放了红包,大家快来抢啊!】 【你领取了@狂歌李太白的红包迴梦流影。】 【@西湖叶庄主的红包已全部抢完。共计用时2秒。】 李白发的红包有三个,谢昀、杜甫和吕洞宾都拿到了。 连吕洞宾都感慨谢昀的欧气。他跟杜甫都只能拿到李白的一幅亲笔诗作,而谢昀又拿到了新的武学技能。 吕洞宾丢出个[雷霹焦化.jpg]。 杜甫倒挺开心的。他就想要李白的笔墨。什么武学的他一点不感兴趣。[谢谢大佬.jpg]把答谢赠礼情谊。 谢昀乐得都忘记往群里回消息了。一晚上收获两个大佬的红包武学技,多好命啊! 密道的入口就藏在谢昀房门外不远的花圃里。花圃种的北疆泥兰,十分耐旱,平日里不必有人浇水灌溉,也就成为了掩盖密道的绝好去处。 初入密道只有一条路,走得几十步去到关押林平之的柴房前才分出两条岔路。 谢昀沿着密道的墙壁走,走到尽头就原路折返,然后在岔口留下记号。如此虽然费时,却不容易迷路。密道里的墙壁挖空了好几处,存放着不少火把与火折,随时更替不在话下。见得这些火把,谢昀便很容易判定密道时常有人光顾,所以才准备好了许多物事。 谢昀不敢妄动,现学现用地召唤出吕祖的八荒六合气剑防身。据说这些剑气很灵光。有时候施法者都察觉不到的敌人它能给你自动攻击,实乃探险秘境防止埋伏的上乘法门。 环绕身边的气剑动了动,直往斜上方的洞顶飞去。 谢昀才注意到地下有个淡淡影子。竟有人像蜘蛛一样潜伏洞顶,随时准备着猎杀进入密道的好奇之辈。 那人身手倒敏捷,一柄气剑,两柄气剑,悉数被他躲过。他的身手堪比猴头,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可惜这人却想着杀掉谢昀。沿着洞璧转一圈后猛地向谢昀扑过来,谢昀眼前一晃,那人手里赫然多出把银光赫赫的短剑! 尘世间再厉害的剑也快不过仙家的剑。谢昀身边的气剑环绕起来铁桶金璧。握剑的只扑将过来,整个人就给谢昀的护身剑气卷了进去。但听得一声激烈的惨叫,那人身上颈上伤痕累累,很快绝了气息。 谢昀全程看戏。吕祖的仙家剑气也太传神了。他连动都不动就把敌人给秒了。 李白在群里赞叹:我需十步杀一人,仙人半步都不用。 吕洞宾反而遗憾:气剑双修,得证大道。可惜我的徒儿们分修剑气,不如小谢仙缘深厚。 谢昀惭愧地回了个过奖。 其实吧,他更想吕祖给他个控制技。谢昀是来探情报的,杀人割草不是他的本愿。他更希望他的敌人们活着。活着,才有源源不断的情报。死了,便只剩下具来历不明的尸体了。 尸体也能说出些情报。 跟尸体打交道总不如与活人打交道。谢昀拿剑挑开尸体上的面纱,底下露出的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人的面孔。这人头发和牙齿均已掉个精光,握剑的手干瘪得像枯枝败叶,看起来已近耄耋之年。 那么大年纪的人呆在福威镖局的地道里做什么? 但听得地道里木鱼声敲响,红叶禅师念起了令人熟悉的口号:我佛慈悲。 第72章 第 72 章 谢昀循声而去。只见红叶坐于地上, 双手合十,闭目凝神。手中的火把照过禅师的脸,才知禅师并非闭目, 而是一对招子已给硬生生划去。 谢昀不敢靠得太近。毕竟禅师曾与左冷禅混在一起。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看禅师眼伤血还未干,应是新伤不久。谢昀便想到暗中伏击他的老者。红叶莫不是也被那人伏击的? 红叶道:谢檀越可知所杀何人? 谢昀隐约有些眉目。那人掉光头发的脑袋上有几个炉灰烫出的戒疤,跟红叶的脑门顶一样。想来也是个出家人。在福州城里连红叶禅师也要遭他毒手的出家人, 恐怕只有六年前已死的林远图了。 难不成六年前林远图是诈死! 红叶道:生既是死,死亦是生。生生死死,轮回不息。 大师请说人话。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谢昀实在着急。都到什么份上了还打哑谜。 红叶说的不是哑谜,对谢昀道:檀越且看身后。 谢昀回头一看, 倒地的林远图竟又站了起来, 又窜上了洞顶。同先前一样目光凶横地注视着前方。 红叶道:檀越莫急。他只会对入洞之人出手。似老衲稳坐此处,并无大碍。 死而复生,亡而不灭, 林远图究竟练的怎样功夫。 饶是群里李白杜甫也不知其为何。只有升了仙的吕洞宾明白,林远图已成尸傀。 长生不死是每一个凡人的梦想。有像吕洞宾一样问道飞升的,也有入魔化尸的。不管成仙还是成傀,都算不死之躯。 红叶告诉谢昀。六年前渡元本已要油尽灯枯,偏生此时谢晓峰送来了葵花宝典。辟邪与葵花两相参照, 当初藏于莆田少林的葵花神功也就重临世间。这神功本就是前朝大太监所写的化尸入魔之道。林远图练成以后便丧失神志, 成为了一具不朽不灭的尸躯。 红叶禅师是被林震南的父亲林伯奋请来超度尸人的。大师虽以八十年之功击杀了林远图, 却不想他还能死后复活。红叶的大半张脸便从那时候毁去。后来林家无法, 只得修建地牢将林远图锁在地底。一锁就是六年。 这六年里林远图竟然没有饿死。红叶此番下山特意进入密道查看,只见林远图尸身横于道上, 有意将它埋葬。殊不料那只是尸人蛰伏休眠的状态。红叶刚走近, 一对招子又给辟邪剑法生生毁去。 好在尸人脑子不灵活, 不懂得看身后的动静。红叶逃入密道深处, 这才暂且躲过一劫。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禅师始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实:若是六年都无人搭理林远图,他的肉身早该腐烂只余白骨,又怎会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呢? 谢昀听出禅师的意思:大师想说,福威镖局六年来一直在饲养尸人。 红叶说:凡尘孽缘,难以尽断。林檀越一家终是舍不得杀害先辈。 谢昀遗憾地告诉红叶,大师你猜得不全。 谢昀手中擎起的火光照到洞穴边缘,但见白骨累累,残墙断戟遍地。这么多武林人士死在林远图手下,恐怕福威镖局养着尸人不仅仅是崇敬祖先那么简单。但有上门踢馆者,多半会被引到密道里残忍杀害。所以即便林远图死去多年,还没有人能踢掉福威镖局的金字招牌。 除了像余沧海、左冷禅这等不讲江湖道义带上整个门派过来开团的。其他但凡敢挑战福威镖局的威严,都要丧生于林远图的剑下。真可谓人虽已死,剑还活着,而且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可怕。 红叶喟叹善哉。 谢昀已经可以想见。若是慕容小荻前来踢馆,估计也要给引到密道里杀掉。 谢昀连忙求教禅师有没有破解之道。 红叶禅师苦笑:老衲若能救渡元脱离苦海,六年前就已经救了。 吕洞宾也表示束手无策。仙家降妖除魔,多以法器令其粉身碎骨、元神俱灭。以谢昀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像仙人一样诛灭尸人。 谢昀很是苦恼。 红叶忽然想起:黑木崖有一套吸星大法。或能助渡元解脱。 分卷(72) 林远图的尸傀之身,全凭练了葵花神功而成。而吸星大法正好能把人体内的功力吸走。没有内功,尸人也就不得维系了。 谢昀眼前一亮。要什么吸星大法,他的剑破式也能够让尸人体内的内功停止运作啊。 谢昀便拔了剑,转起圈。这回对付的是超人类的入魔者,谢昀足足转了两百圈,实在转不动了,才一个剑破式丢出去。剑气活生生凿穿了洞顶,林远图也给打得从洞璧上跌落。 红叶眼睛虽盲,耳朵更灵,由衷赞叹:江山代有才人出。谢檀越的武功已远在老衲之上。 多谢大师夸奖。谢昀春风得意,可是过一会儿他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林远图虽然跌落在地。他的尸身竟还有细微的抽搐。他还没有死。 红叶禅师并不惊讶:葵花入魔,堪比入圣。凡间点穴封内之类的功夫定然奈何不得。东方施主,你在旁窥伺已久,还是回去请任教主前来吧。 东方不败从洞穴的另一端缓步走出。原来这密道曲折悠长,一路通向城外,也是林家的逃生之道。 东方不败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谢昀没想到魔教使者还能那么听南少林禅师的话。看来正邪之间的牵连比想象中要广泛得多。 红叶缓缓道出东方不败与福威镖局的渊源:当年渡元红尘游历,收得伯奋、伯雄二位义子。东方使者当属伯雄一脉。 谢昀真怀疑他的嘴是不是前世开过光。瞎掰的东方不败的身世竟然是真的。 林震南、林平之系伯奋的子孙。这一脉继承了福威镖局。为了保住镖局的名声,他们索性把老祖宗当成杀人利器关在地底。而伯雄一脉则流落江湖,有人做官,有人落草。他们则是希望老祖宗早些解脱的。 佛家讲究一颗平常心看待万物。不解脱有不解脱的道理,解脱也有解脱的好处。红叶原本打算两不相帮。可多年的师徒感情终究战胜了佛心。他还是选择帮了林伯雄一支。 禅师办完这件事,缓缓地垂下了头。他已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终于走在了得意弟子的前面。 谢昀冲禅师的坐体打了三个稽首,沿着东方不败离开的路暂且出去。 密道外天已大亮。太阳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密道出口不远处正是林平之来寻老前辈的娘娘庙。庙旁海水冲击着岩石,发出沙沙的潮声。 慕容小荻就坐在石头上吹海风。 好似慕容小荻专门在这里等他一样。 谢昀不知跟慕容小荻说些什么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慕容小荻不理他。 谢昀在慕容小荻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慕容小荻还是不理他。 看来慕容小荻是真生气了。 谢昀从后边搂住慕容小荻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说:算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嘛。 不叫算,就是你错了。 我也不知道福威镖局养着尸人。 慕容小荻抓住他的手:你犯的不是这个错! 那我犯的什么错。你总不至于叫我未卜先知,天天脑补别人要害我吧。 你犯的错是不听我的话。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因为小和尚不肯听大和尚的话! 谢昀怔住。 慕容小荻这家伙控制欲真强呐。要搁在从前他非要反问一句凭什么不是你听我的,可是现在是他来哄慕容小荻,火气太旺不利于团结。 谢昀只好让步:我知道错了。以后多听你的话吧。 不是多听,是一定要听。 哦,尽量一定听。 慕容小荻怎不知弟弟的性子。谢昀以后还是会固执己见,还是不肯全听他的话。慕容小荻不过图个口舌之瘾,趁机拉了谢昀的勾勾:以后不听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谢昀看慕容小荻心情变好,他的心情也像海边的阳光一样灿烂。谢昀调皮地问句:你要怎么个不客气。 我我就不拿你当弟弟。 谢昀笑得合不拢嘴。这算什么惩罚。 慕容小荻忽然把谢昀摁倒在石头上,不到片刻已经制住了他的手脚。两人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谢昀甚至能看到慕容小荻眼睛里跃动的光线。 慕容小荻笑得格外邪恶:我可是十分喜欢你这张脸。你要不是我弟,呵呵 谢昀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下,忽然就凑着慕容小荻薄薄的嘴唇亲了上去。 他只想做个恶作剧。慕容小荻拿这种招数来恐吓他,真的太弱了。 谁知刚亲过去,他的脖子就给慕容小荻箍紧,反而抽不出身。 谢昀猛拍慕容小荻的后背。慕容小荻不管不顾,亲够了才心满意足地把他松开。 谢昀气得发抖。 慕容小荻像只比赛得胜的大公鸡,高昂着脑袋,对着太阳叫: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啊。男子汉大丈夫说到要做到。 谢昀咬牙切齿,骂句禽兽。 慕容小荻装作听不见。揉揉弟弟的受惊的小脑瓜子,把石头上躺倒的弟弟拉起来。 谢昀赶紧把手往回缩。他超级怕慕容小荻碰他。这家伙连自己弟弟都不放过! 可是谢昀不知为何又有些小小的躁动。慕容小荻的确不是他的亲哥哥呀。万一真的发生点什么,好像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慕容小荻眼里带笑:这么快便不听话了? 看慕容小荻的情形,随时随地又要扑过来呀。 谢昀忙伸手被慕容小荻拉住,乖巧地说句:听,听大哥的。 慕容小荻挑眉:好。我们就去灭了福威镖局。 第73章 第 73 章 然而福威镖局不等慕容小荻出手, 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监视福威镖局的天尊细作来报,日月神教已在天尊前出了手。日月神教打着拿回镖局中葵花宝典的旗号,理由充分, 天尊的人也不好同他们相争。反正都是灭,便看着他们出手把镖局烧个干净。 谢昀没想到短短半天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别的不担心,就惦记着宝贝徒儿林平之。便是林震南该死, 要孩子陪葬也是不好的。 慕容小荻揪住他的后衣领:你慌什么。你忘了东方不败跟林平之好得要命。就像咱俩一样。 谢昀猛拍慕容小荻的咸猪手,都快要把他的衣服扒下来了! 谢昀跟慕容小荻说起密道里的事情。东方不败不在福州,他被红叶禅师叫回去请左冷禅啦。 慕容小荻始才感到事情有些微妙。 日月神教素来贯彻一地一使的原则。福州是分给东方不败的管辖地,也就自然不会有旁人再来插手。可是东方不败既然不在福州, 谁能调动日月神教的人手去灭了福威镖局呢? 正思索间, 只见得密道出口处左冷禅散乱着头发奔号而出。堂堂嵩山掌门好惨烈的模样。他非但两只眼珠被硬生生剜走,两只手也给齐齐砍断。他只剩两条腿还能跑。盲目地跑,漫无目的地跑, 撞上了树还要往前跑。装得几下,终于跑不动了。 能把左冷禅搞成这副死样,也算功德无量。 谢昀走到左冷禅身前幸灾乐祸:左掌门是不是在密道里遇到了林远图啊。活该! 红叶禅师圆寂以前曾告诉谢昀,左冷禅也跟着他进了密道。可是左冷禅为人狡猾武功又高,盲眼的红叶也一时辨不出他的方位。谢昀便自己先出了密道。那时候左冷禅若跟着出来也就罢了。可惜他实在太过贪心, 还想在密道里搜寻镖局的武功秘笈。结果硬生生拖到了林远图尸人复苏。自然不免落得如此报应。 左冷禅阴阴地笑:你别得意。密道里有个比林远图还可怕百倍的东西。等他出来你们都得死。整个武林都得灭亡。 慕容小荻一剑断了左冷禅的气管。 你怎么就杀了他!谢昀最讨厌说话说到一半就咽气。至少得等他把里面有什么东西说完啊。 慕容小荻拉拉谢昀的耳朵:你耳根软, 少听他说。 谢昀捂住被慕容小荻扯痛的耳朵, 不服气地看着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命手下人拿来几个烟雾球往密道里面砸。管哪里头有什么通天本领的家伙, 总能把它砸出来。 密道里烟雾腾腾。 先跑出来的是个小孩子,是林平之。 林平之也在密道是谢昀万万想不到的。那孩子满脸都是血。还好不是他的血, 全是他沾上的别人的血。被染成血人的孩子扑进谢昀怀里, 嘤嘤地大哭起来。 慕容小荻不客气地把他提溜起来:有话快说, 多哭无益。 林平之带着哭腔:爹爹死了 原来日月神教才攻入镖局, 林远图就带着儿子躲进了密道。本以为能借着老祖宗的力量抵御外敌,谁知道老祖宗横在地上不起,旁边还坐着个尸身尚且温热的红叶。林远图赶紧把林平之藏在洞穴的凹陷处,自己则去看看能不能唤醒老祖宗的尸体。 可惜日月神教的人已杀了进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魔教教主任我行。 老祖宗仍旧倒地不起。林远图从未感到如此无助。 任我行暂时没有杀死林远图的打算,逼问他葵花宝典的下落。 谁料闪出了嵩山掌门左冷禅。左冷禅指着地上横倒的尸人道:任教主要找的宝典,同我要找的剑谱,都在此人身上。 日月神教的人把尸体翻了个身。任我行赫然认得,正是六年前死去的林远图。林远图本就身怀辟邪剑法,再加上谢晓峰送到镖局里的葵花宝典,他自然把两样武功都学全了。 任我行拿着林震南威胁林远图,可是地上的林远图一动不动。 左冷禅笑道:此人习得葵花神功以后,早就成了尸人。不死不灭。若非给人点了穴道,我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任我行对老奸巨猾的嵩山掌门向来没有好感:左掌门同老夫说这些是何用意? 左某要恭喜任教主神功到手。教主有吸星大法在身,他的武功岂非就是你的武功。 任我行也不笨:我就算要吸干他的功力,也一定要先料理了左掌门。 左冷禅敢出来自然是有底牌的,他的功夫和任我行在伯仲之间。他在场,任我行唯恐他偷袭,就一定不敢吸走林远图的功力。左冷禅就是故意现身,故意说出这些话,免得叫任我行学会了葵花神功,从此把他左冷禅踩在脚下。 任我行看着地下的尸人:左掌门不会想跟我一齐耗着,等林远图醒来把我们都杀了吧。 左冷禅应道:当然不是。左某听说任教主的吸星大法妙用无穷,能吸功也能传功。葵花神功博大精深,左某担心任教主一个人消化不全啊。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左冷禅现身的真正目的是要任我行与他分享林远图身上的功力。 任我行心底是十分不情愿的。可林远图的葵花神功实在诱人。不死不灭是每一个人毕生的追求。他决不能放过这块到手的肥肉。哪怕只能得到一半,哪怕要跟狡猾的左老贼共享,他也认了。 任我行一只按在林远图的胸口,一手搭住左冷禅的背。林远图的葵花神功源源不断地流经任我行的体内,再流向左冷禅。任我行总归存了些私心。他准备等最后一刻截断左冷禅的传功源流,这样左冷禅就始终比他少接收一点功力。两人的武功差距就拉开了。最后他再杀掉左冷禅,把功力吸回来也就是了。 分卷(73) 任教主的算盘打得十分精细。 没想到功力刚传不久,左冷禅忽然反向调动寒冰真气。任我行猝不及防,哇地吐出口乌血。 左冷禅也受了伤。迅速盘腿调息。他的伤比任我行的轻多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已经基本调息痊愈。任我行则没那么好运。传功之际遭到反击,受的双倍的伤。左冷禅站起来以后,任我行的嗓子还是沙哑得可怕:没有我,你一辈子也得不到葵花神功。 左冷禅拍手大笑:任教主以为左某真的贪图什么功夫。你是没看见林远图的死样。当个神志不清活死人还不如死了干净。唉,天底下的武功哪有止境呢。左某只要比任教主高,能杀死任教主就行了。 任我行不得不承认:你的歹毒我远远不如。 左冷禅运气寒冰真气:任教主一路好走。 这一记寒冰神掌劈头打下,任我行就给打死了。 左冷禅又转向林震南:林总镖头也该上路了。 林震南连他的寒冰真气都不配挨。左冷禅只超林震南的胸口踢一脚,听得噼啪声响,应是把他的骨头内脏都踢碎了。 左冷禅想起还有林震南的儿子,正四处搜寻。不料身后的林震南竟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林震南的手里握着剑。那剑又快又狠。左冷禅感到背后凉意才回头,他的左手手臂就给林震南砍断了一只。 左冷禅这才记起一个重要的细节。任我行临死前,他的手还紧紧扣住林震南的脉门。这个动作看似制敌,谁能保证不是传功呢。他坑了任我行一把,任我行临死前把尸人的葵花神功传给了他的仇人! 而且林震南不是活死人。他能说话。他的脚踩在左冷禅掉落在地的手臂上,硬生生把断手的手指还要踩断。林震南有恨意。他恨每一个觊觎福威镖局的人。他非把左冷禅千刀万剐不可! 左冷禅用仅存的右手打出一记寒冰真气,直中林震南的胸口。 令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内力竟源源不断地流往林震南的身上。想收手都收不回来。 林震南微微一笑:左掌门不知道吧。任教主的吸星大法本就自葵花神功演化而出。 左冷禅很快被林震南吸得全身无力。林震南看来是想折磨他。又是一剑挥下,将他的右臂也硬生斩断。再横剑一挥,左冷禅的眼珠子也没了。 左冷禅哀嚎着跌跌撞撞地逃跑。林震南也不追他。只同他道:你去吧。告诉外面的人。福威镖局要他们一个个血债血偿。 听林平之说,林震南后来还吸走了任我行的功力。林震南整个人就像喝醉了一样,在密道里挥着剑手舞足蹈的,一会儿骂余沧海,一会儿骂左冷禅,兴致起来再往任我行尸体上插两剑。林平之没敢同两个哥哥说,他们两人也在爹爹点名开骂的人头之列。 慕容小荻很有自知之明。天尊是跟福威镖局有过节的,林震南从密道里出来肯定要找天尊报仇。 林震南身负三大高手内力,世间恐怕没人能制住他。慕容小荻不忍拖累谢昀:此事是天尊和福威镖局的恩怨,不干你事。 谢昀嗯了一声,拉着林平之就走了。 慕容小荻真是又气又憋屈。弟弟走得也太决绝了吧!连句客套话都不说的嘛! 谢昀知道林震南不会从密道里出来了。走得一阵,见得四处无人,摁住林平之的左肩:你爹爹已经死在密道里了对吗? 林平之踢了踢枯叶遍地的地面:小谢哥哥怎么看出来的? 第74章 第 74 章 左冷禅的眼睛。 谢昀很早就注意到左冷禅的眼伤。辟邪剑法讲究一个快字。从眼皮掠过定然要比剜掉别人的眼睛快。红叶的眼睛就是被剑锋划破眼皮伤到眼球所致。因此红叶只是瞎了, 而他的眼珠子没有被挖出。但是左冷禅却连眼球都丢了。这只有一种可能。使剑的是个矮个子。 矮个子的人出剑,剑锋必然要从他的下眼皮划过。只有斜挥扫进,才会带来像左冷禅这样的伤势。而密道的矮子除了林平之, 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谢昀接着道:还有,左冷禅、任我行都是武学高强之辈。你要真能把密道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早把你拎出来了。你只是把你的经历说成是你爹的故事对不对? 林平之终于承认:是。 密道里林震南早就死在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之下。林平之则捡了任我行和左冷禅相争的漏, 把三大高手的功力全集在身上。 你要向我们复仇吗?谢昀很是郁闷。该来的总要来了。 小谢哥哥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林平之还是可怜巴巴的眼神,可是那里面已经带着复仇的焰火:天尊要灭掉福威镖局我也是知道的。 话里话外说得很清楚了。他可以不对付谢昀,却不能放过慕容小荻。谢昀不是他的仇人,可是慕容小荻是, 天尊也是! 林平之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只是希望找个谢昀看不见的地方杀掉慕容小荻,免得小谢哥哥跟他绝了师徒之情。 可是被谢昀看穿了,他也不想的。 林平之说:我非杀慕容小荻不可。小谢哥哥帮我还是帮他。 非得如此吗? 林平之已经知道谢昀的答案。小谢哥哥就是不够硬, 他总是听慕容小荻的。他要是够硬,就该把慕容小荻打一顿,慕容小荻就再也不敢提什么收伏镖局的事情了。 林平之不再对谢昀抱有期待:你要是跟慕容小荻站一块,不要怪我不客气。江湖恩怨,屠我满门镖局之仇, 你管不了! 谢昀叹口气:小荻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让你伤他的。 林平之出了剑。这一剑不向谢昀, 而是割断了自己染血的衣袍。林平之愤恨地说:你从来都不站在我这边!以后我再不认你这个师父! 谢昀难受极了。他真的很希望平之能跟小荻和睦相处。可是仇恨的种子一旦洒开, 便谁也拦不住了。 林平之拿剑指着谢昀: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不然我杀了你再杀慕容小荻。 他才刚说完慕容小荻的名,慕容小荻的剑就飞掠而至。这一剑无声无息, 如鬼如魅, 剑一伸, 林平之的手腕便被断了经络, 手中的短剑掉落地上。慕容小荻顺势一踢,林平之的剑便给踢到谢昀脚下。慕容小荻再反手一剑柄撞到林平之的面上,将本来神气的小孩撞得飞出去。 慕容小荻把剑一收,拍拍手:你空有绝世神功有什么用?不会武功招式就是个挨打的肉盾。 林平之真是个肉盾。他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发疯一样地向慕容小荻扑过来。 慕容小荻淡定地准备给林平之一拳打飞他。 没想到谢昀闪过来一手抓一个胳膊,牢牢拽住了林平之。 慕容小荻大怒:到这时候你还护着他! 蠢材,他会吸星大法。你拿拳头揍他就完了。 慕容小荻吸口凉气。他还真忘了这件事。其实在密道里头如果左冷禅不是想着用寒冰真气折磨林平之,也不至于被招式不精的孩子反杀。 现在又轮到林平之难过了:小谢哥哥你真令我失望。 他内息一驱,要把谢昀的内力都吸干。 慕容小荻大惊,拔了剑便要把林平之的肩膀斩断。 谢昀连忙调转轻功,拉着林平之倒窜避开这一剑。 慕容小荻和林平之都惊了。一个被吸星大法吸走内力的人竟然还能动如脱兔。 谢昀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他把林平之两条胳膊抓得紧紧的:你吸到什么了? 林平之什么也没有吸到,谢昀就没有内力! 林平之赶忙把谢昀甩开。可惜已经太迟了。他突然感到头昏眼花,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正在咬食着他的脑袋。 谢昀对慕容小荻道:你把连城璧教你的口哨吹一吹吧。 慕容小荻不明所以。都什么时候了还吹口哨。 谢昀卖个萌:吹嘛吹嘛,我想听。 可爱的弟弟想听当然吹。慕容小荻便吹响了连城璧教他的五音诡异的哨声。 林平之整个人忽地支棱住,自己凭空地打起了拳。 谢昀跟慕容小荻道:连城璧给我下的离情蛊被他吸走了。 这主意原本是红叶禅师圆寂以前,专门留给谢昀对付左冷禅的。活了九十多岁的高僧深谙江湖各门各派的道道,他见谢昀的第一眼就知他中过蛊,也知他就是吸星大法的天然克星。 连城璧的离情蛊用来对付活死人正合适。尸人本就没有意识,用口哨声来控制没有意识的尸人,他们也算有了用处。 慕容小荻忍不住一把搂住弟弟:你真是吓死我了。 小场面,不慌。你准备拿平之怎么办? 原本我打算五马分尸,或者丢火里烧掉。 谢昀:!!! 活死人杀也杀不死,只能把他的肉/体彻底毁灭。 慕容小荻知道谢昀不忍,方法稍柔和些:如今既有了控制他的方法,就留他一命吧。况且他还有些价值,璧君姐的毒蛊还等他去解。 谢昀一口气才渐渐松了。 慕容小荻不爽:你总向着他。 他要杀你的时候我可是向着你。 不行。你要永远向着我。只能向着我。不然 慕容小荻又把脸凑近。 还敢玩这招?谢昀一脚跺在慕容小荻的脚上。 慕容小荻一声哀嚎,抱脚直跳。 不要老占我便宜。就算不是你弟弟也不给你占。 慕容小荻咬着牙坐到一边,揉着被踩痛的脚背。 谢昀也坐了下来。忙活大半天他发现全白忙活了。什么玄晶啊、谢晓峰的镖书啊,一样没找到。净当和事佬搅和慕容小荻跟福威镖局的破事情。 不过天尊的细作一点没让谢昀白忙活。任我行、左冷禅、林震南、红叶禅师等人一挂,福州城自然而然都划入天尊的势力范围。慕容小荻再一声令下,天尊便把福威镖局掘地三尺。什么镖书、玄晶之类的,统统摆到了谢昀的面前。 慕容小荻炫耀一番:怎么样。早听我的收拾福威镖局多省事。 谢昀不服:黑/道白嫖。 行行行,我黑,你白。我就爱当你的黑手套行不? 慕容小荻迫不及待地打开谢晓峰的镖书。激动得屏住了呼吸。镖书上写的真是把葵花宝典送给他,老爹心里还是惦记着他这个亲儿子! 谢昀看到慕容小荻那么高兴,他也就放心了。其实福威镖局都把葵花宝典占为己有了,哪里还会留着谢晓峰的镖书?这一切不外乎谢昀亲手伪造,然后悄悄塞到林震南的枕头套里让天尊的细作找出来罢了。 谢昀还记得林平之说过的话。谢晓峰当年来托镖,是要把镖书送给一个叫康敏的女人。康敏又是一个有夫之妇,他的丈夫是丐帮前任副帮主马大元。可是三年前八月十五马大元突然暴毙家中,还是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锁喉抓。 江湖好汉们自然而然联想起一个最大的嫌疑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 而且更令人咋舌的是,康敏刚刚替丈夫守完灵就迫不及待地嫁进慕容家,成了慕容复的妾侍。这实在不能不让江湖人联想起一出奸/夫荡/妇合谋杀人的大戏。 分卷(74) 说起这个慕容复,还是慕容秋荻的堂兄,慕容小荻的舅舅。姑苏慕容本是一个大家族,后来慕容秋荻为了嫁给谢晓峰彻底同家里闹掰。也就跟姑苏慕容划清了界限。 毕竟拔出萝卜带着泥。去到小荻妈妈的本家搞事情,还是有必要同她商量一下的。 慕容秋荻不在天尊。 风四娘暂时主持着日常大局。萧十一郎被放出来以后,风四娘仿佛年轻了十一岁。主动揽起了原本连城璧和慕容秋荻两个人的活儿,终日忙得不可开交。 慕容秋荻也乐得给她派活。慕容秋荻最懂得风四娘此刻的感受。萧十一郎出来了,却终日陪在瘫痪的沈璧君身边。风四娘多少会失落吧。就像当初谢晓峰一个招呼也不打就离开般令人难过。 难过的人最适合干活,干活的人最容易忘记难过。 风四娘忙起来连慕容小荻和谢昀都分不清,边检阅着各地送来的线报,头也不抬地应着:你去归去,别太暴躁。你的舅舅已得了失心疯,没必要同疯子一般见识。 慕容复就疯掉了?江湖上还盛传什么北乔峰南慕容,说他是当今中生代的两绝之一呢。 风四娘不客气地评点道:怪就怪他一心要复兴什么大燕,绑了大理镇南王一家,还害了镇南王夫妇的命。镇南王世子身负绝技,亲眼见到父母横死。当场发功把慕容复打成个傻子。 那看来这位大理段世子比林平之要仁慈。杀父杀母之仇还肯留人一命。 风四娘解释当年原委:你那个禽兽不如的舅舅能留住性命,全赖身边有个语嫣姑娘。哦,她是慕容复的表妹,你该叫她表姨。我看你王表姨还是明事理的。慕容复疯掉以后,姑苏慕容全赖她撑着。你过去莫欺负了人家。王语嫣辈分高,实则比你们大不的几岁。要是小昀合眼,你就牵个线搭个桥,免得她一辈子折在慕容复身上。 谢昀:??? 第75章 第 75 章 燕子坞畔, 一叶孤舟。 已经好久没人造访燕子坞。慕容复刚疯掉的头几个月,几乎每天都有人到燕子坞闹事。疯掉的慕容公子无力抵抗,全赖他身边的婢女阿碧顶着。可惜阿碧功夫也不高, 遇上武功再厉害些的大侠便只能同公子一齐挨打。直到王语嫣回到了燕子坞。 王语嫣不善武功。可她的脑子里却装着百家武学以及破解之道。有王语嫣的指点,再加上会个几招几式的阿碧,普通的高手再也欺负不得慕容复。王语嫣又去向七星塘的慕容秋荻求救, 叫姑苏慕容家得到天尊的庇护,这几年才渐渐太平许多。 天尊的少主既要驾临燕子坞,燕子坞上下自是要精心装点接待的。慕容小荻和谢昀坐在船头,远远便望见黄昏落日下码头挂起的大红灯笼。王语嫣和阿碧两人早已不知在风中等候了多久, 连头发也给吹得凌乱。 谢昀感叹句:她们着实不易。就这么给慕容复拖着。 慕容小荻一听谢昀同情心泛滥就警惕:你忘了连城璧装疯, 忘了林震南父子装可怜? 谢昀努努嘴。他还是愿意相信好人占多数。连□□湖风四娘都说王语嫣是好人,总归差不了的吧。 说起来,小荻的表姨真好看, 就像画里飞出的仙女。她手里提着那柄灯笼把她的脸蛋一照,更显得雅致而神秘。四娘的眼光真不错,若是真能娶到语嫣小姐姐 慕容小荻拍他的脑袋:你老盯着人家看什么?很失礼啊你。 好看就多看看,不碍你什么事。谢昀抱着头:不要老拍别人的脑袋,你也很失礼啊你。 风四娘跟谢昀交待的话, 慕容小荻在旁边的走廊都听到了。风四娘竟然要谢昀做他的姨夫, 弟弟变姨夫, 天都要塌下来了! 更要紧的是, 谢昀跟王语嫣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这姨夫没准还真有可能叫他顺利当上。慕容小荻绝对不能接受谢昀当他的小姨夫。必须严防死守, 决不能叫噩梦成了真。 船靠了岸。王语嫣和阿碧一左一右夹道相迎。换在几年前, 还是大小姐的王语嫣绝不可能干这等掉身价的活。可如今姑苏慕容家落败, 她与慕容复都被迫寄人篱下, 只好委曲求全了。 燕子坞很大。王语嫣备下两座轿辇,给谢昀和慕容小荻一人一台代步。 慕容小荻不肯上轿,同王语嫣道:您是长辈,断没你走我坐的道理。 王语嫣十分感动。感动之余又很自责。她该叫来三台轿子。现下让慕容少主礼节为难,也是她考虑不周所致。 事情很容易解决嘛。轿子有限就按长幼有序来排。来一顶就王语嫣自己坐,来两顶就王语嫣和慕容小荻坐。慕容小荻弹弹谢昀的手背,示意他谦让一下。 谢昀大方地给王语嫣出主意:我哥腿脚好,他不用坐。我跟姐姐坐,让他走路。 慕容小荻气得脸都发绿了。谢昀不仅要跟王语嫣平起平坐,还叫她姐姐,这是存心要当他小姨夫的节奏啊。 谢昀发誓,他真的只是习惯。王语嫣还不到二十,叫人小姨真是太老了。谢昀叫不出口。 慕容小荻就是不信。还非要挤在他的轿子里。两个大男人挤一个小轿不累的么?谢昀的大腿给慕容小荻坐得发麻,扛轿的轿夫一路下来累得腰背酸麻。 阿碧连忙给扛轿的几人多打赏些银子。王语嫣又过来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叫你们难做了。 慕容小荻连忙道:是小荻管教弟弟不周,给王姨添了麻烦。 王语嫣是真心想给慕容少主留下好印象,慕容小荻则希望王语嫣不要有太多思想负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劲地检讨和道歉。谢昀看他们停都停不下来,赶紧找个话题打断道:我饿了。 阿碧机灵地说:厨房备好了晚饭,两位正好可与王姑娘边吃边聊。 上了饭桌,客套的话才少些。王语嫣明白慕容小荻不是过来找麻烦的,总算不那么拘谨了。 可惜王语嫣帮不上谢昀的忙:康氏在表哥疯掉不久以后也跟着疯了。 阿碧在旁补充:两人疯得还不一样。我们家公子爷的疯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康姨太的疯则想杀人。我们只好把她锁在养心苑。 王语嫣警惕地问:可是康氏得罪了天尊? 说得罪那是大大的得罪。康敏可是谢晓峰的情人,抢走了慕容秋荻的丈夫。江湖传得人尽皆知。不过王语嫣和阿碧久不出燕子坞,没听过也不奇怪。 慕容小荻只恐说出来以后要把桌上本就战战兢兢的小姨吓坏,便隐瞒此行的目的:没有。只是外甥有几个丐帮的朋友曾提过马大元被害一事,有些好奇罢了。 王语嫣道:此事绝不是我表哥所为。马大元遇害之日,我表哥凑巧与他们的帮主乔峰在大理交过手。大理与丐帮总舵相距千里,便是插上翅膀也不能一下飞过去。 可后来丐帮的人却把乔峰也说成了凶手。硬讲马大元是南慕容北乔峰合谋害死的。北乔峰被迫辞去帮主之位,南慕容到现在也还背着大锅。 而且重要的是慕容复后来娶了马大元的遗孀康敏,实在叫人浮想联翩。 阿碧也替慕容复说话:当日公子爷和乔峰比武,阿碧也在场,也可替公子爷作证。 王语嫣劝阿碧不要再说:咱们都是燕子坞的人,都算护短。若外人非要安罪名,咱们也只好认命。 这话是明明白白说给慕容小荻听的。不管如何,燕子坞都服从天尊的安排。只求慕容小荻念着亲戚一场,替燕子坞顶住丐帮施压。 慕容小荻感觉再聊下去就显得欺辱小姨了,只说:可否让我们和康敏见一见? 王语嫣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康氏疯得厉害,莫要给她伤着。 康敏被囚禁在燕子坞深处的养心苑里。 养心苑的四周皆是荒芜的草地,听阿碧说,这里从前种满了王姑娘最爱的山茶花。康敏搬进来以后,连夜把山茶花铲了个干净,想全种上牡丹。可惜以燕子坞的土壤气候,种下的牡丹一棵也活不成。 阿碧说这些话是多少有些不满。似王语嫣那么好的姑娘,公子爷竟拱手把她让给了大理段世子,结果段世子出家为僧,害得王姑娘又灰溜溜跑回来,其间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白眼。而康敏摆明是个浪/□□子。没准她的丈夫马大元就是她杀的。 公子爷疯掉不久,康敏也跟着疯了。阿碧本想把她关在养心苑里活活饿死,谁知王姑娘就是不让。王姑娘心善,把公子爷的妾侍也当成了家人,也一并照顾着。可阿碧看得出来,王姑娘绝对是讨厌康氏的。 阿碧絮絮叨叨说那么多,或多或少有些暗示。她阿碧是慕容家的婢女,弑杀主母要遭天打雷劈。可慕容小荻和谢昀不同。要是他们搞死康氏,王姑娘绝不会计较,反而算解了王姑娘的心结。 慕容小荻直爽:明白。问完就弄死她。 阿碧感到没希望了。康氏疯成那副模样,慕容小荻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呢? 慕容小荻关上门,只留谢昀在屋内。他不希望王语嫣知道康敏跟谢晓峰还有一腿。 屋里弥漫着令人发呕的气味。康敏歪歪斜斜地趴在榻上,身上的花裙子破碎得不成样子。裙下的肌肤带着各种新伤旧伤。她疯了就发作,发作起来就砸门撞墙。累了才躺下休息。送饭的人只敢趁她歇息的时候来送饭。有时她竟是装睡,冷不防飞扑过来,就叫送饭的断子绝孙。后来没人再敢进门给她送饭。只从天花板上把饭吊下去。 今天的饭还悬在半空中。康敏还没吃饭。 慕容小荻有意试试康敏是不是真疯,开口就是:在下来接夫人出庄。 康敏丝毫不搭理他。 谢昀给慕容小荻加点戏:我就说她疯了。别搭理她,快些走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把她救出不可。 谢晓峰要救她慕容秋荻要关她,咱们两边都为难。 谢昀立马编排了个谢晓峰遣人营救的戏码,看康敏上不上当。 康敏依旧一动不动。 慕容小荻感觉不对。心想就算真的疯人被这么吵,总该醒了吧。慕容小荻上前,用剑风推动康敏的身子。 康敏咕噜噜地翻身从床榻上滚下来。谢昀吓得倒退几步。不是他胆小,康敏实在可怕。她的脸上爬满了不知名的小虫子,直将她的眼睛鼻子嘴唇啃噬得一团模糊。 慕容小荻忙捂住谢昀的眼睛:你出去等我。 谢昀拒绝:不行。她给人下毒害死。害死她的人只怕还在庄中。 慕容小荻知道谢昀担心他想守着他。便唤谢昀转过身去与他背对背。一来可以替他护法,二来也不必面对惨烈的万虫噬咬的场面。 慕容小荻用剑尖挑起些小虫,撞到布袋里封存,托手下传回七星塘找专人勘验。 康敏身亡的消息,很快王语嫣和阿碧也都知道了。 王语嫣有些不快。慕容小荻才来燕子坞就杀人,还要用那么残酷的手段,看来跟她这个小姨讲客气是假的。 阿碧劝王姑娘:谢晓峰的儿子不用剑,反而弄些虫子之类的东西杀人,已经算是掩藏自己行凶了。他没有公然行凶,还装模作样要替咱们查凶手,已算照拂了咱们的面子。 阿碧的劝也不能叫王语嫣心里好受。想起当初表哥与慕容秋荻平起平坐,却害人害己落得羔羊待宰的田地,连家中妾侍也保护不得了。 王语嫣不希望慕容小荻再做些欺辱他表哥的事情。可是慕容小荻的性情她是清楚的。天尊的人个个心狠,一旦盯上谁,绝不会心软放过。 反倒谢昀看起来傻傻的,心肠也好。 王语嫣便悄悄找谢昀打听:小荻跟康氏到底有何过节?可是天尊授意他取了康氏性命的? 没过节。人真不是我们杀的。我们进去她都死了快一天。这话阿碧问完王语嫣又来问,谢昀都是一个答案。 王语嫣不信。他们两兄弟刚到燕子坞就死了人,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分卷(75) 谢昀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是我们杀的,只到康氏为止。绝不会对其他人不利。 王语嫣等得就是这么颗定心丸,感激得眼泪直流。 谁知谢昀话音刚落秒被打脸。只听得慕容复的声音响彻庭院:护驾,快护驾! 第76章 第 76 章 但听得园子里传来兵刃交加之声。又见天际月下有个深色衣服的人夺路而走。王语嫣和谢昀忙往打斗声响起的地方赶去。只见慕容小荻横剑而立, 慕容复则在他后头不住抚掌叫好:爱卿功夫了得,朕封你为护国大将军。 慕容复到疯了还做着当皇帝的千秋大门。日常脑袋上戴个花环当皇冠。 谢昀忙问慕容小荻有没有受伤。 慕容小荻道句无妨,细细回味着刺客的武功路数。刺客戴着铁制的罩头面具, 功夫颇为诡异。举手间既有几分星宿派的毒辣,偏偏还夹带着深厚刚强的内劲,其武功造诣甚至超过了星宿老怪丁春秋。 慕容复见慕容小荻不搭理他, 开始大骂:你好生狂妄。朕封你大将军,你竟不跪下谢恩! 阿碧连忙哄他的公子爷:陛下息怒,慕容少侠被人点了穴,暂时跪不得了。 慕容复还算个明君, 吩咐说:传太医。不能叫救驾的义人有事。 奴婢这就去传。陛下该去批阅奏折啦。河北十县的旱灾等着陛下去救呢。 慕容复才给阿碧缓缓拉走。这三年来阿碧每日每夜都陪慕容复玩着角色扮演的游戏, 演得多了连她自己都快信以为真。 王语嫣怜惜他的表哥,是以此番慕容小荻驾临燕子坞,没有把慕容复拉出来作陪。慕容复若是还清醒着, 以他的骄傲定然不肯在小辈面前出洋相。可是这一夜过去,慕容复的骄傲又给踩得粉碎。 事情实在太巧了。慕容小荻前脚刚入燕子坞,后脚康氏暴毙,慕容复又遭遇袭击,实在不能不叫人怀疑慕容小荻此行的动机。王语嫣想到了一种可能。慕容小荻是特意过来试探慕容复的么?他是要通过折辱慕容复的方式来判断他有没有疯掉么? 一想到天尊中人可能使用的种种欺负慕容复的手段, 王语嫣便心如刀绞。善恶到头终有报, 慕容复合该遭报应。可是当报应真的降临, 王语嫣又忍不住可怜起他来。 王语嫣不指望慕容小荻放弃计划, 只满怀期待地看着谢昀。谢昀说过不会对慕容复不利的,他的话还算数吗? 细心的慕容小荻发现弟弟和小姨是一齐过来的。 慕容小荻问道:夜已深, 王姨找小昀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语嫣不好把私下找谢昀求情的事说出来, 迟豫了很久。 她的迟豫叫慕容小荻格外生疑。 谢昀的回答更叫慕容小荻不安:没什么要紧事啊。唠嗑而已。 王语嫣很感激谢昀没有卖他, 于是附和:闲话家常。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闲聊?慕容小荻不快。同王语嫣道句晚上注意安全, 推着谢昀走了。 王语嫣格外担心。谢小公子人是好的,就是比不得慕容少主强势。也不知他能斡旋多少。王语嫣重重叹了口气,在庭院中朝四方都拜了几拜。但求四方神佛手下留情,不要再给他的表哥降下灾难了。就算有灾,就降在她的身上吧。 拜毕,起身,回头。吓得几乎跌倒。逃离的铁面人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阴森的面具里发出咯咯的令人不适的声音。 铁面人一记手刀打下来,王语嫣便没了意识。 另一头慕容小荻忙着教训谢昀:她是我小姨,知不知道,我母亲的表妹。 谢昀没有异议。 慕容小荻又说:你是我弟。所以她也是你的小姨。 谢昀不同意:可我们不是一个娘亲。 你要随我的家谱来算! 没意思。谢昀跟慕容小荻保证,我对你家小姨没有非分之想。王语嫣是个好看的小姐姐,令人想保护的小姐姐,可同时也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仙姐姐。谢昀实在不会去做些挑逗他的事情。 反而慕容小荻,这人好烦啊。谢昀真想把他压了灭灭他的□□气焰。 今夜压不得。睡觉的时候慕容小荻一只手缚住他两只手,好像是怕他跑了一样,连打呼时都缚得紧紧的。 谢昀上个厕所都要报备:快把我松开,要去嘘嘘。 慕容小荻说:我陪你一起。 好大人了不要你陪。 有铁面人,不安全的。 反正慕容小荻要全天候跟着。严防死守谢昀去撩他的小姨。 谢昀打个哈欠。真烦。不尿了。 响起急促的拍门声。阿碧在门外大叫:少主,谢小公子,出大事了,快救救王姑娘吧。 谢昀和慕容小荻忙起身。阿碧身后跟着好几个家丁,个个手持木棒和火把。阿碧同两人说,夜里她给王姑娘送暖胃汤,发现她不在房里,等半天也不见回来。阿碧感觉不妥,便发动家丁满坞去寻。谁知道竟在院里找到只王姑娘的花鞋。 王姑娘是大家闺秀,她不会脱掉鞋子在外头乱跑,更不会随意丢下一只鞋子。阿碧便推断,王姑娘定是给什么人掳走了! 慕容小荻跟阿碧回到王姑娘被绑的现场勘探。 王姑娘被绑的地方是在院前。王姑娘爱花,尤爱山茶花,所以她的院中种了不少山茶。种花的土壤也俱是新翻的,还湿润着。可花圃里却没有半分打斗挣扎的迹象,也没留下任何脚印。可见将王姑娘带走那人是一招制敌,并且脚步轻身法高。这自然叫慕容小荻想起与他交手的铁面人。 铁面人究竟什么来历?他杀康敏、殴打慕容复、绑走王语嫣,是为了欺负燕子坞吗? 但是对于慕容小荻来说还有一个更令人要紧的问题。这铁面人为何趁天尊造访的时候动手,他欺负的究竟是燕子坞还是整个天尊! 慕容小荻不能坐视不理了。凌厉的口哨声响彻夜空。然后四面八方口哨声此起彼伏,如同波纹向外扩张。这是他们天尊的应和传讯之法。不多时燕子坞里已集结了百来位天尊好手。慕容小荻命他们十步一岗,把燕子坞里里外外戒备起来。 可在阿碧眼里,慕容小荻这么做却有另一番意味。天尊少主是在全盘接管燕子坞,他此行的目的恐怕就是要彻底吞下燕子坞! 阿碧自然而然地怀疑,杀死康氏绑走王姑娘等事宜,会不会也是慕容小荻自导自演? 王语嫣也是这么怀疑的。 她便同铁面人求情:燕子坞早已归顺天尊。天尊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阁下还要我们如何呢? 铁面人不搭理王语嫣,伏在案上写字。可那铁面人看起来文化水平不高的样子,握笔的姿势想握匕首,写不得几行就把字团揉碎丢到一旁。 王语嫣壮着胆子:你要写什么我替你写。 铁面罩下两只眼睛提溜几圈。 王语嫣再道:我不会武功你是知道的。你还怕制服不了我一个弱女子。 铁面人急了:谁说我怕你。你写。 铁面人就解开了王语嫣的穴道。 王语嫣配合地坐到桌前。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有配合。 铁面人说:你写,叫天尊帮我找出阿紫,否则我灭了燕子坞。 阿紫?你说的是阿朱的妹妹阿紫? 阿朱原本同阿碧一样,是燕子坞慕容世家的婢女。王语嫣先认识的阿朱。后来才发现阿朱还有个妹妹阿紫,自小拜入星宿派,把星宿派诡谲多诈的本事运用得炉火纯青。后来王语嫣又发现,阿朱阿紫都是她的亲妹妹,她们同父异母,父亲就是被慕容复杀死的大理镇南王。 王语嫣对从天而降的父亲一点好感都没有。 王语嫣本以为回到燕子坞就能忘记以往杂乱如麻的血缘关系和感情纠葛。如今给铁面人一提,苦涩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慕容小荻好狠。他要让人一点点重现江湖往事,一点点揭开燕子坞的伤疤。这比杀了慕容复还能折磨他啊! 王语嫣搁下笔:我写不得。 铁面人掐住她的脖子:你什么意思。 王语嫣不肯屈服:你们杀了我吧。最好把慕容复也杀了。给我们都来个痛快。 铁面人把她丢开:我只想找阿紫。 王语嫣又觉得铁面人也不像撒谎,壮着胆子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阿紫? 我,我是阿紫的好朋友。铁面人喃喃,她突然不理我了,我也不知做错了什么。 王语嫣忽然同情起铁面人。她自己也是这样的。最开始她喜欢表哥慕容复,可突然表哥就不理她了,后来她发现表哥要去娶什么西夏公主。然后她喜欢上了大理段世子,可过不得多久段世子也躲着她。因为段世子名义上是镇南王世子,若娶了她,便相当宣告大理镇南王白给别人养了十多年儿子,整个大理皇族绝不可能接受此事。 世间有多少突然和不知。王语嫣最是懂得个中滋味。 王语嫣同铁面人说:我给你写,你却不能找慕容小荻。他只是利用你对付燕子坞,他不会真心替你找的。 王语嫣告诉铁面人去找谢昀。谢昀比慕容小荻单纯且仗义。王语嫣除了相信谢昀,再没可以相信的人了。 这可叫铁面人难办了。慕容小荻整天和谢昀黏在一块,实在没法单独把信传到谢昀手里。好在慕容小荻也是食人间烟火的。趁着慕容小荻小解的功夫,铁面人把信笺甩到谢昀脚下。 谢昀四处张望。平白无故的怎会有人给他飞来一封写着谢昀亲启的信呢? 谢昀捡起信件来看,但见第一行写着:找到阿紫,便能救我。 第二行特别注明:勿告小荻。 落款是王语嫣。 慕容小荻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抓个正着:好啊,你们暗传情书。 谢昀心底直骂送信者。众所周知慕容小荻嘘嘘是出了名的快促急,就不能等他上大号再来送信嘛! 第77章 第 77 章 信到了慕容小荻手里。 谢昀也被慕容小荻摁在太师椅上。 说吧, 你跟她有什么计划。慕容小荻一副审讯的样子。 谢昀真的没有要跟王语嫣暗通曲款。天降横祸,妥妥的天降横祸! 但有一件事情他是可以确定的。王语嫣至少很安全。还在暗地里策划些什么,而且是瞒着慕容小荻进行的。 这可是犯了天尊的大忌讳啊。要知道, 慕容小荻最恨表面和和气气、内里两面三刀的人了。 谢昀跟王语嫣非亲非故,自不能淌进燕子坞和天尊的浑水里头去。谢昀赶紧澄清:我们没有计划,我也不知道阿紫是谁。 阿碧正好给两位小公子端来参汤, 听见了插一句:阿紫我知道呀。她的姐姐叫阿朱,从前与我一齐伺候公子爷的。 阿朱阿紫还有王语嫣的关系,阿碧也是知晓的。一通说下来,乱得谢昀头发发麻。 谢昀只能归结为一句话:王语嫣要找妹妹。 谢昀往慕容小荻胸口捶上拳:听到没有, 人家只是想找妹妹。疑神疑鬼, 还要怀疑我。 谢昀干脆把字条拿给阿碧看。阿碧见了字条,总算舒口气。王姑娘没有危险。可是王姑娘为什么突然找妹妹,阿碧也猜不出。 分卷(76) 慕容小荻只盯着第二行的四个字。勿告小荻。王语嫣要找妹妹干什么不给他知道呢? 阿碧索性把话说开了:我们一直以为少主想欺凌公子爷。王姑娘也是紧张公子爷, 才同少主心生芥蒂的。 轮到慕容小荻大叫冤枉,他一点没有动过想搞燕子坞的心思。 谢昀趁机补一刀:就是觉得你靠不住,语嫣姐姐才来找我商量的。不要遇事就赖我。 慕容小荻抿嘴不语。当即就撤了天尊的人手,好叫阿碧和王语嫣放心。 可是王语嫣还是没有回来。 慕容小荻便说:罢了,先像小姨说的把紫阿姨找到吧。 阿碧偷笑。阿紫比王姑娘要小几岁, 同慕容小荻差不多大。连她也成了阿姨。好在阿碧跟王姑娘等人没有血缘关系, 否则一天之间就给叫老了。 还是谢昀好。一口一个阿碧姐姐叫得人心里舒坦。难怪王姑娘也更喜欢谢昀。 阿碧对王姑娘有着复杂的心思。阿碧知道王姑娘虽后来跟了段世子, 她的心里多少还有些念着她的表哥, 否则也不必回到燕子坞来。阿碧真心感激王姑娘。可是阿碧又觉得王姑娘可怜。毕竟他的表哥已经疯了,王姑娘留在燕子坞无异于守活寡。她那么年轻那么高贵, 实在委屈得要紧。 最重要的是, 阿碧自己也爱慕着他家的公子爷。阿碧不敢高攀, 唯愿能一辈子悉心照顾公子爷。只要她自己一人悉心照顾也就是了, 不必叫王姑娘陪着她齐齐受苦的。 阿碧便觉得,王姑娘该找个好的夫家。燕子坞的苦累与寂寞,阿碧一人承担无怨无悔。 谢家小公子就是个很好的人选。而且小公子跟王姑娘没有血亲,若能走到一块也是很搭的。 阿碧就悄悄把她的推断告诉谢昀:小公子手上的信笺纸张发黄,背面还有些线条,我猜是从某本武功秘籍里撕下的纸张。 谢昀不敢相信。什么样的家庭能拿武功秘籍当废纸啊。 燕子坞外不远处有一方琅嬛福地,各门各派的武功不过收集了一些。人说姑苏慕容星移斗转,以为真有什么奇妙的反打内功,其实也就咱们公子爷精通百家之长而已。 谢昀给阿碧的凡尔赛震惊了。就算不为找王语嫣,也要去武学宝库瞧瞧不可。 阿碧同王语嫣一样,跟谢昀说要瞒着慕容小荻。要说这门亲事谁不答应,必然只有慕容小荻。毕竟看着弟弟升成姨夫,从此反过来辈分高一头,是个人心里都有芥蒂的。 谢昀又一次答应。反正他本来就不是慕容小荻的兵,没必要事事都向慕容小荻报告。而且慕容小荻也没有每样事都与他说。算扯平啦。 谢昀就跟着阿碧往琅嬛福地里边走。福地的入口隐藏在湖心的石笋之中。走过长长的阶梯,谢昀才发觉原来湖底下就是书库。造库之人真算得鬼斧神工。 书库里亮着灯。平日书库是不亮灯的。阿碧欣喜地说:姑娘必在里头。 此事王语嫣就坐在书库正中的四方台前。她的身后有一方足有真人身高的大白玉像。看那玉像的模样,竟同王姑娘好生相似。王语嫣就在玉像边上,倒更似神仙下凡了。 王语嫣伸头看了看来人,讶然叫出了声:阿碧,谢小庄主,你们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阿碧得意地展示着手中的纸条:姑娘用秘籍写信求援,不正好引我们来找么? 王语嫣道:不,我没这个意思 王语嫣自小就在琅嬛福地读书,她爱惜这里的每一本书,是绝不会拿它们撕了写信的。全是铁面人野蛮的行径。他也一点没想到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铁面人反而以为阿碧说的是真的,觉得全是王语嫣的诡计。一张劈开了藏身的书架,怒道:原来你骗我。我没想到阿紫的姐姐也骗我。 只说着就化掌为爪,要把王语嫣掐死了事。 阿碧吓得大呼。谢昀的剑已过了去,一剑便穿了铁面人的掌心。铁面人哀嚎一声,另一只手扬下漫天毒/粉。忙用移形换影的功夫瞬移而走。那铁面人的毒/粉撒了个空,全落在他自己身上。过不得片刻他便浑身瘙痒,倒地抽搐,活活把自己挠得断了气。 谢昀、王语嫣和阿碧三人看得胆战心惊。尤其王语嫣。先前她还想利用此人,想想就觉得后怕。 谢昀镇定下来问:铁面人是谁?王姑娘为何与他在一起? 王语嫣最厉害的本事就是看武功断人来历。刚刚铁面人劈断书架的掌法是星宿派的冰蚕毒掌,化出的抓招则是少林龙爪手。星宿是邪,少林是正,能够同时身负两派绝技的江湖上只有一人,聚贤庄游坦之。 游坦之少年丧父,山庄败落。先入星宿,后来又捡着少林神功,渐渐在江湖上闯出名声。又依附丐帮长老,成为乔峰以后丐帮的新帮主。王语嫣曾与他打过照面。不过他时而铜头时而铁头的,一时间没认出来。 游坦之的武功与慕容复不相上下。谢昀却能一招之内制住他,看来谢昀的武学境界是不知名状的高。高到连王语嫣也不知道他师承何门何派。有谢昀这等功夫的人替燕子坞站台,王语嫣才算踏踏实实安了下来。 王语嫣看谢昀的剑还插/在游坦之掌上,好意提醒道:谢小庄主当心了。他的毒药沾在你的剑上,需用特别调制的解毒水洗过才能再拿。 阿碧会意。忙到围着玉像的水池里取水调药。 琅嬛福地里响起个女子咯咯咯的声音:王姑娘不爱我哥,又来讨好别的男人了么? 王语嫣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往事,直气得满面绯红。阿碧也气,这叫王姑娘以后怎么在谢小庄主面前做人,厉声骂道:哪个贱人在此装神弄鬼! 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落在书架上。她正是游坦之要找的阿紫。 王语嫣和阿紫是亲姐妹,可她们从不觉得她们是姐妹,因为她们也从不认大理镇南王是父亲。 阿紫笑道:谢小庄主真好,帮我把跟屁虫给杀掉了。 阿碧取出手中的短鞭:琅嬛福地不欢迎外人。念在你是阿朱妹妹的份上,放你离开。 阿碧与阿朱才是真的情同姐妹。骂归骂,她是不希望阿紫被打的。 没想到阿紫一个丧门钉跑过来。要不是王语嫣及早开口提醒,阿碧准要着了阿紫的道。 阿碧怒火中烧,挥动鞭子就朝阿紫打过去。 阿紫不慌不忙,从腰间取出枚掌心般大小的木鼎。 王语嫣脸色骤变:神木王鼎。我们快走。 琅嬛福地里也不是对所有武功都记载得清楚明白。比如神木王鼎,书上只说它是星宿派的镇牌之宝,具体功能语焉不详,应对方法只有一个字:走。 阿紫说:你们走不了了。 只见她神鼎一开,琅嬛福地的入口处就涌进一大批毒虫蜈蚣。原来这神鼎能够控制毒虫。谢昀见得此景:康敏是你杀的。 阿紫道:那个贱/女人杀了马大元还污蔑我姐夫,早就该死! 阿紫的姐夫就是乔峰。跟慕容复合称南北两英雄的北乔峰。阿紫对乔峰的心思,一点都不输给她的姐姐。 阿碧见得这么多毒虫不免慌了,口气也软:阿紫姑娘,康敏该杀不假,王姑娘和谢小庄主可没得罪过你姐夫啊。从前王姑娘还替你姐夫说话来着。 她哪里是替我姐夫说话,分明替她的表哥说话而已。 王语嫣低下了头。她当时说乔峰和慕容复忙着比武不可能是杀人凶手,的确只是为着替慕容复洗白。后来丐帮众人围攻乔峰,她就什么也没说了。 谢昀替王姑娘说句话:她不替你姐夫说话,是因为她不喜欢你姐夫,正好不跟你抢。 阿紫对谢昀的回答很满意,把毒虫停了停。 我呢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吓唬你们而已。我来就是替人传个口信。阿紫咳嗽一声,仿着男人的声音:姑苏慕容家的人听好了,我萧远山不日即来报仇。雁门关外你杀我族人,燕子坞里叫你鸡犬不留。 王语嫣捂住嘴巴。萧远山不是已在少林寺落发为僧吗? 萧远山就是乔峰的父亲。乔峰本姓萧,外族契丹人。萧远山一家路过雁门关时,被一群中原武林人士洗劫,他的妻子和兄弟都死于敌手,唯有父子两人活了下来。 而当年设计害死萧远山一家的正是慕容复的父亲,燕子坞的老家主慕容博。慕容博盼着借此由头,挑动契丹与中原的纷争,他便可趁乱复兴大燕。 两对父子终于在嵩山少林寺展开决战。本来慕容家已大大落于下风,少林寺里却出来一位扫地高僧,用上乘武功和精妙佛法化解了两家纷争。萧远山与慕容博也双双遁入空门,自此相安无事。 阿紫又咯咯笑:你以为萧远山会放弃复仇。不外乎打不过少林的秃驴而已。如今少林已化作火海夷为平地,还指望秃驴们能护住你们家? 说起来也是嵩山少林贪心不足蛇吞象。前不久莆田红叶禅师圆寂,北少林收到风声就派人去南少林踢馆。结果反而后院起火给萧远山偷了家。 阿紫接着道:我姐夫的爹爹也是个大英雄,不屑于同疯子动手。只好由我先行,先治好你的表哥再叫他受死。 阿紫所谓治好慕容复的方法就是折磨他身边的人。阿紫坚信慕容复是装疯卖傻的。非把他逼到绝境才能揭穿他的伪装。 第78章 第 78 章 神木王鼎招来的毒虫已把整座琅嬛福地围得水泄不通。 阿紫对底下的三人道:康敏那贱人怎么死的你们看到了吧?不听我的吩咐, 我就叫虫子爬到你们脸上,钻进你们耳朵里,叫你们死得比她还要惨。 阿碧想骂人又不敢骂, 王语嫣拉住她的手,劝她不要骂了。王语嫣想到康敏的死状便想作呕,她实在很害怕虫子也爬上她的脸。可她更害怕表哥忽然清醒。慕容复要是醒来, 莫说萧远山不会放过他,连天尊也要找他的麻烦。表哥只有疯着,才能保住他的命啊。 王语嫣去求谢昀帮她的忙。 谢昀不动声色。谢昀也想看看慕容复是真疯假疯。便安慰阿碧和王语嫣坐下,只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阿紫生性好动, 把谢昀几人困在琅嬛福地里, 没困一会儿她自个儿先闷了,于是挑逗谢昀:你是不是什么,哦, 神剑三少的儿子? 谢昀来了兴致。阿紫竟然认识他爹。哎,别又是他爹的风流债吧。 阿紫道:康贱/人临死前还提过你爹。你想不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呀? 谢昀当然想知道。他此行来到燕子坞就是专门要从康敏嘴里问出谢晓峰下落的。 阿紫指着阿碧:那你把她宰了。 阿碧吓得一激灵。 阿紫咬牙切齿:谁叫她刚刚骂我来着。 阿碧只好服个软:阿紫妹妹我不是有意骂你的。念在我跟你阿朱姐姐的份上 你又提阿朱。大家都提阿朱。姐夫也老提阿朱。阿紫更加拱火。 王语嫣忙拉住阿碧。阿紫跟阿朱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老提阿朱不是火上浇油么。 阿紫露出狰狞而邪恶的面容:你那么喜欢说阿朱姐姐,不如早点跟她地下见。谢昀,杀了她, 我就告诉你康敏的话。 谢昀却突然说不想知道了。为了获取情报而杀害无辜之人, 向来不是谢昀干得出来的事情。 阿紫气势汹汹:好一个怜花惜玉的神剑少庄主。行, 你不杀, 我杀。 她只把手中的神木王鼎往空中高举,满地的虫子就跟发疯一样向阿碧扑过来。阿碧大呼一声, 把身旁的王姑娘推开, 然后往相反方向走。看来她是要牺牲自己不连累其他人了。 王语嫣不会武功, 只有苍白无力的言辞:阿紫, 你快放过阿碧吧。我想办法,我想办法把我的表哥治好 分卷(77) 太迟了。阿紫的鼎越举越高:你们一个个都得罪我。一个个都得死。 阿碧哭咽着缩在角落,把头埋在膝盖里。 突然遍地的虫子全都停止了爬动,呆呆站在原地。就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 阿紫举着神木王鼎高舞:动啊你们,把阿碧给我咬死啊。 可这些虫子一动不动,丝毫不停她的指挥。 连阿紫自己的身子也陡然僵住了。阿紫惶恐地看着脚下。竟然是她的影子从地上爬起来束缚住了她的手脚。 影子能爬起来抓人。 阿紫吓得直叫鬼啊。 世上没有鬼。只是谢昀用出了李白新发的红包迴梦流影。 这个新红包能够张开一方巨大的光圈,圈内敌人的影子都将从地里召唤出来缚住主人的身。阿紫便是给谢昀的光圈缚住了。 群里的大佬们兴致勃勃评点着李白的武学。 纯阳吕洞宾:@狂歌李太白居士已臻半仙之境。 狂歌李太白:不敢跟仙人相提并论。 纯阳吕洞宾:我的八荒六合需手中有剑,你的迴梦光圈无剑也可使,还是你的厉害。 杜二甫:你们都厉害,就我不会武功。 杜二甫:[来自底层的仰望.jpg] 狂歌李太白:可惜我的影法只能缚虫,不能除虫。 纯阳吕洞宾:我认识位苗疆好友,她对付毒物有一套。待我把她请来。 谢昀打架不看群。而且他也不会想到什么除虫。武侠过招,把出招的人打掉,余下的虫也就自己散了。 谢昀驱动影子。毒虫的影子带着毒虫,爬上书架,爬到阿紫的脚下。 阿紫最是知道毒虫的厉害,尖锐的叫声响彻琅嬛洞窟。 谢昀振振有词:抓住你的可是康敏的冤魂。她怨你,怨你没有把最后的遗言告诉我。 阿紫已经给吓得魂飞魄散,哪有空计较谢昀说的是真是假,当即哇哇大叫:不要找我索命啊。我回头就把你的骨灰撒在太湖让你去见谢晓峰啊。 她跟谢晓峰约好在太湖见面?什么时候? 阿紫已吓昏过去。手中的神木王鼎也摔下了地。 谢昀把趋着影子把毒虫全赶到玉像旁边的水尺淹死。顿时一池清水染得乌黑。池水上就是长得神似王语嫣的琅嬛玉像。玉像的鞋子、裙摆多少沾上毒虫的污浊腥臭。王语嫣见得此景,不免把身子背过去,不忍直视。 谢昀只好安慰王姑娘:玉像是玉像,人是人,王姑娘不必在意。便是玉像倒了,你还是最好看的。 王语嫣落下了泪。已经许久没人安慰过她了,她也许久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软弱。她从大理回到燕子坞时起,就刻意摆出一副坚强干练的模样。便是婢女阿紫也没见过她哭。无数个日夜王语嫣都只敢躲在被窝里哭,哭得眼睛肿了还要等消了才见人。她是燕子坞的主心骨,她不能软弱。 可是经历今天这么一遭万虫噬心,王语嫣终于再按捺不住,当场用袖子掩面哭了起来。 谢昀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刚刚说的几句已把他肚子里的话全掏空了。他只好同王语嫣再说些鼓劲的话,可惜不能止住王姑娘带雨梨花。 而一旁的阿碧陡然捡起了地上的丧门钉冲阿紫飞过去,正中阿紫太阳穴。阿碧先给阿紫逼到死路,又听得王姑娘也给逼哭,自然恨透了阿紫。一有机会,护主心切就捡起武器把阿紫给杀掉。 阿碧姐姐你,唉,我还没问出谢晓峰的下落。谢昀急得跳脚。 阿碧如梦方醒,连连致歉。反倒把王语嫣的哭给劝了住。王语嫣也反过来替阿碧说话,叫谢昀不要同阿碧计较。 两个姐姐轮番来劝,谢昀还能说什么呢?阿紫也的确该死。小小年纪地便一言不合拿毒虫杀人。谢昀索性把阿紫的尸身和神木王鼎也丢到池水里,叫她永远跟她的毒虫作伴。 三人回到燕子坞。慕容小荻已将天尊人手悉数撤离。 慕容小荻真诚地同王语嫣道歉,说过去思虑不周,没照顾小姨的感受。自此除了必要的护庄人手,天尊绝不会来燕子坞戒/严。 王语嫣此刻又巴不得燕子坞戒/严。她吞吞吐吐,厚着脸皮叫慕容小荻把人都请回来:听说北少林烧了,萧远山再出江湖。此番燕子坞只怕日夜不得安宁。 萧远山是何人?慕容小荻知道少林被烧的消息。不过他没有仔细了解过萧远山和慕容家的恩怨,不曾放在心上。 谢昀只好把前因后果同慕容小荻科普一遍。 慕容小荻听罢道:此事本来就是舅公的错。他在雁门关外令萧远山一家惨死,萧远山合该报仇。 慕容小荻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许他慕容博设计害人全家,就不许萧远山复仇?天尊要是黑白不分乱帮人,早该散伙了。 这回谢昀没有异议。反正他要的情报已经到手。谢晓峰跟康敏约在太湖。去太湖兴许能撞见谢晓峰。 王语嫣无言以对。理是这么个理,说出来着实叫人难以接受。 慕容小荻道:小姨不算慕容家的人。萧远山报仇也报不到你头上。你跟外甥走吧。燕子坞里其他跟慕容家没关系的,天尊都愿意庇护。 阿碧已经听出慕容小荻话里的意思。慕容家只剩慕容复一根独苗。天尊除了慕容复,燕子坞上下的人都是可以救的。阿碧、王姑娘、哪怕扛轿的烧饭的都可以救,独独慕容复不救。 阿碧说:阿碧生来便是公子爷的奴婢,跟公子爷的关系是断不得了。我不走。 王语嫣面无血色,也说:我也不走。燕子坞是我的家。 谁知阿碧无中生有:不,王姑娘你该走,你跟谢小公子有了婚约,你该跟他走。 王语嫣从来没有说过这等话!可她来不及辩明,阿碧就往她背□□位一捏,把王姑娘点昏了过去。 谢昀莫名给安上桩婚约,也急着辩白。阿碧比他更急。阿碧一面拿住王语嫣的穴道,一边警告谢昀:谢小庄主,要是连你也不认王姑娘,她就死定了。 谢昀把快吐出来的辩白又咽了回去。这的确是个问题啊。 谢昀看看慕容小荻。慕容小荻的脸跟被冰冻僵一样的冷。冷得谢昀不敢再看他。 慕容小荻十分严肃地问:你果真跟我小姨私订婚约? 阿碧像诸葛连弩一样连连开口:他们不算私订。王姑娘父母已故,谢小庄主也 我都没同意还不算私订? 慕容小荻瞥了阿碧一眼,总算吓得阿碧腿软不敢说话了。 慕容小荻问谢昀:你说是不是真的。 谢昀本来还打算好好跟慕容小荻解释。可越看慕容小荻的表现谢昀越气。 平日嬉戏打闹说些什么相亲找大哥把关也就罢了,谢昀随他说随他闹。到了正经关头慕容小荻竟然玩真的。难道以后他把妹撩人非得慕容小荻同意才行?什么鬼道理! 谢昀赌气地来句:没错,真的。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慕容小荻揪住谢昀的领子。 谢昀拔了剑,二话不说起一个风车。慕容小荻知道他这招厉害,飞快地避了过去,落在几丈开外。 谢昀还是第一次冲慕容小荻使出红包的武功。这些武功都有凌厉的杀招,除非深仇大恨要人去死,否则就算遇到拦路强盗谢昀也心软不去用的。 可谢昀真的特别恼怒。他感到慕容小荻要控制他,要包办他的一切。慕容小荻根本不是他的哥哥。就算是亲哥哥,也没有哪个哥哥跟慕容小荻一样□□。 慕容小荻磨着牙,看得出来他也很生气,跟着撂下句重话:行,你,还有你的王姑娘,我从此再也不管了! 阿碧这才发现自己的计划全落了空。她本打算把王姑娘丢给谢昀能得到天尊庇护,谁想到慕容小荻干脆连谢昀也丢弃。阿碧连叫慕容小荻回头,可是慕容小荻一句话也不应,领着天尊部属坐船离开了燕子坞。 谢昀嘟囔着:不管就不管。我又不是非要哥哥不可。 说这话时鼻子都酸得快要掉下眼泪来了。 第79章 第 79 章 谢昀搞不懂, 最近老是跟慕容小荻闹别扭。在福威镖局的时候闹别扭,来到燕子坞又闹别扭。而且矛盾越闹越严重。他甚至忍不住手打了慕容小荻。 都是慕容小荻不好,老仗着是哥哥就欺负他, 管着他。谢昀不要给慕容小荻管着。他真的好烦。 谢昀坐在湖心亭子里,用剑挑动起湖水里的涟漪。 王语嫣醒了过来。走到亭中与谢昀道歉。这件事本来与她无关,可谢昀毕竟因为她才和慕容小荻闹翻, 王语嫣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她给谢昀带了酒,也带了点心。以前表哥不快的时候爱喝闷酒,段世子不高兴的时候则猛吃糕点。王语嫣把两样都带过来,看谢昀爱吃哪一样。 谢昀哪一样都不爱吃, 只同王姑娘说:慕容小弟不在, 我也能保护你们。区区一个萧远山还奈何我不得。 王语嫣摇了摇头:谢小庄主若以为如此便能令我以身相许,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没有跟你订婚约。全是阿碧的权宜之计。谢昀连忙澄清。 王语嫣则抬头望着远处水光粼粼:那你为何不跟小荻说清楚呢? 谢昀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想说他跟慕容小荻赌气。可这么说显得他很幼稚。他还是不说的好。 王语嫣说:我已笃定此生终老燕子坞。不管表哥、段世子,抑或别的什么人, 我也不会再嫁的了。 谢昀只好说:王姑娘请放心,我绝不会强令你做什么。 王语嫣叹着气:我担心的就是这般。过去段世子也倾慕于我。可到头终是水中捞月,万象皆空。你切莫走了他的老路。 谢昀放弃辩白。现在在王语嫣心目里,他已经是个跟段世子一样的痴情汉,怎么洗也洗不白了。 谢昀只好说:我替你们击退萧远山, 立马离开。从此不再踏进燕子坞一步。 王语嫣道句多谢。匆匆离去。自从发现谢昀是只舔狗, 王语嫣再也不敢半夜跟他在一起说话太久了。 王语嫣走后阿碧又过来道歉。 说起来全是阿碧在搅事。为了把慕容小荻留在燕子坞, 阿碧故意造谢昀和王语嫣的谣。结果直接把慕容小荻气走了。 谢昀逮着阿碧就气:你还不帮我跟王姑娘说清楚! 阿碧给谢昀跪了下来:求谢小庄主把王姑娘带走吧。便是你不要她, 为她另寻夫家也好。王姑娘那么美那么年轻,为什么要在燕子坞白白废掉一辈子呢? 谢昀看着阿碧:你也很美也很年轻。我也该把你带走。 不, 我想留在公子爷身边。我伺候他惯了。 王姑娘也这么想的吧。慕容复可真有福气。 谢昀把气撒到了慕容复身上。就因为慕容复, 这两个与他没干系的小姐姐都来坑他, 搞得慕容小荻都不要他了。啊不对, 搞得他都不想要慕容小荻了。 谢昀对阿碧道:我跟王姑娘说好,帮你们解决萧远山。到时你就给我把话说清楚。跟王姑娘说清楚,跟慕容小荻说清楚! 阿碧愁容不展。这些年来她早已看淡生死。能跟公子爷死在一起是她的福气。她更多的是盼着王姑娘能嫁出去。既是王姑娘的福气,也是她阿碧的福气。 分卷(78) 谢昀不能把握少女微妙的心思。只当阿碧答应了。他看着深色的天幕,等待萧远山现身。 谢昀想起个重要的问题。萧远山什么时候才现身。要是萧远山一直不现身,难道他也要在燕子坞耗到老? 谢昀同阿碧说:你嗓门亮,要不你把萧远山骂出来? 阿碧: 谢昀把阿碧和王语嫣都叫来商量。三人得出一致的看法。萧远山自恃江湖道义,非叫慕容复不疯了他才肯出手。 治好慕容复的疯病是不可能的了。唯有好好教育慕容复,至少叫他不像一个疯子。 两个女子跟慕容复太熟,起不到教学效果。谢昀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慕容复的屋里点上几方烛台,运来一只笼子,笼顶放着短小而结识的锁链。谢昀再拿起跟马鞭,便要开始训练。 王语嫣忧心忡忡:谢小庄主这是要 放心放心,吓唬人的。你们在外边等着。 阿碧同王语嫣退到窗外。两个女人把彼此的手抓得紧紧的,相互提醒切莫按捺不住,上前坏了谢小庄主的计划。 笼子里关着只棕熊。谢昀鞭子一挥,打在棕熊上。棕熊发出惨痛的嘶吼。 阿碧和王语嫣手心攥出了汗。谢昀该不会也要抽公子爷吧? 谢昀把鞭子交慕容复手下:陛下且看,乔峰已被关进笼里。请陛下圣裁。 乔峰,乔峰是谁慕容复手握鞭子,陷入沉思。 谢昀道:乔峰是契丹人,他要夺走陛下的江山。 慕容复恍然大悟:该杀,该打。 啪啪几声。慕容复打得笼中的棕熊叫声更为凄厉。他疯归疯,武功没丢,打得比谢昀狠多了。很快就把林子里捉来的棕熊打得皮绽肉开。 阿碧和王语嫣两人看得莫名其妙。这么把棕熊当作乔峰来打,岂不是显得公子爷更疯了? 谢昀并不这么想。虽说慕容复打的是棕熊,但他恨的是乔峰。只要慕容复表现出他的恨,就能带动萧远山的恨。等仇恨拉满,萧远山定要向慕容复出手。 阿碧听完又担心了起来:那公子爷岂非很危险?万一萧远山忍不住偷袭他可怎么办? 这回王语嫣比阿碧淡定。顺手就把慕容复推给谢昀。王语嫣心想,谢昀整天同慕容复呆在一起,就不会来当她的舔狗骚扰她了,还能贴身保护慕容复,真是一举两得。 阿碧不放心。她也要跟着慕容复。而且燕子坞里是有些风声的。谢小庄主跟好几个男人都有暧昧,甚至对他的哥哥也有心思。阿碧总的不太相信,她还是觉得谢昀同王姑娘更配。可是万一呢?万一公子爷给勾走了岂非全完了。 因此阿碧得跟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谢昀对慕容复没有半点逾矩。成天带着公子爷拿鞭子打小动物。打完小动物又打大树。一会儿说小动物是乔峰,一会儿说大树是萧远山。公子爷的鞭法长进不少,燕子坞周遭的走兽没一个不带伤,院里栽的树木没一株不破皮。过得三四天,公子爷索性不用慕容小荻来带,早早地就拿着鞭子去殴打树木,打得十分卖力。 谢昀同阿碧道:你家公子爷是不是看起来正常多了。 阿碧恍然大悟。公子爷一面打着树木,一面念着仇人的名。看来就跟早起练功报仇雪耻一样。要是萧远山路过看见,必定以为公子爷不疯了。 慕容复一天之内用鞭子抽倒了三棵树。他对这个游戏乐此不彼。 谢昀到茅房开了个小差,阿碧去厨房端晚饭。 慕容复落了单。身后出现个黑衣人。 慕容复重新拾回武功的手感,回手就是一鞭。 那黑衣人轻松地躲开慕容复的鞭法,道句:几年不见,你的武功真是越发生疏了。 慕容复沉浸在当皇帝的美梦里,张口就是:你也要替反贼求情么? 为父都看见了,莫要再装了。 黑衣人正是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少林火劫以后,慕容博也从少林逃了出来。他在路上听说儿子失心疯,可回到燕子坞,正巧遇着慕容复边念仇人的名字边练功,根本不像疯子的模样。他便断定慕容复是在装疯卖傻。 慕容复大声叫唤:来人啊,护驾。 慕容博甩袖离开。他想不通儿子为何在他面前还要装。是因为庄中还有强敌么? 庄中的王语嫣、阿碧都是熟面孔。唯有谢昀不是。慕容博抓来个下人一打听,便知谢昀是神剑山庄谢晓峰之子。 慕容博对叛出慕容家的慕容秋荻没有好感,对谢晓峰和神剑山庄自然也没有好感。 既然慕容复忌惮谢昀,他就先杀了谢昀,用来庆祝他慕容博重出江湖。 夜已深。谢昀、阿碧和慕容复三人共卧一室。慕容复睡的床,谢昀和阿碧打的都是地铺。地板又硬又冷,谢昀真不知道他要睡到猴年马月。每夜睡觉都默念着,萧远山你快出来吧。 门外一阵风呼啸而过。 谢昀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 门外再一阵风。 谢昀翻了个身。快到夏天了,怎地还那么大风。 其实两次风都是慕容博的身法。慕容博打算以此引起谢昀的警觉,诱使他追出去,然后在树林里解决他。可是他没想到谢昀不会武功,一点警觉都没有。两次身法掠过,两次谢昀都以为是风。除了裹紧被子睡觉,别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慕容博只觉得谢昀心机深沉又沉稳,是个不易对付的家伙。他又不敢贸然闯进去收拾谢昀。谢昀就睡在慕容复的身边。万一他趁机劫持慕容复当人质,要想杀他就难了。 思来想去,慕容博觉得还是得把谢昀引到门外再行击杀。 慕容博故意大喊:抓刺客,有刺客。 燕子坞里的护院不明所以,听到有人喊也跟着喊。一时间院子里锣鼓大作。 谢昀同阿碧匆匆推门而出。埋伏已好的慕容博一记参合指就朝谢昀点过来。参合指是慕容世家的成名绝技。相传几百年前,先祖慕容龙图曾用参合指把天上的星星击落,后来才有了斗转星移的学说。 不出意外,这一指必能活生生击穿谢昀的心脏。 第80章 第 80 章 参合指稳稳当当点在谢昀的心窝。 可谢昀脸上木然的表情却叫慕容博感到不对劲。这少年表情僵硬, 看着不像个真人。 果然不是真人! 谢昀的身躯化作黑影四散而去,紧接着周遭化出数十道黑影,将慕容博团团围住。 慕容博道声不好, 中了谢昀的埋伏。他身负慕容家的绝世武学,又在少林寺潜心偷学武功多年,自保还是可以的。当即一个鲤鱼高跃跳出包围群, 凌空而逃。 阿碧喊道:莫走了萧远山! 慕容博冷笑。萧远山?哪里还来得什么萧远山。萧远山跟那个自以为是的扫地老僧都死在他的少林大火里了。 陡然间一记软鞭缠住了慕容博的喉咙。 慕容博没有防备这记软鞭。他压根没想站在一边的儿子会对他出鞭。 慕容复圆目怒瞪:好个反贼萧远山。 慕容复软鞭一甩,把慕容博从空中拽得摔到地面。谢昀的影子军团立马为了过来。慕容博拉开软鞭要逃,慕容复又是一记软鞭打在他背上:逆贼休走。闯我大内,必叫你有来无回。 慕容博不得不大叫:逆子! 慕容复正好一鞭甩到他嘴上, 打脸打得肿到说不出话。 王语嫣好像听到慕容博叫了声什么, 同阿碧说:方才他似乎喊表哥儿子? 阿碧根本没认出老主人,气愤地说:他要替他儿子讨公道。 阿碧看打了半天萧远山还没有死。只道谢昀手下留情。又是一记飞簪掷出,正中慕容博左眼。趁慕容博受伤, 慕容复的软鞭再盘旋束住慕容博的脖颈,活活把他勒死了。 阿碧跟慕容复击掌庆祝。主仆二人庆祝难得的胜利。 谢昀可急了。说好的只是打跑萧远山呢。慕容家本就亏欠萧家,反过来还把正常讨债的打死了可怎么办? 谢昀赶紧着人喊大夫。等到解开死者的面纱,王语嫣和阿碧都惊呆了。死去的竟是慕容复的亲爹慕容博。 慕容复犹不知事。笑呵呵地走到慕容博身前,啐了一口:叫你来行刺朕。 大贼人终究死在儿子的手里, 谢昀只能感慨一句因果报应不爽。 慕容博一死, 燕子坞变得更为冷寂了。 过去王语嫣和阿碧都还有个盼头。少爷靠不得住, 还有少林隐居的老爷。哪天老头子想通了出山, 慕容家还有中兴的希望。到现在所有的盼头都没有了。 阿碧提议:不若我们舍了燕子坞,带公子爷到僻静之处隐居罢。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总比呆在燕子坞被人上门找事强。 王语嫣赞同这个意见。 阿碧却不想王语嫣再跟着, 劝她:离了燕子坞, 姑娘便没有这多仆人伺候, 也少有衣食用度,日子想必很苦的。 再苦的日子我也要陪着表哥。 阿碧无奈。王姑娘怎么赶也赶不走。阿碧又向谢昀投去求助的目光。求求谢小庄主收了王姑娘。 谢昀一心惦记着:阿碧姐说好的事情了结你就帮我澄清。 阿碧不喜:你便那么看不上我家王姑娘,恨不得早早跟她撇清关系? 哎,我没这个意思。可我也没那个意思。 这这那那的,大男人好别扭。你到底要说什么? 谢昀本不想把话说绝的,可阿碧老逼迫他,他总算把最深处的想法讲了出来:王姑娘是个好人。可我要慕容小荻 谢昀回过神,他在说些什么狗屁几把玩意儿。赶紧纠正说:手足之情血浓于水。就像王姑娘离不开他的表哥,我也不想就此跟慕容小荻闹掰。 脑袋短路的谢昀完全忘了,王姑娘跟他的表哥根本不是亲情。 阿碧总算懂了。传言是真的,谢小庄主真是弯的,而且他还喜欢自己的亲哥哥。为什么人们都喜欢家里的人,不给外人留一点机会呢? 阿碧也就不好把王姑娘往火坑里面去推了。 阿碧道:我自会同慕容少主解释清楚。 你同他解释清楚了,天尊还是会继续保护燕子坞。你们还可以住在参合庄。 阿碧毅然决然:不必,寄人篱下的滋味,王姑娘和我都不喜欢。 阿碧已经做好了同王语嫣一道伺候慕容复的准备。 可是慕容小荻对谢昀突如其来的表白一点准备都没有! 慕容小荻问了阿碧三遍:他真是这么说的? 阿碧终于不耐烦:话从谢小庄主嘴巴里说的。你不信你问他去。 慕容小荻嘟囔:我要问他铁定打死不认。 少主像是早已知道此事。阿碧奇道:你待他又是如何的呢? 我自然也是一样待他的。 慕容小荻才是真正扭扭捏捏的那个。心里有事不敢跟谢昀说,反而希望通过阿碧的嘴传给谢昀。 分卷(79) 阿碧就是不说。王姑娘和公子爷的情形还好些,好歹世俗礼法还能容得下他们。至于谢昀和慕容小荻两兄弟,阿碧觉得悬。恐怕慕容秋荻就得头一个反对。 阿碧不敢掺和天尊一家子的事情。只把谢昀和慕容小荻各自的话藏在心里。踩着初夏温暖的水光,驾一叶扁舟,携着王姑娘和慕容公子泛舟去了。 谢昀还留在燕子坞。 按理说他这时候该根据线索去太湖继续追查谢晓峰的下落。可他偏偏还在燕子坞呆着。慕容小荻就是在燕子坞丢掉他的。他不能乱跑,要是慕容小荻回头找不到他就不好了。 燕子坞四面环水,水边环山,风景本是极好的。谢昀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总爱自己一个人坐在院落的小亭里边想事情。他想的是,慕容小荻还会回头找他吗? 谢昀不确定。他完全不知道慕容小荻对他的真正感情。自从回了天尊,自从慕容秋荻信誓旦旦地同他说,谢晓峰绝不可能有个与慕容小荻一般年纪的儿子以后,慕容小荻便早不拿他当弟弟看了。 可是慕容小荻又好怕。一旦失了兄弟间的羁绊,谢昀还肯理他吗?谢昀还肯呆在他身边吗? 所以即便没有阿碧来说道,过个几天慕容小荻还是会回去哄回谢昀的。事实就是慕容小荻根本舍不得丢掉他的心头肉。 慕容小荻已经到了燕子坞,就蹲在谢昀歇息的亭子上。谢昀没有察觉。慕容小荻也没有行动。他在酝酿要怎样把弟弟哄回来。 谢昀正好又想到慕容小荻不要他的那节,不免气头上来,捡起石头就往湖里砸,边砸边骂:坏小荻,坏哥哥。 看来人生气的时候跟慕容复疯掉的时候如出一辙,都会把死物当成活人来训。 慕容小荻跳下来,正好给谢昀的小石头砸中胸口。 谢昀感到意外。手里的石头不停。坏蛋本尊还敢出现,砸的就是你。 他以为慕容小荻会躲的。可慕容小荻竟没有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谢昀砸得狠,一颗石头就把慕容小荻的额角砸出了血。 谢云慌了,跑过去:你是不是傻。 慕容小荻抓住他的手腕:我就是傻。傻到连你都不要。 谢昀不知说什么好。看着慕容小荻的血不断淌出来,忙道:去包扎再说。 慕容小荻乖巧地嗯一声。给谢昀拉着去药室。他全程不说话,任凭谢昀在他额头上缠上几圈白纱带。谢昀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温顺极了。 谢昀只道:你别以为假装听话我就原谅你。 反正慕容小荻就扯着谢昀的袖子,谢昀怎么打怎么骂都行。从阿碧那里得知弟弟对他有意,已经够慕容小荻乐上好几天的了。 谢昀看着慕容小荻痴汉一样的眼神,调侃道:你别是也跟慕容复一样疯掉了吧。 我要疯了你会跟小姨那般照顾我一辈子吗? 不会。早把你丢湖里让你早投胎。 慕容小荻知道谢昀正在气头上,跑过去揽住他:对不起,我再不会丢掉你了。 我才不要一个事事管着我的哥哥。 那就不当你的哥哥。慕容小荻感到谢昀向他发出了信号,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于是他一下子就撩开了谢昀的衣服。 玛德又给老子来这招? 谢昀反手也把慕容小荻的衣服给扯开。就以为你能来老子不能来么? 慕容小荻的欲望之火被熊熊点燃。谢昀没有拒绝他,谢昀要同他欢娱。 慕容小荻一把就将谢昀摁倒在地上。 可在谢昀眼里这就是打架,于是在地上翻了个滚,把慕容小荻摁在下边。 慕容小荻乐呵呵,他就喜欢会反抗的弟弟。谢昀的反抗更勾起了慕容小荻的征服欲。 两兄弟就在地上你来我往斗个不可开交。慕容小荻是愉悦的兴奋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挑一个最佳时刻宣布胜利。 谢昀猛然给他小腹来了一拳。 慕容小荻哀嚎一声,浑身的气劲顿时给压抑了下去,捂住小腹难受得很。 谢昀啧啧,十分得意。看以后慕容小荻还敢欺负他。 慕容小荻的眼神只有更饥渴。等他重新聚好气,谢昀就完了! 偏生有不长眼的下人来打乱最紧要的关头。 那下人还不是阿碧携着慕容公子悄悄离去的事情,边跑边喊:阿碧姐,薛神医来了。 阿碧曾师从神医薛慕华,学得一手好医术。 燕子坞的男人疯掉以后,收入也得靠女人来撑着。从前王语嫣扛起了收田催租的活儿,阿碧则时不时到外边行医救人,这才勉强维持得燕子坞偌大的仆从和奢侈的用度。作为师父的薛神医可怜徒儿,时不时会到燕子坞来给她介绍些客人。 慕容小荻听见仆人就要进门,扫兴地起身,不情愿地把本来准备解开的腰带系好。可是他跟谢昀胸前被撕裂的衣服,则是怎么也穿不好的了。 于是仆人见得两个男子光着膀子站药房里。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怎么回事。肯定两位公子受了伤在上药啊! 仆人贴心地说:两位莫慌,有薛神医在,再重的伤也能治好。 他的机灵得了慕容小荻一砖赏钱。 慕容小荻和谢昀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会见薛神医。告诉他阿碧、王姑娘和慕容公子都已离开燕子坞。 薛神医感慨:要迟几日再走,搭上老夫牵的这条线,便不用怕那些仇家了。 慕容小荻只觉好笑。他那么大的天尊罩着,根本不怕任何仇家。 薛慕华醉心行医,十多年来甚少关心江湖中事。他所说的江湖名头全是十几年前的排位了。 他给阿碧搭上的这条线看来很是了不得。据说这位剑客十几年前名震江南,连谢晓峰都要向他写上一个服字。 现今剑客就在太湖边上隐居。他的名字现在年轻人已鲜有得知,叫做薛衣人。 慕容小荻道:我知道啊,薛衣人是薛可人的爹。 谢昀没听过薛衣人,薛可人他是知道的。 可不就是夏侯山庄那位一口咬定谢晓峰被关在天尊地牢的薛少奶奶么? 第81章 第 81 章 自从连城璧失势以后, 跟连城璧来往密切的夏侯山庄也被赶出七星塘。本就与夏侯星不合的薛可人趁机和离回了娘家。才没过两个月,薛少奶奶又寻了个新的夫家。太湖边上,金弓施家。 施家在武功造诣上不值一提, 也就是寻常的豪强士绅。施家能得到金弓的名号,还全因老家主的夫人,也就是施少奶奶的婆婆。金弓夫人懂得些许骑射功夫, 早些年还上战场打过蜀地蛮子,后来朝廷赐了她金弓。于是全家基本由两个会武功的母老虎说了算。一山不容二虎,婆媳关系格外吃紧。 说实话谢昀不太想去给薛可人家看病。薛可人太浪,还把他当成谢晓峰。谢昀好怕自己忍不住给一剑宰了这个疯女人。 但是薛可人曾是谢晓峰的情人, 谢晓峰最近又出现在她家太湖边上。看来谢晓峰的下落跟薛可人是脱不得干系了。 神医薛慕华则没把谢昀和慕容小荻两人带到施家庄去。几人来到太湖边上的另一处庄里。庄名掷杯山庄, 庄主姓左,人称左二爷。 近日左二爷得了个心病。她老来女左明珠大病数日,甚至停止呼吸到鬼门关走过一遭。经过薛神医诊治以后, 醒来竟自称她是金弓施家的大小姐。她说她哥哥是施小庄主,继母是薛少奶奶,祖母是金弓夫人。于金弓施家的宅邸布局、家中陈设,乃至于有几个仆人、仆人叫什么名,全都讲得清清楚楚。 左明珠很少出门, 也非江湖人士,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许多呢? 薛神医当时就诊断出来左小姐得了离魂症。所谓离魂, 就是左小姐病得要死, 原本的魂魄散去几成,给旁的魂魄乘隙而入。也就成了今天的模样。 说来也巧。左小姐病重之际, 施家姑娘也病重。后来左二爷一打听, 左小姐醒来当晚, 正是施家小姐病死的那夜。 谢昀和慕容小荻听得一愣一愣的。莫不是真能还魂啊? 群里仙人大佬吕洞宾发言:借尸还魂不过家常便饭。几位不必惊慌。不过依我所见, 左姑娘并无魂魄易体之像。 杜甫问仙人,既然不是还魂,何以左姑娘能有施家大小姐的记忆呢。 仙人不答。仙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左姑娘没有魂魄易体。 李白很随性。既然左姑娘成了施家小姐,把她送回施家也就成了呗。 杜甫叹气: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愿把孩子送走,哪怕她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左二爷的确是这么个心态。哪怕他的女儿左明珠魂魄易体成了施家大小姐,他也当左明珠是女儿。他绝不肯让女儿去到施家。更何况金弓施家与掷杯山庄还有过节。 如今这过节是愈发大了。薛慕华薛神医只能医一人,而左家女儿和施家女儿同时得病。掷杯山庄凭着江湖人脉把薛神医抢到来救治左姑娘,从而间接导致施大姑娘病死。真可谓仇上加仇,恨上更恨。 左二爷更恨施家。他好容易医好了女儿,竟然给施家姑娘上了他女儿的身。左二爷又生气又无奈。身体是他女儿的身体,终究还是他女儿。左二爷舍不得打骂,哪怕里头的魂魄成了施家姑娘的魂魄。左二爷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连客人都不见了。 左明珠成了施姑娘以后,性情变得落落大方。亲自领着家仆来迎接救命恩人薛神医和他的两个助手。 原先左明珠被父亲照顾得很好,在家中呵护得小心翼翼。这也导致左姑娘内向的性格。放在从前,她绝不会跟外人说上三句话的。 现下她却调侃薛神医的两个助手:你们二位长得好生相似。可是同胞兄弟?谁在先谁在后呀? 慕容小荻正待宣告他是哥哥。左明珠指着谢昀道:我猜你是大的。 谢昀笑开了花:姑娘慧眼呐。 慕容小荻不服:凭什么? 早生的家中独宠,总要傲慢娇气些。迟生的有哥哥姐姐压着,便不得不沉稳大度。我家就是这样。 谢昀本来兴高采烈的顿时给浇盆透凉的水。那左姑娘岂非绕着弯说他傲娇?他哪里傲娇了。明明慕容小荻最傲娇。 原来不满的慕容小荻乐呵呵,拍手笑道:姑娘高见。 左姑娘把客人们迎进来设宴用餐。 老妈子来禀左姑娘:老爷还是不肯出来同大家用膳。 原先的左姑娘很听话很有规矩。爹爹不来她就不动筷。爹爹要是生气不出她也得跟着自省。如今左姑娘则筷子一挥:便给老爷送上几样小菜吧。我招待客人也就是了。 老妈子便每样都夹些,送进屋里。 左姑娘打住老妈子的筷子:鲈鱼不能动。坏了便不好吃了。 老妈子应句是。独独绕开了菜品正中的清蒸鲈鱼。 而谢昀的筷子已经跃跃欲试了。 因为群里的三个大佬都在催他快动筷。 李白杜甫吕洞宾三人都是吃货,而且都爱吃鲈鱼。尤其吕洞宾。据说世间有鲈鱼品种,还是吕洞宾的功劳。 民间相传,吕祖凡间游历时,曾在松江秀野桥边吃了一盘塘鳢鱼。吕祖嘴刁,觉得塘鳢鱼肉粗腥重,便唤伙计把活鳢鱼取来,又拿毛笔朱砂,往活鳢鱼的两颊上勾勒描纹,再往鳃孔前各点两个红腮。后来吕祖将这些四腮活鳢鱼放了生,秀野桥下就有了四鳃鲈鱼,也就是鲈鱼最早的祖先。 吕祖成仙不过几十年,鲈鱼问世也不过十几年。先前李白和杜甫就说想吃鲈鱼,奈何只有蜀地青城有人会烹,一直未能如愿。没想到竟在太湖边上的掷杯庄遇上行家。 分卷(80) 谢昀群里可是有三个大佬呢。于是谢昀筷子嚯嚯,一人要吃四人份。 慕容小荻劝他吃慢些。 左姑娘笑道:不打紧的。家里多的是。吃完我再烹调便成。 她说的家是施家。施家是太湖边上的养殖和餐饮大户。施家女儿自然也习得极高明的烹饪手法。由此可见,左姑娘真的给施大小姐上了身。 谢昀吃得好饱,躺藤椅上摸着圆圆的肚子。 慕容小荻笑他:你吃得跟怀了孩子一样。 谢昀哼一声,不知哪根神经搭错:怀了也不是你的,多事。 慕容小荻脸上红了红,又问:你真那么爱吃鲈鱼啊?玉米棒好吃还是鲈鱼好吃? 鲈鱼好吃!左姑娘做的鲈鱼格外好吃! 本来谢昀没有特别喜爱吃鲈鱼的。全因群里大佬争着吃。结果一吃,真香!其实主要是左姑娘手艺好。上桌的是姜葱清蒸的鲈鱼,鲜里带丝恰到好处的腥,肉质细嫩却又富有嚼劲。再加上特制的咸而不腻的酱汁浇灌,一小块入口叫人久久回味无穷。 慕容小荻就知道该升级手艺了。用质朴的烤玉米棒已经哄不住弟弟了。 慕容小荻决定拜师学艺,把左姑娘一招清蒸鲈鱼学到手。等过两天弟弟生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夜半人静的厨房里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汤锅滋滋的声响。 谢昀的卧房跟厨房隔得很远,按理说是听不到什么响动的。 可是慕容小荻起床有响动。特别是抱了弟弟一夜,突然把弟弟放开,谢昀总是会有察觉的。 谢昀睡得迷迷糊糊原本不计较,以为慕容小荻只是上个茅房,便等着他回来继续抱着睡。可是等很久也没有等来被抱,谢昀越来越睡不着,脑袋越来越清醒。这时间能开四五个大号了吧,慕容小荻别是掉茅坑里了吧。 谢昀决定也起个夜,去把抱抱找回来。 茅房里只有他一人。 谢昀嘘嘘完回房,慕容小荻还没回来。 那家伙哪里去了呀? 没有抱抱的夜晚睡不踏实。谢昀索性在掷杯山庄里散散步,顺便找找慕容小荻。 入了夜的庄是一片死寂。除了路边挂着几盏灯笼照路,一眼望去全是昏暗。拐几个弯,倒见一片亮堂。正是厨房所在。厨房的门上映出两人的身影。看发型一个是男子,另一个是女子。 深更半夜的不要打扰了别人的情趣。谢昀正准备扭头离开,却听得厨房里传来慕容小荻的声音:接着该怎么做? 往下一点,对,往下。用力。 用几分力? 哎呀你真笨,先多用几分,不行就减一些。要慢慢摸索的。 说话的女子是左姑娘。 卧槽! 他们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谢昀竟鬼使神差地忍不住回头去瞧一瞧。可是他脚步再轻,也给慕容小荻发现了。厨房里传来刀具盆瓢掉落的声响。慕容小荻把窗一推,正好同摸索到窗边的谢昀打个照面。 谢昀不知说些什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到窗户底下偷窥。当他发觉厨房里的人是慕容小荻和左姑娘时,总感到好生不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他心头给剜掉一样。 慕容小荻倒显得云淡风轻:我饿了。晚上来找吃的。 谢昀冷汗直冒。不知是因为偷窥被抓包,还是心里有别的疙瘩。他很难受,嘴唇一下子就泛白。 慕容小荻忙从窗户里跳出来,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慕容小荻很担心。谢昀曾经中过连城璧的蛊毒,偶有几次夜游。饶是他不会武功,也不去杀人。慕容小荻就跟着照看。后来林平之用吸星大法把蛊毒吸走,谢昀也就不梦游了。 谢昀道:我没有梦游。我也饿了。 左姑娘探出头:谢小庄主也饿了么?姐姐也给你弄一例。 左姑娘是个识趣的人。慕容小荻要给弟弟准备生日惊喜,她也帮着瞒一瞒。便圆了慕容小荻的谎。 可在谢昀眼里,左姑娘的谎骗不住他。要真按她所说的,左姑娘做饭,慕容小荻等吃饭,慕容小荻要用什么力呢,还要多摸索几次。分明是借口而已。 谢昀恨就恨在轻功不够高,让慕容小荻发现了。不然一定能抓到他们两个的。 唔,可是,他为什么要抓别人啊。就算他们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来抓。抓到了最后以后嘲笑慕容小荻深夜约车,得个谈资而已。 啊对,就是要嘲笑慕容小荻。那家伙平时老缠着来着。以后再来折腾就可以抬出左姑娘来,说他跟谢晓峰一样渣。 谢昀反复告诉自己,就是这个目的! 可是即便把自己剖析得一清二楚,心底里揪扯不安的劲儿是怎么回事呢。 左姑娘给谢昀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银耳木瓜鲫鱼汤。在教导慕容小荻的时候,左姑娘也在一边拿着书学习新菜式。 大热天的喝完银耳木瓜降躁,本该是件很好的事情。 可谢昀一碗汤下肚,热气更冒起来了,酸酸地说句:我好像不该打扰你们。 慕容小荻看着今晚是学不成了,摸摸谢昀的头:吃饱了我们回去睡觉。 谢昀不想慕容小荻再抱他,也不想跟慕容小荻睡一起。便说:天气好热,我想在院子里搭个吊床。 睡在院子里怕是明早小庄主要成个水人。左姑娘提醒她。太湖边上的初夏闷是闷了些,算不上太热,兼之雾大湿重,绝不适合露天睡吊床。 慕容小荻哄哄弟弟:乖,回房睡。我给你扇扇风? 不要,不想睡。你接着吃,我四处逛一逛。 慕容小荻感到谢昀情绪不对。大半夜地闲逛肯定不对头。 慕容小荻便跟在弟弟后边看他要去哪里逛。 谢昀走一阵回头就恼火: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你今天火气很大。怎么了?慕容小荻没做什么,也没往不好的方面想,他只能想到:好嘛下次晚上加餐我带上你。 谢昀再次给慕容小荻的虎狼之词震惊了。还要带上他。带上他一起深夜偷吃吗! 谢昀不想搭理慕容小荻,自己走自己的。 慕容小荻追过来:你真的很不对劲。 我很对劲。你少烦我。谢昀把慕容小荻的手甩开。 慕容小荻想不透为何如此,只觉背后一股凉意。掷杯山庄不会真的有鬼作祟吧。先有左姑娘移魂变成施姑娘,现在又是谢昀心神不定像变了另一副模样。慕容小荻越想越不对。伸手一点封住谢昀的穴,把他扛起来去找薛神医治病。 薛神医把了谢昀的脉,看了他的舌苔,没瞧出什么毛病。只说些水土不服,劳累过度,开了点安慰药,叫他好生休息。 谢昀给慕容小荻扛着颠一路也想通了。哥哥也是男人,男人总难以抑制欲望的。况且也没见到慕容小荻渣别的女子,没什么好生气的。 谢昀就躺在薛神医的病床上睡大觉。在薛神医屋里,慕容小荻总不至于对他动手动脚的吧。 慕容小荻在谢昀床边趴着睡了一夜,安安分分。 谢昀睡得很甜。等到醒来,左姑娘已给两兄弟备好了早餐。左姑娘真是个妙人,早饭熬的青蟹瑶柱粥,走到门口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 慕容小荻舀了碗粥,呼呼,便来喂谢昀。 谢昀不要他喂,端过来自己吃。不得不说,左姑娘的手艺是很好的。谢昀顾不得烫,连连啜着。顺带安慰自己,以后慕容小荻娶了左姑娘当嫂子,自己就天天都有口福了。 慕容小荻不喝粥,只痴痴看着他。这时候慕容小荻想着,要不要也跟左姑娘讨教下青蟹粥的熬法呢?唉,以前勤于武艺别的生活技能都没点。早知道弟弟是个好吃鬼,用厨艺征服他多好呀。 左姑娘成功用厨艺征服了两个男人,过来提要求:两位少侠我想回家看看。 她要回施家看一看她的阿爹和祖母,家中还有她的哥哥。那些都是她的亲人,她生病以后家人一直很担心她。好容易死而复生,定要回去报个讯。 可是左二爷下了死命令,不能让大小姐出门一步。左二爷也怕。怕他家女儿出了门,去见了施家,就再也回不来了。况且左姑娘跟嵩阳铁剑郭家早有婚约。郭家来要人交不出女儿,便是得罪武林同道的大事了。 左姑娘在左二爷处行不通,只好来求谢昀和慕容小荻帮忙。她真的只想去看一看,没想着认亲。看一看也就回来了。 慕容小荻还指望着左姑娘教他烹制鲈鱼呢,自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今夜子时三刻我带你去金弓施家。 谢昀嘴里的青蟹粥顿时没了味道。这两人已经发展到去见家长了。出于礼貌,谢昀还是坚持把碗底刮个干净,而后把碗往边上一放,继续躺平:我要休息,我不去。 慕容小荻看着弟弟日夜颠倒的作息,道他真是水土不服,忙道:你好生歇着。晚上睡觉给我留个门。 谢昀撇撇嘴。慕容小荻也不要他跟着当电灯泡,他何必热脸贴上去。 谢昀索性入了夜把门锁上,不要慕容小荻回来了。想了想,再把窗户也锁上,免得慕容小荻爬窗进来。 谢昀推推门,拍拍窗,一切都结结实实,然后安心睡大觉。 一点也不安心。 一点也睡不着。 明明知道慕容小荻进不来也睡不着,到底犯的什么怪病? 听说数数有助于入眠。谢昀无聊透了,索性翻身对着床榻边上的墙,一块块地数着砖头。从床边的砖头数到窗边,再从窗边的砖头数回来。 事实证明,数砖头只能让人越数越精神。 谢昀甚至发现件令人困惑的事情。数去数回砖头的数量还不一样? 谢昀决定再说一遍。这一次他发现有几块砖头会动。细微的挪动。要不是用心去看,甚至察觉不到它们在挪动。 不是晚上真的有鬼吧? 谢昀缩进被子里蒙住头。 可他又忍不住想看看鬼长什么模样。于是拉开一道缝,悄悄去看动起来的砖头。这些青砖动得很有规律,全朝一个方向去动。动着动着,最靠近窗户的砖头露出条小缝。紧接着,一根铁丝从墙缝里伸了进来。铁丝沿着墙壁绕行,试图去勾开窗户的栓头。 谢昀一下子就懂了。哪里是鬼。鬼哪里用得着铁丝开窗。分明是小偷。 谢昀继续以逸待劳。看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敢摸进他的房间。 一声细微的响动以后,栓头被勾开。 铁丝沿着原路抽走。余下的青砖又给一点点地平挪。把原本墙边的缝隙给遮盖住。看起来还是一面完好无损的墙。 谢昀盯紧了被打开的窗,等着小偷翻窗而入。 小偷手脚很轻。他从外面把窗缓缓拉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待得万事俱备,一个身穿夜行服的蒙面人翻窗而入。落地打了个滚,机警地躲到柜子后。看得出来此人受过专业的盗贼训练。即便屋里没人察觉,他也要先躲起来。这时候万一主人醒来发现窗户未关过去关窗,也不会发现他的。 谢昀不去当这个关窗的二傻主人。透过窗户,他发现外边的地上还有枚影子。可见盗贼并不是一个人。 另一枚影子迟迟不入,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见屋里的黑衣人在柜子冲那人招手,那人还是不如。黑衣人停了手,等候一阵。谢昀也配合地叫自己不搞出一点声音。黑衣人上了当,从柜子后面出来,开始蹑手蹑脚四处摸索。 分卷(81) 只听得院子里的人开口道:施传宗你已经暴露啦。 谢昀认得这把声音。楚香帅的声音。打自上回在扬州香帅带着南宫灵和黑珍珠离开,谢昀和香帅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 楚留香越窗而入:你听不到里边没有入睡鼻鼾,不觉得奇怪吗? 但凡入睡,必有轻微的且富有节奏的鼻鼾声。谢昀没有睡,一心想用静谧来骗人,不想恰恰暴露了自己。 谢昀掀开被子坐起。他是主人,楚留香和那个什么施传宗是小偷。他才不怕。 谢昀道:香帅过来想取我什么东西? 楚留香笑道:你哥带人夜探施家庄,他们也礼尚往来。夜里过来探一探掷杯山庄。我呢,是个闲人。借此带带徒弟,练练最粗浅的手法。 楚留香跟谢昀还算熟,熟了就开玩笑。他带施传宗过来是有要事相商的。撬窗前楚留香就听出屋里的谢昀在数砖头了。 他的徒弟施传宗是施家庄的少庄主,也就是施家姑娘的兄长。 施传宗扯下面罩,看来比谢昀大不得几岁,也是个面相清秀的翩翩男儿。可是听掷杯山庄的下人说,施公子空有一副好皮相,内地里却是个夺人贞/节的淫/贼。听说他搞过石家的大小姐又不认账,害得人家大小姐相思无门上吊自杀。 谢昀正因慕容小荻的风流不爽着。看到楚留香深夜带着这么个浪人偷进他的房间,登时来了气,扯嗓子大喊:抓贼啦! 第82章 第 82 章 楚留香跟他的徒弟跑得贼快。啊不, 他们就是贼。 谢昀也不追。他要想追,这两个就死定了。可给他这么一闹腾,整个掷杯山庄都躁动不安。甚至闭关自气的左二爷也起了床。 左二爷梳着整齐的头发, 穿着十分得体,看来很像江湖上的名宿。虽说他的武功算不上一流,在自己庄里还是颇具威严的。左二爷朗声问:贼人在哪里? 谢昀如实以告:从金弓施家庄来。来的是盗帅楚留香和施家庄的小少爷施传宗。 左二爷明显松了口气。屏退下人。而后与谢昀致歉:楚香帅是老夫好友, 替我去施家查案的。或许他回来走错了房间。 楚留香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找错房间?必定故意找谢昀商讨要事。谢昀有些后悔,不该情绪过激把人赶走的。 可是楚留香既然特意回来找他而不去找左二爷,想必不打算叫左二爷知道他的心思。于是谢昀同左二爷说:左二爷不必自责, 是香帅糊涂。 左二爷看了看房中, 只余谢昀一人,问:与你同游的另一位侠士呢? 左二爷看来躲在房里并非事事不问,他对府上几个客人还是清楚的。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而慕容小荻不在, 实在叫人怀疑。 此刻又有仆人来报,小姐也不见了。 左二爷大惊。盯紧谢昀。左二爷不易发火,可他的目光里是满满威压的气息:请少侠告知小女下落。 谢昀总不能告诉左二爷,一对男女去施家庄见家长了吧。 正此时又有仆人来报:找到小姐了。在厨房。 左二爷一愣。倒不奇怪。自从他家女儿给施大姑娘附体以后,总是作息颠倒日夜不分。白天她多半睡觉, 晚上就到厨房倒腾。但不得不说, 女儿的手艺长进许多。左二爷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谢昀放下了心。看来两人回来了, 没有露馅。 左二爷同谢昀道句叨扰。仆人又报, 刚来的小医师跟小姐一块儿在厨房。 左二爷便警惕起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指不定擦出什么火花。 谢昀小声嘟囔:又不是第一次, 不慌。 左二爷更慌了。这都几次了啊!霎时间一伙人浩浩荡荡往后厨进发。 谢昀睡不着, 混到人群里一齐看热闹。 厨房里果然灯火通明。可是跟左二爷想的不一样。非但小姐在、小医师在, 薛神医也在,还有府上好几个仆人也在。一行五六人围在桌前,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虾仁馄饨。 姑娘见得父亲,说:老爷要不要来一碗。 姑娘不叫他爹,左二爷便生气得不愿理她。然而看闺女亲手烹饪的馄饨浮在汤面,皮嫩馅足,左二爷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咳了咳嗽,背过手:拿一碗到我房里。 左姑娘不让:就得从锅里捞起来现吃的好。坏了味还不如不吃。 左二爷只好往旁边坐下。左姑娘亲手给他端来一碗。 左二爷问:你闹够了没。大家闺秀成天在厨房折腾像什么样子? 左姑娘笑而不答。反正她不管答不答,还要继续泡在厨房里。 谢昀也揪着慕容小荻:你一个舞刀弄剑的吃那么多不嫌胖啊。 慕容小荻便舀起一只馄饨:你帮我吃点? 左姑娘走过来调侃道:还是谢小哥自在。跟我爹一样是坐着等吃的好命。 当着左姑娘的面还喂他,慕容小荻要不要脸啊。谢昀缩了缩:我不吃。 慕容小荻就自己吃掉。默默在本子里记下,弟弟不爱吃小馄饨。这招不用学了。他迅速吃完碗里的馄饨,起身跟左姑娘告辞。 谢昀渐渐习惯了慕容小荻跟左姑娘深夜幽会,虽然他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至于慕容小荻,好似一点不受影响。前半夜去找左姑娘,后半夜就回来搂着谢昀睡。时间安排大师赶场开工,竟然一点都不累。谢昀嫌弃地把慕容小荻推开:全身油烟味别碰我。 慕容小荻嗅了嗅,的确有点呛鼻。他就把外衣中衣全脱了,再用湿毛巾擦擦身子,什么也不穿地钻进被窝,这回谢昀总不该嫌弃他的吧。 谢昀顺手再推,摸到慕容小荻带着伤疤的皮肤。回头一看,啊地大叫。他怎么把衣服都脱了,他想干什么? 慕容小荻若无其事地把谢昀搂住。 放开我你个混蛋。说归说谢昀却不愿从慕容小荻的怀抱里出去。慕容小荻身上的味道说不出来的好闻,他的肌肤又说不出来的温热。谢昀就仿佛醉了一样,而且给熏得愈来愈醉。 慕容小荻用大拇指婆娑着谢昀的脸颊:你最近怎么老是不高兴? 谢昀吞吞吐吐。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左姑娘的坏话?可左姑娘挺好,没什么坏话可说。那就只好说慕容小荻的坏话了。可是慕容小荻也没做错什么,无从指责他呀。 谢昀只觉得错的是自己。以前他还因为慕容小荻干预他谈对象而生气,现在看来自己跟慕容小荻是一路货色,都很□□,都见不得自家兄弟好。是自己的错了。 谢昀就随口胡说:很快就老一岁了。有些伤感。 这有什么好伤感的。我跟你老得一样快。 谢昀却更不高兴了。有情缘滋润的男人听说不会老。 谢昀从慕容小荻怀里窜出来。再不情愿也好,他得习惯以后没有慕容小荻的日子,习惯一个人老去的日子。 慕容小荻心想谢昀好介意变老。他犹豫了好久好久,终于忍不住问:以后我陪着你一齐变老好不好? 谢昀早就睡着了,听不见他说什么话。 慕容小荻叹口气。他也没想到这么句话能从半夜酝酿到鸡鸣。他的心里也没有底。他好怕被谢昀拒绝以后,连哥哥都不能做了。 直到太阳照进屋子,万物重归阳明,那些夜间琐碎而难过的心事才被理性压倒。 谢昀想起来该告诉慕容小荻,昨夜楚留香和施家公子来过。 慕容小荻与谢昀交换情报。他夜探施家庄发现,施大姑娘真的死了。她的尸体还停在灵堂前,预定今日出殡。 这便怪了。一边施姑娘暴毙,另一头左姑娘回魂。典型的移魂换身啊。 谢昀又问:左姑娘见着她的尸体了么?呃,我是说,施姑娘的尸身。 慕容小荻摇摇头:左姑娘翻不得墙,进不去施府。她只好在后院门外等我。 慕容小荻说到此处,等着谢昀找出疑点。 谢昀想到的却只有:她不能□□,你不会背她进去啊? 这男女授受不亲。 装。慕容小荻在后厨都跟人家探讨过力学原理了。 慕容小荻赶紧把歪掉的楼正回来:施姑娘打小跟着母亲习武,金弓骑射的功夫少说也有小成。按理说不该翻不得墙。 谢昀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跟着存疑。难不成左小姐是假冒的。可这能怎么个假冒啊,左二爷总不能认错自己的女儿吧。 谢昀想起百变千幻的楚留香,难不成左小姐脸上带了人/皮面具? 慕容小荻肯定地答道:没有。她的脸就是真脸。 谢昀急得站起来:你还摸过!你还说男女授受不亲! 慕容小荻不用摸。整个左家庄婢女众多。听她们说,小姐回魂以后就懒得自己动手梳妆了,一应全由下人动手。那么多人都摸过左小姐的脸,要真戴着人/皮面具,早给揭穿了。 慕容小荻在意的是,弟弟最近怎么老歪楼,怎么时不时地就介意他跟左姑娘有肌肤之亲。 难不成 那小子又看上什么姐姐了? 真让人头疼啊。 慕容小荻感到左姑娘威胁很大。比以前燕子坞遇到的什么王姑娘威胁还要大。谢昀是个吃货,左姑娘又善于烹饪。好在左姑娘无心撩他,否则早把他的胃和人都征服了。慕容小荻有着深深的危机感,得加快学厨进度,提高竞争优势才行。 慕容小荻端来了昨天连夜跟左姑娘补课学会的青蟹粥。熬粥比起清蒸鲈鱼简单多了,适合打头阵。 谢昀的心思不在粥上。甚至不知道那是青蟹粥。啜上一口,吃到蟹膏,想起昨天吃的也是左姑娘熬的粥,再想起慕容小荻跟左姑娘暧昧不清的关系,顿时就倒了胃口。把粥放在一边,不吃了。 慕容小荻心口顿时像中了一箭。他熬的粥不如左姑娘的好吃,弟弟一吃就吃出来了。 慕容小荻决定自己尝一尝有多难吃。 吃一口,好吃的呀。蟹膏肥美,蟹肉入味,粥也熬得稀烂而不粘牙,不至于吃不下吧。 慕容小荻再吃几口,自己给自己点赞。 谢昀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索性把自己面前那碗推给他:好吃你就多吃点。吃饱点。别噎着。 言毕出门去了。照这情形迟早要给慕容小荻气死。还不如出门去找楚留香探讨案情。 昨晚楚留香临走前告诉他,要是谢小庄主愿意见楚某,就到城东门外的施家货仓见面。 听下人们嚼舌根说,这个施家货仓啊,是施公子用来会情人的地方。里头床罩被褥、洗漱用具一应俱全,往来运货的工人还能经常听见里头传来的翻江倒海声。还有人说,后来自尽的石家的大姐,就是被施公子骗到仓里给搞过。 楚留香选这么个货仓见面,真不知有何用意。谢昀本来打算带着慕容小荻一起去的。可现在他宁愿自己去也不要带上慕容小荻这只舔狗一起。 第83章 第 83 章 施家的货仓码头没有开工。货仓内外的海产物资堆放得整整齐齐, 就是没有看见谁来搬运。听左家八卦的仆人们说啊,自打施家公子被人撞破利用货仓偷情后,索性把暗偷变成了明抢。瞧着哪家姑娘不顺眼就拉到货仓里边来, 甚至为了营造好情调暂时给工人放半天小假。也就是说,工人不开工的时候,很可能就是施家公子干活的时候。 分卷(82) 谢昀真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搅别人的兴致。 谢昀等了一阵。货仓里不见有人出来, 也听不得什么动静。谢昀便准备走了。此事货仓后边的林子竟传来微弱的呻/吟声。谢昀绕过货仓去看,林子里竟是楚留香。 楚留香的小腹上受了剑伤。香帅揉了些止血草嚼碎了暂且敷上,血好歹止住。可是楚留香伤的却重,暂时行走不得。看到谢昀, 就像看到了救星:好在你来。 谢昀把楚留香先行扶到城里药铺包扎。楚留香武功很高, 能伤到楚留香的,定是绝顶高手了。 楚留香不避讳地说:伤我的或是薛衣人。 楚留香不是平白无故来到太湖的。近日楚留香招惹到了江湖上的一个刺客组织,组织里的刺客全都使剑, 其剑路跟当年薛衣人手中的血衣剑法看来很像。楚留香便顺藤摸瓜到了此处。起初他暂且住在好友左二爷家里,后来又受左二爷之托去查探他女儿移魂一事。机缘巧合地认识了薛可人薛少奶奶,也认识了她的父亲薛衣人。 楚留香曾上门拜访薛衣人,又深夜潜入薛家庄,都没能探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他只知道薛家庄连扫地的、做饭的、端茶倒水的都是剑术高手, 很有可能那些刺客平日就是薛府仆人。可是楚留香没有证据。 别的花边新闻楚留香倒是抓住一些。比如薛衣人的儿子薛斌是个恶霸, 还时常胁迫软弱的外甥施传宗。薛斌占了施传宗的货仓用来行风月之事, 施传宗也是敢怒不敢言。他的继母施少奶奶更是站在哥哥薛斌一头, 甚至有时候还借用薛斌的地盘也来欢娱一发。 薛衣人和薛家庄都是太湖一带的土霸王,金弓施家拿他们兄妹也没办法, 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楚留香可怜施传宗, 便替他戏弄薛斌一番。早早地把货仓里的美人转移走, 然后自己躲在昏暗的屋子里面等薛斌上门。紧接着就是一记漂亮的勾脚踢, 当场就把薛斌给踢晕了过去。 然后楚留香又把薛少奶奶偷来摆薛斌旁边,顺手点了她的哑穴。 香帅整蛊完人准备跑路。没想到才走到货仓的大门就挨了一剑。那蒙面人出剑迅疾狠快,楚留香根本没有反应时间。若非后来他使诈称自己也给剑客下了毒,怕是香帅从此就要香消玉殒了。 谢昀听罢楚留香的经历,想到有一处不对劲:薛衣人既在太湖无所忌惮,为何不明着收拾你呢?他又不用图什么好名声。 楚留香心想也对。他见过薛衣人一面。此人性情直率,如他的剑干脆明快。倒不像是个黑衣蒙面偷袭别人的小人。 但是除了薛衣人,楚留香想不出第二个能够一剑秒他的人。 谢昀缓缓道:我要找的谢晓峰可能也在太湖边上。 谢昀觉得还是挺有可能的。第一次抓薛斌,黑衣人没动手。第二回抓薛少奶奶,黑衣人就动手了。看来此人更在意女人多些。令人不禁联想起薛少奶奶的老情人谢晓峰。 反正嘛,慕容小荻他们父子都是好色之徒,看到好看的小姐姐就什么也不顾了 楚留香其实也隐约有些怀疑薛少奶奶的旧情人。只是碍着谢昀的面儿不好说他爹罢了。谢昀能自己说出来,瞧着也是个坦率真诚的孩子。楚留香忍不住以茶代酒敬谢昀一杯。 谢昀感到从未离谢晓峰如此之近。他真想快快把镖物送到谢晓峰手里,然后快快启程回到他的大唐武侠位面。天天在这看慕容小荻跟左姑娘秀恩爱的,又天天给他抱来抱去的,难受死个人。 谢云难得主动出击: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再绑他们兄妹一次。我替你掠阵。不管薛衣人还是谢晓峰,叫他有来无回。 楚留香觉得没毛病。可怎么谢昀的俗语听着那么刺耳,谁是恶人了啊喂。 楚留香伤势恢复得很快。在医馆躺一夜,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的。谢昀自己也在医馆旁的竹椅上躺一夜。他不想回去跟慕容小荻睡。 两人打算按着昨夜的计划行动。楚留香多嘴问句:要真是你爹,你不会反过来给我补一剑吧? 我不是这样的人。谢晓峰也不是我爹。 万一你哥也帮你爹怎么是好? 那我连慕容小荻一起揍。 谢昀早想揍慕容小荻了。他发誓回去大唐武侠位面以前,铁定要暴揍慕容小荻一顿。 楚留香摸摸鼻子,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 薛少奶奶不难抓。金弓施家的防卫就跟筛子一样,盗帅出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丢到了货仓里。 抓薛斌可不容易。薛斌自打昨天吃过亏,一直锁在薛家庄里。从人均剑术高手的薛家庄绑走他们的少爷,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楚留香毕竟是经验独到的盗帅,用的最原始又最有效的法子。 在薛家庄放火。 一放火,庄里再厉害的仆人也得赶着去救。而尊贵的少爷是不必干粗活的。趁着庄中大乱之际,楚留香从天而降封了薛斌的穴道,也把他丢到了幽暗的货仓里边。 兄妹两人想起昨天发生过同样尴尬的事情,齐声破口大骂绑匪卑鄙。 楚留香蒙着面罩,笑笑不说话。他跟谢昀说好的,他负责绑人,谢昀负责惩罚他们。 谢昀因慕容小荻的事情正在气头上,对这些个浪夫□□一点不手软,张口就是:男的阉了,女的把头发剃了送尼姑庵。 这奇葩的两兄妹竟同时大喊不公平。他们都觉得对方的刑罚比自己的要轻了。 薛少奶奶比他的哥哥要理智些,总算想起这不是讨论公平不公平的时候,恶狠狠地威胁绑匪:你可知我爹是江南第一剑客薛衣人? 谢昀冷笑:别吹了吧大姐。我还知道你有个骈头也号称江南第一剑。你爹第一剑,你情夫也第一剑,其实都不如你贱。 薛少奶奶给气得嗷嗷叫。 谢昀寻思着她叫那么久,谢晓峰该来了吧。赶紧提醒香帅提高警惕。毕竟谢晓峰的剑法谁也没见过,不知道有多高。 不料薛少奶奶却大喊:姓谢的小子,你敢动我将来你爹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这薛少奶奶又一次把谢昀给认了出来。看来他对谢晓峰还真是用情至深。 不过显然薛少奶奶也分不清慕容小荻和谢昀,只说:我就知道慕容秋荻不会放过我。你回去告诉她,她敢动谢晓峰的女人,以后就别指望谢晓峰原谅她。 听起来慕容秋荻还做过什么对不起谢晓峰的事情。 谢昀也八卦。特别是慕容小荻他家的八卦更要听一听。 薛少奶奶只道:你娘根本当不好一个女人。她连怀你的时候都想着创立天尊,甚至想把谢晓峰关在家里养你。峰哥他是多么骄傲的男人,他怎么可能忍得了这样一个女人? 而后她又说:你根本就不该出来找你爹。你爹一定给慕容秋荻关着,慕容秋荻想做的事她一定要做到。你看着吧,指不准你家里哪个又聋又哑的下人就是你爹,慕容秋荻一定是这么干的,你看着吧 谢昀听得毛骨悚然。慕容小荻的妈妈不至于那么变态吧? 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谢晓峰不在太湖附近,薛少奶奶已经好久没同谢晓峰联系过了。 好容易以为找到了谢晓峰又是泡影。谢昀不免感到失望。 此时听得门口传来个清冷的声音:楚香帅何时做起了掳人儿女的勾当。 货仓木门大开。阳光洒落在门口剑客的身上。他身着一袭带血的单衣,上头血色已经陈旧,却仍叫人想起昔年死在他剑下的万千亡灵。此人正是比谢晓峰资历还有的剑客薛衣人。 楚留香坦诚以告:晚辈失礼。只是昨日晚辈遭人伏击。不讨个公道是不行的。 薛衣人说:你有你的公道,老夫也有老夫的公道。 楚留香抱拳:前辈赐剑吧。 薛衣人的剑亮了出来。他的剑果然是快剑。但此刻阳光澄明,天气大好,楚留香躲剑的轻功也很快。薛衣人出了十几剑,没一剑沾上楚留香的衣襟。楚留香跟飞鸟一样盘旋回荡,引得薛衣人像猴子一般上蹿下跳。 谢昀在旁看着不出剑。香帅既然要与薛衣人对决,就是香帅自己的事情。不过在谢昀眼里,香帅还是占了上风的。毕竟香帅带着伤。残血对满血还能打平手,香帅已经赢了。看来在高明的剑客终究敌不过时间。十几年前薛衣人吊打谢晓峰,过个十几年他明显不如楚留香了。 楚留香扇子一开,薛衣人从空中跌落而下。 楚留香道句承让。只见的薛衣人呕血三声,登时倒地不起。 薛家一双儿女大喊:爹! 薛家庄的仆人们全拥过来,探鼻息的探鼻息,把脉的把脉,怒不可遏:主人给楚留香打死了! 楚留香比所有人都惊讶。当薛衣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就知道薛衣人不是昨晚偷袭他的刺客。可他毕竟绑了人家的儿女,不出手打上一架,恩怨不会化解的。 楚留香只避不攻,诚意满满。起初他还躲得吃力,后来看穿了薛衣人的剑路,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张开扇子,不过是摆个造型耍帅而已。 谁知道薛衣人自己就跌了下去。还平白无故地地死了! 第84章 第 84 章 楚留香出手又死人, 心底里多少有些不安。另一旁薛衣人的儿女破口大骂,这叫香帅多少有些心乱。 谢昀自知事情蹊跷。再搞下去没准得把薛家庄全庄一锅端。便拉了楚留香离开再说。 楚留香仍在回想着:我没碰他啊。 谢昀摊手。薛衣人剑法快,楚留香身法更快, 两人都快到眼花缭乱,根本看不到谁打了谁。不过谢昀还是相信楚留香的。楚留香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正道中人,真杀了人没什么需要掩饰不可。 这样看来, 便是有人借楚留香之手杀了薛衣人,或者说接着薛衣人跟楚留香决斗的机会杀了他。 薛家平日在太湖边上就是一霸,薛衣人的儿女又格外仗势欺人,恨薛家的大把。要找出谁有嫌疑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楚留香虽说不快, 也不是非要找凶手不可。行走江湖难免背负几条人命。将来薛衣人的家人要找他报仇, 也一并打发了吧。 楚留香这么想想也看开了些。请谢昀去城里的酒楼喝酒。谢昀找谢晓峰的计划落了空,该好好安慰他。 楚留香的挂名徒儿施传宗找上门:师父杀了那贼婆的娘家,真是大快人心。 施传宗消息倒灵通。楚留香刚回城, 薛衣人身死的消息也传到了施家。金弓施家表面装着替亲家痛哭,心底里不知多痛快。尤其是常年给儿媳妇压一头的金弓夫人。赶忙叮嘱了孙儿去给楚香帅道句谢。 楚留香夹菜喝酒,不作辩解。 施传宗非要带楚留香回家见祖母,请谢昀也一并过府做客。 谢昀心想正好。可以到施府探一探左姑娘还魂的事要。 施家门口挂满白条,仆人头上也缠着白色的抹额, 她家女儿的祭仪还没过完。金弓夫人穿得十分素净。她十分疼爱死去的孙女, 手里拈着枚佛珠日夜念着替亡人超度。 孙女去世, 仇家得丧, 施家也算悲喜交加。金弓夫人暂且止了往生咒,命仆人给楚留香和谢昀看茶。 香帅她是见过的, 谢昀还是头次见。金弓夫人看了几眼, 问谢昀:如果我没记错, 谢医师的父亲也是名剑客。 看来金弓夫人也是个见过谢晓峰的长辈。谢昀忙向她请教。 可惜谢晓峰当年在太湖应该未露真名, 金弓夫人不知那位剑客叫什么。只记得他三年来来过太湖,好像要找薛家的小姐。也就是现在他们金弓施家那位嚣张跋扈的少奶奶。后来人没找着,倒跟薛家的几位护院切磋过功夫,还得了薛衣人赠送的一柄欧冶古剑。在太湖一带,已经好久没人能赢过薛家的护院了,是以金弓夫人有些印象。 看来谢晓峰跟薛衣人还打过交道,甚至交情匪浅。谢昀多少有些遗憾。他连问都没问,薛衣人就死了。 分卷(83) 楚留香安慰他:谢小弟莫愁,线索总会有的。 谢昀想起左家庄真正的小弟。他都出来了一天一夜,慕容小荻也不见出来找找他。果然兄弟不如女人,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昀回到左府又是一肚子不爽。 慕容小荻旁若无事地摸他的头:你去哪里玩了呀? 我办正经事。不像某些人天天在别人家里无所事事。 慕容小荻不争论。这些天慕容小荻的确心思不在查案上。下厨学艺的学问太大,谢昀的生日不日将至。真的要来不及了啊。 慕容小荻放手谢昀去查。查到什么告诉他就是了。 谢昀说:薛衣人死了。 左家庄的仆人是全城最八卦的,慕容小荻早就知道了。 谢昀又说:薛衣人三年前是最后一个见着谢晓峰的。还送了他一柄剑。 这点慕容小荻可不知道。慕容小荻听罢神色有些激动。 三年前谢晓峰还在太湖边上出现过,还见过薛衣人,说明他没有葬身于东海。他还活着! 确认父亲还在世,慕容小荻忍不住长长舒出口气。 谢昀能理解他的心情,给他鼓劲:谢晓峰福大命大,我们一定会找回他。 慕容小荻却说:罢了,不要找了。 慕容小荻只是害怕再找下去又听到噩耗。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父亲的死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只要谢晓峰活着,活着比找到他更要紧。 谢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正就算答应慕容小荻不找,他还是要找的。 谢昀不再提谢晓峰的事,便同慕容小荻汇报第二件事。左姑娘移魂的事。 在施家庄里谢昀遇着了施家大小姐的乳母。 这乳母有些年纪,跟金弓夫人同为奶奶辈的人。但由于施家大小姐由她一手带大,感情深得很。施家小姐出殡那天,老太太哭得叫一个昏天黑地,叫人为之动容。可这老太太不知有什么毛病,在茅房边上撞着小解的谢昀,竟喊他姑爷,还问他小姐在地下住得好不好。 谢昀肯定不是什么姑爷。倒是某位天天跟小姐在厨房腻歪的大爷是姑爷。 谢昀倒想听听慕容小荻想干些什么。都跑到别人乳母面前自称姑爷了。 慕容小荻有些窘迫。一切都是为了套情报,权宜之计啊。 慕容小荻夜访施家,除去在灵堂见着施大小姐的棺椁,总得抓个知情人来问话。看来看去,看中了在院子里给大小姐烧纸的乳娘。慕容小荻就现了身。谎称是施家给小姐觅的冥婚夫婿,跟乳娘唠个不停。 谢昀酸溜溜地说:现在可好啦。死者复生,你们冥婚变明婚。 慕容小荻举手指发誓:我真的只便宜说法。 左小姐着侍女端了冰糖雪蛤盅给两位少侠解暑。 谢昀更酸:有左小姐伺候你多好。能把你喂得肥肥胖胖。 慕容小荻急忙道:谁要被喂得肥肥胖胖?我看你最贪吃。 酸归酸。左小姐做的雪蛤盅真是冰爽可口。能把人的火气降一降。 出来待上一天,谢昀想明白了许多。哥哥要撩妹是正常的需求,他不能拴着慕容小荻一辈子。他对慕容小荻只是舍不得。然而人生总要经历失去,总要舍得。他该祝福慕容小荻的。 况且吧,有个爱下厨的嫂子没什么不好。哥哥有了嫂子,以后就有两个人对他好了呀,他该高兴才对。 谢昀吃得津津有味。 慕容小荻却问:今日的雪蛤盅好像甜了不少。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谢昀顿时又不舒服了。人家放多了点糖你都能吃出来,还要问人家有没有心事。慕容小荻可真会把妹。 慕容小荻一点不觉得不妥。从谢昀出门那天起,左小姐就反复在做这道雪蛤盅。一天能做四五盅。最开始味腥汤涩,到后来过甜,好容易有两次稳定发挥,今天又退回上一个版本去了。要像慕容小荻这样两天里头喝了不下八盅,任谁都能吃出不同的。 送糖水过来的侍女显然也喝过许多盅,同慕容小荻有着一样的想法。侍女猜道:许是明天到了郭嵩阳迎亲的日子。 左家跟嵩阳铁剑郭定早有婚约。可现在的左家大小姐已移魂成了施大姑娘。施姑娘自是不肯嫁给郭定的。 嵩阳铁剑是江湖名宿。听闻他的师父跟李寻欢交手都能对半开。毁弃婚约万一得罪了嵩阳世家,只恐要给左家庄引来灭顶之灾。 慕容小荻拍着谢昀的肩膀炫耀道:我的弟弟连小李飞刀都不怕。什么嵩阳铁剑准能给你打跑。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晚上好好做菜吧。 谢昀不爽。别人抢你的老婆,你自己动手就是,何必拉我下水。 慕容小荻若无其事。晚上照旧去厨房跟佳人相约。谢昀理都不想理他,又锁门关窗,自己睡自己的。 可第二天睡醒,发现慕容小荻又睡到他身边了。虽然没有抱着他,可脸凑得死近死近的,也不知他怎么进的门,何时进的门。唯一肯定的是他呼出的气里带点微微的鱼腥味和酒味,那家伙昨晚肯定又在厨房偷吃。 谢昀把慕容小荻推下床。 慕容小荻警觉性极强。快要掉落的时候一个翻龙倒海,笔挺地站直,打个哈欠:大清早你发什么神经啊。 练练手,待会儿打郭定。 慕容小荻扭扭脖子伸个懒腰:不用打了他不会来了。 他不要左姑娘了? 他也是个性情中人。慕容小荻道,昨夜我们在厨房外遇着了他。切磋几招他就认了输。然后说此番特意过来退婚。他的心里有了别的女子,对不住左小姐。 左小姐挺幸运。同她订婚的男人还算负责任。不过郭定干的也是舔狗行径。据说他喜欢的女子喜欢着别人,可那人又暂时没法呆在女子身边。于是郭舔狗屁颠屁颠要去保护心爱的女人,不计回报地保护。 左小姐很感动,当夜做了道糖醋活鱼招待郭定,连带着把慕容小荻也喂得饱饱的。郭定临走前还祝他俩琴瑟之好,把左小姐和慕容小荻弄得尴尬极了。 谢昀听着更尴尬。大清早地就听哥哥深夜英雄救美、鸠占鹊巢的风流韵事要闹哪样。 谢昀懒得搭理慕容小荻。他最好出府静一静。 慕容小荻巴不得谢昀出去玩。明天就是弟弟的生日,今天得抓紧时间再练习一波。 慕容小荻只叮嘱谢昀:你莫玩得太久,明天记得务必回来。 谢昀常年在外走镖,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明天,四月初五,对他来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谢昀问慕容小荻:有什么大事吗? 慕容小荻只答:好日子,大日子。 这头刚把郭定的婚退掉,马上就到了好日子大日子。真是不错呐。 第85章 第 85 章 谢昀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话, 只能找楚留香跟他的徒弟喝酒。 年纪轻轻老憋气,易老。楚留香人总是很准的:你哥又招惹你了? 谢昀道:他哪里有心思惹我。他忙着办好日子大日子呢。 什么好日子?也不叫老朋友喝杯喜酒。 楚留香原本以为,是谢昀跟慕容小荻的好日子。谁想到谢昀幽幽吐句:明天就办。你去呗。我大嫂做菜可好吃了, 准能喂得你饱饱的。 谢昀又对施传宗说:哦,我大嫂就是你妹妹。以后我也得管你叫哥。 施传宗惊得站起来:他俩要成亲?他俩不可以成亲! 谢昀已经躺平了。成亲而已嘛,大惊小怪。他便劝施传宗:咱们不该拴着自己兄弟姐妹, 该祝福他们找到合适的一半。你想想啊,多个妹夫不是坏事。嗯,多个嫂子也不是坏事。 谢昀说归说,还是憋着气的。喝杯烈酒压一压。上头。舒坦。 施传宗乱了方寸, 急着要去左家找左大小姐。 楚留香好生拉住他:你急什么。谢小庄主醉了, 胡言乱语呢。你要对左姑娘有信心。 谢昀还真有点醉意,要不然他平时不至于嚷那么大声,还带着激情澎湃的手势语言:我说的都是真的。珍珠都没那么真。他们老早晚上就在小厨房约会, 我都撞见好几回。昨天慕容小荻还帮她料理了嵩阳剑,现在没人能拦着他们在一起了。 施传宗面色煞白。楚留香不得已点了施传宗的穴道,才没叫他去闯左家庄。 谢昀边说边喝,越喝越醉,越醉越难过, 越难过越要喝, 喝道情绪高涨, 眼眶红红, 求着楚留香:你也点了我的穴吧。我怕我也要去拆散他们。 可不等楚留香动手,谢昀自己先醉倒了。 楚留香看着一桌倒下两个年轻人, 心想此事他得管一管。于是踏了月色和清风, 往左家庄走一遭。楚留香对左家庄的布置了如指掌。听谢昀提过两人时常深夜在厨房幽会, 便直奔后厨而来。 厨房竟没有灯火。 倒是后院假山的凉亭里闪着几丝灯光。楚留香藏到假山里头, 轻轻地接近灯光。只见慕容小荻和左小姐相对而坐。桌上摆着道新鲜出炉的清蒸鲈鱼,再配壶茉莉清茶。两人聊得正欢。 左小姐用筷子夹了块鲈鱼放嘴里咀嚼,很是满意:你能出师啦。明天你弟弟会喜欢的。 慕容小荻以茶代酒:左姑娘相助甚多,在下感激不尽。 不客气。我也正好温故知新。左小姐吃过一筷便不再吃。这些日子她天天吃鲈鱼,从慕容小荻最初做得不成样子的吃到现在的,再吃也就腻了。不过反过来,慕容小荻也吃了她不少雪蛤。吃到现在也腻了。 慕容小荻吃着吃着便吃出了疑点:施大姑娘精通厨艺,按理说去腥入味等基本功夫应该手到拿来才对。为何一道雪蛤做得如此艰难? 左小姐一时语塞。 慕容小荻笑道:我看左小姐同我一样,只会几道临时学会的拿手好菜。不是真的下厨之人。 左小姐躲避着慕容小荻的目光。慕容小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左小姐是在刻意模仿施大姑娘,她不是真的魂魄易体。 楚留香现了身:小荻兄弟不是外人,四周也没什么人监听监视,你告诉他无妨。 这左小姐见着楚留香,同施传宗一样恭敬地喊他师父。 师父有命,左小姐才把事情的原本讲了出来。 左小姐就是左小姐本人,她没生过病,也没移过什么魂。她之所以大费周章地扮作施大姑娘,全因想嫁给施传宗的缘故。 缘分的东西就是那么巧妙。左小姐大半年地不出门,出门就碰到给继母和舅舅打断腿的施传宗。左小姐起初只当他是个可怜人,便把他领回家里治伤。那时候爹爹外出做生意,青春男女共处一室难免就擦出了情愫。后来左小姐才发现,他救回来的青年是施家公子。 依着金弓施家和掷杯左家的恩怨,双方的父母打死都不能同意他们在一块。 左小姐是家中独女,感念爹爹的养育之恩,坚决不肯同施传宗私奔。正好逢着施家大姑娘病重,两人就想出了移魂重生的法子。左小姐一面学着变得大方直爽,另一面再掌握几门下厨手艺。至于施家的家谱、地形、人际等等,全由施传宗口授,左小姐负责记诵于心。 要是他们的计划成功,左小姐的身体是掷杯左家的,魂魄则是金弓施家的。到时她还能认左二爷做爹,又能以施大姑娘的身份出入施府,同施传宗名正言顺地见面了。 分卷(84) 可慕容小荻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横插一脚横刀夺爱算什么事! 慕容小荻跟左小姐给吓了一跳,慌忙同楚留香说,他俩只是切磋厨艺,连手都没碰上一碰。 楚留香已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明细,只说:你们还是跟各自的相好说去吧。 左小姐忙回去给施传宗修书。慕容小荻是个木头,还坐着品尝他新做的鱼。叫上香帅一起尝尝,免得明天翻车。 楚留香恨铁不成钢:我看不等明天,你的弟弟就要跑了。 慕容小荻不解:他跑去哪里?为什么要跑?我做菜不难吃的。 楚留香深感无语:我就问你,你对他只有兄弟之情呢,还是有别的心思? 慕容小荻不知该怎么回答好。现在还不到公布谢昀身份的时候。在外人面前,谢昀是他的弟弟呀。要承认喜欢上了亲弟弟,怕要给江湖同道看作禽兽的吧。 楚留香只说:旁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十八年前,也就是你母亲刚与谢晓峰完婚、怀上你的那一年,她把自己和谢晓峰锁进翠云峰顶罗雀洞。两年后谢家和慕容家才联手把洞穴攻破。谢晓峰根本就不可能给你生出个同年纪的弟弟。 这段秘辛慕容秋荻曾与儿子提起过。所以慕容小荻才知道谢昀不是他的亲弟弟。他心底里的诸多心思就开始疯长,长得恨不得把谢昀吃个干净。 可谢昀一点没表现出喜欢他的意思。谢昀成天撩这个那个的,好似男男女女跟他都合得来。慕容小荻不敢贸然道明真相。怕是万一说了,连兄弟都没得做,他就更撩不到谢昀了。 楚留香恨不得用扇子敲他的脑袋:谢昀听你要同左小姐成亲,都气哭了。 慕容小荻这才懂得谢昀几日种种反常的表现。弟弟在吃醋。哈哈,他竟然在吃醋。慕容小荻当场就乐开了花。要是慕容小荻知道谢昀在吃醋,他一定会狠狠捏他的脸,然后把谢昀蘸着醋一起吃掉。 现在还不晚。 慕容小荻满怀激动地去找谢昀。 楚留香的酒楼里一片狼藉。俨然一副刚打斗过的情形。 施传宗给打得没了半条命,被丢在桌椅破损得不成样子的角落里。据说是薛少奶奶亲自领队砸的场子。要不是看在施传宗是继子的份上,准把他给剁成肉泥。 谢昀可没那么好运。当初谢昀跟楚留香联手绑了薛少奶奶,相当于间接害死薛衣人的凶手。薛少奶奶便命人绑了谢昀把他带走。 谢昀喝得醉醺醺浑然不察。一路上还偶尔带着几句对慕容小荻的抱怨。 薛少奶奶还不想直截了当地杀掉谢昀。 谁叫谢昀长得那么像年轻时候的谢晓峰呢?就算要杀,就算要报仇,也得先享用一番。 薛少奶奶还是回到了老地方,施家设在太湖边上的大货仓。这里不仅是她常年累月云雨之欢的福地,也是她爹薛衣人葬身送命的死穴。她便打算先在此处同谢昀来一发,而后把他宰掉,好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 薛少奶奶命人把谢昀丢到地上,随后便伸手去解开他的衣服。她得不到谢晓峰,得到他的儿子总是好的。 可是却有个不速之客闯进货仓。 只听那人哇啊哇啊地叫,声音是成年人的声音,神智却只有三岁孩童。这便是她家的二叔,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 薛笑人自称薛宝宝。三年前他就疯掉了。薛笑人好歹薛家长辈,下人们不敢拦他,任由他进了来。薛笑人捂着眼睛,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杀人了杀人了,宝宝见不得杀人。 薛少奶奶不把二叔放在心上。她最大的长处就是,就算外头有一百个人看着,她也照样能做她自己的事。 薛少奶奶专心致志地享用谢晓峰的儿子。哪怕薛宝宝凑过来围观。 薛宝宝就像只聒噪的鹦鹉: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二叔放心,还没到杀他的时候。 薛少奶奶突然觉得腹部一热,竟是柄匕首刺中了她。她的二叔鬼魅一笑,捂住她的嘴吧,还在重复:杀人了杀人了,老女人被小白脸杀死了。 这比被捅一刀还难受。薛少奶奶也不知是给气死的还是失血过多而亡。 外头的人依旧没进来。大家伙都不会信疯子的话。 薛宝宝把匕首塞到谢昀手里,边跑边哭:杀人了真的杀人了啊。宝宝没骗你们啊。 直到薛宝宝把货仓大门推开,把外头的人拉进来,人们才发现薛少奶奶真的给捅死了。 匕首就在谢昀手里,是谢昀杀的薛少奶奶! 薛家的人怒不可遏,便要把谢昀杀了给少奶奶报仇。 这时候家丁里突然有人亮出令牌:神侯府办案。闲杂人等退开。 第86章 第 86 章 天尊势力迅速扩张, 早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神侯府的铁手捕头收到薛衣人命案消息以后,早早地混在了薛家家丁里头。他亮出令牌,拉响信号, 很快伪装成货仓工人的捕快们一并脱下伪装,过来围了薛家庄。 薛宝宝抱头:好多人,宝宝怕。 薛家庄的不服:他害死我家老爷和小姐, 合该我们报仇。 铁手振振有词:薛老爷既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凶手就该朝廷来管。带走! 谢昀打个酒嗝,还没醒过来。被几个捕快抬走了。 慕容小荻赶到货仓时,薛家庄的人已经散去, 只剩下施家的货仓工人在干活。这伙人边干活边说道先前发生在货仓里的惨案, 多是同情谢昀的。毕竟薛少奶奶作威作福惯了,没有人喜欢她。好容易出来个为民除恶的谢少侠,竟还给朝廷抓走了。 慕容小荻感到不安。神侯府大肆潜伏调查之事他早有耳闻。可是此番来到太湖天尊并没有扩张地盘的意思, 慕容小荻也就没放在心上。不料稍微放松警惕,谢昀就被神侯府的捕快抓走了。 慕容小荻直奔湖州城府衙。 神侯府像早已料定他要来一样。府衙里外重兵把守。皂衣灰靴的精英捕快围了三层。个个握刀戒备,要冲进去不是易事。 楚留香追上慕容小荻:切莫动手。你若冲击府衙只能授人以柄。 道理慕容小荻都懂。可谢昀在他们手上呢。万一他们虐待谢昀怎么办? 楚留香宽慰他:神侯府办案还算公道。几乎没有屈打成招的。 慕容小荻难过得很。好好的生日竟成了谢昀的受难日,都是他做大哥的失职。不对,他还做什么大哥啊! 不找人冲击湖州府衙也罢。慕容小荻举起府衙门口的鼓槌, 敲鼓为谢昀喊冤。 鼓声直震得整个府衙的捕快都将他围住。 现在府衙是铁捕头做主。铁捕头吩咐左右:放他进来说话。 府衙连夜升堂。高坐正中的是湖州巡抚。不过此公鼠头鼠耳, 看来就是个没主见的。铁手站在一旁, 却是公堂的话事人。铁手明知故问:你喊的什么冤? 我要状告神侯府铁捕头不分青红皂白拿人。所拿之人正是舍弟。 巡抚大拍惊堂木, 铁捕头却不紧不慢:谢昀杀害薛少奶奶之事人所共见,本捕头也亲眼所见, 容不得你们抵赖。 铁捕头只见他杀人, 却不问他为何杀人, 也不问他为何被薛家的人绑进货仓。难道不是失察吗? 铁手不是失察, 是故意不问。他要不拿了谢昀,慕容小荻也不会出现在公堂上。 薛少奶奶绑人的行径铁手全程看得仔细。谢昀就算杀了人,也属自卫。铁手本来就不想追究谢昀,但要将堂堂天尊少主骗到官家地方,只能出此下策。 铁手道:此案尚未查明,总需有人作保。慕容少主若肯留在府衙,你的弟弟自可离开。 慕容小荻轻蔑一笑。他答应了。且将谢昀从府衙里弄出去再说。 谢昀还没醉醒。从酒楼被扛到施家货仓,又从货仓被扛到府衙,现在又给府衙扛回掷杯山庄。谢昀依旧做着不太愉快的梦,梦里不免继续骂上慕容小荻几句。 楚留香给他浇盆冷水让他清醒一点。 谢昀抹去脸上的水,头痛欲裂,心里边还是醉倒前的苦涩滋味。 楚留香告诉他:慕容小荻因被抓了。 谢昀一惊。他一点不知道睡着的短短几个时辰里发生那么大的事。 谢昀的反应跟慕容小荻如出一辙。杀进府衙救人。他能在皇宫里救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一定能救出慕容小荻。 楚留香遗憾摇头:朝廷不相信慕容小荻会留下,逼他服了七日断肠散。 七日断肠散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药。服下此毒,若无施药者的解药压制,七日之内必定肠穿肚烂。 按理说神侯府行得正走得正,断不会用这等手段。可既然用了这种手段,说明府衙里不止有铁手,不止有神侯府。也许比神侯府恶劣百倍的蔡相也派了亲信来到湖州。 谢昀急得团团转:他怎地那么笨。神侯府的人又抓不住我。以前在皇宫那么多人都抓不住我,小小湖州府衙不在话下。 谢昀恨不得把慕容小荻拎起来倒过来甩一甩,让他把毒药都吐出来。 楚留香认真分析:慕容小友孤身犯险不单为你,也为天尊。朝廷既已对天尊举起屠刀,他总得入局,为天尊争取时间才行。 楚留香好说歹说,劝的就是谢昀不要擅自去冲击府衙救走慕容小荻,否则白费了慕容小荻一番苦心。 谢昀是个纯粹的江湖人士,极少参与朝廷纷争。遇着这等大案要案,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楚留香那位给打得半死的徒儿施传宗倒有想法。施家先祖以前举孝廉出身,入过朝廷当过官,对付官府他们总是有一套的。 施传宗出主意说:神侯府跟相府势不两立。既然他们都在湖州,不若依附一边,驱虎吞狼。 跟朝廷的人打交道,站队是头等要事。 可是要站哪一队,就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了。站错了队,随时就是当炮灰的命。 谢昀虚心请教:神侯府与相府哪个厉害? 施传宗想也没想:当然相府厉害。神侯府不过是个查案子的地方,相府门生遍布朝野,江湖之上还有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等一流大帮替蔡京卖命。神侯府是远远比不过的。 谢昀立马决定站神侯府。道理很简单。相府已是汪洋大海,再给他添上一太湖的水也得不到人家青睐,反而像个傻乎乎的舔狗。神侯府就是条小溪,一湖水脉注下去,他准把你当佛爷供着。 谢昀决心找铁手聊一聊。 公然闯进府衙劫走慕容小荻很难,不过闯进守备松懈的铁捕头的宅邸很容易。铁捕头自己就是神侯府的高手,不需要那么多人守着。 谢昀才爬上铁捕头的屋顶,铁捕头就发现了他。铁手早就盼着谢昀来找他,三枚酒杯弹向天花板,示意谢昀下来说话。 谢昀就大方下来。但见铁捕头已经斟好两杯酒等他了。 谢昀开门见山:天尊愿助神侯府一臂之力,神侯府可愿放了我大哥? 铁手道:国法如山。铁某若徇私枉法,同蔡京等贼人便没什么分别了。 徇什么私,枉什么法?我没有杀薛衣人父女。我也从来没有带着匕首在身上。我杀人只用剑。 谢昀实在担心慕容小荻极了。他甚至急得握住了腰间别着的剑。稍不注意,没准要跟铁手打一架。 可我们都看到你杀了。薛家的下人里头非但有铁某,还有蔡京的人。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相府的人绝不肯善罢甘休。铁手酌了杯酒,又说:谢少侠来找铁某以前,无情师兄已同慕容少主彻夜长聊。若是不清不白,神侯府也是不能接受天尊投诚的。 分卷(85) 难怪神侯府被相府死死压着。就是太要清白。或许这也是名门正派老干不过奸邪小人的主要缘由吧。 谢昀还是有些欣喜的。至少慕容小荻跟他想的一样。慕容小荻去找无情磋商,应该也存着投诚神侯府的心思吧。 铁手劝谢昀:谢兄不必担心,慕容小荻同无情捕头聊过以后,现在已经离开府衙。 谢昀真是来了个寂寞。慕容小荻自己就把自己给弄了出去。不过他吃了七日断肠散,出去了也总得再回来讨解药,在外边同样像坐牢。 谢昀感到愧疚极了。慕容小荻是为了救他才中的毒。 慕容小荻则跟没事发生一样,一回来就泡厨房里。这回厨房里没有左小姐。只有他一个人。 谢昀想进去跟慕容小荻说会儿话。 左小姐和楚留香都拉住他:你坐等就是。莫要坏了小荻一番心意。 谢昀有些不解。慕容小荻究竟在捣鼓些什么? 左小姐忍不住提醒:你都不记得自己生日的嘛。他忙前忙后的,无非想给你个惊喜。有的人倒好啊,还胡思乱想地以为我跟他有些什么。 谢昀才反应过来。原来慕容小荻想给他准备礼物。慕容小荻三天两头地往厨房跑,实在是要跟左小姐拜师学艺,好给寿星公做菜吃。 然后谢昀又想到,他的生日也是慕容小荻的生日。可是他什么也没给慕容小荻准备呢。 太失礼了! 楚留香笑着说:放心吧。慕容小荻定能收到他此生最难忘的礼物。 谢昀不解。难不成好心的左小姐和香帅提前替他买好了礼物? 慕容小荻已亲手断了盘香气热气直冒的鲈鱼出了来。楚留香和左小姐识趣地离开,留下谢昀和慕容小荻两人独处。 谢昀挠挠头,不知跟慕容小荻说什么好。他有点想哭。 慕容小荻摆了碗勺盘筷:尝尝? 谢昀一点也尝不下。 慕容小荻用筷子刮下些鱼肉,再用勺子盛住,送到谢昀嘴边:行吧。喂你吃吧。 谢昀机械地啜声把鱼肉吸进嘴里。他吃不出味道。他只感到无尽的酸楚。 好吃吗? 谢昀点头。 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谢昀说不好。慕容小荻对他越好他越难过。真的不要对他这么好啊。真的不要拿他当弟弟一样的宠啊。 慕容小荻撩开他额头被汗水打湿的细碎头发,捏了捏他的鼻子:傻瓜,我早不拿你当兄弟了。 第87章 第 87 章 不当兄弟的话, 那要当什么? 谢昀脸颊烫烫的。慕容小荻要是不拿他当弟弟,天天在搂搂抱抱的算什么啊喂。 谢昀又是羞赧又是气愤。特别听说自从呆在慕容七星塘那时起,慕容小荻就知道他是个冒牌的假弟弟。然后一直哄他哄到现在。 该死的慕容小荻! 谢昀掏出剑想杀人。 慕容小荻哎哟连叫, 抱住肚子在地上打滚。 谢昀慌得丢了剑。该不会是他体内的七日断肠发作了吧? 慕容小荻嘻嘻一笑。反手就把谢昀搂住,跟从前一样把他摁地上。 谢昀才发现又上了慕容小荻的老当。想挣脱就挣脱不得了。 谢昀大喊慕容小荻放开。 慕容小荻以前不会放,现在更不会放。 他把头埋了下去。 谢昀感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初夏的风很热, 比他的脸上的热烫还要热。这股热气渗透了全身的肌肤。谢昀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给烤化了。 慕容小荻的呼哧呼哧的鼻息从下边不断传来。谢昀从云端跌落凡尘,又从凡尘昂扬冲天。他的兴致完全被慕容小荻调动了起来。 谢昀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心境。慕容小荻豁出去了,谢昀也豁出去了。他抚摸着慕容小荻升升降降的脑袋,享受着念想已久的待遇。谢昀不是没过这些念头。只是他从不觉得它们有一天会成真。只要慕容小荻一天还相信谢昀是亲弟弟, 它们就永远也成不得真。 谢昀跟着喘起了粗气。累, 虚脱,却很快乐。 慕容小荻舔了舔嘴角,正好还有块鱼肉的残渣蘸着料咽进喉咙。慕容小荻看谢昀疲惫得很, 乐道:你不行呐。 谢昀很生气:你才不行。 那你来? 谢昀看了眼慕容小荻,估量一下,一口吞下至少半条鲈鱼长短不是件易事,没准还要给鱼骨头噎着喉咙。谢昀不敢挑战。 清晨阳光正好,慕容小荻的眼中熠熠生辉。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英武不凡。 谢昀大脑一片空白, 半天才想到句有的没的:我也该送你礼物。 成啊, 把你送给我就成。慕容小荻亲昵地捏捏他的脸颊。 谢昀羞得不能说话。 慕容小荻把精力耗损的谢昀扶起。可是慕容小荻自己也有些恍惚。太高兴的恍惚。更何况慕容小荻情不自禁地也耗费不少精力。他想, 要不要回去泡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再来享用桌上的美味。 自己洗澡多没意思,跟谢昀一起泡澡才好。慕容小荻不多说, 抱了谢昀就回房。 谢昀乖乖巧巧, 不吵不闹。不是弟弟就不能跟哥哥闹了, 真令人遗憾。 慕容小荻唤下人烧盆热水, 再准备些艾叶。两人都蹲过府衙的大牢,合该洗一洗的。 左家的仆人还是很懂事的。特别当他们看到两兄弟在地上打滚,马上就去后厨备好了水。慕容小荻和谢昀没等多久,洗澡盆就备好了。 慕容小荻看着谢昀:你要让我把你丢进去呢?还是丢进去呢? 谢昀想起第一次跟慕容小荻见面,就在澡盆里。后来他们就再没一起泡过澡了。倒不是谢昀拒绝,是慕容小荻再也没邀请过他。到现在谢昀才发现是为什么。在澡盆里,慕容小荻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用手、用毛巾都遮不住。 慕容小荻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态。为了掩饰尴尬,把火力转移到谢昀身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要老说我先屈服。 谢昀啧啧,就是慕容小荻先认的软。以后遇事不决吵起架,准能用这招秒杀慕容小荻。 在水里泡得一阵,两人冷静许多。谢昀才想到慕容小荻中毒的事情。 中了七日断肠,只剩七日的命。谢昀忙问:你找薛神医看过没,能不能解毒? 慕容小荻笑着摇了摇头。薛神医能解是一回事,去找薛神医解毒又是另一回事。他堂堂的慕容少主若真找薛神医解了毒,便相当于整个天尊失信于朝廷。虽然慕容小荻能保住自己的命。将来朝廷遇着其他天尊弟子,必定二话不说举起屠刀就杀了。 所以无论如何,七日断肠的毒是不能贸然解开的。 谢昀心急如焚:好。我们去查凶手。 凶手早就找到了。仓库里只有你和薛笑人两个活人。凶手还能是谁? 谢昀皱眉。那薛笑人可是个疯子啊。哪怕他不装疯,两人各执一词也不能服众。 慕容小荻拉起谢昀的手。慕容小荻的手盖在谢昀的手背上,谢昀的手按着水面。等掌心的水岿然寂静,谢昀的心也渐渐稳定。这时候才能抛开种种感情过激的影响,用心想出解决之道。 要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最好得要知道他为什么装睡。 薛笑人为什么要装傻?为什么要杀死薛少奶奶?甚至有可能连他的哥哥薛衣人也是他杀的。 谢昀和慕容小荻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个人。薛斌。 薛衣人一家只剩薛斌一棵独苗。他很有可能是薛笑人接下来的暗杀对象。 盯着薛斌总是有好处的。 薛斌这个人还真是没心没肺。先死了父亲,后死了姐姐,这人仍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出入烟柳花巷。不同的是他出手更阔绰了。二叔薛笑人是个疯子,薛家的财产和门人都成了他薛斌的掌中之物。薛大公子如今赏赐花巷门口的老鸨都是一锭金子起步。 两兄弟在烟柳花巷的巷口驻足良久。犹豫着该不该跟进去。 慕容小荻使唤谢昀:你进。我在外边守着。 慕容小荻变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谢昀跟别的男男女女多说几句话慕容小荻都要吃醋的。现在竟然放心大胆让他逛窑子。 慕容小荻拉着谢昀的腰带: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不怕跑了去。 谢昀哼了一声。慕容小荻就是坏,把人弄到手以后就不管不顾了。 可是谢昀却不放心慕容小荻。烟柳花巷的巷口也有很多妖精,万一被勾走了怎么办。谢昀便学着慕容小荻的样子,给他手臂绑个同心结。谢昀跟慕容小荻想的绝不一样。他一旦得到一样东西,就特别害怕失去。 慕容小荻得意地晃着手上的绳结。他可终于等来了弟弟倒追他的一天。将来吵架谢昀要是拿谁先表白说事,他就要拿谁先打结来怼回去。一辈子很长,可不能叫谢昀老压他一头。 谢昀戴上面具,取出了贴身的小钱袋。 谢昀发现个规律,薛宝宝杀人总是借着对方与旁人起冲突的机会。他今天就是要刻意制造一场冲突。 薛公子给门口的老鸨赏一锭金子,谢昀就丢下一块金砖。上回在福威镖局找到玄晶交给叶庄主,叶庄主给了他一车的金砖。 谢昀特别有钱。只是他比较低调而已。到了该出手的时候,把整条烟柳巷买下来都不成问题。 那老鸨一辈子都没见过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险些没把客人跪着领进去。 谢昀指名道姓:我问你,薛公子要了你们哪位姑娘? 老鸨说:薛公子总来找孤峰姑娘。 听起来像个男的。 老鸨以扇掩面:哎哟,起初来这的公子爷都这么说。都猜错啦。孤峰姑娘是妥妥的女儿身。更是我们巷里的花魁。 谢昀再丢一块金砖:我包了。你把她分给我。 老鸨一手一根金砖,眼睛都要放出光。要知道薛公子虽然阔绰,一整年也没有那么高的消费,更何况薛公子还爱仗着家世白嫖。老鸨早看他不顺眼了。反正薛衣人和薛少奶奶已死,连老鸨都不想再给薛公子好脸色。 老鸨便把谢昀领进内巷,指了薛公子同孤峰姑娘欢娱的小苑,站在苑口喊话:新来的公子爷把孤峰姑娘包咯。 喊一遍没人理,那就再喊一遍。但凡要点脸的男人听到外头这么损他颜面,就算巫山云雨也只能剩下些毛毛水滴。 薛公子在里头破口大骂:该死的鬼婆老子给你脸了是不? 那老鸨振振有词:薛公子啊,小巷是要做生意的。谁出的价高花魁归谁所得。你白嫖我别的姑娘也就罢了,还要白嫖孤峰不成啊。你问问她愿不愿做善事给你白嫖? 屋子里又传来个慵懒的声音:哎哟,薛公子是薛家庄的主人,他爱白嫖就白嫖嘛。小心他叫人剁了妈妈的手。 那老鸨想想也对。烂船还有三分钉。于是反过来劝谢昀要不要换个姑娘。 谢昀就不换,直接把几枚金砖往苑子里头丢,用金钱好好羞辱薛家的二世祖。 薛斌骂得更厉害了。只听得几个清脆的耳光,又听得男人哇啊一声,似乎摔到了地上。而后衣衫不整的女人抱着金条跑了出来。她也不哭,乐呵呵地同谢昀道:我跟你走呀。你有那么多钱,咱们可以离开湖州。 分卷(86) 谢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女人跟兴云庄里死去的林仙儿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看起来更年轻更稚嫩,扎着两个马尾辫,脸上的妆容淡淡的,打扮也不算华贵。可是她确乎名副其实的花魁。因为即便如此,她也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妖精养眼百倍。 花魁挽住谢昀的手臂:快走快走。别让白嫖党追上啦。 谢昀还顾不及计较她同林仙儿的关系,一心往苑子里头走。他得确认薛斌还活着。 那花魁酸溜溜地说:你一掷千金的,该不是为了把我从他身边引开吧?哦,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 谢昀一怔。这小鬼头的心思跟林仙儿一样精明。 第88章 第 88 章 薛斌没有死。就是给花魁小姑娘用花瓶砸昏了。脑袋砸出点血, 性命并无大碍。谢昀想了想,吩咐老鸨:把他给我捆了。 老鸨连忙推辞。她的烟柳花巷可不是什么黑店。 没有什么是金砖解决不了的。一条金砖不行,那就两条。很快老鸨就领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好手, 把薛斌捆了扛住跟谢昀走。 谢昀在城郊租了间小宅子,暂且把薛斌关在里边。 小花魁也跟了来:我收了你的金砖就是你的人啦。 综武侠位面的小朋友都特别可怕。谢昀接连吃过两个龙小云和林平之两个小朋友的亏,再也不想跟小朋友打交道了。 你不用服侍薛斌, 又白嫖了他的钱。总归是赚的。谢昀有理有据,于是把小花魁的金砖拿回来:你也不用服侍我。也不用拿我的钱。你走吧。 该死的基佬。小花魁气得直咬牙。诅咒谢昀得报应。 谢昀唤老鸨将她领回去。老早呆在房顶观望的慕容小荻才跳下来。掐一掐谢昀的腰:总算开窍了。 你不要老疑神疑鬼。我就算给她钱,留她吃顿饭,也是纯洁的友谊。 谢昀被慕容小荻掐得痒痒的, 说句话都要被笑声打断三次。 慕容小荻乐道:那姑娘可不是一般人。你看薛斌的伤, 表面像失血昏厥,实则给点了脑后的凤池大穴。花瓶那么大,她能恰到好处地用着边边角角点中穴位, 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谢昀没想到小姑娘还是个高手。 慕容小荻又说:而且我听说林仙儿早年跟上官金虹有个女儿,跟龙啸云的儿子差不多年纪,应该是叫上官小仙。 谢昀倒吸口凉气。没准真是林仙儿的女儿,母女两个长得实在像极了。也不知上官小仙知不知道杀死她母亲的仇人就在眼前。 慕容小荻不做猜测。江湖中人谁不背个几条血债。给人寻仇杀回去也就是了。 上官小仙之事暂且搁置。现在要照看好薛斌。慕容小荻把薛斌的穴道一解,薛斌就醒转了。 薛斌破口大骂。两兄弟害他父亲和姐姐, 又来搅他找乐子, 真是他几辈子的大敌。薛斌发誓他回去一定要把整个薛家庄的家奴都叫来把两兄弟剁了喂狗! 慕容小荻遗憾地告诉他, 回不去了。 薛斌本就没什么本事, 纯靠仗势欺人。此刻发现无势可仗,而慕容小荻的气势明显压他一头, 登时吓得裤子都湿了。 不想死就老实点。慕容小荻拍拍薛斌的脸蛋, 然后扒掉绳子, 又去解他的衣衫。 薛斌吓得魂飞魄散:你, 你要干什么? 干薛大公子平日爱干的事啊。让你体验几把当花魁的滋味。 不要啊,不要! 薛斌想反抗。慕容小荻轻轻松松就把他的两只手给打折了。 薛斌发出惨烈的号叫。 谢昀看得都惊呆了。赶在薛斌裤子没被扒以前把慕容小荻拽了起来。慕容小荻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胡搞薛斌? 慕容小荻满脸无所谓: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我贵为天尊少主,合该多整两个。 无耻!谢昀猛地就往慕容小荻脸上挥一拳。 慕容小荻哎哟一声,给打得鼻子出血。无辜地说:我搞完你也可以搞嘛。 薛斌吓得尿不出。 谢昀气得扭头就走。 慕容小荻连忙追过去。两兄弟吵吵闹闹的声响逐渐变小。 薛斌这时候突然又能尿了。虽然很耻辱,可此刻没有绳索捆住他啊。跑,赶紧跑。不想被两个男人搞就赶紧跑。手打折了,就用牙齿咬着扯下门栓。薛斌就这样蹦蹦跳跳地逃出了谢昀的宅子。 宅子墙后探出两颗脑袋,欣赏着薛斌的一举一动。 一颗脑袋鼻青脸肿,正是连挨几拳的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可怜兮兮:好惨啊你下手不会轻一点。 谢昀没好气地说:鬼知道你要把人放走,也不会打个招呼,活该。 慕容小荻越挨打越舒服。谢昀那么在乎他那么吃醋,慕容小荻高兴坏了。 他揽住谢昀的腰:说起来也不全是假的。我真的好寂寞难忍。 盯人呢别瞎整。 慕容小荻却忍不住亲了上来。弄得谢昀也快要抑制不得情绪了。 突然慕容小荻住了手,神色严肃地看着远方的树林。 谢昀刚起来的兴致又给整没了,有点不高兴,把慕容小荻推开:都叫你等等。 慕容小荻划了划弟弟的鼻子,答应下次一定补上。然后摁紧腰间的剑,向着林子深处冲刺过去。 看这情形,暗杀薛斌的刺客行动了。 谢昀正待跟上。身后的屋檐上却多了个人。那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他就是只聒噪的鹦鹉,不停地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薛宝宝! 薛笑人在房檐上手舞足蹈,指着谢昀道:就是你就是你杀人了。 薛笑人没有追杀薛斌。那么林子里的身影是什么人? 谢昀感到不安。 薛笑人笑嘻嘻地就出了剑。他的剑简直同哥哥薛衣人的一样快。快到根本看不见。 谢昀只好化了影子出来同薛笑人过招。薛笑人本事了得,被三个剑影裹住仍能不落下风。可他毕竟看到了自己跟谢昀的差距,跳出包围圈:欺负宝宝,不打了走了。 谢昀不可能让他走掉。引了他脚下的影子将他缚住。 薛笑人压根没想着还有这招。装傻的眼神里逐渐只剩下惶恐。 谢昀剑在手:怎么,宝宝不装了? 薛笑人总算不装下去,打算同谢昀谈判:你要杀了我就是死无对证。慕容小荻就洗刷不了冤屈。 我不杀你你就肯去认罪啊?我看也不可能吧。 谢昀清醒地拆穿了薛笑人的把戏。 薛笑人说:我可以找人顶罪。我只想掌控薛家庄,没料到神侯府多管闲事。你放我一条生路,就是放慕容小荻一条生路。 谢昀一点都不相信薛笑人的鬼话。他装疯卖傻是骗人,公开谈判也是骗人。如果他真的只是谋夺薛家财产,这时候他该去暗杀薛斌才是。可他偏偏放着薛斌不管,趁机来对付落单的谢昀。摆明了别有用心! 薛笑人肚里的坏水给倒出来,顿时不发一言。 谢昀自顾自推论:我一个江湖浪子有什么值得你追杀的呢?你肯定不贪我的钱。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手中这柄谢家神剑了。 放屁!你拿的分明就是我家的龙渊宝剑。谢晓峰以为找人换个剑鞘剑柄就能瞒天过海么? 薛笑人忽然激动起来。旁人看不出,他身为薛家后裔看得格外分明。谢昀手里的谢家神剑,分明是用他家祖传的宝剑重新铸造而成的。 三年前谢晓峰来过薛家庄,与薛衣人切磋过功夫。结果是年迈的薛衣人输却半招,依约把祖传的镇庄龙渊送出。薛笑人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既恨透了谢晓峰,也看不起护剑不力的兄长。 谢昀将手中的剑□□仔细端详。这柄剑是龙渊剑?谢晓峰当年送到西湖剑庄修复的宝剑是龙渊剑?可他为什么要把龙渊剑修复成谢家神剑的模样? 谢昀艾特群里的西湖叶庄主。 叶庄主一直在窥屏。李白闲聊艾特他总选择性无视。谢昀艾特他有要紧事他总回得特别快。 不错,你手中的确是龙渊古剑。西湖叶庄主回应道:我本以为在谢晓峰打算把龙渊作成传家宝。 任何名剑拿来当传家宝、然后命名为谢家神剑都是不出奇的。这实在叫人容易误解,不曾想到谢家神剑本身也是一柄特殊的剑。 搞了半天,谢昀拿的根本不是能开启翠云山宝藏的谢家神剑,反而是薛家的龙渊古剑。 虽说有点意外。谢昀仍要护好手中的剑。古剑是谢晓峰寄过来的,订单也是谢晓峰下的,那么最后的成品合该归谢晓峰所有。行镖之人本就不该问镖物善恶,全力把镖物送到目的地才是最高任务。 谢昀便说:我的剑是不会给你的。 薛笑人大笑:那就只好叫你哥去死。 那倒未必。谢昀自信满满,呼唤道:请各位大人出来吧。 屋门咿呀打开。屋里走出了湖州府衙的官差和神侯府的名捕。 薛笑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蔡相派来的钦差也无话可说。 薛笑人没想到谢昀早就设好了局等着他。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神气不起来。 慕容小荻顺顺当当地解掉七日断肠散,心情十分舒坦。 谢昀也不瞒他,把手中谢家神剑之事如实相告。 慕容小荻深深吸了口气:好在我们没有拿它去取翠云峰的宝藏。 翠云峰顶的石门里有一处洞窟,江湖人人都知谢家几世守护的龙脉秘宝就藏在洞中,洞门须以谢家神剑才能开启。很多天真的武林人士以为用自己的破铜烂铁捅一捅开关也能开门。结果旁的剑一插/进凹槽,非但他自己,连得同行的人也给机关害了性命。 谢晓峰把龙渊剑造成谢家神剑的主意不可谓不精明。龙渊剑本就气势凌厉,锋芒丝毫不输真正的谢家神剑,即便落在懂行人手里也能以假乱真。误以为得了谢家神剑的江湖人士但去开启宝藏,必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谢晓峰会是这么个精明的人吗?慕容小荻并不觉得。他反倒觉得这种主意是他那位孤身创立天尊的母亲才能想出来的。难怪他带着谢昀回家见家长,慕容秋荻却对谢家神剑的事情闭口不提。慕容秋荻从一开始就知道谢昀拿的是假剑,顶的也是假的少庄主身份。 慕容小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就这么不说一句的,万一谢昀拿着假剑去开宝藏怎么办?他的母亲看着波澜不惊,竟是在用最狠毒的、稍不留神就丧命的法子来考验谢昀。好在谢昀真的不是个贪财之人! 谢昀没想得那么复杂,只道:不管真假,我都要把它送回到你爹手里。 慕容小荻已经习惯了继续跟弟弟踏上小蝌蚪找爸爸的江湖路。 下一站去哪里找不言而喻。既然慕容秋荻见过谢晓峰的龙渊神剑,离开太湖之后,谢晓峰见过的就是慕容秋荻了。 慕容小荻不由得想起薛少奶奶的咒骂。她曾说过,慕容秋荻是个极为蛮横的女人。她要把谢晓峰关起来,哪怕将她锁在地牢也在所不惜。 娘亲真的把爹爹锁在地牢了么?慕容小荻背脊发凉。薛少奶奶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否则上回谢昀问起慕容秋荻,她为什么不如实地说三年前就见过谢晓峰呢? 分卷(87) 慕容小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母亲,也不知该如何追问他母亲关于谢晓峰的事。 心里有事,脚程就慢。从湖州赶回慕容七星塘至快不过半月,慕容小荻同谢昀走了快两旬还没入城。谢昀却是不急。镖局也有规矩。若是找不到收货人,把货物退给订货人也行。如果有铁证能证明慕容秋荻才是真正的下单人,把谢家神剑退给慕容秋荻也就是了。 啊镖物能退,运费一概不退啊。 谢昀捂紧了自己装满金砖的小钱袋。 慕容小荻陪着他游山玩水倒也自在。盛夏以前的江南不冷不热,正是最怡人的季节。两人玩累了夜里便就地生起篝火,到林里打些野味来吃。谢昀爱上了吃鱼,慕容小荻便下河去捞。可惜慕容小荻空有一身功夫,要抓住水里的鱼着实不易。忙活个大半天就捞上来三四条,还不如用鱼竿钓呢。 谢昀把慕容小荻叫上岸。挽起袖子,好好露一手抓鱼的功夫。 谢昀往水里转个风车。巨大的气息卷得鱼和水齐齐上天。趁着鱼儿未落回水里,谢昀化了千万影子,一影一记洗剑问心,一剑叉中一条鱼身。而后转上圈圈发动公孙剑舞的剑破式。直接硬生生地发电把生鱼烤成了熟鱼。 连心高气傲的慕容小荻看了也直呼厉害。融入生活的武学、砍柴烧饭处处高明的功夫才是真功夫啊。 呃可是谢昀电力过猛,鱼儿有点焦? 连谢昀吃了一条都再也不想吃了。还是手动烤吧。 篝火映红两个少年的脸庞。 入了夜,下了霜,人总是要做些事情的。比起吃鱼,慕容小荻更想吃别的东西。 慕容小荻揉揉谢昀的肚子。 一个月下来谢昀早就摸清了慕容小荻的脾性。这家伙又要搞事情了! 虽说搞起来很爽,可是不能总搞呀。特别荒郊野外的,躺下去枯枝小石之类的硌得慌。 慕容小荻便把谢昀推到树边。让谢昀枕着他的一只手掌,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四处游走。他每次都特别能撩。谢昀很快便难以忍受兴奋的情绪,巴不得跟慕容小荻一齐品尝篝火边的盛宴。 突然来了个扫兴的人。 那人真的很扫兴。失魂落魄苦着个脸,跟半夜出来游荡的丧尸一样。好在他不是真的丧尸。他会说话的。说话也带着苦闷。有这么个苦闷的人看着,慕容小荻和谢昀面对再诱人的美食也难以下咽。 那人盯着篝火上滋滋作响的鱼儿问:可以请我吃条鱼,喝杯酒吗? 好不客气的人啊,好没眼力劲的人啊。 谢昀兴趣全无,统统化作对那客人的恼怒:不可以! 那人耷拉着脑袋:我就知道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于是他躺了下来。 谢昀更气。他在这里躺一夜,岂不是整夜的慕容小荻和他都不能干点出格的事。 谢昀警告他:这是我们的地盘,你最好离开。 丧尸哥抱着臂准备睡觉:山川日月,人间共有。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这人真是欠揍。谢昀很少有想揍人的时候。 平时爱打架的慕容小荻却很冷静。 慕容小荻已经认出这人的身份:你是叶开。小李飞刀的唯一传人? 你认得我啊?叶开翻身过来审视着两兄弟:可惜我不认得你们。 谢昀听到小李飞刀传人的名号不太自在。当初天尊不是把李寻欢他们几个放逐到关外了么,飞刀传人算仇人啊。 慕容小荻觉得不算。当初是李寻欢主动提出带林诗音出关的。来接走李寻欢的正是他的好徒儿叶开。慕容小荻当时远远地看一眼,就记得这么号人物。不过他记得那时候的叶开神采奕奕,频频安慰他那友情爱情双失的师父。转头怎地变成这副死模样了? 慕容小荻给他递过去条鱼叉,叉上是香喷喷刚烤好的熟鱼。再从囊里倒出些酒,装在荷叶作成的杯里送给叶开喝。 叶开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谢昀问:你的师父可好?龙啸云一家怎样了? 叶开答道:龙啸云没出关就染病身亡。现下师父照顾着林诗音和她的孩子。你知道的,他们心底都有疙瘩,都不好过。 直到今天谢昀才知道当初小荻娘亲厉害的手段。比起一刀毙命,心头的折磨才更叫人难过。李寻欢坏就坏在他自以为圣人,可以轻易地把表妹送给兄弟。林诗音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了表哥的心意以后却想着拿另一个男人当工具来挽回他。将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强行凑到一起,对他们来说便是每日不得不尴尬的折磨。 叶开起初还以为凭借着他的开朗能够化解两人的心结。结果连他的师父都烦他。叫他自己回中原好好历练。 直到叶开碰上了跟师父一样的事情以后,他才体会到师父当年的无奈和心酸。 跟他即将谈论论嫁的恋人丁灵琳,也准备要另嫁他人。 那人便是刚退了左小姐婚约的嵩阳铁剑郭定。郭定之所以退婚,全因来湖州的路上遇着了丁灵琳。可人人都知道丁灵琳跟叶开相好。于是郭定当起来默默守护女神的无私舔狗。乃至于某天叶开不在的时候,郭定为救丁灵琳而挨了致命一剑。 这一剑以后,郭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令人惊讶的是,丁灵琳竟应了他的爱慕之心。为了给郭定活下去的希望,丁灵琳亲自操办婚礼准备嫁给他。 叶开自是不好说什么。在丁灵琳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在,他活该失去心爱的女人。 从来都很开心的叶开掩饰不住心里难过,便在荒郊野外漫无目的地游走着。饿了就问旅人讨些吃的,困了便就地睡下。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无有所谓了。 谢昀本不想管叶开的闲事。可是他一个不开心的人赖在两个打算开心的人身边,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呀。 谢昀劝他:你该再跟丁家小姐好好说道。快去吧,别真等人拜堂了抱憾终身。她跟林诗音一样,都不会满意现在的丈夫的。 叶开不想说。他觉得说了只会让丁灵琳为难。师父教过,好男人不该叫女人为难。丁灵琳要报恩,该让她报的。 谢昀见劝不动这人,冲慕容小荻使个眼色。要不咱俩换个地盘浪? 慕容小荻可不想放弃他的地盘。他给叶开出个实际的主意:你找个名医把郭定治好不就行了。丁灵琳要报的恩,你替他去报。 叶开像给头顶掉下的果实砸中脑袋一样,猛拍大腿:你说得对呀! 我说得对你还不去找? 叶开匆匆道句多谢,飞得比豹子还快。 谢昀喃喃:他也太心急了些。我还想把薛神医介绍给他的。 慕容小荻继续把谢昀摁在树上:别管那么多。叶小飞刀想必江湖朋友多,也有熟悉的大夫可用。 我看你就是瞎说敷衍把他骗走。万一救不回郭定呢? 天底下的侠义事做不完的。要人人都帮到底,咱俩的事就没空做了。我告诉他找大夫,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慕容小荻果然一心只想同谢昀搞事情。 很快地谢昀再度给慕容小荻调动起来。篝火上新烤鱼儿的滋滋声正似他如今血脉中的不安跳动。再加上两人刚刚同叶开喝了点酒,兴致也就更加浓郁了。 突然又来了一个人。这人看起来稳健有力,却是天生的苦瓜脸。他比起叶开更像丧尸,连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慕容小荻这回彻底发怒。出剑指着那人恶狠狠地道:不长眼的东西! 那人使得是刀。他显得很平静。这种平静反倒让慕容小荻忌惮。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临敌越是平静的,越有可能是高手。逢着高手时越急着出手,越有可能居于下风。 慕容小荻收束心神,专心专心致志地应对强敌。 可是这位前一刻看来还像高手的家伙突然倒地抽搐,口中直吐白沫。 第89章 第 89 章 谢昀一脸茫然地看着倒地上的傅红雪, 扯扯慕容小荻的衣襟:你打他了? 慕容小荻说没有。 谢昀便说:那他就是碰瓷的。 慕容小荻觉得也是。高手过招的紧要关头倒下,看起来诡异极了。慕容小荻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恐有诈。抱个拳: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倒地抽搐的人发出低沉的哀嚎。像受伤严重的野兽。他的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着些什么。谢昀听了好几声,好像他在叫叶开? 慕容小荻也听了听。似乎的确叫叶开。 慕容小荻问:你是叶开的朋友吗? 来人又接着翻白眼吐白沫, 抽搐得更厉害了。 谢昀开了光圈, 把抽搐的人用影子捆起来。再叫慕容小荻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小荻上前探了来人的脉。原来他不是碰瓷党。他在发羊吊风。这个病不是光彩的病, 多半小时候撞着脑袋所致。 慕容小荻点了他的几处要穴, 总算叫他暂时安静了。不过这病是没法根治的。下次他还要再犯。 谢昀道句可怜。以前镖局里也有抽风的小伙伴。比倒地上那人还要严重。直接撞树上撞死了。看地上那人似乎对付抽风有一套。他抽风前就自己卧倒在地,减轻了受伤的几率。看来他算个抽风专业户了。 谢昀去给抽风的人打来一点水。用水囊往他嘴里灌。 那人的抽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声咳嗽把水吐出来以后, 他就好了。 真是个奇人。 他大夏天的披着件厚斗篷, 穿得也是皮里带毛的长绒靴子,不怕热的么? 实则那人浑身上下已给汗水打湿。谢昀单把手从他身上挪开,也是湿漉漉的。 他用警备的眼神打量着两人。 正所谓施恩要图报, 结友不结仇。谢昀自报:我们救了你。 多谢。男子古井不波,看不出有多感谢。 看来以后指望他报恩也不太可怜了。谢昀只希望他起来以后不要反砍一刀。他的刀看来刀面很宽很大,应是有点本事的家伙。 慕容小荻把谢昀从男子身边拉走:既然他好了, 咱们别管闲事。 他不是要找叶开么? 慕容小荻瞪一眼。人家都没说找叶开你瞎说啥。白给自己找事。 结果坐在地上的男子就说:不错, 我找叶开。看来你们见过他。 你找人以前该报上自己的名字。慕容小荻有点不耐烦。他真的不想搭理路人。他只想搭理谢昀。 那人自报:傅红雪。 慕容小荻和谢昀都没听过这一号人物。傅红雪常年生活在塞外边城, 中原武林知道他的人很少。 谢昀问傅红雪跟叶开什么关系,找叶开要做什么。 傅红雪思索了一阵,喃喃自语:我跟他什么关系?我找他做什么? 对啊,你找他寻仇还是报恩? 傅红雪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我也不知道找他做什么。 此人真的是脑子有问题。谢昀问不下去了。 慕容小荻说:阁下跟傅红雪的事情我们不愿过问。我们的事情也请阁下不要过问。 傅红雪点了点头。 慕容小荻就说:那就请阁下速速离开这片森林。不要打扰我二人清修。 分卷(88) 谢昀捏一把慕容小荻的大腿。有你这样清修的吗? 慕容小荻欲望难耐, 真想把谢昀摁树上继续刚刚的事情。 傅红雪还是坐着不肯走。 慕容小荻怒极:你还赖着做什么!莫以为我不会对傻子动手! 傅红雪认真地说:我要在此等叶开。你若有本事, 就把我杀了。 慕容小荻真想跟傅红雪打一场, 被谢昀拉住了他。 谢昀看着傅红雪:你该不会是站不起来吧? 傅红雪还真的是站不起来。每次抽风以后, 小半天他都起不得身, 两条腿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只能呆坐着。谢昀的儿时玩伴也跟傅红雪一样,所以谢昀记得很清楚。 傅红雪嘴硬:我的刀坐着站着都能用。 慕容小荻却不再出剑。欺负残疾人不是天尊少主该干的事。 谢昀跟傅红雪说:此刻我们就算告诉你叶开去了哪里,你也追不上他。 傅红雪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慕容小荻不耐烦:叶开应该会去杭州城里参加丁灵琳的婚礼。你要找他去那里找去。 言毕拉着谢昀走。这鬼地方人来人往特别多,不适合打野战。 傅红雪说:我知道他会去。 谢昀越看傅红雪越像有故事的人。长夜漫漫,给叶开和傅红雪打断两次,谢昀晚上已经没有了跟慕容小荻大战的兴致。索性听听傅红雪的故事。谢昀拍拍慕容小荻的大腿,示意他放平,好让自己枕着,边听边睡。 慕容小荻不爽极了。大半夜的就枕腿上多没劲啊。跟从前有什么区别啊。得做点过去两兄弟不能做的事情才有意思。 谢昀躺好枕好,同傅红雪道:你快说吧。说得好我们就帮你。 傅红雪竟不知从何说起。他平时话很少,也不善于表达,许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他从小就是自己孤零零地过,憋也憋习惯了。 倒是慕容小荻最能理解傅红雪的感受。他小时候也是这么在孤独中长大的。不过他比傅红雪幸运。他是天尊少主,生来就要同庞大的组织打交道,也就不那么孤独了。现在又有了谢昀。慕容小荻不由得生出无比的满足感。 谢昀隐约看出些苗头。也不知为什么,自从他跟慕容小荻在一起以后,对世间情意的感受力就变强许多。看谁都觉得人家是一对。 谢昀直截了当:你跟叶开关系很好? 傅红雪答:还可以。 跟我们一样? 傅红雪看着谢昀和慕容小荻,应该是两兄弟。他想到他和叶开,似兄弟又非亲兄弟。或许连他的父母辈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兄弟。 简单来说,傅红雪的养母是叶开的生母。养母是个偏私的女人。她不想叫亲生儿子卷入仇恨,便谎称傅红雪是她亲生,叫傅红雪去为父亲报仇。 傅红雪背负着仇恨长大,两三岁便终日习武不得懈怠。为了习武,他摔伤脑袋,得了癫痫,瘸了左腿,弄得一身是伤。到头来临到手刃仇人的关头叶开才告诉他,你不是你妈亲生的! 傅红雪就这么放走了仇人。可他却放不过自己。二十余年的努力化作尘土,满身上下的疮痍尽是无谓。那时候傅红雪的癫痫整整发作了三日三夜,差点就死了。 又是叶开救了他。把他照顾得很好。叶开说他很愧疚,让傅红雪徒徒背负了多年的仇恨。叶开本不想报仇的。小李飞刀非但教会了他武功,还教会了他如何宽恕。更何况,叶开早同仇家的女儿情投意合,也就是即将嫁人的丁灵琳。 傅红雪本该恨叶开。可他发现他一点也恨不起来。叶开就像他即将溺亡时抓住的一块木板,像坠落深渊后看到的唯一亮光。哪怕他二十年多年的仇恨都是假的,可是叶开确是真的。 从前叶开总跟着傅红雪,时不时地跳出来跟他喝酒聊天,劝他放下屠刀不要报仇。 后来就成了傅红雪跟着叶开。可傅红雪不像叶开那么开朗,就默默跟着。就像影子跟着主人。跟着就好。叶开也不是没有发现他跟着。不赶他不烦他,吃饭总不忘给他也叫一份。傅红雪便更不愿意离开叶开了。 可是有一天傅红雪发现叶开离开了他。 那一天也是丁灵琳离开叶开的日子。 傅红雪只记得丁灵琳同叶开吵了一大架,然后就走了。傅红雪从不偷听别人说话。也识趣地在别人要做事的时候转过身去不看。所以他既不知叶开和丁灵琳为什么吵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吵的架。他只是跟着叶开,远远地看着他。 丁灵琳走掉的那一天,叶开把傅红雪喊过来喝酒。 傅红雪本就很闷,那天叶开更闷。两个闷人简直闷到了极点。傅红雪不懂得安慰人,他就只喝酒。喝醉了以后,叶开就不见了。 谢昀听着难过极了。傅红雪真是太惨了。 慕容小荻还沉浸在对傅红雪的责怪中:你一点也不识趣。我们做事你偏来打搅。 两兄弟也可以做那样的事情么? 慕容小荻没想到傅红雪连这样的问题也敢问,真的是气得像捶人。 傅红雪问的是他自己。因为当初傅红雪从癫痫醒来以后,叶开跟他说,他们可能是兄弟。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这仅仅是可能。傅红雪的父亲和母亲早就死了。无从查证。 正是这个可能叫傅红雪多少坚强了些。二十多年的报仇之路可能是有意义的,至少有那么个可能。也正是这个可能叫傅红雪对叶开敬而远之。叶开有可能是他的亲哥哥或者亲弟弟。哪怕他有再难以抑制的欲望,也不能对亲兄弟下手。 所以傅红雪总觉得谢昀和慕容小荻不太妥。在路上碰着了也要忍不住打断他们。 慕容小荻总结:有病。 谢昀又掐得慕容小荻叫起来。别人本来就脑子有病你还说人家,太没有礼貌了。 慕容小荻问谢昀:你要拿他怎么办? 要不送他去见叶开吧。 你认真的?我们就去丁灵琳的婚礼现场等着。 傅红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的内心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谢昀说:你最绝望的时候需要叶开。他最绝望的时候一定也需要你。 傅红雪马上义不容辞地应了下来。 慕容小荻扣扣谢昀的额头:我看你闲得慌成天瞎折腾。 带着傅红雪走,意味着他们哥俩一路上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慕容小荻的□□又要被封印一段时间了。 谢昀偷偷告诉慕容小荻:傅红雪的斗篷里边都是翠云金线。 这些金线同红鞋子绣在她们鞋面的金线是一样的。而红鞋子用的金线,当年又是谢晓峰送给公孙二娘的。 公孙二娘把这些金线绣成了猫头鹰。自此翠云峰云雀产出的金线便有了不同的意味复仇,向谢晓峰复仇! 因此谢昀一看一摸傅红雪的斗篷就觉不对。正常人谁没事把金线织在斗篷里?正常人谁没事大夏天地戴着斗篷和皮绒靴?于是谢昀又悄咪咪地摸了傅红雪靴口的内侧,果然也抠出了一点金线。 想必给傅红雪打造这身行头的人,跟红鞋子脱不得干系,跟谢晓峰也脱不得干系。 慕容小荻一听也来了兴致。要能从傅红雪身上搞出点谢晓峰的线索,他就不用回家去找慕容秋荻了。 第90章 第 90 章 慕容小荻把傅红雪扛上马车, 趁机摸了他斗篷里的金线,想脱下来再端详端详,便问:你不热么? 不热。 明明都大汗淋漓还说不热。我替你把斗篷脱了吧。 傅红雪用带着敌意的眼神看着他。末了说一句:我不习惯别人脱我衣服。 慕容小荻不喜:只有叶开能脱是不? 傅红雪轻轻应了句嗯。他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竟没听出慕容小荻话里话外嘲讽揶揄的味道。 慕容小荻在傅红雪处碰了壁, 不想再搭理他。 谢昀倒挺有耐心。他不提斗篷的事, 也不提金线的事。正常的大唐侠客都知道, 得把好感刷上去才能触发奇遇的呀。 谢昀同傅红雪说:你去见了叶开, 要怎么办呢? 果然傅红雪的凶狠与警惕变成茫然。这个问题对他太难了。他见了叶开该做什么?他又能做些什么?叶开哭起来的话他该怎么哄啊? 傅红雪很苦恼。打起退堂鼓:要不,我还是不见他了。 谢昀跟傅红雪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叫丁灵琳就不用嫁给郭定。叶开也就不用苦恼了。 傅红雪眼前一亮:你快说。 谢昀故意吊他胃口:我要说也不是不可以。你得把斗篷借我穿穿。 傅红雪立马把斗篷解下交给谢昀。谢昀早就验过斗篷, 不必再验, 随手叫慕容小荻接着。然后同傅红雪讲起他们的方法。其实也不是什么新方法。先前慕容小荻就跟叶开讲过了。去找个大夫给郭定看病,看好了就算报了郭定的恩。以恩报恩,丁灵琳也就不必为着恩情嫁人。 傅红雪听罢:真好。 可是傅红雪却没有高兴起来。叶开跟丁灵琳又能在一起, 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才对。 傅红雪又问:你的方法跟我的斗篷有什么干系? 谁叫我哥喜欢你,特别想要你的斗篷呢。 傅红雪登时无语。 慕容小荻赶紧把斗篷丢回去:天地良心,我只想 谢昀又掐在慕容小荻的大腿上, 把他的话掐断。慕容小荻委屈地摸着腿上被掐疼的地方。真是星移运转。以前都是他掐谢昀的。现在弟弟变成了媳妇儿以后脾气越来越大, 非但欺负不得还要天天被家暴。日子过得太惨了! 谢昀给慕容小荻递眼色:你就假装欣赏一下他嘛。他一直没人要, 才死死跟着叶开。叶开总要跟丁灵琳在一起的,你叫他怎么办? 慕容小荻反对:不行,我怕他缠上我。他缠上我了你非吃醋不可。 切。人家还不要你呢。弱鸡荻。 弟弟竟然说他弱鸡?岂有此理!慕容小荻必须证明他不弱。傅红雪算什么?凭借本少主的魅力,就算叶开直的也能给他掰弯了去。 慕容小荻咳嗽两声:小傅啊, 你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傅红雪一言不发地披回斗篷。他不打算搭理慕容小荻。如果没有必要, 他也不打算搭理任何陌生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孤独的复仇之路。搭谁谁遭殃, 也不会有好结果。甚至叶开, 他也只是远远看着, 不会去搭的。 谢昀啧啧。说你弱□□。 慕容小荻加把劲:我也是个好人。 傅红雪微微阖眼,倚在马车的窗边养神。当慕容小荻是空气。 慕容小荻从未这么挫败过。咬了咬牙,坐到傅红雪身边。 傅红雪看似不在意,实则很怕。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慕容小荻就再挪近点,傅红雪就再退点。几个来回,眼见都要掉下马车外边去了。傅红雪睁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交个朋友呗。 傅红雪把刀一横:你再做些奇怪的事莫怪我不客气。 慕容小荻只好退开。 分卷(89) 谢昀在旁赶车看得直乐。就慕容小荻这种段位,当初是怎么把他追到手的? 慕容小荻就是对傅红雪没感觉。傅红雪又不是他弟弟,哦,甚至比他还大。慕容小荻真的下不得手。况且傅红雪也不像谢昀那样能被乖乖驯服。 这种人活该单身寂寞一辈子,活该没人喜欢。 慕容小荻不想再撩了,可是他又不肯认输,就同谢昀说:有本事你去。 谢昀去就去。刚刚他就跟傅红雪聊得挺好的呀。 谢昀不喜欢跟慕容小荻那样用强。交朋友嘛,就得善于倾听。谢昀先给傅红雪递过酒囊。有酒才好做兄弟。 傅红雪对谢昀印象还是不错的。他癫痫发作的时候也是谢昀给他灌的水将他救回来。傅红雪多少给救过他的恩人一点面子,接过酒囊一饮而尽。 谢昀可怜兮兮地说:你把我的酒都喝完了。 这招对慕容小荻特管用。慕容小荻看到可怜的谢小昀,一定会再欺负他多一些。越欺负两人感情越好。等到修成正果,慕容小荻就再也不敢欺负谢昀了。见着他可怜慕容小荻就急,就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挖给他。 傅红雪也不吃这套。谢昀也没跟他说不能喝完呀。这人好小气。叶开就不会计较酒的事情。傅红雪只淡淡说句抱歉。 谢昀继续耍宝:喝完了就要赔给我。 傅红雪问怎么赔。 谢昀把早就准备好的套路拉出来:你赔不了就得给我打工,把酒钱挣回来。我很慷慨的,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就够了。 谈心,倾听,永远是最好的交友秘诀。 可是傅红雪又把眼睛阖上,又当成一个耳边风。虽然他这次没拔刀,可是他耐力很好,谢昀的聒噪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心神。等谢昀说累了,他才缓缓回句:我会赔的。到镇上给你买。 慕容小荻笑到腹肌疼。谢昀也拿不下傅红雪! 谢昀气得直呼呼。有的人真是凭实力自闭,想救都救不回来。 马车很快到了嘉兴城里。 整个嘉兴城的人都知道丁家大小姐要在醉云楼办喜宴。因为丁大小姐发了话,来的人都能免费吃喝,来者不拒。 结果醉云楼里挤满了乌泱泱的丐帮弟子。酒楼的碗不够不要怕,丐帮弟子自带饭碗。好好的一次喜宴,硬生生办成了丐帮大会。 傅红雪的腿麻已经好了。拎着酒囊下马车,履行诺言赔谢昀的酒。 谢昀跟他说不用赔,只是开个玩笑。 傅红雪不管。说过赔一定赔。前堂的酒水都给乞丐们霸着。傅红雪只好穿过人潮汹涌的大堂,去后院厨房直接拿酒。 谢昀和慕容小荻好容易在角落找到张没有乞丐的空位落座。 方才坐下,众人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热闹的气氛都变得压抑。 谢昀竖起耳朵听。只听得邻桌几人议论。那桌是凶桌。从早晨到现在,坐上去死掉的人都有五组了。反正谁坐谁死。死得没有一点迹象,就凭空躺倒下去。没血没灾,就是没了呼吸。 婚宴是个喜庆的地方,容不得死人。于是死一个拖出去一个。大家也不好多谈死者。便叫那位置空着。后来只要有不知情况的人坐上去,必死无疑。 几个乞丐都感慨年轻人不懂事。可怜少年要折枝! 慕容小荻和谢昀都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们只知道,今天的婚礼不太平,有人来搞事。 谢昀问道:你说搞事的会是叶开么? 叶开嫌疑最大。他是最不希望丁灵琳嫁给郭定的人。 慕容小荻觉得不可能。小李飞刀师徒虽然感情问题拎不清,公然杀人制造恐慌这等事他们也不会干的。他们最多算渣,绝不称得上坏。 慕容小荻提议等傅红雪回来,问问他叶开啊、丁灵琳啊,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仇家。 傅红雪迟迟未归。 按理说去后厨不过几步路。就算中途去茅房开个大号,怎么着也该回来了。 慕容小荻起身去找。他仔细验过傅红雪斗篷里的金线,货真价实的翠云峰金线。他便决定非抓住傅红雪这条线索不可。不管是遭遇不测还是不告而别,慕容小荻都是不愿看到的。 谢昀独自坐在死亡之桌前。他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要他的命。 只见客栈门外走进几个身着异服的西域人。这几个男人俱肥头大耳,耳垂又悬着大大的耳环。他们手里拿着都是金刚杵、金刚珠一类的法器。看起来像西域异教徒。 乞丐们本不注意他们的。直到这几人用金刚杵敲碎了掌柜的脑袋。 登时丐帮弟子义愤填膺。西域人到中原撒野,任何一个中原武林弟子都看不下去! 忽然那西域人亮出一枚铜钱。丢在掌柜的尸体上。 领头的几个乞丐变了脸色:金金钱帮! 杀完人丢下一枚铜钱买他的命,正是金钱帮的行径。 金钱帮总坛几个月前就随着上官金虹的死亡覆灭了。谢昀是见证者。可是他不知道,在总坛以外,一些地方分坛竟然逆势崛起。绍兴地带的分坛俨然成为了金钱帮残部里最强的一支。 西域人操着外邦的语调说:你们中原只知金钱帮花钱买命,却不知道那是偷学我们的。我们的钱不买他的命,是帮助他好好安息的。 说得冠冕堂皇,干的还是杀人的勾当。一伙人厉声质问西域人何故杀害招待大家用饭的掌柜。 西域人指着谢昀:你们看呀,那个座位,我早就订好了。当掌柜的不给我看好座,该杀该杀。 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到谢昀和他的座位上,差点没笑出声。西域佬竟然想坐上死亡之桌? 谢昀乖巧地把座位让出去:来自西方的尊贵的客人啊,我衷心请你落座。 第91章 第 91 章 谢昀终于也能当个旁观者看几个西域人怎么挂掉了! 大家伙跟谢昀一样的心思。并且闭口不言。刻意让西域人坐到死亡之桌上面去。又能看他们死又不用自己动手, 这么好的事情人人都想干。 西域人刚落座就到了一个。 众人心里一阵叫好。忍住,还有三个没死。连上前添菜的店小二也在装模作样,哟,西域来的爷睡着了啊。 还活着的三个西域人同伴便不放在心里。照旧点了他们爱吃的抓羊肉, 随便同伴睡死过去。 谢昀暗中盯着下馆子的人群。愣是没看出到底谁出的手。 第二个西域人也倒了。 看客们心头再揪紧。为了不叫余下的两个人生疑, 邻桌好几个人跟着假装躺倒。临倒还不忘跟同伴夸奖店里的桌子睡着舒服。中原武林难得有同仇敌忾一起坑人的时候。 结果剩下的两个西域人还是没有察觉危险。有说有笑。店小二再免费送上几壶酒, 叫他们猜其酒拳。 直到全桌就剩下用金刚杵敲碎掌柜脑袋的西域人。金刚杵的同伴猜着猜着就横倒在地上。金刚杵用脚踢一踢, 同伴没起来。俯身去看,才发觉倒地的同伴死了! 金刚杵忙去摇剩下的同伴,结果另两个躺了半天的人也早死了! 金刚杵抡起金刚杵一把劈断了桌子, 喝道:谁在偷袭我们? 这会儿装孙子装久的中原人士才暴起, 纷纷自称是自己出手除恶,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到中原嚣张放肆。 西域人对准说话的中原人就是一杵。 可是没等他的金刚杵挥舞过去,那中原人就躺下了。不仅一个中原人, 连西域人,连其他自称杀手的其他中原人也横倒在地。 大家伙乱作一团。这时候人们才想起来,躲在暗中的杀手不是天然地为民伸冤, 杀手杀人是不分中原西域的。 刹那间就死了七八人, 整个酒肆一片恐慌。本想蹭吃蹭喝的叫花儿哗啦啦往外涌, 又自己踩死好些人。 谢昀总算在汹涌的人潮中锁定了目标。 所有人都在跑,只有小叫花子还在吃肉。再细细看去。这个小叫花子谢昀还是认识的。小叫花子见人跑得差不多。便扎起了原本蓬乱的头发。等店里只剩谢昀和她两人,谢昀总算看出来了。这小叫花子就是湖州烟柳花巷的花魁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束起头发以后,绝世的容颜便是脏兮兮的脸也无法掩盖的。上官小仙朝谢昀走过来:借我几枚铜钱好不好? 我可以给你金砖。 谢昀知道上官小仙不简单。且看她要做什么。 上官小仙不喜地说:没意思。大家有了钱以后, 连铜板都没有了。 上官小仙自己也有金砖, 她随身带着谢昀上回付的嫖资。她假惺惺地说:你送的礼物我真舍不得用掉。 谢昀同她道:店里面没有旁人, 你吃喝本不用付账。 上官小仙嘴唇勾勾。掌心运力, 手里的金砖砰然裂成九块。然后上官小仙一人一块, 丢到死者的身上。 谢昀反应过来。金钱帮!杀人必买命! 上官小仙笑道:你也可以理解成超度他们,跟西域人一样。我既在金钱帮,也在西域魔教。就连从前的上官金虹也没我这般本事。 上官小仙本来先加入的西域魔教。后来上官金虹和林仙儿暴毙,金钱帮的宝藏就落到了她的手里。现在她是魔教长老,又是金钱帮主。在她手里原本即将分崩离析的帮派一点点重新整合了。 店里来的西域人都算她的手下。不过上过小仙杀死他们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的。 上官小仙还不知道谢昀杀死了林仙儿。那夜在场的只有李寻欢和林诗音几人。上官小仙只当谢昀是个好龙阳的江湖嫖客。 上官小仙就留了谢昀一命,跟谢昀道:我没买你的命是有原因的。这世上能找到个不喜欢女子的男人着实难得。 呃,谢昀挠挠头。他跟慕容小荻还有傅红雪好像都喜欢男人啊。 上官小仙说:你要活着,就把傅红雪领走。 谢昀:? 上官小仙竟然还想给傅红雪做媒。 上官小仙补充道:以后再叫我见他跟着叶开。我就把你们两人一并杀了。 谢昀才发现原来上官小仙要勾搭的是叶开。那么暗中倾慕着叶开的傅红雪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可这么说起来,叶开的正牌女友丁灵琳岂不是更叫上官小仙讨厌了? 上官小仙自己给自己倒杯茶,气定神闲地喝着。她固然很讨厌丁灵琳。不过今天丁灵琳要嫁人了,她跟叶开玩完了。所以就剩下傅红雪一个人需要对付了。 上官小仙沾沾自喜。不枉费自己从魔教中寻了高手来偷袭丁灵琳,再给郭定制造个舍身救美的绝好机会。江湖中人义字当头嘛,就让他们跟义气结婚去吧。 但是像丁灵琳这种人就算结婚了也不能叫她好过。上官小仙总归要在她婚礼上搞点事情,给她留下些难忘的回忆。 可是楼底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丁灵琳从楼上下来瞧瞧。 上官小仙使唤谢昀跟使唤手下一样。她以为露了武功以后,武功低微的谢昀该敬她如神。上官小仙手指勾勾:你上去看看丁灵琳那个贱人死了没。 谢昀懒得睬她,爱看自己看去。 上官小仙真想一记大搜魂针射死这个男人。不过算了。把人全射死了就没人看她的威风了。 谢昀也挺好奇,为什么傅红雪跟慕容小荻也没有回来。还有啊,叶开到底来了没。 上官小仙告诉他,叶开不可能来的。以她对叶开的了解,叶开一定躲得远远的,绝不可能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 分卷(90) 谢昀故意露点口风:我给叶开出了个主意,叫他找大夫来医郭定啊。他再不到人都要凉了。 上官小仙傻了眼。谢昀竟然破坏了她的计划! 此人不能留了! 手一挥,两枚大搜魂针就往谢昀脸上扑过去。她的针又快又悄无声息,人眼压根看不着。 谢昀的气剑把她的针悉数打落在地。上官小仙还未待出第二针,谢昀的气剑就贯通了恶女人的胸口,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堂。 谢昀摇摇头。昨天为了抓鱼烤鱼,什么风车呀、剑舞呀、影子呀之类全用过了,就剩个气剑能飞一飞。飞死人不偿命呐阿弥陀佛。 上官小仙到死也没发觉她惹上了当世第一剑客。在谢昀绝对压制的武力面前,什么美貌和计谋全都不值一提。 谢昀上楼,打算把上官小仙的精心设计告诉丁灵琳,劝她不要嫁人了。 婚房里竟然也是一片血迹。横七竖八躺着三个人。一个身穿西域服饰的已经死了。新郎官郭定也咽了气。躺地上的还有一个老头,气还没验,却也受了重伤。丁灵琳跪在他身边哭得可怜。 谢昀只好问旁边的叶开发生什么事。 叶开喟叹:我请葛大夫过来看病,却害了葛大夫的性命。 原来上官小仙暗中命西域魔教分作两路。一路在底下闹事叫丁灵琳出丑,另一路上到客房里当场宰了丁灵琳的丈夫。 结果正巧碰到葛大夫过来看病。葛大夫便跟魔教杀手打作一团。魔教杀手虽死,葛大夫也重伤不治。 的确令人遗憾。谢昀劝叶开节哀。 叶开不仅替葛大夫哀伤,又替丁灵琳哀伤。现在丁灵琳要嫁给葛大夫了!丁灵琳和叶开见葛大夫快断气,便问葛大夫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这葛大夫好说不说,张口就是:可惜我一辈子打的光棍 他这么说时,眼睛须臾不离丁灵琳。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丁灵琳咬了咬牙:好,我嫁给你。 叶开没说什么。只留了丁灵琳和葛病在两人独处。 谢昀惊诧得说不出话。丁灵琳今夜可是要连续嫁给两个人了!叶开也已经是第二次把他的爱人让出去了! 谢昀忍不住骂叶开:你能不能有点种不要学你的师父? 叶开边瞟着屋里拾掇物事准备新婚的丁灵琳,一边喃喃:应该如此。总是我欠了葛大夫。 欠人恩情是一回事,拿什么还是另回事。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拿来报恩的。 叶开沉下头。他不想跟谢昀说这些。况且嫁给葛病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丁灵琳自己也要去嫁的。他要是拦着,非但自己没得报恩,还要阻止丁灵琳报恩,不该这样的。 谢昀几乎抓狂。叶开真是无可救药!他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甚至连句异议的话都没有。这种男人活该老婆跟别人跑掉。谢昀管不得别人的家务事。眼不见心为净下楼去的好。 谢昀临走故意挑衅叶开:你不欠上官小仙什么恩情吧? 叶开非但不欠上官小仙,还十分讨厌这个女人。她经常欺辱丁灵琳。可是叶开欠了另一个人的恩情,那便是师父李寻欢的好友阿飞剑客。 正是飞剑客托叶开照看着上官小仙的。所以叶开只当和事佬劝架,却从不敢用飞刀杀了上官小仙。上官小仙正是拿捏着这点,想出各种法子来折磨丁灵琳,又没有真的杀了她。于是三个人保持着奇妙的动态平衡。 谢昀告诉叶开:上官小仙我杀的。你要报仇来找我。 叶开一惊。倒不是怜惜这个死去的坏女人。上官小仙武功不弱,谢昀看来不会武功,是怎么杀死她的?实在叫人想到许多不好的事情。若是用的□□杀人,谢昀就实在叫人瞧不起了。 丁灵琳听说上官小仙死了,激动地跑出来:你真的杀了她? 她的尸体就躺在底下。不信你自己看。 丁灵琳流下了泪:你做得好极了! 那我算不算你的恩人? 算的。我也一定要报答你。 谢昀半是嘲弄半是激她:索性你也嫁给我吧。 叶开一把将谢昀推走。 谢昀冷笑:怎么了?别人报恩就能嫁?报我的恩就不行。 叶开死活不肯:你不是真心喜欢她,不要祸害他。 叶开都撞见谢昀跟慕容小荻卿卿我我了。他绝不肯叫丁灵琳毁在这样的人手里。 丁灵琳泪流满面。她等叶开替她说话已等了很久了。可是她懂得叶开在情义之事上最为难。丁灵琳便还是咬定:我嫁。等葛先生死了我就嫁你。葛先生活不得几天了 叶开一句晴天霹雳:他爱慕男子。就算要嫁也该由我来嫁。 第92章 第 92 章 谢昀只想打人, 嫁你妹啊嫁。叶开是认真的:我即便为报恩嫁了你,也不可能对你好的。 这番话怎么不教丁灵琳跟郭定、葛病他们说去? 谢昀真是当不得红娘、促不成因缘,否则还得把自己陷进去。他赶紧说句告辞, 让叶开孤独终老去吧。 只见房顶破了只大洞。洞里跃下来个身着红黑相间的刀客。刀是傅红雪的刀, 刀出鞘就见了红。血是葛病的血, 一刀下去, 葛病没命。 丁灵琳一声惊呼。 叶开看着傅红雪:你 傅红雪说:我杀了你们的恩人, 要报仇找我。 可傅红雪是他们是好朋友。不论丁灵琳还是叶开都不愿找他报仇。 傅红雪刀不回鞘。等着叶开的小李飞刀。 叶开很是为难。他不知道傅红雪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样的境地。傅红雪已经好久没有杀人了。他原以为能教傅红雪学会小李飞刀的宽恕心肠的。 丁灵琳抄起手刀就要往自己胳膊砍下。傅红雪是她和叶开的朋友,葛病是她的恩人。朋友杀了恩人,她和叶开不能为恩人报仇,只好断掉一只手来代替罪过。 叶开慌忙点了丁灵琳的穴道。 叶开说:阿雪是我的兄弟,要断合该我来断。 傅红雪喘着粗气:不可以。 叶开道:可以。因为我早已把你当成了家人。你犯的错我来承担就是。 然后又同傅红雪和丁灵琳笑笑:一只手也能过得很好。神雕大侠杨过不也是个独臂嘛。 叶开总是这么爱开玩笑。傅红雪和丁灵琳都爱看他笑。可这一笑却叫人心酸。 傅红雪冲自己挥刀。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 哐当一声。 傅红雪砍向自己的刀被慕容小荻的剑拦住。 慕容小荻在屋顶上看得气到不行。葛病都嗝屁了, 屋里就一二三四五几个活人。大家又不会把他们的秘密说出去, 有什么好断来断去的。 傅红雪完全是出自好心。杀了葛病,丁灵琳便不用嫁人, 她就能跟叶开在一起。傅红雪完全是想成全他们。 慕容小荻恨铁不成钢。傅红雪明明一心想着叶开好,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慕容小荻拎起葛病, 扯掉他身上的衣服。 只见葛病背后画着个神秘的符印。傅红雪的养母、叶开的母亲就是魔教大公主。他们都看得出,那是西域魔教教徒的身份标识。 慕容小荻朗声道:诸位看见了吧。葛病也是魔教中人。故意被派来给你们添堵的。傅红雪才是救你们的恩人! 傅红雪不说,就是不想当叶开和丁灵琳的恩人。拿着个恩人的身份要求别人嫁给他,这种事情傅红雪是绝不肯干的。 丁灵琳和叶开又惊又喜。叶开解了丁灵琳的穴道, 两人相拥而泣。他们终于可以打开报恩的死结生活在一起了。 傅红雪却难受地垂着头。他是想叶开好,他是想叶开跟丁灵琳开心地生活在一块, 可是临到关头止不住的苦涩是怎么回事。 叶开全然不知道傅红雪的心思,上前拍拍傅红雪:走, 非跟你大喝三百碗酒不可。 傅红雪更难受了。 慕容小荻劝叶开善良:傅红雪不想跟你们喝酒。他要跟我们走。 叶开看慕容小荻跟谢昀是一对, 要傅红雪跟他们走是什么意思?叶开不容许自己的兄弟被人搞, 警告慕容小荻:你最好不要碰我的兄弟。 呵。方才有人还说要嫁给我的弟弟来着。慕容小荻是个记仇的人。 我若论报恩,我也肯嫁。叶开说归说,可他心里是有底气的,谢昀看起来也不像要他的样子,于是说:他要我就嫁。 慕容小荻说:行啊,那我做大你做小。 叶开吓得脸都青了。 谢昀冲过来拿剑柄猛敲慕容小荻:找死啊你。 慕容小荻又说:我救了傅红雪,傅红雪也得嫁给我。好了,我们四个生活在一块。丁姑娘可以走了。 丁灵琳一阵懵圈。怎么她就一个人了呢? 傅红雪是老实人:我不嫁。 慕容小荻随手点:好,你跟丁姑娘走。 我更愿意杀了你们,让叶开和她走。 叶开苦恼得很。傅红雪又要恩将仇报。 谢昀看这伙人绕来绕去的真没意思,直接告诉叶开:我们也不要你走。就想告诉你一昧知恩图报的话会很乱的。婚姻大事不该拿来当报恩的筹码。 叶开叹了口气。师父李寻欢跳过的坑,他又跳了一次。而且还不是那么容易爬起来。 谢昀知道叶开和丁灵琳肯定屡教不改。索性说:你跟丁姑娘现在就拜堂吧。拜了堂就有了夫妻恩情。到时候再报别的恩,也要念着这个恩了。 叶开和丁灵琳一拍即合。谢昀说得真是太对了,从源头上解决了他们两个的问题! 慕容小荻更同情傅红雪,叫道:不能让他们结婚。还有 谢昀赶紧捂住慕容小荻的嘴巴。人家叶开分明喜欢丁灵琳,把傅红雪抬出来不是叫大家都难堪么,傅红雪不是更难堪么? 傅红雪一点也不知道慕容小荻要说他。他很平静。尽管心里很难过。叶开就他一个兄弟,论年龄傅红雪还要长些。于是傅红雪成了唯一的证婚人。婚房里酒水合卺盖头全都有,江湖人士也不太讲究什么。叶开和丁灵琳拜过天地,给傅红雪奉了茶,礼数就成了。 心肠再硬的傅红雪见得此状也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叶开的目光全在丁灵琳身上。什么兄弟啊哥们啊,到人生大喜的一刻,全都不如眼中的美娇娘了。 慕容小荻在旁看得心酸。他总觉得傅红雪跟自己很像,从小就是在孤独和习武中长大。若是哪一天谢昀也这样在他眼前跟别人成亲,慕容小荻大概会心疼得昏死过去吧。慕容小荻现在就很心疼,捏得谢昀的手掌也发疼。 谢昀说:你要可怜傅红雪就带他一起走吧。我不介意的。 慕容小荻揉揉谢昀软软的肚子:好像该是我不介意。 两个男孩子在一起总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好似四处都有人来勾引要把他们分开。 不过两兄弟都愿意让傅红雪跟他们一起走。事实已经证明他俩都撩不动傅红雪,傅红雪也都不是他们喜欢的类型。两兄弟便都放了心。更何况傅红雪身上还有翠云峰金线的秘密,傅红雪可是找到谢晓峰的活线索啊。 分卷(91) 慕容小荻再次提议活线索跟他们一齐离开。 这回傅红雪没有拒绝。许是他看到叶开和丁灵琳修成正果,不愿再打扰他们了。 叶开和丁灵琳洞房正欢。傅红雪本想等他们第二天起床,道了别再走。等得小半夜,终于按捺不住,把谢昀和慕容小荻叫醒,他想不告而别了。 慕容小荻叹口气:真的连最后一面都不见。 傅红雪咬牙:不见。 见了徒添伤感,不如不见。他早该同叶开一别两宽,早该不见的。 谢昀问傅红雪有什么打算。他跟慕容小荻商量好,傅红雪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刷好感,刷到傅红雪愿意告诉他们斗篷上的秘密为止。 傅红雪不是笨蛋。爱情上面的盲目丝毫没有妨碍他行走江湖时的敏锐洞察。谢昀偷摸他的斗篷,慕容小荻又拿着他的斗篷反复看,傅红雪早知道两兄弟看中了他的斗篷。 傅红雪说:就去找送我这件斗篷的人吧。 难得傅红雪这么主动。谢昀也不瞒他。把谢晓峰和斗篷金线的牵连告诉他。 傅红雪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临死前非要我杀了谢晓峰。你们别怕,我没答应他。 傅红雪说的那人也是一位剑客,名为燕南飞。 燕南飞死在边城,死于暗器之王孔雀翎。 燕南飞本可不必死的。如果他心甘情愿地当着公子羽的替身的话。 可惜任何一个当替身的人都不会很乖,尤其是当公子羽的替身。公子羽本就是个野心家,他找来的替身也是野心家。燕南飞无时不刻不想着取代公子羽,成为西北边城无冕之王。可惜替身斗不过正主。公子羽手中霸道凌厉的孔雀翎一放,燕南飞就死了。 燕南飞临死前遇到了傅红雪,把他的斗篷和靴子送给了傅红雪。他给公子羽当了一辈子替身,如果说有什么属于他自己,也就这方斗篷这双靴,是他的亲人留在世上的唯一东西。 燕南飞虽没说亲人是谁。但他既然姓燕,口中的亲人便同那位厉害得能与谢晓峰打成平手的燕十三脱不得关系了。 当初燕十三和谢晓峰在东海决斗齐齐掉进水里,又齐齐给吕洞宾救起。谢晓峰没有死,燕十三或许也没死。势均力敌的剑客就像两块磁铁。只要活着,谢晓峰和燕十三一定还会二次对决。就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样。 谢昀和慕容小荻决定去边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燕十三。 傅红雪也想回边城。他跟随叶开离开边城来到中原。叶开的意思是带他来见世面和享福。傅红雪没享到什么福,苦却吃了不少。他该回去了。 边城永远是人迹罕至的边城,风沙漫天的边城。城里商户和人头都是稀稀落落的,绝不像江南水乡熙熙攘攘。在边城长大的傅红雪自然也比寻常人要更加孤僻些。 谢昀和慕容小荻都恐傅红雪伤心,一路上好声好气地呵护着照顾着。久了以后,傅红雪跟他们总算熟稔很多。谢昀管他要斗篷甚至要靴子来看金线,傅红雪都没说一个不字。 傅红雪把两兄弟领到西郊铁枪庙里落脚。傅红雪从小就是在铁枪庙里长大的。庙口那棵大树就是傅红雪被养母吊上去惩罚的树,也是傅红雪失足滑落摔了脑袋的树。如今树已犯了虫病,被蛀得枝叶发黄。傅红雪的养母也早在他十岁时就放他不管。铁枪庙成了傅红雪一个人的住所。 谢昀挺嫌弃傅红雪的破庙。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在城里找间客栈呢。窗破床旧还有老鼠,晚上跟慕容小荻搞事情的兴致都要被打扰。 傅红雪道:公子羽发现我回来必不肯善罢甘休。 自从燕南飞死后,公子羽就相中了傅红雪做替身。公子羽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要得到谁,就费尽手段非得到不可。他在城中的势力堪比皇帝在紫禁城的部署。被他盯上了绝不会好过。 谢昀顿时来了兴致:哎,我们的少主要不要把天尊分坛开到边城来? 第93章 第 93 章 谢昀发现慕容小荻那家伙不管去到哪里, 总有天尊的属下跟在后边。谢昀但要搞定了当地的地头蛇,天尊的人手很快就跟上把当地变成天尊的地盘。 来到了边城,看来公子羽又是难逃一劫呐。 慕容小荻撩着谢昀额前的刘海, 为自己得了只又能打又可爱的弟弟而高兴。他本来打算同弟弟晚上做些什么, 可是门外的大树上傅红雪正倒吊着睡觉。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觉!破庙的窗是关不紧的。两兄弟总觉得傅红雪在盯着他们看。 被人盯着搞事情难免尴尬。慕容小荻只好拘谨地抱着谢昀, 总是有种意犹未尽的挫败感。 第二天起来慕容小荻做出个决定:必须住客栈。傅红雪自己爱住破庙就自己住! 傅红雪不是怕事的人。也随他们两人住进了城里最豪华的客栈。 不得不说边城实在太穷。连最豪华的客栈其实也比破庙好不得多少, 除了窗不破, 隔音极差。谢昀和慕容小荻才进房门,就听到隔壁傅红雪解到放桌上的声音,又听到他斟茶来喝的声音。两人心想饭刀、喝茶是多么细微的动作啊,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晚上要干点什么岂非也要给听得明明白白。 感觉客栈还不如空旷的破庙呢! 谢昀和慕容小荻欲哭无泪, 就不该到偏远的边城, 连个搞事情的□□都没有。 那边城的人都到哪里搞事情的呢? 傅红雪虽然没搞过,他倒见着叶开和丁灵琳搞过。他记得那时候叶开也来问他同样的问题, 问得傅红雪很不好意思。后来傅红雪建议叶开去沙漠里搞。沙漠偌大无人。就是最好的隐蔽场所。 傅红雪把两兄弟领到叶开常去的北望坡。叶开当初找过好几个地方, 回来跟傅红雪分享过不少体验。叶开说北望坡最好。居高临下, 可以远远地看着有没有来人打扰。而后北望坡上有块大岩石,实在不行还可以躲在后边。 傅红雪想起叶开就难过。他有好多好多次自己一个人坐在大岩石后边,想着些有的没的。可是想想也就罢了,想破了脑袋躺在岩石后边的也不会是他和叶开。以后叶开应该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了吧。把叶开的地盘送给别人也没什么。 说归说, 傅红雪还是很舍不得的。带了谢昀和慕容小荻过来以后,他又在大岩石后边坐了好久。看着清爽的夜空和星辰, 看得就要睡去。 谢昀和慕容小荻靠在大石头的另一面。两兄弟焦急地等待,傅红雪怎么还不走? 傅红雪终于起了身:我在客栈等你们。 谢昀千恩万谢。电灯泡终于走了。 傅红雪还没走远慕容小荻就把谢昀摁在早已刨好的沙坑里。 沙漠的沙子比床柔软, 并且不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刺耳声。天高地阔, 慕容小荻的心也跟着充满了豪情。 谢昀有点怕。慕容小荻架势越大越激昂, 他就越疼。有时候疼是件令人很爽的事情,可是爽完以后就只剩下疼和累了。 谢昀提醒慕容小荻:我们是来对付公子羽的。办正事要紧。 慕容小荻不由分说就办起来正事。空荡荡的沙漠里夹杂着两人商讨大事的、你来我往的声音。 干涸的沙漠被汗水打湿,然后很快地沙地又吸干了汗水。谢昀也像被沙漠吸干掏尽,累得起不得身。 慕容小荻躺在他身边,意犹未尽又很心疼。 谢昀感到无助和可怜极了,为什么他要躺在沙坑里,为什么不是慕容小荻躺在沙坑里。谢昀推开慕容小荻凑过来的脸,不要跟这个不讲公平的男人说话。 慕容小荻捧起抔沙子往谢昀身上盖。 谢昀气道:哼,做完坏事还要杀/人埋/尸。 慕容小荻调侃:把你种下去会不会长出个宝宝? 谢昀脸红了。慕容小荻还想要个宝宝?做梦吧! 不过沙子的确有缓解疲劳的神奇功能。谢昀被埋了小半截胳膊和腿,快要同沙漠融为一体了。 慕容小荻兴致勃勃。等谢昀恢复体力还有下半场要事要谈。他憋得太久了,好多东西一次吐不完,剩下的不吐不快。 慕容小荻挖着挖着,突然碰到沙漠地下一根手指。 谢昀也发现了裸露在沙外的手指,吓得弹起来。被谢昀拨起的漫天黄沙尽迷人眼。慕容小荻不用眼睛也能感受到身边的寒意。有一柄剑向他的小腹袭来。 慕容小荻仰面后倒,抬起一脚,朝着感觉中来人的剑路踢去。他踢中了那柄剑,那剑往后退开,慕容小荻就有了反应时间,也拔出了自己的剑。黄沙落地,剑影交叠。两个握剑的剑客俱是满身沙尘。慕容小荻才发现同他亮剑的是刚刚埋在沙地里的人。 也就是说这人躺在他身边全程看他跟谢昀唇枪舌战? 慕容小荻气赧极了。吐了剑势就要把那人杀掉。 那人剑法不弱,且走的同样是快剑。快剑对快剑,眨眼间已经拆了百来招。总的来说该是慕容小荻占上风,因为他的对手已给慕容小荻在身上划出几道伤痕。 慕容小荻先住了手。刚刚跟谢昀讨论太激烈,体力总归耗损许多。对面有意使出防守战术,明摆着想搞持久战拖垮他。慕容小荻已经预判到再斗上百来招才可取人性命。可代价是自己也要受重伤。慕容小荻忽然害怕起受伤。受了伤就不能同谢昀做许多事情了。剑客的心中有了牵挂,他的剑也就很难再成为杀/人的剑。 慕容小荻已经看出了那人的剑路:飞剑客老实厚道,他教出来的徒儿就知道埋在沙里偷窥别人么? 飞剑客就是李寻欢的好友阿飞。也是托叶开照顾上官小仙那位。所以慕容小荻下意识判断,飞剑客的徒弟盯上他们,很有可能是来给上官小仙报仇的。 阿飞的徒弟不服:你搞清楚。我先来的。我睡得好好你把我挖出来反而赖我。还有啊,你们莫名其妙在我头顶干些奇怪的事,我都忍着不说不看了好嘛! 谢昀和慕容小荻都羞红了脸。傅红雪介绍的什么鬼地方! 阿飞的徒弟也认识傅红雪。他问傅红雪什么时候回的边城,傅红雪跟叶开还好吗,还有丁灵琳有没有嫁给叶开?看得出他跟傅红雪是老熟人。连傅红雪对叶开的心思都看出来了。 其实他叫路小佳。从血缘上来看算是丁灵琳的哥哥。可惜丁家人不想要这个孩子,路小佳就成了流浪大漠的孤儿。他从前是个杀手,被买来杀傅红雪。后来跟傅红雪成了朋友。 路小佳平时没事就喜欢埋在沙子里练习龟息功,这块大岩石是他常来的地方。自然傅红雪独自坐在大石头后边说的好些心事他都明白了。路小佳是个理智的人,更何况三角关系里还牵着他的妹妹。他索性两不相帮,整天当故事会来听就行。现在听到故事的结局,不由得替傅红雪感慨几声。 谢昀趁机问路小佳,有没有藏在沙漠里听过谢晓峰的故事? 路小佳爽快地答:当然听过。谢晓峰和燕十三在沙漠里比了一次剑。 谢昀兴奋坏了,催他快说。 路小佳却卖关子:我在沙漠里躺了好几天,饿都饿坏了。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请,必须请,不怕没有钱! 可是路小佳爱吃的花生在土地贫瘠的边城也是稀缺之物。稀缺到市面上买都买不到,还得去黑市买。 慕容小荻劝谢昀:也不知那小子真知假知,理他做什么。 谢昀往慕容小荻头顶放快金砖让他顶着走,劝他少说多做。就算不找谢晓峰,给傅红雪找个伴儿都好呀。傅红雪那个性格一般人肯定受不了。可是路小佳看起来对傅红雪很感兴趣,多么难得的一个人啊。 慕容小荻向来不喜欢当月老撮合人。他只要看好谢昀就够了。 谢昀再往他脑袋上放多一块金砖。 慕容小荻郁闷极了,弟弟要拿他卖艺还是怎么地。 谢昀道:不要弄掉哦。招摇过市,显得我们阔绰。 黑市的交易不同寻常市场。好多违禁品店家得藏起来。非遇上大款绝不售卖。所以在黑市买东西首先要学会露富。露富的方法就像慕容小荻这样,头顶两块大金砖,用金灿灿告诉大家我就是土豪。 分卷(92) 两块不够,再加一块。 谁叫慕容小荻昨夜那么用力搞事。谢昀要好好惩罚他。 可令人奇怪的是,就算顶着三块金砖,黑市上也没商人跳出来给他们卖花生,而且连一个卖花生的档口也没有。 倒是有卖核桃的来推销。核桃花生都是坚果,两位少侠不妨吃核桃啊。 谢昀买了斤核桃后顺口打听:你们又不是种不出花生,为何都不做生意呢? 卖核桃的小声告诉老板:卖花生是要命的生意,不敢卖啊。 谁要你们的命? 名人榜上的高手都要咱的命。但卖花生,格杀勿论! 听起来很吓人。可具体问到名人榜有哪些人,卖核桃的说出来尽是些不知名的高手。边城的高手很少到中原活动,连见多识广的慕容小荻也不好判断他们究竟有多强。 谢昀得挑出两个标杆来问才好:傅红雪、路小佳,这两人在名人榜上能排几名? 卖核桃的顿时眼睛亮了:他们两位可都是榜首大人物!傅红雪第二,路小佳第三。以前傅红雪甚至排第一。 哦,现在的第一是谁?公子羽吗? 可惜公子羽藏得实在很深。明明是他搅动风云,可是人们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边城有没有这号人物都不知道。 卖核桃的只说:哎哟,第一好像是个新人。刚换的榜我还记不太住。好像他叫什么昀啊,姓谢,谢小昀! 第94章 第 94 章 你可记对了?是谢小昀不是谢小荻? 还没等谢昀说话, 慕容小荻就坐不住了。真是岂有此理,怎么可以只有弟弟的名字而没有他的。他明明比谢昀有名多了。什么狗屁边城名人榜! 那卖核桃的仔细想了想,再三肯定, 没有错, 就是谢小昀。 谢昀笑哈哈地拍着哥哥的肩膀。看来天尊的少主在边城武林不是很出名啊。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 谢昀初来乍到, 又没有跟傅红雪路小佳打过架, 他是怎么上榜的? 不重要。谢昀当场放出豪言:我就是名人榜排第一的谢小昀。你们还不快把花生拿出来卖? 卖核桃的显然不信。他们虽然没见过谢小昀,傅红雪和路小佳可是见过的,好多人还挨过第二、第三名的毒打。谢昀瞧着文文弱弱一推就倒的模样,根本不像名人榜第一。 卖核桃的索性吆喝。乡亲们快来看呐,有小子昏了头冒充名人榜第一。 大半个黑市都围了过来。冒充名人榜第一是件大事, 比慕容小荻头顶亮闪闪的金砖还要引起话题。 慕容小荻趁势把金砖从搬下来, 放到谢昀脑袋上。谢昀真是莫名其妙,慕容小荻哄鬼一样地哄:别乱动, 让他们看看名人榜第一的实力。 谢昀便顶着金砖傻站着。谢昀的平衡力显然没有慕容小荻的好。只好张开臂膀保持着平衡。看起来笨拙极了, 跟学艺不精的卖艺人的一样。 谢昀还沾沾自喜。他本来就不会什么武功, 能顶着金砖就已经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了。 黑市里闹起一阵哄:又是个脑袋长瘤的二愣子。 很快地一伙人就散了开,人人都不把二愣子放眼里。 谢昀讨个没趣。这才意识到慕容小荻在戏弄他。把金砖放回慕容小荻头上顶着。慕容小荻顶得又稳又平,这才是练过的。 慕容小荻把头往上一顶,三幅金砖凌空而起。慕容小荻剑一挥, 金砖化作金碎,精准无误地散落到市场的各个角落。 这一剑才是当得名人榜第一的剑术! 一应商户看得惊了。因为就算过去傅红雪和路小佳也没使过如此华丽的剑术。 卖核桃的惊得合不拢嘴:原来你才是名人榜第一。 慕容小荻道:我就说你们写错字了吧。谢小荻, 谢小荻! 很快消息从黑市传遍整个边城。口口相传的名人榜第一名变成了谢小荻。 慕容小荻挑逗弟弟:你看,就说我才是第一吧。 谢昀不服气。那是他没用出红包的武功。不然慕容小荻算什么东西。慕容小荻那么争着当第一就让他去当呗。反正第一永远是个大坑, 总有不服气的人要上门挑战。 两人从黑市里没买到一粒花生, 败兴而归。 回去路上果然遇着个不服气要挑战名人榜第一的家伙。白衣侠客报上名号:上天入地寻小李, 一心一意杀叶开。小生萧四有。 这人口气还挺大。公然叫板李寻欢和叶开,看来是想挨飞刀。 谢昀从怀里掏出刚从黑市买到的名人榜。发现这萧四有还是有点功夫的。他能在名人榜排第七。据说他的武器也是飞刀。文人相轻,武人相斗,同行都要争个上下高低。难怪他要把用飞刀的李寻欢师徒干掉。 慕容小荻先叹口气。年轻的生命啊,就要死在他的剑下。 萧四有也是这么想的。他不觉得这个空降的名人榜第一能打得过他。名人榜的排名总是不太准。因为他这个第七,曾经打败过榜首的刀神傅红雪。那个时候叶开排第一,傅红雪排第二。他原打算打败了傅红雪就去找叶开挑战。谁知道叶开去了中原,他便再也没机会跟叶开交手了。 谢昀听说此人还能打败傅红雪,提醒慕容小荻要当心。 慕容小荻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就这么个话唠能打败傅红雪,慕容小荻是绝不相信的。飞刀要飞得快准狠,就要话少,专心致志。萧四有就不适合练飞刀。 萧四有的飞刀飞了过来。慕容小荻轻轻松松一挥剑就把飞刀截断。 萧四有惊愕:你竟能接我的飞刀。再来! 又是几刀飞出。全给慕容小荻叮叮当当干脆扫落。 萧四有拿到的手明显开始颤抖。 连谢昀都看出,这飞刀儿戏得很。别说慕容小荻,根本连傅红雪也不可能被他打败。 其实当年傅红雪老被叶开唠叨着要放下仇人、要少杀人云云,所以在同萧四有对战的时候放了水。自此害得武功平平的少年名人榜地位骤升,还害上了妄想症。 萧四有打不过慕容小荻自然也不认为是他自己武功低微,只把慕容小荻往天上夸:阁下的武功比起傅红雪高出不止一倍,小生佩服。 慕容小荻收起剑。有一种人他反而不杀,就是傻子。傻子都挺可爱。毕竟自家弟弟也是个傻子。慕容小荻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冲谢昀笑。 萧四有却当慕容小荻在笑他,挺起胸膛:我输给阁下,不是因我本事不够。我手中若有孔雀翎,阁下就打不过我了。 打不过就怪武器不好。这人果然是个没本事的人。 慕容小荻连话都不想跟萧四有说,叫上谢昀继续前行,只当萧四有不存在。 萧四有说:你要愿意助我拿到孔雀翎,我就把手头的花生卖给你。 慕容小荻和谢昀顶着金砖在黑市大张旗鼓买花生还是挺有宣传效果的。连黑市以外的人都知道他要花生。 萧四有家正是城中的花生大户。垄断市场的大户。别人家卖不得花生,多半跟萧家有干系。萧家又有公子羽做靠山,自然也没人敢跟萧家争抢了。 萧四有是城里为数不多知道公子羽的人,他也是公子羽的手下。他最羡慕的便是公子羽手中握着的孔雀翎。但凡握有天下最厉害的暗器,他那寻小李、杀叶开的宏愿就更容易实现了。 萧四有还是个十分有头脑的青年。他若打得过,就嘲讽对方一番。若是打不过,就拿出来一点恩惠哄高手给他卖命。其实他这名人榜第七也不是真的第七。只是他哄了不少比他厉害的人给他卖命,全送了死。他也就慢慢升到了第七。 谢昀听着萧四有开出的条件还是挺动心的。本来他就要帮傅红雪对付公子羽,又要给路小佳买花生换情报。萧四有的请托实则跟两个任务线重叠,正好一起办了。 慕容小荻边点头,边出剑割断了萧四有的喉咙。 直接抢他家的花生不是更干脆?慕容小荻总结道。慕容小荻不杀傻子,可是显得傻其实内心险恶的人他非杀不可。他家的傻弟弟老给这种人坑,不能不杀呐。 果然从萧四有腰间摸出包花生。破边城花生真是地位尊贵。萧四有用来装花生的腰包做工精美,用料讲究,一看就是上等好货。要搁在中原,能抵得上几车花生。 慕容小荻把花生连袋丢给谢昀:拿回去请路小佳吃吧。 路小佳把花生丢到半空,丢出条完美的抛物线,掉到嘴里,一颗能咀嚼半天。他太爱吃花生了,这几天边城突然花生都买不到,真是憋死他了。 慕容小荻给路小佳指条明路:吃不够你就去萧四有家里拿。他们卖花生的。 诶就是那个名人榜排第七的萧四有? 路小佳也知道名人榜。谢昀忙问他名人榜到底怎么排的。怎么萧四有武功那么差也能排到第七。 路小佳简明扼要:名人榜全由公子羽自己排。排的不是武功,排的是公子羽的替身。以前公子羽想要叶开当替身,所以把他排第一,后来换成了傅红雪。现在又换了,叫谢 谢小昀。 这会儿慕容小荻不争着当榜首了。他一点都不屑于当公子羽的替身。 路小佳哦了一声,告诫谢昀:你要当心了啊。公子羽盯上了你。他可不是好对付的人。从前叶开和傅红雪都受不得折腾才跑到了中原。 公子羽不好对付,是因为边城各行各业都有他的人。在边城吃喝拉撒他都能管上一管。除非你住到沙漠里,靠天上露水和地上猎物为生,否则公子羽能用一百种方法叫你屈服。这比起身负绝世武功直接害命要可怕多了。 傅红雪不在边城的时候,路小佳不幸地被排到榜首。于是他最爱吃的花生成了违禁品。要不是遇着谢昀,路小佳准要跟公子羽谈判,难免要接受一些条件。这就是公子羽的手段。这也是傅红雪回到边城不想住在城里的原因。 谢昀突发奇想:以前谢晓峰和燕十三来边城有没有给他们排到名人榜第一? 路小佳摇头。可能因为谢晓峰和燕十三太厉害,厉害到公子羽驾驭不住,所以不往上面排。 慕容小荻沾沾自喜。看来自己也很厉害,厉害到公子羽不敢把他放上名人榜。 路小佳只管吃花生,旁的不多评论。公子羽的手段诡谲多变,谁也不知道他布了多少局、怎么布的局。路小佳只庆幸他终于从名人榜跌到了第三,公子羽转移了注意力,以后该不至于老叫他找不到花生吃了吧。 路小佳也如约告诉谢昀。谢晓峰和燕十三当年相约决战的地点就是傅红雪的破庙。为此路小佳还提前去附近山崖边上找了个好的观景点。谁知道等到太阳下山,谢晓峰都没有来。 来的是当时已经当上公子羽替身的燕南飞。他同燕十三站了一会儿,两人就比起了剑。 路小佳至今想起两个燕姓高手的对决还是回味无穷。这两人的剑法都比他的高。到底燕十三的更高。燕十三的剑气掠过庙前发黄的树叶,树叶也成了剑,漱漱下落的叶中剑直将破庙的窗户悉数打烂,也将燕南飞击伤在地。 燕十三没有杀掉燕南飞,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让他离开。 躲在山顶观剑的路小佳却知道燕南飞从那一天就死了。 因为那天燕十三跟燕南飞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公子羽的剑不如我。 燕十三只将燕南飞的剑当成公子羽的剑来打。这对一个剑客的尊严是多么大的摧残。 果然没过多久,燕南飞就死在了公子羽的孔雀翎下。所有噬主的替身都难逃一劫。 路小佳将两兄弟领到破庙,指着后院里一方字迹已经模糊的木牌。他告诉两人:这就是燕十三当天为燕南飞立的墓。燕十三没杀燕南飞,可他却知道燕南飞必死无疑。 分卷(93) 傅红雪不知何时回到的破庙。看着那方原本不引人注目的土堆和立牌,深深叹了口气。 第95章 第 95 章 路小佳一袋花生已近吃完。 傅红雪还站在木牌前发呆。 路小佳知道傅红雪为什么发呆。边看着边同谢家两兄弟说:除了叶开, 要说燕南飞对傅红雪最好。可惜啊。 谢昀原以为路小佳说的是可惜燕南飞死了。后来才知道,路小佳可惜的是燕南飞不是真心对傅红雪好。燕南飞之所以时不时地关怀傅红雪,全是受了公子羽的命令, 要把傅红雪培养成第二号替身。傅红雪就那么给燕南飞撩到沦陷。路小佳敢保证, 要不是燕南飞反水, 傅红雪真有可能给公子羽驯服。哪怕到现在燕南飞死了,傅红雪还念着他的好,还站在他墓前叹息。 谢昀觉得傅红雪更可怜了。免不得说路小佳一句:你都看到了也不告诉他。 路小佳终于把最后一粒花生丢到了嘴里:轮不到我说呢。叶开也看出来了。可即便叶开来说,傅红雪还是觉得燕南飞好,甚至觉得他有难言之隐。后来叶开索性搬离边城, 逼傅红雪做选择。就像戒毒一样。 说实话不能怪傅红雪, 完全是公子羽和燕南飞太能撩。傅红雪从小就生活在冷酷的环境里。突然有人对他好, 他很快便沦陷了。叶开是这样,燕南飞也是这样。后来跟定了叶开,才对旁人冷冷淡淡。可是现在叶开也不要他,路小佳只恐公子羽再出手的话, 傅红雪会顶不住。 不过也不要紧。公子羽出手也就对付排第一的谢昀,还轮不到傅红雪。 做第一是有好处的。至少边城大部分人都信名人榜。顶着第一的头衔能得到城里无数人的拥戴。 路小佳不客气:谢第一,你给我再弄些花生来。 路小佳好容易吃到花生, 还想再吃几袋。 慕容小荻告诉他。阁下没有情报了,要花生自己拿去。 路小佳说:谁说我没有情报。我好歹也当过第一,知道公子羽在哪里。 看来路小佳还有些用。谢昀就使唤慕容小荻:谢第一的娇妻, 你去给路小佳弄些花生来。 慕容小荻:??? 架不住弟弟蹭蹭撒撒娇, 慕容小荻还是去给路小佳弄来了花生。这回是用车拉着来成箱计算的。 谢昀傻眼:你拉那么一大车不怕暴露我们行踪啊。 慕容小荻无所谓:要是公子羽真的那么厉害,躲破庙他也知道。 路小佳欢快地躺在花生堆上。他可以吃个够了。他当然没有忘记同谢昀的许诺。告诉谢昀, 他见公子羽出现最多的地方, 正是这座破庙。 谢昀和慕容小荻大为惊讶。那么重要的情报路小佳怎么不早说。 路小佳把花生粒咬的咯嘣响:要早说我哪能吃到花生? 路小佳顺带说一句, 他也是受公子羽所托,来把这些重要情报告诉谢昀的。 慕容小荻顿时沉下脸。路小佳跟公子羽是一伙的! 路小佳自己不那么觉得。他只是同公子羽达成了交易。公子羽告诉他,当个传讯人就能有花生吃,还能走后门把他从名人榜第一拉到第三。路小佳既不用偷抢也不用杀人,白得一车花生,没什么不妥。 所以路小佳很坦然地说出他同公子羽的关系。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好掩藏的。 谢昀终于领会到什么叫公子羽无处不在。这才是公子羽的可怕之处。 谢昀质问路小佳:你跟公子羽还有什么勾当一次性说完,否则我砸了你的花生车。 路小佳加快了吃花生的频率,最好在谢昀砸车以前啃完。但是想想好像不太可能呀。于是他对谢昀态度温和些:现在没有了。我有花生吃他就奈何不得我。以后不保准。除非你包我吃一辈子花生。 谢昀的一辈子只能由慕容小荻说了算。慕容小荻抽出剑:我可以叫你的一辈子现在就玩完。 傅红雪从墓碑旁走过来,希望慕容小荻放了路小佳。 路小佳倍感意外。傅红雪跟他不是很熟,竟也替他求起情了。这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路小佳甚至怀疑,傅红雪是不是也同公子羽达成了什么交易,条件就是保住路小佳的命。 傅红雪从怀里掏出张请柬交到路小佳手里。 路小佳不识字,问傅红雪请柬上写的什么。 傅红雪淡淡地应:叶开和丁灵琳还要补办婚礼,请你去。 傅红雪努力使得自己镇定。可是他的两条腿微微发颤。可见要放下叶开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起来叶开也不是个东西。傅红雪都跟谢昀他们走到了半路,叶开非追过来递张请柬,又给傅红雪送衣服送吃的。比他的飞刀扎在傅红雪心口还要狠。 路小佳也有性格。把那方请柬往天上一丢,剑一落就成了碎片,只说不去。 傅红雪也不强求,自己回自己的房间去。 路小佳说:你看像他这样特好撩。特容易沦陷。 谢昀交给路小佳一个光荣的任务:那你去撩他呗。撩成了以后花生我全包。 路小佳想想不亏。他也不是特别反感傅红雪。便跳下花生车,抓一大把装袋里,进屋请傅红雪吃花生去了。 慕容小荻看着路小佳呆呆的样子,不抱任何希望。 谢昀说:边城漫漫,有人作伴就不错了。 慕容小荻捏着弟弟的下巴:公子羽要敢撩你我就荡平他的边城。 我倒想公子羽快点把你撩走省得整天欺负我。 慕容小荻把弟弟拦腰搂紧。他又想欺负谢昀了。可是自从路小佳说出破庙是公子羽活动频繁的场所时,慕容小荻提高了警惕,不敢再轻易耗损体力了。 破庙的门窗还是一如既往地破。 慕容小荻和谢昀本想闭目养神,隔壁屋则闹腾得很。准确来说只有路小佳在闹腾。路小佳不住地同傅红雪说他的花生有多好吃,撕花生壳撕得噼啪作响。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慕容小荻拉来谢昀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谢昀一愣,我的耳朵谁来捂? 慕容小荻便去捂住谢昀的耳朵。两人捂着捂着总算睡去。到第二天醒来,发现路小佳和傅红雪趴在满地的花生壳边睡得正酣。 他们看起来还挺和谐的嘛。谢昀打个哈欠。 慕容小荻在后院生了火,给弟弟烤玉米吃。公子羽看来不知道谢昀爱吃玉米,没把城里的玉米断了逼迫谢昀就范。 风声夹着火声,滋滋火声里又响起巨大的风声。 是暗器! 慕容小荻手中运劲,便将棒上的玉米粒迸射而出。 凌空而来的暗器被小小的玉米粒悉数打落。 谢昀闻声赶来,忙问发生了什么。 慕容小荻指着远方崖顶的青衣男人:他用暗器打坏了你的烤玉米。 连玉米粒都能扛住暗器,来人想来弱得很。交给弟弟练手也无妨。 谢昀果然暴怒。一个风车飞起就把青衣男人卷了下来。 又是一个自信过度的家伙,摔落地面的时候喃喃: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可能什么?谢昀问他。 他明明不在名人榜上,而我是名人榜第四! 这人号称一枝花千里香。他善使花针,能够杀人于无形。平日里干出不少采花的勾当,坏了不少姑娘的名声。 采花贼千里香是有自知之明的。破庙里一二三名都在,他不敢妄动。于是盯上了榜上无名的慕容小荻。他原打算擒住慕容小荻当人质,逼谢昀把二三名杀了,他就好往前排两名的。 谁知道他连慕容小荻都打不过。 慕容小荻问:也是公子羽教你的? 千里香嗔道:公子羽是谁?我不认识。 看来此人的第四名更是掺水货。指不定比萧四有还要水。 慕容小荻一剑将采花贼了断。 谢昀有些烦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公子羽? 慕容小荻摊手。说好的公子羽会在破庙出现,到现在也没见他现身啊。 路小佳在边城待得久,跟公子羽斗争最有经验,告诫谢昀:你莫要念着公子羽。你越念着他,他便越能利用你的期望。 当初燕南飞死后傅红雪也是发了疯地要找公子羽报仇。差一点就进入了公子羽的基地。到最后叶开赶到,出刀杀了傅红雪的引路人,把傅红雪捞了回来。 谢昀仗着红包群的技能天不怕地不怕:我倒希望公子羽快快找我,快快把我送去见他。见着本人好收拾。反而不用像现在这般天天被偷袭。 路小佳模拟:假如公子羽跟你说,他知道谢晓峰的下落,你还肯下手吗? 谢昀下不得手。路小佳说知道些谢晓峰、燕十三的行踪,谢昀都要为他买花生。公子羽也会有同样的待遇。 路小佳摊手。你看,连我都能抓住你的弱点,更何况公子羽。最好还是不要见他。 傅红雪忽然亮了刀。 傅红雪对谢昀道:我们比一场。 这是要把谢昀从第一名的位置挤下来,让他自己当第一。让自己成为公子羽的目标。 谢昀不干,不跟他比。 傅红雪的刀却过了来。慕容小荻出剑挡住,与他刀剑交加。两人虽然没有以死相搏,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越斗手里的招式越狠越险。再往下斗总得有人要受伤。 谢昀忙唤路小佳拦住他们。 路小佳剥起花生看戏。谁能保证公子羽不是算准了傅红雪的性格,于是把他排到第二,叫他与谢昀一战呢?整个边城的上空都笼罩着看不见的罗网,牵引着众人的命运。 罗网的主人,就是躲在暗处的公子羽。 谢昀无奈只得说:别打了。傅红雪爱当第一让他当去。 第96章 第 96 章 慕容小荻和傅红雪打得越来越上头, 根本听不得劝。 谢昀只好两个剑破式,把两人的内力都封起来。 架终于停了下来。 慕容小荻也不知怎么地,打起架就越打越停不下。要不是谢昀打断他, 他没准真要杀了傅红雪。 傅红雪的脸色也不好。刚才他与慕容小荻过了几处险招, 依旧心有余悸。 路小佳再吃几粒花生, 狠狠地围着破庙嗅了几口,道出两人相争的秘密:四处埋着乱人心神的麝香。 果然大家都察觉出了异样的气味。这种气味叫人一旦运起功,便越来越兴奋。虽说不会直接令人致狂,却也同时难以叫人察觉。路小佳转了好久,也没闻出来源头在哪里。 几个人心里都是一阵恐慌。果然跟传闻中的那样, 公子羽无处不在, 下毒的手段都用上了。他今天下麝香只是一个警告。来日他还可以下更狠更猛的毒。 傅红雪劝两兄弟跑路。边城的□□, 公子羽是另一种恐怖,他们本不必淌浑水的。 哦,跑路的话顺便把路小佳带走。傅红雪告诉路小佳,中原的花生随便吃且不贵, 跟着谢家兄弟去中原好处多多。 路小佳摇摇头。亮了剑:我跑了谁来抢你的第一? 分卷(94) 路小佳也要当第一。而且在麝香弥漫的破庙里,他还要亮剑。 傅红雪这回不敢亮刀了,只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路小佳笑:那我的事你也管不着。 谢昀边把慕容小荻扶着打坐调息, 边劝两个即将开打的侠客说: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啦。我的第一是公子羽排了,你们赢了我他不改名人榜有什么用? 傅红雪如梦方醒。先前是他冲动了。 几人决定先撤离毒气弥漫的破庙,撤到沙漠里再说。 沙漠永远是最干净的地方。它宽广而无以藏人, 炎热而百毒不入。从前路小佳为了避免公子羽骚扰, 索性到沙漠里面练龟息术。终于熬到了公子羽放弃他的这天。 沙漠里缺水缺食,也只能靠龟息术苟着。 路小佳想教傅红雪龟息术:你把嘴张开。 傅红雪倒听话, 张大了嘴。 路小佳给他嘴里塞花生, 一粒接一粒, 塞得满满的,这叫傅红雪难以呼吸。 难呼吸就对了。龟息就是减少呼吸频率的功夫。路小佳同傅红雪说,先练憋气。忍不住就吐出一枚花生。吐出一枚,入口的气路就畅通一分,就又能接着忍。等把嘴里的花生吐完,实则闭气的功夫也就有了很大提升。 傅红雪照着路小佳说的老老实实地练。 路小佳则守在旁边,等着傅红雪嘴里的花生射/出,他就用嘴接着,玩得乐此不彼。 谢家两兄弟给晾在一旁。谢昀像给喂了狗粮:我们为什么要留在此地看他们秀恩爱? 慕容小荻揉着肚皮:因为你下狠手弄疼了我。 慕容小荻被打得小腹疼心更疼。其实他伤得很轻。但弟弟竟然打他。太令人难过了。 谢昀摸摸呼呼慕容小荻,给他道歉。 慕容小荻说:我们也来练龟息术。 谢昀冒出许多问号。慕容小荻把谢昀摁住,同他嘴对嘴鼻对鼻,但叫两人呼进和吸出的是同一股气息。这才是龟息术的高阶啊,相濡以沫的双人龟息大法。 谢昀往慕容小荻脸上轻轻拍一掌:傻瓜。人呼出的气再给旁人吸进去,就成了毒气。跟人闭气的功夫是不一样的。 慕容小荻不管。就是要跟谢昀练。练一会会都好呀。 两人呼哧呼哧地连了起来。 旁边傅红雪和路小佳都坐不住了。练功这件事情特别能让人共情,傅红雪渐渐定不住心神,一下子吐出了四五枚花生。 路小佳接住,然后伸手摸着傅红雪的下巴:算了,都吐出来吧。 傅红雪便全吐了出来。路小佳把花生分作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让傅红雪吃。 傅红雪问:不练了么? 路小佳叫他快点吃完。吃完了练高阶龟息。 于是这一对也不甘示弱地练起了功夫。边城人的感情来得直率而炽烈。傅红雪从未感觉到世间也会如此地美好。他的一对黑靴卖力地踩蹬着滚烫的黄沙,直至累了被沙子埋住半截。而路小佳已几乎全陷在沙里。就像谢家兄弟头次把他从沙里挖出来一样。 沙漠是神圣的。没有阻碍的神圣。两对人都在沙漠上练功,都同黄沙共舞。谁也不必看谁笑谁。只有一轮明月照得遍地澄明。 傅红雪先拿起了掉落在身边的魔刀。 他好久没这样放肆了。放肆叫他想起一件往事。 上一回放肆还是因燕南飞。他倒没同燕南飞放肆。也在沙漠,也在月下,他见得燕南飞同一名尼姑共修。那时傅红雪就躲在石头后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头来傅红雪自己破了防,累得瘫倒在沙漠上。 他的疲惫的呼吸叫燕南飞发现了他。燕南飞绕到石头后,他身边的尼姑早已离开。燕南飞蹲下,同傅红雪说句抱歉。 傅红雪不知道为什么燕南飞要同他说抱歉。 也从那时,傅红雪第一次从燕南飞嘴里听说了公子羽的名字。燕南飞告诉傅红雪,是公子羽安排他这么做的。 傅红雪不明白公子究竟想干什么。燕南飞说得简洁:他要把你送到九层高的塔顶再狠狠摔下来。到时候他就是你唯一的救星。 傅红雪不是诗人。他只是能听懂公子羽是个狠人。 燕南飞还说:他还安排我躺下,任你报复。我不至于那么傻。 燕南飞说完了公子羽的阴谋就躺了下来。 傅红雪压根没有想着报复燕南飞。燕南飞没有杀他也没有害他,为什么要报复他呢? 燕南飞等了一阵,自己站了起来:你是个好汉。公子羽少有算不准的。 说罢就驾起轻功离开了。 到现在傅红雪才明白报复的含义。他那时候若是报复了燕南飞,若是入了公子羽的套,是不是燕南飞就不必再当公子羽的替身,落得个葬身荒漠的下场? 傅红雪把刀握在手里。用刀撑着身体起来。 路小佳懒洋洋地睁开眼,把准备离开他的傅红雪揽住,跟哄小孩一样:还没练完呢。再坚持一会儿。 傅红雪却一拳把路小佳揍晕了过去。 傅红雪不想揍他的。可是傅红雪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他不想再失去了第二个。 从前做过的事,必须由他去终结。 傅红雪心疼地揉揉路小佳被打出红印的脸,还是离开了他。 那头谢家兄弟结束了修炼,睡得正酣,没有理他。 傅红雪拖着瘸腿,一深一浅地踩过遍地黄沙,回到他的破庙去。 他想到了,他都想到了。他自小就在破庙长大,破庙的一砖一瓦他都熟悉。公子羽不可能藏身破庙而不叫他发现。更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投了毒。 只有一处地方是他没有探查过的。他舍不得探查的。 燕南飞的墓。哪怕那是一座空墓。 傅红雪加快了脚步。公子羽必定在墓的下边修好了密道,才能叫他在破庙里头来去自如。 远远便望见沙漠孤庙里亮着光。 公子羽果然在庙里。 傅红雪运起轻功奔驰而去。 发光的灯笼挂在后院的树上,挂在燕南飞的墓旁。 数下站着个黑衣剑客。他的脸背对着傅红雪。 傅红雪喊出公子羽的名字,他的刀随他的喊声一齐落下。 这绝不是一记好刀。 【刀,一定要够快。】 又快又狠。 边喊边打是山贼土匪的打法。傅红雪已给乱了分寸。他不再是边城的刀客,甚至连土匪喽啰都不如。 这一刀很容易就被剑挡开。 剑客转过身。傅红雪连刀也握不住了。他一度以为自己或在梦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扇得嘴角流血终是没醒。 傅红雪看见了燕南飞。他的身上的斗篷和靴子的主人。即便燕南飞只是随意地穿着一身劲装,傅红雪也不会认错他的。 燕南飞还是像当初那样先道歉,然后叹气:我早就说过,公子羽能将你从九层高塔摔下。你为什么要回边城呢?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傅红雪胸中怒气淤积,挤得他喉头一甜。燕南飞,对他那么好的燕南飞为什么要骗他! 燕南飞说:我不想骗你。可惜公子羽要拿你和叶开当替身。我只好自保,设法让你们都离开。 燕南飞原来从都没有介意过要当公子羽的替身。他只想保住自己替身的位置。杀不了比自己强的人,那就把他们赶走。 燕南飞一面按着公子羽的计策撩拨傅红雪,一面又诈死劝傅红雪和叶开走人。可惜傅红雪回了来。傅红雪不仅回来,还带回了比他更厉害的谢昀。现在倒好,名人榜上的第一名连傅红雪都不是了。 都是傅红雪的错。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边城? 燕南飞决定这次下狠手。索性将傅红雪杀掉。 一声剑响。 傅红雪没受伤。 燕南飞的剑穿破了路小佳的剑,刺进了路小佳的腹部。 血从路小佳的身上淌下,滴落在滚烫的沙地里。 路小佳嘴里还嚼着他爱吃的花生,边嚼边同傅红雪说:你下手那么轻打不晕我的。 傅红雪的刀落在被血染红的沙地上。 燕南飞没再出剑。他看得出来,现在的傅红雪还有以后的傅红雪,都不再有撼动他地位的可能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目标。名人榜上排第一个的谢小昀。 而此时,沙漠里的谢家兄弟还在呼呼大睡。 第97章 第 97 章 沙漠到了早晨便会变得滚烫。烫到谢昀又闷又热。谢昀把压在他身上的慕容小荻推翻, 从沙坑里爬起来。 慕容小荻唔唔几声。又跑回来挂在谢昀身上。他不愿起床。抱着弟弟睡觉怎么睡也睡不厌。 谢昀只好任由慕容小荻挂着。一边掸去慕容小荻和他身上头发上的沙土,一边四处观望。傅红雪和路小佳都不见了。 昨夜谢昀是真的熟睡,一无所知。慕容小荻还是知道的。傅红雪嘛, 估计不满路小佳,搞了人家以后把人打昏了。路小佳嘛,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很快醒过来去讨说法。所以他们两个都走了。 谢昀讶然:你怎么也不劝架? 我又不是月老管他们做什么。慕容小荻掏掏耳朵里的沙子, 我有经验。他们很快就和好了。 你还有经验?什么经验?老实说来。 慕容小荻求生欲很强。连说他哪有什么经验哦, 都是跟谢昀的经验, 再没有别的经验了。 谢昀总算放过慕容小荻。沙漠很大, 日头越来越足,两兄弟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 沙漠里来了人影。一个黑衣, 一个白衣。黑衣的把白衣的背在背上。走近些两兄弟才认出, 黑衣傅红雪,白衣路小佳。 慕容小荻跟弟弟道:我就说他们很快和好了吧。 等两人走近慕容小荻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路小佳小腹挨了一剑,鲜血已染红白衣。虽说现在血止住了,整个人已是吊着一口气。 傅红雪也不好过。他披头散发失魂落魄, 手里的魔刀也不知丢到了哪里。苍白脸色甚至比傅红雪还要差。 谢昀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给路小佳敷上。 慕容小荻认出路小佳身上的伤是剑伤,便问:昨夜谁袭击了你们? 傅红雪冷冷地说:燕南飞。 燕南飞假死不假。但现在他成了真的死人。当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有一杆剑划破了他的咽喉。傅红雪很确定,这回他是真的死了。 然而这位剑客的剑法实在很高。傅红雪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他清冷而言简意赅的声音:止血,走。 路小佳昏死过去以前说:听他的吧。 傅红雪就匆忙撕下衣襟给路小佳暂时包扎, 背起路小佳赶紧回来找谢昀他们求救。 谢昀来了兴致:你说那人会不会是谢晓峰? 燕南飞在一招之间被隔断喉咙,傅红雪则连来人的剑路也看不清,那是何等高明的剑招啊!恐怕只有江湖传说的燕十三和谢晓峰两人才有这个实力。不过燕十三显然不会杀同宗。那就只剩下谢晓峰了。 分卷(95) 慕容小荻早就想得明白。交待谢昀:你照顾好他们, 我去追谢晓峰。 谢昀来不及说好慕容小荻就跑没影了。看来慕容小荻真的很在乎他的父亲。 傅红雪还没从复杂的情绪里走出。燕南飞的背叛是对他致命的打击, 路小佳的舍身又叫他充满愧疚。他从未遇着过如此复杂的人情。他只知道他欠路小佳一条命。 路小佳渐渐恢复了意识, 嘟囔着:花生,我要吃。 傅红雪便去给他拿花生。好在谢昀截住。路小佳伤势重,该喝水,不该吃花生。 傅红雪才反应过来,拿来水囊给路小佳灌。路小佳呛得咳嗽,精神也好了些。他大声了一点:我要吃花生。 这时候傅红雪才取来两粒喂他。喂点花生喂点水,免得干燥。 喝了几囊水,吃了几颗花生下肚,路小佳脸色大好。 路小佳发现不见了慕容小荻。 谢昀答他:他去追神剑三少。没想到谢晓峰竟然出手救了你。 路小佳摇摇头:恐怕他要失望了。救我的是我的师父,不是谢晓峰。 谢昀没想到阿飞也来了边城。听说阿飞跟李寻欢关系不错,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迁怒慕容小荻。 路小佳看着天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师父到了,公子羽肯定要玩完。 傅红雪劝他多喝水少激动,否则伤口该裂开了。 路小佳说:正好师父说来,我们请他主婚吧。 傅红雪脸上一热:婚什么婚? 你昨夜在沙漠里对我做的事不认了? 傅红雪不会不认。可是,可是傅红雪说不得什么可是。 路小佳说:要不是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也不至于那么轻易输给燕南飞。 傅红雪:对不起。 对不起是好还是不好。 好。 傅红雪认真地回答。他当然觉得好的。只是担心自己是个不幸的人,配不上路小佳的好。他屡屡喜欢上不该喜欢的,就怕重蹈覆辙。 谢昀真心替傅红雪高兴:到时我一定参加你们的婚礼。 不仅要来,还要叫傅红雪多学学你哥。他太笨了。 路小佳还没过门就对傅红雪诸多嫌弃,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傅红雪偏生是个傻子,路小佳说什么他还真信了。起身跟谢昀表态:我一定跟慕容小荻讨教。 谢昀没气晕过去。慕容小荻可是他的,谁敢来讨教都要打出去! 路小佳笑得合不拢嘴。趁傅红雪不备投抓一把花生。 沙漠三人组气氛还算融洽。只有慕容小荻灰溜溜地回了来。 慕容小荻失望是必然的。救下路小佳的的确是阿飞,他又没能见过他的父亲。 飞剑客很给力,一人一剑从墓穴杀进公子羽的地宫。地宫里死伤无数。不过公子羽没有死。他忌惮阿飞的剑锋,早就逃之夭夭。 阿飞收起剑。出地宫的路上遇到了慕容小荻。 阿飞托慕容小荻把他的佩剑交给路小佳,告诉路小佳他可以出师了。 阿飞并不是路小佳的第一个师父。只因路小佳的师父荆无命死在金钱帮,阿飞才替故人教了徒弟。被荆无命□□多年的路小佳只是台没有心肝的杀人机器,直到他为傅红雪挡了剑,阿飞便知道,他总算把被荆无命带坏的少年给扭了回来。 荆无命教了路小佳剑术,阿飞教了路小佳侠道,以后的路就该路小佳自己走了。这柄剑本就是荆无命的剑,从前阿飞在路小佳手里没收了它。现在合该物归原主。 慕容小荻顺手把傅红雪掉落在破庙后院的魔刀也给捡了回来。 断了剑的路小佳得了新剑,掉了刀的傅红雪捡回旧刀。这一夜过得不算太差。 谢昀提议搬回城里住。公子羽的势力覆灭大半,应该不太能奈何得了他们。再加上路小佳的伤势也需要救治。还是搬回城里的好。 傅红雪背着路小佳,慕容小荻拉着谢昀,四个人齐齐回到边城。 边城的气氛不太对。走在街上人们都对几人指指点点,好像对他们很有意见。 谢昀打算找间客栈投宿,只听客栈老板道:对不起,小店不接受欺世盗名之辈。 谢昀莫名其妙。他欺谁盗谁了? 客栈老板说:你们三个骗榜。我们都知道了。快滚吧。 这三个就是名人榜的前三名。谢昀、傅红雪、路小佳。 谢昀真是哭笑不得。又不是他自己要上榜的,哪里来的骗榜哟。 可是老板不信。边城的所有人没一个信的。名人榜的制定者都发出了通牒。榜单有误。排在前三的应是黄有德、陈学武、梁宋三个。从前谢昀他们是通过嗑/药骗的榜。 谢昀给弄得哭笑不得。要证明他不是骗榜很容易啊,把黄陈梁三个人拉出来溜溜呗。 路小佳苦笑:这三个人都是戍守边境的将军。你若打了他们,中原怕是回不去了。 原来这才是公子羽计谋的厉害地方。名人榜的前三名统统是不可挑战的人物。要么承认骗榜,要么抢了戍边将领最后与朝廷为敌。 谢昀可不想再招惹朝廷。上回在湖州遇着神侯府抓人已经够头疼的了。 慕容小荻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不还有个没骗榜的人嘛。我出面弄着干粮物资,咱们退回破庙去住也行。 谢昀总觉莫名其妙。凭什么名人榜总跟慕容小荻无缘?公子羽就一点都看不起慕容小荻么? 破庙也能住人。傅红雪推开块大石头堵住地宫的入口,又同慕容小荻轮班值夜,总不至于再叫公子羽钻了空子。 可是此番进城事情很明了。公子羽的地宫虽被捣毁,他操弄边城的手段一点没受影响。他要扶植谁当英雄,要陷害谁当骗子,还是全由他说了算。 有公子羽的边城,要么归顺他,要么从边城逃掉。 如果放在过去孤零零一个人复仇的时候,傅红雪或会同公子羽斗到底。 可他有了路小佳。他不想再害得路小佳为了受伤了。 于是傅红雪成了最积极主张退出边城的那一个。实在没有必要同公子羽硬扛。 慕容小荻却不想走。 谢晓峰真的在边城。燕南飞身上的伤口足以说明一切。燕南飞是死于反手割/喉,这便是谢家剑法的拿手绝技。 慕容小荻还下过地宫,看过其他人的致命伤,没一个是反手剑杀死的,全是被刺而亡。这就是阿飞的剑路。跟杀死燕南飞的不是同一种剑路。 或许当时谢晓峰同阿飞在一起。可是等慕容小荻把一切缕清,飞剑客早不知哪里去了。 慕容小荻从未感到他离谢晓峰如此之近,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找到父亲的欲望。他不能走。哪怕公子羽再怎么手眼通天,他也不想离开。 谢昀自然是跟定慕容小荻的。慕容小荻不走,谢昀也不走。 傅红雪便想带路小佳先行离开。 谁知道路小佳傲娇得很:边城是我家。你得在我家里同我成亲了才能走。 第98章 第 98 章 傅红雪是个老实人。成亲就成亲。他没有房子, 沙漠里悬崖下的破庙就是他的房子。往那棵差不多已要病死的歪脖子老树上挂些红绸就算新房。 傅红雪笨拙地往自己胸口系上朵大红花。 谢昀跟路小佳坐在屋里,他想劝路小佳还是回到中原再办得隆重些。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太寒酸了不好。 路小佳叹口气:人生无常, 谁知道我们还回不回得去呢? 路小佳虽然平时云淡风轻的,可谢昀明显听出他的忧愁。路小佳好像在怕,怕他走不了。 你的伤谢昀以为他大限将至。 不是我的伤。即便没伤我也回不去。公子羽不会放我走的。 路小佳才缓缓说出他无法离开边城的原因。两年前公子羽把他排到了名人榜第一, 路小佳当时就打算走了。可是每次走出边城没几步, 他就给抓了回来。 这种抓还不是真刀真枪地干倒他。是在睡梦中抓的他。在睡梦中被抓回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敌人的强大已经到了他无法察觉的地步。只要离开边城的路小佳一阖眼, 醒来他一定在边城。他曾试过五天五夜不合眼, 后来稍微打了会儿盹,醒来发现又回到了边城的沙漠里。 这就是公子羽的恐怖。 谢昀听得云里雾里。路小佳武功不弱, 公子羽比他强那么多啊。谢昀劝慰他。大家可以结伴而行。最多轮流睡觉嘛。当年叶开和傅红雪不也顺利走了去嘛。 路小佳又重重叹口气:当初公子羽神功未成, 才叫叶开和傅红雪侥幸逃走。现在未必了。 公子羽练的神功名为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相传此书写就的时候天落血雨百鬼夜行,成书之人也呕血三升当场暴毙。两年前的公子羽修得小成已能主宰边城,现今他已将书里的全部武功都学成了。 路小佳不是没跟同伴约好逃走。他当时约的是名人榜排第三的高手。那时候的名人榜还不像现在的这么水。第一第三还是能过个百十招才分出胜负的。可就算这么个跟路小佳势均力敌的人与他日夜轮值也没有用。路小佳头天醒来就发现朋友惨死剑下。而且用来杀人的剑还是路小佳自己的剑。而这一夜漫漫,公子羽杀了他身边的人, 路小佳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这比公子羽亲手打败路小佳还要叫人恐惧。恐惧来源于未知。来源于梦。当黑夜降临,当梦境开始,你便不知是否还有醒来的可能。这就是最大的恐惧。 路小佳把公子羽说得神乎其神,叫谢昀半分信半分不信。 路小佳求谢昀不要告诉傅红雪。免得傅红雪非要硬杠公子羽。就像那夜他天真地想去单挑公子羽一样。 傅红雪系好了胸前的大红花。进屋来给路小佳也系个大红花。 路小佳开心得很。虽然受伤行动不便也要趁机摸一摸傅红雪被黄沙荡涤得沧桑的脸。他本来没那么喜欢傅红雪。可也就是昨夜,傅红雪对他做了那件事以后, 他发现不可救药地离不开他了。他希望得到傅红雪的一切。生命是如此地脆弱。路小佳再也等不及了。 路小佳的手顺着傅红雪的脸慢慢往下滑。 傅红雪明显感到血脉的异动。他又想干点什么。可是路小佳还受着伤呢。 谢昀咳嗽一声,你们两个能不能看下周围还有人啊喂。 路小佳才把手收走。不急。晚上大把时间。 傅红雪总算给路小佳也系好了红花。红花配白衣,看起来不是很吉利。但江湖人士也不在意许多。傅红雪便抱起路小佳准备去拜天地。 慕容小荻已在大堂里等着他们。慕容小荻负责设置神主牌, 上头写着傅红雪生父、养母的名字。路小佳那头合该写丁家的。但路小佳知道丁家与傅红雪他们家有仇, 便不写了。反正丁家也没认他这个儿子。 傅红雪扶着路小佳, 拜了天地,拜了神主牌,该对拜了。 慕容小荻悄悄地从拦腰抱住弟弟。他想以后他们的大日子也会是这样的吧。 谢昀捅捅慕容小荻,快看一看四周,他总感觉会有人过来闹事。 慕容小荻道,闹事的人早就到了屋顶,下不下来而已。 傅红雪和路小佳也都看了出来。想必又是公子羽派来搞事的党羽。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杀也杀不干净。索性先不杀。 分卷(96) 趁着新人还未交拜,房顶突然响起了奔丧的唢呐声。这声音格外刺客,分明是对婚礼恶毒的诅咒。 傅红雪极度恼火。慕容小荻已击破天花板凌空而上,将吹唢呐的人斩作两截。 可唢呐声没有停。 四周的悬崖边上又围了一批新的唢呐佬,接着吹奏哀乐。 慕容小荻一路杀过去。可那悬崖又大又宽。杀干净这边的,另一边的又集结起队伍继续吹。这些人几乎不懂武功,纯心就是公子羽派来恶心人的。 路小佳摁了摁傅红雪的头:不必在意,以后该是我们生活的常态。 傅红雪忽然执拗地不把头磕下去。 傅红雪说:如果我不能保护好你,便不该娶你。 路小佳切声说:我又不是深闺里不懂武功的姑娘,用不着你保护。 反正傅红雪不肯对拜。提了刀也出去砍人。 路小佳很无奈。就差最后一点了。 谢昀看见傅红雪出去,准备拉路小佳先坐下。受伤的人久跪太伤了。 路小佳也拧。跪着不肯起。非要等傅红雪回来跟他对拜。 外头的唢呐声依旧喑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吹唢呐的人。 公子羽也不知究竟喊来了多少人。即便傅红雪和慕容小荻两人联手,一时间也杀不干净。 在铺天盖地的哀乐里,一个戴着斗笠的剑客从屋里冒了出来。 之所以说他是冒出来的,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从哪里出来。不知走的门还是走的窗,抑或是从被慕容小荻击穿的天花板跳下。屋里两个人四只眼睛,一点也看不到。 这人踏着哀乐而至,浑身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就像地狱爬出的勾魂使者。他手中的剑随时能送人下地狱。 路小佳已经习惯了受公子羽的威胁:你又是来吓唬我的么? 这回并不是。剑客指着谢昀:我是来带走他的。 他不是个好人选。你还是带走我吧。 剑客无情:你没有价值。 路小佳并不知道谢昀会武功。而且谢昀好似一点不知道剑客的厉害。路小佳屡屡向他示意快跑,快出去找慕容小荻和傅红雪,谢昀一点也不开窍。 谢昀还在跟剑客对嘲:我看你很快也要变成没有价值的死尸。 路小佳从未见过谢昀出手,只道谢昀是个被慕容小荻调戏的小萌物。不知谢昀哪里来的自信。谢昀怕是不知道这剑客的厉害吧。慕容小荻和傅红雪都守在外头,这人能在两个高手不察觉的情况下溜进来,本身就可见得他的本事。 路小佳摸到了靴子里的匕首。 一个剑客不能只有一把剑。 论出其不意,匕首比剑更好用。 可是那剑客的剑却骤然划破了他的靴子,又恰到好处地划断了靴子里的匕首。 路小佳冷汗直冒。这一剑本也可挑断他的脚筋的。 这便是公子羽的作派。明明有能力杀人却不杀。就像燕南飞说的,他要把你从八层高台丢下去,既展示他无上权力的同时又留你一命,从此叫你恭顺地匍匐在他的脚下。 路小佳感到绝望。看来今天是救不了谢昀了。哪怕舍了他的性命也救不到。 谢昀依旧淡定:我跟你走,正好会会公子羽。 公子羽?他连给我提鞋也不配。剑客不屑:我带你去见谢晓峰。 谢晓峰?他说的是谢晓峰? 谢昀就像要见爱豆一样地激动。可他激动过了头。等剑客拉他奔出好远,谢昀才想起来本该带给谢晓峰的剑正给慕容小荻顺手抄去砍唢呐佬。 交任务没带任务物品,坑人呐这是! 能不能放我回去拿个剑啊喂。 显然不可能。剑客就像大唐武侠世界里那些坐上就下不来的大雕,径直把他领入边城。 谢晓峰就住在这? 破旧的酒屋,被沙藤缠紧的老牌门。巷子里透着清冷而阴郁的气息。谢昀很难想象慕容小荻的父亲,天下第一大剑客会委身此地。 剑客收了剑,取下斗篷:我们进去吧。 那剑客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一路从眼睛趴下巴,整张脸仿佛一分为二。 剑客说,他的疤痕正拜谢晓峰所赐。但他怨恨的不是疤痕,而是谢晓峰给他留下了疤痕却不杀掉他。这实在是莫大的羞辱!他发誓将来也一定要留下谢晓峰的命,给他刻上一道同样长的疤。 剑客打量着谢昀。因为这张脸跟谢晓峰年轻时太像了,他索性拿谢昀的脸比划怎么给谢晓峰留疤。 但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因为谢晓峰不肯出手。谢晓峰不出手,剑客便再没赢他的机会。这比剑客死在谢晓峰剑下更难受。 剑客便每日都去找谢晓峰挑战。终于昨天谢晓峰松了口。只要剑客把谢昀带来叫他,他就愿意和剑客再比试一次。这一次,是赌上全部荣耀的生死对决。 谢昀隐约已猜出剑客的身份:你就是跟谢晓峰东海决战的燕十三吧? 燕十三望向天际升起的启明星。种种往事浮上心头。天空多么辽阔,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多看看。 可惜他的一辈子就跟谢晓峰一齐困在小小的边城里了。 第99章 第 99 章 月光清冷的巷子深处, 有位身着布衣的青年正在井边打水。他缓缓地将水桶丢下,转动绳轴,笨拙地讲井中的水桶拉起。他的动作笨拙而累赘, 像极了寻常人家打水的模样。可燕十三却告诉谢昀,他就是谢晓峰。 谢晓峰?真的是谢晓峰? 月光下跃动着水光的脸庞不会骗人。看着谢晓峰的剑,谢昀很容易想到十多年后他的模样, 还有慕容小荻。人总要长大和成熟, 变得圆润与粗糙。 然而谢晓峰未免太粗糙了些。像陆小凤楚留香他们, 都是谢晓峰的同龄人。他们都保养得很好, 谢晓峰看上去比他们老了不止七八岁。 谢晓峰似乎没有察觉谢昀的到来。依旧费力地转动着手中的绳轴。 燕十三上前用剑轻轻一挑, 井里的水桶就轻而易举地给拉上来了。 谢晓峰说:何必这么急? 燕十三道:我只是看不惯有人糟蹋上天给你的本事。 谢晓峰不是不会武功。他故意不用武功打水的。他想做个平凡的人,过着市井老百姓的生活。他要用最单纯的力气打水、砍柴、生火、做饭。最近这两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还有了个寻常人的名字他叫阿吉。 没有姓氏的阿吉, 跟阿猫阿狗一样的阿吉, 呼来喝去的阿吉。 边城人只知阿吉,不知谢晓峰。若不是谢昀和慕容小荻到了边城,儿子的脸暴露了父亲的脸,连神通广大的公子羽也不会得知。 谢大侠, 我是西湖剑庄的镖师,给你送谢家神剑来的谢昀开门见山。他希望谢晓峰跟他回去取件。正好,慕容小荻也能见到他的父亲。 谢晓峰只说,他是阿吉,从未叫人送过什么谢家神剑。谢家神剑已随着谢晓峰的死折断了。 谢昀便问:谢大侠就是要拒收咯? 谢晓峰点了点头。 燕十三很急:不, 他不能不拿剑,他还要与我比剑。谢晓峰你不要剑,叫我为你寻来这少年做什么? 谢晓峰难得露出笑:就算寻常百姓也要替子孙后辈把关。 谢昀的脸顿时红了。他跟慕容小荻的事连谢晓峰都知道了啊。 谢晓峰先说:小伙子长得还是俊的。 谢昀撇撇嘴。谢晓峰跟慕容小荻真是一个德行啊。他们肯定以为自己很帅, 所以才连带着说谢昀也很帅, 父子都是自大狂。 就是不知道身体好不好? 谢昀给谢晓峰的目光吓着了。他在盯着哪里看啊喂? 谢昀踢了踢脚:我身体好得很。你儿子比我弱。 谢晓峰笑而不语。越看谢昀越喜欢。 燕十三在旁不耐烦:谢晓峰你该出手了。你曾说过我把他带来见你, 你就同我比剑。 谢晓峰道:可惜我已不是大侠。不必像武林人士般守信守义。 燕十三气得瞪眼。变成了阿吉的谢晓峰简直变成了无赖,没法儿跟他打交道。 燕十三威胁他:你不出手我就杀了这小子,看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谢晓峰说:你杀不了他,你反而会死在他的剑下。他与我们不是同一个境界的人。 燕十三不相信。他认为他和谢晓峰已经是当世绝顶,比什么西门吹雪叶孤城还要高一个档次。不可能有人比他们还高。 世上只有燕十三和谢晓峰的对决,再无第三人了。 谢晓峰起初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去找叶大庄主铸造谢家神剑。 在西湖剑庄,谢晓峰见识了比他厉害千倍百倍的剑术。而且这些剑术非但只有庄主会用,遍地穿得金澄澄打扮得像黄鸡的男男女女都会用。也就是说,人人都能赢过他谢晓峰。 谢晓峰这时候才明白,剑无止境,人无第一。换个地方他就只有吊打的份。生命的真谛不在剑,只在生活本身。似樵夫砍柴、渔人打水,不比他身为第一剑客的境界差。 从此世界上少了个谢晓峰,多了位阿吉。一点不比谢晓峰差的阿吉。 燕十三不信邪。他看谢昀根本一点不懂武功。 谢晓峰道:阿昀儿你给燕大侠露一手罢。 谢昀十分不满意这个叫法。听起来很土呀。谢晓峰自己当土狗不要带上别人好嘛。 谢昀亮了剑。 燕十三说:我念你是晚辈,让你三招。 结果燕十三就被卷上了天。谢昀不是有意偷袭老同志的,亮剑就用红包,用了红包就不受控制。分明是燕十三轻敌说话说慢了。 燕十三吃了一肚子土。 然而高明的剑客一招就知道胜负已定。燕十三丝毫找不到破解风车剑法的招式,遂大度认怂:我比不过你的儿媳。我认了。 谢晓峰劝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还是同我一样回归生活。挑水砍柴,很是自在。 燕十三不屑:我道谢晓峰有什么高论,原来比庙里的和尚还要迂腐。我问你,没有手中剑,没有这身绝世武功,你怎能从公子羽手下活到现在?你早给他像蚂蚁一样捏死了! 谢晓峰恰恰结论相反:我一介草民好生过活,两年间何曾见公子羽找过我的麻烦?如果不是你冒充我捣毁他的老窝,他也不至于针对我。 原来当晚和飞剑客一起杀死燕南飞的是燕十三。那割断喉咙的迅猛剑招,燕十三也会用。他常年累月地思索谢晓峰的剑招,早已把对手的剑法融为自己的精髓。 但谢昀有些困惑:你跟燕南飞不是亲人么?你竟舍得下手杀他? 燕十三不喜:不是所有姓燕的都是一家。江湖上还有个叫燕南天的。同我也没有关系。 谢昀便讲起当年燕十三与燕南飞决战,又给他立墓碑的故事。说好的英雄惜英雄呢。 燕十三更无语了:就这种连我一招也抵挡不住的货色也敢妄称英雄? 分卷(97) 谢昀马上意识到不对了。如若当年燕十三没有给燕南飞立碑,那么路小佳见到的是谁?还有,如果当初路小佳真的见过燕十三,那么今晚燕十三现身的时候,路小佳为什么没有认出他? 路小佳说的不是真话! 破庙里的灯光愈加炽盛。炽盛到如白昼般锃亮。慕容小荻出去追他的弟弟,傅红雪也没了拜堂的心思。路小佳便没事做地在屋里点蜡烛。一根一根地点,直到将整座破庙照亮。 傅红雪问他点那么多蜡烛做什么。 路小佳说,等傅红雪跟他成亲。 傅红雪再三劝阻:我觉得此刻应该先把谢昀找回来。 慕容小荻去找便是,你又不去找。也不碍着你我好事。 可傅红雪心里总归有个疙瘩。好兄弟生死未明,他反而在此大张旗鼓,怕是有些不妥。 路小佳叫傅红雪抱他一下。 傅红雪便抱住了他。这时候傅红雪才发现路小佳疲惫的神色。他为了准备婚礼,已经好久没睡了。 傅红雪劝他睡一会儿,等睡醒了,谢昀有了着落,他一定把欠路小佳的拜堂补上。 路小佳不想睡。睡觉是他永远最害怕的事情。他怕睡着了,公子羽便到了杀人。或许会把傅红雪一并杀掉。睡觉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冒险。他怕去到一个没有傅红雪的世界。 傅红雪把他抱到床上,轻拍着路小佳的背哄他快睡。 路小佳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他真的好久没睡了。上一回真的睡着也是在这房里,跟傅红雪磕着花生。后来即便在沙漠里傅红雪给了他一拳,后来即便小腹中了一剑,路小佳还是撑着不睡。 傅红雪忍不住亲了亲睡去的媳妇儿的脸颊。他真的有跟慕容小荻请教过。慕容小荻的秘诀就四个字:多亲多撩。 对于傅红雪这种连入门级别都没达到的笨拙型选手来说,太够用了。 可是面对被亲醒过来的媳妇儿,傅红雪有点不知所措。 接下来是不是要像慕容小荻说的,该撩了? 路小佳摊开双臂:你来吧。 傅红雪偏生此刻燃不起撩人的兴致。就连刚刚亲的那一下也是照本宣科。他担心着朋友的安危,连拜堂这等大事都搁置了,更何况撩人呢。 路小佳叹气:你什么都好,就是把别人看得太重。你做不回自己。 路小佳说中了傅红雪的心思。从前傅红雪为了复仇,当他发现复仇终是空念时,他有了朋友。他从小就在孤独中度过,一旦他真的同人交上朋友,那就是希望当一辈子的朋友。他特别害怕失去他的朋友,也最在意朋友对他的看法。像那种八面玲珑广交豪杰的大佬达人是不会有此顾忌的,可傅红雪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少一个都要从他身上扒下一块皮。 路小佳接着道:所以你容易给公子羽算计。他只要抓住了你的朋友,就能逼你从九层高的塔顶跳下去。他利用了燕南飞。燕南飞的剑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曾对你好,最后却背叛了你。 傅红雪不得不承认路小佳说的是对的。燕南飞对他的打击就是致命的,险些让他丧失了作为一名刀客的意志力。还好,还好路小佳把他拉了回来。傅红雪但有想保护的朋友,就有无穷的意志。 路小佳却猛地当头就是一棒:如果我也是公子羽的人呢? 傅红雪一怔,又很笃定:不,你不是。否则你不必替我挡住燕南飞的剑。我在燕南飞面前已经输了。 你要知道,喜欢你跟利用你不冲突,嫁给你跟拿你当替身也不冲突。反正你只要听我的话便够了。 傅红雪寒毛竖起。他感到路小佳有点不一样。 谢昀急匆匆地赶回破庙:傅红雪,你的新郎有一半公子羽! 第100章 第 100 章 要控制一个替身最好的方法, 就是让替身成为他本人。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最后一式便是无上摄心术。它比连城璧、逍遥侯用的巫蛊要高明多了。天地交征,阴阳同悲,便是以施术者的血肉精神贯注他人体内,从此寄居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存活下去。 在公子羽领悟到大悲赋的精髓以前, 他的替身是别人。等他学成此法, 他的替身就成了他自己。名人榜上排第一的路小佳就是他的替身, 同时也是公子羽本人。而公子羽那副常年练功早已衰老枯竭的身体, 已经在地宫里随风而逝了。 所以不是人们不知道公子羽、没见过公子羽, 而是公子羽本就寄居在路小佳的体内活着。路小佳逃不出边城是必然的。只要他入睡,公子羽便出了来。直至公子羽撑不住也睡去, 路小佳才能再出来。一体二人, 连路小佳也不曾知道他体内的秘密。 从沙漠里被挖出来的是公子羽, 睡了一觉醒来后被傅红雪摁在沙漠里狂撩的是路小佳。从那时候起公子羽就有了更大胆的想法。不仅要把傅红雪拎到九层塔上摔下,还要再高九层,把他摔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摔得他永不超生。三年前他没能征服的男人,必要他饱尝加倍的苦楚。他要放手地叫路小佳拯救傅红雪, 再叫路小佳亲手毁了傅红雪! 傅红雪的心在滴血。 他喜欢的人又一次不要他。他就不该奢望有谁要他。他生来就注定孑然一身。与沙漠中的孤狼为伍, 与无边黑夜的仇恨同行。他不配爱,他不配得到爱。 傅红雪一头撞到地上,他的癫痫又发作了。 公子羽揪起傅红雪的领子, 注视着他空洞的眼神。精神空虚的人最易为阴阳大悲赋所侵入。自此他又可以多一个寄居的躯壳。路小佳的体内有一半是他, 傅红雪的体内也有一半是他。终有一日, 公子羽将无处不在! 谢昀急溜溜地闯进洞房。 他看到路小佳抱着傅红雪,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路小佳还是公子羽。谢晓峰只告诉了儿媳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奇妙功法, 却没有同他说要如何分辨如何破解。谢晓峰很淡定。他觉得凭借大唐武侠位面的智慧, 谢昀一定能破解的。 公子羽不想谢昀打乱他的计划, 便继续扮作路小佳:你可算回来了。阿雪同我说你不回来便不肯拜堂。 看起来他是路小佳。毕竟谢昀没有见过公子羽。他想公子羽应该是个直男,总不至于像路小佳那样亲昵地抱着傅红雪吧。 谢昀还是先把傅红雪的癫痫唤过去再说。 喂水,给他喂水。谢昀指挥道。 可公子羽却暗中封了傅红雪的穴道。穴道一封,傅红雪的癫痫不再发作,却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了。 公子羽明知故问:你刚刚说我有一半公子羽? 谢昀只说:你不知道吧。你中了公子羽的阴阳交加大悲赋,当你睡着的时候就会被他控制。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样的。睡着了就能给敌人的口哨声控制。 几句话一说,公子羽就暗笑。谢昀的外行暴露无遗。他非但把大悲赋和巫蛊术搞反,连功法的名字都念错了。 谢昀一直也是公子羽的目标。 大悲赋要摄人心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像慕容小荻这等精神力顽强的家伙就很难成功。傅红雪本来也很顽强,给公子羽活生生打垮了。因为傅红雪有弱点。慕容小荻的弱点则不那么明显。所以必须利用谢昀当跳板。 名人榜上没有慕容小荻的名字,但天尊少主才是最大的目标。只有借助天尊,公子羽才能走出小小的边城,把他的势力往中原扩张。 公子羽把傅红雪扶到床上躺好,假意不安地哄骗谢昀:我中了公子羽的招该如何是好? 公子羽还不忘拿出路小佳的招牌动作。再惊慌也要吃几颗花生压压惊。 放心,我找了高手过来救你。谢昀劝路小佳不要太慌张。 公子羽以为谢昀所说的高手就是谢晓峰。他不怕谢晓峰。剑再厉害也只能杀人,杀了他路小佳也得死。谢昀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公子羽能算准每一个人的性情,所以他总能立于不败之地。他很快有了个更大胆的主意。他要在谢昀面前睡去。等他醒来,他又变成了路小佳。可是谢昀,必然要以为路小佳就是公子羽。 到时候不管他们用萨满巫术还是移魂大法,不管用什么,杀死的公子羽就是路小佳了。 公子羽打了个哈欠:我受不了了,睡一会儿。 你睡了换成公子羽怎么办? 那你就把他打昏。碍不得什么事。 公子羽说罢就心满意足地睡下。路小佳这具身体着实疲惫了,连路小佳自己也没有醒过来。他跟傅红雪一路睡到天亮。 傅红雪先醒来,听了谢昀的讲述,感到不知所措。他恨公子羽,但他不能伤了路小佳。要命的是他发现他分不清路小佳和公子羽。尤其是那天沙漠里明月下,被他欺负了的到底是谁? 谢昀跟他一点一点慢慢捋。 待会儿醒来的是公子羽,睡之前的是路小佳。 傅红雪却记得他昏过去以前见到的是公子羽。跟谢昀说得不一样啊。 谢昀审视道:不会吧我看他挺像路小佳。不像什么大恶人。 傅红雪给谢昀弄得有点乱。再往前推。既然是谢昀见到的是路小佳,那么路小佳睡着以前的是公子羽了。 所以为他挡刀被他摁在沙坑里的是公子羽。 和他成亲的也是公子羽! 傅红雪脸色煞白。这一切全是公子羽在玩弄他。路小佳,只有那晚过来拉他磕花生的才是路小佳。 傅红雪抽出魔刀要把公子羽劈作两段。 可他下不了手。怎么也下不了手。喜欢一个人就是从头到脚的喜欢,甚至不管他是公子羽还是路小佳。傅红雪喜欢沙漠的炙热,喜欢血液的奔腾,喜欢那涌泉喷发的快感。他喜欢这具身体。 他没有办法把这具身体毁掉。 傅红雪再一次握不住手中的刀。 谢昀劝他:再等等吧。我请了高手来破公子羽。先将他绑起来,醒了就敲晕。且压制了再说。 两个人就找了麻绳将路小佳捆在床上。 路小佳做了个长长的梦,梦到他跟傅红雪总算成了亲。两人在破庙里种了一大片花生,差不多等到收获季能大饱口福,梦就醒了。 路小佳醒来动弹不得。看看谢昀:你捆住我干什么? 谢昀一剑柄敲得他头昏眼花。 但路小佳也是习武之人,一时敲不昏。路小佳叫道:见完谢晓峰撞邪了吧你? 傅红雪闻讯赶来。路小佳像见到了救星,叫傅红雪快送来他。 傅红雪也给了他一拳。 路小佳吐出口血沫子。傅红雪竟然也打他,才刚成亲傅红雪就家暴他! 路小佳很难过。 傅红雪再给他一拳。这回路小佳两边脸都肿了。 路小佳气愤地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杀了你。 傅红雪说:你不杀我我迟早要杀你。 路小佳鼻子一酸。为什么一觉睡醒总是会天翻地覆?连从前对他好的傅红雪也要折磨他? 傅红雪还待打。谢昀忙拦着他。身体是路小佳的,打坏了算路小佳的伤啊。 傅红雪的眼中满是愧歉,又愈发对公子羽憎恨,冷冷地质问:你要怎样才肯滚出去? 路小佳咬着牙不愿搭理傅红雪。他更不愿搭理这个反复捉弄他的世界。 谢昀建议傅红雪点路小佳的睡穴。 然而傅红雪点穴功夫不太行。他以为谢昀会点穴的。 谢昀更不知怎么个点穴法。两人面面相觑,发现他们竟然拿公子羽没办法,放不出路小佳。 分卷(98) 两人只好等懂点穴的慕容小荻回来。 慕容小荻很忙。他又要帮谢昀传信把林平之弄过来,又想去找他的父亲谢晓峰。 可是已经成了阿吉的谢晓峰明明白白说过,他不想见慕容小荻。 要做一个平民很容易,但又要当一个父亲又要当平民则很难。谢晓峰怕儿子失望,怕慕容小荻从此像他那样丧失斗志。慕容小荻是难得的奇才,谢晓峰不愿毁掉儿子的天赋。 于是谢晓峰宁愿躲开。慕容小荻再来到城里破旧的窄巷,再去到月华遍地的井边,他也依旧寻不见谢晓峰。 大隐隐于市,谢晓峰比公子羽还能藏。慕容小荻翻遍整个边城也再找不到父亲的一丁点痕迹。 直到第二天中午慕容小荻才失望地回到破庙。 谢昀已经等了他好久了! 为了不让公子羽再妖言惑众,谢昀拿来一团布堵住他的嘴。路小佳只能生气地瞪着他和傅红雪。 谢昀喊慕容小荻快把路小佳点晕。 慕容小荻狐疑。世上最了解受的是攻。慕容小荻凭直觉觉得,叱咤风云的公子羽应该不会用这种感觉傲娇而不甘的眼神瞪人。而且他看傅红雪的时候,真是又气又怨。就像早晨起床的谢昀,就跟全世界都欠了他们的债一样。 慕容小荻问谢昀:你怎么断定他就是公子羽? 路小佳临睡前跟我说的。 万一你遇着的才是公子羽呢?公子羽知道模仿路小佳,而路小佳却不知道公子羽。 不会吧谢昀心里越来越没底。他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天知道公子羽会不会模仿路小佳骗他。 傅红雪似乎又看到一丝希望。如果谢昀看到的才是公子羽,那么他爱的、跟他愉悦的,就是路小佳了。 傅红雪说什么也要再确认一遍,扯下路小佳的布团:你到底是谁? 路小佳一口就咬在傅红雪的手背上:我是你老子! 第101章 第 101 章 傅红雪的手上给咬出道深深的血印子。路小佳的嘴唇上挂着傅红雪殷红的血。 傅红雪把另一只手伸过去:你再咬。 几人都愣住了。连路小佳也不再咬。傅红雪是傻了么他? 傅红雪面无表情:咬。 路小佳不动。 你不咬我我就咬你。 只说着傅红雪就把路小佳摁倒。咬的咬啃的啃, 只把路小佳弄得阵阵哀嚎。 谢家兄弟在旁看戏。 谢昀边看边道:公子羽不会这能浪吧? 慕容小荻赞同。公子羽的确不可能这么发/情。好歹是统领边城的一代宗师啊。 那看来眼前的是路小佳了。 路小佳给傅红雪弄得死去活来,气喘吁吁,差点心脏都跟不上跳动。 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傅红雪摸到滚烫的血,慌了神, 变得满脸都是道歉, 喃喃:我真不是个人。 路小佳委屈得很, 直喷他:你本来就是个疯子。 傅红雪抽刀往自己腿上划了一道:那就让我跟你一齐流血。 路小佳哇哇大叫。叫傅红雪快丢掉他的刀。傅红雪自残叫路小佳心更疼。 路小佳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昀如此这般同他说了小半个时辰, 路小佳总算知道他中过公子羽的阴阳大悲赋。 他是什么时候中的呢? 路小佳的印象里一次也没有见过公子羽。 谢昀道:公子羽的大悲赋就像传染病。能传给你, 也能传给他人。或许你见过被他传染的其他替身。 那城里岂非可能有好多个公子羽? 不错。所以公子羽的名人榜才那么有名。好多人说。他们一觉睡醒名人榜就出现在床边。我猜是他们睡下以后,公子羽起来操弄他们写的。 还有, 边城的许多百姓之所以那么温顺,也是因为他们有一半是公子羽。而这些公子羽又是同一个人。人同此心, 心同此理, 公子羽便是这样渗透在边城的各个角落。 至于他的本尊,可能肉身早已腐化了吧。 不过好在公子羽还翻不起什么大浪。他用阴阳大悲赋入侵的那些人多是武功低下之辈。路小佳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操弄的高手。 高手的精神力量是很强的,只有通过同为高手的路小佳,公子羽才能入侵傅红雪、入侵谢昀,再最后拿下慕容小荻拿下天尊。 事情并没有按着公子羽构想的一步步走。边城里潜藏着谢晓峰这位宗师剑客。谢晓峰知道阴阳大悲赋的秘密。 只不过, 谢晓峰也不知道破解方法也就是了。 群里的大佬有不同看法。众说纷纭。 吕洞宾说, 这其实就是传统的撞邪。烧点符水, 头顶挂柄桃木剑也就是了。 谢昀往路小佳枕头下埋了桃木剑,又哄他符水是傅红雪亲手熬的汤药。路小佳喝完直吐,一点用都没有。 李白要干老本行。诛邪驱魔就得调素琴阅金经,谢昀不会弹琴就吹箫也行。 谢昀掏出了许久未摸的竹箫。曾经干倒过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的竹箫。 路小佳是直性子:真难听不要再吹了。 傅红雪也是老实人, 在旁点头。 只有慕容小荻说好听。他要给谢昀伴奏吹树叶。 路小佳拿两粒花生塞住耳朵, 发现根本隔不住噪声, 推了推傅红雪:你的病该发作了。 傅红雪就倒地抽搐。这自然是碰瓷的演技派。两兄弟只好放弃音乐先救傅红雪。 谢昀叹口气。看来边城人艺术细胞不发达, 不懂得欣赏他的音乐呢。这条路行不通。 杜甫想了想,音乐既然不行,要不还是跳支舞吧 谢昀赶紧打住。他最后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用吸星大法万金油把公子羽的大悲赋吸掉。 世界上唯一懂得吸星大法的林平之从江南赶来,至少也得个把月。 这个把月里也得轮班,就盯着路小佳。看公子羽什么时候出来。 为了防止公子羽逃跑,路小佳还是得绑在床上。头两天还好,傅红雪端茶倒水喂饭送恭,把路小佳照顾得服服帖帖。 可是到第三天路小佳怎么也躺不住了。 路小佳可怜兮兮:再往床上躺着我连走路都不会了。 习武之人的确不宜久卧。不然肌肉萎缩了对武功是致命的打击。 傅红雪心疼路小佳。把他的绳索解开扶他起来。 路小佳却一把摸进傅红雪的怀里。 路小佳没有恶意。他就想着傅红雪老在他被绑着的时候动手动脚,还老趴在他身上睡。好不容易解封,他要翻身做主人。 谁想傅红雪顺手一捏,把他的手给掰骨折了。 路小佳疼得掉眼泪。一个你字挂在嘴边不知该说什么好。傅红雪又来了:你是公子羽。 傅红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睡着放公子羽出来了?路小佳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可是整整三天忍住没打盹。 天知道,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天天给听一个人摸来摸去撩拨得疲惫不堪还能忍住不睡,得有多难啊。 就这样傅红雪还以为他的是公子羽,还以为他的玩笑之举是偷袭? 傅红雪搞了他那么多次,他让傅红雪开心了那么久,还认为他是公子羽? 路小佳彻底伤了心:是,我是公子羽。有本事你杀了我呀。 言毕拔腿就走。 傅红雪呆住。他好像又做错事了?可是,可是唉,没有可是。路小佳已经走远了。 傅红雪才想起,就算路小佳是公子羽,他也该追的。 路小佳失魂落魄地跑到沙漠深处,挖个坑,深深的坑。他要把他和公子羽埋进去。到时就算他睡着了,公子羽醒过来,也没办法出来害人。 路小佳边挖坑边用木楸敲自己的腿。他恨这具身体,恨身体里的另一半。他恨公子羽。 路小佳挑的地方不对。谢昀和慕容小荻也正在附近玩沙子。玩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听见路小佳的咒骂声,这不得不叫两人暂时停住。 两兄弟正在遇见路小佳往沙坑里跳。路小佳跳进去就要用剑戳烂沙坑的支撑壁引发塌陷把自己埋进去。 慕容小荻忙跳进去把他拽出来。 路小佳苦大仇深的傲娇样子,看来就是本佳了。有些地方公子羽是决计模仿不了的。 谢昀自然而然地问:傅红雪又欺负你了。 路小佳没有同人告状诉苦的习惯。 他不说谢昀也能猜到:他又认错你了吧。 路小佳坐到滚烫的沙子上。他好后悔出来跑得太快了,没有带花生。 慕容小荻替傅红雪说两句:他呢不是存心认错你,就是比较愚笨而已。 自家的宝宝不能让人随意诋毁。路小佳纠正:他不笨! 慕容小荻摊手。你自己知道就最好咯。 傅红雪倒也不是那么笨。他还懂得追过来。 然而追过来以后发现谢家兄弟围着路小佳。心里边又犯嘀咕,问谢昀,他到底是不是公子羽。 路小佳不想理傅红雪。 谢昀识趣地说:你说是就是,不是便不是。反正日子是你们的日子。 傅红雪沉默良久,单膝跪在路小佳面前,拉住被他掰折的手腕:我认错你了。 路小佳还是很好哄的。傅红雪哄一哄认个错,路小佳就不气了。 慕容小荻趁机往弟弟手背上打一掌。 谢昀被打得莫名其妙。只听慕容小荻学着傅红雪说话:我打错了你。 好家伙趁机占便宜。谢昀抬脚就踹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赶紧跑,边跑边叫:你该学学人家路小佳的好脾气。 沙漠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傅红雪跟路小佳也和好了。 然而只要公子羽还在一天,路小佳和傅红雪心里都有疙瘩。 路小佳只好用最笨的法子。以后他睡前就在腕上系根红绳。傅红雪就知道他睡了,就要提高警惕,醒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公子羽。 路小佳不得已用这个法子,是因为他真的顶不住要睡了。大日头地挖个又深又大的坑,还被傅红雪气得身心俱疲,他实在累得很。巴不得现在就睡。 傅红雪转过身,叫他趴上来,背他回去睡。 路小佳推开他。宁愿自己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回去。路小佳还是很介意的。万一他在傅红雪背上睡着了怎么办?岂不是便宜了公子羽那个混蛋! 路小佳边走边交待傅红雪。 我睡着以后你不要折腾我。 睡醒了别认错人。 分卷(99) 认错了我非在你们这对奸/夫身上划几道口子不可! 傅红雪压力山大。他要认错了,路小佳划他几道口子是应该的。可是别在自己身上划呀。傅红雪想想就心疼。 还是把谢昀和慕容小荻喊过来参谋。 老实说谢家两兄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路小佳不是天然的傲娇。莫忘了路小佳也是个边城的浪子,也有肃穆的浪子风范。只有被傅红雪气着才会傲娇一会儿。 当然要叫傲娇受现身,最根本的法子还是 搞他。你要不确定就动手。 慕容小荻出的馊主意。无脑攻出的损主意! 傅红雪战战兢兢:万一错了路小佳可得杀了我。 谢昀把慕容小荻踢走。 谢昀教傅红雪:你可以脱了衣服在旁边守着。要是路小佳的话,他会有反应的。 傅红雪当即就脱。 谢昀赶紧跑。好家伙,别说路小佳,连谢昀都快按捺不住心神。傅红雪也太,太好看了,比慕容小荻还能吸人眼球。或许边城人天生就有这等魅力吧。 谢昀赶紧出来吹吹风冷静一下。 突然发现慕容小荻也解开了衣襟。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第102章 第 102 章 谢昀的方法果然有效。饶是公子羽再艰险狡诈, 生理上控制不了的东西他也无可奈何。傅红雪只稍看着路小佳身体上没动静,马上不搭理他便是了。 公子羽比路小佳更嗜睡。路小佳能撑得四五天,可是公子羽只能撑住两天。很快公子羽一睡,路小佳就出来了。路小佳出来就很暴躁。傅红雪都跟公子羽做了什么?为什么傅红雪不穿衣服?路小佳直炸毛。傅红雪反而欢欢喜喜地给他松了绑往他身上蹭。 傅红雪渐渐地已能分辨出他喜欢的人。自然也就不用再天天提心吊胆地过了。 就这么撑了个半月。林平之终于来到了边城。 林平之吸了不少人的功力, 是个极大的祸患。不过有连城璧遗留下的蛊毒操纵着, 林平之终日迷迷糊糊地也伤不了人。慕容小荻吹了口哨, 林平之就跟僵尸一样往路小佳身边跳。 傅红雪有些担忧:这孩子真的能行? 谢昀有信心:沈璧君的蛊毒都这般给他吸走的。 现在的路小佳是公子羽。他非但手脚被缚, 嘴也给堵着, 省得妖言惑众。公子羽对他的阴阳交加大悲赋也很有信心。他就不相信还有武功能把他的大悲赋破掉。 林平之的手抓住路小佳的肌肤。 公子羽坐看林平之有什么本事。 突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直直拉拽,天旋地转, 转得他头昏眼花。再过得一阵,他已操弄不得路小佳的身体。他的手断了, 痛感从手臂上传来。而路小佳的手并没有断。再过得一阵, 巨大的旋转又锯断了他的腿。公子羽发生哀嚎不止。然而路小佳一丝叫声都没有。 公子羽彻底被吸星大法从路小佳的身体里吸了出来,然后被投到林平之的吸收了百家内力的丹田里。这丹田就像巨大的绞/肉/机,将公子羽的身体一片片地绞掉,犹如被捆在柱上的凌迟之刑。公子羽从未感到如此绝望。更绝望的是他听到谢昀说:等把路小佳救回,再一个个吸城里的其他人。 公子羽跌落地狱。 他曾用阴阳交加大悲赋侵占了城里几十个显贵的身体, 这样的凌迟之刑岂不是还要再经历几十次?! 林平之吸得很干净。路小佳体内没有留下公子羽一丁点残留的意识。 可是与此同时, 路小佳的内力也给吸星大法耗个精光。剑法还在, 没有内息,武功定是要大打折扣的了。 路小佳挺乐观:没有公子羽的边城,也不必要什么武功。 傅红雪拉着喜欢的人的手指:我的刀就是你的剑。还像从前一样快。 路小佳忽然来一句:慢一点才舒服。 谢昀严重怀疑他们两人在驾车疾驰。赶紧把林平之领了出去。 慕容小荻的天尊大部队也已潜伏城中。一个精英盯住几户,就盯户主有没有夜里睡着了起床变成另一个人。一旦发现, 马上带着林平之连夜上门, 将公子羽再凌迟一番。由于公子羽附身的其他人都是些武功低末的家伙, 慕容小荻没费多大功夫就将公子羽的残余扫个干净。 也趁着入户抓人驱邪的机会, 天尊在边城打响了招牌。自此边城人人都知道,天尊才是边城的主人。 谢昀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黄沙与深夜,跟慕容小荻贺句:恭喜新分坛开业兴隆。 慕容小荻摊手。被迫营业,纯属被迫营业啊。 说到底也不是慕容小荻自己非得建分坛。他跟他母亲不一样。母亲热衷于不断扩张事业。慕容小荻则更想同谢昀浪迹江湖。慕容小荻有时候想,要是当时父亲没有丢下他们母子,是不是他们家现在一家三口就还在翠云峰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会有天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他,慕容小荻,就是个土豪少庄主,甚至是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 其实那样的生活,也未必比现在差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那样或许不能遇上谢昀。不能逮着个可以当成弟弟来宠的媳妇儿。 慕容小荻倚在谢昀的肩膀上: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谢昀心里没有底。不是信不过慕容小荻,是信不过自己。 他的运镖任务已经完成了。镖主不接镖,镖物就原路退回。谢晓峰已在巷子里明确说过他不愿再接谢家神剑。从那时候起,谢昀的任务就完成了。 谢昀感到一阵苦闷。不用运镖,他的综武侠位面之行也就结束了,他该回到大唐武侠位面去。 现在就等着叶大庄主派人来接他。 谢昀在群里艾特叶大庄主:我可以留在综武侠位面吗? 其他大佬懂得少年的心思。纷纷跟他求情。 可是叶大庄主又是老几天不回。谢昀每天艾特一遍,每天都不回。其他大佬帮着艾特,叶大庄主还是不回。西湖剑庄仿佛出现了什么变故。 李白劝谢昀莫慌,待他遣弟子去西湖边上打听打听再说。听说近日各门派组织了进攻连环坞水寨的战役,兴许大庄主忙着那头的业务也说不定。 谢昀的心就像路小佳曾经的心请一样不安。 路小佳不安于一觉睡醒以后变作另一个人,谢昀则不安于睁眼阖眼就给传送回大唐武侠位面。毕竟当初他就是这么被传送过来的。要是叶大庄主没看到他的最新留言直接安排,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于是谢昀不敢答应慕容小荻什么。要是哪一天他突然就走了,岂不是像谢晓峰那样抛下了新娘? 啊好在慕容小荻不能怀孕。 慕容小荻对谢昀的支支吾吾很不爽。临门一脚都踢进去好机会,弟弟还不肯答应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嘛。 而且弟弟近日对他冷淡好多,就像刻意躲着他一样。连学着傅红雪不穿衣服,弟弟也没被撩得追着他跑。到底哪里不对啊? 慕容小荻自然把罪责怪到了谢晓峰头上。 情况很明显。弟弟就是去见了谢晓峰以后才骤然变得冷淡的。肯定是谢晓峰跟他说了什么。 慕容小荻去套弟弟的话:谢晓峰觉得你怎样? 谢昀想了想:他夸我帅。 废话。他当然这么觉得。 慕容小荻说完又开始脑补。他觉得谢昀帅,谢晓峰也觉得谢昀帅,那么谢昀应该也会觉得他们帅。问题是谢昀觉得他们两个谁更帅一点呢?难不成谢晓峰成熟男人更有诱惑力,以致于谢昀看上了他? 该死!世界上的竞争对手真是太多了。不仅好看的姑娘容易叫人犯罪,好看的男人也会把谢昀抢走,而且最大的竞争对手竟然是他失踪了多年的老爹。天啊,他老爹还是个炮友红颜遍布大江南北的高段位海王。 慕容小荻黏在弟弟身上。万一被老爹把弟弟撩走就凉了! 谢昀拍了拍慕容小荻的脑袋:成天瞎想什么东西啊你。 反正慕容小荻挂在谢昀身上的时间更长。慕容小荻也想通了。弟弟没答应跟他成亲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现在弟弟还没有赶他走。就这么腻歪着也挺好的。 两兄弟也不回慕容七星塘,就在四处各地游历着。这一年多下来,谢昀阴阳巧合地给天尊攒下许多地盘,到处都有天尊的分坛,两兄弟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慕容小荻纯粹带着弟弟过把皇帝出巡的瘾。 江湖上风平浪静,唯有路过安庆县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波折。 安庆县情况比较特别。一条长江将县城化作两边。县里的江湖势力也就划江而治。江东属于天尊势力,江西则鱼龙混杂你方唱罢我登场。慕容小荻听母亲说过,安庆此地这等布局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能给天尊势力一个同外人接触的窗口。要是一个地方全由天尊统辖,统一管着,没有对比,底下的人难免总觉得生活还不够满意,要生出事端。 隔着一条江。江东的人看着自家地盘风平浪静,看着江西那头时不时动刀动枪死伤惨重,自然要感激天尊定分止争的功绩。 可是慕容小荻和谢昀来到江东落脚的时候,客栈门外竟然发生了大规模械斗。本来江西的打架打到江东也是常有的事,偏偏趁着慕容小荻下榻的这天开打,就有点挑战天尊权威的意味了。 江东分坛的掌坛使遂建议,趁着少主在,打过江西去,一统安庆县全境。 慕容小荻当他放屁。不过母亲教的相互对比的御下权术不宜在外人面前说起。慕容小荻便和稀泥:江西有恶人谷,有移花宫,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小心打不过连本来的地盘也丢了。 江东掌坛使大名江别鹤,他的消息还算灵通:少主莫要过谦。西进皇城,东临福州,北平边城,南驯蛮荒。只要你与夫人双剑合璧,没有干不成的事。 慕容小荻最满意的是少主夫人这个称呼,公然接受:那是当然。我家小昀特别能打。天尊能有今日辉煌,大半都是他打下的。我呀,没什么本事,就跟在他后边捡便宜。 谢昀也爱听夸。听得美滋滋的。 慕容小荻话锋一转:可惜他有了身孕,不宜妄动。你要打架还是等等吧。 谢昀:??? 慕容小荻你妹啊造我的谣!男人不会生孩子! 江别鹤也感到匪夷所思。但是看慕容小荻一本正经的样子,少主不至于说些无厘头的话吧? 慕容小荻越说越玄乎:小昀他们家乡的男人体质不一样,不仅生孩子,还会生盒子。我看就是你们装衣服的那种盒子。 江别鹤终于反应过来,少主是喝多了。 第103章 第 103 章 慕容小荻该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他一眼就看出江别鹤迫不及待地要收伏江西, 是因为他的儿子江玉郎在江西失踪了。 说起江玉郎,那可是安庆县远近闻名的美人。美到往街上一站,不管男女都要站住看他的那种。听说江玉郎不但同女人搞,还同男人搞。仗着他爹是江东大侠和天尊分坛使, 江东搞完还要搞江西。 可就在前半个月, 江玉郎莫名其妙在江西的地界上消失了。有人说他被恶人谷做成了肉饼, 还有人说他搞到了移花宫宫主的头上因而身首异处。毕竟许多年前曾有个叫江枫的负了移花宫。从此移花宫便同江姓人氏势不两立。 但不管怎么说, 江玉郎既在江西的地界上失踪, 当父亲的总要设法去找。更何况这位父亲是一个坐拥天尊分坛的江东大侠。 关心属下的私生活是天尊少主的分内之事。江别鹤虽没明说找儿子,慕容小荻也愿意主动替他去江西找上一找。没准找到了就能劝老江打消扩张地盘的念头。 慕容小荻把睡懒觉的谢昀从床上拽起来。他要去找人, 当然得弟弟陪他一起找。 分卷(100) 谢昀缩在被窝里,想起昨天慕容小荻当众叫他难堪:我怀孕了, 要养胎。不能下床。 哦, 真怀上了? 明知故问。看着慕容小荻狡黠的眼睛,谢昀感到他又要使什么套路。这种时候还是翻身对墙,不要理慕容小荻的好。 慕容小荻也钻进被窝,一把就解了谢昀的衣服:我还不想当爹呢。 然后就要搞事情把谢昀的孩子给弄掉。 谢昀哪里有孩子。分明就是慕容小荻搞事情的借口。谢昀赶紧扯开被子起来,瞪了慕容小荻一眼:赶紧走啊。找老江的儿子去! 两兄弟立马租了一条船过到江西。他们不带天尊的随从, 在江西地界的城巷中暗访。江西果然治安不如江东。吃喝嫖赌处处都有人争执。有时候走到巷尾, 就看见具死尸横在水缸里, 也不知身上给砍了多少刀。难怪江别鹤担心他那在江西失踪的儿子。这地方果然很乱。 不过江西再乱,总是有些江湖规矩的。譬如开在巷头的赌坊就是个人来人往的消息聚散地。有时候要打探些什么情报,去赌坊玩上几手便什么都知道了。 慕容小荻领着弟弟去玩把大的。 钱袋子给我。慕容小荻伸手去摸。 谢昀想起上回给慕容小荻挥霍一空的惨痛教训,往墙边一跳:不许动我的金砖。 小气鬼。用你多少回江东补给你。 不行。以后你要用钱都得听我的。我觉得合理才能用。 慕容小荻听着还挺高兴。弟弟可算拿他当自家人了嘛。 慕容小荻便稍稍弯了腰, 谦卑地说:我的好弟弟, 能给你哥两块金砖吗? 谢昀一点不吝啬, 就讲个态度问题, 大方地给慕容小荻掏两块金砖。 慕容小荻二话不说把砖头往开大一面押。 赌桌边上的人都愣住了。谢昀也愣住了:你没跟我商量押大!都连开了十六把大! 下一把还会开大。 慕容小荻信誓旦旦。 谢昀心想,慕容小荻是高手,他应该有听声辨位的功夫,或者有奇妙的技能可以隔空改骰子。听他准没错。 于是谢昀也往大这面拍了块砖。 众人纷纷嘲笑两兄弟愚昧。都连开十六把大了,庄家为了避嫌肯定要开小。而且两块金砖往大那头押,买小的赔率更高更赚。做庄的就更愿意开小了。 只见骰子盅拿开,里边亮出的果然是三三三九点小。 谢昀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金砖被一群赌徒瓜分了。 谢昀踢一脚慕容小荻:大哥你行不行呐。 慕容小荻跟没事人一样:没事。再拿两块出来。 谢昀的金砖很多,再拿两块不是问题。问题是慕容小荻别又给判错了。 这回慕容小荻接着压大。 谢昀有点犹豫,慕容小荻拉过他的手,往大这边跟着一按。 谢昀总觉得还要输。 大伙也觉得慕容小荻还要输。他就不该压这么大。大小两边押得对比悬殊,任何庄家都难以抵抗住作弊的诱惑。而且看这两兄弟傻头傻脑的,完全看不出庄家玩的手段啊。 果然第二局再开,又是小。 慕容小荻不气不馁不急不躁,只管伸手问谢昀要钱:再来两砖。 谢昀说什么也不肯给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输法。慕容小荻到底要干什么啊喂。 慕容小荻偏爱吊着弟弟的胃口。谢昀不肯给,慕容小荻就蹭他就色诱。大庭广众的谢昀给蹭的鸡皮疙瘩直起,蔽膝也在众目睽睽下摇摇晃晃。谢昀顶不住了,难为情极了,只好再掏出两砖保平安:最后一次! 慕容小荻欣喜地亲了弟弟一口。又往大上边拍一砖。 谢昀揉揉脸上的吻印,跟着哥哥压。 赌桌上的人越围越多。要知道江西本不富裕,两砖上桌几可包下整个赌场。放着那么大一条水鱼不宰,可真就是傻了。 押大这头是两砖。押小那头的碎银加起来也有一砖多。两相对比,众人还是觉得庄家会开大。 突然又有一只手丢下几枚金子跟着押大。 几枚金子在两砖面前只是小巫见大巫。要紧的是丢金子的人。整个赌场都认得他。嗜赌如命、不赌到倾家荡产夜尽天明不罢休的轩辕三光! 轩辕三光号称恶赌鬼,也在恶人谷十大恶人之列。世上的赌鬼多了去了,没有点本事的赌鬼是当不得大恶人的。所以别看轩辕三光滥赌,输到紧要关头他总能一把翻盘,然后接着赌。他甚至比庄家还神。 所以大家看到轩辕三光压了大都很慌。 庄家也很慌。他再摇了摇骰子,确保蛊里开出来的是小点数。 轩辕三光十分淡定,仿佛胜券在握。 慕容小荻催庄家:揭蛊罢。 庄家颤着手揭开了蛊。只见得里头三枚骰子有两枚化作了一堆粉末。只余一枚还有点数。但它即便点数再大,也只是小。 庄家激动地大喊:小,是小啊! 众人一并欢呼,把押大的钱全都捞过来。不过即便是庄家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骰子会变成了粉末。 轩辕三光脸色铁青。他明明悄悄震动桌子把骰子变成了大点,竟然有人给弄成了粉末。以他对庄家的了解,庄家绝没有这么本事。赌坊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唯一有可能作弊的,只有新来的慕容小荻了。 慕容小荻这一放水,把轩辕三光翻本的钱给输个精干! 慕容小荻笑得爽朗:前辈要不要金砖,我可借你一些翻本。 谢昀这回很慷慨。他看见引出来个有头有脸的十大恶人,便知慕容小荻的计策生效了。几砖花得超值,是输是赢无所谓啦。 轩辕三光干的就是嗜赌如命。非赌到命没了不可。要是旁人借钱给他也就罢了,慕容小荻的钱他可不敢收。这小子的功夫远远在他以上。但叫这小子今晚呆在赌场,他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赌。 轩辕三光只好道:你来找老子的麻烦究竟想干什么? 慕容小荻说:我想找江东大侠的独子江玉郎。他最后是从这座赌场消失的。 江玉郎会些拳脚功夫。若说有人能把他从赌场强行掳走,恐怕只有常年盘踞于此的十大恶人之一了。 轩辕三光哈哈大笑:原来你要问这个。我告诉你,还真是十大恶人掳走的他。可我对男的没兴趣。只有迷死人不赔命的萧咪咪对那小子有兴趣。 萧咪咪也爱光顾赌场。但她却不是要钱的。她专门到赌场物色形形色色的俊美青年。看到意气风发的就上手玩一局。谁要是不幸输给了萧女皇,那就得把整个人输给她做奴隶。江玉郎就是这么给输掉的。他现在应该在萧咪咪的地宫里当奴隶。 江别鹤早就派人来查过。可惜知道了萧咪咪也没办法。萧咪咪神出鬼没,她要不主动来找你,怕是找她不到。而且江别鹤的人手已盯住赌坊,萧咪咪更不会傻到来赌坊自投罗网。 慕容小荻和谢昀同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们手上都握着天底下最帅的男人,随手拿出来秀一秀,不怕萧咪咪不上钩。 很快地江西的巷口拉起方白布。慕容小荻让帅帅的弟弟坐在当中,自己藏在暗中盯着。弟弟长得那么好看,肯定要引得萧咪咪眼光的。 谢昀一脸不服气。早知道刚刚跟慕容小荻猜拳时就该出拳头,猜赢了就不用坐街头丢人现眼了。 谢昀不能干自己丢脸,便往白布上写字:我哥怀孕了非要生三个,劝他也不听,结果产房里大出血,现在需要520砖稳婆费。我不知道什么大唐武侠,也不知道什么盒子外观,求求好心人救救孩子吧。 他写的字又大又丑又匪夷所思。引得好些人驻足围观。 大家纷纷觉得谢昀是个傻子,有读书人路过,给谢昀添了四个言简意赅的字:卖身救兄。 这回大家都懂了。路过的都丢下几枚铜钱。 还有个女人丢下几枚金子:真是可怜的小家伙。姐姐家里有很多金砖,快跟我走吧。 这女人穿着一红艳红的纱衣,笑得妩媚而甜美。她那双垂怜的眼睛看过来,好像真能给男人鼓起莫大的勇气。不用说,肯定就是萧咪咪本咪了。 然后她又接着问:你哥哥想必长得跟你一样好看吧?孩子生完了吗?他在哪里呢? 第104章 第 104 章 谢昀冲慕容小荻藏身的地方看了眼。慕容小荻已经不见了。好家伙, 他一定是看萧咪咪太恶心,于是把弟弟丢下走了。 谢昀索性再踩一脚:他生孩子去了,不要我了。 萧咪咪叹口气。多好的孩子呀, 可惜是个傻子。 萧咪咪招招手, 让小朋友跟他走。 慕容小荻早就转移了阵地,悄悄跟在萧女皇的后边。 萧咪咪的地宫果然隐蔽。漫山遍野的山林里竟有棵大树的树干被掏空了,树干当中帮着块可以移动的石头。将石头搬开,萧咪咪带着谢昀往下跳, 便是深不见底的地宫。 地宫能进不能出。或者说出口绝不是入口。入口的墙壁光溜溜的,似乎被精心打磨过, 任凭再好的轻功也进不来。 两人才跳下地宫。穹顶的大石头也就自然合上。更加出不得去了。 但是谢昀一点也不慌。萧咪咪都能出去,谢昀当然也能。只不过他得在地宫里找到江玉郎。 萧咪咪对痴傻的少年还算可以, 拍拍谢昀的肩膀安慰他:不要怕呀。姐姐的地宫有很多小伙伴陪你玩。 谢昀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傻子的人设。无所谓,跟着萧咪咪往里走就是。 才走两步谢昀就差点跌倒。 空荡荡的地宫里点着微弱的烛火,烛火里映出一具具挂在洞壁上的干尸。全是些年轻的男子, 被萧咪咪用完就丢掉的男子。 萧咪咪笑眯眯:他们都到了一个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了呢。不要急, 等你把姐姐伺候得开心, 很快你也会去的。 谢昀真想一剑宰了这个疯女人。 再走得一阵, 谢昀才听得寂静里的人声。 有两个人, 在吵架。 两个人嗓门都大。 声音粗糙一点的说:你用力一点, 疯女人要回来了。 还有个声音细的:你怎么不用力?快动啊你。 啊! 别叫,被听见就惨了。 萧咪咪跟一尾飞鱼一样钻进内室。 两个少年吓得缩到墙角。原来他们正在用力搬动萧咪咪的书架。他们以为书架后边藏着逃出去的密道。 萧咪咪往其中一个的心口踹了一脚, 而另一个少年也跟着飞了出去。 谢昀才注意到两个少年的手腕给锁铐连在一起。锁铐精钢所制,封口已经被锁死, 是永远也打不开的了。 被踹着胸口的少年叫小鱼儿, 另一个被带飞跌倒的少年正是江玉郎。 小鱼儿瞧着带点痞气, 江玉郎则全是富家贵公子的潇洒模样。 萧咪咪给两人介绍:我给你们找了个哥哥。你们一起玩吧。 分卷(101) 萧咪咪摇着裙摆便离开, 准备洗个澡回来享用新人的身体。 小鱼儿和江玉郎一点不想跟谢昀玩。他们两个光吵架,都怪对方太大声把萧咪咪引来了。 谢昀问:书架后边真的有出口? 江玉郎说:肯定有,我每次都看到她从房里消失。 小鱼儿扮个鬼脸:我还看到她从茅房里消失。 她上茅房你都偷看! 不盯着她怎么找出口? 他们又要吵起来了。这叫谢昀想到慕容小荻。慕容小荻怎么也不来救人啊喂! 谢昀决定先顶一下慕容小荻的名把两个聒噪的人唬住:我是天尊少主。你爹江别鹤让我来救你出去。 小鱼儿拉一拉手上的锁链:喂,你老公来救你了。 江玉郎没说话。 谢昀顿时炸了毛:谁是你老公? 小鱼儿说个不停:他爹要把他送给你当小妾。原来你不知道啊。 小鱼儿又嘲讽江玉郎:有的人还老拿天尊少主来压我,见了面人家理都不理你。 江玉郎乖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媳妇儿见着老公的缘故。 谢昀特别不爽。杀千刀的江别鹤老早盯上了慕容小荻。出门遇到狐狸精真晦气! 不救江玉郎了哼。 谢昀打算自己回去。 小鱼儿拖着江玉郎跟过来:带我走啊大哥。我不要变干尸。 江玉郎也可怜兮兮地跟着。 小鱼儿说:你不带上我们我就大叫。 江玉郎被小鱼儿敲醒,也跟着威胁他:我也要叫。大家都出不去。 这两个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坏。 萧咪咪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后:你们叫吧。姐姐最爱听你们浪叫。 小鱼儿跟江玉郎特有默契往后缩。 萧咪咪特意过来是想到件好玩的事。小哥哥都从街上捡回来了,为什么不叫上他一起洗澡呢?萧女皇放好了热水,特意回来把傻大个领过去泡澡。 谢昀没意愿跟个老女人共浴。萧咪咪虽说保养得很好,听小鱼儿说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叫她阿姨都算年轻。她还要姐姐姐姐地自称,想想都叫人起鸡皮。 江玉郎被小鱼儿捏一把,一声尖叫。 萧咪咪听到了江玉郎的尖叫:小朋友你吃醋了吗?你也要跟姐姐洗澡? 小鱼儿说:他不叫吃醋。他要维护他媳妇儿。 萧咪咪眉眼弯弯。原来江玉郎拿她当媳妇儿啊。可是她不能只宠江玉郎一个。三个小朋友要雨露均沾才是。 小鱼儿呸道:他媳妇才不是你。是你领回来的慕容小荻。 江玉郎连连说不。眼前的谢昀看起来弱弱的,哪里是萧咪咪的对手啊。要不是爹爹非要拿他讨好天尊少主,江玉郎还看不上谢昀呢。 萧咪咪不高兴了:我把你们领回来是为了服侍我,不是为了要你们自行配种的。 小鱼儿煽风点火:对啊对啊。快打他们一顿。 谢昀是个傻子,小鱼儿是告密人,于是萧咪咪往江玉郎胸口踹一脚。 江玉郎给踹到吐血。萧咪咪威胁他:你要再敢乱找媳妇,我就叫你以后都只能当别人的媳妇。 江玉郎吓得赶紧捂紧了小肚子。萧咪咪向来说到做到。门口晾着的干尸很多就是被去了势的。 小鱼儿成功坑到江玉郎,坑得哈哈大笑。 江玉郎便去坑谢昀:他可不是什么傻子,也不是我媳妇。他是天尊少主,要欺负我来着。 萧咪咪看了谢昀一眼。天尊少主是个傻的? 谢昀正经地说:我不傻。 然而即便再正经依旧被当成傻子。萧咪咪笑得口水直喷:他说他是天尊少主你们就信啊。我还是慕容秋荻呢。 他当然不是天尊少主。 一个响亮的声音透过如雷轰鸣,震得地动山摇。 萧咪咪一听这声音就是高手,赶紧全神贯注迎敌。可惜她的动作太慢了。慕容小荻话至剑落,干脆利落地割了萧咪咪的喉咙。喷涌的鲜血染红了萧咪咪的红衫。 这时候慕容小荻才把剩下的话说完:你也不是慕容秋荻。 慕容小荻踩过萧咪咪的红色长裙,走到谢昀面前。 谢昀有情绪:你搞什么啊老半天才跟进来。 慕容小荻说:我得找到出口才好进。 小鱼儿惊喜地说:你知道出口在哪里? 慕容小荻找出口的方式很简单。萧咪咪要洗澡就得烧水,要烧水就会有烟火。看山林里哪个地方有烟火升腾,必然就是通风口。通风口不可能刻意设置得光滑,能进也能出。 小鱼儿和江玉郎激动得直跳。 慕容小荻对江玉郎说:找到你就好了。我送你回去见老江。 小鱼儿求慕容小荻把锁链给他砍开。 慕容小荻看见两人手上连着的锁链,随手一砍,砍得火花迸溅,却丝毫砍不动。连谢家神剑都砍不动的铁链,看来注定小鱼儿跟江玉郎要绑到一起了。 小鱼儿可不想一辈子跟江玉郎呆着,他只当慕容小荻没用力,于是给他鼓劲:你加把劲啊。他可是你媳妇儿。 江玉郎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崇拜强者。虽然谢昀和慕容小荻长一样,但看起来谢昀不会武功,而慕容小荻一招能秒萧咪咪。所以江玉郎摆出副矜持的模样,反过来斥小鱼儿:你不要胡说,我跟小荻哥没有关系。引人误会就不好了。 慕容小荻一把就将小鱼儿揪住提起:你瞎编造什么东西! 小鱼儿只得再说一遍江别鹤要把江玉郎嫁给慕容小荻的事。 江玉郎故意推辞:那是我爹的意思,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哪里高攀得起小荻哥哥? 这招以退为进楚楚可怜的确能勾起大部分人的保护欲。可惜慕容小荻不吃,在谢昀面前求生欲极强,当场就怼江玉郎:就是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高攀我。只有我家弟弟才能配得上我。 谢昀还不痛快。 慕容小荻赶紧纠正:啊不,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小昀。 谢昀满意地点点头。 江玉郎很沮丧。 小鱼儿够义气地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老兄。 可惜小荻哥哥就是最好的。江玉郎说着就抹眼泪往外跑。带着江小鱼也不得不跟他跑。 谢昀撞撞慕容小荻:你的小迷弟气哭了耶。 慕容小荻更要往谢昀身上蹭:跟我有什么干系。不是你哭我谁也不管。 你爱管就管,我可不会哭。 慕容小荻把谢昀推到萧咪咪的床上。萧女皇没有亏待自己,她的床还是很软很舒坦的,慕容小荻兴头上来:现在就让你哭。 慕容小荻好几天没搞了,谢昀好几天没哭了。大家都很寂寞。 可是那江玉郎装模作样跑出去一阵,见没人追又折了回来。他一时攀不上慕容小荻,那就以后再慢慢攀。他拉着小鱼儿一齐装可怜:对不起小荻哥哥,我们不闹了。刚刚小鱼儿开玩笑的。求你带我们回家吧。 在两个孩子面前搞事情,谢昀和慕容小荻都有点下不了手啊。 两人只好整整衣服。再把两个小朋友往烟囱处引。 江玉郎心里窃喜。烟囱很高,他跟小鱼儿绑在一起肯定出不去。非得有人把他两个带出去不可。他总算可以有个跟小荻哥哥亲密接触的机会。 第105章 第 105 章 小荻哥哥要抱抱。江玉郎挥了挥手:我跟小鱼儿两人连着上不去。 慕容小荻一脸冷漠:简单, 把你们其中一人的手砍断就行。 慕容小荻是天尊少主。别看他平时老黏着谢昀,江湖上的事处理起来雷厉风行,有时候比萧咪咪还要吓人。江玉郎听说要砍掉一人的手, 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小鱼儿心想, 江玉郎是慕容小荻的媳妇儿,砍起手来准要砍自己的手。那可不行。于是赶紧拉上江玉郎站同一战线:不行啊。砍掉谁的都不好。以后另一个人就要带着只断手行走江湖了。我听人说,断手会发臭,会长蛆, 长出来的蛆会钻到身上钻进耳朵里。 江玉郎听得怕怕的。就算不砍他的手也不干。 慕容小荻点头:你们连长蛆都想到了,有点想法。 小鱼儿不谦虚:那当然。不然江玉郎早就砍了我的手。 慕容小荻拔出剑:一人都砍掉一只, 把断手丢掉,就不怕长蛆了。 两个少年没想到慕容小荻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叫着跑开了。洞里七绕八转也不知他们跑到哪里去。 谢昀看见慕容小荻对江玉郎一点不上心,他也就不生气了。扯扯慕容小荻的衣角:算你会做。 我时刻都记着我只有一个弟弟。不能再多了。慕容小荻捧起弟弟的下巴。 谢昀很得意。他告诉慕容小荻,他也可以带两个小朋友飞出去, 不用那么纠结的。 可是慕容小荻不干。谢昀会吃醋他也会。天知道那两个小子会不会再整出一个给谢昀无脑护着的林平之。慕容小荻宁愿在洞里找别的出口。萧咪咪整天穿得漂漂亮亮地出去找男人, 总不至于从灰熏污浊的烟囱进出吧。 慕容小荻便跟谢昀往地宫深处走。边喊两个小朋友的名字, 边找其他的出口。 萧咪咪的地宫是中原第一工匠是欧阳亭所建。欧阳亭建出地宫, 是为了将五位武功高手关在里头, 忽悠他们要他们合力创出一套绝世武功。 欧阳亭忽悠计划很成功。五人通力合作潜心钻研, 总算搞出来一套五绝神功。却不想欧阳亭比他们先学会了,赶在他们之前将五人一招杀尽。 欧阳亭本以为他就此能够称霸江西武林。就在最高兴的时候, 妻子手中的一碗毒酒把他送上了西天。欧阳亭临死才知道妻子是他的仇人,就等着在他最得意之际给他致命一击。 这地宫本就为困住高手而建, 曲曲折折, 四通八达。想在地宫里找到藏起来的少年或者出口, 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早知道就留下萧咪咪一命, 逼她说出出口再杀不迟。 此刻江玉郎和小鱼儿就躲在欧阳亭死去的小房间里。 欧阳亭和他的妻子、还有被欧阳亭杀死的五大高手,如今全成了白骨。满屋白骨着实吓人。小鱼儿和江玉郎各自捂住对方的嘴巴。不能叫,不能说话,把比萧咪咪还残暴的慕容小荻引来就糟了。 小鱼儿可真同情江玉郎。他怎么就要嫁给这么个动不动就砍人手的男人?将来过了门岂不是要给他家暴□□到死? 江玉郎则在打小九九。都是那个叫谢昀的错。小荻哥哥就是因为谢昀才要砍他手的。谢昀有什么好看的。武功不会还傲娇,活脱脱就是个勾人的狐狸精。只要把谢昀干掉,小荻哥哥一定高看他。等跟小荻哥哥在一起了,以后天尊就落到他江玉郎手上了。 江玉郎想着想着,竟忍不住偷偷笑。 分卷(102) 小鱼儿捏紧他的嘴巴,叫他不要瞎笑。 江玉郎被捏得嘴巴痛,想掰开小鱼儿的手。两人就这么打闹起来,撞翻了旁边的石桌子。 洞里发出声明显的响动。 两个少年都吓坏了。再四处张望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可惜没有。他们又不敢出去。等了好久,发现门外没有什么脚步声,也没有来人的迹象,才抹了抹汗。地宫太大,慕容小荻没听见也属正常。 江玉郎从断掉的石桌子里捡到本秘籍。悄悄塞到了腰间。 他的举动给小鱼儿看在眼里:好东西不分兄弟一半? 我找到的东西凭什么分你一半? 可是小鱼儿早顺手牵羊把秘籍摸了过来。江玉郎武功没有小鱼儿高,抢不过他只能认栽。小鱼儿翻了几页秘籍,道句:原来这就是欧阳亭的五绝神功。 江玉郎两眼放光。运气也太好了吧,随手就能翻到本秘籍。 小鱼儿说:要是练成上边的功夫,是不是就不怕慕容小荻了? 江玉郎猛点头。五绝神功耶。五个人的武功总要胜过一个人吧?说干就干。打不过慕容小荻也可以提升武艺,把慕容小荻旁边的谢昀干掉。 江玉郎忽悠小鱼儿跟他一起练武。 谁想江玉郎早就落入了小鱼儿的圈套里。他们藏身的石室原本是欧阳亭和夫人的卧室。卧室里不仅藏着武功秘笈,还会藏着奇妙的春宫手册。这两者有时候看起来挺难分别。据说在遥远的终南山有一座古墓,古墓里的人就修炼一种跟春宫图一样的武功,好像叫玉女心经什么的。她们的武功也是当世一绝。 江玉郎翻看着手册上的功夫,又羞耻又激动。牺牲那么大,要练成的话肯定是绝世武功啊。 小鱼儿继续引诱他:你要练阳脉还是练阴脉? 江玉郎红扑扑的脸蛋说不出话。他其实想练阴脉,少做事多收获。可是让小鱼儿在上面,他又有点不甘心。 小鱼儿以退为进,躺平在地:让你练阳脉吧。来。 江玉郎也躺平:不行。阴脉简单,我武功不如你,合该我练。你别快连阳脉。 小鱼儿就不客气了。把江玉郎吃了个干净。 江玉郎叫苦不迭。谁想到练阴脉竟痛得翻天覆地。要不是小鱼儿全程捂紧他的嘴巴,他能叫得昏过去。 一个周天交合运转过后,小鱼儿还意犹未尽,继续撩拨着江玉郎的情绪。少年正处在精力旺盛的阶段。来到地宫的小鱼儿和江玉郎都好久没有酣畅过了。那萧咪咪一直把他们养着,没想到最后纯给他们当了嫁妆。 小鱼儿弄得精疲力尽,躺倒在欧阳亭的白骨前,跟江玉郎相互捂住嘴巴的手也各自松开,两人都大口喘着气。 小鱼儿美滋滋。啥也不懂的少年真好骗。这江玉郎号称风流倜傥搞人无数,其实他爹老把他禁着等送给慕容小荻。今天一个不留神给小鱼儿开了荤,他还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江玉郎要第一个杀掉的就是小鱼儿。他跟欧阳亭同样歹毒。不能允许世界上有第二个学会五绝神功的人。于是他把其他五个武林高手都杀了。 江玉郎也一样。运起掌力就往小鱼儿天灵盖劈过去。 小鱼儿轻轻松松就扭住江玉郎的手。江玉郎又是一声惨叫。 小鱼儿责备道:不是让你不要叫吗? 你,你骗我。根本不是神功。你真是坏透了! 江玉郎又羞又怒。他连慕容小荻的边还没摸着就给小鱼儿这头土猪给拱了。 小鱼儿继续唬他:谁说不是神功?你没有感受到丹田一股燥热? 江玉郎还真的很燥热。不仅燥热,还火辣辣地疼。 小鱼儿道:这就是功效。我没骗你啊。意守丹田听到没。 江玉郎本来武功也是半截子。小鱼儿说得玄乎,好像有几分道理。 小鱼儿又说:你打不过我是因为你本来武功就不如我。咱俩同时进步,你还是打不过我。 江玉郎不服气。照这说法岂不是永远打不赢江小鱼?但是回头算一算,要是他跟别的人勤练五绝神功,江小鱼不就追不上他了?于是江玉郎放了心。反正秘籍上的招式他都记熟了,以后就挑点幸运小伙伴一起练习吧。 江玉郎最想找慕容小荻练。这神功练的时候能给抱着,要是刚刚抱着他的是慕容小荻多好。 小鱼儿能把住江玉郎的大部分鬼心思。他也不是专门想搞了江玉郎的。只是眼下这情形,不搞掉江玉郎,谢昀就老看江玉郎不顺眼。哎,也怪自己一时嘴瓢,在人家原配面前说小三真是踩了雷。 搞了江玉郎,谢昀安了心。他们两个也就能跟慕容小荻出去了吧。 于是搞完江玉郎的小鱼儿休息一阵就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江玉郎想捂他的嘴都捂不住。 慕容小荻和谢昀总算找到了两个淘气的孩子。只见两人衣衫不整,头发麻乱,地上也一片狼藉。看起来像打了架。而江玉郎的裤子上沾着血,应是他打输了。 江玉郎见到要砍他手的慕容小荻十分害怕。一不留神藏在怀里的秘籍又给小鱼儿摸走了。 小鱼儿把秘籍丢给慕容小荻:我们练了上面的功夫,身体像要炸开了。 谢昀和慕容小荻一齐翻开他们手里的秘籍。只看得两人脑门热气直撞。小朋友拿这个当秘籍,还练了? 所以江玉郎腿上的血是 谢昀着实放了心。江玉郎被小鱼儿领走了,很好。 慕容小荻把秘籍丢给小鱼儿:你们慢慢练,不打扰你们。 小鱼儿说:别啊,带我们出去呗。地宫里闷死了。 小鱼儿偷偷捏了江玉郎的屁屁。这时候江玉郎装可怜最有用了。 江玉郎揉着肚子,他肚子本来就疼,呜咽着说:我也想出去。 这叫谢昀想起慕容小荻把他弄疼的时候。既然江玉郎归了小鱼儿,谢昀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跟慕容小荻说:带他们两个出去吧。 慕容小荻对江玉郎的顾虑也放下几分。指挥两人:跟好了,掉队我可不负责。 谢昀现在更同情给小鱼儿拱过的受受,叫小鱼儿照顾好了肚子疼的小伙伴,扶稳,别让人摔倒了! 慕容小荻识时机地也过来搀着谢昀走。 谢昀乐道:我又没伤没病。 慕容小荻不怀好意:你也要变成江玉郎那样才肯给我扶? 谢昀打慕容小荻的头。两个小朋友跟着呢,别做坏事。 慕容小荻感叹:孩子比我们早熟。 是你晚熟啊笨猪。 小鱼儿跟江玉郎不小了,也就比谢昀小一两岁的年纪。谢昀就不相信他俩是啥也不知道的。尤其那个小鱼儿,肯定跟慕容小荻一样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到时候回到了江府,江别鹤会不会给江玉郎报仇? 慕容小荻找到了地宫的出口。这出口果真藏在萧咪咪时常会消失的茅坑里。众人捏着鼻子掀开茅房的石头,跳下去,里面是条长长的山路。沿着山路往外走,总算见到了明媚的阳光。 两个孩子一齐躺倒在斑驳的阳光里。他们都大半个月没见着太阳了!溪声流水,和风煦日,鸟语花香,他们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着。两个难兄难弟忍不住抱头痛哭。 慕容小荻没忘了出来的目的:回江东,见你爹。 鸡贼的小鱼儿可不敢去见江别鹤。拱了别人的儿子,回去不得给江别鹤打死哟。 小鱼儿说:我一个外人不便上门打扰。还是解开锁链再说吧。 慕容小荻还是那句话:要解锁链就砍手。 比起丢掉一只手,江玉郎还是愿意跟小鱼儿锁在一块。两人没事还能练练功什么的。争取早日神功大成把谢昀干掉。于是江玉郎替小鱼儿说话:不如缓两日,再想想办法。 谢昀以为这两人是不好意思回家,笑道:丑婿终须见家翁。别逃避啦。 慕容小荻又乱入:上回谢晓峰见着你是不是特喜欢你? 谢昀把慕容小荻赶走,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们,只要表现得体,长辈不会嫌弃你的。毕竟谢昀是个成功的例子。慕容秋荻和谢晓峰都认可了他。 小鱼儿只想跑路。 江玉郎只能把谢昀干掉。他心里的夫婿只有一个,就是慕容小荻。 这两人各怀鬼胎。谢昀也不去搭理他们。江西一带风景名山挺多。谢昀反正要同慕容小荻出来玩,在江西再盘桓数日也无所谓。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也省得慕容小荻整天动手动脚的占他便宜。 四人小组的旅行还算愉快。每天夜里,相邻的两间房总能传来紧促的呼吸声。每天早晨,两对人醒来总有些疲惫,也总有些不可名状的兴奋。 可惜江西的治安总不如江东。 有天夜里慕容小荻正准备开始搞事情,就察觉到房顶来了不速之客。 准确地说,这不速之客并非来看他和谢昀的。慕容小荻听声辨位。此人应该正伏在江玉郎和小鱼儿的房间上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慕容小荻准备继续行事。 可是这位深夜来客不叫人安生。他确定了小鱼儿的房间以后,竟从屋上下了来,过去敲小鱼儿的房门。 慕容小荻觉得有点意思。要是他趴在屋顶,应该能看着屋里的人翻云覆雨。这老兄偏挑人家和合之际去敲门,摆明了要捉现行啊。 慕容小荻拍拍昏昏欲睡的弟弟:出门看戏? 爱吃瓜的谢昀一下子精神百倍。瓜不常有,吃瓜比吃慕容小荻好玩多了。 两兄弟起来准备吃瓜。旁边的房屋里响起了桌椅折断的巨响。 慕容小荻冲过去。只见得房中一位白衣少年翩然而立,他生得比江玉郎还精致,手中握着折扇,腰间系着玉扣,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但寻常的世家公子肯定练不出这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慕容小荻单看他的手就看出,白衣少年是掌法和内劲的高手。 小鱼儿给他这一只手打得呕血。旁边的江玉郎虽没挨打,给冷不丁闯进来的刺客吓得面如金纸。看见慕容小荻赶紧求救:少主快救救我们啊。 谢昀也赶了过来。 这时候眼尖的谢昀注意到,白衣少年同小鱼儿竟然长得很相似。不过白衣少年头发束起,梳得齐整,面相又平静大方。而小鱼儿则满脸痞气又不修边幅。这才叫人一时看不出两人的相似。 看谢昀真是越看越像。要给小鱼儿换个发型,妥妥就成了白衣公子。 这两人莫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小鱼儿一点也不拿白衣少年当他的兄弟,只冲慕容小荻告状:他是移花宫的要来取我和江玉郎的性命。 小鱼儿自知跟慕容小荻没什么关系。但拉上江玉郎,事情就不一样了。天尊少主总不可能见着自己的属下给外人杀掉。 慕容小荻还不把移花宫什么的放在眼里:阁下亮名号吧。天尊的事轮不到移花宫来管。 亮名号,之后就要亮兵器。 白衣少年说他叫花无缺。他是移花宫唯一的男人,也是两位宫主亲手养大的少宫主,跟慕容小荻在天尊的地位不相上下。在花无缺看来,移花宫的事情也不是旁人能管的。慕容小荻要管,他就要从慕容小荻的尸体上跨过去。 花无缺亮了兵器。他没有旁的武器,手中的折扇就是他的兵器。这柄折扇加上一手移花接玉的绝学,江西几乎无人能拦。 分卷(103) 慕容小荻的剑一如既往地快。特别同谢昀在一起以后,慕容小荻练剑练得更勤。他如今的剑意已能与叶孤城等一流高手比肩。他的剑很快划破花无缺的纸扇,逼到花无缺的咽喉。 小鱼儿却叫道:别杀他。 慕容小荻的剑稳稳收住。 小鱼儿既不想花无缺死也不想被他杀。他跟花无缺之间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小鱼儿就跟慕容少主说:把他的武功废掉叫他杀不得我就行。 花无缺一点也没有惧色,反而说:就算我是个废人也要杀你。 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 花无缺也搞不明白。但两位宫主既然说小鱼儿是他的仇人那就是了。 慕容小荻不留情面。一剑划过,花无缺左膝就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谢昀忙劝慕容小荻不要冲动。花无缺和小鱼儿长得一样,没准是两兄弟呢? 慕容小荻不同意:长得像不一定是亲兄弟。我们就不是。 慕容小荻再一剑,把花无缺的左手也伤了。 花无缺忍痛不说话。他被点了穴也无从反抗。可要叫他放弃报仇,是万万不能的。 小鱼儿再一次心软:少主放过他吧。一身武功都废了挺可惜的。 慕容小荻板起脸:我是给你呼来喝去的么? 小鱼儿还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慕容小荻提剑过来,往小鱼儿右手右腿也划了一剑。 小鱼儿惨叫不已。江玉郎在旁看着胆战心惊。小荻哥哥好残暴啊。他真的好喜欢霸气侧漏的男人!趁机同慕容小荻鼓噪:小鱼儿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真当天尊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啊。 慕容小荻说:你说得对。从此你不再是天尊中人。 江玉郎傻了。他不知道怎地又得罪了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最恨忘恩负义的男人。小鱼儿都受了伤江玉郎还要落井下石,实在卑鄙极了。谁跟他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要不是看在他爹是江东分坛掌坛使的份上,慕容小荻准要往江玉郎身上也划几剑。 谢昀忙给慕容小荻降降火。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们计较嘛。 其实谢昀是看出慕容小荻有意放水。他划在花无缺和小鱼儿身上的几剑只是伤了肌肤,疼是叫人疼,还不至于废了武功。看来慕容小荻也是暗暗以为他们是兄弟的。 谢昀得给杀伐决断的天尊少主找个台阶下,就说:他们两个就交给江玉郎处置吧。省得弄脏了少主的手。 言毕就把慕容小荻拉走。两人躲在暗中观察屋里三个少年的动静继续吃瓜。 江玉郎兴致勃勃。小鱼儿可算落到他手里了。江玉郎上来就扒了小鱼儿的衣服:叫你平时那么用力欺负我。 小鱼儿叫苦不迭。他伤了半边手半条腿,打不过江玉郎了。 江玉郎把小鱼儿的左手左腿都压住,就伸手去掐小鱼儿,直掐得小鱼儿惨叫。江玉郎要把平日的仇一并报回来。 江玉郎掐红了眼,竟从中感到数不尽的快意。偏生花无缺不合时宜地来句:江公子手下留情。容在下亲手杀他。 你算哪根葱也跟我谈条件。 这会儿小鱼儿给江玉郎折磨得死去活来,只好倒向花无缺来对付江玉郎。 小鱼儿又拿出吓唬人的手段:他是移花宫的宫主。他的两个宫主要是出手准能把你大卸八块。 江玉郎冷笑:什么移花宫。在天尊面前不堪一击。 小鱼儿提醒他:可是你已经不是天尊中人了啊。你的少主还肯保护你? 江玉郎冒出一身冷汗。要是移花宫的找上门,少主估计会像对待小鱼儿一样对待他! 第106章 第 106 章 三个小朋友在屋里勾心斗角, 两个大朋友躲在窗外扣了个孔吃瓜。 里面江玉郎摸小鱼儿摸得起劲。外头慕容小荻的爪子也很不安分,在谢昀身上动来动去的。 谢昀往他手背上狠狠捏一记:不要瞎摸。 慕容小荻可可怜怜:我只想疼疼你,不会同江玉郎那么粗暴的。 谢昀又重重拍他一记:你倒是敢。 慕容小荻叫弟弟别闹别出声, 给小朋友们发现他俩偷窥就不好啦。 屋里的三个小朋友各怀心思。估计就算外头走水,他们还在盘算着怎么对付彼此。 花无缺要报仇自然不假。可是此刻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小鱼儿真的是个坏人吗?为什么小鱼儿要救他还替他挨了剑?还有, 他为什么会跟小鱼儿长得那么像? 花无缺第一次见到小鱼儿的时候就有种奇妙的感觉。其实每次他只要手下加上几分力,小鱼儿早就死了, 等不到慕容小荻来救。可是每次花无缺都心软,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鱼儿此刻不再担心花无缺能杀他, 也不再害怕花无缺被杀。他把江玉郎制得服服帖帖的。其实也是江玉郎作死。没有了天尊的庇护, 贪生怕死的江玉郎一定不会去伤害花无缺。可是令小鱼儿惊讶的是,花无缺在江玉郎折磨他的时候竟然会帮腔。这叫小鱼儿觉得花无缺还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江玉郎不敢碰花无缺。那就继续搞小鱼儿。就算不弄死,也要把小鱼儿搞得惨兮兮的。谁叫小鱼儿平日里总是欺负他。 小鱼儿大叫:别再掐了。掐坏了以后谁跟你练五绝神功? 江玉郎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花公子也可以同我练。 花无缺明确表态:动了我的人绝不同你练。 花无缺一站小鱼儿那头, 江玉郎就没辙了。只好撒开手, 踢小鱼儿一脚:算你好运。 小鱼儿恨透了江玉郎。心想等养好了下回非搞得江玉郎嗷嗷叫不可! 江玉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打不赢小鱼儿, 跟小鱼儿共修再就也打不过。所以江玉郎要找另一个人共修。他就去找花无缺。他把五绝神功的本本拿到花无缺面前:花公子我们来练这套功法。练完你的伤就好了。 花无缺自小在移花宫长大,宫主决不许他干什么出格的事。花无缺也是第一次看到春宫图。感到有些奇妙,又有些躁动。丹田开始发热了。看来确实绝世武功。 花无缺客气地说:无功不受禄。 江玉郎说:你肯陪我练功就是最大的恩典。 花无缺又推辞:我练了武功以后, 仍要去杀小鱼儿的。 谁想小鱼儿尽作怪,哈哈大笑:我也练了这套武功。花无缺要是不练, 以后你就打不过我啦。 江玉郎表示,小鱼儿说的是真的。可是江玉郎想不通小鱼儿怎么会怂恿他的仇人去练功?小鱼儿是那么宽宏大度的人吗? 花无缺也很想练。可是他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江玉郎便表示, 他可以辛苦一点练阳脉,花公子躺平就好。为了能打败小鱼儿,江玉郎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谢昀和慕容小荻两人在窗外看愣了。孩子们玩得好大啊。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奔放的吗? 江玉郎把花无缺放平, 然后轻轻解他的衣裳。 花无缺在脑海里回想着刚刚看过的图式, 盘算着他的标准动作究竟如何。盘算来盘算去的, 不觉小腹处内息更甚,甚至能隐约要冲开他的穴道。江玉郎则在扭扭手动动脖子做着热身,他第一次练阳脉有些小激动。 小鱼儿看着江玉郎要搞花无缺,本来还是挺激动的。可是等江玉郎解了花无缺的衣服,小鱼儿又莫名其妙不高兴了。江玉郎是他的东西,他们两人的手还连在一起呢。放着江玉郎去搞人,小鱼儿很不痛快。 小鱼儿不想江玉郎搞人了。于是对江玉郎说:你说,要是慕容少主知道你同花无缺练功,他会怎样? 练功而已,他能怎样? 蠢啊。你的少主把人打伤,把你留下,难道是为了让你跟他练功的? 江玉郎这才反应过来。少主留下他是惩罚人的,不是为了让他跟人练功的。要给少主发现了,没准他身上也要挨剑了。 江玉郎真是一个不知所措。杀又杀不得,掐也不能掐,连练功都不行。他到底该怎么办嘛! 花无缺倒是配合:你就把折磨小鱼儿的拿来折磨我便是。 江玉郎大叫很妙。他觉得花无缺真是个好人。不像那个小鱼儿老说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的,弄得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江玉郎不由分说按住花无缺,花无缺咬着牙。酷刑来了,他是不会哼哼的。 小鱼儿既见不得花无缺受刑,更见不得江玉郎动刑,于是又开腔:你真是蠢得像头驴。你都不是天尊的人还替少主办什么事?让你留下来处置的意思就是放我们走啊。 江玉郎听得云里雾里的。可是小鱼儿每句话都好有道理。对啊,少主先把他逐出天尊,又叫他处置两人,好像真有不想追究的意思。 小鱼儿不给江玉郎思考破绽的机会:走走走,你快带我们离开。 我一个人怎么带你们走? 你背着花无缺,我还有一条腿,扶着你走。 江玉郎发现他挑了个比练阳脉还要累的活儿。背上一个,身边一个,差不多两百斤的担子压在身上,都要把他的腰压断了。 更绝的是,一推开门,发现少主和谢昀都站在门口。 慕容小荻不说话。要说少主站门口偷听,未免显得太不庄重。 谢昀一本正经替哥哥掩饰:好,你们过关了。你们的友谊情比金坚。不必走了。少主宽宏大量放你们一马。 小鱼儿和江玉郎击掌欢呼。只有花无缺不买账,盯着小鱼儿说:我还是要杀他的。 小鱼儿早就感觉到花无缺不是真心杀他,每次都做做样子。小鱼儿便道:行行,等你好了我随时奉陪。 慕容小荻没说话。小朋友们之间的事,大人还是不要管了吧。瓜吃完,慕容小荻拍拍谢昀的屁屁,咱们回去做大人的事。 谢昀临走前不忘叮嘱三人要团结友爱,而且友爱要适量中庸,不要搞得太厉害。夜已尽很深了,说话做事都不要太大声,早点睡觉才能快高长大。 于是江玉郎三人只好默默回房,听从吩咐度过一个安静的夜。 这一夜注定不安静。 三人刚刚准备睡着,又有人爬上了房间的屋顶。 花无缺是三人里武功最高的。虽然他被点了穴动不得。敌人来临他总能最早知悉。 花无缺叫醒身边的江玉郎:有敌人。 江玉郎最怕半夜上门的人了,忙把小鱼儿推醒。 小鱼儿早就知道了。他感慨两个猪队友的智商。三个人里两个武功尽失打不得,只剩下个江玉郎半桶水的武功。这时候就该安安静静地等着强敌下来,出其不备攻其不意才有获胜的希望啊。 既然不能装睡偷袭了,小鱼儿只好喊救兵。 少主啊救命啊我们又要挨打了! 这一喊整个客栈都能听到。 这一喊喊得屋顶的敌人破窗而入。 就是喊不来慕容小荻和谢昀。 闯入者笑道:喊个屁。隔壁两兄弟半夜出门去了。 慕容小荻怕隔壁的三个小朋友半夜还吵闹,就带谢昀出去过夜。自从上回在边城,在明月下、沙漠上玩过沙子以后,两兄弟喜欢上了野战。客栈的床总叫人觉得小,而且质量不好还会叫。还是坚实的大地最能承载慕容小荻的阳刚。 分卷(104) 小鱼儿失算了。反而给江玉郎训一通:笨蛋,都是你把他们引进来。 几个闯入者点着灯,大家才看清他们的面容。原来他们都是江西赫赫有名强盗组织十二星相。组织里的成员各以十二生肖自称。 来的有三个,黑脸的黑脸君属猪,瘦成长条的是碧蛇神君,还有个个嘴剑尖长得像公鸡的叫作司晨客。 这三人武功可能加起来还没有花无缺高。但是任何一个都能血虐江玉郎。 小鱼儿强作镇定:你们识相点。他是天尊少主的媳妇儿,还有他是移花宫的无缺公子。 几个闯入者没被吓着:我们找的就是移花宫的。你们俩不想死就出去。 移花宫的怜星宫主曾杀了十二星相的几个兄弟,十二星相便时常在江湖上逮着移花宫的报仇。他们盯上花无缺好久了。要是能把移花宫唯一的男人杀掉,必定能灭他们的威风。 江玉郎发现不关他的事,想也没想就丢下花无缺往外跑。 小鱼儿可不会那么不讲义气。 小鱼儿拽住床脚,手铐又连着江玉郎。江玉郎也跑不了了。 江玉郎又急又气: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花无缺劝:你快走吧。不必为我搭上性命。 小鱼儿真要给花无缺气死了。三个星相本来是对付花无缺的,花无缺却拿小鱼儿当朋友,岂不是把小鱼儿也拉下了水? 小鱼儿劈头就骂:呵,我才没想救你。但是少主托我找的藏宝图还没找到,你不能死。 众人一听有宝贝,眼睛全亮了。 连江玉郎都兴致勃勃:少主说了他身上有宝贝? 小鱼儿说:那自然。不然他得罪少主为什么留他活到现在? 江玉郎这厮纯是个傻子。真以为花无缺身上有宝贝,就伸手去摸索。 司晨客问:那是什么藏宝图? 不得了啊。大侠燕南天的藏宝图。燕南天你们知道吧?天下第一剑客。他的宝藏肯定了不得。要不然天尊少主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咱们这儿来寻。 小鱼儿说得有模有样,特别能唬人。 江玉郎摸了半天没摸着,而且还拆小鱼儿的台:没有找到啊。 小鱼儿真想把江玉郎干死。他的脑子是猪脑子做的么? 还好属猪的黑面客也是猪脑子。黑面客大叫一声:移花宫的小子肯定把藏宝图藏了起来! 花无缺总算智商上线,一口咬死:没错,你们杀了我铁定得不到藏宝图。 咱家不杀你。好好伺候你。 碧蛇神君吐出舌头,他的舌头比寻人的长不少,仿佛真的蛇一样。那舌头往花无缺脸上卷过去,连定力很好的花无缺也感到恶心,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小鱼儿喝一声:我知道藏宝图在哪。 小鱼儿纯属为救花无缺急中生智。他赶紧动脑子飞快地编,看能编出个什么地方。 江玉郎以为小鱼儿真的知道,连说:不可以告诉他们。是少主的藏宝图。 碧蛇神君骤然转身,舌头舔上了江玉郎的脸。他的舌头也跟蛇一样毒。江玉郎但中了毒,脸上瘙痒难忍,抓得满脸是血。 司晨客在旁边欣赏江玉郎的痛苦,催小鱼儿:你再不说他要把自己抓死了哦。 小鱼儿还是不打算要了江玉郎的命的,叹口气:给他解毒,我跟你们说。 碧蛇神君给江玉郎喂下一颗药。这毒厉害得很,就一会会功夫,江玉郎已经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了。 小鱼儿道:当初花无缺把我打落山崖,我就顺手摸了他的藏宝图。现在藏宝图应该在萧咪咪的地宫。我们走时来不及带出来。 司晨客精明得很:你说在地宫就在地宫。谁知道地宫在哪里。 你们可以押着我们一齐找。我知道路。 几个星相彼此打量一番。三个大人押着三个小孩,还全是半死不活的,不必害怕。于是黑脸猪抓起戴了手铐的小鱼儿和江玉郎,碧蛇神君扛着花无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地宫进发。 等谢昀和慕容小荻回来,屋里空荡荡的,三个小朋友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谢昀想:他们三个该不是私奔了吧? 慕容小荻看着地上的血迹,是江玉郎抓破脸留下的。他知道三个小朋友肯定遇到了危险。 而且血迹里还画着只诡异的笑脸,像是特意留下的信号。 第107章 第 107 章 笑脸笑眯眯? 萧咪咪的宫殿。 萧咪咪的地宫入口处, 三个星相还在驻足观望。 小鱼儿领着他们七绕八绕才找到这处入口。拖到了太阳升起。都这么久了,少主还没回头发现他的记号,那可全完了啊。 三个星相已经失去耐性:先把移花宫的小子摔下去, 摔不死说明底下没机关。 花无缺的穴道还没冲开,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鱼儿连忙叫:别摔! 你小子又耍什么滑头? 万一下边有他的内线怎么办?你一摔,他穴道一解,岂不让他逃了。 可惜这次小鱼儿害了花无缺。属鸡的司晨客二话不说就扭断了花无缺的右边胳膊:那我就把他废了再丢下去。 花无缺再铁的意志遭着断骨的疼, 也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呻/吟。 小鱼儿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这样下去三个星相连他的骨头也要折断。 这时树林里响声大作。 是人, 很多的人。杂乱的脚步, 呼呼的口哨。三个星相有些慌。此地有埋伏。 碧蛇神君吐出信子,是小鱼儿把他们引到此处,一定是这混小子下的局。那他就先把混小子杀了再说! 三枚穿心钉凭空而来,钉穿了毒舌的舌头。 碧蛇神君惨叫着倒地暴毙。那三枚穿心钉非但穿了他的舌头, 还穿了他的喉头。 一招毙命,见血封喉。 另两个星相忙拿住了小鱼儿和花无缺。可出手的人宛若鬼魅,一拍一落,猪和鸡两人的骨头架子便全散了去,小命早在□□倒下前就没了。 小鱼儿认得武功高强的铜面人:是你! 这是恶人谷里教他武功的铜面人, 应该是个好看的姐姐。也是这位姐姐同他说,花无缺和移花宫杀害了他爹。将来学成武功以后一定要找移花宫报仇。 小鱼儿当时就不明白, 铜面姐姐武功那么厉害,她为什么自己不找移花宫报仇。反而要他这个学了半吊子的去做苦差事。 铜面人这回不搭理小鱼儿。捞了花无缺就走。花无缺一个大男人,在铜面人手里竟跟个小孩儿一样被轻轻提起,很快踩着枝头而去。 危机总算解除了。小鱼儿瘫坐在地上。身边的江玉郎脸上还血痕淋淋, 嘴唇肿得跟腊肠一样说不出话。可是江玉郎好像想说话。小鱼儿就把手心伸给他:你要说什么就写吧。 江玉郎在小鱼儿手心一笔一划地写道:我爹。救命。 原来刚刚吹响的哨声是江家的哨声。江玉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他给小鱼儿写字, 是想小鱼儿呼救把他的家丁引过来。 小鱼儿可不干蠢事。把江玉郎送回江家去, 他捉弄江玉郎的事情岂不是暴露了。他小鱼儿岂不是要被江别鹤扒一层皮?他才不要干蠢事。就算放江玉郎回家, 也总得解了该死的同心锁才行。 小鱼儿本来有条能解锁的铁丝的。可是刚刚被星相扛着跑,不知掉路上哪块地儿去了。他本来早就能解开同心锁跑路。没想到一时捉弄人上了瘾,现在想跑都跑不掉了。 小鱼儿只好拖着江玉郎藏到草丛里,临了还不忘哄哄江玉郎:你别轻信。你家的哨声人人都能模仿。没准是来杀我们的呢? 江玉郎经过这一夜折腾,发现小鱼儿真的挺能靠得住的。连少主不在的时候他还能保护大家。也就信了他。 谢昀先找到了井边。然后顺着地上的血迹,找到了藏在草丛里的两个小朋友。 小鱼儿看到是谢昀像遇着救星,又恐江玉郎听着,便用唇语跟谢昀说:求求你别送我回江家,我会被他两父子搞死的。 谢昀开心地告诉小鱼儿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会的。你马上就入赘江家,江玉郎很快是你的人啦。 小鱼儿吓昏了过去。 慕容小荻办事特别靠谱。 他老早知道谢昀介意江玉郎,找到江玉郎以后就叫人传信给江别鹤来接。又故作模样地给天尊总坛传信,告诉母亲江坛主有意将爱子相赠,问能不能纳妾。 慕容秋荻最怕儿子变成谢晓峰那样的海王。当即着了总坛护法到分坛训诫,三令五申叫江别鹤务必严防死堵。江别鹤还没来得及攀高枝就给拉了一头鸟屎,再也不敢提把儿子嫁给慕容小荻的事情了。 江别鹤赶到江西来接儿子,在客栈同慕容小荻相遇。慕容小荻索性快刀斩乱麻,说小鱼儿有勇有谋特配得上你儿子。当场连吓带唬地把江玉郎指了给小鱼儿。 谢昀对慕容小荻的操作很满意。他的拒人功夫跟他的野战功夫一样好。 江玉郎却恨得牙痒痒的。他要嫁给慕容小荻,他不要嫁给小鱼儿那个混蛋。肯定是谢昀使的阴谋。这个坏妖精抢了他的小荻哥哥。 可是江玉郎现在连话都说不出,只要忍着一口气。不要紧。只要还有一口气,嫁给了小鱼儿也能撩小荻哥哥。 江家的府卫很快集结到谢昀身边,把两个小朋友抬回去。 江别鹤跟慕容小荻没进山林。 两人站在山崖上指点江河。江别鹤还是那句话,劝少主进取,趁着天尊人马大量过江,快快拿了江西。 慕容小荻还是老一套:不干。 可是这回用什么理由呢?弟弟已经怀过孕了,总不能说自己也怀孕吧? 江别鹤道:少主与移花宫的公子交过手了吧。他们的武功稀疏平常,很容易对付的。 哦,江别鹤也知道他跟花无缺打过架? 慕容小荻眼珠一转,呕出口血来。 江别鹤大惊:少主何故受伤? 慕容小荻顺势说:就是花无缺伤的我。他们不好对付呐。 这,怎么会这样?按理说他的武功还不到移花宫主的五成啊。 慕容小荻再吐一口血:他每次遇着小鱼儿不忍出手,所以你们才看不清他的路数。其实他很厉害,不要低估了他的实力。 唉,为了叫分坛的兄弟们不要老想着打江西,慕容小荻真是煞费苦心。 江别鹤只得暂且扶少主回去休息。 做戏做全套。慕容小荻连谢昀都不说。而且受伤了还可以享受弟弟喂饭倒水服务。谁用谁舒服啊。 谢昀总觉得慕容小荻没那么脆弱:花无缺真伤了你? 慕容小荻咳了几声:是啊。内伤。 谢昀狐疑:你伤了还跟我去野外? 我就是跟你去了野外所以伤更重了。 分卷(105) 谢昀听着有点小感动。慕容小荻真是爱他爱得深沉,重伤了还要爱啊。 谢昀摸摸慕容小荻的头:你好好养伤,我不打扰你了。 慕容小荻:??? 谢昀很机智:动情伤身。养伤要清心寡欲。我先不跟你见面。 慕容小荻恼怒极了。装病丢了弟弟可不划算啊。 谢昀找来了小鱼儿给慕容小荻端茶倒水。一来小鱼儿机灵,二来江府的人说新姑爷入赘前七天不能跟公子见面。小鱼儿正好闲着没事干。 小鱼儿其实想开溜。来到江府以后立马用铁丝撬开了同心锁。但是江府设在天尊的江东分坛之内,十步一哨,守备森严。小鱼儿摸了几天都没摸出去。 这时候谢昀叫他去照顾慕容小荻,小鱼儿看到希望的曙光。没准把慕容少主伺候开心了能放他出去咧。 小鱼儿带着微笑上工:少主我给你擦擦身。 慕容小荻没了谢昀正郁闷,就一个字:滚。 小鱼儿听到这个字心想稳了。 江别鹤忽悠慕容小荻不成功,又来找少主夫人说道进攻江西的计划。 谢昀对这种想攀附慕容小荻的门第只是一个不搭理。 江别鹤却不知从哪里听说谢昀要找谢晓峰,又拿出一件事来:江西的恶人谷里,困着位燕南天燕大侠。他有个兄弟,就叫燕十三。就是跟谢晓峰对决的燕十三。 谢昀笑笑不说话。当初在边城遇着燕十三,燕十三人自己都明确说了,他没什么兄弟。不管是边城的燕南飞,还是恶人谷的燕南天,都跟他没有一点干系。这江别鹤也不是不知道还是瞎编,要拿这个来激他找谢晓峰。 谢昀反问江别鹤:你是想救燕大侠,还是想找燕南天的宝藏啊? 江别鹤倒没蠢到抵赖欺瞒,便说:属下找宝藏,少主夫人救燕大侠,不冲突呐。属下得了宝藏也不私吞,一定用作建设分坛。 看起来这个江别鹤还是挺实诚的。谢昀且不怀疑他的动机。但是既然慕容小荻不愿进攻江西,他也不能坏了慕容小荻的好事。谢昀就把球踢回给慕容小荻:我呢虽然跟小荻在一起,天尊的事情我是不干预的。我到现在都不算天尊中人。帮不了你咯。 江别鹤道:罢了,夫人帮不得这个忙,还有另一件事要劳动夫人相助。此事关乎犬子与江小鱼的婚事。 这件事也算跟谢昀切身利益相关。谢昀还是感兴趣的。 江别鹤道:我听闻移花宫的花少侠要寻小婿的仇。 哎,你放心啦。有我在,他不敢来婚礼捣乱的。 江别鹤说:属下不是担心他来捣乱。其实这个花少侠啊,是小婿的亲兄弟。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是希望能叫他们和好,也算给小婿备份大礼。 江别鹤说的是实情。花无缺和小鱼儿的父亲叫江枫,是江东一带的美男子。 可惜好看的男子往往都有些渣。江枫蒙移花宫大宫主相救,却爱上了公主的侍女,两人相约私奔。在马车上生下了双胞胎兄弟。 可惜孩子刚出生,他们的父母就给大宫主逼死了。二宫主为了保住两个孩子的命,便出个鬼主意:将两兄弟分别抚养,告诉他们对方就是他们的仇人,看他们如何争斗至死。这便是花无缺屡屡来找小鱼儿报仇的原因。 江别鹤特别能抓住别人的心理。他拿出两兄弟的事情来做说辞,就知道谢昀十有八九不会拒绝。慕容小荻成天弟弟、弟弟叫着的,谢昀跟慕容小荻多少也有兄弟之情,而且还是长得相似的兄弟之情。这时候拿出小鱼儿与花无缺的故事,谢昀定是要给打动的。 但江别鹤绝不是真心要做好事。他隐去了这个故事里最为重要的一截。 当年的江别鹤,是江枫家中的一名书童。江枫夫妇逃亡时,正是他把主子的行踪卖给十二星相,才害得两人途中被劫匪拦截,后来更是遭到了移花宫主的毒手。 江别鹤因为出卖主子赚了一笔钱,又变卖了主子的家产,才一步步把家业做大。乃至于后来生了儿子,竟给儿子取名玉郎。玉郎儿子本是主子江枫的江湖美称。江别鹤这么起名,无疑□□地宣称他是主子老爹了。 从这件事来看,江别鹤实在是小鱼儿和花无缺的杀父仇人。他要把两个孩子找回来相认可不是为了做善事那么简单。趁着有少主在江东撑腰,趁早把他们除掉才是正途。 只听得江府家丁来报:姑爷过江去啦。 江别鹤怒道:不是说让你们看住他的吗? 家丁为难地说:可是姑爷拿了慕容少主的口令,我们不得去拦。 他拿的什么口令? 少主同他说,滚。他就滚上船滚到江对面去了。 谢昀真是服了小鱼儿。不行。他要过江去把小鱼儿抓回来跟江玉郎成亲。小鱼儿搞完人家又跑路真是太渣了。 谢昀也招了条船跟着过江。 江西的局势更乱了。也不知谁散播的谣言,说江别鹤要在儿子婚后翌日率众打过来。这会儿江西正在召开什么武林大会,要推举盟主对付天尊。 有趣的是,武林大会挑头的既不是移花宫也不是恶人谷,而是个新近崛起的富商罗丁当。很少有商人会起这么晦气的名字。叮当叮当的,穷得响叮当。 可是罗丁当一点也不穷。他能买下江西一整条吃喝嫖赌的巷子。上回谢昀去光顾的赌场就是罗家的产业。赌场里的人拼死拼活赚得一点钱,罗家至少能抽到一成。每天的流水哗啦啦的,可谓江西首富了。 移花宫和恶人谷没来捧罗家的场子。罗家也不担心。路上逢人就发一波小广告,纸条写着来参加武林大会送金坠子一枚。如此一来,会场可谓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至于真正上台比武的,则是地灵庄、三湘盟等二流门派。 谢昀也领了枚金坠子,凑到人群里去看。一看不打紧,竟从人群里瞅见了小鱼儿。武林大会这么热闹又发金坠子的事情,小鱼儿当然要掺一脚。可是谢昀和小鱼儿之间隔着十几道人墙。谢昀拼命挤过去。 擂台上的大会已经开始。罗丁当亲自上台主持。这富商长得真像富商,接近两百斤的大胖子,人们总觉得罗富商在擂台上跳一跳就能把擂台震塌。 罗富商朗声道:各位好汉,今天把大家聚过来,是要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江东大侠江别鹤。有可靠消息呐。天尊少主已经入驻江家,再过七日,他们就要把天尊的分坛建在咱们江西啦。 江西众人哇哇聒噪。没人愿意让出自己的地盘。 罗丁当叫众人安静:江别鹤没什么可怕的,天尊也没什么可怕的。江别鹤的儿子就落在了我们手上。 谢昀一惊,江玉郎也到江西来,还给人捉住了? 只见得擂台上推上来一位貌美清秀的白衣少年。他的手脚被绳索捆紧,他的嘴巴给布条封住,只有一对眼睛锐气不减。哪里是贪生怕死的江玉郎,分明是移花宫的花无缺。 第108章 第 108 章 小鱼儿呸了一口。 谢昀猜小鱼儿肯定在吐槽。该死的花无缺怎么又给人抓住了? 江别鹤的儿子有玉郎之名, 花无缺也是生得秀色可餐。大家伙看见花无缺,纷纷信以为真,当他是真的江玉郎了。 几颗鸡蛋就往花无缺身上砸, 砸得他满头鸡蛋清。 花无缺说不出话,被绳索捆缚着更无力动弹。只能瞪着抓他的罗富商。 罗富商一脚把花无缺踹倒:各位,咱们结盟前先宰了这小子。谁来第一刀? 鸦雀无声。 江西武林本就没有什么过得去的高手。躲在人群里丢鸡蛋可以,上前宰人可不敢做。宰的是江别鹤的儿子呀, 万一将来老家伙秋后算账怎么办?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鸦雀无声。 罗富商再问:谁来?让罗某看看你们的决心。 大家再次向罗富商证明没有信心。 小鱼儿跳上擂台:我来杀他! 小鱼儿往脸上抹了泥, 弄成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人们一时也辨认不得他与花无缺相似。罗富商大喜:小英雄是哪门哪派?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恶人谷大鱼儿。 恶人谷前番刚出来个搅得江西人人头疼的小鱼儿,怎么又出来条大鱼? 没有大鱼儿怎么会有小鱼儿?我就是小鱼儿他哥大鱼儿。 大家对恶人谷印象不佳,一个个全是不满。 罗富商挥着肥肥的肉臂:好, 恶人谷的大鱼儿先领第一刀! 小鱼儿接了刀,绕着花无缺转一圈:你说我该从哪里砍呢?把他砍死了后边的人会不会怪我? 花无缺认出了小鱼儿,原本愤恨的目光变得柔和。 小鱼儿又问:他的穴道封好的没啊,会不会暴跳起来揍我? 罗富商不耐烦: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罗某的五花大绑不比点穴管用? 再加上花无缺默契地动了动手指。小鱼儿便知道他没被点穴。小鱼儿手起刀落,一把断了花无缺的绳索。 众人一声大叫。罗富商的打手们围了过来。绳索被解的花无缺长袖挥出, 掌风所至,人仰马翻。那罗富商见此情景, 肥嘟嘟的身子溜得贼快。 小鱼儿等花无缺追过去揍他。没想到花无缺一把搂住小鱼儿的腰,扛起来就飞檐走壁。花无缺柔柔弱弱的,扛人的功夫跟铜面人有得一拼。 喂喂我救了你你还要抓我! 小鱼儿拍花无缺的背脊。 花无缺不管他,跑出城外, 跑向森林。见到四处无人才把小鱼儿放下。 好痛。小鱼儿摸着被硌疼的腰。花无缺不像要杀他的样子, 便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天尊少主在追踪你。 擂台上的花无缺能一览全局, 早发现了谢昀混在人群里, 正慢慢朝小鱼儿逼近。 小鱼儿拍拍胸口:还好你机灵。不然我要抓回去跟江玉郎拜堂成亲了。 你不想跟江玉郎拜堂? 那当然。那个小坏蛋鸡贼得很,跟他成亲要倒八辈子大霉。小鱼儿嘴甜:不像你,要是你的话我倒愿意娶。 花无缺大叫荒唐。他们是仇人,怎么可能成亲。 小鱼儿倒不管什么仇人不仇人的。恶人谷里的恶人们各自是仇人,大家同样过得好好的。凭什么仇人就不能成亲了? 小鱼儿又问花无缺怎么给抓了起来。 花无缺不好意思说,那夜他被救回移花宫以后,因为想见小鱼儿于是溜了出来。他伤没好,不留神就落入了罗富商的圈套,足足被关了几天。那罗富商也是奇怪,他说了无数次他来自移花宫,还非把他当成江玉郎。 小鱼儿直觉罗富商不妥。正常人听见移花宫都退避三舍,他反而虐待移花宫少主。不怕死全家的么? 花无缺没说什么。几次三番要小鱼儿相救,这叫他不好意思提报仇的事情。 谢昀跟了上来。 花无缺的轻功很快,可是架着个小鱼儿一起跑,怎么也跑不远的。 小鱼儿见着谢昀哇啊大叫,躲到花无缺背后去。 花无缺打不过慕容小荻,也不知能不能打得过谢昀。只用心地报答着小鱼儿的恩情,同谢昀谈判说:他不愿娶江玉郎,阁下请别逼他。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搞了别人就要负责任。谢昀朗声道:你既然不想娶,就不该同江玉郎开那种玩笑。 分卷(106) 小鱼儿努努嘴:谁叫小坏蛋总算计我。他给我下毒,暗中要砍我的手,他坏透了。我就小小地教训他。 你也可以给他下毒,你也可以砍他的手。你伤了人家私密的地方,叫他以后怎么办呢? 花无缺听得懵了:什么私密的地方。 谢昀还真不知怎么跟小鱼儿科普。小鱼儿则动上了手跟花无缺示意,并且总结:听说女娲娘娘便是这么造人的。 花无缺一阵脸红。那天晚上他竟然差点跟江玉郎干成了坏事,实在叫人难为情!花无缺又羞又怒,突然也不帮小鱼儿了。 花无缺道:你还是回去吧。被这么对待实在太惨了。 你也不帮我! 小鱼儿觉得没什么惨的。大家都是男人,受点伤第二天就好了,有什么好惨兮兮的啊。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当上小坏蛋的姑爷可是要给他玩死的。 花无缺认真地说:你救了我,我自然该帮你。你不想娶,我就成全你。 花无缺说着解开了衣带。叫小鱼儿动手。他也可以当受害者。到时候小鱼儿要对两个人负责,就不用单单对江玉郎负责了。 小鱼儿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谢昀咽了咽口水,现在小孩子都这么开放的吗?在他们两人铸成大错以前,谢昀必须说:你们不可以,你们是兄弟啊。 两个人都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是兄弟,毕竟长相摆在那里。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小鱼儿反驳:我看你跟慕容小荻才是兄弟。照样胡搞。 就小鱼儿懂得多。谢昀丢给小鱼儿一把匕首。血浓于水,滴血验亲是最好的法子。 小鱼儿和花无缺互看一眼,两人都觉得是个极好的主意。一行人走到河边,用空树干造了只水筒。舀满一筒清水。随后,花无缺用匕首抹了掌心,挤出血滴到水筒里去。 花无缺把匕首递给小鱼儿。 小鱼儿却迟疑了。要是花无缺跟他是亲兄弟,他以后岂非永远得不到花无缺了?一想到这点,小鱼儿心里就十分沮丧。哪怕这是一个事实,他也不想知道。 小鱼儿一脚把水筒踢进小溪。花无缺的血和水筒随着溪水一并流走。 小鱼儿睁眼说瞎话,对谢昀道:你肯定在里头做了什么手脚。你为了让我回去娶江玉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谢昀什么也没做就被人污蔑,心里十分不爽:我看你就是贪图花无缺的美色。贪到连他是你兄弟都不顾了。来日酿成大错你就晚了! 酿成什么大错?大家都是男人,能酿成什么大错? 谢昀一时无言以对。 倒是花无缺机敏,一下子就点了小鱼儿的穴道。花无缺话不多,做事很果决。他走到溪水边重新打来一筒水。也不顾小鱼儿伶牙俐齿大声抗议,匕首一拉就划破了小鱼儿的手指。水筒中一片殷红。 花无缺再此把刚才的伤口划开,往水筒里挤着血进去。在三个人六只眼睛下边,两股血交融到了一起! 花无缺的脸色跟他的衣衫一样白。 小鱼儿的脸色跟他沾着的泥土一样灰。 水筒里交融的血液充分表明,他们两个是兄弟,是亲兄弟。 花无缺看小鱼儿的目光更温柔了。 可是小鱼儿却恨不得把花无缺摁在地上打一顿。奈何他现在动不了。一根手指头也不能动。 谢昀把两兄弟父亲和移花宫的往日恩怨和盘托出。 花无缺听后瘫坐在地。移花宫的两位宫主自小将他养大,竟然是杀害他父母的仇人,还想利用他来跟小鱼儿对决。她们的心未免为太狠了些。 对于小鱼儿这边来说,移花宫是仇人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他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提醒他的兄弟:移花宫的两个姑婆厉害得很。你万不可一时冲动去报仇。 花无缺叹口气。他何止不会一时冲动,就算他冲动了也无济于事。两个宫主的功夫不知胜他十倍百倍。相传邀月大宫主的明玉功近日再上新境界。花无缺深知打不赢他们。 小鱼儿说:我倒是认识好些能替我们报仇的。 花无缺已经跟小鱼儿站到了同一个阵营,叫他快些说来。 小鱼儿说:一个是恶人谷教我武功的铜面姐姐,也就是救你那个。 一说花无缺就对上了号。他告诉小鱼儿,铜面人是怜星二宫主。她来教小鱼儿武功是为了让小鱼儿能跟花无缺对决的。 小鱼儿不得不把铜面姐姐除名。再提一个:还有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要能治好他 花无缺又打断小鱼儿:怜星宫主探过恶人谷。燕南天是治不好了的。就算治好,他的武功也不复当年。根本打不赢邀月。 最后小鱼儿和花无缺两兄弟默契地把目光投向谢昀。 小鱼儿同谢昀做交易:你帮我们报仇,我就愿意娶江玉郎。 花无缺也想做交易,可他没有什么筹码。他的筹码本是移花宫,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花无缺想了想说:我也可以随你指婚。 谢昀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年头的小朋友动不动就以身相许的么? 小鱼儿斩钉截铁:不行,我不同意你嫁人。要这样的话我宁可不报仇。 此情此景叫谢昀想起慕容小荻。果然天底下的兄弟都是一样的,要嫁弟弟的时候总是舍不得。 对了,小鱼儿和花无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来着。 谢昀道:花无缺又没做错什么事,你的婚事我不干涉。小鱼儿得跟我回去,至少跟江家好好赔礼道歉。 谢昀已经作出了最大的让步。两兄弟跟谢昀约定,只要平了移花宫,一切都好办。 花无缺领着大家往移花宫去。 还没走出林子就听得邀月宫主若远若近的笑声。那笑声是带了内力的,一点不亚于少林的金刚狮吼功。小鱼儿内力最差,给笑声震得栽了跟头。花无缺也站立不稳。他暗叫不好:邀月的明玉功已经练到了第十层。 邀月身着一袭淡白长纱,纱尖和脚步踩着细嫩的枝头。她好似凌空而至的飞鸟。可即便驾着如此轻盈体态的功法,她的内息又如滚滚巨浪汹涌而至,叫人不得不佩服。 花无缺忙按了小鱼儿的穴位,并把内力传给他御敌。 邀月冷笑:果真兄弟情深。叫我留不得你们两个孽种的命。 说着间又在笑声里加了几分内息。林中树叶簌簌直落。这回连花无缺都忍不住喉头一甜。 谢昀亮了剑,在众人周围划出道山河气场。 说起来还是吕祖大佬昨天新发的红包。吕洞宾好歹联系上了叶大庄主,山庄中果然又出了些问题,叶大庄主索性叮嘱谢昀暂时不回大唐。又拜托吕祖再发个红包,以便小谢镖师能在综武侠位面行走无恙。 谢昀感激地拆开叶大庄主和吕洞宾的心意,总算学得了一招护人的绝学。 山河但落,四海无恙。花无缺和小鱼儿缓过气来。 邀月再加力也穿不透谢昀的强大气场。 邀月盯着谢昀:你是谢晓峰的儿子,慕容小荻。 能一眼认出谢晓峰儿子的女人,想必都有一段心酸的往事。当初江枫看不上邀月,转而勾搭邀月的婢女。邀月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正好给谢晓峰安慰了一番。于是她便记住了谢晓峰。 谢昀已经对谢晓峰的往日战绩不感兴趣了。他同邀月道:我叫谢昀。慕容小荻是我男人。 邀月仰天大笑。谢晓峰的儿子们比江枫的儿子们还会玩。她叫江枫的儿子们互相残杀,谢晓峰的儿子们竟然走到了一起。她邀月这辈子遇到的都是些什么奇葩的爹! 邀月道:你该知道为什么我不进攻江东?我是给你爹面子,给慕容秋荻面子。否则以江别鹤的三脚猫功夫,江东的天尊分坛早该灭了。 所以呢? 你给我杀了他们两个。我便不同你计较。 谢昀坦然:我倒宁愿替他们报仇。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邀月随手一推,轻盈的掌法竟把周围的参天古木连根推起,朝谢昀撞击过来。 谢昀的山河气场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能老躲在气场里。只见谢昀转守为攻,起了风车剑法,将那颗大树卷回去。 邀月道句:来得好。 也不知她怎么出的掌。那大树到了她跟前被巧妙一拨,竟倒转方向又朝谢昀砸了过来。 谢昀已经没有第二个风车可用了。 花无缺指点道:谢兄莫与邀月斗力。移花宫最擅借力打力。你出一倍里,她能以移花接木还你两倍。 妈呀这花无缺真是马后炮。谢昀只好同少年们躲避攻击。谢昀边躲边开了气剑。斗力不行那就斗气,让气剑自动追踪射死邀月。 邀月还真不是省油的灯。气剑过来,邀月就再拨动身边的另一棵树,庞大的树干和粗糙的树皮将气剑拦在外头,丝毫伤她不得。邀月调动的树木越来越多,几乎小半个林子都给她的明玉神功给调动了起来。现在是七八棵大树围着谢昀撞,稍有不慎就要给撞得头破血流。 小鱼儿总算知道了邀月的恐怖。要不是轻功上乘的花无缺背着他跑,他早给这些大树砸死了。 谢昀一时拿邀月没办法。树木横行,近战达不到她。放远程又会被格挡。想着放李白大大的影子,可是树叶杂乱摇曳的,又时常目标不在视线范围内。真叫人恶心。就不该选这么个地形。 花无缺四下观望,骤然把小鱼儿往后推,自己跳进了邀月的巨木大阵里。 邀月一点不留情。活脱脱一棵大树撞过来,直撞得花无缺四肢尽损。可也正是这么一撞,树木移位,谢昀的对手就进入了他的视线。谢昀抓着花无缺拼死换来的机会,一招洗剑问心结束了邀月的性命。 邀月到死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剑法。快到她来不及移花借力。鲜血渗透了邀月的白纱,周围的大树纷纷脱离她的控制,横七竖八地往下掉。好在小鱼儿及时把花无缺拖走,否则花无缺的脑袋都给砸没了。 邀月是个狠人,心脏被贯穿还能说话,嘴角溢出鲜血还能嗤笑。她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谢昀:你跟你的哥哥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会代替那两个,受到移花宫兄弟反目的诅咒。 邀月到死对江枫的恨。她修长的手指指着小鱼儿与花无缺。他们两个长得实在像江枫,长得实在像她恨之入骨的江枫。 邀月虽死,花无缺也残了半条命。这会神志不清,浑身骨头也不知断了哪些。小鱼儿不敢贸然移动。他再聪明也都不过疾病伤痛,只好急着求谢昀帮忙。 谢昀表示爱莫能助。到现在了也没谁给他发一个奶妈治疗的红包。好像有一个他自带的,唱歌给人疗伤的。不过风评似乎不是很好。谢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小鱼儿急得团团转:我回恶人谷找万伯伯救他。 恶人谷有个精通医道的万春流。其医术不下什么薛慕华、葛病等神医。只是万春流当年行医不慎,错害开封城里就九十七条性命,这才退避谷中。小鱼儿能在一堆恶人里学得侠义行事,多有万伯伯一份功劳在里边。 小鱼儿不敢搬动花无缺,只好托谢昀暂且看着,自己回去找人。 铜面姐姐拦住他的去路:你不必去了。恶人谷已死干净了。 小鱼儿早知铜面人的身份是怜星宫主,当然不肯信他的。可是小鱼儿又打不过怜星,只好跑回来叫谢昀打人。 怜星摘下面具。她是个同邀月一般的绝色女子。她看了看邀月宫主的尸身,叹口气:你既然连姐姐都能杀死,我是更不如你的。 分卷(107) 谢昀道:那你让开。别阻着小鱼儿救人。 怜星道:恶人谷真的灭了。 恶人谷是小鱼儿的家。小鱼儿双腿发抖:是你下的手。 那些下等人还不配我弄脏我的手。怜星日常出入恶人谷教小鱼儿武功。恶人谷众人的嘴脸她都看在眼里,只感到恶心。 即便怜星不出手,恶人谷还是灭了。 听说是罗富商孤身进到恶人谷里。过不得片刻,几大恶人自己火并,很快同归于尽。 江西这头移花宫大宫主身死,恶人谷又迅速覆灭,迟早要落在江东天尊的手里。 两大势力一日之内相继落幕,未免也太凑巧了些吧。 第109章 第 109 章 怜星医术不赖, 过去替花无缺把断掉的骨头接上。当年邀月本要杀掉两个孩子的,怜星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这才故意说出兄弟相争的方法拖延。多年来她虽教小鱼儿武功, 倒没真的教他什么狠招杀招,自是不愿他们两人斗殴致死。 小鱼儿嚷嚷着要给恶人谷报仇。 几人回到恶人谷后,只见得满屋的尸体。进谷的罗富商也横在尸体之中。而且罗富商也有两个。两个一模一样的大胖子。原来罗富商也是十大恶人之一。他们本来一个叫欧阳丁,另一个叫欧阳当。他们从前昧了恶人谷里的宝藏, 不得已吃成大胖子、化名罗丁当来掩人耳目。他们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就是从恶人谷宝藏中来的。 就这么个被追杀了十几年的家伙, 怎么会自发走进恶人谷,还引得其他恶人与他们兄弟同归于尽? 小鱼儿狠狠地踢了死尸一脚。但不管怎么提,那些将他养大的恶人谷师父都不能再活过来了。 聪明的小鱼儿很快想到,移花宫覆灭, 恶人谷火拼,最大的受益者必是江别鹤,必是天尊。 谢昀杀掉邀月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帮他,就是天尊大肆进攻江西的前兆。慕容小荻口口声声说什么两江势力互不侵犯,全是假话! 可是凭借小鱼儿自己的功夫, 别说谢昀、慕容小荻,连他们手下江别鹤的一根汗毛都伤不着。 小鱼儿咬咬牙, 对谢昀道:你替我报了仇,我跟你回江家。 怜星却告诉小鱼儿另一件事。江别鹤本是他爹江枫的书童,正因为江别鹤出卖了江枫的行踪,江枫夫妇才逃跑无果。江别鹤还侵吞了江枫的家产, 建立起他如今的江府。 小鱼儿把这笔账也记下了。但此时他不能表现出对江别鹤的一点歪心思。只好对不起怜星:你个坏女人, 算计我和无缺不够, 还要继续挑拨离间, 我不会上你的当。 怜星好心被当驴肝肺,沉了脸:爱信不信。 花无缺行动不得,谢昀只好把花无缺留在怜星处,同小鱼儿返回江西。 一来一去的,回到江东差不多也是成亲的时刻。 慕容小荻还赖在床上。他到底伤得有多重啊。 慕容小荻可怜巴巴。没有弟弟的关怀,伤不能好。 谢昀瞧他的德性,就知道慕容小荻在装病。花无缺的武功啊,还没有大成。从他与邀月交手就能看出。怎么可能把慕容小荻打得一个礼拜不得下床。慕容小荻肯定是装。他装病无非不想出击江西罢了。 谢昀告诉慕容小荻江西发生的事情。邀月死了,恶人谷也灭了,连那什么罗富商组建的联盟也烟消云散。天尊推过江去指日可待。 慕容小荻淡定:我知道。我还知道邀月是你杀的。你没事去掺和江西的江湖恩怨做什么呢? 谢昀被慕容小荻抓个正着。他还以为躲在林子里把邀月杀了,谁也没有看到呢。可事实上邀月被杀谁都能猜出凶手。毕竟江东江西一带,能杀移花宫主的也就慕容小荻两兄弟而已。 谢昀问慕容小荻知不知道恶人谷为何覆灭。 慕容小荻道:罗富商,或者说欧阳丁当兄弟,早跟江别鹤勾结在一起了。 江别鹤最擅长操弄人心。他同欧阳丁当兄弟许诺,与其被恶人谷追得东躲西藏,不如主动出击灭了恶人谷。于是江别鹤搜集了恶人谷中各大恶人的恩怨情仇,然后一股脑告诉了欧阳丁当。欧阳丁当进谷以后就频频爆料,这才引得谷中众人血拼身亡。江别鹤兵不血刃地就把恶人谷给灭了。 谢昀见识得江别鹤的心机,想起怜星说过的话,更对江别鹤当年的背叛之举深信不疑。倘若江别鹤同小鱼儿的父亲有仇,他怎么会允许小鱼儿当他的女婿呢?、 谢昀不由得替小鱼儿担心起来。 慕容小荻摇摇头:你别老盯着外人看,多替你可怜的哥哥担心吧。 慕容小荻指着江别鹤给他送来的饭菜。 饭菜有毒?谢昀取了银针去探。慕容小荻摇摇头。江别鹤还不至于笨到下□□。饭菜没有什么毒,却在食材搭配上是活血化瘀的功效。受了内伤的人本就体内血气紊乱,越吃活血的食物伤势越重。 江别鹤摆明要叫慕容小荻的伤势拖着不得好。他以食材下毒,又不算真的下毒,便是给慕容小荻发现了,也能推说是厨师大意。更何况,江别鹤以为勤练武艺的天尊少主是不懂厨艺的。谁想慕容小荻跟左姑娘学做菜的时候,也学到了一些食材相生相克的道理。 慕容小荻大方地吃。他又不是真的受伤,吃了完全不怕。他反而要装着伤势未愈,暗中观察江别鹤这只老狐狸究竟想干什么。 一观察,江别鹤昔日陷害江枫、谋夺家产的事情他全查了出来。非但如此,江别鹤还有意吞了江西以后,在安庆一带勾结倭寇脱离天尊。他要自己当安庆的土霸王。到时候他手里握着天尊少主,量慕容秋荻也不敢拿他怎样。 慕容小荻只可惜江别鹤做的好大一个白日梦。 江府的婚宴办得十分热闹。嫁儿子是件大事。更何况是天尊少主亲自指的婚。江别鹤虽暗里算计慕容小荻,表面功夫总是做得特别足。 小鱼儿胸前顶一朵大红花,第一次当新郎官。然而新郎官并不开心。叫他跟仇人的儿子成亲,着实为难了他。可是小鱼儿要忍,忍到把这群仇人全部杀死的那一刻。 小鱼儿早在大红花里藏了恶人谷秘制的毒性粉末。等到抛花球的时候,毒粉就会炸开,随着风散到众人身上。这毒粉能叫人发狂。小鱼儿也要江府上演一出自相残杀的大戏。 单有粉末还不够。江别鹤内功深厚,必定能以掌风将粉末驱开。谢昀除了大红花里藏着毒,主桌宾客的酒杯外侧也抹了毒。这些毒药不在酒水里,就算用银针探也探不出。在婚宴最高兴的时候,众人碰杯,几样毒就混到了一起。再喝下肚去,保准他们的内力使不出来。 小鱼儿还有第三套方案。江玉郎离他最近。大不了挟持江玉郎跑路日后东山再起咯。 小鱼儿坐等晚宴好事上演。 慕容小荻把戏演得真真的。他叫谢昀扶着他,脚步一深一浅地从房里走出来,泛白的嘴唇和失血的脸色,瞧着真像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可是慕容小荻坚持赴宴。他不仅赴宴,还要坐到主桌,以便给江别鹤塑造一个受了伤还要强撑着的少主形象。 江别鹤别提多客气了。要二拜高堂的时候,叫小鱼儿和江玉郎过去给慕容小荻磕头。说咱们都是天尊人,天尊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江别鹤又借机求慕容小荻收回成命,不要把江玉郎逐出天尊。 慕容小荻喝着小酒就答应了。他只笑江别鹤爱子心切,求情的时候反而暴露了他的行径。逐出江玉郎一事慕容小荻从未跟人提起,江别鹤是怎么知道的呢?可见在江西,他一直派人盯着慕容小荻。暗中跟踪天尊少主,那可是死罪中的死罪。 慕容小荻跟江别鹤碰个杯:坛主晚上务必尽兴。 江别鹤就将小鱼儿带毒的酒水喝了下去。 小鱼儿一阵兴奋。 拜完天地就到了抢大红花的环节。小鱼儿要开始计划的第二步了。 小鱼儿捧紧了胸前的大红花。 这时只听得江府门外有响动。一杆担架抬进来一个白衣少年,正是在江西负了伤的花无缺。 花无缺突然到来是小鱼儿万万没想到的。他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点。杀了江别鹤他得逃。花无缺来了他带着一个人怎么逃啊?花无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谢昀迎上去:花少侠是小鱼儿的亲弟弟。总要过来请他喝杯水酒。 众人有些认识花无缺的,便议论说江家的姑爷怎么跟移花宫的大公子是兄弟。不过瞧着有天尊作保,众人也不好说什么。让开一条道,把花无缺抬了进来。 江别鹤别提有多高兴了。谢昀真是个办事能手。他说把花无缺和小鱼儿两兄弟找到,果真就找到了。江别鹤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就趁今夜,干掉两兄弟。 为了干掉这两兄弟,江别鹤可谓煞费苦心。更不惜把儿子都赔上。儿子没了还能再生一个,要是自己的性命没了,那才叫完蛋。 江别鹤想的是最朴素又最直接的法子。他给江玉郎准备了一柄匕首。但要江玉郎在洞房时将小鱼儿杀了。花无缺好容易找回的兄弟给杀了,他必定忍不住找江玉郎报仇。到时候少主在、天尊的好手都在,花无缺杀了人插翅也难飞。 只是现场的情形叫江别鹤有些意外。花无缺残废得躺着担架过来,这叫他怎么报仇。谁能编理由去杀掉一个人畜无害的残废? 江别鹤眉头紧锁。他得赶紧想别的计划。 小鱼儿手中的大红花抛不出去了。这朵红花一抛,只怕要害了他的兄弟。 谢昀冲小鱼儿伸手,霸道而任性:你不许抛,红花是我的。 众人纷纷笑了。谢小公子已作了慕容少主的夫人,还要别人的红花做什么? 谢昀振振有词:我还没同慕容小荻成亲。我可还是单身。拿了红花,有志者来撩我啊。 众人笑得更大声。谢昀却轻轻松松地收缴了小鱼儿的投/毒利器。冲他使个眼色:不要急,人头慢慢收。 第110章 第 110 章 小鱼儿不完全相信谢昀。可是红花给谢昀拿了他也没办法。只好静静等待其他机会。 花无缺经过怜星医治, 多少能仰起脖子,吃点东西。花无缺看着他的杀父仇人就坐在旁边,不免红了眼。 小鱼儿给花无缺喂些粥:别急, 慢慢吃。 花无缺舒口气。叫自己镇定。一旁的江玉郎不淡定。小鱼儿他怎么还不洞房, 什么时候才能杀了这个害他不能跟慕容哥哥在一起的混蛋? 江玉郎假装吃醋:小鱼儿你到底跟他成亲还是跟我成亲? 一旁江别鹤盘算来盘算去, 江玉郎傻杀了小鱼儿他也要死。一个儿子换江枫一个儿子不划算。江别鹤打算另等时机, 便骂江玉郎:不可造次。花公子是你夫君的兄弟, 也是你的兄弟。你该好生待手足才是。 江玉郎才不当花无缺是手足。移花宫的家伙, 还成了废物。江玉郎不把花无缺放心上。 江玉郎气鼓鼓地回房去了。只待小鱼儿进来, 就杀了他。 正好花无缺在, 小鱼儿找着不与江玉郎同房的借口。失散多年的兄弟啊,还受了重伤, 当哥哥的于心何忍。 江别鹤乐得成全两人。给小鱼儿跟花无缺拾掇出一间屋子, 叫他们住进去。 两兄弟住一起就对了。住到一起,一把火正好把两人烧点。 这等事情江别鹤还是交给他的白手套儿子做。 小鱼儿不是个没有警惕的人。跟花无缺住进去就把谢昀也拉上。小鱼儿实在低估了江别鹤的野心,没想到江别鹤疯起来连少主和少主夫人也照杀不误。 江别鹤对儿子道:你想要嫁给慕容小荻, 就得杀了姓谢的。 江玉郎同意。可他知道谢昀武功很厉害。听说最近邀月都死在他的手里。自己半吊子武功的,能打得过谢昀吗? 江别鹤道:武功再高也抵不过放火。为了我儿, 江府任你烧了罢。 江别鹤在儿子成亲以前就做好了准备。他接着修缮屋子张挂婚仪的机会,把几间房的门框窗户等都换成了易燃的材料。今天给花无缺安排的房间, 正在当中的一间。房里的床底还藏着几罐油,准能把房里的人烤焦。 分卷(108) 江别鹤计划好。等江玉郎放完火, 他也把江玉郎丢火里去。谁也不会怀疑是个死了儿子的可怜父亲放的火。虎毒不食子, 江别鹤偏要做得比虎还要毒! 等到谢昀葬身火海, 身受内伤的慕容小荻就没人保护。届时要怎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全是他江坛主一句话的事。 江别鹤心里美滋滋的。好似他已成为了安庆县的霸主。 殊不知慕容小荻有独特的天尊密卫。江别鹤的那一丁点功夫早就被慕容小荻知道得清清楚楚。 谢昀进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掀开了床底, 拿出里边的油罐。 小鱼儿何等聪明:江别鹤要烧死我们。 小鱼儿急忙把油罐往外搬, 告诉谢昀可以找江别鹤算账了。 谢昀嫌他不够机智:寻常人往床底下放油不算过分吧?你能抓住江别鹤什么错? 江别鹤就是这么老奸巨猾, 犯罪犯一半,叫人摸不着他的狐狸尾巴。 小鱼儿想激谢昀出手:你好婆妈。我要有你的武功要杀了他。 谢昀要杀人不难。但谢昀不是浪子。他既跟了慕容小荻,就要守天尊的规矩,免得给小荻弄个残虐属下的少主的恶名。在没有抓住江别鹤的罪证以前,谢昀不会失去理智地给小鱼儿报仇。 再说了小鱼儿跟他无亲无故的,凭什么非替小鱼儿报仇? 谢昀叫小鱼儿把油藏回去,免得打草惊蛇。 小鱼儿只得乖乖听话。谢昀不得行,他只能靠自己,盯着要来放火的江别鹤。 今晚当新娘子的江玉郎到了房间里。 江玉郎是过来准备放火烧屋的。 他抱着被子一齐过来,装成个新婚之夜被丈夫抛弃的可怜人。又哭哭啼啼又满腔哀怨:谁家当丈夫的跟你一样。 小鱼儿正愁江别鹤不行动。看见江玉郎过来感觉稳了。就陪着小坏蛋一齐演戏:你一天不跟我睡会死啊? 这才是小鱼儿的人设。他要好声好气哄着江玉郎,反而要叫他生疑了。 江玉郎碎碎念:可是今天咱俩成亲 我问你新婚之夜要做什么知道吗? 江玉郎摇头称不知。他的新婚之夜是杀人放火。 小鱼儿附在他耳边说了一通,江玉郎羞红了脸。那本秘籍,那个五绝神功,小鱼儿早就跟他干了两口子才干的事情。 小鱼儿说:你很快要有小小鱼儿了。 小鱼儿就是要激怒江玉郎。江玉郎出手了,谢昀就有端掉他们父子的理由。 江玉郎一时间傻在原地。他,有了,小鱼儿的孩子?! 有了小鱼儿的孩子还能杀小鱼儿吗?杀了他岂不是小小鱼儿生下来就少了一个爹?他该多可怜呀。 江玉郎摸着肚子,生出几分不忍之心。藏在被窝的火折子迟迟拿不下来。 小鱼儿说:你该不会还要我给你造个小小鱼吧。 江玉郎低着头:该再多一个小玉郎。 小鱼儿感觉气场有点不太对。江玉郎这眼神竟是渴望的眼神。江玉郎还要不要杀他了啊? 江玉郎下不了手了。当他知道他已经有了小鱼儿的孩子以后,他就再也没法对小鱼儿动手。他的心情是激动的,要当爹的激动。 谢昀看江玉郎被耍得团团转,好心提醒他:男孩子是不会生孩子的。 江玉郎不信:大家说你也怀孕了。凭什么你能怀我不能怀。 谢昀: 该死的慕容小荻造谣害死人! 现在江玉郎的想法变了。以前是他跟谢昀抢老公,现在他要跟谢昀比孩子。这一代抢不过,就下一代抢。他总不信几代人都要给谢昀压死。 谢昀翻个白眼。这孩子没药医了。 江玉郎既不想再害人,就把火折子往外抱走。小鱼儿留都留不住。 小鱼儿生着闷气。该死的江玉郎这回为什么没上钩? 江玉郎又惊慌又惊喜地抱着被子往外跑。遇上了江别鹤。 江玉郎欣喜地同父亲说,他要当爹了,当小小鱼的爹。 江玉郎叹口气。傻孩子啊。然后一掌拍下江玉郎的脑袋。 江玉郎愣是想也没想就死在了老爹的手上。 江别鹤把江玉郎的尸体搬到小鱼儿几人的房间边上,然后悄悄地点起了火。这把火无论成不成功,江玉郎都死在火力,他江别鹤都是受害者,没有人会怀疑到他。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大火一吹,火焰包围了整个房屋。 谢昀和小鱼儿看到大火,想得是江玉郎。可谁知才开门,江玉郎的尸体就直挺挺倒向屋内。谢昀和小鱼儿俱傻了眼,难不成江府还有强敌来袭。 小鱼儿想会不会是怜星放的火。 花无缺道,怜星若要杀人,她动手便是,绝无可能用放火这种手段。 小鱼儿便想不出还有谁又要杀害江玉郎又要放火的了。这个人只怕同江家是有仇的。谁会想到江别鹤能狠心到连自己儿子都杀了呢? 火势已将房屋团团围住。 庄里来了几个打水救火的。也不知这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水往上一浇,烧得更厉害了。连唯一的通路也给大火锁死。 小鱼儿大叫:完了完了。没给江别鹤玩死,倒给江别鹤的仇人给杀掉。都说仇人的仇人是朋友,怎么到了江别鹤处不管用了呢? 小鱼儿指望谢昀能用点什么神功把火势打退。 谢昀遗憾地告诉他并不能。 小鱼儿能算计人,却不能算计大火。他这会儿一点辙也没有了。瘫坐在花无缺身旁。 花无缺扭动手掌握住小鱼儿的手心:我们两兄弟能相认,已算上天莫大的恩赐。 小鱼儿望着花无缺:是啊,真是命运开的玩笑。 如果有来生,花无缺一定还要当小鱼儿的弟弟。 小鱼儿却说:不行。下辈子你不可以当我的兄弟。我们宁愿跟谢昀和慕容小荻一样。 小鱼儿突然发现谢昀一点也不慌张。按理来说,谢昀这会儿应该在感慨他要跟慕容小荻天人永隔才是。 小鱼儿敏锐地察觉到了生的希望:你是不是有逃出生天的方法? 谢昀淡定地看着逐渐合拢的小火圈,回到屋里,从刚刚放油的床底掀开一条密道。 小鱼儿又惊又喜:你怎么知这里有条密道? 当然是慕容小荻告诉谢昀的。江别鹤总以为他干的事情慕容小荻不知,实则慕容小荻清楚得很。江别鹤借着婚庆把屋子换成易燃材料,慕容小荻也借着机会把天尊的人安插在工匠里,在各屋底下都设置了密道。到时候地面上火海一片,谢昀他们照样能够从密道逃生。 密道的尽头,是慕容小荻的床底。 此刻慕容小荻的房间里,江别鹤领了几个心腹,正在找少主劝进。 他们以为没了谢昀的保护,要把一个内伤迟迟不愈的少主挟持起来,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第111章 第 111 章 江别鹤还是装作谦逊的样子, 请少主坐镇渡江平乱。 慕容小荻不想跟他谈论这个,只说:江坛主,我要你请的大夫请来了没? 江别鹤怎么可能给慕容小荻请神医。他巴不得慕容小荻的内伤就这么拖着, 给他的那些化瘀的食物拖着治不好。江别鹤索性撤下脸皮:只要少主下令渡江, 江西那边有的是大夫。 听着你好像在要挟本座? 江别鹤道句不敢。可他实则就是要挟。他命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渡江号令, 再端上红印泥, 准备逼慕容小荻摁手印签渡江令箭。 慕容小荻笑道:有人跟我说你是条背叛主子的狗, 果不其然。你该叫江别犬才是。 江别鹤当众被羞辱, 脸色铁青。他当上江东大侠十余载, 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江别鹤道:少主你就嘴硬吧。江某没有十足把握也不敢来逼你。就像十五年前, 江某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给江枫致命一击。 慕容小荻故意剧烈地咳嗽。 江别鹤笑道:当初的江枫也跟少主一样。他受了伤,他媳妇儿怀着孕。否则江某还不敢向十二星相出卖他的行踪。要不是移花宫的两个□□搅局, 他连儿子都留不下。 慕容小荻装模作样地喊两声谢昀的名字。 江别鹤遗憾地告诉慕容小荻:少主夫人已给属下关进了火海。你若早许渡江, 也就不用害死他了。为了他,江某不惜折了一子!也算抬举他了。 慕容小荻镇定的眼神叫江别鹤感到不对。少主平时跟夫人腻歪着呢,为何对夫人之死不管不问。江别鹤本还打算趁慕容小荻慌乱之际, 找准他的破绽一举拿下。 刚被江别鹤判了死刑的谢昀冷不丁地就从慕容小荻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蛋红扑扑的, 像是刚跟慕容小荻做完些什么事。其实谢昀只是火场逃生有点不顾形象而已。 江别鹤打死也想不到慕容小荻的床底暗藏密道,他更想不到天尊从来也没有放松对底下分坛的监视。他的一切谋逆之举, 全给慕容小荻探得清清楚楚。 江别鹤乱了分寸,只不住地喊身边的打手上前把谢昀拿下。 谢昀啧啧。随手一剑, 打手们纷纷成了死尸。 江别鹤趁着打手纠缠谢昀的时候转身快逃。 不料刚一出门, 赫然见得死去的江玉郎站在面前。江玉郎的眼睛里流着血, 嘴唇张着还是惊愕的表情, 在月下看着诡秘极了。江别鹤杀了儿子本就唏嘘, 见得此景不由得心里一震。而后江玉郎就往他心口插了柄匕首。父子两人齐齐倒在血泊里。 江别鹤临死前才看清楚了。根本不是儿子鬼魂索命, 是小鱼儿站在江玉郎身手操弄着江玉郎的尸体,趁乱把江别鹤捅死了。 小鱼儿趁着江别鹤没断气往他脸上踩一脚,踩紧江别鹤的鼻子和嘴巴,把他活活憋死。 花无缺坐在院子里的桃李树下,只遗憾自己伤势未愈不能手刃仇人。这个卖主求荣的家奴,杀他一百遍都不为过。 慕容小荻命令潜伏的天尊暗卫迅速控制住江府,把江别鹤身边的同党悉数逮捕杀尽。 也就一夜的功夫,天尊的江东分坛换了主人。 慕容小荻同谢昀商量,要不要把江家交给小鱼儿和花无缺打理。毕竟江别鹤从江枫处发家,小鱼儿和花无缺合该接受江枫的基业。其实他们该叫江小鱼和江无缺的。 小鱼儿不干:要我干江别鹤老狐狸的脏活累活,我才不干。 慕容小荻不喜。天尊干的是定分止争的江湖义事,怎么就成了脏活了呢?而且小鱼儿这个人啊,机灵是机灵,渣却是肯定的。慕容小荻不喜欢渣男人。 慕容小荻便找花无缺来干。 花无缺应承得爽快。他正好没有一个栖身之所。可是花无缺伤势未愈,恐怕一时打理不得。 小鱼儿抱着臂:你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还害我要陪着你打理江东的破事。 花无缺听说小鱼儿愿意帮忙,十分高兴。 小鱼儿看着稚嫩可口的弟弟,真是忍不住不帮啊。可是日后天天要受着相思之苦,出去搞别的男人都提不起兴致了。 慕容小荻又在安庆县小住几日。等到小鱼儿和花无缺两兄弟差不多能上手料理江东事务,这才同谢昀离开分坛。 分卷(109) 两人特意舍了动不动就疾奔的马车,换上架慢悠悠的驴车。谢昀拿支长竹竿,竹竿前吊捆新鲜的紫花苜蓿。驴儿为了吃到草就不住地往前走。实在好玩极了。 慕容小荻也拿跟短竹竿,掉了截玉米棒拿到谢昀面前晃。 谢昀随手一扯就把玉米棒撤下来放到嘴里吃。 谢昀得意洋洋:不要拿我当蠢驴。 慕容小荻指指停下来的蠢驴。谢昀伸手去拽玉米棒,带着竹竿往后退。谢昀吃着玉米棒,蠢驴也吃着了苜蓿草。于是驴儿就不往前走了。 谢昀奇道:想不到冷面无情的天尊少主也会怜惜驴儿呀。 那当然。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要是驴子饿坏了,你把我背上山啊。 两兄弟心血来潮想去峨眉金顶看日出,全靠小驴破车行脚。 然而慕容小荻真是个乌鸦嘴。也不知道驴儿到底累坏了,还是谢昀采的苜蓿草混了毒草。驴儿走到半山腰就开始拉肚子,拉完可怜兮兮地趴在路边,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慕容小荻叹口气:看来真得要谢昀小朋友背哥哥上山咯。 谢昀没让慕容小荻背就不错了。刚刚在驴车里,慕容小荻把他弄得可累可疼了。谢昀甚至怀疑,到底驴儿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人在车里翻滚,负重过大才累坏了的。 谢昀摸摸驴耳朵,把驴儿寄养在山腰的草地边上。同慕容小荻步行上山。 峨眉山上有个峨眉派。说起这个峨眉派啊,全是佛门女弟子。天尊扩张地盘还不至于打她们的主意。谢昀和慕容小荻不是去踢馆的。只纯粹上山看风景,最多饿了吃几顿斋饭。 两兄弟便不提身份,只说是正常的游客。峨眉金顶倒是十分欢迎游客的,特别是能出手就给一金砖的土豪。但不管给多少钱,男子只能住在前院,免得打扰了内院清修的女弟子们。 住在前院的游客,丝毫不察佛门圣地的汹涌暗流。但总有不少好说是非的八卦党。入了夜,闲来无事聚成团的男人们就开始八卦峨眉派。 你们知道不,峨眉自创派祖师郭襄以来已历数代。一代不如一代呐。 可不是嘛。灭绝老尼还能跟什么崆峒、华山打个平手。到她的徒儿周芷若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慕容小荻没说话,只同谢昀点了点头。现在的峨眉掌门周芷若似乎武功平平。而且上任掌门灭绝师太是在危难之际托付的掌门之位,门中不少弟子都不服新掌门。 谢昀也不说人是非。因为他观察到旁边有个男人正阴沉着脸,十分不爽地瞪着说是非的一伙人。那男人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清秀,有着世家公子的风范。不过他手上带着些老茧,脚上的靴子也是江湖人士长途跋涉才着的牛皮长靴。瞧着还是更像常年习武的江湖人士多些。 口舌长的男人们聊着聊着,就歪了楼。聊到了峨眉掌门的姿色上边来。说什么前任掌门灭绝是典型的剃了头的尼姑,人丑心也恶。现任掌门则是带发修行的绝世女子,长得十分可人。要是能亲眼见一见,摸一摸,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几个男人不同意。说峨眉掌门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都是明教教主的二手货。还有的说啊,周芷若之所以能当上峨眉掌门,就因出卖了身体。现在的峨眉啊,都成了明教峨眉山分坛了。 男人们边说边喝酒,笑得大声。 那公子哥几拳上去就把嚼舌根的几个大汉打倒。 几个大汉一脸懵逼:臭小子打我做什么? 公子哥冷冷地说:污人清白合该挨打。 只说着脚尖一踢。只听当中一个大汉惨叫,他的气海就给踢破了。 余下几个大汉战战兢兢,反而想起峨眉派的庇护,当场警告敌人:这里是峨眉派的地盘,容不得你撒野。 公子哥又踩上一脚,把说话者的脖子扭断一半,还留他一口气。要不是看在峨眉派的地盘,叫他咽了气也是可以的。 剩下的人大喊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公子哥将几个流氓的手脚全都踢断。 峨眉派十几个女弟子点着灯笼手握宝剑,围住男人们居住的客舍。 领头的叫丁敏君。她也是灭绝师太座下弟子。论辈分,比现任掌门周芷若入门还要早。 丁敏君让众人拿灯笼一照,照见了打人者的面容。丁敏君意味深长一笑:我道谁在惹事。原来是武当派的宋少侠。想必这几个男人说了周芷若的坏话了? 倒在地上连连□□的几个大汉傻了眼。打他们的竟是武当宋青书?宋青书他爹宋远桥,可是武当掌门张三丰的大弟子,师父传首徒,徒弟传儿子,四舍五入宋青书就是未来的武当掌门啊。何况张三丰已经一百多岁,宋远桥也五十多岁,没过几年就该宋青书接班了。 几个人赶紧认栽,像蛇一样挪出去,不敢再讨债。 谢昀的位面没有武当,悄悄问慕容小荻武当真的有那么厉害?跟天尊比起来怎么样? 慕容小荻心目中天尊是最厉害的。特别是在弟弟面前,更不能显得他这个天尊少主比什么武当三代掉价了。于是随口说:一般般吧。 没想到宋青书是个小心眼,容不得别人说他出身不好,当场转过身:听阁下的口气好似不把武当派放在眼里。 第112章 第 112 章 谢昀抚抚慕容小荻的背。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咱们是来看风景的。 慕容小荻是懒得跟宋青书计较。宋青书二十多的人了,武功还不如十几岁的花无缺小朋友,离慕容小荻更是差一大截。就拿他刚才教训大汉的几拳几脚来说, 处处都是破绽。恐怕身为一代宗师的张三丰见着, 也要感慨一句绝学无人。 慕容小荻随口说句没说你,给宋青书搪塞过去了。 丁敏君想来也是很看不起宋青书, 又嘲讽他:宋少侠不在武当习武, 时常往我们峨眉山跑做什么?难不成我们的峨嵋九阳功比起张真人的还要厉害? 说起来峨眉武当还是同宗同源。当年张三丰和郭襄各自听得半部九阳神功, 并且以此为心法开宗立派。但到了弟子一辈, 往往更爱吹嘘自家的九阳神功才是最好的。难免多了许多口水仗。 宋青书来到峨眉肯定不为修炼神功。他的志趣在美人不在神功。他是专程为着周芷若上的山。周芷若曾蒙张三丰搭救, 在武当小住过一段时日。周芷若比宋青书小几岁, 打小宋青书就喜欢上了她。江湖里也有传扬他俩是金童玉女的。可是周姑娘却对明教教主张无忌情有独钟, 搞得宋青书好生难过。宋青书便三天两头往峨眉跑, 看看能不能哄得妹妹回心转意。 现在峨眉派是年轻掌门新主政, 丁敏君等师姐自是不服周芷若这个丫头片子的。更不会给她的舔狗宋青书有好颜色看。 丁敏君道:过门都是客。宋少侠打了我峨眉山的客人,该当如何。 宋青书辩解:他们污蔑芷若。 丁敏君故意说:他们污蔑了什么,请宋少侠说个明白。我们师姐妹也好评判是否污蔑。 宋青书一时语塞。几个大汉说的混账话他怎好意思再说一遍? 丁敏君就是想听周芷若的坏话, 于是叫弟子们把几个大汉抓回来:你们把刚刚骂的话再说一遍。 几个大汉连连求饶。 丁敏君在江湖上号称毒手无盐,人又丑手又毒, 提剑就削去了几个大汉各自的左耳,厉声道:叫你们说你们就说。再不说另一只耳朵也要切下来。 这会儿可真真把人吓着了。众人一个劲地汇报他们说过的话。什么周芷若水性杨花啦、武功低微啦,给张无忌搞过啦,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宋青书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他总算明白丁敏君的用意。她就是嫉妒芷若抢了峨眉掌门的位置,刻意要羞辱芷若的。 宋青书亮了太极剑, 一剑结果了当中一个大汉的性命。 慕容小荻摇摇头, 点评两字:冲动。 宋青书的确太冲动了。他在峨眉金顶公然杀人, 杀的还是峨眉派的客人。丁敏君闷哼一声, 着人结阵,把佛门净地杀生的狂徒拿下。霎时间随行的弟子结起剑阵,将宋青书团团围住。 谢昀吃瓜吃得津津有味:你说宋青书能有几分胜算? 他腿上有伤,不出三十招必败。 慕容小荻说得有些委婉。宋青书这伤势,有点像谢昀野战完不久的情形。两条腿走路得尽量并紧缓解那种。慕容小荻也是看他这么可怜,才不同武当侠三代动手的。 话说回来,他都被人这样搞过了,怎么好意思来当舔狗的啊? 论其单打独斗,宋青书确实能胜过峨眉派所有人。可是十几枚剑压下来,宋青书便抵挡不住了。他甚至不用二十招就给丁敏君制住了咽喉。 丁敏君当然还不至于蠢到把武当张真人的徒孙给杀掉。纯粹教训周芷若的无知舔狗而已。 宋青书也看出了这一点,反而往丁敏君的剑尖一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丁敏君不得已收了剑,叫人把宋青书捆起来,送回武当去给他爹好好管教。不是什么登徒浪子都能到峨眉撒野的。 宋青书忿忿不平,但又无可奈何。他总算不是个没教养的。技不如人就乖乖闭嘴,等待峨眉派发落。 谢昀和慕容小荻吃完瓜就睡觉。明天还要登顶去看日出呢。 第二天两兄弟起了个大早,迎着东方往上爬。可惜这两人都是路痴,爬了好久发现太阳从他们后边升起来了。夜里黑漆漆的,竟一时叫人失了东西南北,更不用说登上金顶看日出了。 两兄弟撇撇嘴,各自骂上对方两句。看日出确实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两人索性在山坡上坐下,酝酿着要不要就地补个觉,再在一览众山小的高处打一场惊天动地的架。 山脚下传来兵刃交加的声音。 真有人在打架。待两兄弟定睛去看,打架的人已经收了兵刃。地上横着两人,是峨眉的女弟子。她们是押送宋青书回武当的女弟子。击倒她们的是个戴毡帽拿竹棍的乞丐儿。那乞丐儿把宋青书的绳索解开,笑道:宋少侠,小弟在地等候已久了。 宋青书探了探峨眉女弟子的鼻息,发觉她们已死了,大惊失色:你杀了她们。 宋少侠说得不对。她们押送你,她们死了当然是你杀的咯。你说天下人知道你残杀峨眉女弟子该怎么看。你的周姑娘又怎么看? 陈友谅做这么多不外乎要宋青书当他的帮凶,给武当派众人下毒,好叫他收伏武当的计划顺利实现。 宋青书惊觉落入了乞丐儿的套路里:陈友谅你陷害我。 宋青书骤然动了杀念。只要把目击这一切的陈友谅杀了,就没人知道他做的事情。 宋青书一记武当绵掌朝陈友谅拍过去。 那陈友谅明明是丐帮弟子的打扮,出手却是少林凌厉有加的龙爪手。宋青书压根没想到他会这招,猝不及防给陈友谅抓着手掌,用力一扭,惨叫一声,手上便再使不出劲了。陈友谅再顺着他的手抓到宋青书的腰间,用力一扯,宋青书的蔽膝和下裳都给陈友谅抓破。只见宋青书的腿上是一道殷红的血迹,不知什么时候伤着的,血迹早已干了。 陈友谅讪笑:嚯嚯,宋少侠的伤原来在此。 宋青书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是你,昨天是你给我下药 宋青书又羞又怒,恨不得把陈友谅咬死。 陈友谅捏住他的嘴巴:宋少侠别叫那么大声,给山顶上的人听到就不好了。 谢昀和慕容小荻突然被点名,不能不掺和进去了。两人总结经验,下回吃瓜还是躲远点。 陈友谅把失去战斗力的宋青书像稻草人一样推到在地,抽出了腰间的竹棒,拿在手里抱个拳:两位好汉从何而来,为何偷听我们讲话? 分卷(110) 是你讲话太大声吵着我们。谢昀掏掏耳朵。 谁想那陈友谅根本就是小人。他故意问好只为偷袭。谢昀刚开口,就见得宋青书给陈友谅踢了过来,宋青书的身后跟的就是陈友谅疾如雨点的青竹棒法。好一招阴险狡猾的狮子搏兔! 这等武功在慕容小荻眼里简直过家家。慕容小荻的剑一亮,陈友谅手中的竹棒就断作两截。断掉的那截随着剑势反弹回去,正好刺穿了陈友谅的喉咙。而撞向谢昀的宋青书给慕容小荻轻轻一拨,就像两翼折断的鸟儿飞到一半直挺挺落地,连谢昀的皮毛都没擦着。 慕容小荻还没忘记昨夜的说过的话:我就说武当也一般般吧。 宋青书两条腿光着,腿上还拖着长长的血渍,跟条受伤的哈巴狗一样趴在地上。此情此景,他恨不得捡把剑自行了断。可是他的手骨被折,连剑也拿不得。 慕容小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趴地上的小狗狗。 谢昀把他的头扭开:乱看什么鬼啊你。 谢昀一看宋青书的伤就明白了。这人跟他一样。慕容小荻盯着人家看是想干什么! 慕容小荻赶紧跟弟弟解释:武当山是块风水宝地,天尊早就看上了。 你到底馋别人的山还是馋别人的身子? 天地良心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慕容小荻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解下腰带蒙起眼睛。 谢昀给慕容小荻整笑了。何必这样呢。解下外袍给宋青书包着不就好了嘛。 宋青书好容易得了块遮羞布,任凭再心高气傲也只得暂时用着。他没有因此感激谢昀,只当他同陈友谅是一路货色,都要拿他对付武当的。 慕容小荻一点都不否认天尊要收伏武当。只不过天尊不干下毒这种没品的事情。天尊擅长网络情报。他们但要收伏一个门派,必定先把门派内部众人的矛盾和黑料摸得透透的,然后放大,叫他们先内耗一番。昔日江别鹤利用丁当兄弟引得几大恶人火并,不过是天尊的基本操作而已。 但是武当派毕竟不比恶人谷。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江湖地位极高,没什么黑料可挖。第二代出了点黑料。张三丰的五徒儿张翠山跟魔教女子殷素素相爱,又跟江湖上杀人无数的魔教护法结拜,霎时间各大名门正派齐聚武当。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天尊新建,根本无力收伏武当派。等到十多年以后,这黑料已经不新鲜了。 现在比较新鲜的是武当第三代的黑料。张翠山和殷素素留下一个孩子,名叫张无忌。这人当上了明教教主。也是传闻中跟峨眉掌门周芷若有一腿的那位。 天尊本来打算利用这一点造势说,武当派跟魔教暗通曲款,好打压一下武当在襄樊地区的威望。谁想到张无忌转身救下了被蒙古叛逆囚禁的正派人士,把明教洗得比西米还白。人人都夸武当出了个好少年,引得魔教改邪归正。张无忌的黑料又挖不得了。 慕容小荻路上好容易捡着个宋青书的黑料,当然不能错过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 两兄弟把窘迫的宋青书带回住处, 给他换上一条裤子。 宋青书自小长在武当,被武当二代的叔叔们照顾着,从未受过什么伤, 妥妥的天之骄子。突然给陈友谅污了身体, 心里边自然是十分难受的。不过这位名门正派出身的少年品性还是好的,若是没有小人挑唆的话, 他自己还不至于动手杀人灭口。 当然, 不杀人是一回事, 亮了剑去威胁人是另一回事。谢昀看到宋青书的剑在他眼前晃:你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 慕容小荻毫不客气地往他剑身一拍, 宋青书的佩剑就轻巧地断作两截。 慕容小荻冷冷地道:你若不想再被冒犯一次, 最好管好你的手。 宋青书: 他真的不想再被搞了, 他很怕被搞。 谢昀狂敲慕容小荻的脑袋:你还想着捉弄他。 刚刚神气的慕容小荻抱头乱窜:不是我不是我。我找别人行不, 再不行找个工具啊。 宋青书憋着一股气缩在角落里。有气没处撒只能憋着。憋得肚子疼。 峨眉派内院金钟大作。 宋青书一把站起来:她们发现我杀人了。 不会。慕容小荻十分肯定。在天尊成长起来的是犯罪现场的伪造高手。其实倒不算伪造, 人本来就是陈友谅杀的, 陈友谅杀人的竹杖跟两名峨眉女弟子的致命伤完全吻合。慕容小荻不过是把陈友谅的衣带解了下来丢在现场,又拖着陈友谅丢下山,制造出一个坠崖的痕迹。到时候人们顺着尸体旁边的痕迹去找, 就能发现真正的凶手陈友谅了。 要说怎么给宋青书洗脱嫌疑,也很简单。慕容小荻叫宋青书在现场丢下一只靴子, 再加上他被陈友谅扯烂的蔽膝和下裳,活脱脱一出武当少侠被劫的大戏也就成功设好了道具。 因此这时候峨眉内院的金钟绝不是敲了找宋青书报仇的。峨眉派也很慌。他们绑了武当侠三代又把人弄丢了,那可是得罪武当的大事。 始作俑者丁敏君难逃其咎。 宋青书听得慕容小荻的推理, 急忙要出门。他道:姓丁的女人十分恶毒,芷若跟她起冲突定讨不得好。我要去看看。 你有什么好看的?你现在是被劫走的逃犯。慕容小荻提醒宋青书注意他的人设。 宋青书不管, 他就是要去见周芷若。他本来做事就很冲动, 恋爱脑一上来就更加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慕容小荻干脆地封了他的穴。连哑穴一齐点住, 把他丢到角落里。 谢昀问慕容小荻:接下来怎么办呢?把他抓回天尊? 慕容小荻的计划是要宋青书成为天尊的内应。至少在计划执行的范围内, 叫宋青书无条件地信任他。 慕容小荻不得不恩威并施,一会儿吓唬宋青书,一会儿又给他点甜头。对于舔狗来说,最大的甜头莫过于保护好他的狗了。 慕容小荻道:我可以带你进峨眉内院看看,要是你的周姑娘有事还能帮上一帮。 舔狗的眼睛马上亮了。 可你必须答应我,不得出声,只能暗中观察。你要知道凭你的武功,连十几人的剑阵都打不过,更别提救你的周姑娘了。 这是慕容小荻的策略。他首先得打击宋青书的高傲,叫他知道他的武功很弱,叫他知道什么忙也帮不上。等宋青书的棱角抹平,慕容小荻再操弄他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了。 宋青书屡遭打击,不由得垂下了头。后来慕容小荻解开他的穴道,他果真乖了许多,不敢出声。 三人攀岩走壁地绕到了峨眉派内院的演武场。 周芷若果然在同丁敏君对峙。站在台阶上的是周芷若,她以掌门之尊俯视众人,看起来也不太像宋青书说的那种柔柔弱弱非要人保护不可的女子。丁敏君只是泼辣,却没有周芷若这份威严。不过很显然,丁敏君身后的支持者数量几乎是周芷若的三四倍。 双方还在对峙,宋青书就催慕容小荻快救人。要不是慕容小荻提前点了他腿上的穴,宋青书估计这会就直接跳下去了。 慕容小荻按住宋青书背脊上的穴道,直按得宋青书冷汗直冒。慕容小荻用不受挑战的威仪警告他:你要再敢说一个字,我就叫你亲眼看着你的周姑娘死去。 宋青书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越发觉得自己没用,芷若就在他眼前他还要受制于人,一点用处都发挥不得。 谢昀捅捅慕容小荻:你不要太过分。 慕容小荻辩解:我是替他重新找回自己。就他三脚猫功夫,脾气不改改日后死得更惨。 谢昀说的是:你不要趁机揩油。 说起来慕容小荻按住的穴位的确离敏感部位很近。再加上宋青书长得英俊,人称什么玉面孟尝,谢昀看着慕容小荻老乱摸,总是不痛快的。 慕容小荻只好撒了手:好好好,不乱摸。 谢昀把慕容小荻推到一边去,由他自己趴在宋青书身边。 慕容小荻只好由他。反正现在宋青书被驯服了,不点穴也不怕宋青书能跑了去。 宋青书给慕容小荻打压得一点信心都没有,绝望中见得谢昀把慕容小荻赶走,不由得对谢昀生出几分依赖,悄悄哀求谢昀:小兄弟,你帮帮芷若吧。 谢昀就没看出来周芷若哪里需要帮的。下边也没说要打架啊。况且灭绝师太的大弟子静玄师太也站在周芷若一边。看起来不太会打架。 宋青书情绪激动:等打起来便晚了。芷若要受伤了怎么办? 慕容小荻又是两指掠过。一指点住宋青书的哑穴,另一指往他尾椎猛力一戳,宋青书疼得张大了嘴,却是一点声音也叫不出。 这尾椎骨的疼是持续的疼。谢昀只见得身边的宋青书面容痛苦,却丝毫不得发泄。可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周芷若。他这舔狗当得着实很敬业。 但是宋青书对峨眉派的了解确实很透彻。谢昀本以为同个门派,又都是女子,总会谈点什么,谈不拢了再一对一斗法。谁知道峨眉派的出家人比市井中人还彪悍。丁敏君骂周芷若两句,周芷若再讲两句门规,两边的人一言不合地动了手。场面一度混乱。 宋青书这回眼睛瞪得更大,嘴巴张得更开了。分明是在同谢昀说着:求求你救人。 周芷若并不像宋青书说得那么柔弱。她甚至不用剑。爪法凌厉堪比陈友谅的龙爪手。一抓一个女弟子。凡给她抓着的都给甩出老远。几招下来,丁敏君脸色大变,匆忙跳出战斗圈,大骂:好啊周芷若,你去哪里学的阴毒功夫? 丁敏君其实说得不错。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可是被周芷若抓着的那些弟子无不伤口腐烂、奄奄一息,很显然周芷若的指爪带毒。峨眉派不论何时都不会有如此阴毒的武功的。 连支持周芷若的静玄师太也十分吃惊:师妹从何处习得如此阴毒武功? 周芷若武功在手,性情大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委曲求全的温婉少女。面对大师姐的质问,周芷若不客气地怼回去:师父有多少武功难道大师姐都知道。她便不能单独教我? 静玄师太无言以对。师父号称灭绝,对付魔教中人毫不手软。倒是很有可能藏了什么狠毒的功夫。只不过平日佛门念着慈悲,不愿用罢了。 丁敏君大笑:大师姐你还要给她骗到什么时候?要真是师父所教,她之前怎么不用?她分明是从冰火岛回来以后才会的。她一定是在冰火岛上跟魔教教主搞在了一起,张无忌才教她的。 灭绝师太刚圆寂那会儿,丁敏君这伙人就开始为难周芷若了。可是那时候周芷若就没几招功夫。的确像丁敏君所说,周芷若随着张无忌上岛,回来以后整个人作派都不一样,甚至敢跟师姐硬杠。恐怕她的武功不是灭绝教的,还真是张无忌的杰作。 谢昀跟慕容小荻吃瓜:我赌两根玉米棒。丁敏君说的是假话。 慕容小荻让他继续说下去。 谢昀道:周芷若要真的勾结明教,直接叫明教高手把丁敏君几个带头的暗杀便是。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慕容小荻摇头:女人心海底针。保不准她就是想折磨丁敏君呢。 谢昀突然感到手背上有温热的液体。定睛一看,竟是宋青书呕出的血。宋青书竟在冲破穴道。他的脸涨得通红,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得出来他很介意丁敏君诋毁周芷若。 慕容小荻继续打压宋青书:你死也冲不破我的穴道。 宋青书都快哭出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叫他流泪实则比流血还难。 慕容小荻也不至于叫宋青书真的死了。缓了他的穴道又通了他的经络,却不让他走。只跟谢昀说:你下去帮帮周姑娘吧。 这会儿宋青书的眼泪喷涌而出。满肚子的屈辱化作自责:他怎么那么没用,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到底学的什么武功啊? 分卷(111) 谢昀准备从房顶跳下去。 却见得半空中来了个黑影。那黑影快到叫人看不清他的动作和面目,直到接近丁敏君,直到听到丁敏君的惨叫,黑影才亮了相。只见这人骨瘦如柴,下巴处带着一撮小山羊胡,左右亮着两枚獠牙。这人正是明教当中的青翼蝠王! 丁敏君给那黑影掠过,脸上多了两道黑痕。虽然没受伤,却是个严重的警告。今天能在你脸上抹炉灰,明天就能轻而易举地划刀子。 丁敏君吓得尖叫。 谢昀瞧着眼前的情形:看来我不用下去了。 再看旁边的宋青书,他非但没有一点放松,反而把满是血渍的牙关咬得更紧了。 第114章 第 114 章 青翼蝠王既然到来, 明教教主也要现身。张无忌也喜欢周芷若,他就是宋青书不折不扣的情敌。更何况张无敌武功比他强、权力比他大、更讨芷若欢心。除了长得比张无忌帅一点以外,宋青书没哪一样能比得过。 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这把火直要将宋青书体内的鲜血燃尽烧干。 慕容小荻只恐宋青书把自己的牙齿咬断, 忙拍了他背上的穴道, 叫他整个人能够松弛些。 宋青书的紧绷感一点也松弛不下来。 谢昀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兄弟。 宋青书一点也不听劝。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芷若,凭什么拱手送给张无忌? 慕容小荻继续打击宋青书:技不如人就要好好练。 张无忌毕竟跟慕容小荻不一样,宋青书技不如人再多也不会服张无忌。论辈分,张无忌本就是宋青书的师弟,而且张无忌小时候体弱多病,宋青书妥妥地压他一头。十多年功夫,宋青书就骑着马也追不上了, 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况且武当派的所有人, 包括他的师公、甚至他的父亲, 全都对张无忌宠爱有加,就像武当欠了张无忌许多一样。宋青书不能理解,他永远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要对张无忌那么好。他到底哪里不如张无忌了? 张无忌一登场就上前要牵周芷若的手。这叫宋青书忍不住大叫住手。 慕容小荻已经无所谓了。宋青书这种超级舔狗侠三代,不给他吠两声的机会他真会把自己憋死。 众人听见宋青书的吼声,纷纷抬起头。 宋青书忽然感到无地自容。他现在身上内伤外伤俱有, 他为什么要喊, 他有什么资格喊?他是要在大家面前示弱, 叫张无忌救他吗?不,绝不可能!宋青书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这时候宋青书彻底被驯服了。他对张无忌的极度不服和极度无奈混作一团, 便化作对慕容小荻的极度依赖。要是慕容小荻能帮他打败张无忌, 能帮他留住周芷若,宋青书就算给慕容小荻当牛做马也愿意。 慕容小荻很淡定, 再吊一吊宋青书的胃口。 张无忌已向房顶的两位大侠拱了拱手:两位因何劫持我宋师哥? 劫持宋青书的也是杀死峨眉弟子的。一时之间峨眉弟子们群情汹涌, 要将谢家兄弟拿下。 谢昀道:我们没劫持他呀。我们在路上捡到了他, 他说想来看你。 谢昀反正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总不能说宋青书是要来看周芷若的吧。 张无忌突然变得很高兴:果真如此?师哥真是来看我的? 谢昀感觉画风有点不对。这张无忌怎地那么欢快,简直跟慕容小荻清晨刚醒的时候一样欢快。 周芷若则沉了脸色,拂袖而去。 张无忌又忙去拉周芷若:芷若你别误会。我,我也是担心宋师哥 周芷若冷笑一声:世间值得你担心的人实在很多。反正不止我一个。 不,我更担心你的。你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叫我很是担心。 呵。你的赵姑娘只说她藏起了你的师哥,你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走。你到底是更在乎我、还是赵姑娘、还是他? 周芷若不客气地指着屋顶上的宋青书。 谢昀直喊几句卧槽。张无忌好像特别渣啊。 周芷若反正头也不回地进殿里去了。张无忌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来看看受伤的宋师哥。张无忌便跃上屋顶,伸手把住宋青书的迈,一脸心疼:师哥我且替你疗伤吧。 滚。宋青书想甩开张无忌的手。可是张无忌的力气比他大很多。此刻张无忌的九阳真气正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宋青书体内。宋青书被吸得牢牢的,甩也甩不开。 宋青书只能一直喊张无忌滚开,不要管他。 张无忌已经习惯了。好像除了赵姑娘,芷若、师哥都老躲着他。他知道这些人心里不是真的要躲他的。肯定是因为他照顾不周到。不能别人一说滚他就滚。这样会更显得不在乎。 张无忌索性把宋青书抱了起来。 宋青书: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张无忌这么抱着了。上回六大门派被关在万安寺,张无忌也是这么把险些残废的宋青书抱出来的。那时候宋青书虽然嫉妒张无忌,还不至于对救命恩人动手。这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握了拳就往张无忌胸口击去。 张无忌有浑厚的九阳神功护体,这一拳直打得宋青书手痛欲裂。 张无忌十分难过,边抚过宋青书的手边道歉:师哥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打我。你再打一次,这回我定不运动抵御就是。 宋青书更气了。张无忌公然羞辱他。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宋青书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扑上去朝着张无忌的肩膀就咬。 张无忌皱起了眉头。他说到做到,这回他真的没有运功抵抗。他会九阳神功,会乾坤大挪移,他要是真的运转内息,宋青书的牙齿会被震得掉光的。张无忌就任凭他咬。只要师哥能小消气,他怎样都行。 再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咬了。小时候他给表妹殷离咬过,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牙印。后来赵姑娘知道了,也要来咬一口,给他留下另一圈牙印。宋师哥既然想再给他留,那就留吧。反正他的身上不缺牙印。 谢昀赶紧过来把宋青书从张无忌身上拉走。宋青书的嘴里、张无忌的肩膀上血肉模糊。分不清是宋青书内伤呕出的血,还是张无忌肩膀被咬出的血。两人的情绪都十分激动。 慕容小荻横剑把张无忌拦开:他不想见你。 宋青书气喘未定。他比任何时候都感激慕容小荻的这句话。 张无忌不放心,又嘟囔了句:师哥 谢昀无语死了:你除了会叫师哥还会干什么?你怎么不去看看你的什么周姑娘赵姑娘的。 宋青书又狠起来:你若敢找芷若我定绕不了你。 张无忌含含糊糊权且应着:好,不见,我不见。可是等等宋青书走了,他肯定要去见周芷若的。 张无忌看见宋青书没有生命危险,想起来他该关怀芷若去了。便冲谢家兄弟一抱拳:师哥不肯跟我走,有劳二位英雄多照顾。若是可以,还请将师哥送回武当,来日我定报答。 宋青书骂他:张无忌你休要假仁假义。 张无忌叹口气:确是我对不住师哥。 张无忌也很苦恼。为什么他在乎的人们不能好好地相处在一起呢?他的梦想是造一艘游船,载上芷若、表妹、小昭,还有他的师哥,还有赵家兄妹,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下江南游玩。 慕容小荻和谢昀赶紧把宋青书拉走。省得这哥们儿给张无忌气死。 宋青书带回住处还不住地抽搐。他是气成了抽搐。保守估计,放着他这么气下去他能气出傅红雪的癫痫。 谢昀连带着也被气着了。天底下怎么会有比谢晓峰还浪的人。谢晓峰人家好歹当个时间管理大师,从天南跑到底北,尽量不叫约的人碰面。张无忌倒好。他竟想着把大家聚一块。索性让他当皇帝算了。 慕容小荻突然想起来,明教好像真有想当皇帝的心。明教里边有个坛主叫朱重扒的,在襄樊一带打土匪打出了名声。好像还建立起了地下军队。神侯府的神捕们正忙着查他。 严格说起来啊,这个张无忌也是武当派的侠三代。他和他的明教要是给定性为反贼,又是武当的一笔黑料。 就冲着给武当泼脏水的份上,慕容小荻也得查一查朱重扒的底子。顺带着给宋青书施加一点恩惠,叫他彻底成为自己的手下。 慕容小荻招呼宋青书:你想不想扳倒张无忌。 宋青书别提有多想了。谁要能帮他扳倒张无忌,他做什么都可以。 慕容小荻就说:我要你假意跟张无忌冰释前嫌。带我们去明教的襄樊分舵。 宋青书感到为难。他怎么可能跟张无忌冰释前嫌?张无忌是他的情敌。 谢昀劝道:为了你的周姑娘你还是忍了吧。我看张无忌也不算大奸大恶,不至于像陈友谅那样对你。 提起陈友谅宋青书就风云变色。张无忌若敢那么对他,他定要和张无忌同归于尽!但是张无忌的人品宋青书还是认的。从武当名门出来的后人,不是陈友谅那种卑鄙下作的家伙。 为了周芷若,宋青书忍了。等他伤好一点,他就去跟张无忌握手言和。 张无忌不等宋青书伤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新鲜的草药赶了过来。看来张无忌也很忙碌。也不知道他哄没哄成周芷若,反正他又来哄宋青书了。 谢昀看到张无忌就恶心,不想跟他呆在一个屋子里。 慕容小荻也跟着弟弟出去。宋青书见到慕容小荻离开,心里对抗张无忌的顶梁柱就像给抽走了。宋青书揪住慕容小荻的袖子:慕容少侠别走。 谢昀见过的上一个揪住慕容小荻袖子的人叫江玉郎,已经死了有一个月了。 谢昀一言不发地把宋青书的手甩开。这回谢昀不怪宋青书,只找慕容小荻算账。都怪慕容小荻老打压人家,这回人家赖上你了看你怎么办! 慕容小荻来不及解释,张无忌倒先开口责难:我师兄还伤着,谢兄怎可这样对待他! 谢昀傻了眼。他就是拉开了宋青书的手,又没打他没骂他的,你个渣男心疼个头啊。 张无忌轻轻揉着宋青书的手掌,一副认真的模样。 宋青书不领他的情,把手缩回来:我的事不劳你管。别人就是杀了我,也轮不到你管。 你是我师哥,一直都是。我必定不能叫旁人伤着你。张无忌痴痴看着宋青书。 宋青书真想喷他一脸唾沫。老子落到今天的下场全是你的错! 慕容小荻使劲给宋青书使眼色。计划啊,跟张无忌握手言和的计划啊。 宋青书还是很难克服心理障碍,跟一个抢走他所有东西的情敌说和。他原本想得好好的,服个软,然后再反杀张无忌。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宋青书发现他根本不可能低头向张无忌服软。他宁愿轰轰烈烈地死在张无忌的掌下。 谢昀瞧着慕容小荻的计划陷入僵局,决定亲自上阵。 谢昀把张无忌引到门外,语重心长地教导:张教主啊,这个哄师哥跟哄芷若妹妹是一样的啊。 张无忌屡哄屡碰壁,哄谁谁生气,听见谢昀这么说,以为他是个高手,赶紧虚心请教经验。 第115章 第 115 章 你看啊, 周芷若是峨眉掌门,宋青书是武当首徒。他们两个心性都很高。你老把他们当孩子哄他们怎么受得了? 张无忌觉得谢昀只说对了一半。以前芷若不是这个样子的。倒是宋师哥完全都没有变。他的确不该太把宋师哥当孩子。 张无忌总结经验:我态度再好些,再尊着师哥些。 分卷(112) 谢昀的嘴要么不骗人, 要么能把老实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谢昀对张无忌道:师哥师哥, 就是保护师弟的。你不示弱,你的师哥就哄不回来。 张无忌也很苦恼。他有神功护体,怎么个示弱。 谢昀又说:我问你,当初周掌门对你好,是不是因为你挨了她一剑,是不是因为你小时候受了伤给她照顾着? 张无忌耳根一热。哎呀,陈年芝麻谷子的事情都给谢昀查出来了。 谢昀接着道:这就对了。你也要在宋青书面前躺下, 受伤, 让他照顾你。 张无忌越想越有道理。 谢昀看他想得差不多了, 热情地推荐免费揍伤服务。慕容小荻亲自动手,打不伤不要钱。 为了能够把师哥哄回来,张无忌拍拍胸脯。请赐教。 然后谢昀就把慕容小荻喊出来揍了张无忌一顿。张无忌体内有浑厚的九阳神功护着,是只妥妥的大血牛。想揍死他是不可能的,但揍得鼻青脸肿咳点血没什么问题。谢昀再帮张无忌解开衣衫腰带, 弄得凌乱不整, 然后把他丢到宋青书面前。 宋青书又惊又喜。谢家兄弟的效率那么高, 一下子就把张无忌制服了。 张无忌循着谢昀的嘱咐,可怜兮兮地示弱:师哥救我。 宋青书也受了伤。实际上他受的伤比张无忌严重多了。可是此情此景他说什么也要教训张无忌一顿。宋青书咬着牙, 忍着两只手上骨折带来的疼, 把趴在地上的张无忌翻过来。 张无忌清澈的眼眸里泛着涟漪。太好了,师哥终于理他的, 肯正眼看他了。 宋青书看着嘴角挂血的张无忌, 犹豫着怎么动手。他有经验有教训。光明顶上, 张无忌被周芷若用倚天剑刺到心口,宋青书本来想趁人重伤上前补刀。结果啊,被重伤的张无忌虐得家都不认识。从此宋青书就长了记性,遇着受伤的张无忌也不能情敌。贸贸然攻上去准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该从哪里突破呢? 宋青书挪动身子认真打量细细观察。不小心撤到了大腿上的伤口,疼得他暗暗皱起眉头。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对了,这个地方是最脆弱的地方,就算少林金钟罩也不能把它完全罩住。张无忌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练得无懈可击。 该死的家伙。今天就破了你的罩门,看你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勾引芷若! 宋青书想起自己的惨痛经历。他因为此事大失面子,所以他也要让张无忌没有脸面。就算不为别的,也要把张无忌拉回到跟他同样的起跑线上。 宋青书说干就干,撩开了张无忌的衣裳。 张无忌还是第一次碰着这样的情景。其他的人都不会像宋师哥这么奔放的。周姑娘和表妹自不必说,赵姑娘出身塞外也不至于那么大的尺度。倒是赵姑娘的哥哥好像想动一动,可惜给妹妹撞见不得成。宋师哥张无忌并不十分了解他的师哥,只觉得师哥就是师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师哥要赐教的话,做师弟当然得接着。 于是张无忌翻了个身,把宋青书压在身下。 宋青书:??? 张无忌竟然还捂住了他的嘴巴。张无忌第一次干这种事,干得像贼,生怕给外边的慕容小荻和谢昀听见了。更生怕给峨眉派的人听见了。要是周姑娘听见,会不会又恼他啊?可是周姑娘要是像师哥这样,张无忌也愿意做同样的事。 宋青书发出一声哀嚎。 然后张无忌也仰面向后倒去。 他的心口中了一剑,正如周姑娘刺向他的剑,几乎连伤口都一模一样。可是宋青书的那柄剑不是倚天剑,对张无忌的伤害就更小了。 谢昀和慕容小荻闻声进来。 两兄弟吓呆了。谢昀赶紧把慕容小荻推走,慕容小荻也要把谢昀拉走。一片狼藉,非礼莫视。他们两个在搞什么。 宋青书又羞又愧,一头往床头撞过去。 张无忌中了一剑行动依旧灵敏,迎上前让宋青书撞在他的胸口。剑伤的血被撞出好些,染了宋青书的黑发和额头。宋青书满脸通红,不住地用脑袋撞着张无忌,不把张无忌撞死就把自己撞死! 张无忌心疼地把宋青书的头按住:师哥对不住,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实在太兴奋太用力了。 宋青书听到这台词更想死了。 慕容小荻闭着眼点了宋青书的睡穴,才把这场闹剧平息下来。 谢昀背过身去大叫着:张无忌你还不如收拾好,要我们看光光么? 张无忌这才想起把衣裳裹紧,再把宋青书的衣裳也穿穿好。张无忌很是后悔。刚刚还没发生什么实质的事,师哥就跳了起来。真的是他动作太粗暴了吗?难怪谢小兄弟说示弱。唉,不听前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谢昀气道:没想到堂堂明教教主竟是如此登徒浪子。 张无忌连忙申辩:是师哥要我做的 慕容小荻替他说句话:的确是宋青书先解他的衣裳。 你是怎么看到的? 慕容小荻暗叫不好。他一时好奇所以偷瞄几眼,看看张无忌和宋青书到底做些什么。关心线人可是天尊少主的职责呀。 谢昀揪着慕容小荻的耳朵:原来你喜欢看这些。 慕容小荻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 谢昀一摸,好家伙,慕容小荻真够实诚的,真是令人生气。 谢昀把慕容小荻拉到井边,罚他跪搓衣板消消火。 慕容小荻磨着牙尤为不服。可是不服能怎么样呢?实诚的身体出卖了他。男人本渣。看到有些事情真的会忍不住心绪不宁。但是慕容小荻不宁的时候想的还是可口的弟弟。刚才看着看着,他暗戳戳地也有把弟弟放倒的想法。要是没有宋青书那一剑,估计这会谢昀已经被放倒了。 算了。慕容小荻还是乖乖跪板子。头顶再顶只花盆。还是先把弟弟哄消气了吧。 张无忌竟然傻乎乎地跟了过来。井旁已没有多余的搓衣板,张无忌就寻了几块石头,膝盖一弯跪了上去。也没有多余的花盆,张无忌就顶只水桶。 谢家兄弟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张无忌很真诚:我要跪到师哥醒过来。谢小兄弟的法子真好。 谢昀赶紧让慕容小荻别跪了。跟张无忌待久了会变傻的。 张无忌还是老老实实地跪着。时不时张望一下,看看房里的宋青书到底什么时候醒。 宋青书之所以不醒,是因为他的睡穴还给封着。现在慕容小荻不确定能不能给宋青书解开穴道。场面太失控了。以致于慕容小荻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谁能想到宋青书那么可怜,本来想威风一把结果又挨了一记。 他已经连续挨了两记了,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更何况还是个不喜欢男人的男人!要是宋青书醒过来,估计杀不了张无忌他自己也要咬舌自尽吧。 这会儿还有谁能救他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芷若的淡白长裙已到了井边。 张无忌又尴尬了。他这么跪在井前给宋师哥赔罪,岂不是很伤芷若的心。可此刻他若起来,那又伤了宋师哥的心。唉,天底下的事情好生为难,为什么总要伤着一个人的心呢? 周芷若看也不看张无忌一眼,径直领着女弟子们进屋。 周芷若同谢家兄弟道:我听闻外院的客人起了争执。特送来些峨眉草药,望少主笑纳。 这话是对慕容小荻说的。 慕容小荻倒奇:你怎知我是天尊少主?你不怕我收了你的峨眉派? 其实峨眉弟子对天尊印象不好的。慕容小荻话一出,身后的几个女弟子就已经暗暗要拔剑了。 周芷若不卑不亢:先师圆寂以来,峨眉派群龙无首。若是天尊看得上敝派早就收了。绝不至于等到今天。 慕容小荻收下了周芷若的草药。 周芷若又说:峨眉武当还算一家。我想把宋青书带走。 现在就只有周芷若能叫宋青书有活下去的念想了。慕容小荻巴不得女神快把舔狗领走。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女弟子们有备而来,把宋青书抬上了担架。 门外的张无忌惊呼:芷若,慕容兄,你们要把我师哥送到哪里? 谢昀冲出去训他一顿:跪你就好好跪,一点诚意都没有。 张无忌很信服给他传授经验的谢昀。忙扶稳了头顶的水桶好好跪着。却不忘叮嘱:芷若你莫要为难师哥。我,我们只是 周芷若鄙夷地看了看比宋青书还像只狗的男人。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到现在她的心还为他隐隐作疼。特别是看到张无忌胸口处的剑伤,周芷若的心就更疼。那一剑刺在张无忌的身上,也永永远远地刺在了周芷若的心里。 周芷若还是放不下张无忌,便同慕容小荻说:少主还是多看着此人些。他是魔教教主,若有个差错,峨眉天尊日后的麻烦很多。 慕容小荻真头疼。周芷若这是叫他给张无忌治伤啊。他就不该招惹宋青书,不该惦记收伏武当明教这些烂事。这回好,又搅和进一出错综复杂的爱情伦理大网里了。 第116章 第 116 章 宋青书这条线不能再跟了。再跟下去要被弟弟罚跪搓衣板跪到烂啊。 慕容小荻赶紧收手。放着周芷若把宋青书赶紧带走。还是得换一个地方挖黑料。张无忌是上边那个, 去招惹张无忌弟弟应该没意见。 慕容小荻便捣了药草,装在碗里拿着去找张无忌。 张无忌还跪着。头上顶个桶。一只手捂着被刺伤的胸口。他真是个血牛,持续性流血都流不死他。 慕容小荻拍拍张无忌的肩膀:兄弟, 人都走了别跪了。 我要跪到师哥回来。 这人还挺老实。可惜是个渣男。慕容小荻最讨厌渣男了。要不是周芷若交待过, 他都懒得给张无忌治伤。 谢昀跟在慕容小荻后边:他爱跪就跪着吧。先给他止了血才好。 谢昀说了就抓起一把药草要往张无忌胸口抹。 慕容小荻可不敢让弟弟碰张无忌。属性不同的两人得避嫌!慕容小荻决定自己动手。他叫谢昀转过身,然后把张无忌的衣裳解开,慢慢用烧红的小刀刮去站在他皮肤上的破衣裳。等弄好了以后,再给张无忌上药。 老实说,张无忌的身材练得不错。或许是因为他内功修炼得充盈的缘故。难道这头大猪蹄子能四处撩人,男男女女都能撩。 谢昀背对着两人等老半天:好了没有啊你们。 慕容小荻给张无忌换上身新衣服,这才放心同弟弟说:好了。 谢昀回过头。发现慕容小荻那家伙跟张无忌穿的情侣装。都是鸦青色按竹纹的劲装, 连腰带的款式都一模一样。这可是谢昀买了偷偷塞慕容小荻包袱里的。他准备哪天慕容小荻穿上了自己也穿的。 慕容小荻好拿不拿竟然把这件衣服套给了张无忌! 慕容小荻显然在衣服上粗枝大叶。江湖侠客没几个盯着衣服看的。 谢昀磨磨牙, 把搓衣板一放:张教主一个人跪着寂寞, 你陪他聊会天吧。 哎,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我? 谢昀不由分说,给慕容小荻头顶加个花盆,然后自己生着闷气回屋睡觉去了。 慕容小荻还不明白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张无忌啧啧点评:我娘曾跟我说, 要当心好看的女人, 她们最会骗人。我看还得担心好看的男人, 他们的心你也捉摸不透。 分卷(113) 慕容小荻表示同意。以前他以为把谢昀吃得死死的,最近老被弟弟罚跪搓衣板, 真是太凄惨了。 两个跪在井边的男人左右无事, 就攀谈闲聊。张无忌特别爱取经。追着慕容小荻问怎么把谢昀撩到的手。刚才的情形看起来谢昀跟宋师哥还是很像的,都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那种。 慕容小荻可不敢乱说。弟弟精明着呢。看着回屋睡觉, 没准就躲在墙后偷听。要是乱嚼舌根, 估计张无忌起来了他还不能起来。 慕容小荻求生欲很强:要以真心换真心。 张无忌点点头。 慕容小荻知道这家伙没懂, 索性说:你一会儿想着周姑娘,一会儿想着宋师哥,人家当然不乐意。 张无忌却说:可我对他们都是真心的。明明想着却说不想,那才不是真心。 慕容小荻无话可说。有的人渣出了境界说啥都没用。 张无忌公然作死:你觉得我宋师哥怎样? 慕容小荻哪里敢说怎样。纯粹是送命题啊。 张无忌竟然说:其实你要是喜欢宋师哥,愿意对他好,我也是无妨的。我们大家可以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慕容小荻心里头万条草泥马奔涌而过。 慕容小荻反问:要是你的宋师哥喜欢你的芷若呢? 张无忌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只要师哥不嫌弃他,芷若也不嫌弃他,他就一点都不介意。怕就怕两个好朋友在一起以后,都不理他了。那才是最令人难过的。不过好在芷若不喜欢宋师哥,所以他们两个不会在一起。 张无忌毫无保留地跟慕容小荻说着心里话。慕容小荻只觉得那是比跪搓衣板更惨烈的折磨。他怀疑张无忌是不是脑子撞坏了。要再跟张无忌聊下去,自己的脑子也会跟着一齐烧坏。 慕容小荻顶着花盆抄起搓衣板赶紧跑。他宁愿到里边跪在谢昀床前。 谢昀倒没舍得让哥哥真的跪一晚。等到睡意快上来的时候就许慕容小荻上床。两人很快往锁头里插好钥匙,美美地睡到天亮。 张无忌还真老老实实地跪了一夜。跪到膝盖下磨出了血,跪到额前的刘海沾满露珠,宋青书还没回来。 青翼蝠王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劝不动教主就去敲两兄弟的房门,希望能帮着劝一劝。 青翼蝠王还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都没敢跟他的教主说。昨夜宋青书被周掌门扛上了山,今早他们就准备要成亲了。 谢昀打着哈欠:成亲好啊,省得都给你家教主糟蹋。 青翼蝠王不喜:小兄弟你说的什么话?能给我们教主看上是大大的福气。 行行行,你去跟你的教主说去。 真是有什么样的教主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谢昀不想跟没素质的人多聊。 慕容小荻趁机把事情往利好的方面推,他对青翼蝠王道:两个喜欢的人离他而去,你们教主肯定很伤心。你得先瞒着他。把他哄下山,来日等时机成熟了再慢慢说。 青翼蝠王连说有理。可是他劝不了教主下山啊。 谢昀掐了掐慕容小荻的大腿,他怎么帮起张无忌那个渣男来了。就该让渣男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意的。 慕容小荻自然有他的盘算:天尊和明教也算江湖中两大派系。你就同张教主说,天尊少主要去看他的襄樊分坛,问他接待不接待。 青翼蝠王连连说好。教主虽然感情上有些糊涂,治理教务总是兢兢业业的。用这个理由把他哄下峨眉山,必然是很好的。 青翼蝠王忙去传话。慕容小荻招呼谢昀起床洗漱,要赶紧换地图啦。峨眉山的关系太乱了,乱到了头疼。 谢昀有意无意地把慕容小荻昨天穿的劲装抄过来给自己套上。 慕容小荻起初不甚在乎。反正两兄弟的衣服都混着穿的。慕容小荻便随手穿上了谢昀的衣服。等到出门一看,慕容小荻气得鼻子都歪了。弟弟竟然跟张无忌穿的同款。什么意思啊?这是要把弟弟许给张无忌的节奏? 更要命的是青翼蝠王看到此情此景,一副懂了懂了的样子,连连夸赞:谢小兄弟真俊。与教主很是般配。 好在张无忌挺识趣,没敢打谢昀的主意,忙说:我还是穿回原先的衣物为好。原先的是芷若为我缝的。 慕容小荻黑炭一样的脸色才渐渐转好。刚刚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谢昀把张无忌脱下来的衣服拿在手里,揪揪哥哥的领子: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把衣服借给别人穿了? 慕容小荻连说不敢。他真是个蠢货。赶紧换上跟弟弟一样的衣衫。这衣服一上身,两兄弟就更是一模一样,连张无忌也认不出他们谁是谁了。因此张无忌才不敢打谢昀的主意。万一认错了多尴尬。 一行人下了峨眉山,到明教的襄樊分坛去看。天尊的势力主要在江南,偶尔扩展一点到东北边城。明教的势力则集中在西北西南。两家没争过地盘,只各自听说过彼此的名声。交流起来还算友好。襄樊分坛的坛主叫作朱重扒,是个剃光头的和尚。后来不当和尚当老大。把襄樊一带的明教势力经营得有声有色。 但是朱重扒底下有没有暗中筹措军队,襄樊分舵是不是私自制造军械,慕容小荻总不好当面问张无忌。他此行要去拜访襄樊分坛,就是为了挖出明教底下的黑料。 谢昀和慕容小荻又碰上了神侯府的铁手捕头。很显然铁手也是过来挖黑料的。 张无忌也欢迎铁手的到来。明教好容易以相救正派、替朝廷剿匪两项功德成功洗白,自然不能不客气一点。更何况当初明教能够翻白,全凭诸葛神侯的保荐。明教上下自然要盛情款待诸葛神侯的得意门生。 铁手心里有事。 他还真不是专门来查朱重扒拥兵自重的。诸葛神侯保荐的明教,他去起朱重扒的底岂非打师父的老脸。但是满朝文武不乏想打神侯府脸的险恶之徒。相府就是其中一个。朱重扒暗藏私兵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连天尊都知道了,相府和神侯府当然也听过。相府恐怕早就安插了内应潜伏在襄樊,要把明教谋逆的老底起个干净。 铁手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清理了相府的内应,二是查明到底有没有谋逆。要是真的有,赶紧解决了朱重扒以绝后患。 可是铁手才过来三天,就感到朱重扒是个厉害角色。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江湖上既然谣传朱重扒藏有军力,一定会有些什么迹象。可是铁手查了三天,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如果真的一点可疑都没有,江湖上怎么会谣传呢?可见是朱重扒刻意掩盖住了。任何事情都不会无懈可击。越是无懈可击,越是藏着大问题。 铁手觉得襄樊分坛的水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很多。 特别谢家两兄弟也出现在襄樊,此事把天尊牵扯进来就更复杂了。 而且名震江湖的张无忌张教主也有点弱不禁风。才喝了几杯水酒他就不胜酒力,晕乎乎地倒在铁手的肩膀上。 第117章 第 117 章 张无忌本不该这么轻易睡倒的。可是他带着伤跪了整整一夜, 再加上烈酒一冲,睡倒了也不是什么怪事。张无忌打着轻轻的鼻鼾,靠在铁捕头的肩头睡得正香。 朱重扒笑着命人把教主扶到后面去歇息。连忙打了圆场向铁捕头赔罪。 铁捕头是妥妥的直男。被靠一下毫不在意。但身为捕头的敏感叫他察觉不妥。堂堂一教之主会这么弱不禁风而且没有礼貌? 酒过三巡, 铁捕头过来同谢家兄弟探讨张教主昏迷之事。 谢昀回想着酒宴上的情形:朱重扒不简单。 何以见得? 张无忌很少说话。都是朱重扒开的话匣子。这是教主懦弱而属下精明的表现。谢昀不忘夸一夸自己的哥哥:慕容小荻就不一样。要是天尊设宴,其他人都巴巴地看着他说, 连筷子都不敢动一动。 张无忌还真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不管感情还是教务,都给人一种弱弱的感觉。要不是他走狗屎运拿了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他这种人干啥都成不了的。 铁捕头自然得出结论。张教主突然昏倒恐怕不是受累,而是给朱重扒下了药。 慕容小荻早看出来了。他一点也不紧张。明教的分坛主给教主下了药, 那也是人家明教内部的事情,他个外人看热闹就行了啊, 有什么好插手的。 铁手可不这么想。当初诸葛叔父愿意拉明教一把, 看重的也是张无忌侠肝义胆。要是换了别人当教主, 恐怕明教要变天。 铁手道:我设法瞧瞧他们后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位可愿和我一起? 慕容小荻挑挑眉。铁手也是憨憨。一则刺探情报三人组团本就容易暴露,二来铁手竟不知天尊也是要搞事情坑明教的。要不是看在上回铁手曾经救过自己的份上,慕容小荻准当场反水把铁手算计死。 慕容小荻还不至于坑铁手, 却也不会帮他。拉了谢昀说:我弟晚上身体不适, 我要照顾他。 谢昀呸声:就是被你照顾我才不舒服。 铁手倒没勉强两人。他只觉得两兄弟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谢昀,要是能发展成神侯府的线人就更好了。铁手抱个拳,自己去打探明教的事去了。 慕容小荻看着铁手离开的背影, 调侃句:你说张教主会不会看上铁神捕? 谢昀一连说了好几个卧槽。慕容小荻笑而不语。 慕容小荻给张教主敷过草药治过伤, 深知张教主的伤势没有那么重, 甚至不需要敷药也能在体内强大的真气流转间慢慢愈合。他所练的九阳神功能叫他百毒不侵。更何况张无忌幼年时曾受教于蝶谷神医胡青牛, 算得上是个小神医。朱重扒怎么可能毒得昏他? 所以恐怕张无忌是装着昏倒的。他性格和善, 倒也不是特别的奔。察觉出杯中酒水的不对劲, 立马就倒了。 关键是为什么非往铁捕头身上倒呢?有没有要占人便宜的想法?慕容小荻可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长夜漫漫, 慕容小荻要好好占弟弟的便宜。哦,不算占便宜。弟弟本来就是他的。自家的弟弟当然想怎么疼就怎么疼。 房间里响起激烈的械斗。果然老旧的木床不比苍茫的原野舒坦。 就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不解风情一心查案的铁捕头竟然跑过来敲门。 慕容小荻想提把剑把搅事者杀了。 落于下风的谢昀正好抽身。推推哥哥的肚子:快,快出去。 不出。有本事他进来。 铁手还真的推门进来。两兄弟赶紧用被褥裹了身子。四只怨恨的眼睛盯着查案狂。他们气归气,但见铁手这么着急,便知肯定出了十分大不了的事情。 铁手语无伦次:张教主被丢进了江里,不,是准备丢进江。 慕容小荻缩在被窝里把裤子穿好,这才下了床。慕容小荻早就分析过了。张无忌不可能中毒昏迷。他的属下也不可能轻易反水。所以他一点也不慌。下了床后摸摸弟弟的脑袋。叫谢昀好好睡觉,他去处理就好。 谢昀便继续淡定地睡他的觉。铁手见两兄弟都漠不关心,重申此事的严峻性:张无忌若死了,明教一失控,西北西南必定民不聊生。 民不聊生是你铁捕头该关心的事。你要想大家安居乐业,天尊可以收了明教。 慕容小荻算给铁手说明白了。天尊就是过来扩地盘的,不为什么行侠仗义。是兄弟才把意图告诉你,免得你被坑了还不知道。 铁手愣了愣,倒给出个令人信服的道理:天尊若把明教吞了,便是朝廷第一大敌。我想少主不至于这么冒进。 铁手还算有点见地。所以慕容小荻也不打算吃掉明教。他就是等着挖张无忌的黑料好打击武当而已。要是张无忌有性命之虞,慕容小荻兴许会救上一救,免得埋在武当的钉刺突然没了。可问题是,张无忌不会有性命危险。铁手误判了局势。 分卷(114) 铁手听了谢昀的分析,冷静下来。他对张无忌了解不多,还真的没想到世间竟有百毒不侵的高手。不过铁手做事十分细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认真对待。于是铁手去了江边,只恐张无忌真的给丢进江里。 江边冷冷清清。水面波光遴选。四周瞧不见有谁扛着麻袋来丢进江里。 倒是一个素衣白靴的青年站在江边看月亮。铁手看清了,他就是张无忌。 铁手赶上前:张教主果然脱险了。 张无忌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铁手趁机鼓动张无忌把朱重扒除掉。从神侯府的立场来看,把明教里头心思重的都除掉,留下的全是像张教主这等正直的人,魔教就变成正派了。不管朱重扒有没有藏军火屯私兵,都该杀。 张无忌直叹气:唉,是我对不住他们。 铁手义正辞严:以下犯上,罪无可赦。何来对不起的道理? 张无忌说:我一则没有进取心,任凭教中弟兄浴血而不肯东进,二来又同赵姑娘他们兄妹结交,实在凉了不少教众的心。 赵姑娘是蒙古人,也是横行襄樊一带的蒙古土匪的扛把子,跟明教本是势不两立的。可偏偏就这么水火不容的两人走到了一起。连带着赵姑娘的哥哥也同张无忌好上了。为了此事,教中的法王和坛主争论不休。有的说教主能导人向善,有的说教主为妖女所惑。至今张无忌也没有正式在教中宣布他与赵氏兄妹的干系。 平日里大家客客气气地对教主。教主一昏倒,许多妖魔鬼怪就把真心话说了。 张无忌被绳索捆着丢在牢里,暗中听见教众们的议论。他们越议论,张无忌越无地自容。本来是别人谋害他,他听着听着就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大家了。于是张无忌趁着手下要把他丢进江水前挣脱绳索逃走,却是一点没有回去秋后算账的意思。 铁手劝不动张无忌。再劝几句,张无忌更是萌生了退位让贤的念头。铁手好说歹说地才把张无忌带到谢家兄弟面前,叫两人帮着劝一劝。 慕容小荻的脸贼黑。张无忌不当明教教主就没有黑料了。当个普通村民去哪里挖黑料?不行,必须当! 慕容小荻把铁手拉过来给他支招:张无忌生性懦弱,在朋友面前拉不下脸。你干劝他是不行的。 铁手就知道慕容小荻会有好办法,洗耳恭听。 慕容小荻认真地说:左边是朋友,右边也是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让张无忌改变主意,只有成为他的好朋友,让他为了护你而同别的朋友反目。 这是深刻的历史经验。从前张无忌就有为了赵姑娘同周姑娘打架的事。难怪周姑娘现在对他不理不睬。要是铁手也成了张无忌的好朋友,再故意到朱重扒面前碰瓷,张无忌一定会为了铁手教训朱重扒的。 谢昀听着慕容小荻的提议忍不住咬着被子笑。他看铁手频频点头的样子,恐怕铁手还不知道当张无忌的朋友意味着什么。 慕容小荻拍拍铁手的肩膀,鼓励他:你多些同张无忌交朋友。快去吧。 铁手抱拳感激地走了。慕容小荻很满意。总算哄走一个老喜欢半夜闯进别人房间的人。 谢昀笑得肚子发疼:你真的好损! 慕容小荻揉着弟弟的肚皮:谁教铁游夏老来打搅我们。再说了,我打算给张无忌一个教训。铁游夏可不会轻易屈居人下。况且张无忌正是伤心的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谢昀狐疑。上下还能变的? 慕容小荻不给弟弟思考的机会,摁了弟弟的手:我们不一样。我是哥哥你是弟弟,合该我压你一头。 谢昀不服要翻身。可是他不得不承认,慕容小荻实在太厉害了。眼睛眨一眨慕容小荻又驯服了他。 算了,好像给慕容小荻伺候着也挺开心的。谢昀索性躺平,随便慕容小荻得意去。 而在院外清朗的月色下,铁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在酝酿如何跟张无忌做兄弟。要做的肯定不是跟神侯府那帮同僚一样的兄弟,这样的兄弟是盖不过张无忌和他教中兄弟的情分的。得是生死之交才行。可是这天下太平的,哪来的生死危机? 远方林子里起了火光。火光里照出明教锐金旗的旗影。旗队里高喊着恭迎教主的口号。张无忌刚走近前,旗队里嗖嗖射出三枚飞箭。 其实以张无忌的武功,闭着眼睛都能躲过暗算。 谁知铁手突然冲过来抱住了他,以致于三枚飞箭射进了铁手的后背。 铁手故意的。不替张无忌流点血怎么当他的好兄弟啊。 铁手中了箭索性往张无忌身上一倒,假意受伤很重还不忘提醒:张教主快走。 第118章 第 118 章 明教里头其实没几个反对张无忌的。锐金旗真真是赶来恭迎教主的, 只不过朱重扒在里边安排了奸细,显得所有人都要造张无忌的反。张无忌上了他的当,不忍对昔日的兄弟们下手, 于是便抱了铁手速速离去。 铁手伤得不重。他有软甲护身,就伤着些皮毛。不过铁手得一面假装重伤, 一面又故意在嘴上说:我不打紧的。 铁手以前曾去京城黑市当过卧底,他的演技一流。 张无忌忙给他解了衣服,又嚼了草药给铁手敷上。张无忌满脸愧歉地道:全是我连累了铁捕头。 铁手一个劲地夸张无忌兄弟义气。都给人谋害了还不还手算账。 张无忌久久无言。他也不知铁手是在夸他还是在责备他。也是因为他自己优柔寡断,才害得铁手受伤的吧。 铁手忽然捂着头昏昏欲睡。 张无忌号了号铁手的脉, 他中了毒。 箭上本无毒。朱重扒本来就不指望暗箭能伤着张无忌。朱重扒就是想把张无忌赶走而已。铁手的毒是铁手自己偷偷服下的。不坑一把朱坛主,不足以激起张无忌的义愤。 张无忌不容易义愤。他一心想着帮铁手解读。毒既是从箭上来的, 就得先把毒清理掉。张无忌便用嘴替铁手啜出毒血。铁手苦恼得很。他的毒不从伤口处来啊。张无忌啜走再多的血也没用啊。 不过也好。张无忌跟他的接触还算亲密, 当好朋友的几率就更大了。 铁手便盘腿坐着, 任凭张无忌给他吸毒血。自己暗中运起诸葛世叔教他的调息内功,毒性也就慢慢散去。 张无忌给铁手重新敷好草药:铁捕头你好生休息,明日就好了。 铁手故意装可怜:也不知能不能见着明日的太阳。 小子粗通医术, 定可保铁捕头无虞。 你叫我铁大哥吧。铁手道;你是世叔保荐的明教教主, 我们也算一家人了。 张无忌这时候才想起来他的身上还扛负着诸葛神侯的保荐。要是他撂挑子不干了, 恐怕诸葛神侯会很为难,铁大哥也会很为难。 铁手故意不说令张无忌为难的话,反而道:明教与朝廷讲和得来不易。我若去了, 无忌兄弟万不可为我报仇。也不必同世叔提起我为何殉职。 张无忌鼻子一酸。铁手真是太为他着想了。可是他为铁手做了什么。唉, 恐怕铁手就算真的死了, 他也忍不下心给铁手报仇。 张无忌只能跟铁手说:我对不起铁大哥。 没什么对不起的。铁游夏能交到你这样的义士, 实乃三生有幸。 其实铁手心里不住吐槽。他暗暗想, 要是哪个妹子嫁给张无忌那才叫不幸。被他的教众欺负死了都不能指望男人给你报仇那种。 张无忌气血澎湃。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无论是赵姑娘兄妹还是芷若, 都只会劝他御下有方。像铁手这种充分理解他的人, 张无忌还是头一回遇着。 张无忌扶着铁手枕在他的腿上:铁大哥你莫要多想了。我想你保证,明早你一定健健康康的。 铁手点了点头。他都能睡在张无忌腿上了,哥们儿情谊应该也算很好了吧。要是这时候朱重扒再来点什么刺客,他再给张无忌挡挡就好了。 朱重扒见好就收,也不再敢招惹张无忌。夜里点了火把,把谢昀和慕容小荻的屋子团团围住。朱重扒披甲上阵,手持木棍:两位天尊的朋友,你们到底把张教主弄到了哪里去? 谢昀立马知道了朱重扒的手段。他先逼走了他的教主,又赖到天尊头上。好一招祸水东引。 而且更厉害的是,整个襄樊分坛都给他拿捏的死死的。上下一词,从外地赶来的锐金旗完全上了朱重扒的当。 慕容小荻选择硬杠:朱坛主以为凭你们几个人几把刀,就能问出教主下落了? 朱重扒手一挥。外头又调集六层弓箭手。个个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慕容小荻眉头一挑:朝廷有律,江湖各派藏箭不过三千,藏甲不过三百。朱坛主今夜不止这个数了吧? 朱重扒看来有意要拿慕容小荻和谢昀杀了立威。他算得很清楚,江湖人士武功再高也怕飞箭。把两兄弟设成筛子准没问题。 朱重扒朗声道:诸位兄弟,教主想必已遭贼人毒手。杀了他替张教主报仇。 只听一个放字,万箭齐发,好多箭矢还带着熊熊焰火。不射杀也要把人烧死。 慕容小荻一点都不慌。这不有个能开盾的弟弟么。虽然慕容小荻并不知道弟弟的防护罩怎么使出来的,反正弟弟的就是他的,随便用就是了。 谢昀把山河气场一开,三千只箭矢设了个寂寞。朱重扒看着地上的火烧了一通,仰天狂笑。等到火焰散去,朱重扒嘴巴吓得合不拢。那两兄弟竟是毫发无伤,所有的箭都落在他们一圈开外。 朱重扒脸色大骇:你们是人是鬼? 慕容小荻淡然一笑,把剑一横,就横到了朱重扒的喉咙前。 慕容小荻还不急着杀他:你是相府的人。 除了要挑起天尊和明教争斗这个理由,慕容小荻实在想不到朱重扒为什么要来对付他们两兄弟。按照正常的逻辑,把教主逼退位时,教中军心定然不稳。此刻应该尽量避免招惹是非才是。 走近了慕容小荻才发现朱重扒的脸上罩着人皮面具。 慕容小荻索性将面具一扯,底下的还是个和尚。面容比朱重扒要苍老不少。但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面相。 那和尚趁着慕容小荻扯他的面具,反正往慕容小荻小腹一指击去。慕容小荻回掌去挡,只感到一股寒意从掌心传来。他认出了来人的武功。这记阴冷的指法,正是混匀霹雳手成昆的成名绝技幻阴指。 慕容小荻叫出了成昆的名字。此人曾是明教法王、张无忌义父的师父。正是此人害得张无忌的义父癫狂入魔,犯下累累血债,最后全算到明教头上,以至于明教才给人叫做了魔教。 明教众人后来都知道了成昆的恶行,发现朱坛主是成昆打扮的,个个义愤填膺上前喊打。成昆还不把这些小兵喽啰放在眼里。从慕容小荻剑下逃生以后,他便一指一个,逢人就点。被他点中的无不面色发青体内发冷,活生生冻成一方冰棍。 成昆越点越狂。一路杀出重围。眼见得就要逃开,谢昀拦到了他面前。 慕容小荻给成昆偷袭一指,也不免要调息御寒。忙提醒弟弟:不要跟他对招。 成昆的手指已经点上了谢昀的心口。 谢昀一点反应都没有。成昆再点,岿然不动。 成昆感到奇怪。这人身上既没内力,怎么可能点他不伤。 只见一道剑影闪过,成昆的手指就给平白削断了去。 成昆惨叫一声。接下来又是几道剑影从四面八方而至,将他两条胳膊都卸了下来。这时候成昆才发现不止一个谢昀。至少有四个剑客在舞剑。很快地四个剑影接连消失,到最后是谢昀一柄剑抵在他的喉咙前面。 谢昀到现在总算学会完全控制李白大大的对影三人。只要在打死人之前把影子吃掉,就能留人一命。他砍了成昆的双手,总不怕他再伤人了。 分卷(115) 成昆面如死灰:小子,贫僧乃是少林玄通方丈坐下弟子圆真。你若敢害了我的命,少林必同明教、天尊算总账。 这成昆狡猾得很。平日用少林秃驴的身份掩人耳目做坏事,到死还能祭出少林弟子的名头当保命符。即使他做不得保命符,也成功地把明教众人的仇恨吸引到了少林身上。大家自然要觉得,陷害法王、抹黑明教的恶事,都是少林大师做的了。 谢昀剑尖指了指成昆的咽喉,问慕容小荻要不要把他杀了。 只听得半山腰响起来铁手的声音:不可杀。 张无忌背着铁手回了来。铁手好容易说动张无忌,就算要离开明教,也要找个良善之人托付教务。心灰意冷的张教主才鼓起重新面对教众的勇气。 张无忌最恨的是成昆,成昆害了他义父一生。但此时张无忌把铁手看作知己好友。他又不肯当面违逆知己好友的意思了。于是说:权且留下这个恶人赎罪吧。 成昆发出得意的笑。 空中忽地闪过两枚穿心钉。这两枚钉子打得是一个猝不及防。当场就要了成昆大恶人的性命。 只见五散人之一的周颠扶着坛主朱重扒出来。刚才的丧魂钉就是周颠打出来的。 朱光头往成昆的光头上啐了一口,跪在张无忌面前:属下无能,叫奸人钻了空子冒充于我。请教主责罚。 边说边打自己的脸。他本就受伤,打得自己连连咳嗽。 张无忌连忙把朱坛主扶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成昆假扮朱坛主的阴谋啊。他险些错怪了朱坛主。好在他没有发作,否则真的要上了成昆的当,把真正的朱坛主当作篡夺教主之位的叛徒了。 张无忌勉力朱重扒:朱坛主也是受害者。快些起来,我马上过去为你疗伤。 朱重扒不住磕头:教主高义,属下拜服。 张无忌又燃起了重新做教主的雄心。兄弟们对他都是好的,全是外头的小人作祟。 趴在张无忌背上的铁手冷冷地看着朱重扒。他这时才发现朱重扒的演技比他高明多了。整出谋害教主的大事件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并且顺带着把相府安插在明教中的奸细成昆也给除了。朱重扒此人若是放在朝堂,恐怕比蔡相还要阴险百倍!张无忌根本玩不过他啊。 第119章 第 119 章 朱重扒必须死!铁手又来找谢家兄弟商量对策。 谢昀也着实给昨夜朱重扒的骚操作惊着了。一个人能给教主下毒、把教主气走, 然后又把自己洗得白白的,用心得是多么险恶。难怪张无忌给耍得团团转。 谢昀拍拍哥哥的大腿:快想想办法? 别闹。没什么好想的。 对慕容小荻来说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张无忌是教主,朱重扒不过是个小小的坛主, 找个隐蔽的角落掐死了算数。张无忌之所以搞不定,还是他自己太弱懦。问题不在朱重扒, 在张无忌。平心而论,张无忌这等人同他结交是好的,却不适合当什么教主。 慕容小荻也没拿张无忌当朋友。反倒朱重扒对他更有用。朱重扒就是张无忌的黑料啊,四舍五入就是武当侠三代的黑料呀。要悄悄给朱重扒一闷棍装麻袋丢海里, 岂不是把张无忌漂白了。慕容小荻和弟弟来到襄樊分坛走的这么多天岂不是白费了。 慕容小荻本来跟铁手就不是一个目的,甚至本意相左。但是此刻还能合作一番。慕容小荻要找黑料, 就得扒出襄樊分坛的军火库。铁手要让张无忌认清朱重扒的真面目, 也得找出襄樊分坛的军火库。两人一拍即合, 找库要紧。 昨天成昆拿出了一部分武器。可是众人感到储备室时,发现其他的武器一点不剩。想来成昆前脚刚走,朱重扒后脚就把器械转移了去。至于私自招募的军队, 他很有可能叫人假扮成农户散布田间。军农本就难以区分, 一时之间是难以做实的了。 慕容小荻和铁手寻访了几天, 仍旧一无所获。铁手愈发觉得朱重扒是个人物。迟早有一天他会把张无忌干掉。 看来找军火的法子不行。铁手转回另一条法子。利用好朋友身份逼张无忌做选择的法子。 正巧赶上张无忌闷闷不乐的时候。 教中的事情解决了,兄弟背叛的嫌疑洗清了。可是张无忌又接到另一个晴天霹雳。峨眉山顶来了请帖。周姑娘要同宋师哥成亲了。 他们怎么能够成亲? 张无忌心里空荡荡的。周姑娘险些与他成了亲,宋师哥也跟他有过肌肤之亲。他们两个忽然就成了亲, 叫张无忌好不适应。张无忌就像失去了些什么。比起当初他以为教众要叛他还要不安。 送请帖的峨眉弟子说, 请帖是周掌门亲自写的, 要张教主务必赏脸前去。 张无忌就更加为难了。不去, 不见, 还能缓解尴尬。去了他该说什么?一个差点是他的夫人, 另一个是他疼爱的师哥, 他都不愿失去。 要是能三个人成亲就好了。张无忌偷偷想着。 峨眉弟子拿来了很多请帖。连谢家兄弟和铁手都各有一份。看来周掌门是要将此事广而告之,搞得热热闹闹。 不管怎么说,舔狗总算追上了女神。谢昀还是替宋青书高兴的。 张无忌不痛快就会自己跑去竹林散步。 铁手也到竹林去。兄弟不高兴,他合该安慰一番。 张无忌枕着手臂靠在竹子上看星星。铁手拿了坛酒递给他,张无忌很快就喝上几分醉意。 铁手还没有喜欢的女子,也不太懂安慰这些个事,只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张教主不必介怀。 这句话对张无忌却派不上用场。张无忌是想把所有的芳草都拥在自己身边。此处的芳草要拥,彼处的芳草也要收藏。不管漏了此处的还是彼处的,张无忌都很难受。 他在想,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呢?他也知道好多地方做得不对。比如在芷若的婚礼上把她丢下跟赵姑娘离开。可是师哥,师哥都跟他成了事,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张无忌想起上回宋青书的激烈反应。难道是他做得不好,叫师哥不痛快了? 张无忌还是第一次搞事情。没有做过,无从评判。早知不该那么着急的。得想清楚学明白了才去做。 张无忌十分渴望能有更多的学习机会。 他偷偷地瞟了眼铁手。铁大哥也是个很好的人,能为他舍出性命的兄弟。可是张无忌又怕犯同样的错误,把铁大哥也气走了。 张无忌想着想着愈发地不安分。他练的九阳神功本就叫令人阳刚硬朗。很快地他便有了剑指明月傲问天的豪情。张无忌不住地咽着口水。特别想发泄身上使不完的劲儿。 铁手察觉到张无忌身上的热气。内力充沛的人一旦散热,周围的人都会给他强大的气息给笼罩着。 铁手劝他:你还是把衣服解开吧。再调适心神,莫要走火入魔了。 张无忌不会轻易走火入魔。他只是纯粹的躁动。但既然铁大哥想看他脱衣服,他就解开。 铁手没别的意思,只是看着。看着就好奇。他指着张无忌左边心口前一新一旧两道伤疤:这是怎么来的。 张无忌告诉他,旧的疤痕是周姑娘留下的,新的疤痕是宋师哥刚刺的。还有肩膀上的新牙印,是宋师哥咬的。手腕上一新一旧两道牙印,是表妹阿离和赵姑娘咬的。张无忌如数家珍地展示着他身上的伤疤,每一道伤疤都有来历,都是他的好朋友留下的杰作。 铁手越看越傻,问出了个傻问题:你最要好的朋友都往你身上留伤疤啊? 张无忌点头。赵姑娘就是这么跟他说的。赵姑娘说,留了伤疤就会叫张无忌一辈子记得。张无忌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就算芷若和师哥不理他了,他看到身上的牙印和剑伤,也会记得他们二人的。 张无忌把酒浇到他的伤痕上。被宋青书新咬新刺的伤痕还没结痂。酒水浇上去十分疼痛。张无忌皱了皱眉,却是很开心。这些痛能叫他想起那些人,记住那些事。 张无忌想到了新交的铁大哥。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叫铁手也在他身上留道伤痕。 铁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天下人都怕受伤,偏生张教主想受伤。他要怎么给张无忌留伤呢?运足铁拳打过去,会不会把人打死啊? 张无忌不要他的铁拳。要能留下印记的。而且张无忌也不怕铁拳。铁手功夫再厉害,也破不了他的护体真气。 张无忌说:要不铁大哥跟我师哥一样,咬我一口吧。我正好两处剑伤,三处咬痕。再来一处,左右对称。 说罢便把另一边没被咬过的肩膀转过来,让铁手咬。 铁手磨磨牙。张无忌的要求太奇怪了。干兄弟歃血为盟的有,咬人的倒很少见。看来魔教教主虽然生性纯良,奇想怪俗还是很多的。铁手有点慌:我咬了你你可不要咬我。 张无忌让铁手放心。芷若、师哥、赵姑娘、表妹,张无忌都没有报复回去。他们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以后,张无忌只会更念着他们。 铁手还是有点难以下手。这举动显得他像条疯狗。 张无忌目光黯淡。看来铁手还不是特别喜欢他,连在他身上留个标记都不愿意。 张无忌把衣服穿起来:罢了。铁大哥还没好到能咬我。 铁手可不能叫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度清零。他一把握住张无忌的手腕:咬。你不许动。 张无忌黯淡的目光重新闪耀。铁大哥对他还是好的。 铁手把张无忌批起的衣服重新扒开。咬着牙埋下头。再腌臜的卧底他都当过,咬个人算什么啊。 这一口下去不得了。 张无忌的九阳真气就像开了个口子往他嘴里灌。铁手被真气一灌,只觉得透体发热,丹田充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头。这就是九阳神功的厉害吗?铁手暗自赞叹。 可是理性越来越被身体的燥热所压制。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竟抑制不住冲动,非使出套气力才能排解郁结。铁手狠狠地将张无忌摁在地上,眼睛里布满了狼性的血丝。 张无忌起初只是享受着肩膀上新留下的牙印。后来发现铁大哥不止咬了他的肩膀,还往别处咬,跟老鼠啃啮着磨牙棒一样。张无忌暗暗叫了几声疼,心里却是很欢喜的。看来铁大哥对他的在乎,比从前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铁大哥唯恐他记不住,于是要留下更多的标记。 咬吧咬吧。最好留下满身伤痕。 张无忌斗志昂然。闭上双眼。铁大哥对他那么好,待会应该不会介意他的回礼吧。 风吹过滚烫的皮肤,吹响沙沙的竹林。 张无忌默默接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楚,他准备反击了。 突然他感觉到了异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一声贯透夜空的惨叫。 这痛是真的痛,痛得他几乎要把铁手踢飞。 铁手是练武之人,此时野性大发,比平时更加灵敏。用膝盖骨钉住了张无忌的腿,黑色官靴的靴尖向内扣住张无忌白靴的脚腕,拳术了得的两只大手把张无忌两条胳膊扣得紧紧的。 最要紧的是,他无意中打破了张无忌的罩门,叫张无忌体内充盈的真气轰然倾泻。这时的张无忌全身力气卸去大半,完全无力挣脱铁手的牢笼。只得惶恐而断续地叫着不要。 铁手根本不肯放过他。如疾风如雷电,炸得整片竹林木叶萧萧。竹叶落到张无忌的额上,盖住了他的眼睛。张无忌甚至没法腾出手去拨开。只望见眼前一片黑暗。黑暗里他听不到自己叫了些什么,像在哀求又像是渴望。再来一片竹叶落进他的嘴里,几乎呛着他的喉咙,他连叫都叫不出了。 竹林真是个约会的圣地。 慕容小荻和谢昀也在附近。刻意跟张无忌铁手两人拉开了距离。两人多次过招,呼喝叫喊不会很激烈,拿捏得只要彼此听到又不打扰旁人的火候。可是张无忌的惨叫实在太破坏情绪。谢昀有些不高兴:他们好烦。 慕容小荻捂住弟弟的耳朵:第一次嘛,难免这般。你当时叫得更厉害。 谢昀不服:都怪你太狠。 分卷(116) 以后我都对你好好的。慕容小荻吻了弟弟的额头。 谢昀很满意。也就不计较隔壁□□的事情了。只是他有点同情铁手。叫得这么惨。张无忌也不知道怜惜一下。明天铁手伤得得有多重啊。 好在叫声戛然而止。他们应该累了睡觉了吧。 四个人都在竹林下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竹尖的露水滴落谢昀的眉心,才把谢昀叫醒。 谢昀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慕容小荻已经不在身边。慕容小荻好像过到了张无忌那边去。谢昀有点不满。有什么事情比陪着弟弟睡觉更重要的呢? 谢昀扶着腰往张无忌和铁手的营地走过去。 张无忌躺在地上,铁手急得团团转。慕容小荻见谢昀过来,忙上前扶着他,同弟弟解释:张教主受伤了。 张无忌见了红,半条腿的衣裳上都沾了红。这情形实在吓人。男人流那么多血,怕是要凉啊。谢昀不可思议地看着铁手。难道铁手是传说中的劏猪凳,直接反杀了张无忌? 慕容小荻说:不干流血的事。主要是给竹叶卡着喉咙,气管受阻。估计得睡上一段时间。 谢昀怎么想也想象不到叶子是如何掉进张无忌嘴巴的。张无忌伏在铁手身上,叶子总能吐出来才对。 铁手懊悔不已:我真不该压住他的手脚。 你压了他!那你 铁手不敢看众人。这件事实在很羞耻。昨夜就像一场梦,醒来依旧很感动。铁手做梦都没想到他的第一次给了一个男人。 慕容小荻难得赞许人:兄弟可以啊。 铁手发誓一定会对张无忌好。他跟张无忌不一样,他做了错事就要负责到底。只是他现在太慌乱了,想负责也不知怎么负责。 慕容小荻给他指路:张无忌现在很虚弱。护体真气卸掉至少十天才能好转。明教暗藏杀机,峨眉好似也要同他过不去。你还是小心护着他吧。 铁手连连点头。忙把张无忌抱起。他决定这十天里片刻不离张无忌。 谢昀则说:张教主心高气傲的,恐怕起来要打死你。 也许张无忌会跟宋青书一样歇斯底里。谢昀建议铁手还是穿个软甲什么的,免得给刺上一剑。 第120章 第 120 章 张无忌醒过来后出奇的镇定, 一言不发的镇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就是见着铁手的时候会下意识往一边缩,不想铁手碰他的样子。 铁手真是绅士, 说不碰就不碰。叫谢家兄弟权且照看着张无忌。 两兄弟为难极了。张无忌这个人啊,叫谁去跟他打交道都不太好, 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谢昀跟慕容小荻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谢昀上阵。现在张无忌没力气,应该不至于用强。 谢昀端着红糖水进去安抚张无忌的情绪。 张无忌看见谢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还挺舒服的。张无忌揉着肚子。痛,但舒服。比他平时卖力还舒服。 谢昀白了他一眼。凉了, 看来以后天底下又多了个不劳而获的躺平党,张无忌以后要赖上铁手了。 谢昀把红糖水递给他: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张无忌一碗热水下肚, 舒坦且酸爽。他是日理万机的教主, 自己的疼痛总是置之度外的。张无忌很快想起重要的事:宋师哥和周姑娘的婚礼。 你都这样了还要去! 我不能去吗?张无忌想了想, 说道:我该去的。毕竟朋友一场。我若不去反而显得小气了。而且我不去的话,周姑娘的同门定要以为明教不护着她,又要为难她了。 我是说你都跟铁手那个了, 不太好意思见他们吧。 张无忌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为什么大家不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呢?况且他有了同师哥一样的体验, 更能体会师哥的心情, 也更能跟师哥聊得来了。 谢昀心里直喊救命。他迟早要被张无忌逼疯啊。 张无忌说:我须带上铁大哥一起走。 张无忌御下无方,对外却够强硬。他知道铁手是来查明教的,不能把铁手留在襄樊分坛惹事。但是张无忌又不太好意思见铁手。一则被压制的生理恐惧萦绕心头, 二则张无忌不想用道义绑架铁手。他怕铁手因为做了事情以后就咬死了他, 非但自己不再结交别的好友, 还不许他跟其他人交好。要是这样的话, 两人的心胸都要变得狭窄了。 张无忌便想把铁手带上, 把其他的好朋友介绍给他。要是大家能聊得来, 那便再好不过了。要是周姑娘和师哥以后不愿理自己, 他还有铁手愿意理他。 谢昀看张无忌挺精神的,而且打开了新世界的他简直比以前更浪。这样一个浪人还要谢昀安抚他?做梦吧。 谢昀收了碗赶紧跑。铁手等在门口一脸焦急:他怎样了?伤着吗?还好吗?能不能下床?武功还剩几成? 谢昀很难想象以后铁手遇着张无忌的其他知己该怎么办。 可是铁手做了坏事以后真的太过慌乱,完全丢了做捕头的审慎。他说话太大声,还不过脑子。一说,把附近巡逻的五散人周癫说了过来:教主病了? 周癫就是那个用穿心钉把成昆打死的周癫。此人是个道士,武功在明教仅次于光明左右使和四大法王以后。平日说话就不太正经。谢昀忙摁住了铁手不安分的拳头。要是铁手把这事一扬,全世界都知道了。 慕容小荻一点不客气地附在周癫耳边爆了料。 周癫惊诧不已,指着铁手:他,他竟 慕容小荻道:教主都没说什么,你指指点点算几个意思? 我不相信他能作出这等事情。教主武功盖世,岂是他能制住的。周癫眉头拧成个疙瘩。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也不知道慕容小荻有没有夸大的成分。在明教众人的心里,教主向来最厉害。京城来的神捕不可能摁住他们的教主。 慕容小荻把话放出来:我听说张无忌一不留神着了道,护体身体便被破了。 胡说八道。周癫甩袖而去。 慕容小荻反正把张无忌功体被破一事传出去了。看明教的牛鬼蛇神作何闹腾。 张无忌还硬装成平时没事人的样子主持帮中事务。张无忌也是个聪明人。不露怯不露短,若无其事地熬过十天他又可恢复功力。只不过受伤流血的地方的痛楚是难免的,因此走起路有些颠簸。逢人就说,脚崴了,不碍事。 再过得一两天,张无忌便准备去峨眉山。 慕容小荻故意同他说:我跟小昀还有要事,恐不能陪教主上山。 张无忌抱个拳:这几日多亏两位照拂。他日相见,小子定当做东款待。 慕容小荻又跟铁手说:你一路上可得克制好自己。免得害他气息再泄。 铁手再三保证不会。他现在对张无忌是满肚子的愧疚,非护好张无忌不可。 两拨人便分道扬镳。慕容小荻跟谢昀驱着马车到野外打了个转,弃了车,换轻功悄悄回到襄樊。 谢昀猜哥哥是要拿张无忌作饵引蛇出洞。襄樊分坛的朱重扒得知教主散功,必定不肯错过暗害教主的机会。 慕容小荻打的不是这个算盘。朱重扒也不至于做那么幼稚的事。即便张无忌武功大打折扣,还有铁手在。有堂堂四大名捕护着,要取了张无忌的性命可是不易的。 但是朱重扒肯定还有另一招。换了慕容小荻要害人,他也会用这招。只消把张教主被破防一事往外传,传到蒙古土匪的寨子里,传到赵家兄妹的耳朵里就好了。张无忌可谓没什么弱点。他的弱点就是那些个风流债。这招就算不能干掉张无忌,也能给他添不少堵,叫他无力追查襄樊分坛私藏武装的事情。 慕容小荻特意避开张无忌,就是怕又卷入他们的伦理罗网里。再跟着张无忌组队下去,三观都要碎了。 反正这几天在襄樊分坛做了不少准备,也撒了不少鱼饵。慕容小荻自己把襄樊的军火库所在找出来。张无忌和铁手一走,朱重扒的狐狸尾巴一定会露出来。 夜幕刚至,城里多了个鼻子颧骨有点高的异族人。大热天头顶戴毡帽手上戴着皮护腕,看起来就是浓浓的草原风。 襄樊一地没有草原,流浪到此的蒙古异族就只能靠打劫为生。他们一般是不会出现在城里的。明教本就靠抵抗蒙古马匪起的家。这个人敢毫不掩饰地穿街走巷,想来跟明教的默许有干系了。 明教不跟一般的蒙古土匪打交道。除非是入了他们教主法眼的赵家兄妹。两兄妹本是土匪的头头,被张教主感化以后不惜背叛家族自成一派。襄樊一带还把张无忌的善举传作没谈。说教主不费一兵一卒,孤身入敌营,不战而屈人之兵。 慕容小荻锁定了蒙古男人。他穿过街市,直接来到了明教的襄樊总坛。 那男子一身蒙古土匪的行径:叫你们教主出来,库库特穆尔找他算账! 谢昀没听清他的名字:他是哪种木耳? 慕容小荻笑道:库库特穆尔。他其实有个汉名,叫王保保。他是赵姑娘的哥。 张无忌迷恋的赵敏是她的汉人名,赵姑娘的本名也叫敏敏特穆尔。两人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妹。后来生在汉地毕竟名字太拗口,才改的赵敏和王保保。张无忌老说赵家赵家的,是因为他先认识的妹妹,后搭了哥哥。便把他们合称赵家兄妹了。 王保保敢在明教分坛撒野,想必平时跟张无忌关系很硬。 朱重扒亲自出来接他进去。 慕容小荻也领着谢昀偷偷潜进去。明教除了张无忌,真正的一流高手不多,慕容小荻在教中来去自如。 王保保不入客厅,径直去了朱重扒的内苑。苑里已备好了美酒美姫。看来王保保不是临时起意而来,他跟朱重扒早有联络了。 朱重扒与王保保入席坐定。王保保操着流利的汉语问:张无忌果真被人玷污了? 朱重扒笑道:安答何必说得难听。你情我愿的事。张教主现在跟铁游夏好着呢。 王保保拍案而起:好个色心贼胆的混小子! 朱重扒给王保保斟酒:安答又不是才知道。何必动怒呢? 我早该杀了他。上回要不是敏敏拦着,我的二十四番僧和玄冥二老联手早要了他的命。 安答兄妹情深,自是不好明着杀死张无忌的。 两人推杯换盏。谢昀才渐渐听明白了。原来这王保保不是真心喜欢张无忌的。只是因为他的妹妹被张无忌撩了,做哥哥的决定亲自上阵揭穿张无忌的渣男面目。谁知道赵敏也不完全介意张无忌的渣,再后来爆出张无忌还有什么周芷若殷离宋青书一大伙心上人,王保保差点没气昏过去。 好在王保保没吃张无忌的亏。他倒是有机会让张无忌吃亏。当初要是横下心,及早破了张无忌的武功罩门,早把他杀了哪至于留到现在!可是王保保是个钢铁直男,又不像铁手有着放下身段当卧底的觉悟。错过了杀死张无忌的绝世良机。 王保保想起此事还频频感到遗憾。 朱重扒说:安答不必遗憾。现在张无忌没了武功,你照样能杀他。 王保保苦笑:不是我不愿杀。我那妹妹若知道我杀了他,定然要同我翻脸的。 朱重扒笑道:她不会知道是你杀的。你尽管推到朱和尚头上便是。 你?你担得起谋害教主的罪名? 朱重扒老谋深算:安答不懂了吧。我们汉人的兵法上叫虚虚实实。你是蒙古人,你说我杀的人。他们肯信么? 分卷(117) 王保保惊叹这主意真好。 朱重扒又道:至于赵姑娘那头。先前我曾露了谋害教主的马脚,赵姑娘一直怀疑我。此时张无忌遇害,赵姑娘必定先找我的麻烦。也不怀疑到你这个当哥哥的头上。咱们合作,正好各取所需。 王保保连连拍手。他提醒朱重扒事成以后不要忘了他们的约定。 王保保没说约定是什么。看来他们两人很早就勾结到一起了,一门心思篡位夺权。张无忌还真是个傻白甜。被属下和老友耍得团团转还当他们是宝贝。 谢昀见到王保保要走:我们快跟上他。他要派人去杀张无忌了。 慕容小荻却没有动的意思。 谢昀奇道:你该不是放着张无忌翘辫子吧。就算他该死,也该把铁手救出来免得跟他陪葬。 慕容小荻稳得很,反问弟弟一句:假如你是朱重扒,听说你的土匪敌人有什么二十四番僧、玄冥二老的,联起手张无忌都打不过,你怎么办? 谢昀还真没想过。自从开了红包外挂,他几乎遇神杀神,不觉得这些家伙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慕容小荻说:张无忌再碍着朱重扒的道,也是自己人,还是对属下呵护备至的教主。王保保则不同。蒙古土匪和明教义士绝不两立。你说朱重扒更怕哪个。况且朱重扒不过一个小小坛主,上有四大法王光明二使。就算张无忌离开明教,能轮到他当教主? 这么一说,谢昀领悟过来了。朱重扒的首要任务绝不是像他反复横跳的那样要把张无忌赶走啊。 朱重扒更多做的是一场演练,他要确保张无忌还是懦弱的张无忌。因此他出了半招,让张无忌难过了一晚上,马上又把成昆推出来给他替死鬼洗白自己。他真正要对付的还是王保保。 他要当教主,就需要战功。要是能把王保保手下的高手一举歼灭,朱重扒的威望定然能在教中急剧上升。到时候等他的威望盖过法王和使者,甚至盖过教主,不用耍什么手段都能逼得张无忌退位让贤。 慕容小荻看得分明。朱重扒是要拿张无忌吸引王保保的主力,随后明教大军跟着埋伏,把王保保叫来对付张无忌的高手全部射杀。 所以说这个时候,朱重扒一定会命人去军火库取兵刃和利箭。 慕容小荻断得极准。马上就锁定了襄樊城内的军火库所在。令人惊讶的是,朱重扒的军火库就设在襄樊城的府衙里,就设在官府军火库的地下。整个襄樊城都给他渗透了。这时候说他私藏器械也不算私藏,因为他拿的本来就是官家的器械。 慕容小荻重重地叹了口气。 谢昀劝哥哥看开些:扒不出朱和尚的黑料就改日再扒。总能扒出来的。 慕容小荻叹气的原因是:有的人太聪明,反而要丧命。 谢昀不明白慕容小荻的意思。只见慕容小荻握了剑,鬼使神差地就钻进了朱重扒的内苑。 朱重扒的酒席还在摆着。送走的王保保的朱重扒正坐在榻上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很快他就能立个大功。教中四大法王有三个空缺位置,怎么也能轮到他一个。光明左右使也有一位空缺。再往上升指日可待啊。 朱重扒磕着花生米好不自在。他从一个放牛娃走到今天,实在太不容易了。周癫道人说他有真龙之气,应该是真的。 慕容小荻冷不防坐到了他对面的交椅上。 朱重扒知道此刻他还是个小小的坛主。他待人不傲慢,这是他立身的根本。他是个极其谨慎的人,非要一步步走到权力的巅峰,才会露出大开杀戒的一面。 他把横在榻上的脚放下,穿好鞋子,起来拍拍袖子上的花生米渣滓,冲慕容小荻抱一拳:少主深夜到访有何指教啊。 慕容小荻一剑割断了朱重扒的喉咙。 朱重扒的眼睛甚至来不及眨一下就死了。他这叫死不瞑目。 慕容小荻的这一剑来得这么突然,叫谢昀都猝不及防。谢昀从房顶跳下:你怎么杀了他。 连黑料都扒不出,留着朱重扒过年?慕容小荻有他的道理:此人聪明是聪明,可不知事情做得太绝,反倒惹人生气。太聪明不是好事。 谢昀看了看朱重扒的尸体,拿剑去挑他的脸皮,唯恐又是个易容的。在谢昀看来,聪明的人应该不会死得那么快。可惜人的生命原本就是脆弱的。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再有心计的人也是一剑的事。 况且慕容小荻的心计不比朱重扒的浅。既然不能挖出明教的黑料,就直接给制造黑料。 慕容小荻边拉着弟弟逃跑边大喊:王保保杀人啦。朱坛主被王保保杀啦。 朱重扒同王保保搞阴谋,自然不能让周围的人知道。两人是秘密商量的。不明所以的手下一听,一进屋,看见王保保走后朱坛主就死了,肯定是王保保背锅。 慕容小荻很肯定这口锅最后要落到张无忌的头上。虽然王保保不是真的喜欢张无忌,但是张无忌宠信王保保是整个明教都知道的。教中子弟不赞同教主与敌人交好也是大有人在的。如今坐实了王保保杀害朱坛主的事情,张无忌在明教中的威望又要大打折扣。江湖也好朝廷也罢,都需要重新评估这位因为美色而伤了大义的少年英雄,武当派也不免受他的牵连。 虽然比起私藏军械、密谋造反不算个事,慕容小荻多多少少拿朱重扒祭天搞出了一点黑料。 谢昀想起另一件事。朱重扒死得早,没能调动明教的力量去支援张无忌。到时候王保保的番僧什么的一拥而上,张无忌和铁手可要玩完。 谢昀赶紧叫上慕容小荻救人去。 慕容小荻早就做好准备:我请了位绝顶高手保护他们。只怕此刻王保保的人手已经被杀光了。 王保保手上握着连张无忌都打不赢的阵容。哪个绝顶高手能击退他们? 谢昀边走边猜:你见到谢晓峰了? 慕容小荻摇摇头。他想见谢晓峰。他要用这位高手引出谢晓峰。同样的,这位高手也要用慕容小荻来引出他的父亲。 峨眉山腰,尸横遍野。王保保派来追杀张无忌的二十四番僧还有玄冥二老无一生还。二十多具尸身中站着一个人,他用的是一柄木剑。木头已经腐朽,就跟他的年纪一样已知天命。但就是这么把小小的木剑,活生生干翻了整团人。 连身负绝世神功的张无忌也要为这等情景赞叹。张无忌走的是好运流,一路秘籍开的挂。可是他的挂又不比天赋流。有的人天生就是练剑的好苗子,即便没有什么绝世秘籍,凭自己也能悟出天地大道。当然啦,这一切都赶不上外挂,比如谢昀的红包外挂。 可惜开外挂的江湖名声不太好。天赋流选手则是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他。铁手就认出了救他们的剑客。论年纪和资历,此人跟诸葛世叔差不多。铁手弯腰抱拳:先生可是天下第一剑客华少坤? 华少坤没有否认。尽管他在二十年前败给了谢晓峰。那时候谢晓峰才十来岁,而他已经是中年成名的剑客。他想不到他是如何败的。他也不认为他败了。他当时没把十几岁孩子放眼里,有点轻敌。要是真的认真打,他不至于败的。 但是身为成名剑客,又是大人,他总不能败了再找谢晓峰打一架。他只好等谢晓峰成年了再来报仇。这一等,就没等到谢晓峰归来。 华少坤已经快五十岁了。剑客也会面临衰老和死亡。再不打,以后等他老了,谢晓峰正好壮年,就更打不过了。 于是华少坤找到了慕容小荻。希望能跟他的父亲打一架。他知道慕容小荻一直在找父亲。 慕容小荻正好缺一个帮手,便打发了华少坤给张无忌保驾护航。剑客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真不知他手里的剑若是铁剑,又该厉害到哪里去。 华少坤听力很敏锐。远远就听见慕容小荻踏着风前来。华少坤朗声道:慕容小友,我已履行诺言,你该带我去见谢晓峰了罢? 慕容小荻遗憾地说:我也不知谢晓峰在哪里。 华少坤面色微愠:你敢耍我?我的剑能救你朋友的命,也能随时拿走。包括你的命。 慕容小荻没打算在前辈面前撒野,谦逊地说:等的就是前辈的剑! 第121章 第 121 章 慕容小荻没有办法了。特别去到了边城以后, 他更加想见谢晓峰。谢晓峰连谢昀都见了,为什么不肯见他?难不成谢昀才是他亲生的么?慕容小荻一路寻,一路找。他决定用非常的手段把谢晓峰逼出来。 就赌谢晓峰还认不认他这个儿子。 慕容小荻知道谢晓峰一直都在。好多个深夜他都能听见窗外穿梭掠过的身影。那影子他追不上抓不着, 可是只要谢昀跟他准备翻云覆雨,那影子就乖乖走开。除了谢晓峰,谁会干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慕容小荻便找了华少坤。 华少坤是同谢晓峰一样厉害的剑客,比慕容小荻更厉害。华少坤为报仇而来,慕容小荻就接下他的怒火。倘若谢晓峰对这个儿子尚有一些愧疚和惦记,他会站出来面对华少坤的决斗。 慕容小荻对华少坤道:三日以后,峨眉金顶。谢晓峰不来, 我来接前辈的剑。 华少坤用木剑轻点大地。表示同意。 铁手和张无忌表示担心。他们看过慕容小荻的剑术,也看过华少坤的剑术。谁高谁低, 一目了然。慕容小荻已属当今江湖一流, 可是跟华少坤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的稚嫩。毕竟二十四番僧和玄冥二老齐齐发力, 被华少坤的木剑一击,就跟风里的沙雕一样溃不成兵。 谢昀劝两人安安静静参加婚礼去。慕容小荻不行还有他呢。他可是自带外挂的男人。华少坤的剑还能比得上仙人、谪仙人的剑?到时候来个替身决战,准打得姓华的怀疑人生。 慕容小荻却认真地交待:这是我的事。你不可横插一脚。 你打不过华少坤。跟他打只是送死。谢昀不想看慕容小荻送死。万一谢晓峰真的铁了心肠不出来怎么办?谢昀抱着手臂:我不管,反正你有危险我就出手。 慕容小荻浅笑。也许谢晓峰托谢昀送剑, 送的根本不是剑,是谢昀这个保镖。有谢昀的剑法罩着, 慕容小荻根本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也就不需要他这个父亲出手。那么要刻意制造危险的话,只能叫谢昀先歇一歇。 慕容小荻趁着谢昀被他摁住的时候,点了谢昀的穴道。 谢昀急了:你个混蛋! 慕容小荻轻轻吻过弟弟的嘴唇。把弟弟的怨言吞下去。 可是谢昀并不打算停止控诉:你跟你爹一样爱把人丢下。 慕容小荻只是看着谢昀, 轻轻同他说对不起:我不会丢下你的。只不过我的胳膊未必能保得住。到时候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嫌弃, 嫌弃死了。你要断手断脚我就把你丢醋缸子里当人彘。 慕容小荻二话不说, 趁着手脚还在赶紧跟谢昀搞事情。 谢昀一万个不愿意:你都要决战了还浪费体力。 慕容小荻知道此刻谢晓峰不会偷看他们,于是就把底交了:华少坤是个正经剑客。我状态越不好,他越不会对我下狠手。 哎,早说啊。谢昀便小心地给慕容小荻卖力,最好能给他弄个黑眼圈什么的,好叫华少坤手下留情。 慕容小荻没整出黑眼圈,倒是谢昀给整个哈欠连天。他的穴道还被封着,被慕容小荻背上的金顶。金顶上还有不少武林名宿。前来参加周芷若婚礼的武林豪杰正好过来凑热闹。神剑山庄少庄主对战昔日天下第一剑,也算是个十年难遇的小小盛典。 华少坤还是那柄木剑。剑到灵处,花石草木皆可为剑。华少坤已同他的木剑融为一体。就像峨眉金顶随意的一棵树木。看着平平无奇,可一旦动起手,天地也要为之风云变色。 两人约定好,只要太阳一到达全天的最高点,就即刻出剑。 哪一点才是全天最高呢?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为了名誉,剑客们往往会选择太阳往下坠的时候再出剑。华少坤更是如此。他的对面站着小辈,更不能先出手了。 谢昀悄悄把铁手喊过来给他解穴。 分卷(118) 铁手拳劲一绝,却是解不得谢昀的穴道。而张无忌武功未复,同样无能为力。恐怕慕容小荻早就算计好了这两人都不能解穴。谢昀直落个干着急。 太阳越上越高,人们的影子也越来越短。 峨眉掌门的新婚丈夫到了。宋青书还是青衫玉扣的翩翩公子。他看见张无忌有些尴尬,只好视而不见。他是为谢昀过来的。 宋青书倒转剑柄,解了谢昀的穴道。 这手解穴功夫真叫人惊奇。以致于华少坤都注意到了。华少坤对宋青书道:原来阁下是谢晓峰的亲传弟子。 谢昀的点穴出自神剑山庄。宋青书的解穴也需依照同样的原理。像他这么娴熟的功夫,不是名师亲传是不可能的。 慕容小荻也转了身:你见过谢晓峰? 华少坤只是随口一问,很快他想起了同慕容小荻的决斗,只说:正午已至。 慕容小荻很快进入状态。决斗是一件庄严的事情。正午的峨眉金顶遍地璀璨,正是佛陀渡人前往西天的上乘地点。 谢昀准备拔剑帮慕容小荻一把。 宋青书按了按他的肩膀:你出手必要得罪你哥。恶人还是由我做吧。 张无忌急忙来拦他的宋师哥:万万不可。师哥即便同谢晓峰学了几天剑也不可与华少坤过招。便是谢晓峰自己也 宋青书打断:我就是讨厌你自以为对别人好的样子。 张无忌垂头丧气:我对不住师哥。 铁手完全不知道张无忌与宋青书的往事,只看到一个得了高人指点就来欺辱后生的师哥,非替张无忌说话不可。他一掌横在张无忌和宋青书之间:张无忌是我的人。你要对他不利须先问过我这一双铁拳。 张无忌哎呀一声。铁大哥怎地这么直白。这下不妙。宋师哥准要吃醋了。 宋青书呵呵一笑。张无忌毁了他,他也要毁了张无忌的人。把剑一挑,就与铁手战成一团。 张无忌痛恨此刻用不出武功,只好叮嘱铁手:莫伤了宋师哥。 宋青书学了点本事就骄傲,怒道:凭什么是他伤了我? 其实谢晓峰的剑术还是挺有裨益的。宋青书本来学的武当功夫,绵延不绝以静打动。可惜少年人读死书,以为静止和缓慢就是真的静和慢。谢晓峰稍加一点拨,宋青书便开窍了。快中有慢,慢中有快,虚虚实实,攻其不意,这才是上乘武学的奥义。经过谢晓峰的指点,宋青书也能同威震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过得几招了。 这两人喧宾夺主先打了起来,只教看客们不知所谓。还是华少坤和慕容小荻淡定。两人已进入神游出离的对决之境。看似岿然不动,实则已经在心里脑里较量了数十招。等到什么时候动了,必定有一人要吐血重伤。 也不知是慕容小荻造诣够高,还是华少坤有意放水。至少到现在还没见谁败下阵。这叫谢昀不敢贸然出手。此时慕容小荻和华少坤精神相通,要伤了华少坤,慕容小荻也要遭到反噬。 也许正是因为看到谢昀穴道被解,慕容小荻才同华少坤进入精神相搏的境地。 谢昀气气地瞪着打架的宋青书和铁手两人:你们快住手。能不能先救我哥啊? 宋青书这才想起他的使命。铁手也不是好斗之人。主动往回收了拳,退到张无忌身边:下次他要再欺负你,我打他。 张无忌很不好意思。唉,过去都是他欺负师哥的,没想到反过来捡了便宜。 宋青书最是看不惯张无忌。为什么天下所有人都偏袒张无忌,为什么所有的好运都让张无忌占了,而他宋青书的好运到现在才来。宋青书自然不能放弃谢晓峰这个师父,连忙把师父交待的话说了。只听他朗声道:华前辈以木剑示人不觉害臊么? 在场观剑的宾客唏嘘不已。宋少侠是高级黑吧。用木剑有什么害臊的。像峨眉派那样动不动就拿着削铁如泥的倚天剑欺负人那才叫不要脸。 张无忌也感到不妥:宋师哥你是不是说反了? 宋青书没说反,谢晓峰原话就是这样。只是宋青书自己也没有领悟到底为何要这么说。 神奇的是,方说不久,华少坤就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旋即呕出了血。 谢昀忙上前搀扶住慕容小荻,看看慕容小荻有没有受伤。 慕容小荻好得很,只不过他很愧疚。本来两人对决不该叫第三人打扰的。慕容小荻主动把剑放下:是晚辈输了。 华少坤却跟听不见他的话一样,颤颤巍巍地握着他的木剑,边握边哭,直至泣不成声。到最后一手捏断木剑,从峨眉金顶纵身跃下! 慕容小荻想拦都拦不住。 就在众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慕容小荻将满腔的怒火全撒在了谢晓峰身上:谢晓峰你给我出来!你不敢同人决斗就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山谷里传来阵阵回声。可是所有人都不明白,谢晓峰到底哪里卑鄙了。虽说别人打架说话打扰不是好习惯,但是谢晓峰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为什么用木剑参战是件令人害臊的事情呢? 只有最接近天下第一剑客的慕容小荻能明白顶尖剑客的心情。 华少坤花了二十年的精力把木剑练得炉火纯青。在他心目里,能用木剑,更能用铁剑。万物皆可为剑,就是天地大道。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前提。他用了木剑,叫他的对手怎么办呢?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华少坤这个致命的问题。因为他的木剑从未遇到真正的对手。而一旦像谢晓峰这样的真对手出现在他面前,木剑就成为了示弱的象征。 就像慕容小荻说,弄个黑眼圈,华少坤就不得不对他手下留情。华少坤用木剑,他的对手也不得不对他手下留情。正是这寸不得不的道德绑架,反而变成了华少坤的优势,把整场决斗变得不公平了。 就在谢晓峰把虚伪的道德面纱揭破之时,华少坤突然意识到他侮辱了谢晓峰。谢晓峰再也不可能与他比剑了。他这一辈子的心愿,就此灰飞烟灭。 其实换个角度想,谢晓峰轻轻一句话就毁掉了一名绝顶剑客,还有比言语更锋利的剑吗? 慕容小荻狂躁地连喊好几声,谢晓峰都不肯出来。慕容小荻遏制不住地剑指宋青书:谢晓峰在哪里? 也不知道人群里谁推了张无忌一把,撞上了慕容小荻的剑。 或许张无忌本来也打算过来拦一拦。反正撞上了以后张无忌恳求慕容小荻:不要伤我的师哥。 慕容小荻牙关紧咬。此刻他面临着跟华少坤一样的道德困境。又是一个示弱的,又是一个碰瓷的! 面对弱者的撒泼,真正的强者反而要束手束脚。剑道的顶峰是道德的低谷。成为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意味着他要对每个人公平公正。可是又有谁会对至尊王者公平公正呢?高山之巅的人总是寂寞的,他做什么都要遭受恃强凌弱的责难。他已是最高,没有人能为他的公平保驾护航! 慕容小荻突然有些领会了父亲的心情。或许他正是看透了这个无可奈何的世界,索性放下了剑,去当一个普通人。就像失去了武功的张无忌一样。要知道,这个碰瓷的张无忌,比起会九阳神功的明教教主,更能激起慕容小荻的内疚。 呵,连他最亲的弟弟都在护着张无忌,连谢昀都在劝他不要冲动。 为什么明明占有绝对的优势却不能一往无前!这个糟糕的世界! 慕容小荻心灰意冷。他的剑落到了地上。他恐怕也要像谢晓峰那样,从此不再拿剑了。 要命的是,谢昀只觉得哥哥是累了,又或者因为谢晓峰没出现而伤心。开挂的谢昀虽有天下第一剑客的实力,却没有相应的境界,他很难体会哥哥的难过。 谢昀把哥哥扶回住处。团了方热毛巾,给哥哥擦净脸上和脖颈上的汗。 慕容小荻完全像个丢了魂魄的木乃伊。谢昀拉他的手,他就抬手。否则就耷拉着一动不动。也不同弟弟说话。问三句才嗯啊回应一句那种。 谢昀只把全部的过错算在谢晓峰头上。再怎么说,把儿子丢掉的父亲都不是好父亲。 谢昀自己去找宋青书:让你的师父跟我见一面。 宋青书有了大树好乘凉,拽上加拽:师父他老人家说了不见任何人。 你搞清楚,慕容小荻可是他的儿子。 他要想见自己出来就见了。何必叫我传话。 宋青书有点不高兴。谢晓峰收他当徒弟是为了儿子,他这个徒弟只是个外人。亲爹跟师父还是不同的。凭什么慕容小荻就有个好爹,而他宋青书的爹连太师父的武功都没学全。 你不叫是不是?你不叫我就把你跟张无忌的事情扬出去。 宋青书暴怒: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的武功比你师父还厉害。我捏死你就像捏死蚂蚁那么容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宋青书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谢昀说得很对。连他的师父谢晓峰也是这么交待的。谢晓峰入门第一课就是告诉徒儿不要惹谢昀。因为谢昀不但武功天下第一,身上还没有任何天下第一的枷锁。他不会跟你讲什么公平对决,不会像华少坤那样看日头、看木剑。他要是出剑最好赶紧跑。 宋青书只好认怂: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里,都是他主动找我的。 下次他找你的时候,你也替我带给他一句话就成。谢昀偷偷交待宋青书:你就说我肚子里的孩儿,他的孙儿想见他。 宋青书听了不由脸红,直说:胡闹。男人怎么可能有孩子?你让我把师父当猴耍呢。 男人当然有孩子。张无忌就有了铁手的孩子。 宋青书:??? 谢昀一板一眼。要让谢晓峰相信,首先得忽悠住宋青书。那当然是越离奇古怪越好。 谢昀信誓旦旦:你道张无忌为什么使不出武功,就因为他跟铁手好上了。这件事在明教传得沸沸扬扬,我没有骗你。 宋青书心头涌现一股爽感。张无忌总算得到了报应。但是很快宋青书又浮起一阵恐惧。他会不会也坏了张无忌的孩子啊。 谢昀问宋青书:你最近是不是会恶心干呕? 宋青书愕然点头。 正常现象。因为谢昀老早交待铁手往宋青书的膳食里加点生酵粉,好替被欺负的张无忌报仇。铁手不加有疑,即刻去做。宋青书早就着了谢昀的道。 他本来不会把干呕跟怀孕联系到一起。此刻给谢昀说得天花乱坠,又好像是真的了。难道男人真的也能怀孕么? 谢昀又教他喝点葡萄汁之类的解气。有模有样,仿佛谢昀真的是个经验丰富的准妈妈,很快要生宝宝了。 宋青书三观崩塌。他不要生宝宝,尤其还是张无忌的宝宝! 生宝宝的焦虑侵袭着每一个人。谢昀传谣传得特别大,连铁手都过来问他男人怀了宝宝该怎么办,铁手得提前为张无忌做打算。现在整个襄樊都知道慕容少主要跟他的弟弟生宝宝了。 慕容小荻慵懒地躺在床上。这大半个月他一直无所事事。剑不练,天尊的事也不爱打理。谢昀有宝宝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道,直到看见谢昀往肚子里塞小枕头。 谢昀他还是要管一管的,问弟弟:你又搞什么名堂。 有了小孙子你爹才会见我。到时我把你喊上。 慕容小荻脸色阴沉:我不想见他。你别搞了。 你明明非常想见。你看你都不高兴。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他。慕容小荻也无法同谢昀解释高处不胜寒的痛苦。这种境界只能领会。 分卷(119) 谢昀抱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插科打诨:你不想见宝宝想见。 慕容小荻往谢昀的肚子上打一拳,打漏了他的小枕头。 谢昀立马就哭了:好狠心的爹,把宝宝都打掉了。 慕容小荻翻个白眼:你昨天没肚子,今天突然就鼓成个枕头大,是怪物吗? 慕容小荻说得对耶。就隔两三天应该不会变化太大才是。谢昀决定往衣服里塞条薄毛巾。凑到慕容小荻耳边:你听宝宝在踢我。 慕容小荻苦笑。他跟谢昀不会有宝宝的。这样也好。谢晓峰本不该将他带到这个世界。谢晓峰给了他无上的剑术天赋,又给了他无上的剑客寂寞。慕容小荻算想明白了。峨眉金顶的那句话不止说给华少坤听,也说给他慕容小荻听。华少坤听罢跳崖死了,慕容小荻没有跳崖可实际也死了。这句话足以摧毁所有的顶尖剑客的信念。 慕容小荻不想把孩子养大以后,又这般无情地扼杀他的梦想。可叫人为难的是,世间本来就如此残酷,即便不扼杀,等他长到谢晓峰的年岁也会自己悟出这份道理,残酷同样会来临他的面前。 所以要是生孩子的话,也要生一个不会使剑的宝宝,从一开始就当个平凡的人。可惜以他和谢昀的剑术造诣,不太有这种可能。 慕容小荻枕着谢昀的小肚子睡了好久,想了好多,光怪陆离宛若游絮,越想越不知道他到这世间走一遭究竟为了什么。还是宋青书闹醒的他。宋青书兴奋地跑来同谢昀说:我师父愿意见你了。今夜子时,峨眉金顶! 第122章 第 122 章 慕容小荻又不想去见谢晓峰了。谢昀哄了他老半天他还是不愿意去。慕容小荻平时看起来潇洒自在, 可是遇到了自己的瓶颈便变得更加傲娇,实在叫人为难。 谢昀道:你不跟我去的话,我就跟你爹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慕容小荻揪出了谢昀肚子里的小毛巾:谢晓峰肯定不是因为给你骗了才见你的。 谢晓峰是经历过多少情场战斗的海王啊。男人能不能生孩子他不知道吗?谢昀充其量骗骗宋青书这些无知少年。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谢昀鼓着嘴巴不高兴。他废了那么大心思还不是为了慕容小荻么, 这人怎么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慕容小荻就是因为长得太大, 把世界看得太透, 所以才会生出虚脱和无力。就跟当年他的父亲一样。谢晓峰丢下了这个江湖, 慕容小荻也要干同样的事。他不过是谢晓峰的一个影子。影子有什么好同主人相见的呢。 谢昀想着绑也要把慕容小荻绑过去。叫来宋青书和铁手帮忙。三个人合力, 总不至于制服不了慕容小荻。 慕容小荻却一点不费力地就被三人绑了起来。他没有反抗, 犹如一只乖乖的绵羊。好在是谢昀绑的他。其他人来绑他,要了他的命,他也会一样乖的。 慕容小荻闭上眼睛, 给三人用担架抬着上了峨眉金顶。 月色下的金顶没有金光, 银霜遍地,显得顾忌。宋青书没上到山顶就兴奋地喊了句师父,说把你的儿媳妇带上了山。 谢昀发现宋青书的师父竟是燕十三。那个追着要跟谢晓峰比剑的燕十三。 谢昀气不打一处来。燕十三和谢晓峰都分不清的,宋青书是笨蛋吗! 燕十□□问宋青书:我何时说过我是谢晓峰了? 宋青书哑口无言。他见燕十三几乎会所有谢晓峰的绝技, 自然以为他就是谢晓峰。殊不知一个人的绝技不一定自己会,他最可敬的对手也会。天底下除了谢晓峰, 就数燕十三对谢晓峰的绝技了如指掌。连那个扬言要打败谢晓峰的华少坤也不能如此。 燕十三比华少坤更渴望打败谢晓峰。 华少坤是为了要找回他的面子, 而燕十三是为了要证成他的剑道。只有打败谢晓峰, 燕十三才能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 可每次谢晓峰总是冷淡地拒绝了他: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武林中再没有谢晓峰, 只有阿吉。 燕十三想尽了办法逼谢晓峰出手。他所有的一切都尝干用尽,谢晓峰还是不肯出手。乃至最后谢晓峰竟然断了自己的大拇指,从此不再握剑。 谢晓峰不能握剑,比燕十三自己不能握剑更要残酷。谢晓峰毁去的只是自己的拇指吗?不, 谢晓峰毁去的是燕十三一生的愿景。因为从此以后, 燕十三将再也见不到天下第一剑, 他再也没有机会证成剑道。他的一辈子从此完了。 燕十三恼羞成怒,他也要毁了慕容小荻。 毁了慕容小荻,比杀了慕容小荻还难。 杀掉一个人实在简单多了。割断他的喉咙也就是了。而毁掉一个人即是毁掉他的意志,让他这辈子同蝼蚁一样地活着。 话是燕十三教给宋青书说的。也是燕十三的心里话。他真看不起那个拿着木剑倚老卖老的华少坤。活到一大把年纪了连尊重对手都做不到。拿着把木剑四处碰瓷谁呢。 所以连燕十三都不屑于同华少坤交手。索性激他一激,把没脑子的老家伙送走了事。 燕十三看着躺在担架上萎靡不振的慕容小荻,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他也是最接近第一剑客的人,他也最懂得高处王者的寂寞。只要把这份寂寞告诉慕容小荻,稚嫩的少年便很有可能丧失斗志,成为一具行将朽木的傀儡。这就是燕十三的报复。这个报复比杀了谢晓峰和慕容小荻还要解恨。 燕十三孤零零地站在银白的金顶。谢晓峰没了,他的儿子也没了。 大仇已报,燕十三却丝毫感觉不到报仇的快感。 他还是那个孤寂的剑客,没有对手,没有朋友,没有目标,没有追求。他能做什么呢?他能靠打败谁证成千秋大道呢? 他或许应该像华少坤一样从金顶跳下去。 谢昀完全理解不了剑客们的心境,也不相信是燕十三害的慕容小荻。只一个劲地催燕十三:喂,谢晓峰在哪你快把他叫出来啊。 燕十三只淡淡地应:从此世间再无谢晓峰。 宋青书拍起了师父的马屁:自此师父就是武林中的第一剑客。 宋青书骤然惨叫。 燕十三也断了宋青书一根拇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削断宋青书的拇指。只不过心情不爽,动手就削断了。他的剑又快又狠,宋青书根本拦不住他。就跟切黄瓜一样容易。燕十三忽然多了些有益的感悟。原来做事情也可以不用太多的理由。第一就是第一,孤寂就是孤寂。既然没人能给我公平,我也不必顾着与他人的公平。 金顶的如霜月光化作烈日金光。相传五十年前郭襄女侠也在这佛光普照的黑夜除下执念,修得正果。 他燕十三今天也要悟道。 燕十三又是一剑送出。这回他想要宋青书的命。 只听哐当一声,铁手半跪在地。他用铁拳挡住了燕十三致命的一剑。宋青书是张无忌的师哥,他该救宋青书的。可是燕十三的剑势势如惊涛。铁手的精钢拳甲被他一剑斩碎。这一剑一直碎到了手指骨里。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燕十三喃喃念着。 天下第一就该有天下第一的样子。管你受伤不受伤,管你小辈还是晚辈,剑下只有砍了就会死的血肉之躯。 杀戮,是对抗寂寞的最好武器! 宋青书和铁手两人都受了重伤。这时候的慕容小荻才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燕十三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剑客。他已入了魔!站在世界顶点的第一剑客,要么像谢晓峰那样归隐山林,要么像燕十三那样屠戮成魔。 谢晓峰的儿子,你要平庸地苟活着,还是像我一样杀尽天下? 慕容小荻仿佛听见燕十三在问他。 燕十三的剑斩断了慕容小荻身上的绳索。 不,燕十三没有出剑,燕十三的剑还在数丈之后。只不过慕容小荻以为那是燕十三的剑。实质是他自己挣脱了绳索,从担架上坐了起来。 成魔的燕十三在召唤他。 谢昀把剑丢给慕容小荻:燕十三疯了。揍他。 谢昀都想好了。慕容小荻冲锋,他在后面开挂。悄悄把燕十三的内力一封,管他什么天下第一剑客也要凉凉。 慕容小荻拿着剑却不揍人。只走到谢昀跟前就把弟弟往怀里一按。 谢昀傻了。要打架呢大哥! 燕十三已不再是宗师,更不会讲公平,他的剑同从前一样快。 谢昀赶紧开无敌护罩把燕十三的剑挡住。 慕容小荻还是紧抱着他,跟犯了失心疯一样。随后就开始解开谢昀的衣服,仿佛这里是他们欢乐的卧室。 慕容小荻你有病吧?快放开我啊。 慕容小荻不放。每个入了魔的人都有心结。慕容小荻要的恣意从不是杀人的恣意。他要谢昀。他要随时随地都能拥有谢昀。哪怕是临死的紧要关头他也要宣示对弟弟的所有。燕十三的天下是所有的行尸走肉,慕容小荻的天下是弟弟的全部。 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毛发,每一刻每一秒。谢昀的所有都是他的。他恨不得把谢昀融进他的身体。他就是谢昀! 谢昀一记响亮的耳光拍了过去。 慕容小荻的动作太粗暴了,弄疼了他。从前慕容小荻再过分也不会这样的。 打了哥哥的谢昀很后悔。他也不该这么对待哥哥。慕容小荻本就伤心难过,他这一耳光打过去慕容小荻更难过了。 慕容小荻眼圈红红。这一耳光叫他意识到,弟弟始终是弟弟,谢昀始终不是他。他不可能占有谢昀的全部。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剑客,哪怕他舍了正道入了魔,他也有涉足不了的场所,也有满足不了的执念。 慕容小荻重重地把剑刺向大地。做个庸人也不行,做个邪魔也不够,该死的老天到底要他怎么样! 谢昀一言不发地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解了。从发带到靴子,一件不剩。 慕容小荻睁大了眼睛。 谢昀也不知道哪里鼓起的勇气。他看慕容小荻又哭又笑的,心里只跟着慕容小荻一齐难受。他不该打哥哥耳光的。慕容小荻只是想要他,在最孤独苦闷的时候要他的陪伴,他竟然把哥哥推走了。他似乎从来都觉得慕容小荻在欺负他,可实际上却是慕容小荻离不开他。慕容小荻才是真正的小朋友,会挂在他身上赖着他的小家伙。 谢昀不想叫哥哥再难过了。慕容小荻想要他,就给。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全部不剩地给他。 谢昀朝慕容小荻走近。 泡澡时慕容小荻不知看弟弟看了多少遍,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震撼。在月下,在摇曳的风里,在好多外人的目光中,弟弟张开双臂,一步步地朝他走来。就像梦境一样。 谢昀抱住了哥哥:你要拿我怎么样都行。 慕容小荻有些抗拒。 谢昀把他抱得更紧,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真的。怎么样都行。我不会赶你的。 慕容小荻抬起头,对上谢昀如水般的目光。他忽然觉得弟弟好可怜,而他好罪恶。他竟然把谢昀欺负成了这个模样。而且被他欺负了的弟弟非但没有怪他,还加倍地依着他。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混蛋啊! 慕容小荻把弟弟搂紧,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往他身上扯。慕容小荻哭出了声。 在谢昀的印象里哥哥还是第一次哭泣。他哭起来的样子简直比小朋友还窝囊。 谢昀摸摸哥哥的后脑勺:别哭了好不好,以后我当哥哥照顾你。 慕容小荻眼泪一落,把那些郁闷的伤心事哭出来,心情已放松了一大半。理智重新战胜了心魔。慕容小荻板起脸,把弟弟丢掉的衣服赶紧捡回来,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快穿上,丢死人了。 谢昀长舒一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慕容小荻,这才是正常的哥哥。 谢昀慢悠悠地把衣服穿上,转过身,只见得燕十三拿剑抹了脖子,横死在两人脚下。 分卷(120) 谢昀感到不可思议:他怎么死了? 慕容小荻挺能理解燕十三为什么寻死:你当着天下第一剑客的面又脱衣服又搂搂抱抱的,他却迟迟攻不破你的护罩,当然要羞愧而死。 谢昀真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动不动就自裁。大家活得没心没肺一点不挺好的么? 慕容小荻望着远方风卷起的落叶。如果不是有弟弟在身边的话,他也要走上跟燕十三同样的归途。 活着真好。哪怕不能当天下第一剑客,也是好的。 慕容小荻把剑往铁手和宋青书两人面前一放:你们两个要是看到了什么就自行了断了吧。 慕容小荻说的是谢昀。他俩要是敢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铁定要拿了他们的命。 宋青书没了师父当靠山,还白折一根手指,当然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连连允诺。 铁手也不是八卦的人。正待表态,只见山路上好些峨眉弟子点了灯笼上来。静玄领头,张无忌也跟在他们里边。张无忌见得两人受伤,竟是先过去问宋青书的伤,叫铁手好生郁闷。 宋青书还在与张无忌纠缠,静玄不耐烦地向掌门的新夫君禀报:周掌门都给人抓了你还有心思同张教主胡来。 宋青书一听急得站起来,不慎滑了一跤,连带着把身边的张无忌也带着跌倒。宋青书烦透了。摁着张无忌的肚子当支撑,忙站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抓了芷若? 铁手想起张无忌肚子里有他的宝宝,一拳把宋青书打得滚落山崖。然后张无忌又想到宋青书肚子里有他的宝宝,激动得赶紧去追。 静玄师太看得呆了。这几个人都疯了吧!自从郭襄祖师金顶问道以后,好多人都跑来金顶悟道,好多人都疯着下山。 谢昀捂脸扶额。好不容易慕容小荻正常了,又害疯几个。 静玄师太好容易遇着个正常人,他同谢昀直说:我们掌门被抓同慕容少主脱不得干系。 谢昀下意识替哥哥辩解:慕容小荻从早到晚跟我们在一块,连你们宋青书都可以作证的。他没工夫抓你们的掌门。 静玄师太道:其实抓走掌门的是个女人。也姓谢。叫做谢凤凰。她抓了掌门是以为我们包庇慕容少主。要逼我们把人交出来。 看来谢凤凰抓错了人。峨眉派何德何能包庇慕容小荻啊?可是谢昀倒挺好奇。这个叫谢凤凰女子的跟慕容小荻什么关系,竟然不惜抓了峨眉掌门逼慕容小荻现身? 谢凤凰是我的姑奶奶。也就是谢晓峰的姑姑。慕容小荻看着谢昀吃醋的小眼神赶紧解释,他知道谢凤凰找他十有八九为寻仇:她也是华少坤的妻子。 第123章 第 123 章 谢凤凰辈分高而生得晚, 比谢晓峰大不得几岁。当她嫁给华少坤的时候,华少坤还是天下第一剑客,她以为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可是事情不太如人意。华少坤对她的好只是对客人那样的好。华少坤的天赋说到底不比谢晓峰, 平日里总是忙于练剑, 练到累了倒头就睡。夫妻的恩爱多是浮在表面的水草。 然而谢凤凰安慰自己,她嫁的是天下第一。没有人能赢过他的丈夫。这是她在娘家人面前硬朗的底气。谢家有家规, 女儿家不能当家主。不过谢凤凰仗着他的丈夫,总是比家主还要嚣张。回到娘家时总是这里指点那里指点,把他的家主哥哥、也就是谢晓峰的爹撂在一边。 谢老爷子不是个爱计较的人。随便妹妹怎么张扬。后来谢凤凰索性一年里有八个月住在谢家, 当起了谢家事实上的家主。连谢晓峰的婚事也是她都要插手一番。 那时候谢凤凰相中的不是慕容秋荻。是华家的一个淑女。谢凤凰精明得很。以后谢家家主传到谢晓峰手上以后,也得有个女人替她打理着。华家的当然最好了。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华家的姑娘没过门, 华少坤就败在了谢晓峰的剑下。人到中年的成名剑客被个十多岁的毛头孩子打败,华少坤的心里是多么的屈辱!他连续三年摸不得剑,甚至走路都走不稳。谢家的长辈们见得此景, 也纷纷一抒多年被谢凤凰欺压的怨气, 把谢凤凰请回了华家。 谢凤凰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她的丈夫重新振作。这一次,她要看着她的丈夫一雪前耻,把谢家人狠狠踩在脚下! 谁想华少坤连谢晓峰的面儿都没见着, 同慕容小荻对决的时候就输得自杀了。 谢凤凰不甘心。一定是慕容小荻使诈。他跟他的娘亲一样都爱使诈。二十年前要不是慕容秋荻勾引了谢晓峰, 谢晓峰该好好同华家姑娘结婚, 更不会想着同他的姑父比剑。谢家害了华少坤,慕容秋荻才是罪魁祸首。 谢凤凰纠结了华家的子弟,再拉来一波以前她在谢家的支持者, 说什么也要替华少坤报仇。 至于这个峨眉掌门,她本来没打算抓的。可惜周掌门在山下的石洞里偷练武功给她撞见了, 想杀她灭口。谢凤凰便顺手破了周芷若的招。谢凤凰的武功不比一流剑客, 吊打武功未成的峨眉掌门还是不在话下的。 谢凤凰峨眉山下摆了旗, 列了阵,公然要慕容小荻出来回话。 慕容小荻感到头疼,捅捅弟弟:你去。 谢昀有不详的预感。慕容小荻难得有退缩的时候。 慕容小荻不想惹谢凤凰。姑奶奶总归是长辈,还是倚老卖老撒泼打诨的长辈。万一把她老人家打死了怎么办?要是不把她打死,被她唠叨一晚也不好受。这种时候可爱的弟弟最能派上用场。 谢昀挑了盏灯笼,领着峨眉弟子们到谢凤凰阵前要人。 华家有些军人背景出身,谢凤凰纠结的几百人结成鱼鳞大阵。持盾操戈,很是威风。周芷若被点了穴丢在擂鼓台前,一脸愤怒的额模样。 谢凤凰说:峨眉派的,把那小子拿了我就将你们掌门放回去。 本来是一手团结敌人的好计谋,可是她不想到峨眉众人并不特别服气她们的掌门。丁敏君当即在人群里喊:毒妇的话做不得数。别听他的。 谢凤凰没有耐性:好,我就给你看毒妇的样。 一剑起,削得周芷若头发没了一半。 峨眉弟子不为所动。 宋青书不知从何处杀出。他的右手拇指被削,还有左手持剑。他的剑法经过燕十三指点,已经更上一层。一剑下去,丁敏君就被划破了脸。要是右手拿剑的话,丁敏君掉的可就是脑袋了。 丁敏君捂脸惨叫。峨眉弟子纷纷调转剑口,怒斥宋青书伤人。 宋青书气愤地道:你们放着掌门不救,枉对九泉之下的灭绝师太! 静玄想来也是有道理的。而且宋青书剑法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厉害,恐制他不住,便使计谋:宋少侠说得对。就请宋少侠拿人去换吧。 宋青书亲眼看着谢昀如何开启护罩,如何把燕十三逼到自杀。他根本不可能拿下谢昀。宋青书膝盖一弯,便朝谢昀跪了下来,眼泪随之流出:求你救救芷若吧。 张无忌跟着宋青书下的山,见得师哥跪了,芷若又被擒住,也过来求情。还说什么宋青书有了宝宝,不宜久跪动了胎气。 峨眉弟子听得此言俱瞪大了眼睛。掌门竟嫁了个怀了孩子的男人? 周芷若当场给气昏过去。 最尴尬的还是谢凤凰。本来大家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现今全去关心宋青书几人复杂的三角关系和他的孩子。到底有没有人听她说话啊? 谢凤凰把谢家的老掌柜请出来主持公道。老掌柜平日负责谢家在各地的田产房舍,算是谢家的代言人,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威望的。 谢凤凰质问谢掌柜:依家规,残杀同族,该当何罪? 谢掌柜不紧不慢:当缚于翠云峰上,受万剑穿心之刑。 慕容小荻杀了我的丈夫,是不是该受刑? 谢掌柜不声不语。他得审时度势。眼下老家主身在病榻,到底这个家是谢凤凰继承,还是落在谢晓峰父子手里,还是个未知数。按理说该是谢晓峰父子的,可他们一个常年离家,一个不肯认祖归宗,只怕难咯。 谢掌柜还是等慕容小荻一个表态。要是慕容小荻肯认祖宗,谢家就还是他的。 谢凤凰敢把谢掌柜请来,就认准慕容小荻心高气傲绝不肯认。 谢昀更是知道慕容小荻不会认。他要认了,他就得改回姓谢。他就要同他的母亲对立,同天尊决裂。谢昀不能替慕容小荻瞎做决定。 谢昀便道:真相尚未明朗。我不便相认,免得姑奶奶马上要我受刑,也免得坏了谢家的名声。 谢昀给谢掌柜留下了余地。慕容小荻既没认,也没拒绝,只是把球踢回谢凤凰。 谢凤凰破口大骂:人人都见你杀了少坤,你还能抵赖不成! 谢昀只能解释说,华少坤是自己跳崖的,慕容小荻连碰都没碰过他。 谢凤凰又骂又撒泼:诸位同族你们看到了吧。他说的什么胡话啊?少坤是天下第一剑客。若不是给那小子暗算,他会掉下山崖?谢晓峰打了少坤好歹还会认。你连认都不认,你爹怎么生出你这等不知羞耻的贼小子! 谢家名门望族,素来同情弱者。对于刚死了丈夫的女人,他们只能由着谢凤凰撒泼,也不好反过来多说什么。更何况这胡搅蛮缠的女人日后还会成为他们的家主,就更不敢得罪了。 谢昀总算知道慕容小荻为什么不出来了。就是要拿他当工具人。谢昀就当好这个工具人,静静地等待谢凤凰闹到累。 没想到谢凤凰越闹越精神,八卦越说越多,连慕容秋荻和谢晓峰的私奔都翻出来咀嚼一番。一干江湖群众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一声疾风响。 然后谢昀就被丢向了擂鼓台。直将谢凤凰的大鼓撞个稀烂。 四面八方响起更隆重的鼓声,峨眉群山里灯火明灭。光亮里打起天尊的旗帜。人们定睛一看,慕容秋荻亲自到了。把谢昀丢过去砸鼓的正是慕容秋荻。 慕容秋荻平静地同八卦她的谢凤凰道:姑姑想要这小子的命,拿去就是。 慕容秋荻的意思是,儿子可以动手了。你那个什么谢家姑奶奶的命也随你拿。 然后慕容秋荻惊愕地发现慕容小荻才从人群里站了过来。 慕容秋荻假装不尴尬:不好意思,给错了。 然后又是一抓一丢,旋即疾步而出。被她丢出的慕容小荻还没落地,慕容秋荻便把擂鼓台边的谢昀捡回原地,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好孩子对不住,认错了人。 慕容小荻超级不服。对自己亲儿子就丢,不是亲生的反而宠个不行。算哪门子的娘亲? 慕容秋荻露得这手,叫众人为之心惊。这等身法比起明教青翼蝠王的还要快上十倍。就她刚才丢人捞人的功夫,要拿来杀人,谢凤凰早不知去哪里了。 连谢凤凰都觉得今天不可能再报仇。只好退而求其次,先逼慕容小荻放弃家主的位置。她便道:慕容秋荻你来得正好。你与你儿子说清楚了,你认不认谢晓峰做丈夫,你的儿子到底认不认这个爹? 谢凤凰知道慕容秋荻不会认,更知道慕容小荻也不会认。他们不认,谢家就是她谢凤凰的。等先整合了谢家的力量,来日再找这对母子寻仇不迟。 慕容秋荻嘴角边浮起浅浅的酒窝,她不绕弯子:我们母子认不认,家主也由不得你做。 谢凤凰看见擂鼓台上的慕容小荻,再看见天尊身边的另一个孩子,这才反应过来。风流成性的谢晓峰不止一个后裔。 慕容秋荻轻拍谢昀的肩:去吧,把神剑山庄拿下。 谢凤凰看着这少年傻傻的,心想他武功不怎么样。既然撒泼不成,那就动真的。语气又强硬起来:他给你慕容秋荻丢来丢去,毫无还手之力,根本不配执掌神剑山庄。 谢昀刚莫名被认错拿来砸大鼓,砸得浑身酸痛一肚子怨气,正没处去发泄,遇上谢凤凰的挑衅亮了剑:那个姑奶奶是吧,你凭什么说我武功低微? 分卷(121) 谢凤凰看谢昀拿剑的手都轻飘飘没力气的,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她谢凤凰好歹练过几十年功夫,打不赢慕容秋荻母子还不能拿个野孩子立威?叉着腰斥道:你想当家主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第124章 第 124 章 谢凤凰学了一点谢家剑法, 再学了些华家的功夫,能在江湖上算得二流。虽然打不过慕容秋荻和慕容小荻,教训个剑都拿不稳的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凤凰甚至摆出宗教风范:姑奶奶接你三招。看你学了谢晓峰什么本事? 谢昀行走江湖这么久, 还是头回被让三招。连移花宫的邀月宫主也不敢说出如此大话。说实话,谢昀还真不知用哪三招, 光一招就能要了姑奶奶的命。 慕容小荻挥挥手叫谢昀到擂鼓台上去,悄悄咬他的耳朵:你小心点别把姑奶奶打死了。 先前刚逼死了华少坤,现在再把人寡妇逼死, 传出去也太难听了些。慕容小荻担心谢昀因此坐上神剑山庄庄主的位置也不安生。 谢昀挠挠腮帮子:还是我接姑奶奶三招吧。 谢凤凰感到受了侮辱:我从未见过你这么狂妄的小辈。 那怎么办呢?反正我不打你?对付无赖也得用上几分无赖劲儿:咱俩都不打我可继承父业了啊。谢掌柜 那谢掌柜精明着呢。局势明显朝谢昀一边倒。况且谢凤凰也是个昏了头的老太婆。谢昀在江湖上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 老太婆整日跟着华少坤练剑,怕是外头什么世界都不知道了。 谢掌柜竭力当个和事佬, 避免闹出人命:那就不打了。请少庄主回庄。 谢凤凰霸道的脾气不改, 一剑就往谢掌柜脸上划去。饶是谢掌柜也是会功夫的,只给划掉几根胡子。谢凤凰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哥还没死你便不把我放眼里了。 谢凤凰在神剑山庄张扬跋扈, 离不开老庄主谢王孙的默许。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染坊, 真拿神剑山庄当她自己家了。 谢掌柜憋着一口气,故意给谢凤凰挖坑:大姑娘你要动手就快动手, 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有人不懂事,你出手教训便是。 谢凤凰心想也对。用剑势挑起招月凌山川, 便朝谢昀脑门上劈起来。刚刚她就是用这招破了周芷若还未学成的九阴白骨爪的。 谢昀留下一个影子让她随便劈。 谢昀已经瞬移到另一个影子的位置, 给她数数:一招。 谢凤凰摸不着头脑。剑随声去, 再上一剑。谢昀又瞬移了一个影子, 数第二个数:两招。 谢凤凰当场收了剑,以为识穿了谢昀的阴谋:慢来, 我可没说三招打不赢就算我输。 然后谢昀的影子并不会停止攻击。刷刷两剑直砍得谢凤凰长发凌乱, 谢凤凰慌得连剑都丢了。谢昀忙吃了影子瞬移回来, 把剑往她脖子前一横:多有得罪。 谢凤凰破口大骂:你偷袭我。大家看呐, 这小子偷袭我老人家! 大家都默然不语。刚刚明明是谢凤凰自己打架收剑的,又说人家偷袭她。又是碰瓷又是为老不尊的,实在令人不耻。 谢掌柜已率众鞠躬拜伏:恭迎少庄主回庄。 谢凤凰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往谢昀剑上撞去。就是死在他剑上也要给臭小子添堵。 慕容秋荻隔空飞出一块石头,稳稳打中谢凤凰的穴道。谢凤凰只在谢昀剑前扎住了根。 谢昀啧啧两声。收了剑:华家的,你们还不把你们主母扛回去?退给我神剑山庄可是不收的。 华家的赶紧过来把谢凤凰架着走了。 谢掌柜有种瘟神总算走人的释然。他赶紧领着众人迎上来拜见少庄主。 谢昀只问:听说老庄主病重? 谢掌柜叹口气:请少庄主速回。 谢昀瞟了慕容小荻几眼。他能感到慕容小荻的不安。慕容小荻的父亲不肯见他,爷爷也快要不在了。 谢昀便拉了慕容小荻:回。 慕容小荻点了点头。而后下意识地看慕容秋荻。慕容秋荻已离了场,带着所有天尊的属下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的事该由他们自己决定。 翠云峰上,绿水湖前。 神剑山庄的金字招牌熠熠生辉。即便没有了谢晓峰,这座曾经孕育出天下第一剑的山庄依旧鼎盛如常。 听说慕容小荻的爷爷谢王孙也是个厉害的剑术高手。不过他很少在江湖走动。后来谢晓峰离开山庄,不少人慕名前来挑战,个个灰溜溜地退出山庄。虽然无伤无病,从此神剑二字从不敢再挂嘴边。这便是谢王孙留给江湖的传说。 可是再厉害的人也会衰老,也会生病。谢昀和慕容小荻见着的老人已经释放了天性,跟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连吃饭都要人喂了。 老人家再傻也记得自己的儿子,远远望着慕容小荻就迎上来:阿吉?阿吉回来了? 阿吉是谢晓峰的小名。在老人家心目里再厉害的剑客也不过是家里长大的阿吉。 慕容小荻还是第一次接触父亲家里的人。突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好。想摸摸爷爷的手背都不敢。 待见得谢昀从慕容小荻背后冒出,老人家吓了一跳:怎么有两个阿吉? 谢掌柜忙向老庄主解释:他们是两兄弟,都是少爷的孩子。 慕容小荻下意识地要说出谢晓峰不是我爹的台词。可是此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嘴。只好同谢昀一样默认了。 可惜谢掌柜的话已经超出了老庄主的理解范围。他只知道他的阿吉,不知道阿吉还有什么孩子。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喃喃地道:我一定是做梦了。 慕容小荻真的好像上去抱抱这位已到垂暮的长辈。告诉他谢晓峰会回来的,他就是谢晓峰唯一的儿子。 谢掌柜劝两个少年不要太担心。老庄主就是这样的。过一阵他忘了,事情也就好了。 谢掌柜比较在意到底谁继承神剑山庄这件事。兄弟相争的事情历来都有。处理得不好只怕门内生变。 向来主张弟弟当庄主的慕容小荻忽然不吭声了。 回到神剑山庄,见着了谢王孙,他才想到他也是这个大家族的一份子。纵使谢晓峰亏欠了他,神剑山庄也从未做错过什么。疯掉的爷爷定然不愿把祖宗的心血交到外人的手里吧?可是母亲那头又该怎么办呢? 谢昀看着慕容小荻锁紧的眉头。不就是拿他谢小昀当外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索性就变成他家的内人。 谢昀道:我要跟慕容小荻成亲。办了婚礼我就接管山庄。 谢掌柜惊呆了:你们是兄弟怎么可以成亲? 他姓慕容我姓谢,哪里是兄弟了? 虽然,但是,然而,可是谢掌柜真的很难接受。他想若是老庄主还清醒,也不肯答应的。 谁知道刚刚愁眉苦脸走开的老庄主跳回来了:好耶好耶,就该成亲,就该变成一个阿吉。 不苟言笑的慕容小荻给傻呵呵的爷爷逗得笑出了泪花。 谢掌柜耐心地同老庄主解释,他们都是少庄主的孩子呀,不能在一起的呀。 老庄主不高兴,来了句厉害的话:你是不是收了小凤凰的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谢掌柜哪敢背叛老庄主。赶紧地啥也不说了。老爷子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庄主在两个阿吉间看来看去,觉得谢昀更顺眼:好小子你跟我进来。跑掉也不说一声,非罚你三天三夜倒立着舞剑不可。 谢昀扑腾着。完全拽不过武林高手的谢王孙。 慕容小荻摊手,跟着爷孙两个进去。他总是好好反省,为什么大家都更喜欢弟弟呢,连他娘亲也要对谢昀更好一点。好在以后弟弟就是他的了,以后他要做对弟弟最好的人。 谢家的婚礼如火如荼地筹办之中。两兄弟跟谢王孙混得眼熟,老爷子成天带着他们在山庄各处闲逛,一时之间翠云峰小少爷归来、山庄即将换主人的消息传遍江湖各地。 有的人就靠着别人家传位的时候捣乱,好在江湖上立起些名声。 比如就在翠云峰隔壁山头横行的太岳四侠。 这四个人天天听着谢王孙的传说,到处跟人吹牛说那是他们四兄弟没上门,否则准叫他神剑山庄鸡犬不宁。这会儿逮着谢家换家主了。换家主总是一个家族最薄弱的时候。老家主体弱、新家主未成,此时不挑更待何时啊。更何况他们听说谢家是亲兄弟成婚。这等遭天谴的大事他们不去收拾岂不可惜了! 四个人约好等两兄弟成亲那天去砸场子。 这四人大张旗鼓地给新任家主谢昀下了战书。 谢昀正在对着镜子试新郎服,听着谢掌柜报战帖:八步赶蟾、赛诸葛、踏雪无痕、独脚水上飞、双刺盖七省盖一鸣携兄弟特来献礼。 头衔长得谢掌柜险些一口气念不上来。 所谓献礼,就是要比武。谢昀问谢掌柜:他是不是很厉害? 谢掌柜忍住没笑。以他的江湖经验,头衔越长越弱鸡。故意道:厉害得不得了。 谢昀不甚痛快。大喜日子还要跟高手打架真叫人扫兴。 又听得下人来报:白云城主和万梅庄主也到了。他们带来了手礼祝贺少庄主新婚大吉。 又两个送礼的,还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婚宴要办成比武大会啊喂。 第125章 第 125 章 关门, 放慕容小荻打架! 慕容小荻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听下人说姑爷从穿上喜服开始就有点紧张老往茅房跑,嘘了老半天都没嘘完,现在估计还在里头。 谢昀无语, 有什么好紧张的嘛。 谢昀拖着穿了一半的新郎官服走到大殿。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已各自坐下饮茶, 他们的脚下各自放着一个包袱。瞧着不是什么吉利东西。鲜血从包裹中渗出, 把红地毯染得更红。 兄弟你们两个砸我场子啊?谢昀很不满。 叶孤城忙起身解释道:小庄主误会了。你是我们的恩人, 特意前来祝贺。 谢昀指了指他们拿着的包袱。看它的大小要是猜得不错, 里面装着人头。 叶孤城哈哈一笑,包裹打开果然滚出颗血淋淋的人头。 江湖人士本就没太多迷信说法。送礼讲究个适时应景。在叶孤城眼里, 这颗人头比他刚刚交给账房的几箱珍宝有意思多了。 西门吹雪这才说:逍遥子和夜剑影的人头。 夜什么影谢昀不认识。逍遥子他好像听说过。逍遥派掌门嘛。听说他已经七十多岁,几年前收了个少林小和尚当徒弟。这小和尚才跟他学了一天,出来把姑苏慕容吊打得怀疑人生。人们都说他的武学境界已同张三丰齐肩。 叶孤城平白无故杀人家掌门作甚? 谢掌柜端详良久, 告诉少庄主:他才三十多岁的模样,头发都没白, 不是逍遥派的老掌门。应该是烟霞神龙逍遥子。 哦, 原来是太岳四侠里面的逍遥子。这家伙起名也真够狂的, 碰瓷江湖武林名宿。 叶孤城抱拳道:我们听说四个家伙要上门闹事,路上遇见正好收拾了。 那还真是一份大礼。谢昀调侃道:看来太岳四傻也是有点功夫的。你们两个剑客联手都只能杀他们两个。 叶孤城笑道:本来都能杀。偏偏陆小凤也在。他说他来得匆忙没备礼物, 只好分他两个人头。 分卷(122) 哦, 陆小凤也带了个朋友过来? 没。西门吹雪随口吐槽:不止一个。所以要了我们两人头。 陆小凤来到同样风流的谢晓峰庄中, 当然不能失礼。他把自己的红颜知己们都叫来热闹。什么欧阳情啦、沙曼啦,全都来了。可是陆小凤掰着指头数数, 还是没有谢晓峰的多。 谢昀无奈。这有什么好比的啊。不过陆小凤还没入庄。听说他要在翠云峰下再撩一个, 撩够了再一齐上山。 谢昀随便他怎么搞。只要不来砸场子, 大家都是好朋友。 朋友来了慕容小荻不见一见是很失礼的。谢昀决定把慕容小荻拉过来。两兄弟结婚本来就是个不守传统的禁忌, 既然最要紧的禁忌都破了, 其他的诸如什么新人婚前不得相见就更不在话下了。 谢昀去茅房找嘘嘘的慕容小荻。 推门进去竟看到了嘘嘘的楚留香。 啊不对, 楚留香没有在嘘嘘,他好像在阴暗的茅房里找东西。 谢昀捏住鼻子:香帅什么时候到的?你躲茅房里要变臭虫咩? 楚留香实在很不好意思。他也上山祝贺老友婚仪。他还带了南宫灵与黑珍珠一齐前来。下人们还没来得及通报,呆呆傻傻的南宫灵就做了坏事。他带走了一只楚留香拿来送礼的白玉对象。一对大象丢了一只多不吉利啊,楚留香只好赶紧去找。南宫灵有过茅厕里藏东西的劣迹,楚留香只好来臭气熏天的污秽堆里也寻找一番。 额不过从屎坑里捞起来的玉象拿来送人会不会不太好? 楚留香实在不好意思说他是来捞礼物的。赶紧把捞起的玉象塞进腰间。胡说一通:我带南宫灵出恭,他不慎掉进了茅坑。 哎呀,这可是个大事。前朝有不少皇帝掉茅坑里溺亡了。谢昀忙推门出来,叫下人把茅厕一楼的猪圈栅栏拆掉,看南宫灵在不在里面。 楚留香连连说:不用不用,他会武功。 谢昀本就觉得南宫灵是个惨孩子。被哥哥卖了还要数钱那种。要是他在大婚之日溺亡,可真叫人难过。 谢家的家丁们上下其手,总算把用铁丝缠紧扎好的猪圈栅栏给拆卸掉。 里面果然有人。满身污秽的,跟其他浑身是泥的小猪玩得无比开心。 谢昀忙叫人把南宫灵拉出来。可是拉出来一看,压根不是什么南宫灵,是姑苏的表哥慕容复。 慕容复抱着小猪不放。他已跟小猪做了好朋友。现在这只小猪是他大燕国的护国大将军了。 谢昀在风中凌乱。那就是说跟楚留香茅坑大战的是慕容复咯。楚留香竟然欺负残障人士! 楚留香这回真是跳进茅坑都洗不清,连连说:不是这样的,我实在 也不知南宫灵什么时候出现的。 黑珍珠气喘吁吁地跟在后边,边跑边叫:南宫灵你别瞎跑,楚留香要找不到我们了。 南宫灵不听她的。加快脚步,来到猪圈瞅准慕容复,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然后拍手大笑。 众人愣了愣。慕容复捂着被打肿的脸:有刺客。护驾啊。 然后慕容复放猪去拱南宫灵。那小猪无辜极了,哪里敢拱人啊。被南宫灵汪汪两声一吓,使劲往慕容复腿后缩。 慕容复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小猪就骂:懦夫,你的将军不要当了。 同慕容复一齐入庄恭贺新婚的王语嫣和阿碧闻声而来。慕容世家本来就是慕容秋荻那头的亲戚,听说小荻要结婚,王语嫣觉得应该来一趟。慕容复许久没见过大宅子了。见着神剑山庄以为回到了燕子坞,四处蹦跶就走丢了。 南宫灵还要继续打人。阿碧使出轻纱罗烟镖将他逼退:哪里来的傻子没家教。 黑珍珠也赶了过来,怒怼回去:你家的公子就不是个傻子?就你最聪明。 两个要强的女子眼见要打架。谢昀连忙劝架:两位姐姐都静静。都是楚留香的错。楚留香你说吧,要怎么负责? 楚留香简直要昏过去了。怎么到哪里都是他背锅啊喂! 日头已渐渐西斜。良辰吉时就要到了。谢昀忙安排两个在猪圈打架的大个头去沐浴更衣。一场闹剧才渐渐地散了。 谢昀心里头暖暖的。原来有那么多人会来参加他和小荻的婚礼。到这大美江湖里走一遭,不知不觉也结识了许多知己故人呢。 谢昀忽然想念起大唐武侠位面的亲友了。要是他们也能过来得多好。 他这个心愿没好意思跟红包群的群友们说。开一次位面穿越需要耗费大量的晶石。就算跟西湖剑庄那么富有,也不能把穿越当饭吃。更何况剑庄遭遇重创,谢昀也不好意思同庄主开口了。 正思绪间殿外想起曲猪八戒娶媳妇的欢快唢呐声。谢昀出门一看,原来是藏剑山庄的游龙生来了。这位藏剑后人腰间已不配剑,有笛有箫有唢呐,背上再挂个二胡。这叫谢昀怀疑他是不是去刷了副本捡了好多挂件掉落。 游龙生本来在梅先生处养伤。伤期无聊就研究谢昀给他留下的曲谱。结果越研究越发现他有极高的曲艺天赋。自此弃剑从曲。走上了吹啦打弹的艺人道路。 他的表演还挺受欢迎。给那些个达官贵人一吹,再顶着藏剑少庄主的响亮名头,银子来得贼快。这几个月本来已经山穷水尽的破落世家竟有了要起死回生的迹象。 游龙生当然要来给师父恭贺一番。 他还带来了两个志同道合的艺术家。曲洋和刘正风都到了。 谢昀兴致勃勃,打算吹个箫助兴。 三人赶紧把谢昀的手摁住。大喜日子,怎能让主人家吹箫,还是他们来吹吧。三人琴箫与唢呐并起,在堂前吹得满地生花。 谢昀同曲洋打听道:东方不败怎样了?他的新教主当得还好? 曲洋不瞒谢昀。此番他上山正是受东方教主所托。东方不败还希望天尊能多加通融,把原先的每季一见林平之改成每月一见。东方教主正在抓紧修习化功大法,只待速速把林平之淤结的功力散去,然后将弟弟接回日月神教。 谢昀有些为难。林平之关在慕容七星塘的地牢,他不管天尊事务的。 代表天尊和慕容秋荻前来祝贺的风四娘忍不住插句嘴:小昀都是咱们少主的夫人了,就是管一管也无妨的。我替小昀答应了。 风四娘才是真正管事的人。她都应了,那就是真的应。风四娘今日画了很艳的妆。她平时不太注重这些冗杂的事情。只不过今天也是萧十一郎和沈璧君的婚礼。风四娘为了避开他们,刻意换了个场子。风四娘是临到昨夜才决定这么做的,她甚至都画好了妆。后来她还是忍不住逃走,连夜骑马奔袭了两百里路来到了翠云峰顶。 说起来在路上风四娘也遇着了另一位故人,跟他一样从别人婚礼上逃跑的故人。 这人应该正在同慕容小荻喝酒。躲在翠云峰顶那个谢晓峰与慕容秋荻曾经隐居的洞穴前喝酒。 连城璧跟慕容小荻话不多。他们本来话就不多。都在酒里。 但是酒水最能叫人打开话匣子。几坛下肚,人已微醺,连城璧忍不住责难:你大喜日子不会换件好闻些的衣服么? 慕容小荻已经嗅不出他喜服上频频光顾茅厕的味儿了。换作连城璧绝对忍不了。当初他和沈璧君结婚的时候,穿的是最干净的衣服,刚刚洗完、用香草熏过,又用内功烘干才肯上身的那种。离开沈璧君独自流浪的磨炼,使得这个男人学会了将就。连城璧端起酒坛就往慕容小荻身上泼。 酒香一盖,仿佛异味也不那么重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慕容小荻问他。 也许去塞外,要么去南洋。 你也可以留在神剑山庄。 连城璧笑了:只怕要破坏你们兄弟感情。 慕容小荻不太上心:我家弟弟好哄得很。他也不怎么介意的。 连城璧反问:我若跟阿昀亲昵了,你不介意么? 慕容小荻说不出话。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好似四面八方都有情敌。 连城璧抬头望着天空:当初我也觉得好哄。可惜后来才发现许多事情不说,就憋在心里。憋着憋着两人就越走越远了。 连城璧说的是沈璧君。也许这是大哥教给小荻的最后一课。这一课比所有武功都难。连城璧自己也是刚学会不久。皎洁的月光变得越来越透彻,连城璧提醒慕容小荻该回去了。 慕容小荻道句珍重。除了这句珍重,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他与白衣无垢的公子干完了最后一坛酒,目送他就着月色下了翠云峰。 夜里的风是那么地轻柔,慕容小荻的心扑通直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们说新人婚前不宜相见。不是见不得,是不敢见。慕容小荻突然转变角色,弟弟变成了新郎,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了。 风里响着清脆的叮铃声。风铃便是少女的名字。丁灵琳已在远处的树后等了很久。就等连城璧离开。然后拍醒在树上睡了很久的叶开:你该给你师父送信了。 叶开揉揉惺忪的睡眼。用小李飞刀给慕容小荻送去李寻欢的贺信。叶开总觉得慕容小荻跟他气场不合,还是不要露面的好。送完信,带着丁灵琳赶紧跑路。有位大师曾建议他们这对男女隐居江湖,不要欠任何人的恩,不要惹任何人的怨,免得叫他们为难。 所以叶开和丁灵琳想来想去,还是跟师父住到塞外。好容易出来一趟,跟做贼一样的,连庄里的傅红雪路小佳也不去见。 路小佳把宴席上的花生都磕光了,还不见婚宴开始。于是又要了一盘花生。再要一盘。谢昀索性叫人给他拿来一箩筐,让他慢慢吃。 傅红雪剥一颗,他吃一颗。两人跟棉纺厂的机器一样协调。咔咔咔地把一大箩筐吃到一半。可是婚宴还没开始。 路小佳终于记起他不是来磕花生的,开口就是暴击:慕容小荻是不是跑路了? 宾客们人人都这么猜,只有路小佳第一个说了出来。傅红雪赶紧给路小佳塞两颗花生劝他善良。 谢昀不信。不至于吧。慕容小荻天天跟他搅风搅雨的,真到关键时刻有什么好跑路的啊?不过神剑山庄的仆人们四处找,都找不到慕容小荻。 张无忌跟铁手也混在宾客席里。张无忌想起之前悔婚的教训。他跟芷若也很好的,就是临到结婚那天出的事。从此两人形如陌路,芷若还嫁给了宋师哥。看来有的事情错过以后再难弥补。张无忌忍不住提醒谢昀:你还是去找找吧。 大家伙都鼓动谢昀去找,所有人自己也分头去找。就算不为悔婚,别出什么事了才好。 整个山庄乱成一团,连傻了的慕容复和南宫灵也被拉着出去找。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路小佳和老爷子谢王孙。 路小佳被吸走了武功没恢复,傅红雪叫他还是呆着吃花生比较安全。 他听见老爷子不住呢喃:阿吉怎么又不见了呢。 路小佳安慰大爷说:我们呢一起吃,吃饱了他们就回家了。 谢王孙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一点也不稀罕路小佳的花生。他要吃就吃鲍鱼。一会儿换一位,把每人一份都鲍鱼都吃掉了。 路小佳只感慨老爷子牙口真好。 谁知道老爷子身手更好。眨眼的功夫就闪现到了门外。 路小佳忙追过去。他现在不会功夫,体魄就比正常人强健一点,那肯定追不上老爷子的。路小佳急忙喊:前面的,老爷子跳山里了。 前面的正好是谢昀。谢昀便施展了轻功迅速跟上。谢王孙老当益壮跳得贼快,边跳边叫阿吉。 谢王孙回头一看:你个混小子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 谢昀马上反应过来,谢王孙前面也有个阿吉。这荒郊野岭的哪来什么阿吉,分明是慕容小荻。 分卷(123) 谢昀忙叫跟着追来的侠客们把爷爷送回去,自己加快脚步往前追。 不多时谢昀就追上了翠云峰顶。万籁俱寂,四下无人,连慕容小荻的影儿都看不见。 老爷子看错了不成。 谢王孙没看错。只是慕容小荻刚刚下了山。他想通了,没什么好怕的,回去找弟弟成亲去。要自信一点:嗨,老婆。 至于上山那位,是真的阿吉,货真价实的谢晓峰。 儿子结婚,谢晓峰总是要来看看的。瞅见庄里忙忙碌碌地寻找慕容小荻,便知道那小子临到紧要关头退缩了。这点还真随他的父亲。谢晓峰也是那种平时使劲浪,跟慕容秋荻成亲前夜慌成狗的怂样。 以前谢晓峰一慌就会到翠云峰顶散心。他想他的儿子也会在这里。 谢晓峰又没撞见儿子,撞见了谢昀。谢昀小半张脸藏在树荫里,连亲爹都将他认错。更何况这还不是个合格的亲爹,总共没见过儿子几面。 谢晓峰的声音从谢昀背后传来: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 嗯。谢昀应了声,他听出是谢晓峰了,邀请他:爹爹愿意参加孩儿的婚礼吗?我们和爷爷都很想你。 谢晓峰叹息一声:我若回到神剑,纷争定要更多。你替我尽孝吧。你在山上呆得太久,小昀该要急了。 谢昀这才发现他又被认错了:我是谢昀。 谢晓峰尴尬地说:我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还好你不是我的孩儿。 现在已经是了。你是我的爹爹,慕容秋荻是我的娘亲。 秋荻,小荻我都对不起他们。谢晓峰变得惆怅:如果当年我们没有走出这间石室,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谢晓峰让谢昀把神剑交给他,用拇指没断的左手舞了一套剑法,石门奇迹般地就开了。原来石门旁边的插剑口是摆设,剑法才是开门的关键。 将来小荻要是有对不起你的迹象,就把他关进来。以前秋荻做得才是对的。谢晓峰问:你记住了如何开门没? 谢昀摇头。那么复杂的剑法一次哪能记住哟?能不能多演示几遍啊? 谢晓峰不信。谢昀的剑法那么高,他肯定记住了。看来这个媳妇儿是不愿跟小荻闹别扭。谢晓峰会意,再舞剑把门一关:是我想多了。你和小荻感情好,永远也用不到这扇门。 谢昀摊手。谢晓峰就没有诚心教人。果然当爹的都偏袒儿子。谢昀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以后要被慕容小荻欺负死了。 谢晓峰望着底下的山庄升起孔明灯,这是找到目标的信号。 谢晓峰同谢昀道:你下去吧。小荻回庄了。 你真不下去喝一杯喜酒? 谢晓峰不去了。慕容秋荻也没来。他们两人都不是很称职的父母。可是只要孩子们自己过得幸福,那就一切都好。 慕容秋荻也是同样的心情。神剑山庄已成为她一辈子的禁地。哪怕是她儿子的大喜之日,她也不愿再踏进去。 谢晓峰大部分时候都在神剑山庄。见到了谢晓峰又能怎样呢?他的放浪与不忠,早也不是慕容秋荻怨恨的对象。因为那颗等待丈夫归来的心已经死了。 慕容秋荻要做执掌天尊的女王,谢晓峰只想当纵情山野的平凡阿吉。他们注定走不到一块的。 世间像小荻和小昀如此般配的实在太少了。有的人感情不好走不到一块儿,有的人感情很好也走不到一块儿。比如走错了婚宴现场的小鱼儿和花无缺。他俩不知道哪里得来的错消息,把萧十一郎和沈璧君的婚礼当成小荻的了。 小鱼儿拉来的轰天炮把萧十一郎的婚礼房顶炸开个口子,炸完了才发现捉弄错了人,场面好不难堪。 萧十一郎当场拔刀,要同江氏兄弟算账。 慕容秋荻随他们闹去。正好冲着那倾泻而入的一汪明月举起酒杯。 山间有月,天涯此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