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音》 第1章 楔子 一蓝、一金两束流光先后闪过,落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上。似是跑累了,追倦了,先前的光束停下。沐浴在蓝光之中,化作眉眼景致的女子。冰蓝的罗裙着身,双唇微抿,看着面前的男子,蹙眉道:“你追着我要做什么?” 男子金发墨眸,颇为暴躁:“不追着你便纵容你为了那个人放弃你的家人,去受轮回之苦吗?枉你聪明一世,如今怎的糊涂至此!” 女子沉默了一瞬,转而道:“我不觉是苦!” “你个蠢女人!”男子恼怒,一挥手,劲风扫过,树林簌簌作响,树枝应声而断,落到他的书中。他扬手,气恼的打过去,堪堪在一半时停下,“若非你如今法力损伤,不能受伤,我真想将你打的清醒过来!” “我很清醒!”女子淡声道,眉眼沉静。她很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清醒的看着自己付出,亦清醒的看着自己受伤。 “你清醒吗?好,那我便让你看看他是如何伤害你的!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他重要,还是你丢的东西重要!” 女子似是想到什么,伸出手,蓝色的光芒向男子击去,奈何她本就虚弱,方才为了救他又受了伤,根本就抵挡不住男子醇厚的法力。金色的光芒摄入她的眉心,那些她一直逃避的记忆接踵而至…… 册封台上,他身着红色古袍,将云尊秘境最为尊贵的身份交给她,说:“阿音,我终于盼到了娶你的这一天……” 后来,是府邸中,他与她二人玩闹的景状…… 再后来,是他知道她有孕后傻得要蹦起来的样子…… 再后来…… 不,不能看…… 女子下意识的拒绝在看接下来的图景,她清冷的声音难得带了祈求:“龙魇,我不看了,求你,别让我看了……” 龙魇哪里肯轻易罢休,他凝眉道:“蠢女人,既然经历了还怕再看一次吗?本少爷倒要瞧瞧,你看了之后要怎么下决心去轮回陪他。究竟是那一条生命重要,还是如今他忍着疾病过一生重要!你看看清楚,那样的他还值得你再为他付出那么多吗?” 语落,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之上,源源不断的气丝流入女子的眉心,她看到了,她埋在心里永远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疤…… 怀胎三年,临盆之际,他进入她的房间,屏退所有人,抱着她,附在她耳边低喃:“阿音,这个孩子不要了好不好?没有这一个还会再有下一个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这是那个说待孩子生下来,定要将她宠的无法无天的人吗? 她挣脱他的怀抱,瑟缩着后退。 “你若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便是奉着被天罚伤的粉身碎骨,再不能活于世间的代价,也要毁了云尊秘境!” 男子凝聚法力的手丝毫没有退却。 竹青色的光芒萦绕在指尖,转眼就要向她袭来。 她闭眼,你怎敢,你怎敢如此?这是你我盼了三年的孩子,这是我为了保住她的命,不惜用本源之力养了三年的孩子啊…… 腹间冷意弥漫,她睁眼,看着将要出世的孩子被他硬生生的毁掉。她看见了,是个女孩儿,眼睛像他,嘴巴像她,眉眼景致,活脱脱的是一个美人坯子。青影包裹着她稚嫩的身躯,似乎看到了她痛苦的蹙眉…… 不要,不要…… 我的孩子…… 她伸手触摸,奈何人影已一寸寸的化作飞灰散去…… 她站起来,方才倒着的地方已存了一滩血迹。素色的罗裙狼狈不堪…… “够了!不要看了!”女子失声尖叫,身体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力量,生生撞开了龙魇。 龙魇惊诧的看着她,见她身上的蓝色光芒大盛,朱唇清启:“我以我血做结,封印龙魇于此,人不灭,结界万世不破!” 语落,结界下! 龙魇隔着结界看着眼前的女子,道:“你为了他,竟也要把我封印在这里吗?” “对不起,龙魇。”女子弯腰,继而道,“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所坚持的事情无所畏惧一次!是,他毁了我的孩子,但我也毁了他。他不欠我,不需要还我什么。我只是想要再给我们二人一个机会,我不甘心,我们的缘分就此终结! “上一世,他为我披嫁衣,万里锦绣娶我为后,护我不受颠沛之苦;这一世,我为他入火海,倾尽天下也要保他性命,让他免遭折磨!” 女子迎风而立,轻灵的声音顺风进入他的耳中。 光束闪过,一本古册被她埋入树旁。她道:“我将我的功法埋在这里,将来若是有人闯入,你若是想离开,便让那人修炼这本功法即可。”顿了顿,又道,“这功法中有我的本源血液。以血做引,再配以功法,结界会解开,于我也无恙。” 龙魇侧身而立,挡着身后泛着碧绿的仙草,道:“但愿你的坚持,会让你得到好的结果!” 女子的唇角漫出一丝笑颜:“会的……” 龙魇微笑,看着她离开,然后席地而坐,抚弄着碧绿的仙草道:“果真是命运啊……她不愿再做仙人,却因着你在我这儿,将来,终归是要来的。我且等着,等她来。” 晋元四十一年十月,延城异兽作乱,“战神”萧连请平异祸,帝允。 晋元四十一年十一月,萧王死于乱中。帝追封其为忠义王,子孙世代享爵位。萧王子叶岚于乱中染疾,生命垂危。 晋元四十一年十一月,萧王妻宁昭长公主跳湖亡。 自此,萧府零落。 晋元四十二年元月,南楚皇后诞下幼女,隆冬寒月,大陆昙花尽开,仙乐绕梁。南楚帝为之起名浅音,赐号“昭容”。 第2章 错位空间 写在开篇:每个女孩子都值得拥有一份最真挚的感情,许是轰轰烈烈,许是细水长流,但不论是那种,回忆起来都是甜丝丝的。或许如今有的女孩儿还不曾遇见,不要担心,你的缘分还未到来,没一个女孩都值得拥有最美的感情。 这一篇文写的是昙花女神的故事,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这是唯一的感情,最真挚,最甜蜜。 —————————————————正文开始———————————————— 楚浅音悠悠转醒,下意识的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十分头痛。微眯着眼睛,看到的景物白皙似雪,不像她母亲为她准备的房间。惊讶了一瞬,旋即镇静下来,仔细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昨夜她们一家在用餐,然后因着困倦,提前离席。回了蓝昙殿,发现殿外有异样,便遣了紫灵紫玉调查,再后来,殿外起火,她昏倒,醒来便在这样一个冰雪世界。不得不说,这些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 楚浅音攀着一旁的冰雪,站起来之后终于彻底的看清了这个地方。 举目四望,雪地竟然望不到边际,这个地方太过荒凉,就连一株枯树也没有。她试着走了两步,蓝色的绣鞋踩在雪花的上面,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呵呵……”低低的笑声从楚浅音的唇间溢出,带着一抹欢愉,这里,和龙雪山真的很像…… 半年前,她被骗回南楚,然后被监视,不能离开南楚皇宫一步。她可以反抗啊,但是她没有。软禁她的人是她的父亲,同谋是她的母亲,帮助他们的是她最爱的哥哥,除了姐姐整日不待见她要她快些回龙雪山之外,似乎每个人都想让她留在那里。但是她不愿,她十年前被迫离开南楚皇宫的时候,就说过,此生再不踏入南楚皇宫! 那个地方,是她的痛! 十年前,他们将她赶走,送到龙雪山,十年后,他们想尽办法将她留在南楚,可是,十年后,她却对那里再也生不一丝感情。 十年,一个小女孩儿长成女子,她早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的独当一面。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斩断对南楚的眷恋。 半年不曾回过龙雪山,也不知师傅如今过的如何。想到她的师傅,楚浅音又弯了弯唇角,那个别扭的老头儿…… “这里漂亮么?”不真切的声音似有似无的飘入她的耳朵。 她眉目微凝,冷声道:“你是谁?” “这里漂亮么?”又是这一句话,不过却清晰了许多。 “畏畏缩缩!”楚浅音犀利的下了四个字的评语。 空气中传来两声阴沉的笑声:“诺音,既然躲在了龙雪山,为何要出来?你难道不知道么,我早已为你布置了一切,只能时机一到,我便可以将你挫骨扬灰,祭奠我的家人!” 充满恨意的声音肆虐在空气中,扭曲着这个空间,楚浅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似是有无数的物体入侵。 “你到底是谁?”即便痛苦的不能自已,楚浅音还是沉静的问道。 “诺音,你不是记忆力惊人么?怎么能连我也忘记了?我是你曾经杀了的那一对夫妻的儿子,你是我的仇人,我们之间如此的血海深仇你也能忘了么?”讥讽的声音涌入她的耳中。 楚浅音好看的双眉皱起,她没有杀过一对夫妻,何来的血海深仇?“我是楚浅音,不是诺音。”她轻声道。 “哈哈……”那人嚣张的大笑:“楚浅音,玉诺音,哈哈,诺音,楚姓太过卑微,配不上你!” “装神弄鬼!” “我最不齿的便是装神弄鬼,诺音,不要质疑我的话,我在云国落霞山等了你十三年,这一次,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若是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让这世界,天翻地覆!” 楚浅音因这话语中的煞气眯了眯双眸,云国,落霞山,三个月,天翻地覆?呵,她成了救世主了么?不过,不得不说,这个人成功的引起了她的兴趣。总归是要去云国,顺道去一趟落霞山有何不可?她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独特的地方,竟敢如此的口出狂言。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送我离开这里。”楚浅音淡淡的开口。 “离开?”那人轻笑,“这个地方你最熟悉不过了,当然是你自己离开。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个地方只是我造出来的虚拟世界,再过一刻钟就会坍塌,你若是没有在一刻钟之内离开的话,怕是一辈子都只能住在那里了。” 恐吓的话语,并没有吓住楚浅音,她清浅说道:“既然如此,那劳驾不要在浪费我寻找出口的时间了,我很惜命。” 话落,果然踩着雪花找起了出口。 她不曾注意,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位倚着冰山的人含了笑意看着身材娇小的女子,女子脊背挺得笔直,墨发飘扬,一身合体的蓝裙在白雪的背景下,显得很唯美。 似是感觉到了过于专注的目光,楚浅音回头,看到了那个男子。一身合体的墨色锦袍,身形清瘦,尊贵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让人忍不住想要仰慕。金色的獠牙面具遮住了他的脸颊,即便如此,还是不损他的霸气! “又见面了,小美人儿!”他痞痞的开口,低沉的声音含着笑意。 “恩。”楚浅音发出一个单音,转身欲走。对于这个人,她是真的不想见。若非半年前是他出现在南楚皇宫,惹得她生疑,不顾父母的惊讶追了出去,她也不会令父皇找到软禁她的缘由! 灾星! “我似乎惹得你不快。”面具男子状似为难的道,敲了敲额头,恍然大悟,“你是在怪我半年不曾去找你么?那你可误会我了,我几乎是日日在南楚皇宫外徘徊,无奈你被软禁,见面不成。” 楚浅音的性子清冷,十多年来不曾发怒,如今却被这个人轻飘飘的几句话点燃了怒火。她倏地转身,毫不客气的甩出煞气四溢的匕首,匕首泛着寒光,直奔男子的面门。 男子轻飘飘的躲过,语气含笑:“既然小美女这么想玩儿,那我便陪陪你。” 话落,不待楚浅音缓过神,便飞身而起。霎时间,纯净的冰雪世界中,一墨、一蓝的身影交缠在一起,身形飘逸,个个儿的武功上乘,出手不见花哨,简洁凌厉。 楚浅音想,她头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也头次,打的酣畅淋漓。 “小美女,我的表现可令你满意?”男子轻笑问道,低沉喑哑的声音,格外醉人。 楚浅音淡漠不语,倏地,她身形一闪,退出战圈:“这里,再过不久就要坍塌。” “无妨,能与你死在一处,是我的福气。”男子轻飘飘的回音,面具下的唇角轻扬。 “我知道你有办法。”楚浅音眸光凉薄的看着他,“带我离开这里,想办法让我离开南楚,去云国,只要你能帮我做到这两件事情,我就不记恨你让我被父皇软禁的事情。” “还有别的选择么?”男子问道。 楚浅音点头:“有。死在我手里。” “这可不太美好,我向来惜命。”男子摇了摇头。 “你只有这两个选择,不要拒绝,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楚浅音背过身,她在赌,赌这个人一定会帮她!如今,事情到了这个样子,她已经别无选择。 她与神秘人三个月的约定,还有事先答应多多的事情,一切已经准备完全,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她的违约让她视为家人的人命丧黄泉! “原来小美人儿对我的了解如此之深。”男子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道,“可是,相比于帮你做那些为难的事儿,我还是想要与你埋葬在一起,死同穴,听起来很美妙对不对?” “你有什么条件?”楚浅音凝声道,她长这么大,头一次低下头求人!但是,她决不能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做赌注! “条件么?”男子尾音轻翘,温声道,“待我想到了自会告诉你,我保证,绝不逼你做伤天害理,违背道义的事,如何?” 楚浅音低下头,似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男子静静地站着,墨色的瞳孔凝满了笑意。 许久,楚浅音抬头:“成交!” “成交!”男子轻笑。语落,单手环上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似是有雷霆万钧之势,楚浅音清楚的感觉到了空间的扭曲,心下诧异,这个人,竟然如此的藏拙…… “小美人,闭上眼睛。” 楚浅音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她被男子环着,并不曾因空间转换而受伤。轻飘飘的落地,她顺势离开了他的怀抱。 “小美人,你竟如此的忘恩负义,我废了好大的力气将你带出来,你却不肯多让我享受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男子楚楚可怜的控诉,墨色的眸子幽怨的可以。 楚浅音往后退了两步:“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浅音感激在心,还望阁下遵守诺言,我不希望在南楚等的太久。” 话落,转身离开。男子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勾起唇角:还真是心狠…… 第3章 萧家叶岚 楚浅音刚走出他们二人落地的地方不远,便见到了寻她的士兵。 “属下参加二公主。”带队的人恭敬行礼,楚浅音点头致意,不言。 “请二公主随属下回宫。”话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楚浅音也不客气,走在前面,接过士兵牵过来的马匹,轻轻一跃,蓝裙飘逸,说不出的美。 她声音清浅:“白将军,本宫先走一步,南楚皇宫会和。” 马鞭一挥,蓝衣的人儿已不见了踪影。白墨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命令士兵跟上。 这里是京郊,离皇城不远,但也不近。好在白墨为她准备的马脚程不错。避开拥挤的闹市,楚浅音走了一处小道,到了皇宫门口,远远便看见了紫玉紫灵,以及她的哥哥。 “小姐,你没事儿吧。”紫玉紫灵齐声问道,眸中溢满了关心。 楚浅音点点头,语气放柔了些:“无碍。”看到二人松了口气,她心中也是欢喜。 “浅音,你若是再不回来,恐怕父皇定要我将南楚翻个天翻地覆了。”太子楚轻辰轻笑,眸光落在楚浅音的身上,见她无碍,便也安心。 楚浅音浅声道:“哥哥多虑了。” “你的功力?”楚轻辰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诊脉,发现她的功力竟然连平时的三成都不足,“这是怎么弄的?” 楚浅音讥讽道:“父皇的化功散,化去了我全部的功力,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又跟一个人打架,只余了这些功力。” “父皇?”楚轻辰凝眉,“父皇给你下化功散做什么?” “哥哥忘了?我想去云国,但是父皇不让我去。”楚浅音的声音轻飘飘的。楚轻辰一震,不由想起了三天前的事情。 那日,浅音央求他带她去云国,他正巧要去参加云国皇帝的六十寿辰,再加上知道浅音要去云国办事,便应了。和父皇说了这事,出乎他的意料,父皇狠狠的拒绝了,不禁拒绝了他和浅音,就连浅萱要去云国的事情也被回绝了。 他只当父皇想念浅音,不愿让她离开,但是,浅音却被父皇下了化功散!别人或许不清楚化功散的作用,但他想,父皇一定知道! 楚浅音淡声道:“若说之前我是为了多多才去云国,那如今,云国我是非去不可!至少,我要知道父皇宁愿给我下化功散,也不让我离开南楚是什么原因。” “浅音,你不要乱来。”楚轻辰有些担忧。 “哥哥放心,我怎么会乱来呢?”楚浅音的声音清清淡淡,“我累了,先去休息。” 紫玉紫灵连忙跟在楚浅音的后面。 “小姐……”紫玉欲言又止。 “确实是我父皇下的化功散。”楚浅音清浅说道,她与紫玉紫灵朝夕相处十年,怎会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陛下太过分了,竟然给小姐你下了化功散!就算他不想你去云国,也不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紫灵恨恨的说道。 紫玉看了低声呵斥:“紫灵,休要胡说!” 紫灵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那毕竟是小姐的父亲,即便不满,也不应由她置喙。 “小姐,云国,我们怎么去?”紫玉颇显犹豫的开口,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小姐顾念家人,否则也不会任由被人软禁不肯离开,否则,她们要离开的话,小小的南楚皇宫还真拦不住她们! 云国是一定要去的,可皇帝不让她们去,唯一的办法只能偷偷离开,但小姐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她做事虽说不计后果,但胜在理智!如此想来,似乎真的只能被困南楚皇宫了。 紫玉紫灵自十年前开始照顾楚浅音,她们二人陪着她在龙雪山待了十年之久,自由散漫惯了,如今被困在一个高墙大院之中,真是,十分的憋屈。 “放心吧,再过不久,咱们会离开的。”楚浅音淡声安抚。 转眼过去,这三日,楚浅音安静的住在蓝昙殿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她!她乐得清闲,整日看书。 这一日,注定是不安静的。 “小姐,两件事。”紫灵神秘兮兮的道,见楚浅音依旧静静的看书,认命的开口,“第一件,太子殿下请您梳妆,参加晚宴。第二件,云国第一世子萧叶岚,做客南楚!” “萧叶岚?”楚浅音抬了眼眸。 “就是他!”紫灵点头,“听说他去治病,回来途经南楚,收到了云国皇帝的命令,说是让他请您和太子殿下同赴云国!” 楚浅音点头,只要能让她去云国,不论是何人来,她都无所谓。 简单的梳洗一番,楚浅音便来到了招待萧叶岚的朝阳殿,静静的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传闻中的云国第一世子。 他是云国第一位异姓王爷和云国最尊贵的长公主的儿子,生来尊荣。却在他三岁那年,一夕父死母亡,自己也身染重疾,只能整日以药物为伴,可这依然不减他在云国百姓中的风姿。 该如何形容这样一个男子呢? 身着竹青色的锦袍,身形清瘦却不显孱弱,脸色微白却不显病态,修长的手抱着一个暖炉,眼眸漆黑,安静坐着,却依然不减他的风采。他脸上的每一处都似是经过仔细的雕琢,十分的精致,十分的惊艳! 楚浅音被他的容貌惊得瞬间有了窒息之感。 “二公主殿下,叶岚有礼。”他起身,淡淡一笑,声音如玉石一般,清雅迷人,笑容浅淡,却足以魅惑苍生。 “叶岚世子有礼。”楚浅音还礼,随即坐在了楚轻辰的旁边,他的,对面。 上首的皇帝扫了一眼席位,随即皱眉:“轻辰,你遣人去看看浅萱怎么还不过来。” “是。”楚轻辰起身应答,正想退席亲自去看看,便听见“公主到。”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看着姗姗来迟的楚浅萱,一袭绿色的宫装,略施粉黛,莲步轻移,发丝不动,唇角带着合宜的笑容,“见过父皇母后,见过叶岚世子。”声音温柔,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便将皇室公主的风范诠释的完美至极! “不必多礼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怒,这个浅萱,为了萧叶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叶岚浅浅一笑,点了点头,便当做打了招呼。 楚浅萱回到席上坐定,晚宴随即开始。这个晚宴稍显冷清,大多都是皇帝在说,萧叶岚或是回答,或是点头微笑,一个人显得十分的沉静,有些寡言,却依旧短短一时间便俘获了殿内大多女子的芳心,自然,楚浅音不在这个“大多女子”之中。 她唯一关心的便是,她的云国之程可会顺利。 仿佛看透了楚浅音的心思似的,萧叶岚淡淡的出声:“叶岚在此谢过楚皇的招待,此番来南楚,是奉了吾国皇命,前来迎接轻辰太子与两位公主同赴南楚。冒昧前来,还望楚皇见谅。” 清淡的声音落下,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多是宫中之人,前些日子,因为云国一事,皇帝和两位公主闹了不少别扭,甚至二公主还因此被软禁,如今,叶岚世子竟然是为了这番事前来,结果,不言而喻。殿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忧。 楚浅萱听了这席话,顿时神采飞扬。她为了去南楚,做了不少的努力,无奈父皇总是不允,本想趁着蓝昙殿起火那夜偷着溜走,却发现宫内外布满了皇兄的眼线,根本无法脱身,如今,终于有了去云国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让父皇同意!云国,那是他的家啊,她怎么可能不去看看呢? 楚浅音神色淡淡,雷打不动的继续吃东西。既然那个人应允了她,那这些事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了,她需要关注的,就是最后她能不能去的了云国。 对坐的萧叶岚清浅一笑,还真是……无情那。 许久,皇帝缓缓开口:“有劳叶岚世子千里赶到南楚,只是浅音与浅萱去云国一事,怕是要令云皇失望了。” “可是有不便?”萧叶岚的声音平缓。 皇帝皱了皱眉,随即开口:“浅音自小与雪山老人住在龙雪山,甚少回南楚。半年前因皇后身染重疾赶回,如今皇后身体正在调养之时,浅音和浅萱若是离开了,怕是皇后的病情又会加重。” 萧叶岚的语气带了关心:“皇后的凤体有恙,叶岚若是将两位公主都带离了南楚确是有些不近人情,可叶岚身负皇命。吾皇信任,才有了叶岚的南楚之行,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岂不是愧对了吾皇对叶岚的信任?” “那依叶岚世子之意……” “叶岚以为,可留一位公主留在南楚照看皇后。” 萧叶岚话音一落,便引得楚浅萱一阵大喜,她知道,母后思念楚浅音,父皇定不会拂了母后的心愿,那去南楚的,便只有她了。 思及此,楚浅萱盈盈起身,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父皇,女儿以为,叶岚世子此法甚好。女儿愿意随皇兄一同拜访云帝,望父皇应允。” 皇帝眼眸凌厉,语气僵硬:“浅萱,休要胡闹。” 楚浅萱张了张嘴,碰触到皇帝凌厉的眼神后,跳上舌尖的话顿时吞了回去,她还没有勇气,和她的父皇硬碰硬。 第4章 千年雪参 “朕以为,叶岚世子说的有理,皇后觉得如何?”皇帝笑吟吟的看向身旁的皇后,眸中流露出几许温柔。 皇后温婉一笑:“本宫也觉得叶岚世子的想法不错,依本宫看,便让浅音随轻辰去云国走一趟,浅萱就留在南楚吧。叶岚世子以为如何?” 萧叶岚轻弯唇角:“甚好。” 楚浅音的唇角也轻轻一弯,转瞬即逝。云国,终于可以去了。 楚浅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怎么会是这样?母后不是最疼爱楚浅音吗?她不是最思念楚浅音吗?不是因为楚浅音甚至可以装病吗?怎么如今,竟然让楚浅音去云国?怎么会这样? 一场晚宴,有人欢喜有人愁。上座的皇帝看了楚浅萱的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既不愿让浅音浅萱去云国,为何不拦住叶岚世子的行程?莫怪朕不守承诺,实在是,拦不得啊…… 楚浅音恰好抬头,捕捉到了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哀痛,那是对楚浅萱的心疼。可是父皇,你既心疼姐姐,为何宁愿让姐姐恨你,也不愿我们二人去云国? 晚宴过后,楚浅萱失魂落魄的回了萱草阁,屏退侍候的宫婢,一个人蜷缩在床头,终究,还是不能去云国吗? “你想去云国。”清冷的声音自楚浅萱的上空传下。 楚浅萱腾地坐起,怒气冲冲:“楚浅音你达到目的了,想来我这里炫耀什么?炫耀你可以去云国,炫耀你成了萧叶岚的坐上之宾?我告诉你,既然十年前我能逼得你离开南楚皇宫,那现在你一样赢不了我。” “我没有炫耀。”依旧是清浅的语气,“我可以助你离开云国。” “真的?”楚浅萱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浅音,女子一袭蓝色的天蚕丝裙,纤细的身形显得那么柔弱,偏偏定定的站在那里,让人感觉到她身上的决绝。眼眸清澈,不添一丝杂质,那样清澈的眸子,似乎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人有。精致的脸庞上,平淡至极,看不出一点点的情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恍若只是靠近她便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冰霜。 “没必要。”楚浅音淡淡的说出三个字。 楚浅萱垂下眼睑:“缘何要助我?” “在云国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公主。”楚浅音转身,缓步离开。 楚浅萱皱眉,主持大局?她不认为自己到了云国之后可以主持大局,有楚浅音一人足矣,可是,主持大局? “楚浅音?”楚浅萱颇为疑惑的出声,“你什么意思?” “你无须知道,半月后便是云国皇帝的寿辰,若我的感觉正确,明日萧叶岚便会启程,今夜你便随我一同到蓝昙殿休息,明日装作我的婢女,我们一同离开。等到了云国之后,我便会让你恢复你的身份。”楚浅音淡淡的说道,随即补充,“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的。” 楚浅萱心思电转间,倏地开口:“我十年前将你逼得离开南楚,你不该帮我的。” 楚浅音走动的脚步一顿,垂了垂眼眸,声音含了笑意:“若非离开南楚,我又如何会有今日光景?不必介怀十年前的事情,我不曾怪你。”我只是怪,父皇母后的凉薄。 “我不会感谢你的。”楚浅萱言之凿凿的出口。 “无妨。” 话落,楚浅音离开,楚浅萱连忙跟上,压低声音道:“那明日父皇那里怎么交代?” “我会安排好的。”楚浅音话落,便拉着楚浅萱走到门外,关上门,足尖轻点,便携着楚浅萱飞身而起,躲过萱草阁外的层层守卫,落在安全地带。 楚浅萱瞠目结舌,她本在疑惑楚浅音是如何有那么大的自信,竟胆敢在父皇的眼底玩儿手段,看了她绝妙的轻功,楚浅萱顿时了然。如此高的武艺,就算她要偷着离开父皇也拦不住。 楚浅音不似楚浅萱常年居住宫中,不知这些守卫的底细,可楚浅萱却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皇兄和白墨亲自训练的隐卫,各个武艺非凡,都能独当一面。若不是这些人守着萱草阁,她早就逃了,又何须等到现在,处在这样一个被动的地位。 可楚浅音,竟能带着她躲过那些隐卫,不被发现,可见,楚浅音的武艺在他们之上,可是她才只有十三岁!只有十三岁啊! “这件事情,劳烦你保密。”似是感知到了楚浅萱的目光,楚浅音低声道。她的武艺,不能泄露,至少现在不能! 楚浅萱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她十年前一心赶走了楚浅音,本想看看她狼狈的样子,却不想在十年后看到了这样一个惊才艳艳的人儿。那她十年前所做的一切,不正是给了楚浅音这样一个机会么? “好。”楚浅萱涩涩的开口。 二人一路无话,在黑夜中似是鬼魅,身形飘逸,躲过了巡逻的士兵,落到蓝昙殿。 “小姐,你没事儿吧?”紫玉上下打量了楚浅音,见她无碍,松了口气。 “无妨。”楚浅音淡淡的摇头,“紫灵呢?” “她去准备了,一会儿便回。”紫玉答曰,倒了两杯水,给楚浅萱端过去,“大公主,请喝水。” 楚浅萱伸手接过,嘴唇蠕动,声音低的微不可闻:“谢谢。” 紫玉耳力甚好,听到后轻轻一笑:“不客气。”声音柔婉,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小姐,我回来了。”爽朗的声音从外传出,随即一个拿着包裹蹦蹦跳跳的女子来到三人面前,一袭紫裙,素雅简洁。 “紫灵,你如今的办事速度怎么又慢了?”紫玉的声音嗔怪。 “姐姐,我冤枉啊……”紫灵做出夸张的表情,嘟了嘟嘴,有些恨恨的说道,“我碰见了一个煞星,跟他打了一架,你看……”说着,撩起衣袖,手腕处赫然一块淤青,脸上的表情惨兮兮的,格外惹人心疼。 “少来。”紫玉瞪她一眼,紫灵吐吐舌头,讪讪的收回手。 “那人是谁?”楚浅音抿了抿唇,凉声问道。 紫灵的表情愤恨:“还不是莫昕那个冰块儿脸,我不知道哪儿惹着他了,追着我不放……” “萧叶岚的人?”楚浅音难得的发问。 紫灵重重的点头:“若不是后来我们两个打架的声音太大,惊醒了叶岚世子,小姐,你估计以后就见不着我了……”紫灵说着,眼眸浮上雾意,显得十分惹人怜爱。 “莫昕的武艺竟在你之上?”紫玉皱着眉头问道,果然是惊才绝艳的萧叶岚带出来的人,不容小觑。 “我估摸着,也在你之上。”紫灵定睛看了紫玉一眼,缓慢的吐口。 紫玉皱起了眉头。 “我让你准备那些东西,你去萧叶岚住的地方做什么?”楚浅音看着紫灵道。 紫灵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声,她讪讪的开口:“小姐,嘿嘿,听说,萧叶岚哪儿的宝贝挺多的,你也知道,紫灵比较贪财……” 紫灵的眼神飘忽不定,楚浅音冷了声音:“少给我装傻,如实说来。” “小姐……”紫灵后退了两步,做出一副要嚎啕大哭的样子。 楚浅音不在说话,冷冰冰的眼神盯着紫灵。 许久,紫灵投降:“好吧,我说。”不是她软弱,不是她不讲义气,实在是小姐的眼神太恐怖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小姐冷冰冰的眼神了,不带一丝温度,冷的渗人。 “墨长老让我去找千年雪参,小姐,你也知道的,千年雪参这种至宝连南楚皇宫和东齐皇宫都没有,听说萧叶岚哪儿最不缺的就是宝贝,所以,我今晚就想去碰碰运气,没想到就被莫昕缠上了……小姐,我错了。”紫灵诚恳的低头认错。 “师兄是怎么说服你办这件事的?”楚浅音清淡的问。 紫灵清秀的小脸上顿时扭曲了起来,恨恨的道:“墨长老这个黑心的,那日他得了个好宝贝,被我瞅见了,我问他要他不给,他便和我打了赌,说是我赢了便把那个宝贝给我,我输了便帮他做一件事……” 察觉到楚浅音冷飕飕的目光,紫灵连忙道:“小姐,别生气别生气,你知道的,我最稀罕好宝贝了……” “萧叶岚哪儿有千年雪参吗?”楚浅音问道。 “没有。”紫灵摇头。 “千年雪参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师兄要它做什么?”楚浅音低喃。 “不知道,我只知道,墨长老似乎对千年雪参很重视,非要不可!”紫灵补充道。她还记得他曾经叮嘱的话。 “小紫灵,本长老等着你拿千年雪参回来,莫要让我失望了。千年雪参乃人间至宝,你行动的时候小心些,它对我很重要,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是第一次,她看到素来肆意嚣张的墨长老如此的凝重,所以她便放在了心上。只是,墨长老,对不起了,你知道的,小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是不会瞒着她的。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吧? 紫灵心中暗自安慰着自己。 “不管千年雪参对师兄多重要,你都给我安分点儿,下次再如此狼狈,我定不饶你。”楚浅音冷了语气,随即道,“你去帮姐姐化妆,明天按照约定好的行动。” 第5章 送别风波 紫灵点头,拿着包裹走到梳妆镜前,楚浅萱识趣的跟上,起身前,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楚浅音,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不过,眼神却是有些复杂,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翌日清早,楚轻辰便带着白墨来到了蓝昙殿,经紫玉通传后进了殿中。楚浅音早已收拾妥当,旁边紫灵规规矩矩的站着,默不作声。 “走吧,叶岚世子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楚轻辰笑着道,无奈的摇头,看样子这个妹妹果然聪颖,没有告诉她竟也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叶岚世子今日启程,果然是雪山老人调教出的弟子。 “好。”楚浅音点头,吩咐紫灵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裹,跟上了楚轻辰。 紫灵听话的照做,楚轻辰不禁打趣:“紫灵今日怎的如此听话,不似她平时魔女的作风啊。莫不是今日转了性子?” “哪是转了性子?”紫玉掩嘴轻笑,给了紫灵一记眼神,轻笑道,“她呀,昨日调皮,被小姐狠狠的训了一顿,今日若不在乖些,怕是要吃苦头了。” “原来如此。”楚轻辰了然的点点头,几人一路打趣,很快便到了宫门口。那里众人而战,一辆通体青色的马车排在前面,古朴素雅,甚至还有隐隐竹香飘入鼻尖。 “那是叶岚世子的马车。”楚轻辰说着,已走上前去,与等在马车前的萧叶岚微微颔首,“让叶岚世子久等了,本宫真是对不住。” “无碍。”萧叶岚清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眸光落在楚浅音的身上,只一瞬,便自然的移开。 “皇上驾到!”尖细的嗓音骤然响起,士兵、宫女纷纷下跪,整个南楚宫门只余三人未动,楚轻辰,楚浅音,萧叶岚。 “叶岚世子走的如此匆忙,朕招待不周,莫怪。”皇帝朗声说道,看了眼清浅的楚浅音,眸光深处隐去担忧。 萧叶岚依旧是神色清淡:“楚皇客气,该是叶岚叨扰了才是。” “浅音,你去了云国,便仔细听你皇兄的话,莫将你在龙雪山养成的恣意散漫带到云国,坏了女儿家的闺誉。”皇帝叮嘱着楚浅音,看到隐在楚浅音身后的紫灵,轻轻皱了皱眉。疑虑陡然升起,紫灵,今日也太过安静了。 “儿臣明白。”楚浅音吐出四个字,撇开了脸。 皇帝无奈的摇头,一个小公公却突然跑到皇帝的身边,神色犹疑,得到了皇帝的首肯,他走到皇帝身边,轻声说道。皇帝的脸一点点的变的凝重起来,但与此同时,眸中的疑虑也随之消散。 “楚皇若是有事便回吧,轻辰太子和浅音公主是云国的贵客,叶岚一路自会护之周全。”萧叶岚看到皇帝的脸色,轻声说道。 皇帝状似无奈的苦笑:“浅萱顽劣,如今在萱草阁中闹得不得安生,倒是让叶岚世子见笑了。” “浅萱公主尊贵娴雅,称不上‘顽劣’一词,有女如此,楚皇当是高兴才对。”萧叶岚眉眼清淡。 “叶岚世子谬赞,既如此,朕便先行离去,叶岚世子自便。”说着,又叮嘱道,“轻辰,你好好照顾浅音,她入世不久,莫要让她离你独自出行,待为云帝贺寿之后,便回来吧,你母后与我已许久不曾和浅音一起过年了。” “儿臣明白。”楚轻辰含笑应道,目送皇帝离开。 微风吹起,萧叶岚咳了两声,莫昕连忙从车上取下披风手炉,细心的安置好萧叶岚:“世子,外面风大,还是回车吧。” “也好。”萧叶岚点点头,“轻辰太子,我们如今启程可好?” “自然。”楚轻辰应道,“叶岚世子还是速速回车吧,身子为重。浅音通晓医理,让她与你一起如何?” “路上有个照应也好,既如此,叶岚便谢过浅音公主了。”萧叶岚转向楚浅音,客气的点了头,温声道。 “无妨。”语落,便随着萧叶岚一同登上了通体青色的马车,紫玉、紫灵尾随。 “紫灵,你随我一起坐旁边的车,你太不稳重,惊扰叶岚世子的罪责可担待不起。”楚轻辰看着楚浅音入了马车,朝着紫灵道。 紫灵脚步一顿,看向停在马车门口的紫玉,求助一般的眼神十分的恳切。紫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机道:“太子说的有理,紫灵,你可要照顾好太子殿下,,况且你与太子殿下相交甚好,相信太子定不会为难与你,太子殿下,紫玉说的可对?” 紫玉看着楚轻辰,眸光一如既往的平和。 “自然。”语落,看着紫灵,道,“你随本宫上车吧。”走了两步,抬手朝队伍前的白墨打了个手势,示意启程。 紫灵不情不愿的随着楚轻辰坐上了马车,临走之前,颇为委屈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紫玉,便认命的离开。 马车中的萧叶岚和楚浅音自是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萧叶岚看了一眼对面安然而坐的楚浅音,女子一袭蓝色的天蚕丝罗裙,样式简洁,贵气逼人,及腰的墨发随意的用蓝色的簪子挽起,绝美的脸庞尚显稚嫩,却不减损她的美艳,如此惊艳的女子,再过两年长大成人,定然是祸水一枚。 “浅音公主的偷梁换柱之计似乎并不曾瞒住所有人。”萧叶岚清浅的出声。 楚浅音淡淡的瞥了萧叶岚一眼,并不惊讶于他的眼力,若是萧叶岚连她如此拙劣的计谋都识不出,那她确实要惊讶了。“浅音只需瞒得该瞒之人便可。” “浅音公主不担心轻辰太子将她留下?”萧叶岚眉梢微挑。 楚浅音摇了摇头,清澈的眸子有些幽暗:“皇兄若是想将皇姐留下,方才便告诉父皇了,不必等到现在去拆穿皇姐。” “缘何要圆了她的云国之旅,若是叶岚不曾记错,十年前,可是她使了手段,将你逼离南楚,十年有家不得归。”萧叶岚凝眸看着楚浅音,语调一如既往的轻缓,但细细听,却可分辨出其中的异样。 楚浅音神色淡淡,似乎萧叶岚口中“十年有家不得归”的女子与她无关,她抬眸反问:“叶岚世子怎知是皇姐赶我离开,而不是我自己厌倦了宫墙生活?” 萧叶岚被楚浅音的话语一堵,顿时失了逗弄她的兴趣。随意抽过一卷孤本,不在理会与她。 另一辆马车之中,楚轻辰脸庞染着薄怒,看着一旁端然而坐的楚浅萱,声音微冷:“紫灵?呵,浅萱,你也真敢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瞒天过海的手段,云国当真值得你忤逆父皇的意愿,不顾母后的情意?还是说,萧叶岚当真值得你如此执念?” 楚浅萱知道自己被拆穿,也不做作,应声道:“皇兄,萧叶岚是我心心念念的十年的男子,十年前南楚边界初见,我便恋慕于他,他怎么不值我如此筹谋?况且,若是没有你好妹妹的帮助,我如今也不会安稳的坐在马车之上。” “正是因为浅音帮你,我今日才未曾将你扮作紫灵的事情告诉父皇,否则你以为我会任由你肆意妄为,不尊父母?”楚轻辰怒意不减。 楚浅萱看着楚轻辰,眸光一点一点的暗淡:“皇兄,我与浅音当真如此的天差地别?她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玩弄手段是天真懵懂,我随她一同做了这事倒成了我肆意妄为,不尊父母?浅音十年前被我逼的离开南楚皇宫,,这十年间,她何曾主动来信询问父皇母后的近况?可曾为母后日益油灯枯尽的身体担忧过?可曾关心过你在朝堂上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十年间,陪在你们身边的是我,楚浅萱,是我日日陪在母后身边,是我日日关忧你,怕你累坏了,不是她楚浅音。我做到如此地步,却未曾得到你们的一点点关切,你当真以为我稀罕当那个劳什子的公主?” “放肆!”楚轻辰怒喝,看着楚浅萱,恨铁不成钢,“父皇母后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他们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养育你,你怎的如此不知感恩?” “是,他们是为我请了整个南楚最富有才学的老师,但是我要的不是那些!”楚浅萱激动了起来,看着楚轻辰,一字一字道,“皇兄,若是时间能够倒退十年,我宁愿当初离开南楚皇宫的是我,不是浅音!” “你……”楚轻辰甩开衣袖,冷冷的抛下一句,“浅音怎会有你的凉薄。” 楚浅萱神色凄然的闭上眼眸,想到十年前,依旧是南楚皇宫,尚是垂髫之岁的楚浅音,一身蓝色的小裙子,神情冷淡的看着她和她身后的禁卫军,不做多言,翻身上马,冷冰冰的抛下一句话:“今日我楚浅音离开南楚,他日,绝不复回!”如此娇小的女孩子,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却在那一瞬间如冰雪附身,冷的出奇,马背上的身影,倔强而又单薄,不肯屈服! 十年有家不得归! “你们果然是怨我……”楚浅萱低喃,侧过身子,蜷缩在角落中,眼角一粒泪水划过,留下一道残痕…… 第6章 命运之说 楚轻辰看着楚浅萱,心中微涩,浅萱,你自幼乖巧懂事,可对浅音,确实过于心狠,不言其他,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啊,你竟如此……叫我如何不怪你? 一时间,寂寂无声。 马车一路向北,赶路不停,念着萧叶岚脆弱的身子,倒是放缓了些行程,几人走走停停,时间不知不觉的划过,转眼三日已到,几人停宿在延城,南楚与云国的交接之处。 楚浅音对延城,可谓是在熟悉不过了,当初她便是在这里被师傅救下,带到龙雪山教导,结识了她可推心置腹的朋友。这里,于她来讲,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然对于其他几人,这里却是地狱。 “这里,似乎有些颓败。”楚浅音站在客栈的窗口,轻声说道。 坐在屋中的楚浅萱顿了顿,道:“这是延城。” “我知。”楚浅音应道,静待着楚浅萱的下文。 “十四年前,延城异兽作乱,这座城池,险些毁于一旦,百姓死伤无数,就连……萧王也不曾幸免于难。”楚浅萱心情极为沉重,任何一个活在世上的人都切身感受过当年的灾难,尽管她身在南楚皇宫,也不曾远离这些。当年,险些毁于一旦的岂止是一座小小的延城? “萧叶岚的……父亲?”楚浅音轻轻吐口,却不曾听到楚浅萱的回应。也是,这世上,异性为王,除却云国的“战神”萧连之外,还有何人?想起书中对于萧连的评价,楚浅音不置可否。 云国立国千年,千年前,云国还只是“北云”,三国争霸,云国得仰神助,一夕之间统一大陆,传承千年,云氏独大。尽管百年前云国没落,被迫承认了南楚与西齐二国,可依然不可被超越。如此骄傲的云氏众人,竟愿让萧连异性为王,将皇室最尊贵的长公主下嫁给他,足以显示云氏对萧连的重视。 不言其他,就说萧叶岚能有如今的惊才绝艳,便可窥之当年萧王的风采,只可惜,英年早逝,天妒英才! “浅音,你……” “杀啊!”嘈杂的声音响起,门外刀剑相撞的声音格外清晰,楚浅音眉心一凝,看着楚浅萱:“你在屋中躲藏好,莫忧。” “好,那你仔细刀剑,切莫受伤。”楚浅萱叮嘱道,眉眼郑重,如此神情,让楚浅音怔然,平复了心神,她道:“我会小心。” 话落,轻声离开。楚浅音身形移动极快,看着莫昕、紫玉、楚轻辰、白墨等人同黑衣人纠缠在一起,她眼眸冷然,待看到萧叶岚的屋子半开,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退到暗处,寻了无人的地方离开,悄无声息的绕到萧叶岚的屋子门口,屋子中空无一人,窗子全开,窗沿上还残存在宽大的脚印,以及些许的煤炉灰。 楚浅音不作他想,循着煤炉灰离开,她倒是不担心这里的局势,有皇兄他们坐阵,这些小喽啰无须畏惧,但是萧叶岚不同,他是云国第一世子,是晋元帝的外甥,地位尊崇,若是在南楚的国境内出了事,罪责之大,无人可担!谁都不能保证,晋元帝不会趁这个机会挥师南下,灭了南楚。 月色清亮,到为楚浅音提供了不少的便利。至小树林,煤炉灰断。楚浅音心中做了两种可能,第一,萧叶岚的煤炉灰用完。第二,萧叶岚就在附近。沉思些许,楚浅音果断的选择了第二种可能,萧叶岚身弱心不弱,他可精明着呢,若是煤炉灰用完,他定会寻得他物代替,既然如今没有其他的物品出现,那便只余第二种可能。 楚浅音轻轻挪动着步子,不弄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以宽大的树木作掩护,楚浅音走的极为顺畅。这片树林,再没有人比楚浅音更熟悉了,上龙雪山的第二年,师傅为了锻炼她的求生力,将她扔到这片树林里一月,不闻不问。一月之久,足以让她弄清整片树林的地形。 既然那人挟持了萧叶岚,而不是就地格杀,那便说明萧叶岚尚还有用,可偏偏萧叶岚身子孱弱,禁不起风寒,既如此,那挟持之人定会寻一个山洞,好好的安置萧叶岚。好巧不巧,整片树林,只有树林的东面有一山洞,极为隐蔽,若非楚浅音在此处待了月余,也不会知道那处极为隐蔽的地方。 思及此,楚浅音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几个回落间,已到了洞口处。 “萧世子,如今你的命在我手中,还是配合些好。我且问你,萧连手中的百万财帛被藏何处。”肃杀的声音就着风飘到楚浅音的耳中,楚浅音脚步一顿,这人,竟是为了萧王的百万财帛? 萧王萧连,云国战神,地位尊崇,十八年前,凰城天灾陡现,水灾震灾接踵而至,新婚燕尔的萧王,念百姓凄苦,自愿请旨赈灾,晋元帝虽不愿让萧王抛弃胞妹,但念及天下,想到云国朝臣无一人愿意前往凰城,不得已之下令萧王赈灾。 萧王确实才学卓然,仅月余,凰城水灾不复,重换生机。百姓感念萧王大恩,自愿献出财帛,集结到一起,竟有百万之多。萧王谢绝,但禁不住百姓苦苦哀求,勉为其难的收下,但为了后世,萧王将这百万财帛秘密藏于隐秘之地,留下话,言:当后世遇难解之为难,萧氏子孙定当开启财冢,解救天下于危难之中。 想不到,萧王去世不过数年,便有阴险小人丑态毕露,果然贪婪。 “不知。”萧叶岚清淡的吐出两个字。 “萧连仅你一子,你备受疼宠,怎会不知百万财帛的去处。我劝萧世子还是老实些,莫要敬酒不吃,偏要吃那罚酒。”明显的不可置信的声音带着阴鸷,在夜色中,有些渗人。 萧叶岚神色浅淡:“本世子天生反骨,向来不喜敬酒。” “你……”声音一顿,楚浅音听到那人拔剑的声音,随手拈下一片叶子,倾注内力,直直朝那人飞去,“哐当”一声,长剑落地,那人明显一愣,怒喝:“谁!” 楚浅音信不而入,一眼便看到了洞中优雅而坐的萧叶岚,他清淡的脸色上涌上一抹笑意:“比我预计的时间稍晚了些。” “你怎知晓是我来找你?”楚浅音声音冷淡。 “客栈中需要有人主事,可那人绝对不会是你。”萧叶岚温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脸色微暖。 “你究竟是谁?”黑衣人双眸怒瞪楚浅音,眼前的女子甚至不过及笄之岁,便可落叶伤人,这般的才学,若是不能为之所用,必须尽快除之,否则后患无穷! “与你何干。”楚浅音上前两步,扶起萧叶岚,信步离开,行至洞口,右手理了理发丝,冷声道:“贪心不足蛇吞象,萧王的百万财帛岂能由你惦记?如此的居心叵测,留你何用,还是为人间省一份儿粮食吧。话落,手腕一挥,一枚细小的银针自楚浅音的手中飞出,径直飞入黑衣人的眉心。 黑衣人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楚浅音顿了顿,看了看萧叶岚,决定还是暂时歇在洞中,扶着萧叶岚坐回原处,她又处理掉黑衣人的尸体,随意的采了几株野草,再次回到洞中。 “将这些药草吃了。”楚浅音冷声道,将草递到萧叶岚的面前。 萧叶岚看着楚浅音,默不作声。 “怎么,都到了如今光景也不远屈尊降贵?你确定你能够撑到你的侍从找来?”楚浅音看了一眼萧叶岚,随手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再次道,“血液逆流,内力失调,旧疾复发,能撑到现在也是难为你了。”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萧叶岚笑道,“我的手已经不被动弹,劳烦浅音公主屈尊,喂我可好?” 楚浅音素来不起波澜的脸上有些诧异:“手也无法动弹?”如今,她倒是开始有些佩服萧叶岚,一直以来,她对萧叶岚的认识不过停留在满腹才学,文雅无双的层面之上,倒是不知他有如此大的韧性,已经严重到手臂不能动弹,还如此的云淡风轻,之前,但是她小觑他了。 楚浅音素来与墨枫亲密,倒也不曾有人教导她男女之防,所以也不觉萧叶岚的请求过分。她处理好手中的药草,递到萧叶岚的嘴前。萧叶岚十分配合的张开了嘴,姿态轻缓的咽下了微凉的草药。 一送一吃,倒也十分的契合。 药草全部吃下,楚浅音盘腿做到萧叶岚的身后,神色有些踌躇。萧叶岚的病扎根已久,根治需要时间,她如今可以暂时替他调理真气,也可以保他几个时辰之内安好无虞,但是若是用了那功法,她必然要受掣肘。 可若是不用,萧叶岚最迟撑不过今晚!想到延城至今的颓然,楚浅音定了定心神。那便用吧,至少不能让萧叶岚如此幼年就命丧黄泉。然而,楚浅音不知道的是,自今夜之后,她与萧叶岚,便真正的扯到了一起。 经年之后,楚浅音想,若是今夜不曾从客栈追出来,那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第7章 树林夜战 “慢着。”正待楚浅音凝聚内力之时,萧叶岚轻声喝止,艰涩的吐出几个字,“你可想好?”龙雪山的不传之法,非入室弟子不得修习,当初晋元帝的慧慈皇后油灯枯尽之时,晋元帝曾经去往龙雪山,请求雪山老人能够救治她的皇后,而唯一能救治的功法,便是如今楚浅音要施的功法,名唤“逆命”,虽说这功法有续命之效,但世事轮回,岂是凡尘之人可轻易抉择? 寂静的山洞之中,唯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许久,楚浅音平静的吐出两个字:“自然。”连萧叶岚这个外人都知道“逆命”功法的效果,她身为雪山老人最得意的弟子,怎会不知以后她便与萧叶岚的血液相连,他死,她便不能活!这便是她欲逆天改命的后果,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 “十年前,你可曾去往云国?”萧叶岚突兀的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清晰的声音中,含了希冀的意味,不过楚浅音却并未真切的感觉到,他听到她冷淡的声音:“不曾”,随即,他的身子一僵,原来不曾…… 僵硬不过一瞬,他早料到了她的答案,十年前,半月湾,半月湾……萧叶岚阖上眼眸,遮住了眸中的落寞,他听到他僵硬的声音如是说道:“我的身体自幼受损,殒命只是早晚之事,你无须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须知,以你如今的境况,活上百载不是问题。” “我自幼不信命,若我信命,十年前我便早已消弭于世间,我楚浅音此时最不信的便是天命,阻了我的路,逆天改命又如何?”楚浅音说的平淡,仿佛逆天改命于她而言不过小事而已,“我不愿十八年前,十三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到今天。萧叶岚,你身上系着云国和南楚数百万百姓的性命。” “那,叶岚多谢浅音公主救治。”萧叶岚淡声说道。 楚浅音坐定,默念口诀,蓝色的光影自她的指尖溢出,旋即笼罩住了前后而坐的男女。蓝色的光幕之中,依稀可见有源源不断的蓝色元气顺着女子的手臂一点点的渗入男子的体内。 树林寂静无声,偶有树叶随着风晃动的声音穿入二人的耳中,过了不知多久,蓝色的光影逐渐的消失,萧叶岚的脸色转好,睁开眼睛,连忙起身,扶着身后虚弱的女子,眸中泛起点点疑惑。 “父皇不久前为了阻我来云国将化功散喂食于我。”仿佛知晓萧叶岚的疑惑,楚浅音淡声道,声音失了往日的底气十足,有些娇弱。 萧叶岚微微责怪:“既如此,你也竟敢从萱草阁中带走浅萱公主,今日还为我施了‘逆命’功法,你可知,如此下来,你的内力需三月才可完全恢复?”顿了顿,萧叶岚听到自己如是问道:“值否?” “世上万事不存在值与不值,但看我是否愿意去做。内力尽失又有何惧,为了你的性命你的下属会保护于我。况且……”楚浅音抬眸,“萧叶岚,你虽自小孱弱,但自身的修为却不低于我。” 她原想着他不过是有些内力,防身之用,但方才她为他调息内力之时才发觉,他的内力至精至纯,一身修为丝毫不弱于她,否则,她也不会落得个如此孱弱的地步。 楚浅音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直至今日,她才明白,第一世子,竟然不只是满腹经纶,能文能武,不愧是“战神”之子!当得起第一世子的称号。 今日的萧叶岚依旧是竹青色的云段软袍,即便落魄至此,衣角依旧干净如斯,毫无褶皱。眉眼如画,青衣无双。这八个字突兀的浮现,楚浅音一怔,头,毫无预兆的疼了起来。 “可还好?”萧叶岚的温声之下含着浓浓的担忧。 楚浅音示意萧叶岚扶她起来:“无碍。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皇兄他们也该处理完客栈之事,因着给萧叶岚疗伤,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再不回去,皇兄该是着急了。 “好。”见楚浅音坚持,萧叶岚不作他说,打横抱起楚浅音,向外走去。楚浅音总归是无法走动,便也顺了萧叶岚的行为,微阖双眼,寻了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萧叶岚低眸看了她一眼,唇畔微扬。 约莫过了一刻钟,萧叶岚的脚步顿停,异样的声音惊醒了楚浅音。 “我们今夜怕是走不了。”萧叶岚看着楚浅音,缓缓道。 楚浅音揉了揉额头,风轻云淡的道:“如今我连行走都是问题,这等事情自然由你处理。萧世子,本公主不希望自己费了大工夫救下的人一无是处,更不希望看见一个徒有其表的‘第一世子’。” “本世子定不让公主失望。”萧叶岚浅声道,随即催动内力,将一方蓝色的手帕轻轻盖在楚浅音的脸上,沉了脸色。 抱着楚浅音,萧叶岚入定一般,静立不动。脚踩落叶的声音骤然响起,萧叶岚冷笑着吐出三个字:“出来吧。” “不愧是‘云国一世子’,油灯枯尽的身子竟然还能身怀武艺,在下佩服。”语落,林子中出现一群人,伴随着嚣张的大笑声,其中一人缓缓的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萧叶岚唇角勾起:“可是为了我父亲那百万财帛?”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爽快。”黑衣人拍拍手掌,声音冷厉,“萧世子,我与你无仇,只要交出那百万财帛,我今日便饶你一命。”顿了顿,那人又道,“看萧世子温香软玉在怀,定是不愿今日殒命于此。” “贪心过大,实力不够。”萧叶岚讥讽的吐出八个字,“我父亲那百万财帛岂是尔等宵小之辈可以觊觎的?” “萧世子,莫要把话说绝。我好意劝解与你,莫要因这等大话害人害己。看你怀中的美人儿,你可忍心让她陪你一起同赴黄泉……” “吵死了。”楚浅音嫌弃的吐口,“萧叶岚,何必与这等人浪费唇舌,难道你不知晓你的口水也是价值万金?” 萧叶岚闻言失笑,低眸看向楚浅音,难得如此冷情的女子还有这等心性,他温声道:“莫急,我很快便可带你离开这里。” “最好如此。”楚浅音冷声道。 黑衣人看着萧叶岚对楚浅音的耐心,不禁讥诮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受尽推崇的第一世子也栽到女子身上,真是……深藏不露。” “我当该感谢她愿成为阻拦我的关卡。”萧叶岚温声说道,语落,不待黑衣人回嘴,便一手环着楚浅音,另一只手以气化力,青袍猎猎,只见萧叶岚身形如鬼魅一般,迅速的穿梭到黑衣人之中,不消一炷香,除却黑衣人首领,其余诸人倒地,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被萧叶岚结果。 手法凌厉,丝毫不拖泥带水,果然不愧是萧叶岚!楚浅音暗赞一声,身形奇快,手法精准,她被萧叶岚环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劲风,不仅如此,就连她面部的手帕也为掀起一角。楚浅音唇角微勾,果然嗜竹如癖,连手帕上也是清雅的竹香。 “萧叶岚,你很好。”黑衣人从牙缝中挤出六个字,果然是小看他了,本以为一个病秧子不能掀起多大风浪,却不想……灵光一闪而过,黑衣人略带怀疑的惊恐问道:“你,你的病已被诊治好?”怎么可能?萧叶岚的病…… “还不算蠢。”萧叶岚随手拈过树上的青叶,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黑衣人得到了肯定的恢复,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就要逃走,绝对不能死在萧叶岚手里,主人还不知道萧叶岚完好,一定要将萧叶岚已经完好之事告诉主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以为你还逃得了么?”萧叶岚将内力注于叶上,如楚浅音一般,凌厉的抛出,叶子精准的落在了黑衣人的脖颈,顿时,鲜血如注。 “你……”黑衣人艰涩的吐出一个字,随即重重的倒下,双眸瞪大,死不瞑目! 萧叶岚弹了衣角,将楚浅音再次抱起。楚浅音伸手取下手帕,伴着月光,似是不真切的在手帕衣角看到了字迹,正欲细看,手帕已被萧叶岚再次收回怀里。 “你的身子不过被我调理的稍好一些,尚不能如此的运用内力,接下来几天,好生修养着吧。”楚浅音淡声提醒,不再纠结于手帕。 萧叶岚点头:“我知。” 随即,两人不再说话,楚浅音临睡之前,丢下一句:“快到客栈之时,将我唤醒。”便再次沉沉睡去。 萧叶岚唇角微勾,他自然知晓楚浅音的心思,她虽自小长在龙雪山,不谙事故,但聪颖如她,也当知道他抱着她回去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只是,公主,你可是忘了叶岚山洞之言?自幼反骨,我岂会如你所愿? 楚浅音睡得沉,自然猜不透萧叶岚心中所想。 翌日,楚浅音是被紫玉忙声唤醒的:“小姐,你可快醒醒吧,紫灵都要闹翻天了!”和缓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无奈与担忧,这个紫灵,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第8章 不愿生厌 楚浅音悠悠转醒,慵懒着声音问道:“紫灵又做了什么?”主仆多年,她算着日子也知道紫灵大约昨日便能抵达延城,只是不曾想,才刚到延城一日,便又摊上了事情,果真是性子跳脱。 “还能如何,今早看见了叶岚世子身边的莫昕,想找回那日惨兮兮的场子,不依不饶的又和莫昕打了起来,叶岚世子也不管管,只是说‘莫昕闲置许久,早就憋坏了,让他练练手也好’,紫灵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如今都快要将客栈掀起来了,偏生你睡得沉。”紫玉哭笑不得,这个妹妹,真是不让人省心。 楚浅音闻言也是头疼,紫灵闹也就算了,萧叶岚竟也纵容,真是……楚浅音一顿,后知后觉的忆起她如今是在客栈,而且一直未醒,那便是说,萧叶岚昨日竟将她抱了回来?她分明告诫他要他在回客栈之时将她唤醒? “紫玉,我昨夜,是如何回来的?”楚浅音恍惚中问了一句。 紫玉看了楚浅音一眼,抿唇轻笑:“小姐忘了?自然是叶岚世子将小姐抱回来的。”话中的揶揄之意尽显。 昨夜,楚轻辰等人处理完客栈中的刺客之后,才发觉萧叶岚与楚浅音一同不见。未做思索,楚轻辰便连夜去了延城守城将领的府邸,连夜命他带人搜寻。遍寻无果,就在楚轻辰准备和紫玉等人亲自去寻的时候,却见萧叶岚回来了,带着沉睡的楚浅音。 当时客栈中人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楚轻辰脸色暗沉,紫玉、紫灵、莫昕明显是松了口气,楚浅萱则是一脸惨色。楚浅音自龙雪山回归尚短,自然不知晓萧叶岚的习惯。他不近女色,十三年前伊始便有了与人五尺之距的规矩,除了近身侍卫莫离莫昕,就连是面见晋元帝时也保持这个规矩。 现如今,竟肯放下身段去抱着楚浅音,个中含义,自然是不言而喻。 紫玉如今尚记得浅萱公主是如何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太子殿下是如何上前,声音暗沉:“烦请叶岚世子放下吾妹。” 萧叶岚避过楚轻辰伸出的手,温声道:“太子殿下还是轻声些好,浅音公主夜间与歹人恶战,如今身体正虚,况且,太子殿下也当该明白一个中了化功散,尚未完全复原便动用内力的人会有何后果。浅音公主如今睡得正沉,还是莫要吵醒她为好。” 话落,不顾众人的眼光,萧叶岚独自抱着楚浅音回了她的房间,安顿好她才出来,似是没有看见众人探究的目光,萧叶岚唇角微勾,风淡云轻的回了屋子。 “小姐,你可是不知道,昨夜,我们可被吓得不轻。”紫玉轻笑道,“叶岚世子五尺之距的规矩这些年可是人尽皆知。” 楚浅音怔楞:“五尺之距?” “小姐不知道不足为奇,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叶岚世子的规矩。据听闻,叶岚世子在面见云国圣上,他的亲舅舅时也存着这个规矩,偏生晋元帝极其疼爱自己唯一妹妹的遗孤,倒也没怪罪,只是任由他如此做来,是以,众人在面对叶岚世子之时总是自觉隔出五尺之距。” 紫玉为楚浅音解释道,她本就奇怪为何除了莫昕之外其余人与叶岚世子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后来听到坊间传言,才茅塞顿开。 楚浅音唇角微抽?五尺之距?她怎么没有发现萧叶岚这等规矩?想到昨夜,她与他,可是连三尺之距都不曾有。 楚浅音正想开口,门外重物落地的声音吓到了二人,紫玉暗道不好,不顾坐在床上的楚浅音,连忙出去一探究竟,边走边道:“紫灵这个不省心的……” 楚浅音连忙穿戴整齐,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了厅中不停打斗的二人,紫裙黑衣纠缠在一起,一旁还有残破不堪的桌子。见她出来,楚轻辰连忙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浅音,你可好些?” “无碍。”楚浅音淡淡的说道,看着出手愈来愈狠戾的二人,楚浅音心下一沉,喝道,“紫灵,够了!” 场中的女子充耳不闻,反而与男子更加激烈的纠缠起来。 “紫灵,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楚浅音声音低沉,脸色平静,但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恐怕要生气了。 紫灵的身形一顿,素来调皮的音色难得带了严肃:“小姐,紫灵将他打败便向您负荆请罪。” 楚浅音脸色一沉,身上的冰寒气息骤起。表面上看起来如今是紫灵占了上风,可细看之下便可发现其中端倪,打斗了如此之久,紫灵如今已经呼吸粗重,身形慢了下来,可莫昕却似闲庭信步,根本就没有用出真正的实力! 楚浅音不作他想,一个旋身便加入战场,挡下了莫昕的招数,看向身后脸色煞白的紫灵。 “莫昕无意冒犯浅音公主,还望公主海涵。”莫昕单膝跪下。 楚浅音充耳不闻,只是看着紫灵:“你可知错?” “紫灵不知!”紫灵倔强的抬头。 “你这般无理取闹,处处杀招,而莫昕不过是见招拆招,你便成了如今模样。若是他与你较真格,你能否如今日这般全身而退?那晚是你有错在先,叶岚世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却和他的侍卫动起手来,紫灵,我说了,下了龙雪山,便收起你行事乖张的性子,这里不是龙雪山,没人会像师兄他们那样宠着你,由着你胡来!”楚浅音的语气凌厉。 可偏生紫灵这是犯了倔,就是不认错。 楚浅音脸色冷沉,正想出手教训教训她,却听得一道雅致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她清醒些许:“浅音公主,可是忘了你的伤势如今不得动气?”话落,看向女子身后跪着的莫昕,“莫昕,因着小事惹得浅音公主动怒,可是忘了我昨夜是如何交代于你?” “属下辜负世子所托,甘愿受罚!”莫昕低下头,俯首称罪。 紫灵听了萧叶岚的话,才发觉楚浅音的面色苍白,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莹润,她喃喃道:“小姐……”随即,不顾楚浅音的怒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诊脉之下,紫灵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浅音:“小姐,怎么会这样?皇上给你下的化功散不是解了个大半么?再怎么如今你……” “够了。”楚浅音厉声喝止。 紫灵悻悻然闭上了嘴,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小姐如今内力全失,若是这个消息流了出去,对她是大大的不利。 “紫玉,你带紫灵回去思过。皇兄,你回去安抚安抚皇姐,她昨夜受了惊吓,如今怕是还怕着呢。白将军,带着你的手下散了吧。”楚浅音交代完这些,抬眸看向淡然靠在门上的萧叶岚,咬牙道,“萧世子,不介意本公主现在去,拜访拜访你吧!” 萧叶岚唇角喂狗,温声道:“却之不恭。”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率先进屋。 楚浅音迈开步子,看着萧叶岚清瘦的背影,暗自咬牙!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楚浅音关上了萧叶岚的屋门,看着眉眼雅致的男子,率先开口,声音微沉:“叶岚世子可否为本宫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用了“本宫”,不是“我”,足以见她今日事真的发怒了。萧叶岚抿了茶水,道:“公主如此通透,怎会不知叶岚心中所想?” “萧叶岚,我的事情我自己拿捏的好分寸,下次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我最厌恶利用我身边人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萧叶岚,莫要让我对你生了厌恶。” 话落,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留给萧叶岚一个坚毅的背影,未曾看见萧叶岚嘴角的苦涩。 “世子,您这是何苦?”莫昕不禁叹息道,为他家的世子心疼,“你也知晓她早已忘了十年前……” “莫昕。”萧叶岚打断莫昕的话,眸光微凉,“本世子是如何交代你的?莫要再提十年前的往事,你当本世子的话是耳边风么?” “属下知错。”莫昕慌忙跪下,微一抬头,看见萧叶岚的脸色逐渐好转,试探性的问道,“昨日属下在寻找世子之时发现了东郊树林有世子战斗留下的气息,可是世子您?” “你所料不错,确是本世子所留。” “可是世子不是……” “不能使用内力是么?”萧叶岚唇角微勾,想起昨夜她的坚决,轻声道,“若我说,阿音为我施了‘逆命’你当如何?” 阿音啊,十年未曾喊,如今喊来竟有一丝颤抖,是不相信她回来了么?十年,万幸你没有让我等到垂暮,真好。 “浅音公主她?”莫昕心下震惊,难怪昨夜世子交代他这些日子一定要看顾好浅音公主,他只说她内力尽失,却未言明她的内力因何而失,原来竟是如此! 逆命,逆命,既然逆天改命,代价自然不浅。自此之后,她的命当真和世子的命连到了一起,他生她生,他亡她亡,终生如此,无可变更! “下去吧,我的病已有起色的事情,莫要同他人讲起。”萧叶岚摆摆手。 莫昕退下,眸中感激之情毕现,这样的女子,值得世子记挂她十年!她受得起这份痴情! 第9章 初抵云国 此时楚浅音房中,紫灵跪在女子的身前,倔强不复。 “小姐,紫灵知错,紫灵不该意气用事。”紫灵的声音充满了懊悔,都是她的错。 楚浅音轻叹口气:“罢了,若是你没与莫昕打起来,以萧叶岚的智谋,有的是方法让你与他一战。你与莫昕的这一战,根本就逃不掉。” “叶岚世子为何定要让紫灵与莫昕一战,他当该是知道紫灵敌不过他。”紫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的目的不过我惊醒我,要我阻拦,然后……”然后再说出那一番话,紫灵与她情同姐妹,自然会不顾礼数替她诊脉,然后,一切便顺理成章。楚浅音眼眸微阖,萧叶岚果然不能小觑,她身边的两个侍女,表面上不过是武功精湛,实际却并非全然如是。紫玉善武,而紫灵,最在行的却是用毒! 紫灵虽说也身怀武艺,但却并不高明,在武艺上她的造诣不深,但却在用毒上无人可及。甚至连她都无法超越。这件事情,除了师兄,她,紫玉紫灵外并不被他人所知。而萧叶岚,仅仅几日便能摸清紫灵的底细,从而策划了这事! 好一个云国第一世子! 越是与萧叶岚接触,楚浅音越是震惊,城府如此之深,幸好不是敌手,否则…… “你们二人退下吧,无须多想,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我,该感谢他的。”但是,她最恼被人利用。 紫玉、紫灵见她如此说,便也退下了。 翌日,众人启程,楚浅音与萧叶岚闹了别扭,除了每日为他诊脉之外,便不与他多接触。紫玉紫灵安分守己,莫昕与紫灵也没有再动起手来。楚轻辰整日皱着眉,显然心事重重。最让人看不懂的倒是楚浅萱。 这厮那日看见萧叶岚抱着楚浅音回客栈,明显的失魂落魄,可这几日脸上的笑容却多了起来,不恼也不怨,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只有成日守着楚浅萱的楚轻辰知晓,她身上对萧叶岚的执念已经一点一点的消散,虽说他不明白是何原因。但如今能看见自己的妹妹回心转意,也颇为欣慰。 可是一想到如今与萧叶岚纠缠在一起的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便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萧叶岚此人城府极深,他怎么愿意看见自己的妹妹刚从火坑里出来,另一个妹妹再次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楚轻辰整日愁眉苦脸,楚浅萱自然看在了眼中,她如今心情正好,不愿去谈那些毁她心情的事情,故而整日只当做没看见楚轻辰。 就这样,北上之路在众人的怪异之中倒也没出问题。五日后,众人抵达云国帝都——言凤城。 言凤城,取自千年之前西风太子之姓以及北云国若言公主之名,这称号,不仅仅给予了二人无上尊荣,感念二人统一大陆让百姓免遭战火之德,也是昭示着云国立国,是天命所归,无可变更! 城门口,太子云文松与二皇子云文清携百官相迎,丞相林胥卓位列百官之首,与两位天家之子并列而站。 仪仗队缓缓的走到城门口,楚轻辰楚浅萱率先而下。 “本宫奉皇命,率百官于城门口迎接南楚太子,楚太子,舟车劳顿,本宫以为太子公主安排好了住处。”云文松上前客气道,看见了楚轻辰身旁的华服女子,笑道,“浅萱公主,许久不见,安好否?” “劳云太子记挂,浅萱无恙。”楚浅萱疏离的回礼。 “六儿,你可是回来了,快念死二哥了,快给二哥看看这次寻医的成效。”爽朗的声音响起,与这肃静的气氛显然不符。被男子一叫,众人这才想起楚太子是叶岚世子从南楚迎接过来了,目光一转,众人便看到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他们素来与人相隔五尺的叶岚世子此时竟由一个女子搀扶着,这女子生的倒也不错,天人之姿,身着上等的天蚕丝锦裙,蓝衣仙子,误落凡尘,满身清华,让这群人不禁看呆了眼。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美得女子?就连名誉三国的西齐长公主,也不及眼前女子带给他们的震撼。 为首的林丞相却依旧淡然而立,丝毫不被楚浅音的美色所惑。 楚浅音扶着萧叶岚缓步走到云文松的跟前,依照萧叶岚的规矩与他隔了五尺之距。 “数月不见,二哥依旧跳脱如旧。”萧叶岚瞥了一眼正欲向他走过来的身着藏蓝衣袍的男子,凉声说道。 那男子脚步一顿:“六儿,我觉得我已收敛许多。” 云国的众大臣听了这话,嘴角集体抽了起来。收敛许多,那前些时日,半夜扮作黑衣人意欲逃离皇宫,被当做刺客抓住的人是谁? “咦,六儿,你身边儿的美女是谁?”藏蓝衣袍的男子眉眼含笑,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头,大笑道,“六儿,你莫不是出去寻医是假,去找美女是真吧?真是的,有了这等好事儿也不知叫上二哥我,还是不是兄弟了?这是六弟妹吧?我叫云文清,你未来夫婿的二哥。” 楚浅音眼角微抽,莫昕说这萧叶岚与云文清的关系最好,她道是何方人物,却不想,果然,期待不能过高。真是不能想象,温雅的萧叶岚竟会与性子如此跳脱的人相熟! 云文清的一席话如平地一声雷,把云国的众大臣都惊住了,也不顾此时是迎接别国太子的场合,便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唯独百官之首的林丞相依旧云淡风轻,静然而站。 萧叶岚淡笑着看向了云文清,云文清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六儿这个笑容,有点儿怪异。总之他自小没有看见过他这等笑容,不管如何,还是先躲一躲为好。 这样想着,云文清的脚步已经动了起来,却不想还没走两步,便听到他太子皇兄公式化的声音:“文清,父皇让你与我一同迎接南楚贵客,你这是要做什么?” “咳咳,我不过是想要提前去楚太子等人入住的行宫看看那群人收拾妥当没有,免得让楚太子住的不舒服,觉得我云国怠慢了贵客。”云文清忙替自己找借口,该死,就只会拿父皇压他!在边关被一个魔女压着还不够,好不容易躲了回来,还得受这份儿罪! 楚轻辰清清淡淡的出声:“本宫多谢二皇子美意。”话落,对着站在萧叶岚身旁的女子道:“浅音,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给云太子见礼。” 楚浅音面色不变,松开萧叶岚缓步走到楚轻辰的旁边,微一躬身,裙摆微扬,只听女子声音清淡,略带凉意:“南楚浅音,给云国太子殿下见礼。”话落,再次退回到萧叶岚的身旁,男子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眸低溢出暖色。 这一下,让本来些许沉寂的大臣们再次沸腾起来。他们没听错吧?南楚的浅音公主?十年前那个被大公主赶离宫中,十年有家不得归的浅音公主?这一瞬,大臣们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怪不得十年前浅萱公主不顾骨肉亲情,亲自带领禁卫军将这位公主赶离南楚,女人哪,果然心狠。 为首的林丞相听了百官的言语不禁多看了女子两眼,女子此时站在萧叶岚的旁边,眉目冷然,周遭的冰寒气息让人不自觉的与她隔开,唯独萧叶岚,站在她的旁边,不惧她身上的冷意。莫非龙雪山的冰雪竟有如此奇效,连如此弱小的女子都浑身散着冰寒的冷意,可是不对啊,那臭小子怎么没事? 楚浅音感到探究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看到了百官之首的蓝袍男子,众人皆着朝服,唯独他,一身蓝袍,肃静清淡,不惑之年,却貌美如昔,这人…… “这是云国的林相。”萧叶岚为她解惑。 楚浅音暗赞,原来是那个与萧王并称云国二雄的林胥卓,果然姿若天人。 察觉到楚浅音的目光,林胥卓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依旧眉眼淡淡。 楚浅萱自然也听到了众大臣的低声细语,却依旧平静,不起波澜。十年前,她发狠将浅音赶离南楚皇宫的时候便已然猜到了自己今日会落得个如此下场,那又何妨?她问心无愧!若是时光倒转回十年前,她依旧会选择潜入父皇的议政殿,偷走父皇调动禁卫军的令牌,然后,将楚浅音逼得走投无路! “浅音自幼蒙雪山老人教导,未曾下过龙雪山,如今入世,对皇宫的礼节尚未清楚,本宫代皇妹为云太子道歉,云太子海涵。”楚轻辰自然看到了云文松因着浅音不给他留面子的举动阴下来的脸色,心中叹了口气,抱拳笑道。 “无碍,浅音公主性子不羁,心地纯善,何必被那宫规舒服,拘了她的性子。本宫看,浅音公主倒是随性,比本宫那些个不成器的妹妹强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云文松的脸色回暖,就着楚轻辰的台阶而下。 “云太子心胸宽广,本宫佩服。” “楚太子和两位公主还是莫要在这宫门口呆着了,本宫带着三位到下榻之处歇息歇息,晚上吾皇在迎宾阁设下晚宴,为太子和两位公主接风。”云文松轻笑着说了晚上的安排。 第10章 记挂十年 楚轻辰不置可否,再次登上已经准备好的尊贵车马,随着云文松前行。而楚浅音不理会众人的看法,再次扶着萧叶岚回到了透着竹香的马车。 竹子的清香若有若无的萦绕在楚浅音的鼻翼,让她倍感舒畅。 “怎么又随我回来了?”萧叶岚温声道,这是五日之中,他们两个的第一次的对话。五日中,他们虽然同乘一座马车,可她硬是一句话都不和他说。果然是,冷心冷情。 “清净。”楚浅音吐出两个字。 萧叶岚浅笑,他便猜到了这个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可是还气我?” “哼。”楚浅音难得的发出一个鼻音,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一个男子跳上马车,坐到了萧叶岚的身边,陪笑着说道:“六儿,我错了,我不知她是南楚国的公主,你看你二哥一听你快回来,就快马加鞭的从边关赶了回来,看在这个份儿上你就莫在生我气了?” “你回来当真是为了我?”萧叶岚眉梢轻挑,看着云文清尴尬的脸色,继续道,“你确定不是为了躲避西齐的之韵公主?二哥,你这演技,还是,颇显拙劣。” 之韵?楚浅音心神一动,细细听了起来。 “六儿,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云文清哂笑道,继续脸上愤愤不平,“齐之韵那个魔女,一点儿道义也不讲,明明边关也无战事,可她却动不动就出现整我一顿,我何时惹着她?偏生她还不留情面,还不容易逮到父皇过大寿的机会,我可不想再受她的折磨了。” 云文清现在想起齐之韵整人的手段,还是忍不住抖了抖,那,那根本就非女子,分明就是魔女! “二哥,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萧叶岚温声道,明明是暖到极致的声音,云文清却感觉寒气入股:“你……你什么意思?” 看到云文清惊恐的样子,楚浅音轻笑,之韵向来鬼精灵,一心想整师兄,偏生师兄也是个好玩儿的,两个相斗,总是之韵落败;后来之韵又把目光放在了多多身上,可惜,多多手上握着之韵的银子,之韵耐他不能。于是,离她最近的云文清自然是首选之策,这人,能被之韵看上,倒也有福气。 “我今日收到消息,皇上的六十大寿,前来祝贺的西齐使臣正是齐二公主。” “什么!”云文清失声道,皱眉疑惑,“往年的父皇大寿,前来祝贺的都是长公主么?今年怎么成了那个魔女?” “长公主的师门急召长公主回师门,故而,这次的贺寿任务由齐二公主全权负责。”萧叶岚云淡风轻的解释。 “我现在逃还来得及么?”云文清哀嚎。 “西齐使者,大约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当然,齐二公主也可能提早入城。”萧叶岚好心的提醒。 云文清双手捂脸:“六儿,我不过是在众大臣面前让你稍稍下不来台,折了你的面子而已,你不至于如此整我吧?” “我没生气。” “你没生气?”云文清放下手,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叶岚。 “自然。我何时说我生气了?” 萧叶岚这一问,倒是把云文清问住了。是啊,他不曾说过他生气,可他看到萧叶岚的眼神,就下意识的认为他生气了。该死,中计了! “二哥若是方才不跳上马车与我谈天,怕是还有逃离的机会,可是,如今似乎有些迟了。”萧叶岚的声音颇有些阴谋得逞的意味。 “其实,之韵没那么可怕的……”楚浅音斟酌着说出这一句话,看到云文清迅速转好的脸色连忙闭嘴,当做什么也不曾说。 “你有帮我躲过那个公主的法子!”云文清语气笃定,见楚浅音抿唇不语,那里肯放过她,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哭诉道,“浅音公主,既然你有替我躲过那个魔女的法子,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你看我好好地人,去了趟边关不是因为战斗变得消瘦,而是因为那个魔女,你说说我情何以堪,我可不是六儿,为了一个女孩子苦苦的折磨自己,把自己折磨了十年还偏生痴情不改。” 最后一句,云文清含了怨意。他与萧叶岚自幼要好,当年的女子他虽没见过,可看六儿的样子那般痛苦自然怨上了她。 楚浅音抬眸看向萧叶岚,他,竟等了一个女子十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眼高于顶的萧叶岚放在心尖上,一放便是十年! 察觉到楚浅音探究的目光,萧叶岚神色浅淡,凉声道:“二哥,你多言了。” 云文清看了一眼楚浅音,不是她吗?既然不是她,为何会得六儿如此相待?皱了皱眉,张嘴欲说些什么,看到萧叶岚警告的眼光,顿时沉默了。 真的不是楚浅音吗?那个被六儿放在心上十年的女子……他接近楚浅音自然是有目的的,他本想试探试探眼前的女子是不是十年前半月湾与萧叶岚见面,在一起生活了十日之久的女子。可是萧叶岚何其聪明,他一提到十年前便知晓了他的来意。 是啊,他大约对那个十年前的女子是厌恶的。那个女子,似是镜花水月,来得急,去得快。她去了,却给萧叶岚留下了满心的伤痕。 至今他还记得,那日他收到莫昕的来信,得知萧叶岚为了一个女孩子已经断药三日。他急急忙忙的赶到萧王府,那个素日里安静淡漠的孩子,穿着单薄的衣裳,倔强的站在院中的亭子里,眉目中尽是期待,可脸色却苍白如雪。 他责怪着萧叶岚:“怎么不吃药?什么事儿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别人不知道,可他却知道,萧叶岚的身体自从萧王和皇姑姑死后变得脆弱不堪,一日不喝药便可令他痛不欲生,更遑论三日? 那个小男孩啊,当时是这么说的:“二哥,我在等她回来,她说过我不吃药她便会生气,如今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药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出来制止我?二哥,你帮我找找她可以么?” 他当时想什么呢?想着原来除了皇姑姑和姑丈之外终于也有一个人可以让萧叶岚放在心上了?亦或是怨责那个女孩子的冷漠。 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点了萧叶岚的穴道,将那碗黑乎乎的药硬生生的灌倒了他的嘴里。他不是没有看见萧叶岚祈求的眼光,只是他不能放任他不管,他答应皇姑姑要好生照顾叶岚,怎能看着他为了一个女孩子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那一次,萧叶岚睡了半月,醒来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每日安生的喝药,然后便一个人躲在书房中,终日不出王府大门! 直至三个月前,他在边关收到消息说是萧叶岚出府求医,然后怕他出事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回来之后还没有到萧王府的大门,便被父皇召进宫中,整日帮衬着太子处理政事,无暇脱身。 “六儿,这次回来之后可还用再去求医?”云文清问道,语气颇显关心。 萧叶岚浅声道:“名医都已经请回来了,还出去做什么?” “请回来了?谁啊,我怎么没有瞧见?”云文清显得兴致勃勃。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云文清看了看车厢中的人,他,萧叶岚和楚浅音。他和萧叶岚自然不是名医,难不成…… “二哥所料不错,正是浅音公主。”萧叶岚淡声道,随即补充,“浅音公主是雪山老人的入室弟子。” “她可以那什么救你?你的病自己又不是不清楚?”云文清蹙眉,语气不悦。 楚浅音依旧面色平静,萧叶岚抬眸,声音犀利:“若是雪山老人的入室弟子都无法救治与我,我可还有机会活命?二哥,你可是忘了当年皇上为了救慧慈皇后,陈兵龙雪山的事情?” 云文清哑声,面色微凝。 “若是浅音公主没有那个能耐,那当年皇上何必陈兵龙雪山,惹得雪山老人与我云国生了嫌隙。”萧叶岚低声道。 云文清无话可说,换了个姿势,倚着车厢假寐。楚浅音心里装着事情,也懒得说话。萧叶岚来回颠簸的累了,更是不愿开口,三人一路无话,车厢静静。 众人到达楚轻辰等人下榻的行宫,云文松便匆匆告辞,继续去迎接姗姗来迟的西齐使臣。修整了一下午,便浩浩荡荡的前往云国皇宫,期间楚浅音出去了一阵子,没人知道她去做了什么,只是知道回来后她气色好了许多。 皇宫,迎宾阁。 “启禀皇上,叶岚幸不辱命,将楚太子与两位公主护送至言凤城。”萧叶岚立于殿中,微微躬身,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上首的晋元帝看着立于阶下的男子,暗自叹了口气,道:“叶岚办事,朕自然放心。出门寻医,如今身子可是好些了?” “尚好。”萧叶岚微微颔首。 晋元帝点点头:“叶岚出门一趟,倒是收获颇丰,看你如今气色好了些许,朕便也放心了,今后在府中要好生修养着,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朕说,毕竟皇宫也是你的家。” “叶岚明白。” “父皇,您想要与六儿谈多的是机会,如今两国太子和公主已经来到迎宾阁了,还是莫让他们等急了好。” 第11章 迎宾阁宴 “你这小子。”晋元帝瞪了一眼吊儿郎当的云文清,没有反驳,示意身旁的小公公。 钱公公心神领会,尖声道:“宣南楚太子,南楚公主,西齐公主进殿。”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缓缓走进来四人,楚轻辰位列最首,同另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并排而行。楚浅萱,楚浅音二人跟在楚轻辰的身后,莲步轻移。 “给云帝见礼,云帝万安。”楚轻辰带着三人行礼,礼数周到。 “各位太子公主免礼,朕今晚在迎宾阁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无须拘束。”晋元帝位列上首,浑浊的龙眼中一片平静。 “有劳云帝,本宫甚为感激。”楚轻辰静站殿中,声音沉然。 楚浅音看着老皇帝身旁的小公公,好看的双眉轻蹙。身上的冷意微寒,身旁的人不自觉的退离两步。 察觉到楚浅音气息的变化,楚浅萱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浅音,这是云国。” 楚浅音低下头,气息微平。 “浅萱公主身旁的女子怎么看着面生?”晋元帝敏感的察觉到殿中变化,沉声问道。 “吾妹浅音,十年中得蒙雪山老人教导,未曾下过龙雪山,云帝自然不识。”楚轻辰看了一眼楚浅音,“浅音,快过来给云帝见礼。” 楚浅音暗恼,走到楚轻辰的旁边,微微弯腰:“南楚浅音,见过云帝。” “哈哈,原来这便是雪山老人的得意弟子,如此风华,楚皇果然有福。”晋元帝看着站在楚轻辰旁边的女子,女子身着蓝衣,眉眼沉静清冷,虽是有意的敛了气息,却也还是有丝丝冷意溢出,晋元帝微微一怔。 “云帝谬赞,浅音受之有愧。”知道楚浅音的性子,楚轻辰便让她退回原处,继续道。 “云帝,您在与楚太子闲聊会儿,这明早的太阳估计都要出来了。”懒洋洋的声音自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发出,云文清瞪了她一眼,不知礼数。谁料女子开口又道,“云帝,本宫千里赶来,除了为您贺寿,还是为了探望清清。他前些个月未曾与我知会一声便跑回了言凤城,本宫可是眼巴巴的跟来了,您也不体会体会您二皇子的心情。这不,刚刚还望穿秋水的看着本宫呢。” 云文清闻言险些吐血,望穿秋水?这个魔女也真敢说! 晋元帝被鹅黄色宫装的女子逗笑了,朗声道:“之韵公主说的有理,是朕疏忽了。来人,带轻辰太子和几位公主落座。” “算了算了,不必劳烦这些人了,本宫自然是和清清坐在一起,我们数月未见,需要交流交流感情,云帝,您不会介意吧?”齐之韵看了一眼云文清,回绝道。 “不介意,之韵公主能看上朕这个不服管教的皇子,朕可是求之不得,哪里会介意!” “那云帝干脆就给本宫和清清赐婚吧,省得本宫为了看望清清得千里万里的跑。”齐之韵顺着晋元帝的话音继续道。 晋元帝听了齐之韵的话,微微一愣,看着另一边眼睛要喷火的儿子,脑子少有的短路。 “齐之韵,你个魔女!到了云国就不能安生些吗!”云文清的声音低沉,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 “清清,难道你不想让云帝为你我二人赐婚吗?你忍心看着我为了见你云国西齐两头跑?不是你说待我及笄了便迎娶我的吗?如今我已及笄,莫非你要抛弃我?”说着,齐之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双眸泛起雾意,让人忍不住放在手心之中呵护。 偏生云文清被齐之韵整的久了,知道他的性子不受她的蛊惑,仍旧厉声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迎娶于你……” “清清,我知道你是怨我来晚了,可是西齐至云国路途遥远,我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齐之韵娇声打断云文清的话。 “齐之韵!你!”云文清火冒三丈,看着殿中惊讶的一众臣子,恨不得将齐之韵千刀万剐!这个魔女,在边关缠着他也就罢了,到了他的地盘竟然也敢如此的放肆不说,还败坏他的名声!他什么时候说要娶她为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二皇子,之韵公主倾心于你,你可是有福了,怎能如此对待佳人?不该啊不该。”扼腕叹息的声音飘入众人的耳朵,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官之首的蓝衣男子悠哉悠哉的站着,唇角微微勾起,眸光了然,显然是看戏许久。 众大臣禁不住的点头,觉得林胥卓说的甚为有理。但却不敢出声,毕竟,谁都知道二皇子无法无天的性子,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林相那样的胆量,这二皇子啊,说不得,说不得。 “舅舅,怎么你也横插一脚!”云文清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满的看着林胥卓。 林胥卓无辜的看着云文清:“二皇子,我只是觉得你们小两口吵架是吵架,可如今在这众人之前闹别扭可是不对,美人是需要哄得,你如此与之韵公主生气,仔细将之韵公主惹急了弃你而去,我看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谁跟她是小两口!我巴不得她赶紧消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省的我烦!”云文清已经对自己的舅舅彻底失去了信心,分明他母后那么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儿,怎的她哥哥如此不靠谱! “好了,文清,别失了皇子风范。”晋元帝看着这场面越闹越大,不禁头疼。 “之韵公主,虽说你与二哥两情相悦,但是这赐婚一事牵连甚广,还需征得齐皇同意,也不急在一时,总归二哥跑不了。”轻缓的声音仿佛有镇定人心的力量,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晋元帝顿时舒了口气。 齐之韵食指微微蜷起,思索些许,点头应是:“叶岚世子说的有理,倒是本宫愚钝了。” “好了好了,几位还是落座吧。”晋元帝出声打圆场。 四人落座,齐之韵也不再吵嚷着与云文清同坐一席,反倒坐到了楚浅音的旁边。 席间,齐之韵低声与楚浅音说话:“音音,我原以为你过不来了,怎么,楚皇肯放了你?”声音清浅,透着淡淡的讥讽。 楚浅音摇了摇头:“是我求了人。” 齐之韵微皱双眉:“何人有如此大的能力,能说服你那个油盐不进的父亲?”别人不知道,她对楚浅音那个父皇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认死理,一根筋到底,谁说也不管用! “偶然得见,不晓得叫什么。” 齐之韵冷哼一声,眼角扫过皇帝身旁畏畏缩缩站着的小公公,邪笑道:“音音,你说,我是不是以后的财源便不会如往常一样枯竭了?” 楚浅音顺着她的眸光看去,随即收回视线:“难!” “钱多多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齐之韵愤声说道,眸光频频射出寒光。 楚浅音抿了抿茶水,无奈的摇摇头。 “之韵公主可是和浅音公主相识?”晋元帝朗声问道。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窃窃私语,看向了这一个席面。 齐之韵将身子倚在楚浅音的身上,懒洋洋的答道:“云帝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明眼人一看都知本宫我与楚美人是相识的,否则云帝以为谁都能安然的离她那么近?”素手微扬,齐之韵指向皇帝身旁的小公公,挑眉问道,“你敢吗?” 钱公公瞄了一眼散着寒气的楚浅音,立即惶恐的退后:“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晋元帝眼中精芒划过:“之韵公主所言有理,那朕倒要问一问,之韵公主在西齐,浅音公主在南楚,你二人又是如何相识?” “云帝想知道的可真不少啊。”齐之韵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殿中静静,云文清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这个不知死活的死丫头。 “不过既然云帝问了,那本宫定然言无不尽。”齐之韵坐直了身子,挑眉看向晋元帝:“谁说本宫自小生活在西齐皇宫了?” “难道之韵公主还在外漂泊过?”晋元帝反问,眼中倒是浮现出丝丝兴趣。 “‘漂泊’一词用的不好。”齐之韵拿起案前的茶杯,遮住了眼中的厉色,随即,接道,“十年前,本宫曾经在延城救过奄奄一息的浅音公主,陪着她一同去了龙雪山。我与楚美人算是总角之交,自然亲近。你说是否?浅萱公主?” “浅音能得之韵公主这样的朋友,是她之幸。”楚浅音垂下眼睑,温婉的开口。 齐之韵恣意的开口,眉眼飞扬:“自然是她之幸,可不是人人都有本宫这样的善心去救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抬头替楚浅音理了理发丝,齐之韵继续道,“不过也是我们楚美人争气,没有浪费了本宫十年前的善心。也幸好楚美人没在皇宫里面长大,否则如浅萱公主一般的端庄守礼,倒也无趣的很。” 楚浅萱不为所动,静静坐着。自从十年前,她将浅音从宫中赶走,不是就料到了如今的下场吗?这十年间,她受的流言蜚语、难以入耳的话还少吗? 第12章 屈尊萧府 “好了。”楚浅音淡声出口,“你不是饿了吗?前头那么多的佳肴也堵不住你的嘴。” 齐之韵耸耸肩,不再多言。她是为楚浅音抱不平,不过既然她不需要,她也乐得做个清闲之人。不能总是她一个恶人不是? “哈哈,既然之韵公主饿了,那你们也别闲站着了,都入席吧。”晋元帝一挥手,大臣们陆续入席,丝竹之声悠悠响起,一众舞姬鱼贯而入。 “音音,这宴会果然无聊的紧。”齐之韵闻着浓浓的脂粉气,不悦道。 楚浅音斜睨了一眼道:“你自己追着二皇子来的,怨谁。” “我冤枉啊。”齐之韵大声喊冤,“我虽有意追着清清来云国,但若非我那娇俏的皇姐被师门急召回去,出使云国这事儿怎么也落不到我的头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皇姐可是西齐的门面,我父皇怎么可能让我出来给西齐抹黑?” “你已经抹了。”楚浅音淡声道。 齐之韵邪笑道:“既然都把我给派出来了,自然可着劲儿的给他抹黑。否则,本姑娘舟车劳顿岂不亏了?” “你呀……”楚浅音正说着,眸光一凝,拉着齐之韵退后两步,不待站稳,便有一个舞女倒在了二人方才坐着的地方。 舞女战战兢兢的跪下,不住的告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惊变陡升,晋元帝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舞女,知道她的额头青紫,泛出血印,才道:“扰了浅音公主和之韵公主,怎可不罚?多多,你去带着她领罚,不许让她逃了。” 钱公公躬身道:“奴才遵旨。” 楚浅音看着钱公公带着舞女离去,转身对着晋元帝道:“容浅音先告退。” 晋元帝点点头,看着楚浅音的身影离去,才略带歉意的对着楚轻辰道:“是朕招待不周,轻辰太子莫要见怪。” “云帝客气。”楚轻辰笑道。 殿外清冷。言凤城不比南楚,冬日里自是寒风凛冽。楚浅音避过一众侍卫,在暗处寻到了钱多多的身影。站定,她冷冷一哼。 钱多多转身陪笑,失了殿内的畏畏缩缩:“我的公主诶,你别那么森森的看着我行么?我这也不是迫不得已吗?我认错,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 楚浅音冷声道:“迫不得已?我倒不知道了,奉着水月洞天好好的长老不当,来这么一个晦气的皇宫当一个抬不了头的小公公。钱多多,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知道我来这儿没有提前与你商量是我不对,可是我这不是怕你们不允么!”钱多多叹声道。 “怕我们不允?”楚浅音冷笑,“你钱多多天不怕地不怕,连这别人景仰的三丈宫墙也敢混进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错了。”钱多多认命的耸拉着头。就是猜着了他们定然不同意他来这里,所以他才自作主张混到了皇帝身边,没想到,先斩后奏还不如提前告诉他们呢。 楚浅音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随即道:“多多,如今你弄成这样我也不能再拦着你了,你缘何要来宫中我不知,也不会命令别人去查。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只要保着自己便好,其余的尽管命令下去,虽说水月洞天不愿卷入宫廷争斗,但怎么着也不能由着你在外单打独斗。这些日子我和之韵都会在云国,紧要的你随时告知我们,老皇帝的大寿过了之后我会想办法留在云国配合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语落,转身离去。 “音音,谢谢。”钱多多喃声道。 楚浅音脚步一顿:“我十年前将你救出来时便知你身世不俗,这十年间我不曾问过你,你也不说,但这都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水月洞天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们共同建的,家人之间如果还谈谢的话,是不是生分?” 钱多多看着楚浅音的身影消失,微叹了口气。他与皇宫的仇,不死不休!本不想将他们卷进来,但如今,已无退路。 楚浅音刚走出不久,便见一个宫女急急忙忙的走到她面前,顾不得行礼,忙道:“浅音公主,可找着您了,快跟奴婢走吧,叶岚世子,他,他发病了!” 这个萧叶岚搞什么鬼? 看着宫女慌忙的样子,她连忙跟上,至宫殿门口,听到殿内晋元帝的吼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一群饭桶,叶岚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太医院给他陪葬!” 几个花白胡子的太医连忙跪地,不住告饶。他们也想救,奈何叶岚世子自幼体弱,这病十三年了,他们整日的研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若真的有方法,他们也不愿萧王唯一的子嗣就这么去了…… “父皇先别着急。”云文清扶着脸色惨白的萧叶岚,看着围成圈的大臣们,皱眉道,“你们散开,这般围着有什么用。” 正说着,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喜的出声:“浅音公主回来了。” 云文清面色一喜,看着款步而入的楚浅音连忙道:“浅音公主可算回来了,你快看看六儿如何了?你走不久他就突然昏倒,怎么叫也叫不醒。” 楚浅音定步,淡淡的看着萧叶岚。竹青色的软袍着身,男子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白皙,静静的躺着,像孩子一般。 “浅音公主,你快些给叶岚看看,宁昭就这一个儿子,朕担忧的紧。”晋元帝有些着急,他唯一妹妹的孩子,他还是不曾照顾好他。 楚浅音淡声道:“浅音定会尽全力。” 大臣中,蓝衣的男子眉梢闪过一抹讥诮,转瞬即逝。 玉指搭上萧叶岚净白的手腕,楚浅音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萧叶岚的内息,半晌,她睁开双眸:“二皇子,你把叶岚世子平放在地上。”见云文清照做,她继续道:“之韵,为我拿一台烛火。” “好。”齐之韵点头离开。 楚浅音看了看一旁桌上太医的医药用品,凝眸沉思,随即抬手,虚空一抓,一排银针便落入了楚浅音的手中。 不顾众人惊诧的眸光,她挑出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沉静的将银针送入萧叶岚的穴位上。 众人紧张的看着萧叶岚的反应。 男子面色不变,不一会儿,常常的双睫颤了颤,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睁开了双眸。楚浅音淡然的收回银针,退到一旁。 晋元帝扶着萧叶岚起身,松了口气:“可算醒了,叶岚,你不是外出寻医已经好了许多么?怎的如今又突然昏倒了?” “是啊,六儿,幸好今日父皇在迎宾阁设宴浅音公主在,否则可怎么办好。”云文清有些后怕的道。 萧叶岚抬眸,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一身蓝衣的女子,女子静静而站,即使在人群中也掩不住她的万千风华。微勾唇角,他温润出声:“叶岚无妨,劳皇上费心。” “净胡说,你是朕的亲外甥,朕就你娘亲一个妹妹,如今她去了,朕若是照顾不好你,如何能安心去地底下见你的娘亲。”晋元帝不悦。 萧叶岚垂眸:“是叶岚口误。” “如今这个样子,朕怎么安心你一个人住在萧王府?你要不搬来皇宫,与你二哥一同住着吧。”晋元帝继续道。 萧叶岚摇头:“搬来皇宫倒不必,皇上也看见了,叶岚的病这些太医并无良方。” “臣等愚笨。”太医们不安的跪下,磕了下头。 晋元帝颇为赞同:“确实如此。那你想怎么办?” “叶岚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浅音公主能够屈尊萧王府,照拂叶岚些许时日。” “这……”晋元帝皱了皱眉,颇为为难的看了楚浅音一眼,不知如何处理。若是云国之人,一道圣旨便也成了。可楚浅音是南楚的公主,他的圣旨终究不顶用。 “浅音公主可愿随叶岚去府中住下?”萧叶岚清浅的吐口。 “吾妹尚处闺阁,贸然去萧王府中住下怕是于理不合。”楚轻辰拦过话音。他最是清楚楚浅音的能耐,他看着她还能安分些,若是离开了他的视线,怕是再也无所顾忌,届时,她能不能同他离开云国还是两说! 萧叶岚眸光涌上暗沉,他道:“轻辰太子可是信不过叶岚?” “叶岚世子自然可信。”楚轻辰话音一转,道,“只是,吾妹医术尚浅,就算是住在了萧王府,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平白的添乱。” “医术尚浅?”萧叶岚仔细的品了品这四个字,似笑非笑,“照轻辰太子如此说来,那云国的御医岂不是连医术尚浅之人都不如?我云国可是养了一堆干吃闲饭的废物?” 众太医心中一凛,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叶岚世子他们谈不上最是了解,但也知晓他平日几乎不发脾气,哪怕发脾气了也是不动声色,尽管是这样,后果也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楚轻辰的眉峰轻拧,说:“叶岚世子哪里话,云国的御医自然是不俗的,只是吾妹……” “我愿意。”清浅的声音响起,化成一道道清流注入殿内众人的心间。 众人循声望去,女子蓝衣无双,盈盈而站,似是漫天的清华都凝聚在她一人的身上。 第13章 箫音竹昙 “浅音,你……”楚轻辰不可置信,他的妹妹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 楚浅音转身,抬眸看向楚轻辰,眸光纯澈,似是新生婴儿一般的毫无杂质:“哥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本能痊愈的人消失在我的眼前,望你体谅。医者仁心,我不仅仅是南楚的公主,更是一位医者。” 话落,抬步走向萧叶岚,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在云文清的帮助下扶他起来,对他低语道:“我们走吧。” “好。”萧叶岚吐出一个字,眸光碎出一片温暖。 楚浅音扶着萧叶岚一步步的向外走去,走到楚轻辰的身边,顿了顿,不待他挽留,便缓步离开。 晋元帝看着竹青色和蓝色两个身影并肩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眼眸翻滚了一瞬,沉思些许,随即笑了:“浅音公主不愧是雪山老人教导的徒儿,轻辰太子,叶岚自幼失了父母,朕对他宠惯了,这任性之举还望轻辰太子海涵。” 楚轻辰压下心中的火气,道:“无妨,浅音说得对,医者仁心。” “既如此,众卿落座,晚宴继续。”晋元帝一甩袖子,率先回到席面之上。其余的众人,由楚轻辰开始,一一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晚宴,各怀心思。楚轻辰看着失了神的楚浅萱,暗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齐之韵见云文清离开了宴席,也没了心思,只顾吃喝。 楚浅音和云文清搀着萧叶岚到了宫门口,莫昕已经在宫门口等了许久,看着萧叶岚被人扶着回来,心思一沉,连忙迎了上去:“世子……” “行了,我送你们到这儿吧。”云文清将萧叶岚交给莫昕,不放心的嘱咐道,“莫昕,你带着浅音公主和你家世子回去,我还得回去,否则父皇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你们回去的路上仔细些,还有,别忘了逼着你家世子喝药。” “是,属下明白。”莫昕点头应是。 云文清看着他们离开,竹青色的马车渐渐的消失在月色之中,才旋身往回走。 竹青色的马车在月色中渐行渐远,萧叶岚闭目养神,楚浅音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他。些许时间,萧叶岚微翘唇角:“浅音公主,可是对叶岚的容貌不满意?” 楚浅音收回目光,轻轻摇头:“叶岚世子的容貌自是没话说。” “那浅音公主自皇宫出来便一直盯着叶岚不放是什么意思?”萧叶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楚浅音倚着车子,凉声道:“萧叶岚,直说了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先是云城逼着紫灵和莫昕动手,再是今夜在皇宫之中逆行内力,造成你病发的样子,别告诉我你什么目的都没有,我不信。” “浅音公主此话何意?”萧叶岚眸光涌动。 楚浅音凝声:“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的紧。” 萧叶岚看着眼前的蓝衣女子,阿音啊,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儿,如今就坐在他的眼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冷声告诉他:“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的紧。”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和他之间却仿佛隔了一层谁也越不过去的悬崖。 “十年不见,你竟如此的不信任于我?”萧叶岚闭目轻喃,声音低的微不可闻。记忆深处,那个身穿蓝色裙子的小女孩儿,眸光亮亮的看着他,那声音,是他这十年来午夜梦回之时唯一的慰藉。她说:“阿岚,我自然是信你的。我发誓,这一辈子,哪怕所有人都得不到我的信任,你永远都在那‘所有人’之外。“ 楚浅音一时没听清,皱了皱眉,也未深思,只是一条心要和萧叶岚死磕到底。 “浅音公主不必多想,你我萍水相逢,我与你也无利益冲突,种种筹谋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那人说要我满足你在云国的所有要求。我既能将你从南楚带回来,自然可以在云国保你平安。浅音公主在云国处理完你该处理的事后,叶岚的任务自然也就完成。”萧叶岚温润的声音中藏了一丝冷冽。 楚浅音也是一愣,须臾,道:“那,多谢叶岚世子。” 车厢中声音静静,只余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皇宫距萧王府不远,很快便到了府门口。 楚浅音率先下车,然后转身去扶萧叶岚,谁知萧叶岚似是没看见一样,从另一侧轻飘飘的跳下。楚浅音愣了一瞬,眸光涌动一番,还不待回身,便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 “叶岚哥哥,你回来了。”声音的女子一身蓝色的宫装,脚步轻快。 萧叶岚退至楚浅音的身旁,温声道:“青若公主,五尺之距。”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女子顿住了脚步。 云青若委屈的道:“叶岚哥哥,我在你府门口等了你将近一个晚上。”她今日便听到萧叶岚回了言凤城的消息,本想下午就过来,可偏生父皇不允,她想着叶岚哥哥素来不喜晚宴,今日定不会参加,她便挑着时间偷偷摸摸的过来了,却不想,被萧王府的侍卫告知他们的世子今夜去参加了晚宴。于是,她便在门口等着他从宫中回来,一等便是几个时辰。 “于我何干?”萧叶岚淡漠的向她看去,眸光冷清。 云青若身子一僵,她本就知晓萧叶岚无情,可怎会,无情至斯? “叶岚哥哥,姑姑定不愿看到你如此对待我。”云青若眸光含雾,眼圈顿时泛红,月色之中,消瘦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萧叶岚冷了目光,压住心中的不自然,道:“那你去将我娘亲带过来,说她不愿看到我如此对你。” “你……姑姑已经死了十三年了!”云青若显然被萧叶岚气到了。 “那你和我说娘亲做什么?”萧叶岚冷声道,“萧王府门第小,容不下青若公主,皇上最是疼爱青若公主,若是在叶岚的府邸出了什么问题,后果叶岚可担待不起。” 话落,抬步走向门内,楚浅音旋即跟上。云青若格外难堪,抬步欲跟上,却被莫昕拦下。 云青若怒气翻涌,一个小小的侍卫如今竟也敢拦她了?“莫昕,本宫要进去,你想拦本宫?” “属下职责所在。”莫昕冷冰冰的回道。 “那她进去你怎么不拦?”云青若两眼火星的指着楚浅音,看着她与萧叶岚并肩而行,心中越发的难受。蓦然发现,萧叶岚与她竟没了五尺之距,心中更是滋味难辨。 莫昕机械的回答:“浅音公主是世子的贵客,莫昕拦不得。” “浅音公主?”云青若愣住,细细咀嚼了这四个字,惊讶道,“她是楚浅音?” “是。”莫昕不耐烦的回答。 “她不是被她姐姐赶去龙雪山了吗?怎么如今又回来了?恶毒的女人,有如此恶毒的姐姐,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定是她迷惑了叶岚哥哥,若是清白女子,怎会跟着叶岚哥哥来到萧王府?”云青若下意识的觉得楚浅音是品质恶劣的女子,“不行,我得去和叶岚哥哥说清楚。” 莫昕眼尖手快的堵着云青若的道路,道:“浅音公主灼灼清华,风姿无双,青若公主多想了,还是赶快回宫吧,皇上许久不见你,定然着急。” 语落,也不愿与云青若过多交流,抬步入了萧王府,吩咐门童关了门,将云青若堵在门外。云青若愤怒的跺了跺脚,不甘心的回宫,秀气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阴狠。 总有一日,她会堂堂正正的入住萧王府,再无人敢拦她! 楚浅音亦步亦趋的跟着萧叶岚,月光下,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随着二人的走动而左右摇晃,似是一曲绝美的舞蹈。 骤然,楚浅音顿下脚步,冷声问道:“我住哪儿?” 萧叶岚微阖双眼,不起波澜的音色响起:“随我来。” 楚浅音不再多言,当真跟着萧叶岚走去,不一会儿,来到一座清幽的院落之中。萧叶岚停在门口处,楚浅音看着这处院落,箫音竹昙,这处院落的名字。楚浅音在心底念了这四个字,迟疑着伸出双手推开了院落的大门。 清雅的竹香随着门被推开扑面而来,萦绕在楚浅音的鼻尖,挥散不去。不腻味,清爽至极。院落的大半部分种了青竹,不知萧叶岚如何培育,竟能使竹林在大冬天也能青翠欲滴。院落的另一角养着一池子昙花,小径延伸,尽头赫然是一座小楼阁,竹林影影绰绰,入眼处,那楼阁的顶层似是有两个小人儿,对坐在一起,笑声如铃,声声悦耳。 楚浅音垂眸,这是她自小无法企及的童年之趣!三岁以前,身处南楚皇宫,父皇母后每日不离,姐姐自小便被父母培养成典范,知书达理,人人称赞。哥哥是储君,更是整日的习文练武,无暇分身。独独她,似乎是南楚皇宫的异类,父母不管,姐姐哥哥虽然疼爱自己,但是却总是没有时间同她玩乐。 小小年纪,别人沉浸在父母的疼爱之中,而自己,却尽享孤独滋味。 第14章 从谁下手 三岁的生日那天,姐姐突然性情大变,去父皇的御书房偷了调动皇室御林军的令箭,将她从南楚皇宫之中驱逐。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冰雪覆地,姐姐粉红的宫装在冰雪中显得耀眼异常。 当时,她想姐姐如此疼爱她,定是与她玩乐。然而,当侍卫的佩剑刺入她的肩膀时,她才幡然醒悟。哪有什么玩乐,哪有什么疼爱,哪有什么尊荣?异类终是异类,哪怕是父母也不会容你。 雪地上的鲜血映入她的眼眸,仿佛在嘲笑她的幼稚。那一刻起,世上再无南楚的三公主楚浅音,是她们的惨狠,亲手杀死了她! 楚浅音眯着眼眸,身上的戾气弥漫,这是萧叶岚头一次看到楚浅音的身上出现清冷以外的气息。 “在这里,你不该有如此重的戾气。”萧叶岚温声道,润雅的声音化作一股股清流,令楚浅音的戾气消散于无形。 楚浅音倏地睁开眼眸,看向萧叶岚,出声道:“我不愿住在他人住过的地方。” 萧叶岚低低的笑了,眉眼绽开,像是一朵花倏然开放,这种美,仿佛他背后所有的景色都成了他的映衬。她从不知道,原来,男子笑起来竟也有如此的风姿。没有女子的娇媚和妖娆,这种美,尽显他的温润,更像是一块蒙了尘的古玉,尘土拂开,一瞬间绽放出迷人的光辉。 “阿音,这个地方,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人住进来,之前没有,今后更没有。”萧叶岚的声音流入她的耳中,她竟因为那句“阿音”一时间愣了神。 楚浅音看着萧叶岚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一时失语。 她缓步进入阁楼,房间一尘不染,景致也深入她心,更有甚,她似乎觉得这里曾经来过。熟悉的景致竟然她微微失神。 可她,分明不曾来过云国。 月色流转,另一处清幽之地,萧叶岚静站在床边,窗子大开,这个方位,能够清晰的望见楚浅音的“箫音竹昙”。 莫昕敲门,得到萧叶岚的允许后进入,离萧叶岚五尺之距,躬身道:“世子,天暗了,您该歇息了。” “莫昕。”萧叶岚唤道。 “属下在。” “你说,她缘何忘了十年前的往事?”萧叶岚喃喃道。 莫昕凛神,他就知道,除了浅音公主,没有人能够让他乱了方寸。他定下心神,斟酌着回答:“属下猜想,浅音公主大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萧叶岚细细的重复这两个字,良久,他低语,声音悠长,似怀念,似不甘,似不忍,又似哀痛,“可是,只我一人记得十年前的往事,是不是,对我残酷了些?” 莫昕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自幼跟随世子,这十年来,他的辛苦,他的忍耐,他的病,他的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可,他却从来,不能为世子做些什么,甚至不能够走到浅音公主面前告诉她,世子恋慕她,他们二人十年前曾经如何的亲密。他不能,因为世子不允。 “世子,莫离传信,说是,五皇子不日回京。”莫昕缓声道。 萧叶岚关了窗子,转身微嘲道:“怕是知道皇帝的身子骨每况日下,坐不住了。离言凤城那么远,也能掌握宫中的情况,云文逸这一趟,果真是长本事了。”须臾,又道:“拦着他,至少等到,皇帝寿宴过后!” “是,属下明白。”莫昕点头,随即退下。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月华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在古朴的地板上泻出点点银光,笼罩着窗边站着的人儿,宛如一尊远古神袛,神圣不可侵犯! 一夜一晃而过,翌日清晨,楚浅音早早的醒来,梳洗完毕,便急着出府。还未走到门口,便被莫昕拦下。 “浅音公主,世子说了,您今日需用完早膳才能出府。” 楚浅音听着莫昕恭敬的语气,颇有些烦躁:“你家世子未免管的宽了些。” “回浅音公主,世子说了,他受人之托,需保浅音公主在云国安然无虞,这其中,包括着浅音公主的身体健康。”莫昕一成不变的语气道。 楚浅音皱眉,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与萧叶岚闹脾气,便也随着莫昕去大厅用膳,而萧叶岚,正等着她。 “过来用膳吧。”他温声说道,楚浅音蓦然心口一顿。 她坐在一旁,拿起侍女准备的筷子,风轻云淡的开始用膳。吃了一会儿,她突然道:“莫昕,你去厨房将我昨夜温在炉上的汤药端过来。” 莫昕看了萧叶岚一眼,见他点头,便道:“是。” “你昨夜炖了药?”萧叶岚笑看着她。 楚浅音头也不抬,凉声道:“如你所听。” “这种事情不必亲自动手,府里有侍女可以做这些事情。若是你不愿使唤府里的侍女,我已让莫昕告知你的两位婢女你在我府中,她们两个大约也要到了。”萧叶岚温声道。 楚浅音一顿,道:“多谢。” “无碍,小事一桩,不值当你的谢意。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楚浅音不置可否。 莫昕的办事效率极快,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一碗汤药,正要给楚浅音端过去,却听她清凉的声音道:“去让你家世子喝了。” 萧叶岚抬眸看向楚浅音,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这药,是为他炖的? “这药不是治你身上隐疾的,只是调息内力的罢了。你的病,得慢慢来。”楚浅音难得的解释。 萧叶岚饮下莫昕手中的汤药,拭了拭嘴角,唇角微弯,温润的音色中含了笑意:“我已等了十三年,不在乎多等些日子。” “那便好。”楚浅音放下筷子,起身,“你慢用,紫玉紫灵若是过来了,劳烦告诉她们不必寻我,我晚些回来。” “好。”萧叶岚答得十分痛快。 楚浅音不做耽搁,快步离开。 来到与齐之韵约好的地方,黄色衣裙的女子已等待多时。 “音音,你今日迟到了,该罚。”齐之韵靠在凉亭的护栏上,笑吟吟的道。 楚浅音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想好了没?先从哪个下手?”齐之韵直切正题,不做它言。 “等到皇帝寿宴那日再动手吧。”楚浅音浅声道,丝毫不怕别人偷听了她们的谈话,“我被父皇下了化功散,不曾恢复好,再加上一路上频繁使用内力,需要再修养些时日。” “他可真下的去手,你是不是他女儿?”齐之韵拍了拍她的肩膀,格外怀疑她们的血缘关系。 楚浅音反拍回去,道:“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愿姓楚。” “好办,果断的投奔本宫吧。哈哈,我们一起姓顾,恩,顾浅音也不难听。”齐之韵格外豪爽。 楚浅音看着齐之韵,凉凉的说道:“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姓‘齐’。” “好像也对。”齐之韵状似了解的点点头,倏尔笑道,“无妨,等本宫再过几年就换回‘顾’姓了。‘齐之韵’这个名字我并不喜欢。” 楚浅音凉凉的看着齐之韵,忍不住打击:“我觉得,你没机会换回‘顾’姓了。” “此话何意?”齐之韵倏地凑近楚浅音,格外的想要解答。 楚浅音抚额:“之韵,你莫非忘了尚在云国皇宫的二皇子了吧。我觉得,还不待你换回‘顾’姓,你便已经冠上‘云’姓了。” “可是清清不要我啊。”齐之韵苦恼的塌下脸。 楚浅音失语,良久,她才咬牙道:“齐之韵,我与你一同长大,你的小心思还瞒不过我。你齐之韵若想要一个人,用得着如此麻烦?依我看,你不过是没有用心思,只是看着二皇子好玩儿,玩儿够了你便歇了心思。” “音音,你当真是误会我了。”齐之韵摇着楚浅音的手臂,急切的要这个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是真的喜欢清清啊,你看,我是真的努力了,奈何云国皇帝那个老狐狸不给赐婚,哦,还有萧叶岚那个黑心的从中阻挠。你知道的,皇权社会,即便我是一国公主也做不了什么的。更何况,你也知道,我们两个说好听了是一国公主,可你也知道啊,云国独大,南楚西齐再强,如今也只能是云国的附属国。” “之韵,你过激了。”楚浅音风轻云淡的道,“我还没说完,你抢我说话做什么?” 齐之韵愣了下来,挫败的低下头:“好吧,您继续。” 楚浅音满意的摸着齐之韵的墨发,满意的道:“这其中自然也可能你深陷在二皇子的,恩,风流倜傥的风姿中。” “音音,你万万不要拿我寻开心。”齐之韵冷哼道,“我怎么可能会深陷其中?” “方才是哪位说她是真的喜欢二皇子的?”楚浅音挑眉看着齐之韵,看着她瞬间尴尬的脸色,楚浅音觉得愉悦极了,须臾,她又道,“之韵,若是不喜欢,是再好不过!” 齐之韵倏地看着楚浅音,女子平静的眼眸一如从前,让人无法探究。可即便如此,她也明白楚浅音的意思。 他们此番来云国的目的,就注定了她和清清,一辈子不可能! 第15章 又遇故人 “音音,你说,多多缘何定要那几人的性命?”良久,齐之韵出声,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轻的难以捕捉。 楚浅音垂眸,下龙雪山之前,她确实不知多多为何对云国如此厌恶,可如今,她或许明白了些。 “之韵,你可还记得,多多何姓?” 齐之韵张口,那个“钱”字压在舌尖,却无法出声。这个字,太过沉重。几千人的性命,一夜之间全部化作鲜血。多多是该恨,若是她,怕是也不如多多能忍。 “他姓钱,便注定了,他这一生,与云国皇室,不死不休!”楚浅音话落,转身离去,独留齐之韵一人在凉亭之中,出神沉思。 楚浅音出了城,往城郊而去。荒无人烟的树林深处,没有人想到,藏着音阁的总部。从一个隐蔽的洞口进入,楚浅音躲过层层机关,到了她的家。 这是她的家,虽说这里足够隐秘,但细心些,总归是好的。 一进去,便有人迎了上来:“小姐。” “恩。”楚浅音点头,问道,“最近音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回小姐,除了一年前钱长老外出成了云国皇宫的小公公外,没什么事儿发生。”楚浅音眼前的老总管一板一眼的答道,语气颇有些怨念。 他们水月洞天的长老出走了,好,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他曾经也溜出去过,更何况是素来不喜在同一个地方呆久了的钱长老。 然后,钱长老又去了皇宫。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钱长老武艺高强,去一个皇宫溜一圈有什么的,估计他把云国的传国玉玺偷了也没人发现。 所以,这真的不重要。 但是!你去当一个小公公!那种身份,说出去真的好吗?真的好吗? 楚浅音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想了想,还是安抚道:“林叔,多多是有些贪玩儿,不用理会他,再过不久他便会回来。你只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多操劳些。麻烦林叔了。” 林叔被楚浅音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摆着手退后了两步:“小姐哪里话,水月洞天也是我的家,我自然会保护好我的家不受侵犯。况且,我这把老骨头如今还能散发散发余热,开心还来不及呢。总是闷着,我也不乐意。” “那便好。”楚浅音也微微露了一丝笑意。 楚浅音许久不来水月洞天,便自己又逛了逛。用过午膳后,吩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便离开了。林叔虽有不舍,但也不曾挽留。他知道楚浅音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她如今的状况不似在龙雪山时的自由,如今,她能来一趟也是难得。 楚浅音离开后,也不曾闲着,去了城郊的另一边采草药。萧叶岚的病她不愿耽搁,耽搁的越久越难救治,况且,她虽为他用了“逆命”,但也只是续命,病若是不治,早晚也是一抔黄土,她很惜命,为了她的命,她也得尽心尽力的救治萧叶岚! 路过城门,即便是门口处,也依稀能够望见言凤城的繁盛之景。千年皇朝,有如此底蕴,当该如是。 耳风闪过,一粒石子落在楚浅音的脚边,不待思考,便疾步朝着自己判断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究竟是谁,引自己来了这个地方。 树林的尽头,飘飘蓝衣,尽显俊逸。挺直的脊背,尽显傲人的风骨。 “你的速度不应该如此。”清雅的声音传来,那人转身,略带风霜的脸上依稀可见旧日的俊美,虽不年轻,但经世事磨砺后的脸庞更添神秘,楚浅音眸光一凜,林胥卓! 林胥卓的眼光闪过她布了荆棘的裙角,若是轻功,自然不会如此,他忽然道:“你走过来的?” 楚浅音不置可否,冷声道:“你引我前来所谓何事?” 林胥卓不曾理会楚浅音的疑问,上前几步,趁着楚浅音不备,扯过她的皓腕。身体里面枯竭的生机透过脉象尽数落入林胥卓的脑中,他有些惊讶的声音问道:“有人给你下了化功散?” “劳烦林相挂心,浅音之事自己可以处理。”冷然的声音惊醒了林胥卓,林胥卓讪然,松开她的手腕,后退几步,道:“冒犯了。” 楚浅音的声音更添冷意:“这种事情,希望林相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自然。”不能,林胥卓暗暗在心中补了两个字,随即清声道,“我想你来之前你父皇该和你说过不要来云国。但是既然是叶岚世子去迎接你们,你父皇大约是拦不住的。既然来了云国,我奉劝一句,莫要逗留,带着你姐姐,尽早离去!” “这些事情大约不是林相的管辖范围,浅音有事,先行告辞。”语落,冷淡的转身离去。 林胥卓暗自摇头,这孩子,性子真是……倔! “你应该信我。”林胥卓淡声出口。 “理由。”楚浅音停步,不咸不淡的答道。 林胥卓无奈道:“现在你不知,但将来你定会知道。听我一句劝,云国不宜久留!参加完皇帝的寿宴后,速速离去!你皇兄一人足以应付寿宴过后的春年之宴。况且你如今内力尽失,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更要早离。” “萧叶岚会保护好我,不牢你挂心。”楚浅音声音清淡。 林胥卓皱眉:“浅音,叶岚世子素来不善与人亲近,他大约是不会在乎你的生死。” “但他会在乎他的生死。”楚浅音不愿多言,绕了小径去采药。 望着女子瘦小的身影,林胥卓依旧立在原地思考她的最后一句话。 但他会在乎他的生死。 莫非……林胥卓双眸紧缩,显然已经猜到了答案。无奈的叹息一声,孩子,你如此果决,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林胥卓的出现,楚浅音采药有些心不在焉。林胥卓是云国的宰辅,为何会知道父皇不让自己来云国?这种机密之事,父皇大约不会脑子抽了四处传。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按理说,林胥卓是云国已逝皇后的亲哥哥,当朝二皇子大公主的亲娘舅,云国的一朝丞相,深得皇帝信任,这样身份的人,为何会给她那样的警告?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她不该知道的? 云国之行,父皇拦着不允,路遇强盗挡路,云国丞相奉劝早些离去。 这其中的种种,均透着诡异之象。 楚浅音倏然觉得,她仿佛碰触到了一个秘密,惊天的秘密! 心不在焉,祸患必至。 指尖一痛,却是采药的工具划伤了指腹。血丝喷出,楚浅音随意的处理了一下,便全心全意的继续采药。 “小美人儿,受伤了,应该好好处理才是,否则如玉的肌肤上留了疤痕,本尊将来可是会嫌弃的。”嬉笑的声音传来,楚浅音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杈上,黑衣的尊贵男子坐于其上,金色的獠牙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露出的两只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透着低调的奢华。发丝轻散,未用冠冕束发,可见男子尚未及冠。 楚浅音心情不佳,自然不愿与他多言,拿着镰刀的手一扬,泛着银光的镰刀朝着面具男子的脖颈直直奔去。 男子不闪不躲,面具下的唇角微扬,眸中泛着点点的宠溺,十分纵容楚浅音的所作所为。镰刀携带的刀风阴测测的,他裸露的肌肤上已有点点小粒渗出,可他却依旧巍然不动。似是不知道眼前的东西可以要了他的命一般。 楚浅音冷哼。 倏地,他扬起手臂,闭上眼睛,五指成爪,虚空一抓,镰刀顿时顿在他的脖颈前。抚了抚手中的镰刀,细细把玩了几下子,似笑非笑:“小美人儿,你我许久不见,你送本尊的见面礼就是这个?” “半月不到,不算许久不见。”楚浅音淡淡道。 “可本尊对你有情,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十五日,算起来,也算是许久不见了不是?”男子暗沉低哑的声音飘出。 楚浅音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人非常无感,四周瞧了瞧并无可采的药材,信步离去。 男子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低哑的声音似是被砂石打磨过一般,格外迷人。他道:“小美人儿,本尊也算是帮了你大忙不是,怎能对本尊如此的无情。啧啧,当真是……冷酷呢。” “交易而已。”楚浅音无所谓的吐出四个字,须臾,想到交易,问道,“你来,莫非是想好了要提的条件?” “自然……”男子拉长了声音,就在她以为他要提条件之时,他弯着唇角补了两个字,“……不是。” 男子整好以暇的环胸,眼神一闪一闪,极是好奇楚浅音被他戏耍之后的表现。谁知楚浅音眉头不皱,神色如初,眸光纯澈,一丝怒意也未表现出。男子叹息一声,对于楚浅音的表现像是在情理之中,又似在情理之外。 见楚浅音有了离开的想法,他坐正了身子,声音严肃:“若要替人解决报仇之事,一个一个的除去为上。皇帝的二公主云青若虽说是关键人物,但现在还不能死。无需问为什么,若想保住你朋友的命,此时最好保护好云青若。受伤可以,唯独性命不可失。” 第16章 月下温存 “你什么意思。”楚浅音倏地回身,眸光锋利,似是一把利剑,透着嗜血的光芒。 这件事情,是她们的机密。就连林叔这个水月洞天的总管也不晓得多多此行进宫的真正意义。之韵废了大力气才让齐之雅离开西齐,让西齐皇不得不让之韵来到云国。这么机密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甚至,连多多的身份他也知道。 这些事情,若是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她不能拿之韵多多的安全冒险,唯一的办法便是…… “小美人儿,你不必露出那样……恩,诡异的表情。”男子摸着下巴,望见楚浅音眸中嗜血的光芒一点一点的褪去,才正色道,“那个姓氏为我所敬重,晋元帝除去的手法,为我所不齿。即便没有你的朋友出现,我也要为那个姓氏讨回一个公道!皇权之下,那些忠勇之人不当平白的添上如此骂名。” “抱歉。”楚浅音吐出两个字,随即又道,“我会注意,多谢。” 话落,不愿不言,转身离去。男子眸光幽深,也未拦她。 的确,那件事情太过沉重。轻飘飘的一句话,微不足道的一个理由,便是一族一夕之间血流成河,再不复出。斩草除根,晋元帝倒将这个道理践行的可以。只是,再严密的网,也会有一两只鱼儿逃出。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可以不留痕迹的! 天道循环,晋元帝,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不落的,找你悉数讨回! 已是夕阳晚霞,金色的獠牙面具在晚霞的映衬下,愈发的尊贵。 楚浅音失神的回到萧王府,踏入门中,便听到温浅的声音碾碎冰冷的温度凌空而来:“果然是要晚些回来。” 楚浅音凛神,骤然发觉天已大黑。循着声音望去,侧面一座亭中,烛火摇曳,饭菜飘香,竹青锦袍的男子端然而坐,唇畔携着清浅的笑意,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男子眉眼如画,宛若天人。 见楚浅音愣在那里,他又道:“恰好,本世子让厨房多做了些饭菜,你赶得巧。同食,介意否?” 楚浅音心中一暖,这人,分明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谁大冬天的在外面点着蜡烛吃饭。思及此,楚浅音清浅的出声,素来清冷的声音也含了一丝暖意:“自然不介意。” 萧叶岚眸光微闪,看着门口提着篮子的女子,一袭蓝裙,缓步向他走来,虽说裙裾沾染了些杂草,可月光下,依旧不掩她的倾城风姿。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句词,骤然的出现在萧叶岚的脑海中。 幼时便知她美极,不似其他女子的妖娆,妩媚,弱柳扶风,故作端庄。她的身上,不沾脂粉,浑然天成的清新气息,带着多年在龙雪山养成的淡淡雪意,虽说相隔甚远,但也能一眼辨别。 清冷之中不乏柔情,不羁之中不缺端秀。精致小巧的容颜比之大陆第一美人更甚三分。 萧叶岚倏地浅笑,这些年,他不曾见过她一眼,龙雪山的寒气入骨,依他的体质,未曾接近便要倒下,他不敢近,故而不曾见。但他知,他的阿音,幼时便是美人坯子,长大了,会更美。 却不想,美得如此令人窒息。 萧叶岚眼睛微眨,要不要趁着她现在没有还手之力,将她禁锢在萧王府,再也让他人瞧见如此风姿? 随即笑笑,阿音这样的性子,定然不愿被禁锢。她天生便是在九天之上翱翔的凤凰,夺了她的自由,无异于这段她的双翅。阿音这般骄傲的女子,定然不容于这样的感情! 萧叶岚的眸光紧紧锁住她的身影,眸光中的万缕柔情更是溢出眼眶。奈何楚浅音自幼在龙雪山长大,无人教她儿女情事,她学权谋,善武艺,偏生不懂“情”之一字。 楚浅音缓步走到石桌前,施然坐下。 石桌之上,珍馐美味隐约泛着热气,足见萧叶岚是算准了她回来的时间,且几乎是分毫不差。 楚浅音落座的手边,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苦汤子。 “这是?”楚浅音当即发表了疑问。 “这碗汤药可以祛除你体内化功散的余毒。”萧叶岚温声解释。 楚浅音“哦”了一声,放心的喝下汤药。继而拿起筷子,犒劳自己的胃。 萧叶岚唇角微勾,看着楚浅音吃了一些东西才拿起桌子上的银壶,往杯中续了些酒水。酒水自壶中而出,如莲似雪的香气飘散在空中,沁人心脾。 楚浅音似是也被这种香气陶醉,眉梢微一挑,仅仅一瞬,于萧叶岚讲,也令他颇为欣喜。这将近半月的相处之中,楚浅音甚是清冷。除却她的贴身婢女外,对别人只有一种木木的表情。现如今,仅仅是轻挑眉梢,也是让人欣喜的事情。 萧叶岚暖声解释:“这是清酒,里面兑了将将采下便把花瓣酝酿成水的雪莲汁液,另有一些回转内力的药材,于你的身体有益。” 他将杯子端起,递给楚浅音:“试试吧。若是合你心意,三日内你便用着。” 楚浅音心中一动,三日后是皇帝寿宴,若是这三日内她的内力可以恢复,哪怕只是一成,便也有莫大的胜算。天山雪莲这种恢复内力调养身体的宝物,自然不差了。 思及此,她接过他手中的银杯,金属的质感泛着微微的凉意,而向内深究,里层却温软异常。 楚浅音轻抿一口,酒香夹杂着雪莲的香气充斥着她的喉间,本以为清凉的酒水,顺着喉间滑下,留下一抹温暖。 这抹暖意,自喉间起,一点一丝的下渗,所过之处,冰雪微融。自心底终止,仅是如此,在楚浅音不知情的情况下,素来冰封的心脏,不知何处冰雪已碎。 楚浅音没有问他,酒缘何是温热的。她知晓,定然是他吩咐下人将酒温热,且定是用了温火。火候过热过低,便会失了雪莲的药效,也会失了清酒的香气。 萧叶岚只是浅笑着看着她,不曾解释。也不会告诉她,这酒是他今日在厨房中忙活了很长时间,事先做了无数准备才温好。 雪莲千年开花,世间罕见,他仅有的三株是当时父王征战,恰巧赶上雪莲盛开,便亲自采摘。因是战场之上,无瑕将养,才令人以花瓣酝酿成水,独独留下了雪莲的汁液。 如此珍贵的东西,仅仅留下四小瓶,他不敢浪费。没人知道他温酒时的煎熬和紧张,哪怕旧疾缠身,日日病痛折磨,也不曾有如此的煎熬。哪怕延城树林,生命一夕之间险些失去,他也不曾有如此的紧张。 楚浅音亦没有道谢,如此珍品,他定然所存不多。“谢”字太轻,情谊太重,单单一个“谢”字,承担不起这样的情谊。 萧叶岚亦是因着她没有道谢而庆幸。以他的性格,若是她今日道谢了,他怕是会忍不住拂袖而去。这里面承载的,岂是情谊之轻? 岁月的齿轮碾碎记忆的轮回,曾经的欢声笑语依旧清晰。 那一日,萧连得胜回朝,他牵挂家中娇妻幼子,便谢绝了晋元帝的庆功宴,回到了家中。 长公主云宁昭,抱着他们稚龄的儿子等在家中。 萧连抱过孩子,他咯咯直笑,奶声奶气的说:“听说父王得胜,可给孩儿带回了礼物?” 云宁昭抿唇轻笑,声音柔婉,略带训斥:“岚儿可是又不乖了?你先前是如何答应母妃的?” “不缠着父王要礼物。”他垂头丧气道。 萧连笑了两声,弹了弹他的头,朗声对着云宁昭道:“宁昭莫怪他,孩童心性,况且,我这次回来确实带了礼物给他。 “哦?”他双眼顿时放光,本来颓靡的气息骤然一变,熠熠生光。 萧连将孩子递给云宁昭,从怀中掏出四个玉瓶摆在桌上,对着尚是稚龄的他说:“岚儿,这四瓶是天山雪莲的汁液,你且留着。待将来得了心上女子,便将这四个玉瓶赠予她,作为定情信物,这四瓶雪莲汁液对恢复内力,增长内力极有帮助。” “可万一将来岚儿看上的女子不懂武艺如何?”他咬着手指,十分不解。 萧连笑道:“我的岚儿当得起世间最优秀的女子,那女子定然惊才艳艳,小小武艺,如何难得了她?” 他记得,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哪怕是后来染病,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不曾将雪莲汁液拿出,只因为,这东西,是他留给阿音的定情之物。 “你也喝些吧,养着你的身子。”清清凉凉的声音传至耳中。 萧叶岚回神,也不推却,轻抿了一口,又将酒杯放下。 楚浅音看着萧叶岚突然出现了很多虚影,乍然觉得酒不对劲:“你……” “阿音,你这些日子累了,好好休息吧。”萧叶岚颤抖着手,轻轻落在了她的悲伤。隔着冰凉的天蚕丝锦,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肌肤的热度。 酒中他添了安眠的药物,她是大夫,自然闻得出。但有了清酒和雪莲的香气作为遮掩,任她鼻子再灵,也闻不出其中的安眠药物。“ 第17章 陈年往事 萧叶岚轻轻抚着楚浅音的墨发,阿音,睡吧。我在这里,我会守着你,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淡淡的月光下,俊逸的男子轻轻的摸着女子柔顺的发丝,唇畔微扬,更是显得男子如玉温润,如水温柔。 楚浅音醒来,便看蓝色的罗帐轻晃,熟悉的景致,她知道,自己在箫音竹昙。 门从外推开,紫衣的女子闪进,柔婉的笑意挂在唇角,看着楚浅音做了起来,轻笑道:“小姐醒了便来洗漱吧。” 楚浅音倏地再次躺下,懒懒的缩进团被内。 紫玉一见,了然一笑:“小姐昨日又饮酒了吧?” “恩。”楚浅音发出一个鼻音。 紫玉微笑,她家小姐身上几乎无缺点,但也不是没有缺点。她最是厌恶饮酒,饮酒之后整个人便会懒散起来。除却她认为重要的事情出现,否则这个状态可以保持一天。 “之韵小姐昨日下午来找你,你不在。大约一会儿又来了,小姐,你该起床了。”紫玉上前扶起来,服侍她穿衣。 “我们两个昨天清晨才在半月湾见过,她又来找我做什么?”楚浅音喃喃自语。 “大约是行宫之中太过无聊。”紫玉淡声笑道。 楚浅音不置可否,快速的洗漱完毕,开始坐着用早膳。幸好紫玉紫灵昨日便来了,否则她今早不想见萧叶岚,必然得饿着。 吃了一半,便听到齐之韵的声音飘然而至:“音音,你这里有吃的吗?我饿了。” 话落,门被大力推开,齐之韵进来,关上门,便坐到了楚浅音的旁边,对着紫玉道:“好紫玉,快给我拿副碗筷来。” 紫玉道了声“是”便下去拿,很快回来,将碗筷递给齐之韵后打趣道:“之韵小姐,行宫的厨子总不至于虐待了你吧,大清早的便来我家小姐这里蹭饭?” 齐之韵急速的吃了一些,可怜兮兮道:“好紫玉,你知道的,我看到西齐的东西便反胃,我在西齐这么多年,都饿的这么瘦了,我可不想陪着一群西齐人吃早餐,保不准里面就有监督我的人。” 紫玉心下暗叹,这些年也是苦了之韵小姐了。 正如此想着,却听着身旁的人儿又咬牙道:“本想着今日去皇宫找清清一同用膳,不想到哪儿却发现一个女子和他含笑低语。当时我便和他打了一架,如今正巧饿了。好紫玉,果然是娘家人最知道疼惜我。” 紫玉抚额:“之韵小姐,容紫玉提醒一句,你还没嫁人呢。”言下之意,她也不算那娘家人。 齐之韵登时放下筷子,美眸睁大,朗声道:“怕什么,我早晚是他的人!” 紫玉嘴角一抽,楚浅音偏头,将喝下去的谁尽数吐了干净,恰巧门被推开,这些水被紫色的衣裙沾染了个干净。 紫灵看着衣裙上的水渍,面色塌下来:“小姐,我这两日也未曾做错事啊……” “……这是个意外。”楚浅音瞪了一眼齐之韵。 紫灵眨了眨眼睛,关上门,对着齐之韵道:“之韵小姐,我刚刚听你说你早晚是他的人,这个‘他’是谁?莫不是我们正在龙雪山上痴痴等候与你的枫公子?要我说,你与枫公子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早日好事成双,岂不快哉?我想,小姐也是乐意为你二人当一回证婚人的。” “停!”齐之韵抽了抽嘴角,比了一个停的手势,“紫灵,你可算饶了我吧。我对你们家的枫公子真的没意思。” “不是我们家的枫公子。”紫灵一板一眼的纠正道。 齐之韵附和:“对对,不是你们家的枫公子。” “没关系的,你对枫公子无意,枫公子对你有情便好了。”紫灵继续道。 齐之韵连忙截住紫灵的话音:“枫公子对我也无情。”见紫灵还要说些什么,齐之韵连忙讨好:“好紫灵,我错了。” “错哪儿了。”紫灵佯装优雅的弹了弹衣裙。 齐之韵嘴角抽搐,道:“下次我要是再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定先看看你在不在场。坚决杜绝你衣裙上沾水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紫灵满意的点点头,笑的好不快活。 楚浅音浅浅的出声:“紫灵,若是被师兄听到了你在背后随意的编排他,仔细你的宝贝。” 紫灵有恃无恐的耸肩:“怕什么,这不是他不在嘛。”语落,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了,小姐,太子殿下过来了,在前院等你,你看……” “我现在过去吧。”楚浅音思索了片刻,又对着紫灵道,“总归你的衣裙不能出门见人了,便在屋内陪着之韵吧。” 紫灵笑颜顿失,讪讪道:“小姐,这不好吧?” “好紫灵,莫非本公主还抵不上你家小姐的太子皇兄?”齐之韵似笑非笑,随即自恋的开口,“能陪着本公主是你万世修来的福气。” “怨气吧。”紫灵低低的开口,倒没让齐之韵听见了这三个字。 楚浅音起身,抬步离去。紫玉随即跟上,独留紫灵和齐之韵在房内。 见二人走远,紫灵神神秘秘的对着齐之韵道:“之韵小姐,我同你商量个事儿如何?” 齐之韵看着紫灵,挑眉道:“何事?” “你帮着我寻一件药材可好?”紫灵低声询问。 “你家小姐那里药材最多,你去问她要。”齐之韵应道,她又不懂医术,哪里会有什么药材。 紫灵上前,摇着齐之韵的袖子,委屈道:“之韵小姐,若是小姐那里有这个药材,我也不至于来找你了不是。你与我多年相交,莫要忘了我们当年在龙雪山的壮举,以及现在依旧在龙雪山中安然稳坐的共同敌人。” 说到最后,紫灵的话显然含了威胁的意味。 齐之韵闻言失笑,当年她们两个尚小,加之二人性子跳脱,在龙雪山整了不少的事儿。她们两个,自幼便是同盟。况且,如今枫公子还在龙雪山中安然稳坐,若是把紫灵这丫头惹生气了,回头去了龙雪山,便没人能和她一起抵住枫公子的恶整了。 权衡再三,齐之韵认命的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药材。” “千年雪参。”紫灵定定的吐出四个字。 齐之韵笑容一僵:“你要千年雪参做什么?” “这是我答应了别人寻的,要保密。”紫灵守诺言,没有供出墨枫。 “千年雪参,这等药材太过珍贵,可不是我要便有的。”齐之韵淡淡出声,定睛看着紫灵道,“你实话说与我,你要这千年雪参,究竟要做什么?” 紫灵心思电转,想到墨长老说不许告诉任何人,可是当初自己已经告诉了小姐。已经为小姐破了戒,不能再毁了诺言。思及此,紫灵看着齐之韵,一字一字道:“之韵小姐,诺之一字,重过青天!” 齐之韵也看着紫灵,见她眸光坚定,软了语气:“既然你不愿说,那便算了。只是,这千年雪参,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我如今不能给你准确的说法。” “无妨,之韵小姐有这份心便够了。”紫灵笑着开口。 却说楚浅音出了屋门,带着紫玉很快便到了前院。前院的竹林下,楚轻辰墨色的锦缎长袍,长身而立。 听到楚浅音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他回身,笑着开口:“叶岚世子的庭院碧竹成林,难怪你不算去住死气沉沉的行宫。” “哥哥来找我只是为了赞扬萧叶岚的庭院么?”楚浅音淡声开口,对于萧叶岚也是直呼姓名,昨夜的事情,确实惹了她。竟敢在她的酒中下了安眠之物,过些时辰便去找他算账。 楚轻辰到没有纠结楚浅音对于萧叶岚的称呼,她的妹妹,怎么做自然都是正确的。 “这倒不是。我不过好奇,你缘何陪着叶岚世子演了那出戏。我估摸着,你当该是不愿的。” “没有愿不愿,只有值不值得。若是陪着他演那一出戏,能换来我在云国的行动自由,倒也不亏。”楚浅音答道,不加掩饰的承认了萧叶岚的那出戏。以哥哥的才智,自然能够猜出她与萧叶岚之间自然是就某一方面达成了共识。 楚轻辰苦笑一声:“妹妹,父皇不愿让你来云国自然有他的理由,他的初衷是好的。他是你的亲生爹爹,如何能害了你?” “亲生爹爹如何就不能害了我?”楚浅音凉凉的看着楚轻辰,眸光冷寒。 楚轻辰心思一动,十年前的事情冲破岁月的束缚顿时闪进他的脑海。 当年,楚浅萱偷了父皇的令牌,调动皇宫中的御林军赶走了她。他当时正在上书房上课,得到了消息连忙往御书房跑,路途中皇后遣宫女找他,他想着浅音的事情毕竟重要便也没去。 到了上书房,才知道父皇先他一步去了母后的寝宫。他只得再次跑向那里,老远他便听见了母后与父皇的争吵声,却在知道他去了之后顿时和好如初。 他虽有疑惑,却也未曾深究。 他求父皇,快些去将浅音找回来。浅音太小,将将三岁,又是天寒地冻,她的身子本就虚弱,如何受得住? 第18章 他喜欢你 他想,纵使岁月流转,他也不能忘记父皇当时的话。 他说:“轻辰,浅音的事情你不必挂心。若是能活下来,便是上天的恩赐,她依旧是我南楚的三公主。若是不能活下来,我南楚皇室一太子一公主也是足够的。”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楚轻辰苦笑了一声,声音轻缓:“妹妹,父皇也不过是狠心了那么一次。毕竟是一家人,何苦如此斤斤计较?” 楚浅音抬眸,看着楚轻辰,一字一字道:“那化功散呢?”哥哥,这件事情,你又要如何替父皇辩解? 楚轻辰叹息一声,背过身去,身上碧色的锦袍与层层竹林相得益彰,玉冠束发,长身而立,楚浅音听到浅淡的声音响起:“妹妹,十年不见,你毕竟也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既如此,那哥哥便不再拘着你的性子,随意行事,你若是将天捅破了,我便是倾覆所有也能保你安然。”定不若十年前一般,任着你被赶走,却无能为力。 “父皇那里,自有我去交代。”顿了顿,楚轻辰回转身,摸了摸楚浅音的满头墨发,低声道,“我的妹妹,自然是极好的。” 亲昵的动作惹得楚浅音鼻头一酸,南楚皇室,她留恋的唯有哥哥一人而已。若非是哥哥亲自传信要她回去,若非是哥哥要她与父皇母后冰释误会,她定不会离开龙雪山。可是,她给了父皇他们机会,他们却再次让她失望。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哥哥,谢谢。”楚浅音低声道。 楚轻辰朗声开口:“傻妹妹,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不必言谢。” “恩。”楚浅音重重的点头。 “你住在萧王府,叶岚世子可曾委屈了你?”楚轻辰不放心的道。 楚浅音摇摇头,正要开口,却听到温润的声音伴着风声飘来:“轻辰太子多心,浅音公主是萧府的贵客,叶岚自然不敢怠慢了她。” 循声望去,只见那人缓步而来,竹青色的锦袍着身,外披着雪白的披风,如玉的手中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光风霁月,恍若耀眼的阳光在他面前也失了颜色。 萧叶岚走到楚浅音的身边,将手中的暖炉给她,低笑道:“竹林这里毕竟凉些,下次来的时候定要仔细。” “只是一会儿,无碍。”楚浅音顺手接过暖炉,答道。 楚轻辰轻笑不语,看着眼前如玉的二人,越看越顺眼。萧叶岚待人素来淡漠,但若是上了心,便呵护备至。如今看来,妹妹倒是有福之人。 思及此,他轻咳两声,浅笑开口:“这些日子,倒是要劳烦叶岚世子费心。妹妹在萧府得了叶岚世子的款待,本宫可是省心了。” “公主能在萧府安然住下,也是叶岚的荣幸。”萧叶岚温润的出声,偏头看了楚浅音一眼,眼眸中浓重的颜色使她心头一颤。 时光恍若静止,男子浅笑,女子眉眼低垂,错位而看,亲昵的一景只一瞬,却也似乎成了永远。 须臾,楚轻辰继续道:“既然妹妹无恙,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太子慢走。”萧叶岚顺着话音而下,不曾挽留。 楚轻辰轻轻的笑了,倒也不甚在意。对着楚浅音有叮嘱了些,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楚浅音才皱眉看向萧叶岚:“昨夜的酒中你动了手脚。” “不过是些安眠的药物,你这些时日都未曾睡好,若是不好好睡一觉,身子恐怕受不住。”萧叶岚浅笑出声。 “我是医者,我的身体能撑到何种程度自然是一清二楚。”楚浅音强调了“医者”两个字。 “你当真清楚?”萧叶岚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浅音,“阿音,你若是知道你的身子,这些日子为何没有按时吃着你的药?” 话落,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楚浅音被那声“阿音”叫的心神一荡,模糊间,似乎也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就如萧叶岚方才的语调,软软浓浓,绵软之中含着温润,温润之中泛着轻缓。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萧叶岚的话。没有按时吃药?楚浅音皱着眉头,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稳健,她险些忘了,自己从娘胎中便带着的病。 可是这件事情,他又如何得知?连父皇母后和哥哥都只是知道她自幼身子虚弱,却不知道若非是师傅的药吊着,她的命早已不保。 命数由天定,谁说便不能逆天改命?她不信命,所以她活到了现在;她不信命,所以那也的延城树林,她毅然决然的为萧叶岚施了“逆命”。 为何要信命?上天待她不公,那么她的命,便由她自己来造! 躲在暗处的萧叶岚,看着女子眉眼坚毅,笑颜顿时蔓开。他的阿音,当该如此! 楚浅音缓步走向屋内,独独紫灵一人,齐之韵已踪影不见。楚浅音也不曾在意,之韵素来如此,来得快,去得快。 这两日,楚浅音过的极为规律,萧叶岚也凭空消失,没有再来打扰她。她日日饮着兑着雪莲汁液的清酒,每日感受到内力一点一点的恢复,充盈着她的体内,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寿宴的前夜,几天不见的萧叶岚再次出现在箫音竹昙,素来温润清雅的气息带了丝风尘之气,手中拿着锦绸包裹的盒子,放在了楚浅音的面前。 “明日宫宴,还是穿宫装稳妥些。”萧叶岚眉眼带笑,清润开口。 楚浅音眼带疑惑,伸手打开了盒子。烛光之下,盒子中蓝色的罗裙纷繁复杂,环佩素带,虽是折叠了起来,但仅仅凭着这些也能看出这套罗裙的尊贵清华。 萧叶岚笑着为她解惑:“我思量着你大约没有定做宫装,便去了仙衣坊让人为你做了这套宫装。明日寿宴,你该是守礼些,省的让人抓了话柄。” “你这两日不在府中便是为了这套宫装?”楚浅音浅声问道,清凉的声音含了一抹不知名的意味。 萧叶岚但笑不语。 楚浅音见此情形,大约也知道原委。心脏某处角落的冰封之处,再次塌陷一块,化作了温暖的流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我明白了。”楚浅音合上锦盒,低声道。 萧叶岚饮了杯茶水,如玉的手指搭上她的皓腕,察觉到她体内的内力充盈,虽未恢复完全,但也有了六七成。以她的内力,这些足够应对明日的宫宴了。 “恢复的不错,恭喜。”萧叶岚收回了手。 楚浅音淡淡的点头:“多亏了你的雪莲汁液。” “你可知道那雪莲汁液的意义?”萧叶岚来了兴致,骤然问道。 楚浅音抬眸,缓缓的摇头。 “不知道也好,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便知道了。”萧叶岚笑的好不欢快,轻轻起身,弹了弹衣角的褶皱,温润道,“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日的宫宴是一场硬仗。” 楚浅音随之站起,送他出了箫音竹昙,见他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才转身回屋。推开屋门,锦绸的盒子再次被打开,绫罗的光华淡淡的散开。楚浅音一怔,便看到了萧叶岚方才所坐的位置又做了一人。 那人玄色的锦袍着身,玉冠束发。清淡的坐着,也不容让人忽视他的存在。这样的人,走到何处都是集万人目光与一身的宠儿。 楚浅音出门吩咐紫玉紫灵守好箫音竹昙,回屋关上门窗。才站到那人跟前,浅淡的开口:“师兄。” 男子挑眉,眼眸含笑,揶揄道:“仙衣坊的镇坊之宝,世间此布料仅此一块,比之你身上的天蚕丝锦还要珍贵百万倍。天下第一世子几日不解风尘,为你求来了这套衣物。小丫头,你面子不浅啊。” 听到男子的介绍,楚浅音喃喃出声:“这块布料这么宝贝?” “自然。”男子轻笑,继续道,“你的天蚕丝锦是师母疼爱你,特意为你所创,每年只一匹流入商市,其余的全数给了你。而这块布料却是师母当年因着欠了仙衣坊东家的人情,故而许诺给他了这一匹布料,并言以后再不纺织此布料。当时我恰巧在场,故而知晓其中渊源。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男子话落,看着楚浅音满脸的震惊,笑笑不再说话。 “我现在就去还给他。”楚浅音盖上盒子,抬步就要离开。 男子见状笑容一僵,伸手拦着她。楚浅音凝眉看着他。 “浅音,你果真是……情趣不通。”男子嘴角抽搐,看着她,挑眉问道,“萧叶岚喜欢你,你没有看出来?” “啊?”楚浅音的惊呼紧随而至,满脸的不可置信。 “木头。”男子淡淡的下了两个评语,放下拦着她的手,继续道,“若是不喜欢你,谁会闲着没事儿将仙衣坊的镇坊之宝为你求来?听说,他将他的雪莲汁液给了你恢复功力?” 楚浅音不知所谓的点点头,纯澈的眼眸被疑惑充满。 男子轻缓开口:“他的雪莲汁液是宝贝。”楚浅音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是宝贝。 “萧王将雪莲汁液给他时,曾说,这雪莲汁液今后要留给他的所爱之人,当做定情信物。” 第19章 罗裙风波 “你知道雪莲汁液的意义吗?” 楚浅音骤然想起萧叶岚的话,彼时他的神采奕奕,眸子中仿佛存了漫天的星光。可当她摇头时,即便他不言,她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颓然的气息。 他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肯问出那句话?又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受住她的木讷。师兄说的不错,她果真是情趣不通。 “可是想明白了?”男子看着她眸光几番变幻,开口问道,嘴角是也抑制不住的揶揄的笑意。 楚浅音对于他的揶揄视若不见,心中存留着疑惑:“可他分明与我相识不久。” “于你来讲,你二人确实相识不久。”男子轻抿了茶水,示意楚浅音坐下,继续道,“小丫头,我说与你这个并非是想你乱了心神,你如今不再是十年前的不懂世事,你长大了,自己有了主意。你会有自己的感情,我若是点得太透反而于你不利。不必介怀过多,遵着自己的本心便好。” 听了男子的话,楚浅音眉宇间的郁气倒是消散了几分。 “你如今来南楚是帮着书……多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人心叵测。既然萧叶岚收留了你,那你便在萧府住下。有萧叶岚在,你便听着他的。”男子仔细的嘱咐,关切之意不加掩饰的表达出来。 楚浅音心头一暖,点头应下:“师兄大可放心,我可照顾好自己。倒是你,离了龙雪山,你那株宝贝梅花可找了人照顾?” 男子长叹,颇为头疼:“说来也是奇了,前几日我一觉醒来那株梅花便不见了踪影,像是长了翅膀飞走一般。那株梅花,恐也是通灵之物。” “竟有这等奇事?”楚浅音听来也有一丝诧异。她未曾见过师兄的那株梅花,但总是听到紫灵之韵她们几人说师兄有株梅花,宝贝的不得了。 男子点头,道:“我如今下了龙雪山,一是为你生辰而来,二便是为了那株梅花。” “你与那株梅花也是有缘,莫要过于着急,总归会回来的。”楚浅音安抚道。 “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云国我不便多待,便提早来了,礼物便省了,我前几年送你的那柄白玉箫顶得了几年的礼物。我先走了,若是有事,只管在与我说便是。”男子起身,走到窗边,几经挣扎,终是补充道,“若是你得了空闲,便去林丞相那里坐坐吧,他,大约挺孤单的。” 语落,不待楚浅音发问,便从窗口跃出,消失在月色之中。 楚浅音关了窗户,想着男子的最后一句话,微微失神。 翌日清晨,楚浅音是被紫玉喊醒,继而又顺着紫玉梳妆,终于,紫玉问道:“小姐,今日宫宴,你要如何着装?” 楚浅音看了看桌子上的锦盒,但看不语, 紫玉顺着目光看去,见她看的入神,便走上前去,打开了锦盒。盒中的光辉让她一时也忍不住侧目,倒不是说盒中珠光宝气,满是珍品。仅仅是盒中的衣料自身散发的那种光芒,便也抵得上无数的珍品珠宝。 紫玉轻笑:“我道小姐怎的如此看着这个锦盒不语,原来是盒中有了更好的罗裙。我看这件衣料不错,小姐可是换上?” 楚浅音眸光良久注视,终是摇了摇头。 紫玉颇为惋惜的扣上了盒子。小姐今晚若是穿了方才那件衣服,定然艳压群芳! 楚浅音依旧一袭素日的蓝色丝锦,带着紫灵紫玉来到了门口。莫昕独自一人抱着剑站在竹青色的马车旁边,看到楚浅音出来,行了一礼。待看到楚浅音的着装,皱着眉,冷声道:“浅音公主,世子吩咐,你今日若是不换上他为你准备的衣裙,便不允你出府。” 楚浅音还未言语,紫灵却是火气直窜:“我家小姐是你们萧王府的客人,你们便是如此对待客人的?我家小姐喜好穿身上的这套衣裙,自然依着她,你算什么?竟敢威胁我家小姐?” 紫灵的话对莫昕丝毫作用不起,他依旧冷然站着,定定的看着楚浅音。 楚浅音见此也不想为难,叫上紫玉紫灵再次回去。 紫灵跺跺脚,瞪了莫昕一眼。不甘不愿的再次进了萧府。 “小姐,你顺着莫昕做什么?我就觉得你穿这身很美,何必再去换别的什么衣裙。”紫灵的不满之意毕露无遗。 楚浅音没有回答,想着依萧叶岚的性子,定然会想法设法让她穿着那套罗群去晚宴。虽然与萧叶岚相处不久,可心底便觉得萧叶岚就该是这幅性子。 她故意没有穿那套罗裙,就是想试试自己的感觉。果不其然,莫昕在门口守着,就是要监督她,替萧叶岚监督她。 与紫灵相反,楚浅音非但不曾生气,相反还存了欣喜的心情。似乎,是在欣喜,她终于有一些了解他了。而不是之前只知道他是云国第一世子,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云国战神,母亲是云国皇帝嫡亲的妹妹。 紫灵还要说什么,却听到紫玉掩唇笑道:“我的好妹妹,小姐的那套罗裙可是要比身上的天蚕丝锦珍贵许多。” 紫灵哼哼着不放在心上。 可待楚浅音换好衣裳之后,她顿时怔楞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得小姐,以往虽美,但周身冰冷的气息却生生掩盖了她的美。而如今,她身上耳朵气息似是被这套罗裙中和了一般,不在寒冷刺骨,反倒点点的清冷让人觉得安心。 楚浅音不理会紫灵的怔楞,再次走到门口。 莫昕看着楚浅音的模样也愣了一瞬,随即道:“世子已经随着二皇子入宫。浅音公主可是要去行宫看看轻辰太子和浅萱公主?” 楚浅音登上车子,道:“先去行宫吧。” 莫昕点头,跳上马车,驾车离开。 莫昕驾车的技术一流,不多时,便到了南楚的行宫之处。守卫的兵士待看到了莫昕手中的令牌之时,恭敬的退到一旁。 楚浅音抬步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凉亭中淡然而坐的楚浅萱。嫩粉色的宫装着身,整个人温婉沉静,说不清的优雅。 楚浅音走近。 楚浅萱听着细若蚊蝇的脚步声,开口道:“皇兄已经去了皇宫,你若是来寻皇兄,怕是令你失望了。” 楚浅音做到楚浅萱对面,也不开口。 楚浅萱皱眉,再次开口:“这里没有皇兄。” “你说过了。”楚浅音抬了眼眸,看着楚浅萱。 “知道你还坐在那里?”楚浅萱语气嫌弃。 楚浅音自顾自的倒了杯水,轻声道:“姐姐,父皇母后可是知道你如今在云国了?” 楚浅萱愣了一瞬,为她口中的那声“姐姐”。十年前,她想来不喜叫她皇姐,不喜叫父皇母后,可如今,她除了皇兄,其余人全部被她一声父皇,一声母后,一声皇姐隔开。 也是,十年前,他们对她诸多凉薄,只有皇兄一人心疼她,愿为她奔走。可如今,再次听到这声“姐姐”,却让楚浅萱倏地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稳住心神,楚浅萱道:“知道了。” “知道便好。”楚浅音答了四个字,起身离开,待走到门口,倏地顿住,回头看向楚浅萱,女子的背影消瘦,显得异常弱小。她开口:“皇兄走了,我如今也要去宫中。同行可否?” 楚浅萱思索着,楚浅音也不着急。不多时,楚浅萱施施然站起,唤上侍女:“芳若,我们随着三公主走。” 唤作芳若的侍女道了声“是”,便亦步亦趋的跟着楚浅萱。 几人上了马车,看着楚浅音眉眼沉静的闭目养神,楚浅萱倏地开口:“楚浅音,今夜你最好安分些。” 一旁的紫灵腾地一下火气上涌,却被紫玉钳制着,动不得,说不得。只得死死的瞪着楚浅萱。 “我向来不做出阁的事情。”楚浅音淡声回答。 楚浅萱皱着眉,别扭开口:“皇兄今晚大约会派白墨跟着你,你最好安分些,省的给人添了麻烦。” 楚浅音缓缓睁开眼睛,极为不解。 姐姐口口声声的叫嚷着她喜欢萧叶岚,可如今却话里话外都是想着白墨。虽说她不通人情,但如此拙劣的掩饰尚还瞒不住她。 楚浅萱装作没看见满车人眼中的疑惑,哼了一声不在说话。拢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似是在掩饰她心中的不安。 马车在宫门口被人拦下。 楚浅音下了马车,正看到云青若手中执着软鞭站在那里,眉宇间尽是煞气。看到楚浅音下来,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坐着叶岚哥哥的马车?” “青若公主,这是世子吩咐,望你不要多言。”莫昕的脸色冷的更甚。 听到莫昕的话,云青若猛地砖头:“莫昕,我与你相识已久,你如今竟然向着这个贱女人说话?” “莫昕素来只听世子吩咐,青若公主还是安分些,省的惹了世子不快。” “叶岚哥哥怎会向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莫昕,你休要多言,我今日定要好好的修理修理她,免得她哪日将叶岚哥哥蛊惑了去。”云青若软鞭一挥,朝着楚浅音挥去。 第20章 青芜公主 眼看鞭子就要落在楚浅音的身上,楚浅音依旧身子不动。莫昕一个箭步,挡在了楚浅音身前:“青若公主,属下得罪了。” 语落,拽着云青若的鞭子猛地一抽。鞭子从云青若手中抽离,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啊你,莫昕。胳膊肘儿竟然朝外拐。你可知晓,你的主人是我的叶岚哥哥,不是那个野丫头!你是我云国的狗,如今竟然敢对本公主不敬?”云青若言辞不敬,惹了一大干人不快。 莫昕沉了脸色,冷声道:“青若公主错了,我莫昕与皇室无关,至死只效忠世子一人。其他人,便是尊贵如你父皇,我也不会听从!” “放肆!”云青若喝道,转头对着宫门口的御林军命令,“还站着做什么?没看到本公主受了欺负?还不快过来帮本公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好歹的刁民?” 那群御林军得了命令,蜂拥着一波波的涌来。莫昕双拳难敌数手,楚浅音便派出了紫玉紫灵二人帮忙。 “野丫头,我看如今还有谁帮着你。”云青若笑的极为嚣张。 “本宫竟不知,云国皇室还有位青若公主。妹妹,该不是其他人仗了别人的势出来作威作福的吧?可仔细些,省的被人骗了去。”轻飘飘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楚浅萱被芳若搀扶着下了马车。 “你算什么东西?本公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青若也。堂堂正正的云国公主,何须骗人?”云青若眉梢一挑,对着马车前的楚浅萱道。 楚浅萱温婉的一笑,偏头对着芳若道:“芳若,你可曾听过云国皇室有一个青若公主?” “回公主,不曾听过。”芳若微笑答话。 云青若冷哼一声:“见识短浅的井底之蛙。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南楚小国的恶毒公主,十年前赶走了自己的妹妹,怎的,如今和她和好了?”语落,看着楚浅音讥讽道:“还真是大度,如此恶毒的人你也竟能容?” “恶毒?真是高兴这样的词语也能出现在本宫身上,倒是新鲜。”楚浅萱也不动怒,浅笑回答,“倒是这位姑娘,你的母亲可是慧慈皇后,亦或者是德安皇后?” 晋元帝有两个皇后。一是自幼与他有婚约的德安皇后,这位皇后诞下云文辉后难产而死。第二个,便是丞相林胥卓的妹妹——慧慈皇后。 “你……”云青若失了言语。 “原来这两位皇后均不是你的母亲。”楚浅萱恍然大悟,继而道,“既然她们二人都不是你的母亲,那倒要请这位姑娘为本宫解惑了。云国立国千年,祖上便留下规矩,言:云国历任皇帝只许有皇后一位妻子,任何继位者不得以任何理由废除这个祖训!况且,我也不曾听说这条规矩被废除了。如此说来,你既不是德安皇后的女儿,又不是慧慈皇后的女儿,也敢在这皇宫门口嚣张?” “楚浅萱!”云青若恼羞成怒,一个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楚浅萱依旧浅笑盈盈,看着她的胳膊停滞在半空中,笑意更深。 “楚浅音,你什么意思?”云青若咬牙。 “如你所见。”楚浅音冷冷的丢下四个字。 云青若挣脱不开楚浅音的钳制,恼怒的朝身后吼道:“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些过来几个人救了本公主?” 几个人将将要脱身,便听到紫灵阴测测的语气:“想走?哪有那么容易。”说着,又重新缠上了几人。 “楚浅萱,你便任由着你妹妹如此欺负于我?”云青若忽的湿了眼眶。 楚浅萱故作茫然的看着芳若,问道:“芳若,你可是看见三公主对别人动了手?还将别人气哭了?” “回公主,三公主虽说性子清冷,但黑白分明。怎会无缘无故对人动手?芳若眼神尚好,不曾看见三公主欺负了人。”芳若顺着楚浅萱的语气回答。 “这位姑娘,你便不要胡诌了,本宫与本宫的婢女均未看到浅音欺负了人,你怎能如此凭空的诬陷了本宫的妹妹。”楚浅萱回到。 看着主仆俩一唱一和,云青若的怒气登的上涌,眼神一黑,险些气晕过去。 楚浅音松开她的手腕,朝她的穴道一点,眸光顿时清明。 云青若得了自由,揉了揉手腕,正要再次打过去,却听到端庄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本宫住手!” 话落,所有的御林军同时停了手朝出声的那人跪拜:“属下等参见大公主!” 女子也不让他们起来,只是冷着脸色教训:“堂堂的御林军,父皇培养的精兵良将,食着皇家的俸禄,这么养着你们,便是要你们在皇宫门口聚众闹事。欺负这些远方贵客吗?” “属下知罪!”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跪着的御林军将头又低了一些。 “云青芜,你够了!”云青若突然站在他们前面,瞪着云青芜,眸光中点点怒意掩盖了眸底的不甘,“是本公主吩咐他们保护本公主的,你凭什么教训他们?远方贵客?本宫怎么不曾见到?” 云青芜眸色平静的看着云青若,清淡开口:“南楚的两位公主千里迢迢的过来为父皇过寿,青若,难道这也不算贵客?两位公主在你眼里不算贵客,只要父皇觉得是便好。” 云青若失语,骤然想到,今日她正是趁着父皇接见楚轻辰,才偷偷从宫中溜出来的。如今,父皇在面见她们的哥哥,自己却在折辱她们。若是父皇知道了…… 云青若想到此便立即终止了这个想法,父皇最是疼爱自己,当年仅仅是因为那个钱贵妃不曾照顾好自己,便斩了她全族,如今怎会因为这些小事怪罪了自己。 仅仅因为云青若一愣神,却给了云青芜说话的机会,她身着宫装,看起来尊贵美丽:“你们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吧,待回到宫中本宫会禀明太子皇兄今日的事。若是下次再令本宫看到你们擅离职守,那就不仅仅是禀明太子皇兄了!” “属下谢过公主!”声音过后,众人纷纷散去。 云青芜越过云青若走到楚浅音和楚浅萱前停下脚步,看着二人一个端庄,一个清冷,却个个容貌上乘,懂节守礼,心道楚皇好福气。 “让二位公主受惊了,青若年少气盛,若有什么得罪二位的地方,望两位公主多多包涵。”云青芜笑道。 楚浅萱也知楚浅音不愿应酬,感觉到云青芜没有恶意,便也开口:“青芜公主说笑了。” 云青芜抿唇一笑,看着楚浅音:“这位便是浅音公主吧?” 楚浅音点点头。 “果真是妙人儿,难怪叶岚便是来了皇宫也不放心你,定要让我出来接你们。”云青芜神色清软,随即又道,“两位公主别再宫门口站着了,随我进去吧!” 走到云青若身边,楚浅音心思一动,嘴唇嗡动,一句密语便传了过去,云青若听罢,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二位公主远来是客,前些日子患病无法接待二位,如今二位可是要在青芜的宫殿中住上几日,让青芜能够略尽地主之谊。”云青芜婉声道,声音似水,让人听了便心生好感。 “那可是要叨扰了青芜公主了。”楚浅萱抿唇轻笑。 云青芜轻轻摇头:“浅萱公主哪里话,只是恐青芜怠慢了二位才是。” “青芜公主,方才我听浅萱公主说云国有皇帝只得一妻的祖训,可我分明记得曾经还有个钱贵妃、白贵妃,兰贵妃?”紫灵略带好奇的开口,待看到云青芜僵住的笑容,顿觉自己说错了话! “紫灵,休要无礼!”楚浅音轻声呵斥了一句,见紫灵不好意思的吐着舌头,瞪了她一眼。 “无妨,紫灵姑娘心性单纯,无碍的。”云青芜愣神之后便再度挂上得体的笑,“紫灵姑娘,这些事情关乎本宫的父皇,恕青芜不便相告。” “没事的,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紫灵连连摆手,哂笑道。 一路再没了话音,云青芜步履沉重的走在前方带路。嘴角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丝苦笑,有些事情啊,知道,但是说不得,说不得…… 气氛有些压抑,紫灵吐吐舌头,落后了几步,走在莫昕旁边,悄声道:“冰块脸,我是不是闯祸了。” 莫昕斜睨了她一眼:“自然。” “可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问啊,我不过是好奇罢了。”紫灵塌下脸色,颇为后悔。 “好奇,有时也能将人害了。”莫昕低声道,“紫灵,云国皇室纷繁复杂,岂是你可以随意去问的?这里不是龙雪山,人人纯善。人心叵测,今后说话定要仔细些,莫要将自己害了,还牵连了你家小姐。” 紫灵突然泛出了丝丝暖意,瞟了一眼莫昕,见他依旧冷着脸,但似乎不似之前一般惹人生厌了。 “你盯着我做什么?”感受到紫灵的目光,莫昕偏头问。 紫灵扭过头,别扭道:“不做什么,不过觉得你没有之前那么的……惹人生厌罢了。”语落,快走几步,连忙跟上了楚浅音。莫昕眸低涌现出一抹笑意,颇为无奈的跟上。 第21章 他说倦了 云国的皇宫极大,处处尊贵。这种尊贵,是历经千年传承下来的味道。南楚西齐实力雄厚,在这一点,也及不上云国。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越过层层宫殿,便到了云青芜的公主阁。殿前青松而立,梅花傲然,冬日里,大抵也只有这样傲骨的植物才能尽显风姿吧。 梅林前,竹青色的身影长身而立,眉眼含笑。偶尔散落的梅花花瓣落在他的锦袍上,点缀着别样的风华。 这一幕,看得楚浅音倏然心底一暖。 萧叶岚见到众人走来,便也抬步,相距五尺时停下脚步。对着为首的云青芜颔首:“叶岚多谢表姐帮忙。” “无碍,总归我在宫中无事,难得你开口。”云青芜开口回道,看了眼楚浅音,又问,“可是要带走浅音公主?” “自然。”萧叶岚温声道,“早些时辰想着她得与轻辰太子碰碰面,便将她留在了王府中。如今既已去过行宫,自然需我看着,也省的宫中其他人再将她欺负了去。” 云青芜掩唇轻笑,语气揶揄:“瞧你说的似乎浅音公主该与你形影不离一般。” “她若不于我形影不离,待我病发,死于角落之中怕是也无人知晓。”萧叶岚声音温淡,眉眼笑意不变。 云青芜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暗了眸色,须臾,嗔怪道:“休要胡说。” “浅音公主既已回来,那叶岚便不叨扰表姐招待贵客了。”萧叶岚颔首,朝着楚浅音道,“同行?” “恩。”楚浅音点头,带着紫玉紫灵跟着萧叶岚离开。 楚浅萱看着二人并肩离开,眸光微动。 “我这表弟自幼便被萧王爷和姑姑捧在手心中,他父母离去之后父皇对他更是照顾有加。故而养成了他如今不守礼节的性子,倒是让浅萱公主见笑了。”云青芜适时开口,笑道。 楚浅萱回过神:“叶岚世子风姿无双,天下仰慕其人者不知凡几,有如此表弟,青芜公主当该宽心。” 云青芜笑意清浅,道:“若是浅萱公主不嫌弃,前处便是青芜的殿宇,进去坐坐,取取暖可好?” “免了受寒,自是极好。”楚浅萱笑着回答,与云青芜并肩入了殿阁。 另一处,萧叶岚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了楚浅音,温润开口:“前些日子还说冬日里寒冷,要你照顾好自己,今日又忘记了。” 楚浅音接过手炉,轻声道:“今日出来有些急,不曾注意。” “我令城中的秀坊为你赶制披风,大约再过些时辰就送到宫里了,你暂且委屈些。”萧叶岚看着她仅仅穿着罗裙,便开口道。 楚浅音微愣,道:“我知道了。” 萧叶岚见她并未拒绝自己的关心,心情大好,道:“距晚宴还有些时辰,你若是不累,我带你走走皇宫可好?” 楚浅音心思一动,想到今夜的计划,未曾拒绝。 萧叶岚带着楚浅音游走于深宫大院之内,挨个院落的为她介绍。 “这是兰贵妃的住所,皇上念她子文朗幼时患了腿疾,有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儿,便将这座宫殿赐予她。兰贵妃性情纯善,自失了两个孩儿后,便终日在宫殿中礼佛。” “这是白贵妃的住所,膝下有五皇子和青若公主两个儿女。青若公主极得皇上喜爱,故而连带着白贵妃也得了皇上喜爱。” “这是太子的寝宫,这里距皇上的议事殿不远。” 一路上,楚浅音的耳边尽是萧叶岚清雅温润的嗓音,似是清泉一般。 转眼便到了午时,萧叶岚指着前方的亭子道:“我们去那里坐坐,顺带用些饭菜。莫昕说你清早未曾用膳,走了大半晌,你大约也饿了。” “好。”楚浅音浅声开口。 到了亭中,便见一些木柴静静的躺在青石板上,旁边还有两只料理得当的鲤鱼。 “你要做饭?”楚浅音看这情景,有些讶异。紫玉紫灵莫昕三人早已被遣走,如今这里只有她和萧叶岚两个人,她不会做饭,这点萧叶岚定然知晓。 萧叶岚眉眼含笑的点头,坐在木柴旁边低矮的石凳上,生了火,便将鱼分别别在木柴之上,一条交给楚浅音,一条自己拿着。 楚浅音看着手中的与,手足无措的道:“我不会烤鱼。” 萧叶岚忽的笑了:“无妨,你做过来,我教你。” 楚浅音依言坐在萧叶岚旁边,萧叶岚凑近她,握着她的手腕将鱼送到火苗之上,随后又道:“这样不时的翻转便好,不要离火过近,免得将鱼烤焦了。” 清雅的嗓音响在楚浅音的耳旁,如今近距离的接触之前从来不曾有。楚浅音生出一抹不自然,耳根微红,低声道:“我晓得如何做了,你也快些烤吧。” 萧叶岚撇到她微红的耳根,低声轻笑,楚浅音不着痕迹的坐的离他远了些。萧叶岚也未曾在意。 不多时,焦味和香味同时从亭中飘散而出,楚浅音心绪不宁,待发觉鱼焦了,想要补救,却为时已晚。 萧叶岚看着她急于补救的模样,无声笑了。待手中的鱼烤好之后便塞到了楚浅音的手中,温雅道:“这条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手中的那条才是我的。方才给你时未曾注意,如今倒是让你占了便宜。” 楚浅音感受着木柴的温度,这里还残余着萧叶岚身上的竹香,清新淡然,让人不自主的便想亲近。 她自然不信萧叶岚的一席话,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也欣然接受。 浅尝了一口,楚浅音忍不住称赞:“这鱼料理的不错,是那个高手做的?” “高手谈不上,不过略懂些厨艺罢了。”萧叶岚开口,“难得听到你夸赞于我。” “你处理的?”楚浅音疑惑。 萧叶岚点头,意味不言而喻。 “那我定要多吃一些,省的以后没了机会。”楚浅音看着手中的鱼,如此说道。 萧叶岚不语。 饭后,二人继续之前的行程。午后的第一处便是云国皇宫的御花园,花园中除却梅花依旧傲然绽放外,其余的花朵早已失了踪迹。 二人并未再次过多停留,这里的梅花虽然好看,但终是不及云青芜殿前的梅花。 过了御花园,便来到一处闲置了许久的宫殿。这座殿宇多年不曾居住过人一般,殿宇要比之前见过的多数宫殿尊贵。 见萧叶岚驻足在这座宫殿门口,楚浅音也并未多言。良久,萧叶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走到门前,推开紧闭的宫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里面的景色尽数落入二人的眼中。 萧叶岚抬步走进,拢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察觉到萧叶岚的沉默,楚浅音心下怪异,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娘亲,叶岚来看你了。”萧叶岚喃喃道。 楚浅音猛地转头看向萧叶岚,难怪到了这里他神色不对,原来症结在这儿。 萧叶岚微阖双眸,昔日的情景如水般涌上心头。曾经,父亲离家,母亲便会带他来此小住。这里承载的,不仅仅是母亲出阁前的记忆,更有他与母亲的多数记忆。 十三年! 她离世十三年,他便十三年不敢踏足这里。平素里,极少进宫。便是进宫,也总会躲着这里。今日,终是抵不住心中所想。 十三年,他终是不能释怀他们两个人的离世。 手臂抬起,握着一旁垂下的藤条,用力折断。藤条上的刺嵌入他的掌心,他却不觉。 楚浅音定定的看着萧叶岚,男子竹青色的锦袍着身,外着同色的大氅,长身而立,尽显风姿非凡,芝兰玉树。可素日里,温和平淡的萧叶岚,如今却寒意外泄,孤寂的寥寥之感尽显。恍若,被所有人遗弃一般,软弱的令人心疼。 “宁昭公主,我会将萧叶岚的病治好。若您地下有知,保他一生平安。”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叶岚身子一僵,颤抖着开口,声音微哑:“阿音,你……” “萧叶岚,即便我冷心冷情,可却不是冰雪做的心。”楚浅音声色清越,“何必住在回忆的茧内,将自己紧紧的束缚。” 倏地感觉腰间一紧,却是萧叶岚将她环住。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楚浅音正想将他推开,却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颈间流转。推他的手骤然一停。 他,哭了吗…… “阿音,我倦了。”萧叶岚哑声开口。这浊浊尘世,他早已厌倦。这些年,所有的信念只为想再见她一面罢了。如今,见到了,却发觉他贪求的更多。他想将她紧紧的绑在身边,可终究不愿她失了风华。 曾经,他可以想着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可如今,他不想死了。不想离开她,更不愿害了她。“逆命”功法施展,他们二人的命便连在了一起。生同生,死同归。 二人气息静静,楚浅音不忍推开他,想起他脆弱的样子,骤然心口一疼,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她心中破茧而出。 她一直觉得萧叶岚太过温和,总觉这样云淡风轻的如仙人一般太过虚幻。可如今,当他放下温和,却是如此的寂寥。 楚浅音想,她宁愿萧叶岚还是那样万年不变的清淡性子好。总归不会让人如此的心疼。 第22章 一片深情 日光静静的洒落,远远看去,二人的姿态倒成了一副美景,赏心悦目。 许久,萧叶岚松开她,神色清淡,已无了方才的寂寥之情。他道:“我们是接着去逛逛,还是去二哥殿里坐坐。”见楚浅音神色略带迟疑,道:“不如去二哥殿里坐坐吧,之韵公主大约在那里。” “好。”楚浅音点头,随着萧叶岚离开。 落后,几步,看着他消瘦的身姿,乍然想到,纵然他文采斐然,腹有乾坤,可终归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父母早夭,一人守着偌大的王府,比之她的经历,尚还凄惨几分。至少,她还有师父师母宠着,而他,似乎什么也没有。 “楚浅音,我无须任何人的怜悯。”他突然顿下脚步,素来浅润的声音含了一抹冷冽。 楚浅音越过他,道:“我素来不知如何怜悯。” 萧叶岚看着楚浅音脚步不停,但却慢了下来,倏地一笑,忙快走几步跟上她。 还未到云文清的殿里,便已感受到那里剑拔弩张的气势。本该守在宫殿门口的侍卫,如今纷纷退往外围,各个苦着脸,眉目挣扎。 看到萧叶岚缓步而来,侍卫长顿时松了口气,颠颠儿几步跑到萧叶岚前五尺之处,行了一礼,道:“叶岚世子,您来了便好。之韵公主和二皇子在殿里打起来了,属下们拦不住,被二皇子赶出来了。您快些去看看吧。” 萧叶岚点头:“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本世子看着,不会出事。” 侍卫长如蒙大赦,行了一礼便带着小侍卫们离开。 萧叶岚偏头,对着楚浅音一笑:“我便说之韵公主会在这里,走,进去看看。” “你劝不住之韵的。”楚浅音清浅的开口,“若是之韵打架,不打尽兴,她定不会停手。” “那我若是去凑个热闹呢?”萧叶岚挑眉问道。 “你身子尚未大好。”楚浅音淡淡道。 “那我也想去试试。”语落,一个旋身加入二人的战圈,楚浅音皱皱眉,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便也由得他去。 萧叶岚的乍然加入令二人大吃一惊,云文清连忙收回打出去的掌,生怕伤着了他。齐之韵却不管不顾,迎上萧叶岚,朗声开口:“能和第一世子过过招,真是不虚此行!” 萧叶岚笑而不答,却听到云文清向齐之韵吼:“齐之韵,你快些停手。叶岚经不得你的内力,你若是想打,下次我奉陪便是了。” “清清,本宫突然改变主意了。和十个你打也抵不上一个叶岚世子,本宫定然要好好保护这次机会。”齐之韵笑的好不肆意。 二人身形极快,出手凌厉,衣袍猎猎作响。 楚浅音站在战圈外围,看着二人的虚影不时闪过,面色平静,与云文清的焦虑截然相反。 “浅音公主,你快些劝劝那个魔女,叶岚身子不好,禁不起如此强烈的动用武力。”云文清压着心中的火气,咬牙道。 楚浅音似是不觉,半晌,清淡的开口:“萧世子早已过了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年纪了,如今正巧让他活络活络筋骨,省的憋坏了。” 云文清一噎,一时失语。 场中温润的声音隔空而来,音色中的笑意尽显:“知我者,莫若阿音也。” “二皇子,总归他们二人如今也停不下来,不如你我二人去那边的亭子坐坐?”楚浅音转头,唇角微微弯起。 浅淡的笑容让云文清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似是记忆中也曾有人用这般的笑容看着自己。微一愣神,想到那日在马车中说道一半的事情,便也点了点头。 二人各怀心思,并肩而走。大约走的离萧叶岚齐之韵二人远了,楚浅音才浅声开口:“二皇子大约知晓我此番的意图吧。” 云文清对于楚浅音的直接稍显惊讶,接口道:“自然。浅音公主想知晓叶岚十年前与那个女子的往事,而我恰巧对于浅音公主是不是那个女子感兴趣。只是,浅音公主究竟有什么把握,笃定我会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你?” “二皇子是聪明人,当该知道,我楚浅音从不曾承了别人的情。如今,便当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如何?我想,二皇子不会亏了。” 云文清轻弯唇角,似笑非笑:“浅音公主倒是自信。”又向前走了几步,恰巧一条溪流阻隔,厚厚的冰层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顿了顿,云文清问道:“浅音公主,我想知道,若是你真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子,你如何面对今日的叶岚?” “如何面对他为你痴心等待十年?” “如何面对他为你险些命丧黄泉?” “如何面对他对你的真心情意?” “又要如何面对他记挂你十年,而你却忘掉所有的事情?” 云文清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楚浅音骤然垂了眸子,云文清说的不错,若她当真是那个十年前和萧叶岚有过纠葛的女子,那她对不住的岂止是萧叶岚的一片深情? 她日日住在箫音竹昙,可远没有表面住的平静。那里的气息熟悉的让她心慌,总是忍不住想要逃离。所以她才想迫切的知晓十年前的往事。若说她失去了记忆,可她分明记得所有的事情,记得父母,记得之韵,记得幼时与哥哥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想知道。”良久,楚浅音开口。 云文清无声笑了:“浅音公主,那个女子与叶岚之间的点滴,我无权评说。我清楚又如何?语言终究过轻,承载不住十年的深情。” 语言终究过轻,承载不住十年的深情。 十年啊…… 他二人自总角长到如今,十年过来,他在萧王府中日日受病痛所累,她在龙雪山上整日与冰雪作伴。可她终究,还是比他幸运。 二皇子说的不错,若我真的是那个女子,你又要我如何面对你的一片情深? “浅音公主,我知晓你自幼长在龙雪山,知你风华绝代,才气卓绝,可叶岚的心意你也不当如此践踏。叶岚,值得你爱。”云文清眯眼看着眼底的冰层,嘴角泛起苦笑。 “这偌大的云国大陆,你能遇见叶岚,是你们二人的福气。这天下,若说能有人配的上你,那必定是叶岚。我看的出来,你对叶岚并非无情。既然有情,又何必将他拒在你的世界之外?风云变幻,变数太多。若是如今不抓住了,将来,即便是你后悔莫及,也再也寻不到如今的真情。” 云文清幽幽说道,仿佛胸膛中有亘远的情愫要突破那里的束缚,骤然垂眸,死命的压制着那种泛滥的感觉。这种悲哀。他不要! 楚浅音失了言语,云文清说的不错,这世上,变数最多。可是,她终究是有她的顾忌。若说对萧叶岚无情,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为他施展“逆命”的功法,日日在他家中住着,虽说是想避着哥哥他们,但自己终归是有眷恋的。 可是她不能啊。 若她便是萧叶岚等了十年的女子,就如云文清所说,她要如何面对萧叶岚十年如一日,痴痴守候的情深? 若她不是那个女子,她又要如何放下心中的结,与他安然的在一起? 不是不愿,是不能。 她和之韵,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任性的人。所以她清冷,之韵张扬。她们不被世道所容,所有的一切都是拼出来的。她们怎么能够任性? “你为何笃定我和萧叶岚在一起会幸福?”楚浅音反问,“二皇子,我是不懂爱,不会爱的人,萧叶岚若是与我在一起,这一世都不会再有如今的清闲随意,光风霁月。” 云文清一噎,他当然知道楚浅音冷心冷清,可这是叶岚的心愿啊,他为之坚守十年的心愿,他怎能不全了他的念想?姑姑曾嘱咐他好好照顾叶岚,这些年他病痛缠身,他却什么也做不成,已觉得极为对不住姑姑。若是叶岚唯一的心愿他也不能达成,九泉之下,他要如何去面对姑姑? 正欲开口,清浅的脚步声随着风声传来,云文清连忙住口,转过身:“叶岚,那魔女可有伤了你?” “至于公主虽有性情肆意,但出手还是有分寸的,我无碍。”萧叶岚温声开口,手中拿着蓝色的披风,一步步走向楚浅音,眉眼如画。轻轻的为她系上披风,开口道:“今天稍冷,你穿的本就单薄,不该在风口处站着的。” 楚浅音抿了抿唇,未曾言语,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二哥,我方才听着之韵公主说她去找皇上了,你不去看看?”萧叶岚看着云文清,语气莫测。 云文清咬牙,想到齐之韵,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连招呼也不打,疾步便走开了。 “你连你二哥也算计。”楚浅音一眼识破他的话外之音,凉声道。 萧叶岚倏地笑了,这一笑,宛如冬日里最美的盛景,连灼艳的梅花也失了颜色。他道:“阿音,好事多磨。”他隐去了另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二人方才单独相处的时间稍长,阿音不该与别的人单独相处那么久,二哥也不行。 第23章 宴上斗法 楚浅音只觉萧叶岚黑心,但也未曾多言。二人并肩走着,走了几步,骤然听到萧叶岚说:“阿音,我可以教你的。” 楚浅音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教她?教她什么? 萧叶岚摇头,无声笑了。留给她一个直挺的背影,留着谜团,让她一人迷惘。 夜宴很快开始,楚浅音和萧叶岚姗姗来迟。二人一同出现,天人般的姿态,引来了殿中无数的赞叹。 晋元帝浑浊的双眸中精光闪过,稍纵即逝:“叶岚今日来的可是迟了,朕正说要让多多去找你们呢。” “叶岚带着浅音公主在宫中转了转,走的稍远些,故而浪费了些时间,皇上莫怪。”萧叶岚唯一躬身,客套的答话。 “快别多说了,快些入席吧。”晋元帝挥挥手,道。 萧叶岚应了是,带着楚浅音落座,却听得殿中另一处传来声音:“叶岚世子照顾了浅音些许日子,今日既然本宫这个哥哥在,就不劳叶岚世子费心了。浅音,还不过来。” 楚浅音顿住脚步,却也不转身。她今日自然不能随哥哥落座,否则的话以哥哥的性子,自己若是行动必然受阻。之韵不能去,今夜是大好的动手机会,只有她。她绝对不能回去! 看了萧叶岚一眼,后者会意,转身对着楚轻辰开口:“轻辰太子怕是不能如愿了,不是叶岚不愿让浅音公主与你畅叙兄妹之情,只是叶岚这幅身子甚为虚弱,亏得浅音公主懂医术。她在叶岚身边也能照拂叶岚些,免得叶岚又如上次的宴会一般,败了大家的兴致。轻辰太子雅量,定然不会与叶岚这个将死之人计较吧。” “胡说些什么!”晋元帝一下子沉了脸色,对着萧叶岚道,“妄谈生死岂是你该做的事情?早知你一人住在萧府会产生这般自暴自弃的想法,当初倒不如不遂着你的意,将你接来皇宫。小小年纪,满口的胡言乱语。” 皇帝发怒,殿中大多数人也紧了心思,大气不敢出。生怕皇帝一个不顺心,将他们拖出去斩了。 萧叶岚笑的云淡风轻,不甚在意晋元帝的怒火,但也道:“叶岚失言。” “叶岚世子说笑了,本宫要与妹妹畅叙兄妹之情有大把的时间。方才不过想着浅音顽劣,恐会给叶岚世子添麻烦,如今方知原委,自然不会强求浅音过来。” 楚轻辰轻笑出声,继而面色为难道:“可是本宫想着浅音一个人照顾世子定然应接不暇,正巧本宫这个护卫也略略知晓一些医术。本宫让他过去帮衬着些,想来叶岚世子不会不接受吧?” 萧叶岚看了一眼楚浅音,见她面露不悦,投过去个安抚的眼神,随后道:“轻辰太子美意,叶岚自然接受。” 楚轻辰见他没有拒绝,便唤出白墨,吩咐道:“你过去要好生照顾世子和公主,若是公主他们二人有任何闪失,本宫定严惩不贷。” “是。”白墨面色清淡,行礼后走至萧叶岚不远处停下,施了礼,算是打过招呼。 楚浅萱坐在席面上,脸色淡然,心中却想着:皇兄果然还是疼爱浅音多些,如今竟连白墨也给了她。 晚宴开始,宴会一片繁荣景象,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玩的不亦乐乎。一群歌姬涌入,一舞毕,退下。众大臣献宝,一个接一个的奇珍异宝摆上大殿,楚浅音不住的饮茶,遮住嘴角的嘲讽之意。 令楚浅音奇怪的是,一直到最后,她也未曾看见林胥卓呈上来的寿礼,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些,便听萧叶岚解释道:“丞相不送礼,这在云国是众人皆知。” 楚浅音了然的点点头,想着此人这般随意,皇帝倒也能容下他,真是……不容小觑。 接下来是众女眷献艺。 云青芜从席面上走出,拿过侍女手中的锦盒,在殿中弯身一拜,一举一动尽显公主的风姿,端庄守礼。“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于天齐。祝父皇江山稳固,繁荣兴盛!” 语落,将盒中的刺绣献上,一副江山如画图,气势恢宏! 晋元帝笑的合不拢嘴,道:“说得好,赏!” “谢父皇。”语落,又道,“父皇,儿臣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恐不便在这里陪着父皇享寿宴之喜,儿臣告罪,想先行离去。” 晋元帝见她神色确实有着些许的病态,便关切的问道:“可寻了太医院的太医看诊?” “劳父皇挂念,儿臣寻了。” “既如此,那你便回去好生休息吧。”晋元帝道。 云青芜行礼后告退,随后云青若一袭蓝衣也走到了殿中央,行了一礼后道:“父皇,今日净是献礼也无甚趣味,儿臣想出了个好主意不知父皇一下如何?” “哦?说来听听。”晋元帝颇显兴趣。 “儿臣早先听闻南楚国的浅音公主虽说自小生活在龙雪山,可容貌才艺均是上乘,儿臣自小在宫中被名师教导,所以一时起了好胜之心,想与浅音公主比试比试,不知浅音公主意下如何?”最后半句,云青若转过了身,看着楚浅音,目光阴鸷。 楚浅音放下手中的杯子,慢吞吞的抬眼,道:“我缘何要与你比试?” “怎么,不敢了?”云青若的声音顿时沉了,看着楚浅音的眸光愈加狠毒。 看着楚浅音不语,想到下午受的辱,云青若铁了心要找回场子:“我与你打赌,我若是赢了,你便不许缠着我的叶岚哥哥。” “青若,莫要胡闹。”晋元帝语气嗔怪,却无甚责怪之意。 “青若公主真性情,云帝无须责怪。”楚轻辰适时出声打圆场。 楚浅音盯着云青若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萧叶岚是人,不是任你随意打赌的物件!” 萧叶岚顿时心中一暖,他便知道,哪怕阿音失了记忆,她依旧是他的阿音,永不会将他做了赌注给人。 看着萧叶岚对楚浅音温暖的笑,云青若腹中一股无名之火升起,指着她腰间的物件道:“好,那你输了,便将你的那柄白玉箫给我。” 楚浅音解下腰间的白玉箫,放到桌上,起身,平时着云青若,一股冰雪般的威压朝着云青若飘去。云青若额头些许冷汗冒出,未曾想到楚浅音竟有如此摄人的气势。 “你若输了,便去云国的祖祠面壁一年可好?”楚浅音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 众人哗然,祖祠?谁人不知云国的祖祠神秘莫测,青若公主若是真去了祖祠,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晋元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但看着楚轻辰悠然在座,不甚在意,定了定心神,想着楚浅音在龙雪山呆了十年,雪山老人哪怕再疼爱她,也不会想到要教导她琴棋书画,这一点定然比不过青若。如此一想,便也没有出声阻止。 萧叶岚却是因着楚浅音的聪颖笑了。不想看见云青若,让她去祖祠是唯一能遏制她的办法。 云青若游移不定,却听浅音继续道:“你是怕了?” “去便去,我云青若还怕了你不成?”云青若的眼中一片怒气,顿时应下,“我们不比其他,一舞如何?” 楚浅音点头,道:“你先来。” 这一提议正和了云青若的意,众人只想着浅音公主果然在龙雪山呆久了,竟不知青若公主以舞著称,竟敢应下青若公主的挑战,真是…… 众人只想着楚浅音输定了,林胥卓却格外的看好楚浅音,兴致昂扬,对于楚浅音的舞蹈格外好奇。 齐之韵则是继续缠着云文清,于她而言,楚浅音动动手指头便能赢了云青若。这样力量悬殊的挑战,真真是格外无趣,还不如她家清清有趣。 云青若在大殿之中,云袖轻甩,一摆一动韵味无穷,晋元帝也满意的笑了,想着云青若如今的水平定然不是楚浅音可以比拟的。眼光掠过白玉箫,眸中寒芒闪过。 林胥卓看着皇帝眼中的神色,无声笑了。连柄白玉箫也不放过,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舞毕,云青若自信洋洋的抬着下巴,不屑道:“到你了。” 楚浅音站起,走到殿中央,同样的一袭蓝衣,却穿出了比云青若多几倍的风华。只见她凌空跃起,以内力做支撑便在空中舞了起来。纷繁的绫罗飘扬,蓝色的光华盈满了殿宇。恍若墙中砌着的最亮的那颗夜明珠,也抵不过女子的光彩照人。 这一刻,所有的人方才懂了何为天人之姿。 一袭蓝衣如水,墨发飞扬,周身的气质清冷,眸光纯澈,一眼一鼻都非常人所能及。 云青若的身体柔韧度好,但再好也抵不上楚浅音自小习武的潜质。这空中之舞,一比之下,立见高低。 云青若的脸色阴沉如水,她最顶尖的技艺,在楚浅音面前竟成了笑话! 从空中悠然落下,众人还在回味中,楚浅音已走回了席位,萧叶岚眸中惊艳,悄声问她:“这舞可有名字?” “自然有。” “叫什么?”萧叶岚颇有兴趣。 楚浅音抬眼:“你都未曾告诉我天山雪莲汁的奥秘,我缘何要告诉你这舞蹈的名字?” 楚浅音从桌上拿起白玉箫,重新别回腰间,对着云青若道:“这箫。看来是与青若公主无缘了。” 第24章 湖水彻骨 云青若咬牙:“无妨。” “不知这祖祠禁闭之事……” 云青若抢过楚浅音的话,道:“这你不必担心,本公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不会反悔。” 语落,朝上首的皇帝跪下,重重的磕了下去,道:“儿臣不孝,输了比赛,一年之内儿臣无法伴在父皇左右,望父皇保重。” 晋元帝点头道:“皇家的儿女当该如青若,既然输了,那便去吧。” “是。”云青若道,起身,对着楚浅音道,“你随我出来。” 楚浅音不置可否,叮嘱萧叶岚了一些事项,便对着准备与自己出去的白墨道:“哥哥让你照顾好叶岚世子,那你便在这里呆着吧。” 白墨皱眉,太子吩咐的分明是要他跟紧二公主,省的她惹事。可这大厅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能强硬着跟她离开。想到此,便只能点头应是,等着回去受太子责罚了。 楚浅音尾随着云青若出去,宴会继续。服侍皇帝的钱多多眸中划过笑意,这个云青若可真是配合啊,他正愁怎么替浅音脱身出去呢。朝着齐之韵暗中递了个手势,之韵会意。缠云文清缠的更凶,见他抬步要走,连忙跟上,不小心身子一歪,碰倒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的饭菜酒水悉数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脸色红白交错。 齐之韵忙说抱歉。 那人受宠若惊的起身,施了礼,道:“微臣这个样子有损仪容,先行告退。” 晋元帝大手一挥,准了。 这变故一生,齐之韵想偷偷随着云文清出去的计划搁浅,只得垂头丧气的做回席面,拼命的饮酒,酒盏的遮盖下,是一个得逞的笑容。 楚浅音出门,便见云青若站在殿外等候,二人心有灵犀的继续朝前走。寂静处,云青若开口:“楚浅音你真是好算计,你早便料到我不如你,所以在传音要我今夜挑战你是不是?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在叶岚哥哥面前出丑?让我去祖祠面壁,你好缠着他对不对?” 云青若不甘心,但她输了!这一年都不能见到叶岚哥哥,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干的!否则她也不会落得个如此地步! 楚浅音不置可否,心道,确实有目的,不过不是因为萧叶岚。“你多想了。”楚浅音轻飘飘的开口。 云青若克制着最后一丝理智,恶狠狠的道:“楚浅音,你且得意着,待我从祖祠出来,定去找你算账!” 语落,气冲冲的走向祖祠。 而楚浅音看她离去,待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她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今夜,注定有人要死! 却说云青芜,从大殿出来,屏了婢女随从,沿着小径,去了另一个隐蔽之处。手中还提着一个饭盒。 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一个破败的小房子。轻声敲了三下门,听到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门上的小窗口从里面打开。云青芜蹲下,将饭盒中尚还冒着热气的食物从小窗中递进去,然后坐在小窗旁边的石块上,听着屋中人吃饭的声音,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媛姨,今日的饭菜可还和您的胃口?”云青芜暖声问道。 屋内传出嘶哑的声音:“老妇人如今这般境地,还能得公主记挂,已是幸事。” “能在宫中结识媛姨,才是青芜的幸事。” “公主这个时辰来寻老妇人,可是遇到了烦心之事?”媛姨开口问道,声音嘶哑,似是被砂砾碾压过。 “媛姨,我母亲去世十五年了啊。”云青芜的声音幽幽响起,屋内的人也不答话,只听得云青芜继续道,“我今日碰见了一位单纯的女子,她问我,为何云国皇室有皇帝只一妻的祖训,父皇还有那么多贵妃,那么多非正统血脉的孩子。母亲十五年前的今日死去,而父皇如今却在大殿中与大臣们把酒言欢,享受过寿的欣喜。可我娘亲却只有冷冰冰的坟墓相伴,你说,她得多怨?” 半晌,媛姨道:“公主,老妇人活得长些,有些事情知道的也比你多些。慧慈皇后心不在皇上身上,她不会怨恨,只会庆幸自己逃离了云国皇宫的桎梏。公主不必介怀上一辈的事情,有些恩怨,不该波及到你们这一代。” “怎么不波及?若是波及不到这一代,当初母亲为何要把妹妹送走,只留我与文清二人在皇宫?若非她生产之时我躲在了产房之中,否则我这一辈子,便也如所有人一样,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可如今文清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妹妹。母亲当真是恨父皇,连妹妹的存在也不愿让父皇知道。” 云青芜的声音浅淡,微不可闻。可还是入了媛姨的耳,只听她道:“这件事情公主不必介怀。人来世间一遭,各有各的命数,若是有缘,自然会再相见。你母亲的亲生女儿,她岂会让她受了委屈不成?” “我只是牵挂妹妹。”云青芜声音悠长。也不知妹妹如今的境况,可还吃得好?穿得暖? 媛姨道:“万事随缘,人生一世,各有各的命数。我们都以为命数不可逆,其实不然。公主你需知道,人定胜天。去做你想做的,别因为一些无谓的枷锁不愿去向前走。” “媛姨,我也想向前走,但我怕走的太远,忘了回来的路,怕……”云青芜忽的闭上了眼睛,脑中闪过一道模糊的影子,心道:怕那人回来了,再也找不到我。 正说着,云青芜的侍女慌慌张张的跑来,对着云青芜施了一礼,道:“公主还是请回吧,皇上派多多公公去您的寝宫送赏赐,您若是不回去,恐要被他察出端倪。” 云青芜皱眉:“今日父皇怎么派了钱公公去?” “公主,若是不方便,还是赶紧回去吧。老妇人尚好,公主不必挂心。”媛姨道。 云青芜嘱咐了媛姨几句,便带上侍女匆匆往回赶。 却说楚浅音与云青若分开之后,一人趁着夜色隐匿,不到半刻钟,便碰见了自己今晚的目标。正欲动手,却听那人对着侍从道:“那个姓钱的女人怎么样了?还活着么?” “会大人,照您的吩咐,吊着她一命,没让她死。”侍从弯腰答话。 楚浅音心神一动,姓钱?正愣着神,看见目标正往宫殿赶回去,便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上。之韵将他从宫殿中设计出来,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素手抚摸了几下墨发,两根泛着冷光的银针顿时被楚浅音夹在手中。手一扬,银针尽数没入二人的死穴。两人笑容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应声倒地。 事情顺利完成,楚浅音几个旋身便已出了树林。刚出树林,便听见震天的吼声:“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楚浅音面色不动,避着士兵离开。幸好今日里萧叶岚带她逛了逛皇宫,否则今日还真是不好脱身。 尽量按照偏僻的小路走,路的尽头,一抹竹青色的身影引入楚浅音的眼帘。心下一暖,她提起脚步。走到萧叶岚的身后,轻声问道:“你如何摆脱的白墨出来的?身子未好,你不应当出现在这儿。” 萧叶岚低低的笑了,声音柔缓:“阿音,你在关心我吗?” “我是你的医生,关心你是应该的。”楚浅音浅淡的回答,与萧叶岚并肩而战,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眸光幽深。 萧叶岚长身而立,温润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忽的,萧叶岚手一动,覆上楚浅音的后背,微微用力。楚浅音一时不妨,顺势跌了下去。 刺骨的湖水四面八方的向楚浅音涌来。楚浅音轻咳了两声,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萧叶岚,散发出幽幽的冷意。 萧叶岚似是不察,如旧的笑着。 “你应该清醒清醒。”萧叶岚温润开口,语落,解下身上的披风,自语道,“我也应当清醒清醒。” 湖水激起层层涟漪,楚浅音回过神时,身体已被他环着。刺骨的湖水一下子离开了她的身体,淡淡的药香伴着他身上浸染的竹香萦绕在她的鼻尖,淡淡的,翩然入心。 他低低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音,你如今可是清醒了?” 楚浅音被他环着,动弹不得。素来清冷的性子也微微染了怒意。她伸出手,狠狠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萧叶岚,我一直都清醒得很,无须在湖中泡着。”顿了顿,又道,“我看分明是你脑子昏了,你若是想在这儿呆着,便呆着。我不喜。” “我脑子也许真昏了……”萧叶岚借着月光看着她的侧脸,清秀的脸颊较十年前还要漂亮许多。他想,他确实是脑子昏了。明明知道她早已将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切都忘记了,还不死心的想要试探,不死心的以为她会想起来……可是记忆没了就是没了! “阿音,你将我忘了没关系,我会让你记得如今的我,让你将我刻在心上,融在血液里,记在骨髓上,我要你这一世,再也不能忘记我……”他在她身后,低低的喃声自语。 楚浅音淡淡的拧眉,没有听清他的言语,心中气着他,也不多做过问。 倏地,湖中的水一下子掀起,直直的流向楚浅音。她的头发悉数湿透,怒道:“萧叶岚,你做什么?” 第25章 簇簇烟火 一声不低不高的吼声,立即引来了附近巡逻的禁卫军。萧叶岚清闲的神色一转,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道,然后装作艰难的神色抱着她往湖边游去。一边游,一边道:“来人呐,浅音公主落水了,咳咳,来人……” 禁军队长带着一群人连忙赶来,看到的便是萧叶岚将楚浅音从湖中救上,自己却脱力的情景。想到萧叶岚的身份,禁军队长自然不敢懈怠,招呼几个人就去将他救上。 萧叶岚一上岸,就将岸边的披风系在楚浅音身上,然后拒绝禁军的搀扶,将楚浅音抱起。 “世子,您身子不好,还是将浅音公主放下,属下再去寻些婢女来照顾公主?”禁军队长和萧叶岚打着商量,仔细的盯着萧叶岚摇摇晃晃的身子,凝神跟着他,丝毫不敢懈怠。生怕他一个坚持不住,便再次摔在地上。 萧叶岚虚弱的摇头:“不必了。是本世子未曾照顾好浅音公主,让她不慎落水。本世子要亲自带着浅音公主回家,你莫阻拦。” 怀中的楚浅音因被他点了穴道,只得顺从的窝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那淡淡的常年浸染的药香、竹香,心底泛出了点点的安宁。听到“回家”二字,冰冷的心房似是一下子崩塌,支离破碎。 回家? 原来,她也是可以有家的吗? 禁军队长闻言,苦着脸,默然的跟在萧叶岚的后面。距他五尺之远,不敢在上前一步。 终于走到了宫门,萧叶岚的额上已有了细密的汗珠,不只是用内力特意营造的效果,还是湖水未消散的痕迹。 “站住。” 萧叶岚依声停下,缓缓转身,看着那个发声的人。 “太子殿下将叶岚留下,可是有事?”萧叶岚的唇角微微勾起,眸光幽深。 云文松上前走了两步,打量着萧叶岚落魄的姿态,以及他怀中那个娇小的女子,倏地笑了。这笑无甚怜悯,想到那日城门处,楚浅音给他的耻辱,在看到她如今的境地,心中顿时舒畅不少。 他开口道:“今夜贾大人被刺客所杀,父皇有令,严查皇宫。明日早朝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皇宫!” “这么说,太子殿下是想将我们二人扣下了?”萧叶岚嘴角微扬,透着淡淡的嘲讽。 云文松纠正道:“叶岚哪里话,你是父皇心尖上的宝,浅音公主更是尊贵,本宫虽为一国太子,却也不能将你们二人扣下。不过这命令确实是父皇所下,本宫岂能更改?叶岚敬重父皇,想来应该不会违背父皇的命令吧?” “若我定要硬闯呢?”萧叶岚与云文松对峙,孱弱的身子散发出淡淡的逼迫之意。这种气场,云文松哪怕在官场上浸染了许久也未曾领略一二。稍纵即逝,却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素来不将萧叶岚放在眼里,一个将死之人还不能让他上心。然而如今,云文松却有了一种危机感。倘若萧叶岚被楚浅音医治好,以父皇疼宠他的性子,将皇位给了他也不无可能。 想到此,云文松的眸中闪过寒芒,这两个人,一定不能留! 聪慧如萧叶岚,定然看透了他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要他不伤害阿音,他的动些手脚也无伤大雅! “叶岚素来明事理,定然不会做出让本宫为难的事情。皇命难违,叶岚和浅音公主还是暂且在宫中住一晚吧。” 萧叶岚听着他的说辞,而后道:“浅音公主今夜失足落水,叶岚下湖营救,我们二人身子骨都不大利落,今夜留在宫中也无妨,可若是浅音公主有个意外,这责任谁担待的起?太子殿下还是放行的好。” “宫中的太医稍后便到,自然可为公主诊治,这点叶岚大可放心。”云文松见招拆招。 萧叶岚抱着楚浅音的手微微蜷缩,少顷,便听见楚浅音剧烈的咳了起来,这不断的咳嗽声在夜中显得尤为刺耳。而那痛苦的模样也令人心悸。 一抹鲜血乍然出现在地面上,红的那般刺眼。一群人,顿时慌了。云文松镇静的面庞也微微破裂。分明方才还挺好的,怎么……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萧叶岚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浅音公主,你可还好?我立即带你去找太医……” 语落,抱着楚浅音就要离开。 楚浅音轻轻的摇头,虚弱的开口:“找紫灵。” 萧叶岚埋着头,而后立即抬起,直盯着云文松:“太子殿下,如今可还是要将我们留在这里?浅音公主这般模样,你觉得太医院的那群太医能够将她治好?你莫忘了,她是雪山老人的亲传弟子!” 萧叶岚重重强调了最后一句话,而这句话,也恰恰击破了云文松最后的坚持。雪山老人的亲传弟子,是了,当年父皇为了慧慈皇后,举兵龙雪山只求雪山老人就她一命,而雪山老人回绝,以一己之力守住了龙雪山不说,还逼得父皇答应自此不再发兵龙雪山! 云文松的神色变幻,萧叶岚也不急,静静的等着云文松的答应。 良久,云文松对着守门将领抬手:“放行!” 萧叶岚抱起楚浅音,道了谢便离去。 出了城门,便见那辆熟悉的马车静静的等在那里。萧叶岚笑笑,抱着她上了马车。帘幕放下,楚浅音便立即从他怀中挣脱,坐到另一边。 萧叶岚道:“你如今可以用内力将衣物烘干了,省的着凉。” “脑子昏了,我如今需要清醒些许。”楚浅音淡淡的回他一句,显然不悦。 萧叶岚唇角微弯,宠溺的道:“阿音,你如今可以在与我怄气?” 楚浅音面色一僵,恼怒的别过脸去。 萧叶岚见此情景,心中顿时笑了,面色却不显毫分。他伸出手,扯过楚浅音的手臂,微阖双眸,手心出,泛着青色的气体渗入她的肌肤,一股暖流滑过,楚浅音的衣物不多时便已烘干。 萧叶岚正欲收回手,楚浅音连忙拽过他的手腕,把脉过后,道:“你本来落水,身子就染了寒气,如今还动用内力。你便以为我神通广大,定能将你治好了?” 萧叶岚笑道:“我自是信你的。” 楚浅音一时失语,又听他继续道:“你如今暖和了,可我却依旧冷水彻骨。我向你投了桃子,可我的李子在哪里?” 萧叶岚言笑晏晏,楚浅音忍不住瞪了一眼,咕哝了一声,便握住他的手,向他输送内力。 虽然楚浅音的声音清小,但却被萧叶岚听了个清楚。他忍不住摇头:“阿音,我若不将你推入河中,我们今夜必然会被滞留在宫中。你素来不喜皇宫,怎会呆的下去?” 楚浅音想着他说的也对,但忍不住回嘴:“我便不信你堂堂的第一世子,为了出皇宫还要委屈自己到如此境地不成?” 萧叶岚笑而不言,别过脸。 楚浅音见他不言,也不多说,专心为他输送真气。 兴许是常年染病的缘故,萧叶岚的手极其细腻,纹理分明。如玉的指尖因被湖水浸染,透着些许凉意。 蓝色的气体涌出,笼罩着二人如玉的手掌。 须臾,楚浅音松开手,问了句:“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未回去?” “回哪儿?”萧叶岚反问。 楚浅音掀开车帘,未曾理会他。看着周边的路距城门越来越近,楚浅音狐疑的问他:“你要出城?” 萧叶岚噙着笑点点头。 见他不想回答,楚浅音安静的坐了回来。 “你不问我出城做何事?”萧叶岚挑眉轻笑。 “总归不会将我卖了。” 萧叶岚无声笑了。 恰巧此时马车停在了路边,未曾惊动城门上昏昏欲睡的将士。萧叶岚环着楚浅音的腰,低声道:“不要动。” 语落,足尖轻点,帘幕微摇,转眼间,二人已过了城墙,轻飘飘的落在了城外河边的半月亭中。 楚浅音眉心微拧,“你带我到半月湾做什么?” “阿音,你可喜欢烟火?”萧叶岚答非所问,环着她的手臂也未松开,低着头,直直的望着她。璨若星子的眼眸相映,楚浅音分明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怔楞的神色,纯澈的眼眸,那个瞳孔里,只有自己!满的再也装不下任何事物。 “喜欢。”朦胧中,楚浅音听到自己如是说道。 “乖,闭上眼睛。”萧叶岚低声道,声音喑哑,带着诱哄的魅惑。 楚浅音依言闭上了眼睛。 耳边乍然响起冲天的爆鸣声,楚浅音似是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趁着萧叶岚松开了自己,走到围栏边上,看着空中一簇簇盛开的烟火,脸颊上素有的冰冷褪去,柔柔的笑意蔓延开来。 她听到自己惊喜的声音:“萧叶岚,这……” “阿音,我为你准备的烟火,你可喜欢?”萧叶岚不知何时走到楚浅音的身后,温润的说道。 楚浅音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她自幼喜欢烟火,除却小时候哥哥和姐姐带着她看过烟火,上了龙雪山之后,再未见过。不是不愿,只是缺少机会。 如今,萧叶岚却是圆了她的梦! 第26章 湖边真情 “自然喜欢。”楚浅音点头,道,“今日怎么想起要放烟火?” 萧叶岚温声道:“阿音,生辰快乐。” 楚浅音一惊,回身对着他:“你怎知……” 萧叶岚止住她的话,暖声道:“阿音,这一场烟火我为你准备许久了。我当时准备这些的时候便想着,若我的命可以活到为你燃放这些烟火,我一定将所有想说的尽数告知于你。万幸,上天怜我,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曾说,我是个被上天遗弃的人。但我如今却不这么认为。上天终是怜我,将你带到了我面前。我自然不会说你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一缕阳光,你不信,我也不信。这样虚无的话我说不出,你也定然不愿听。 “这一世,我是你的。我陷落在深渊中,等着你将我拉出去。你拉着我,我能活;你遗弃我,我会死。” 萧叶岚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楚浅音。 女子一袭蓝衣,清华的身影在烟火的映衬下愈加美丽。听着他的话,不知怎的,眼角突然涌上了酸涩。 她这一生,被姐姐赶出皇宫时,未曾哭过;龙雪山上日日冰雪作伴,未曾哭过;甚至顽疾发作,几近命绝之时也不曾哭过。 现如今,听了他的话,却忍不住想哭。 他说,他是她的,不是她是他的。他说,她救他,他活;她遗弃他,他死。分明是如此平淡的叙述,却是最深入人心的感情。 如今的她,真的可以吗? 楚浅音定定的看着萧叶岚,男子长身玉立,翩翩君子,芝兰玉树。这是天下第一世子,备受尊崇,如今却站在这里,说他等着她的救赎。 她喃喃开口,声音飘忽:“真的、可以吗?”她真的,有那个可以拥有幸福的机会吗? 萧叶岚道:“阿音,全在你。”语落,伸出手。如玉的手掌上一只莹润的镯子赫然映入她的眼眸,只听他又道,“我母亲的镯子,留给她未来的儿媳。带上它,你这一生便再也不能逃离我。” 再也,不能逃离他吗? 周围的烟火之声不绝如缕,照得二人的脸庞忽明忽暗。 楚浅音的心头忽的一暖,这个人,会在夜间点着蜡烛在亭子中等她吃饭;会拿出珍藏的雪莲汁液助她恢复功力;会千里迢迢,为她寻了如今身上穿着的蓝色裙装;亦会为她准备这场醉人的烟火。 承认吧,楚浅音,虽说嘴上不说,但你恐怕早已陷进去了吧。陷入他精心织就的情网之中,迷离着不肯自拔。你纵容他的接触,纵容他的胡闹,甚至为他施展了“逆命”功法,做到这个地步,怎会没有感情? 楚浅音眸色变幻,而萧叶岚却不骄不躁,只等着她的答案。玉镯在二人中间泛着摄人的光华,楚浅音伸出手臂,清冷的声音携着暖意流泻而出:“萧叶岚,我这一生,与冰雪为伴十年,余下的岁月,你若答应伴着我,便将镯子为我戴上,若不愿意,今夜这场对话,便当做烟火散去!” 萧叶岚倏地笑了,玉颜上染着从未出现过的笑容。在楚浅音清亮眸光的注视之下,他抬手,缓缓地将镯子套入她的腕间,然后伸手抱着她,紧紧地。“阿音,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再也不能逃离我!” 宣誓一样的话语响在楚浅音的耳畔,楚浅音抿唇笑了,释然的笑意聚在脸颊,她道:“我不说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只说,既然你是我的,那么,下地狱你要陪着我,闯黄泉你要陪着我。哪怕有朝一日,天地合,江水竭,万物灭,你我也要在一起。化作枯骨,我们的骨灰也要掺杂在一起,世世不离!” “好,化作枯骨也要你中有我,世世不离!”萧叶岚重复道,抱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哪怕那一日她为他施展“逆命”功法,他的心也未曾如今天一般安定,是尘埃落定,磐石不移! 楚浅音继续道:“其实下次你无须将我们二人推入河中,只要你说,我便会靠着你。” 萧叶岚轻笑,是了,以她的聪慧怎能猜测不到他的意图?他将她推入河中,不仅仅是为了让二人有脱身的计策,不仅仅是为了试探她的记忆,更多了,是想多与她亲近,是想离她近一些,在近一些…… “好,下次我便与你说,再不让你受凉。”萧叶岚应和道。 楚浅音靠着他,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再次开口:“其实我知道了那个雪莲汁液的来历了。我饮着它的时候,便想着,若你不与我说你要同我一起,待我离开云国之后,再也不会与你相见。” 萧叶岚不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的,只继续道:“万幸,我说了,你还在。” 楚浅音点头,心中也甚为满意。她常年在龙雪山,不通男女之事,但却恰好使她少了世间女子的矫揉造作。想说便说,想做便做。她随冷心冷清,却也是率性之人。 只听她又道:“叶岚,我今夜的那支舞,叫恋君不悔。” 恋君不悔,她早已在众人面前表达了她的情意。 萧叶岚觉得,自己今日定是今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恋君不悔,他竟不知,那支惊艳了所有人的舞蹈,竟然是这个名字。 萧叶岚眼光灼灼的看着楚浅音,她的眸光清凉清亮,精致的脸庞少了素日中的清冷,粉嫩的唇色恰到好处。 心中如火一般灼烧,他缓缓的低下头,诱哄着说道:“乖,闭眼。” 语落,不待楚浅音反应过来,便已轻柔的覆上了她的唇。 竹子的香气扑面而来,看着他已然放大的玉颜,楚浅音手足无措,脸色涨红。看着楚浅音似乎要窒息的样子,萧叶岚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禁不住打趣:“你忘了鼻子也是可以呼吸的?” 楚浅音喘着粗气,瞪他一眼。眼波流转间,男子更是看痴了去。 湖边的烟花簇簇的盛开着,楚浅音靠着萧叶岚,静静的欣赏。男子如玉,女子倾城,这一幕,当得起岁月静好,郎才女貌! 一日的奔波,楚浅音沉沉的睡去。似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微扬。睡颜恬静,恍若那九天的仙女,误落凡尘。 萧叶岚俯身,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喃喃道:“阿音,你与二哥的谈话我听见了。不要担心,我教你。” 阿音,十年归来,你能接受我,已是我最大的乐事! 当夜,这场盛世烟火持续到子时,吸引了众多百姓的围观。城中的热闹喧哗与半月亭中的静谧反差极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空而来,暖洋洋的光线洒落在相拥二人的身上。楚浅音悠悠转醒,见到的便是自己枕着萧叶岚手臂的情景。想起昨夜的情动,她的脸颊微红,正想悄悄起身,却听得头顶下浅润的声音落下。 “阿音,我的手臂借你枕了一夜,你醒来便要离去可不太好。” 楚浅音羞恼道:“我睡着了,哪里知道枕了一夜。” 萧叶岚见她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姿态,收回手臂轻轻拥住了她,将头埋在他的颈间,道:“傻瓜。” 宠溺的声音将楚浅音的羞涩带走,她拧了他,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才作罢。玉手刚碰触到他的手,便察觉到他肌肤不正常的凉意。楚浅音暗道自己大意,竟然忽视了他不能着凉。替他诊了脉,见他尚且安好便稳了心神。 “阿音,我虽身怀伤病,但也不至脆弱的连一夜寒风也经受不住。”萧叶岚暖声道,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楚浅音点头:“我知晓,但却挂心。” 萧叶岚心中一暖,更是紧紧拥住了她。 “啊!”一声诧异的尖叫阻断了二人的温存,萧叶岚眉心微拧,不是叮嘱好莫昕不让别人接近的嘛! 楚浅音辨认出齐之韵的声音,拍拍他的手掌当做安抚,随即转身,看着鹅黄色裙装的女子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楚浅音一阵头疼。 “我道莫昕那傻小子守在哪儿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似的作何呢,原来是替他家世子追得温香软玉啊。”齐之韵清朗的声音含了戏谑,眨眨眼睛,膜拜着看向萧叶岚,“不愧是天下第一世子,连我们家素来冷心冷清的宝儿也能拐来,本宫佩服!” 说着,环胸吹了声口哨。 “之韵!”楚浅音轻声喝道。 看到她面色不虞,齐之韵识相的换了话题:“巧了,本小姐今儿早起过来正想与你说件事,不知你是否想听?” 楚浅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快说。 齐之韵不怀好意的看了萧叶岚一眼,随即道:“云帝最得力的下属昨夜在皇宫中被击毙,凶手久查不得。云帝气恼太子无用,于是下了圣旨,急召五皇子回朝!浅音啊,你说,这个消息好不好?” “五皇子回朝与否于我何干?”楚浅音不解。 轻飘飘的一句话使得萧叶岚心中酝酿的不悦顿时消散。阿音未将他放在心里,这是好事儿。 “浅音,你不是忘了五皇子是谁吧?云文逸啊,你曾经救过他的命啊。”齐之韵适时的提醒她。 萧叶岚厉眸扫过,齐之韵挑衅的看回去。 “我听闻,皇上见二哥年龄正盛,却无皇子妃,心下着急,便自作主张替二哥选着官员中适龄的女儿。相信再过不久,就有一场选妃盛宴,之韵公主,叶岚自作主张,邀请你参加,不知你可会去?”萧叶岚声音温润,面色不改。 第27章 浅萱之跪 看着萧叶岚云淡风轻的神色,齐之韵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他的面具!省得他如此嚣张。 “叶岚世子还真会说笑啊!”齐之韵阴测测的看着萧叶岚,极为不悦!该死的皇帝,我不早已在大殿之上向清清表明了心意,你竟还敢为他选妃!看我不拆了你的云国皇宫! 齐之韵的心情降到冰点,楚浅音嗔怪道:“叶岚,你便不要逗弄她了。” 齐之韵怔楞,他在说玩笑话吗? 正想着,便听萧叶岚无辜的声音再次响起:“阿音,你当该知道,我说话向来不做假!” “真的?”楚浅音也颇为疑惑,皇帝好端端的,怎的想起来为云文清选妃了?那日之韵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袒露了心意,虽说不能完全作数,但也是说了的。如今皇帝这一手,不是打她的脸吗! “我去找清清!”齐之韵丢下一句话,还未待楚浅音反应过来便已不见了踪影,因着担忧,楚浅音也连忙追去。 萧叶岚适时制止,道:“阿音,不要追。她与二哥之间若是一直磨下去,感情定然不保。你让她取找二哥吧,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行。之韵可以爱慕二皇子,但是他们不能在一起!会有大麻烦的!”楚浅音骤然说道。 萧叶岚聪慧,一眼便看出了她担忧的所在,安抚道:“阿音,你放宽心。你我这样都尚且能在一起,遑论二哥和之韵公主?任凭他们顺其发展吧。” “你我之间与他们二人不同。”楚浅音清华的面庞上染上坚定,“我是被南楚遗弃的公主,但有师傅的名声做靠山。你身染重疾,定然不被皇帝放在眼中。我们二人,哪怕皇帝不愿,也定能走到一起。但之韵不同。她是极其有利用价值的公主,而二皇子是慧慈皇后留下的唯一男丁。这样的身份,他的婚事定然无法自己做主。而之韵与他,先不说云帝会极力阻止,就说西齐的那对父女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之韵。之韵的生活太过如履薄冰,二皇子与她,不合适!” 女子立场坚定,萧叶岚轻声道:“阿音,你能如此同我分析,我很高兴。”顿了顿,又道,“但对于二哥和之韵公主的局,我们还是不插手为妙。”他们的纠葛,不是我们所能插手的!一人执念尚还好,但若两人执念,这场局,除了他们二人,无解! 楚浅音想了想,终究是作罢。随他们去,总之,她不会让之韵受了伤害便对!如此想着,倒也放开许多。 “我们回家?”楚浅音轻声询问。 萧叶岚摇摇头:“阿音,你先回南楚行宫,我在王府等你。” 楚浅音乍然反应过来,昨夜哥哥派了白墨随着她,定然是不愿她去涉险。而她却不顾阻挠,为了多多终是忤逆了哥哥,哥哥定然不悦。 “也对,那我先去南楚行宫。”楚浅音点点头。 “我让紫灵照顾你。” “我让莫昕跟着你。” 两人相视一笑,末了,楚浅音道:“紫灵懂医术,她跟着你我放心。虽说她性子有些跳脱,但在这种事上是不会胡闹的。” “自然放心。”萧叶岚点点头,道,“那你便先去吧,我在家等你。” 楚浅音心头一暖,点点头。朝着不远处和紫灵休战的莫昕打了个手势,便率先离开。 紫灵冷哼一声,道:“你要保护好我家小姐。” 莫昕不理睬,径直离开。 紫灵使了性子,朝着莫昕隔空发了一掌,莫昕似乎早已猜到,轻飘飘的躲过。再看时,只余一个黑点。 紫灵收手,足尖轻点,飞身到萧叶岚五尺之处停下。皱了皱眉,道:“虽然我厌恶你那次利用了我,但你对我家小姐好,所以你我的仇一笔勾销。” 萧叶岚笑道:“我当该谢谢你。若不是你私下里找了轻辰太子,恐他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让阿音跟着我住。” “小姐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紫灵看的出来,小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身上才有了人气,不似以前一直冷冰冰的样子。只要小姐开心,她们便开心。 萧叶岚点头道:“阿音当该高兴。” 城外的烟火放了许久,城中的百姓对此津津乐道,说的极为开怀。 而距皇宫不远的南楚行宫却蒙着阴霾。 自寅时皇宫解禁,楚轻辰便带着白墨先行回了。白墨自知没有看住楚浅音,一到院中便跪了下来。 云国皇帝最为重视的言官被杀,一看便与浅音脱不了关系!如此的胆大,若是真出个事儿他怎么和父皇母后交代!想到这儿,楚轻辰愈发的气氛,对着白墨丢下一句:“你在这里好好反省。”便进了书房。 卯时楚浅萱作别云青芜,也带着芳若回了行宫。 将将踏入院子,边看到清瘦的身影直直的跪在庭院之中,看着身上的风尘之气,便知已跪了许久。 楚浅萱眸光微闪,带着芳若径直进了楚轻辰的书房。 “皇兄。”楚浅萱打声招呼,随即问道,“既然已经参加过了云帝的寿宴,我们何时启程回南楚。” 楚轻辰算了算时间,道:“再过两日便回去吧,将好赶上咱们一家人过一个团圆年。” “那感情好,我来之前找工匠做了一套餐具,父皇母后你我都有,图纸我看过,非常不错。”楚浅萱抿了抿茶水,温婉的笑道。 楚轻辰皱眉,有些不悦:“浅萱,可有浅音的?” “楚浅音?为何要做她的?”楚浅萱不解的问道。 “她是你妹妹!”楚轻辰加重了语气,“这个团圆年,怎能少了浅音?” “她想回去?”楚浅萱拿起桌子上的茶盏,遮住了温和的脸庞,只听她讥笑道,“她不是终生不入南楚皇宫吗?想要回去,也要看本公主允不允!” 楚轻辰忽的头疼,两个妹妹,一个不愿让另一个回家,一个自己不愿回家!真真是头疼!想了想,他放缓了语气:“十年过去了,浅音一直未曾回过南楚。浅萱,你便预备让你妹妹一直流落在外,你一直担着把妹妹赶出家门的恶姐的名声吗?” “是吗?我倒挺喜欢‘恶姐’这个词的。”楚浅萱不以为意,似乎偏要将楚轻辰激怒似的,只听她又道,“有我楚浅萱在一天,她楚浅音永远都别想在入南楚。父皇不是说想要她回去过年吗?那我偏不允。” 楚轻辰的脸色寒光密布:“那我若定要带她回去呢?” “你带她回去吗?”楚浅萱冷哼一声,重重的放下茶盏,道,“皇兄,你若想楚浅音有个三长两短,那你尽可带她回去。”语落,恍然大悟似得道,“我这两天便可动手啊,将她毒的无法直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她带走。” “你!”楚轻辰气急。 楚浅萱讥诮道:“你若是不放心,便让白墨紧紧的看着她。但是,你便以为白墨能挡住我吗!” “白墨,进来带公主回房,若无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楚轻辰对着外面的白墨吩咐道。 楚浅萱眸光一动,似是终于松了口气。随即走到庭院内,不待白墨反应过来,便已跪在他的身侧,朝着楚轻辰的方向不住的磕头,嘴中还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请皇兄将楚浅音留在云国。” 光洁的额头碰触在地面上,瞬间便出了红印。 白墨颇为不忍,正想说着,只听楚轻辰的声音再次传来:“白墨,本宫说让你将她带回房中!” 话音将将落下,便听到楚浅音更为阴寒的声音:“白墨,若你今日将本公主从这里带走,明日你们看到的楚浅萱就只能是一具死尸!” 白墨抬起的手猛的顿住,依旧跪着,声音包含了许多的无奈:“太子殿下,白墨无能无力!” 而楚浅萱依旧不住的说着那句“请皇兄将楚浅音留在云国”,额头上的血印愈来愈重,丝丝血珠溢出,滑落到脸颊两侧,看的格外瘆人!楚浅萱似是不觉痛,神色不变。 楚浅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听到楚浅萱嘴中不住的重复同一句话,对于这件事大约了解了些。 越过院中跪着的二人,进入书房,便看到楚轻辰依旧是昨夜参加晚宴的正装,脸上的疲惫不减,神色颇为颓靡。 看到楚浅音进来,楚轻辰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招呼她坐下,道:“我们过两日就要回去了,你回去打点打点,届时一同启程。” 楚浅音淡淡的抬眸:“我何时说过要回南楚了?” 楚轻辰笑容一僵,重重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浅音,休要使性子。南楚是你的家,你不回南楚,莫不是要在萧王府住一辈子?浅萱虽说言语上过激了些,但终归不会伤害与你。父皇母后巴巴的等着你回去,难不成你要再伤了母后的心?” 楚浅音静静的听完楚轻辰的一席话,见他说完,方才道:“化功散我不愿再受第二次。这一次的化功散叶岚用雪莲帮我解了,那下一次呢?” 第28章 我在身后 楚轻辰顿时失语。 妹妹说的不错。这一次的化功散之毒萧叶岚用了雪莲为她解了,那若是再有下一次呢?谁又能知道父皇为了全了母后的心愿,会用什么手段留下浅音? 想着,楚轻辰的嘴角泛起丝丝苦笑。父皇啊父皇,枉你聪明一世,单单在浅音身上犯了糊涂!当初他传信骗她回来,她既愿意回来,便说明她对十年前的事情早已失了责怪之心,说明她还记挂着您们的养育之恩。可是,你却生生的,将她心中最后一点亲情掐断,不留一丝的尘埃。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又能怨得了谁? “我如今留在云国自然有我的理由,哥哥还是不要拦着我的好,否则动了手,对你我都不好看。”楚浅音冷了声音,下定决心定要留在云国。 楚轻辰看着他,眸光清澈:“妹妹,你如今定要将云国的朝堂搅到地覆天翻方才罢休吗?”昨夜贾亮之死,楚浅音提前离去,细细一思索,便知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如今,她还想再杀几人? “我对云国朝堂无意!”楚浅音声音清寒,这是晋元帝欠了多多、欠了钱氏的,多多要讨回来这笔账,她自然要帮忙! 楚轻辰头疼的道:“妹妹,云国存已千年之久,这样的传承,怎会如表面一般倾颓?云国的水太深,一不留神便会栽进去。”看着楚浅音无动于衷的脸,楚轻辰顿了顿,决意道,“既你意已决,我知道我也改不了你的决定了,万事小心,若是实在撑不了了,给我传信即可。我定会带你离开云国。” 楚浅音神色微暖,点点头。 顿了顿,楚轻辰安抚道:“今日之事你不必介怀,毕竟……” 楚浅音心思通透,眸光瞥了一眼门外,那里早已一滩血,白墨垂着眼眸,脊背挺得笔直。姐姐的侍女在姐姐的身旁站着,眸中含泪,几次抬眼,却欲言又止。而那个身着绫罗锦缎的女子,不知疲倦的说着“请皇兄将楚浅音留在云国”。 “我不怪她。”楚浅音低语。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方向,她的方向,注定不会在南楚皇宫!姐姐这么做虽说偏颇了些,但终究全了她的心愿! 语落,不多逗留,抬步便走。楚轻辰倒是未曾拦她。 路过楚浅萱的身旁,楚浅音脚步一顿,对着她道:“你不必介怀我。我既说了不回南楚便不会回,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楚浅萱埋着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纵然这条路会招惹太多的误会,纵然被世人唾弃,她也要走下去。走下去,她才能护住她想护的人! “你不抢自是妙极。”楚浅萱冷笑。 楚浅音不再理会她,径直朝外走去。 上午的阳光微暖,街上行人不断,在蓝天下,她渺小如蝼蚁。她低低道:“终归,还是不容啊……” 十年如沧海,姐姐啊,你究竟要做什么?拼了命,也不愿我回去? 脚步不停,楚浅音向着阳光走去。那是她的方向,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退却!不能回头!那该走的路,她会走完! “阿音,虽说一直向前走是勇者所为,但偶尔回身,才是女子所为。”清雅的声音带着笑意飘入她的耳朵。 她不敢置信的回身,街角处,男子眉眼如画,笑看着她怔怔的表情。 她心头微暖,足尖轻点,飞身落在他怀中。美人投怀,他自是欣然接受。 “阿音,我很高兴。”是的,他很高兴,她能够如此的主动一回,不枉他费尽了心思夺得她。 楚浅音紧紧的拥着他,脸颊埋入他的胸膛。一个人坚强久了,总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卸下心防,可以软弱。 是,她是雪山老人的入室弟子,是南楚的公主。可是她也是女孩子啊,她怎么能够日复一日的坚强那么久呢?父母不喜她,姐姐不容她,哥哥虽说会护着她,可终归,他的心是偏着父皇母后他们。 她被父皇下了化功散,在那错位空间之中险些回不来时他们在哪儿? 她十年前被赶出南楚,处处遭遇追杀之时他们又在哪儿? 她十年间在龙雪山养病练功,几次危在旦夕他们又在哪儿? 如今轻飘飘的一句要记挂着父母,记挂着亲人之间的情意就想将往昔全部抹杀吗?门都没有! “阿音,你身上不该有如此重的戾气。”清雅的声音顺入楚浅音的耳旁。 楚浅音垂下眼眸,静静的鼻息凝神,少顷,抬头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萧叶岚顺了顺她的头发,唇角弯弯,笑意深深,道:“阿音,我在你身后。一直都在。” “我知道。”她低低道,眼角似是有隐隐的水意溢出。 “嗷……”马的嘶鸣声响起,前蹄上扬,一片尘土飞扬。 楚浅音松开他,看向他身后雪白的马。那马似乎颇具灵性,马眼流露出浓郁的惊喜。她越过萧叶岚,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抚摸着它的毛发。软软的触感惹得她一阵惊喜:“温雪,你长大了呢。” 萧叶岚笑意一凝,定睛看着她。半晌,道:“阿音,你如何知道它叫温雪?” 是想起来了吗? 气氛有一瞬的停滞。 却听到那蓝衣的女子道:“温雪?我心里觉得它当该是这个名字,性子温顺,毛皮似雪。叶岚,你这匹马找的真是不错。” 萧叶岚的眼神闪过一丝遗憾,随即道:“这是幼时别人送的,不是我找的。”语落,足尖轻点,翻身上马,竹色的衣袂闪过,似是有隐隐的竹香漂浮。他立于马上,淡笑着伸出手,向着那清寒的女子道:“阿音,城外的梅花如今开的正艳,同游可否?” “自然。”女子搭上他的手,轻轻一跃,准备落在他的身后,却在半途之中身子一软,顺着他的方向落入他的怀中。女子羞恼道:“萧叶岚,你……” “阿音投怀,叶岚岂有不接之理?”男子温雅的声音含了揶揄,拿披风护住她的脸后催马上道。马蹄飞扬,惊起满街的行人。 行宫门口,暗处的女子看着二人相拥离去的身影,绽放了一抹放心的微笑:“叶岚世子,当该是能保护好她的……” 芳若上前,低眉道:“公主,您该回去休息了。” “芳若,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放心了……”楚浅萱声音飘忽。 “奴婢想,至少要待到二公主及笄。毕竟,她还小。武功虽好,阅历不足。将来若少了您的庇护,怕是要吃亏。” 楚浅萱苦涩一笑:“我知道,可,他还会在等我多久……” 芳若识趣的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半晌,见她体力似有不支,才上前低低道:“公主,回去休息吧。” 楚浅萱点点头,任由芳若扶着回去。 萧叶岚打马带着她出了城,一路向西。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浅音闻到有浅淡的梅香入鼻,带着清冽的气息,极其的醉人。恰此时温雪也渐渐放缓了步子停下,她扯下披风,率先下了马。 入眼处便是一大片梅花,绿萼型、宫粉型、洒金型、朱砂型、残雪照水、白碧照水……这里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梅花品种!层层叠叠的花朵盛开,赶着趟儿似的争奇斗艳,美的妙不可言! “如此盛景,怎么就你我二人?”楚浅音偏头问道。 萧叶岚笑道:“我带着你绕了远处,自险峻的道路走,平常百姓自是不愿冒险来这山后,故而就你我二人。”顿了顿,道:“阿音,这里可合你的心意?” 楚浅音轻笑,这一笑,似云雾破开,似阳光普照,似那最美的昙花绽放,五分清澈,三分迷离,余下的两分韵味自带,似是那龙雪山千年不化的冰雪融化。“自然是合意。” 萧叶岚倏地覆上她的脸,楚浅音一时不察,竟因着他的举动愣了愣。半晌,才听着他咬牙道:“阿音,记得以后不许对别人笑。” 楚浅音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触着他如玉的掌心,酥酥痒痒的感觉顺着筋脉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他懊恼的放下手,道:“不许对别人笑。” “谁都不可以?”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她似是明白了些。 萧叶岚点头。 “紫灵呢?” “不行。” “师兄呢?” “不行。” “哥哥呢?” “不行。” “姐姐呢?” “不行。” “萧叶岚呢?” “不……”萧叶岚脱口而出,却在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咽下后一个字,他瞪了她一眼,看着她笑颜如花,心软了软。 楚浅音逗着他,见他反应快,笑了笑,斟酌着解释:“其实,这个笑啊,在外人面前是笑不出来的。” “恩?”萧叶岚饶有兴趣的听着她解释。 “我生来体质特殊,除却我接受的人,旁人接近我便会感受到彻骨的冷意。近些年在师傅的调养之下倒是好了些,只不过对待旁人永远笑不出来,哪怕是我假装也做不出来。只能是冰雪一般的性子,改不掉的。” 第29章 墨枫其人 语落,她笑望着他。倒不会担心他因为这对她有偏见,既然她选择了他,那必会给他全部的信任。若是连这她也会担心的话,选他作甚? “你三岁之前据说性子跳脱,怎的没有这种境况?”他挑眉问道。 楚浅音想了想,道:“师傅说,这种性子藏得隐匿,大约是三岁那年受了刺激才激发出来。总归这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师傅说无法可解。” 萧叶岚满意的笑了:“如此甚好。能得阿音真心相待,我很欢喜。” “既然欢喜,可有礼物相送?”楚浅音弯唇。 “温雪可好?”萧叶岚指了指一旁形单影只的温雪,温雪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鄙视的看着他。 本神马原本就是我家阿音的好不好?你占了本神马十年如今还想着躲了送给她的礼物?门儿都没有! 温雪傲娇的朝着楚浅音走来,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头。 楚浅音拍拍它的头,道:“叶岚,温雪说了让你重新找,它不作数。” 萧叶岚眸光微闪。 “我倒是说错了,它的性子可是一点儿也不温顺。”楚浅音看着温雪与萧叶岚对峙的姿态,不禁笑道。 萧叶岚答:“本是温顺的,曾有几年总是随着莫离玩耍,被带坏了。” “莫离?” “莫昕的同胞弟弟,如今出门办事,想来也是快回来了。” “哦?如此这般,将来再和紫灵对上,我们的王府可是乌烟瘴气了。”楚浅音想着紫灵那调皮的性子,心觉不好。 对于她把萧府当做自己家,萧叶岚十分满意。牵着楚浅音的手,并肩走入梅林。温雪被他强制的留在了外面,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楚浅音。 楚浅音不为所动,道:“叶岚既不愿你跟着,想来有他的用意。你还是安生的留在外面吧!” 温雪闻言默默的转身,走到一旁趴下,蹄子不满的在一旁写写画画。坏银,不让它看阿音…… 二人相携而入,萧叶岚道:“阿音,这可算是夫唱妇随?” “何来夫妇?”楚浅音挑眉问道。 萧叶岚低笑道:“待你及笄之日,十里红妆千里锦绣娶你可好?” “你的千里锦绣可能铺到龙雪山?” “只要阿音嫁我,自是能的。”萧叶岚紧紧的盯着她,道,“阿音,你可愿意?” 他的眸子宛如暗夜的天空,深邃,摄人心魄。 楚浅音对着他,一字一字道:“君若十里锦绣相迎,妾必嫁衣着身,行三拜之礼,终生厮守不弃!” 萧叶岚拥着她,内心澎湃的不能自已,却面上温润如常。他想着,如此地老天荒也未为不可! 他说:“阿音,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刻。” 楚浅音软软道:“你说的礼物呢?” 萧叶岚失笑,真是会破坏气氛。他松开她,手腕一转,一枝梅花赫然显现。他笑道:“折梅送佳人。” 楚浅音接下,放在鼻间。清冽的香气萦绕鼻尖,她满心欢喜的随着萧叶岚继续向前走。再向前走了些许,便见梅花环绕的更加紧密。随着他不住的走,才发觉此处的梅花排列的极为特殊。一株株的紧挨着,围成圆弧,中间留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有饭菜的香气冒出,定睛一看,却见一玄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二人自酌自饮。 师兄? 楚浅音心神一动,正欲上前,却听着萧叶岚的声音响起。 “我道是谁动了我为阿音准备的午餐,原来是墨公子。久违久违。”萧叶岚抱拳,笑的好不亲切。 墨枫转过身,看着二人相携的姿态,暗叹一声女大不中留,道:“我道是谁掠了我妹妹的芳心,原来是萧世子。” “阿音窈窕淑女,君子自当求之。”萧叶岚温润的笑道。 “饭菜十里飘香,在下自当尝之。”墨枫亦笑。 “饭菜虽香,但毕竟浅淡,怎可委屈了墨公子?”萧叶岚挑眉道。 “佳人虽美,但毕竟冷淡,怎可委屈了萧世子?”墨枫道。 楚浅音站在萧叶岚的旁边,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打量了自己,然后十分冷艳的想: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委屈了他么? 萧叶岚感觉到她的动作,不禁失笑。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对着墨枫道:“阿音自是最好,岂有委屈一说?” 楚浅音在一旁淡淡的点头,十分满意萧叶岚的夸赞。 墨枫抚额:“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妹妹啊,你素来清冷,怎的如今下山一趟竟着了萧世子的道儿?” “我着了萧叶岚的什么道儿?”楚浅音道。 墨枫咬牙:“我好好的妹妹,见了萧世子竟然动了心,忘了我这哥哥交代的话,不是着了他的道儿又是什么?” “我忘记你交代了我的何事了?”楚浅音无奈道,和叶岚斗了半天,竟在这儿挖坑等着她,也真是…… 墨枫扬起淡淡的笑容,道:“你可记得我那日让你无事时去看看林丞相?”见她点头,又道,“我想着妹妹自幼最听我这哥哥的话,却没想到如今妹妹无事时竟陪着萧世子赏梅饮酒,忘了我交代的事,你说,你可是该罚?” 楚浅音心神一动,师兄为何定要她去看看林丞相呢?虽如此想着,嘴上却也淡淡的回应着:“哪有的事儿,师兄交代的事我定然是记得的。我与叶岚正打算从这里离开之后便去相府拜访拜访林相。” “叫哥哥。”墨枫淡淡的纠错。 楚浅音无奈,自幼他便不喜她叫他师兄,只愿听见“哥哥”,不过久了倒也未放在心上。君子能屈能伸,她乖乖的开口:“哥哥。” “这才对嘛。”墨枫喜笑颜开。 “哥哥,你如今怎么有空来了这里?”见他要开口,连忙又道,“我可不信你特意来这里只是为了要我去看林丞相。” 墨枫见自己要插科打诨的计谋被她识破,耸了耸肩,道:“我的梅花与我闹了别扭,离家出走了。我想着云国言凤城外的梅林素来著名,便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成想,没找到我的梅花,却碰到了萧世子与你亲昵的场面。你知道哥哥我素来不喜坏人姻缘,便提前来这里等着了。” 楚浅音点头,丝毫不为他的戏谑所累。她与他在龙雪山相处十年,他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紫灵说你总是欺负那株梅花,难怪跑了。”楚浅音淡淡道,想着师兄那株梅花也算是奇特,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龙雪山,还有着一副通灵的性子,总是与师兄、紫灵他们玩闹,如今想来是师兄惹着了,否则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了去。 “这可是冤枉我了。”墨枫笑的一脸无辜,“我不过是与她斗了斗嘴,睡了一觉,行了她便不见了。” “那哥哥便快些找,省的被别人得了。”楚浅音提醒道,毕竟那梅花也算是有缘,虽说她未曾见过,但想来也是好东西。 墨枫抿了抿杯中的酒水,缓缓道:“不急不急。我在小梅花身上放了我的一抹灵识,待它接近与我,我自然可以感知。” “那,希望哥哥早日找到你的宝贝梅花。”语落,握着萧叶岚的手,继续道,“我与叶岚现在要去丞相府,哥哥同去吗?” “自然是不同去的。”墨枫拒绝的干脆。 “我们先走了。”楚浅音与萧叶岚转身离开,墨枫拿着酒盅继续饮酒,却听得萧叶岚轻缓的开口,“本世子想着梅林虽然隐蔽,但难保不被发现,故而酒中被我放了一些不该放的东西,墨公子还是少饮些为妙。” 墨枫松开杯子,足尖轻点,飞身而过。 萧叶岚拽着楚浅音一脸开怀的走了出去。 楚浅音狐疑的问道:“你放什么了?” “不过是放了两瓣梅花而已。”萧叶岚解惑道。 楚浅音顿时明了:“你骗师兄。” 萧叶岚高深莫测的笑了。随即道:“如今已没了饮酒品佳肴的好兴致,不如去相府走一遭,说不定还能蹭个午饭,相府的饭菜据说可从来没人能够品尝。” “好吃?”楚浅音饶有兴致的抬首问道。 萧叶岚点点头:“自然。” “那走吧。” 萧叶岚环着楚浅音的腰,轻轻一跃,落在了温雪的马鞍之上。调转方向,朝着相府的方向急速驶去。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这一处梅花盛景,俊男美女,自有一番风华神韵,暖意流淌。 二人的身影渐渐隐去,梅花的深处,玄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而出,弯唇清道:“老头子,有些事,终归是瞒不住的。我不愿妹妹有朝一日知道真相后怨你,所以,别怪我。” 此时的丞相府花园中,正有着另一番景象。 林丞相一袭蓝衣,执卷静静坐着。而另一边,云文清苦恼的趴在石桌上。 他今儿早上知晓了父皇准备给他赐婚的事儿,急急忙忙的跑到皇宫,折腾了一阵子,好不容易说服了父皇这事儿暂且缓缓,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在外放置已久的府邸,却发现齐之韵那个魔女虎视眈眈的站在他的门口。想了想还是不想招惹她,便来到了舅舅家躲着。 第30章 不曾爱过 “舅舅啊,父皇要给我赐婚,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啊。”云文清软软的问,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儿力气啊,和父皇斗智斗勇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力气啊。 林胥卓不为所动,清淡的笑道:“皇上为二皇子赐婚,自然是二皇子的福气。有佳人送来,怎么好像还不乐意?” “舅舅,你这话儿听起来怎么好像挺惋惜的啊?”云文清阴测测的问。早知道便不来这里了,还不如再回去皇宫呢。舅舅果然是不靠谱! 林胥卓看也不看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下不安,提醒他道:“二皇子,我作为你的舅舅,奉劝你一句,我总觉得我这相府也不是久待之地,你若是想要躲,还是速速离开吧。” 云文清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你这丞相府素来清净,在我看来是再好不过的躲着那个魔女的佳地了。我还是不走为好。” 林胥卓见此摇头不语,只希望那股不安的感觉是空穴来风。 然而下一刻,却听到温浅的声音自院口传来:“早上便听说之韵公主去了二皇子府找你,等了将近一个上午也不见二哥的踪影,不成想二哥竟躲在林丞相这里图个清净了。” 云文清和林胥卓同时转头看着门口并肩而立的两人。女子蓝衣似水,清冷脱俗。男子竹色锦袍,俊美无双。云文清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艳,林胥卓的眸光暗淡的一瞬,随即陷入沉思。 “六儿,什么风儿把你这素来不出王府的人给吹过来了?当真是稀客啊。”云文清一阵唏嘘,虽说着,却也未起身相迎。一来是作为主人的舅舅没有动静,二来是他实在是没力气啊…… “本来我与阿音是预备在梅林游玩一整日的,却被不速之客扰了兴致。想着林丞相曾与我父王交好,便带着阿音来拜访拜访,就当是见见长辈,免得将来我迎娶阿音之时有一堆不乐意的人出来捣乱。”萧叶岚牵着她的手走进院中,施施然坐在了云文清旁边的石凳上。 云文清惊愕道:“你、你们……” “我们很好。”萧叶岚宣誓主权似的看了一眼楚浅音,女子回以浅润的微笑。 看着二人之间默契的互动,云文清开口道:“真是没想到,六儿久不出府,一出府便寻了个绝代佳人。真真是好福气啊……” “二哥福气也不浅。”萧叶岚挑眉笑道,“能得了之韵公主的青睐,二哥也不吃亏不是?” “算了吧。”云文清无奈的叹气,“那个魔女,我巴不得她离我远远的。” “之韵哪有如此的不堪?”楚浅音想着不能丢了好友的面子,便淡淡的开口。暗藏机锋,霎时冷意弥漫。 云文清打了个哆嗦,道:“浅音公主,我知晓你与那个魔女是好友,但是齐之韵毕竟于我无关,我无须为她的执着感动。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哪怕她穷尽一生来追逐,我还是不喜欢她。” 一席话,说的冰冷无情。他不愿在齐之韵面前说这些话,虽说他气愤她的追逐,但想着她毕竟是女子,要留一些情面。如今她不在这里,这些话他说的毫无压力。 而楚浅音的冷意更甚,她虽不愿齐之韵和云文清在一起,但也不容许别人对自家姐妹的真心弃如敝屣。她知道,齐之韵是动了真心的,哪怕,她曾想着最好不是真的。但真的就是真的,伤她姐妹者,死! 二人针锋相对,萧叶岚淡定的坐着二人的中间饮茶。 林胥卓挑眉,传音入耳道:“你不怕他们二人打起来?” 萧叶岚同时回以暗音:“他们没机会。” 没机会?林胥卓正好奇着萧叶岚的话,门口的人便解了他的疑惑。 那人轻移莲步,每一步看似轻松,但看身后的脚印凌厉,便知这人的内心并不轻松。楚浅音看着那人走来,暗暗收了锋芒,而云文清也缓缓坐直了身子,神色略显僵硬。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文清斟酌着开口,语气格外的僵硬。 来人自嘲一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若是不在这里,怎会听到方才那一袭精彩的话。二皇子,果真是好口才,本宫佩服!” 齐之韵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住,浑身弥漫着哀伤的气息。她在皇子府门前苦等无果,便想着他定是躲了起来。思来想去,觉得他来丞相府的几率大些,便一路赶了来。却没想到,听到了那些话!那些他想说了许久,却一直未曾说出的话。她知道他怨恨她的追逐,却不知道竟然怨恨至此! 她错了么? 追逐自己喜欢的人有错么? 上天给了她那么多的不幸,如今竟是连一份爱情也舍不得给她么? 她知道爱上他是她此生最大的错事,但她做了! 她知道追逐他是她此生最惊天动地的主动,但她追逐了! 她知道这一路定会有许多流言蜚语,会遭人诸多白眼,但她忍了! 她做了,她承担了,她忍了。 她为了他,和浅音争执;为了他,不惜用计设计走了皇姐,只是希望来这里看看他;为了他,千里相伴! 却不想,她的一片真心竟被他如此无视,竟被他弃如敝屣! 她齐之韵,当真是有如此的不堪? 楚浅音起身,担忧的看着她:“之韵……” 齐之韵恍若不闻,定睛看着云文清,一字一字道:“我只问你,五年追逐,你可曾对我动过心?哪怕一瞬?” 云文清看着她满怀希冀的目光,有些不忍。但想到当断不断,必受其累,只得正面回答:“不曾!” “不曾……哈哈,竟然从来不曾!”齐之韵微不可见的退了两步,那发出的笑声,自嘲有之,凄绝有之。五年的追逐,竟换来一句“不曾”,五年间,虽然浅音不说,多多不说,紫玉紫灵不说,但她知道,这五年,她失职了!她把她所有的任务全部推给浅音,甚至为了他,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如此情深,竟只换来了“不曾”! “云文清,若时光倒流,我宁愿从不曾见过你!”齐之韵冷声开口。不曾见过,便不会动心。不动心,便不会有掣肘!不会为了他,忘记了母亲是如何惨死的!不会为了他,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不会为了他,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如何讨得他的欢心之上!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相信自己的意志力,不该相信自己不会爱上他! 她不该在当初离开他之后又费尽心思的用另一个身份与他相识,遭他嫌弃! 云文清看着她的模样,突然心跳漏了一拍。这样痛苦的模样,曾经他似乎在那个人的身上也见过。 “七七……”云文清喃声道。 楚浅音猛地回头看着云文清,见他似是失了神智才放了心。 齐之韵听到这个名字不为所动,她看着云文清,一字一字道:“好,我如你所愿。自今日起,我齐之韵再不缠着你,还你清净!” 语落,坚毅的转身离开。 楚浅音上前追了两步,却被她制止:“浅音你停下,我午时便要赶回西齐,你既随着萧世子来了丞相府,便好生呆着。”咱们两个,至少有一个要幸福,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齐之韵走的极快,方才云文清嘴中叫出的名字定是让浅音起了疑惑。有些事她不想回答,也不想再想起,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楚浅音看出了她想逃避,抿了抿唇,也不再多问。 气氛因为齐之韵的离开有些许的冷凝。 萧叶岚上前拉着楚浅音回来,低声道:“莫要担忧。” 楚浅音点点头,看了一眼齐之韵离开的身影,叹息一声随着萧叶岚回到座位。 云文清一改方才的颓靡之色,显得稍稍精神了些。只是那落寞的眉眼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楚浅音狐疑的看着云文清,想来他定是不知道之韵的事,否则定然不会如此淡然的坐在这里。只是,你今日若是不追,将来可莫要后悔。 楚浅音虽说总是反对之韵和云文清在一起,但是顾念着之韵的幸福,倒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如今,竟是没想到之韵自己先放弃了!可若是放弃让她那么痛苦的话,她宁愿之韵一直追逐! “舅舅,我先回去了。”云文清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身形极快,林胥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消失不见。 “二皇子也走了,两位怎么还在这里留着?”林胥卓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依旧泰然坐着的两人,开口询问。 萧叶岚浅淡的回应道:“叶岚登门之时便说了,林相是我父王的好友,如今父王不在,我带阿音来串串门儿,认认人儿,省的将来我迎娶她时来了一堆人的阻挠。” 林胥卓一噎,想着萧叶岚这话儿怎么像是故意针对他说似的。但想着有些事儿极为隐秘,他应该是不知道的,便也放了心。如此想来,便释然了。 见林胥卓的神色变幻,萧叶岚轻笑道:“况且我也阿音的午餐被墨公子占了,自然是来林相这里蹭饭。” 第31章 愿忘前尘 林胥卓闻言咬牙,他说怎么好好的他们俩来了相府,果然是事出有因! 想了想,林胥卓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叶岚世子和浅音公主今日来这里用餐。” “林叔叔果然善解人意。”萧叶岚换了称呼。 林胥卓抚额,浅音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找了个这般的人! 楚浅音感觉到林胥卓颇为惋惜的目光,颇觉不解。萧叶岚淡定的饮茶,偏头对着楚浅音低低的道:“阿音,相府的宝物最是珍贵,记得闲来无事多找点儿拿回去。” 楚浅音无感,她对宝物一向不敏感。 一旁的林胥卓嘴角微抽,果真是造了孽啊! 楚浅音因为齐之韵的事儿失了吃饭的心思,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而萧叶岚见她不愿吃也如是。想着紫玉应该熟知她的胃口,所以和林胥卓道别之后匆匆回府。 楚浅音无奈:“叶岚,我不过是胃口不好而已,何须如此的大惊小怪。” 萧叶岚上下打量了楚浅音,继而道:“你本来就单薄,如今再不愿吃饭,万一哪日被风吹走了我可如何是好。” 楚浅音对他的坚持甚是无奈,只得在他的逼迫之下勉强又吃了些紫玉做的糕点。 紫玉在一旁笑道:“果然还是叶岚世子厉害,小姐不想吃东西这个毛病我治了许久也未曾治好。” 紫灵揶揄的碰了紫玉一下:“姐姐,小姐这性格估摸着也就姑爷能管管了。” 楚浅音面颊染上了一丝红晕,萧叶岚对于紫灵的称呼十分满意,道:“听说你喜和莫昕比武,过两日我和你家小姐出去采药,莫昕就送给你玩儿一天。” 莫昕抱着剑站在门口,听见这话面色不动,但心中却十分鄙视自家的世子。这样为了一个称呼就把他卖了真的好么? “谢姑爷。”紫灵得意的看了莫昕一眼,谄媚的朝萧叶岚一拜。 “现在就叫姑爷是不是早了些?”楚浅音开口道。 萧叶岚拿了一块糕点喂进她的嘴中,低笑道:“总归是要叫,如今先叫着习惯习惯也不错,你说对么?” 楚浅音费力的咽下那块糕点,心道:她能说不对吗! “对!”楚浅音咬牙道。 “姑爷,小姐不能喝醉酒,醉酒之后醒来会耍小性子;小姐喜欢昙花;小姐不喜欢甜点,但却非常喜欢我姐姐做的桂花糕;小姐喜欢在夏季里饮用荷花泡的水;小姐除了蓝色的衣裙其他的一概不穿,当然,特殊情况除外;小姐最喜欢冬季,虽说冬季很冷;小姐喜欢春天的桃花;小姐……” 紫灵滔滔不绝的说着,楚浅音忍无可忍的打断:“停。” 紫灵一脸无辜的眨眨眼:“小姐,怎么了?” “你只管继续说。”萧叶岚含笑看着楚浅音。 紫灵看了一眼萧叶岚,又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楚浅音,衡量了一下,开口道:“姑爷,我就说到这儿了,剩下了得靠您慢慢发现。反正时间还长。” 语落,转身跑了出去。 “小姐,那我先下去了。”紫玉收拾了盘子,转身离去,只余两人在屋内。 紫玉紫灵都下去了,屋里余下楚浅音和萧叶岚。二人相对而坐,呼吸清浅。半晌,楚浅音开口问:“再过几日是春年,听说依据云国的惯例似是要参加云帝筹备的夜宴,我们哪有时间去采药?更何况,如今是冬季,言凤城的天气冰寒,哪有什么草药生长?” 萧叶岚闻言轻笑:“阿音,你莫不是忘了你刚来云国的时候也出去采药了?” 楚浅音怔楞:“你如何得知?” “天机不可泄露。”萧叶岚打了个哑谜,“虽说言凤城的天气清寒,但是终归有些好药材在外是长着的,春年夜宴,我想着咱们还是不去了如何?” 萧叶岚打着商量,楚浅音微微皱眉,今日之韵回了西齐,宫内多多无人接应,想了想,她斩钉截铁的开口:“春年夜宴定是要参加。”顿了顿,道:“我们不然明日去吧。” 萧叶岚眸光涌动一番,点点头,算是应允。 “世子。”莫昕在外叫道。 “有事?”萧叶岚温润的音色中含了一抹愠怒。 楚浅音推推他,轻声道:“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处理吧,我休息休息好明天一起去采药。” 想着莫昕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叫她,他不放心的叮嘱:“那你定要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过来找你。” 楚浅音顺从的点头。 萧叶岚起身离开,临走时有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回到屋中,萧叶岚转身问身后的莫昕:“有何事?” “回世子,莫离来信,五皇子不日进京。”莫昕道,“还有,陛下近些日子身体似乎没有以前硬朗了。” 萧叶岚勾起一抹笑:“我道阿音就算再得他心,也不至于让他接到皇帝的圣旨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前些时候太过担忧阿音,竟忽略了这一点。”眸中的讥讽之色一闪而过,他继续道:“把这两件事儿透漏给太子。” “世子是想看他们内斗?”莫昕抬眸,疑惑的问道。若是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斗了起来,朝堂不稳,兴许连萧府也会遭殃,这对世子有什么好处? 萧叶岚开口解惑:“若是他们二人不斗起来,让五皇子得了闲,他来骚扰我的世子妃怎么办?”顿了顿,又道,“放心吧,莫昕。虽说我对这萧府不甚感兴趣,但毕竟这是父主留下的,我会好生管着。” “属下明白。”莫昕点头,随即退下。 萧叶岚唇边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云文逸,你若是想要皇位那便去取;若是想要阿音,我便是逆天改命,也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月亮悄然挂上柳梢头,银色的清辉洒下,笼罩着静谧的大地。 箫音竹昙里,主屋中烛火跳跃,映得楚浅音的俏脸忽明忽暗。窗户忽然大开,熟悉的气劲流过,再看时,眼前已多了位玄色锦袍的男子。 那男子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入口微涩,男子笑道:“我深夜赶来,妹妹竟只给我准备了的寒凉的茶水,当真是较为兄心酸啊。” 楚浅音眼也不抬,凉声道:“只当是给你下下火。” “虽说梅林扰了你和叶岚世子的约会,但也是无心,却不想妹妹如此记仇。真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得了夫婿忘了兄啊。”墨枫感叹,直呼“女生外向”。 楚浅音似是早料到了他会这般说,面色不变,只是问道:“你与萧叶岚认识多久了?” “哦?”墨枫抬眼,感兴趣的问,“妹妹如何会想到我与叶岚世子相识?他这般黑心,与我又不是同道中人,我缘何要与他相识?” “师兄,你过激了。”楚浅音淡淡道,她只问了一句,他却说了许多,明显的心虚。 墨枫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依旧玩世不恭的道:“妹妹啊,与你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哥哥’,来,叫声听听。” 楚浅音蹙眉:“哥哥和师兄是有区别的。我只有楚轻辰一个哥哥。” 墨枫暗恼:“我与你朝夕相处,自然是想让你唤我声哥哥的。毕竟哥哥比起师兄要亲密些。” “哥哥。”楚浅音唤了一声,真是败给他了。顿了顿,又道,“休想转移话题,况且,你也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定然与他认识,我十年前丢失的那段记忆你可知晓是怎么回事?” “往事已过,何须执念,如今这般不是很好吗?”墨枫轻笑道。 楚浅音抿了抿唇,半晌道:“我不想当个空白的人。”亦不想,每次在他面前看着他的付出,看着他的痴守十载,自己却只能默默接受。 墨枫看着她的模样,知道她今天定是不肯罢休。想了想,道:“我与萧叶岚是总角之交,幼时相识,那是你还未曾出生。至于你的记忆,我虽知道些,但却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楚浅音倏地抬头,眸光急切,她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突破点,却什么答案也要不到,这让她如何甘心? 墨枫看着她,见她自从和萧叶岚相见以后,人气终于多了些,不再似以前一般整日冷这个脸。这样的变化,他是开心的。可她的记忆……墨枫垂了垂眸,今日他过来,不就是料到这儿了吗。 妹妹如此聪慧,当初他为她解雪莲汁液之谜是她定是起了疑心,今日梅林他扰了二人之约,而萧叶岚却对他手下留情,她心中自然是已明白七八分。否则不会深夜之中在房中等他,可是,若是真让她知道了那些尘封的往事,真的好吗?毕竟他不是当事人,虽然知道些,但毕竟只是皮毛。若是误导了她,造成恶果,那她记忆恢复之时他又要如何面对? 想了想,他终是道:“妹妹,这件事我虽想说,但只怕误导你扰了你的心智,倒不如你自己找找答案。毕竟,那段记忆,是你自己请求师傅消除的。十年前,你对师傅说,已无牵挂,愿忘前尘。” 楚浅音怔楞,没曾想过是这个答案。竟是她自己,选择忘了与他有关的所有吗? 第32章 之韵出事 一夜里,楚浅音想了许多。甚至不知墨枫是何时离开。 她一直以为,当年之事,许是她受伤,伤了头部,才让记忆流失。她早已知道记忆有缺陷,只是想着对了记忆不多,总归亲人还记得,那便不是什么大事。忘了便忘了。 但是却不知,她只一忘,竟忘了她的心悦之人。 遇到萧叶岚,是她始料未及的,那个外表温润,实质上却霸道凌厉,狡诈如狐的人,不知不觉就占据了她的心。 是什么让她着了迷呢? 兴许是接风宴上,那个竹青色锦袍着身,却面色苍白的病世子。 兴许是延城小树林,那个身将死,心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人。 兴许是寒夜月下,那个拖着病体,在亭中用烛火暖了她的心的人。 兴许是簇簇烟火之下,那个说要她拯救的人。 许多许多,与他相识不久,却有了那么多她无法割舍的回忆。总感觉第一眼见萧叶岚是便有股熟悉之感,那种熟悉,是时光穿透轮回,直直映射在心里的感觉。所以,她选择相信他。 二皇子说他等了她十年,她也怨怪自己竟不小心失了记忆,可是今夜方才知,原来不是意外。是她自愿请师傅抹了她的记忆,是她自愿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浅音蹲在角落里,环着双膝,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嘤嘤颤抖。 为什么要忘了萧叶岚? 为什么要让他受了那么多苦? 楚浅音,都是你的错。是你负了他,是你对不住他的十年真情。她早慧,睁开眼便通世事,七天能言,半月能行。三岁的你怎会不晓得男女之情?可为何,那般早慧的你,那般不肯欠了任何人的你却让萧叶岚在这十年里饱受相思之苦? 她学医,自然知晓这十年里他油灯苦尽的身体有多糟糕。若非遇见了她,若非她恰巧给他施了逆命,他根本活不过十六岁。明明他只比她大了三岁,却吃了比她多得多的苦! 楚浅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许是蹲了久了,一时未察,直直扑向地板。她连忙摁着墙壁,堪堪站稳,却听得机关转动的声音。 循声望去,床边的暗格弹出。 楚浅音上前查看,却见暗格中放了许多宣纸。拿过烛火,细看之下,竟全是萧叶岚的笔迹。 一页页的翻着,是她从小到大的全部画像,亦有他重病之时的零碎之语。 “阿音,你说我若是不喝药你便会生气,不管走多远你也会回来收拾我,可是我已连着两日未曾喝药,你为何还不回来?” “阿音,龙雪山上冰雪彻骨,你可是寒冷?” “我将这里的昙花管理的很好,可就是不开花,我想,它们定是如我一般,等你归来。” “母亲忌日,我去祭拜,当年她一身血红的宫装,在我面前跳河追随父主,甚至连我也抛下。这般痴绝,我便是怪也怪不得她。这世上人心彻寒,只有你这束阳光能温暖我。若是连你也抛弃我,我不知将来的世界会是如何的冰寒。” “青若公主日日纠缠,我只恨,为何那人不是你。” “这世上,商人爱财,小人重利,政客惜权,而萧叶岚独独执念楚浅音。” “我还是去了龙雪山,但为你故,身死又何妨?” 楚浅音指尖不时的颤抖,那萧叶岚隐藏最深的,从不曾现于人外的感情,竟然如此沉重,重的她不能呼吸!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只是记得最后一张字,和最后一幅画。 “阿音,我不惧走向死亡,只怕有生之年,见不到你最后一面。若老天庇佑,让我见你一面,即便世世早夭,入不得轮回道,我亦不悔。” 那最后一张画,是她半年前被骗下龙雪山时他所做。她一袭蓝色的罗裙,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可她分明能感受到作画之人的刻骨情思,那眉眼间的细腻,若非是用了心,又如何画得出?还有那首词,字迹偏硬,墨汁的浓淡不一,分明是手腕不稳,落笔不明。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鉎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楚浅音低低的念出那首诗,感受着题诗之人的小心翼翼,顿时心头梗塞。 犹恐相逢是梦中…… 犹恐相逢是梦中…… 萧叶岚,你这么小心翼翼,要我情何以堪? 孤月高挂,楚浅音抱着那一堆纸在床边带了一个晚上。翌日天刚亮,就传来紫玉的声音:“小姐,您醒了吗?” 楚浅音连忙放好宣纸,收拾妥当,才到:“好了,你进来吧。” 紫玉推门而入,放下洗漱用具,才骤然发觉楚浅音依旧是昨日的裙装,发丝未散,还是她昨日为她挽的发髻,心下惊奇,又见她面容稍显憔悴,双眼微肿,不禁道:“小姐,你……” “无事。”楚浅音打断她的话,“先悄悄找些冰块过来。” 紫玉明了,迅速去找冰块。待回来时,楚浅音已洗漱完毕,紫玉细心的将冰块放在她的眼角,彻骨的寒冷深入肌肤,感到异常的清爽。 “小姐,可是昨夜墨公子惹着您了?”紫玉皱着眉问道,她追随楚浅音多年,她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无缘无故的哭泣从不是她的风格。 楚浅音闭着眼睛,想着那些让人窒息的语句,心中一痛。 屋内有一瞬的静寂,就在紫玉觉得她不会回答时,才听到她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对不住萧叶岚。” 紫玉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正想着,却听紫灵蹦蹦哒哒的过来,身未到,声先来:“小姐啊,你怎么还不走,姑爷都等急了。” 楚浅音拿下眼角的冰块儿,理了理衣裳,道:“马上就来。” 走到门口,没见往常的马车,只见到萧叶岚带着温雪,含笑等她。她上前,借着萧叶岚的力上马,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凝在鼻尖。。 “阿音,今天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萧叶岚凑近她的耳朵,低低的笑道。 楚浅音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马蹄扬起,穿梭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微寒的空气袭来,楚浅音却丝毫不觉。 拿着采药的工具,寻到好的药材楚浅音便细心的挖出来,放到萧叶岚身后的竹篓里。 “当初为什么想要学医?”萧叶岚问,医术是一门很枯燥的学问,识记的东西很多,更要忍受别人不能忍受的血腥。 楚浅音弯腰,便挖药材便回道:“心随所想罢了,突然就想学,恰巧师傅也精通,便教了我医术。” 骤然瞳孔一缩,萧叶岚敏锐的问:“怎么了?” “没事。”楚浅音摇摇头,道,“不过是有些渴了,你去前面打些水来好吗?” 萧叶岚点点头,放下竹篓,拿起水囊:“那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许动。” “知道了。”楚浅音顺从的点头。 萧叶岚的身影渐行渐远,楚浅音稍稍柔和的气息顿敛,足尖轻点,朝着水月洞天的方向飞跃而去。 刚一进去,就见墨枫一脸冷色的训斥:“这就是你们找的结果?寻而不得?现在,立刻,调集善于侦查的能手,去阳川城找,找不着,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阳川? 楚浅音心道不好,阳川是去往西齐的必经之路,之韵昨日离开,以她的脚程,定然是到了阳川没错,难道…… 正想着,就听墨枫冷声道:“还不赶紧过来,之韵出事儿了,你还想着和萧叶岚一起去采药!” “说清楚。”楚浅音心下慌乱,却告诫自己要冷静,必须冷静! 墨枫抿唇,终是不忍冷着脸对她,强压着怒火,他道:“我听说昨日之韵怒气冲冲的走了,担心她,便让两个下属跟着她,暗中保护。却不想,今早接到飞鸽传书,之韵在阳川受袭,生死不知!那两个下属,死一存一,西齐士兵,全军覆没!” “放肆!”楚浅音凉薄的脸庞冷气四溢,冷声开口,杀意弥漫,“敢伤之韵着,格杀!” 墨枫心下惊诧,这是这么多年来,妹妹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儿。不过,这火儿发的好! “自然格杀!”墨枫接道,邪佞的开口,“爷要挖了他祖坟!”语落,拽着楚浅音向藏书阁走去,“快,赶紧帮我查。我要阳川所有的战略部署以及密道山谷,这一次,我定要扰的阳川不得安宁!” “对,还有,让多多暂时中止他的计划,什么事情都没有救之韵重要!”墨枫淡淡的补充,“如果可以,让多多这几天晚上回来,你不太方便,萧叶岚看的严,他若是不帮我,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我会的。”楚浅音点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大的忙,继而补充道,“紫玉心细,我让她明日过来,师……哥哥,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之韵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她的事算不得麻烦!”说着,已到了藏书阁。 一整日转瞬而过,之韵还没有消息。楚浅音担忧却无能为力,墨枫看着她焦躁的模样,暗自叹息。 第33章 夜出皇宫 妹妹还是太小,经历的事儿太少,沉不住气,以后定要仔细磨砺磨砺。这样的焦躁,难当大任! “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省的萧叶岚等急了。”墨枫看了眼窗外,暮色四合,怕楚浅音一会儿离开不安全,便开口提醒。 楚浅音看了眼那一大堆书,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便点头。离开前,借着机会,便立即给多多传了信号,让他想办法出来。 随即出了水月洞天,想着萧叶岚大约回萧府了,便直接朝着城内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钱多多收到了楚浅音的传信,俊颜顿时黑了。和老皇帝告了病假,便趁着月色离开。该死,谁的胆子肥了,竟敢欺负他们水月洞天的人?若是让他找到了那人,定要将他剥皮抽筋,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走了宫中最偏僻的地方,那里的防卫薄弱,他准备从那里离开,却发现一阵凌厉的杀气,正欲离开,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们要挟我并不能得到你们想要的。” 喑哑的声音开口:“我们就算不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从你这里得到钱财和美色也是够了。” “是啊,大哥,咱们可从来没有感受过一国公主的风韵呢。”另一个色眯眯的声音轻声道。 那女子不惊不扰,依旧淡然处之。 却听到另一个声音道:“老大老二,你们看她脖子上戴的玉佩,成色不错,定然是价值连城。”说着,将她脖子上的玉佩扯下。 不动声色的女子惊呼:“你们把玉佩还给我!” 见她动了怒,最后一个出现的声音又兴致盎然的道:“吆,美人儿动怒了,啧啧,让哥哥看看这玉佩有什么不同之处。”对着月光,他轻声念道:“天佑书元。” 这四个字让钱多多离开的脚步一顿。 “求你们,把它还给我。”女子软了口气,焦急的开口,“只要将它还我,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我悉数给你们。” “要什么都可以?“三个男子齐齐看向她。 她不自然的点点头。 “我们兄弟三人做了许久的苦行僧,难得见你这么美丽的佳人儿,要你行吗?”老大打量着女子。 那女子屈辱的闭起眼睛,身子颤抖:“我只要那块玉佩!” “那你呢?”老大穷追不舍的问。 女子再次开口:“只要不是那块玉佩,你想要什么都拿去吧!” 得了女子话,三兄弟不禁哈哈大笑,欺身而上,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女子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口中不住的重复:“书元,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女子猛地站起,狠狠的撞向老三,抢过他手中的玉佩,珍宝一样握在手中。 “贱人!”老大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团团将她围住,拳头如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落在身体上。口中的血腥气不断的涌现。 老大拔出佩剑,直直的朝地上的女子刺去! 感受到森冷的杀意,女子弯唇,淡淡的闭上了眼睛,真好,书元,我马上就可以去找你了,再也不用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不用看着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意料之中的痛苦没有来临,睁眼看时,三兄弟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不起来。”钱多多皱眉。 “钱公公?”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云青芜,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起来。”钱多多冷着声音,真是烦。 震惊压下,云青芜轻声道:“起不来了。” 钱多多皱眉,蹲下身子看了看。女子素色的罗裙上已经染了点点的血迹,衣裳凌乱,像破碎的娃娃一样。尽管如此,手却一直紧紧的抓住那块玉佩。 “那块玉佩值得你这么爱惜么?”钱多多突然开口。 云青芜一愣,脸上挂上悠远的笑容:“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钱多多心中一阵烦躁,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云青芜摇头,她现在看到那座宫殿,就恶心的慌。 “那你想怎么样?”钱多多再次皱眉。 察觉到他的厌恶,她轻声开口:“你走吧,不用管我。”想了想,补充道,“今夜的事情我权当没看见,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 钱多多点头,他在宫中呆了那么久,云青芜的性格他很了解,否则他也不敢无所顾忌的现身。 想着,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再次转身,对着云青芜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前提是你不许告诉任何人那个地方的方位,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其中的秘密,天亮时我会将你送回来,你说怎么样?” 云青芜怔楞。 “去还是不去。”钱多多再次开口,得到云青芜的同意,他一把抱起她,轻轻越过宫墙,朝着水月洞天奔去。到了之后,将她交给婢女,道:“你带她下去梳洗一番,然后带她去藏书阁找我。” 随即背着身子去了藏书阁。看到墨枫不停的查资料,发命令,他开口:“你只管去查你想要的,其余的我来。” “呦,我们除了金钱之外一律不敢兴趣的钱长老竟然也肯踏足我这藏书阁,不错不错。”墨枫得了空打趣。 钱多多翻了个白眼,就事论事好不好。“记得给我掏补偿费。”钱多多接口,本性不改,“我给你带回来了一个得力干将。” “谁?”墨枫显得格外有兴趣。 钱多多神秘的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墨枫不语。 过了将近一刻钟,却听婢女道:“钱长老,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钱多多淡淡的开口。 “女的?”墨枫放下手中的书,凑近钱多多。 “你别胡想。”钱多多瞪他。 墨枫笑的像狐狸一样,高深莫测的看着钱多多,可待他看清楚来人的相貌之时,灿烂的笑容顿时僵住。他对着钱多多传音,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告诉我来的是云青芜! 钱多多正好奇他的变化,就听到云青芜惊诧的声音:“表兄?” 墨枫见躲不过,便皱着眉对她道:“大晚上的不在宫里呆着,你跟着钱多多乱跑什么。” “我……”云青芜正欲解释,就听到钱多多道,“我这是乱跑么!” 墨枫皱眉:“你怎么带她过来了!” “我乐意。”钱多多回嘴,“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我们鼎鼎大名的青芜公主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表妹?” “一直都是!”墨枫不咸不淡的回应,随即道,“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得力干将?” 钱多多点头。 “行了,既然来了,那你便过来,在这些书里翻出所有关于阳川城的资料记下,动作要快!”墨枫对着云青芜招手,既然是她,虽说别扭了些,但总归青芜不是外人。 “好。”云青芜点头,走到一堆书籍里面查阅,看了看眼前成堆的书,她看向一旁的墨枫,开口问道,“表兄,你们是要那方面的资料?” 墨枫抿唇,瞥了钱多多一眼。 云青芜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若是不方便的话……”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钱多多打断她的话,对着墨枫说,“总归是你的表妹,来也来了,让她帮帮忙也无甚大碍。” 墨枫耸肩一笑:“青芜,我要关于阳川的所有资料,包括布防图、守城大将、地理风情,统统给我找出来!” 墨枫说的冷硬,语气焦躁,想来也是出了什么事儿。这般想着,便立即去找。顿了顿,她道:“表兄,关于阳川城的资料,去宫里找会不会事半功倍?” 这一句话,醍醐灌顶。钱多多猛地一拍腿,赞道:“好想法。咱们这里毕竟只是皮毛,要知道最精华的非皇宫不可。” 墨枫摇摇头:“既然是隐秘的事儿,哪儿那么容易找?” “我想我大约有办法。”云青芜开口。 二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她,她继续道:“我自幼便喜读书,父皇曾给了我一块令牌,宫中各类藏书之地都能自由出入。” “那就这么决定,你明日去宫内找,我留在这里坐阵,晚上想办法让多多带你出来。务必小心!”墨枫叮嘱道。 云青芜点点头,转而问道:“表兄,你回来了舅舅知道么?” 墨枫手一僵:“我还不曾去找他。青芜,我在这里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文清也不行!还有,关于多多的身份我想你大约也是好奇的,不过如今先憋在心里吧。等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如今你了解的多了反而无益。” “我明白。”云青芜点点头,这些分寸她还是有的。陡然,她想到了什么,“今日阳川传来消息,之韵公主受袭,你们如今可是为了她?” 墨枫抬眉问道:“这事儿你是如何得知?” “文清早些时辰去找我的时候,有下属给他报告这件事情。”云青芜简略的概括,看墨枫和钱多多眉眼凝重,便又道,“你们放心,文清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没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他自己去了阳川。如果你们要找之韵公主的话,还是先和文清联系上,省的出了问题。” 第34章 首度争吵 墨枫思索片刻,觉得这话儿说的在理,便点头:“好,这事儿我去办。” 看到事情有了进展,钱多多心头一颗大石落下,打趣墨枫道:“若是让那个魔女知道你是云文清的表兄,仔细她收拾你。” 墨枫瞪他一眼:“少给我在哪儿说风凉话,她荒废了武艺那么久,如今这小小的袭击都能中招,还想着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做梦!” “无妨,我只管看戏便是。”钱多多耸耸肩,对一旁的云青芜说,“明日你去行动时小心些,我和你父皇告假,说中了风寒,恐不能陪着你一起了。若是有情况去找我便是。” 云青芜点点头。 钱多多看着她颈间的玉佩,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冷不防的说道:“整日带着那块玉佩,也不嫌烦得慌。已死之人的物件,晦气!” 云青芜下意识的护住玉佩,一瞬冷了神色:“晦气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怕是钱公子也管的宽了些。” 钱多多冷哼了一声,凉声道:“你留着他的物件,怕是他临死之时想的是将你挫骨扬灰。” 云青芜一愣,苦笑一声:“是啊,他该是恨我的……”他那么信任她,可到最后,却是她的亲生父亲灭了他全族。血海深仇,如何不恨? “恨也是好的,总归还是想着我的。”云青芜低眉道。 墨枫看了看两人,想到钱多多的身世,骤然明白了几分。难怪多多会突然将云青芜带了过了…… 钱多多皱眉,冷哼一声,不做它言。看着她翻书的娴静模样,突然别过了脸,想着民间传的民谣:北方有女青芜,端庄如月,娴雅如玉,步步生莲醉倾城…… 天下三大美女,云国云青芜,南楚楚浅萱,西齐齐之雅,堪堪并列,曾经他玩笑说任一个都比不过浅音,可如今他想,这盛名倒也贴切。 步步生莲醉倾城!她确实当得起。 楚浅音离开了水月洞天,就径直回了萧府。天色已黑,她想着萧叶岚总该是回来了。 刚一落地,就见紫灵急匆匆的迎上来:“小姐啊,你总算回来了,都快急死我们了。对了,姑爷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说着往后张望,再三确定后才发现竟然真的就只有小姐一个人! 楚浅音猛地问道:“萧叶岚还没有回来?” 莫昕凝眉:“世子不是和公主在一起吗?” 楚浅音顿感大事不妙,骤然心底一痛,针扎的感觉密密麻麻的袭来,疼痛一波连着一波。紫灵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楚浅音甩开她的手,神色匆忙的离开。萧叶岚,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紫灵莫昕对视一眼,连忙追了出去,这里有紫玉在,不会出问题。倒是世子那里,难说! 楚浅音甚至没来得及换马匹,就一路的提着内力往前飞。心里的疼痛感愈来愈深,她知道是萧叶岚出了事儿! “逆命”的功法连着她们二人,出了事儿,她自然知晓!她如今只盼着萧叶岚能够撑住,撑到她过去! 这般想着,便到了二人上午分离的地方。她夜视能力也是出奇的好,一眼便看见了黑衣人的层层包围之中,那个冷冰冰的人! 察觉到人群之外的目光,萧叶岚先是心口一松,再然后是冷冰冰的别过脸,对着一群黑衣人道:“我的地盘儿你们也敢放肆,当真是胆子肥了!” “咱们刀枪地下见真招儿,兄弟们,上!”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一群人蜂拥而上。他们的视线太过集中于萧叶岚,反倒是没注意楚浅音。 萧叶岚眉眼一凝,握紧手中的软剑,内力一提就要迎上去,却见暗处的楚浅音捂住胸口,痛苦的弯下身,他顿时心头一紧。才反应过来,当初她为他施了“逆命”,二人如今是一体的,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她定然是可以感觉到的。 如此一想,连忙松了内力,只是单单的用身体的力量。 楚浅音察觉到他的变化,不做他想,立即加入战斗,护住萧叶岚。 “让开。我用不到你。”萧叶岚冷着声音道。 楚浅音暗道不好,他定然是动怒了,这么长时间,这是他头一次冷着脸和她说话。心下想着,开口道:“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耍性子,我能帮到你。” 萧叶岚冷哼一声,别过脸不愿看她。楚浅音叹口气,手一扬,毒针齐齐发射。见血封喉的毒药,几个人甚至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已毙命! 余下的黑衣人顿怒,齐齐朝着楚浅音攻击。恰在此时,紫灵和莫昕二人赶来,顾不得他想,连忙加入战圈。 看到黑衣人的数量逐渐减少,首领咬着牙,对着仅存的三人道:“撤!” 紫灵想要去追,被楚浅音拦住:“穷寇莫追,你们先去那里采些药,我带着萧叶岚回去。” 紫灵看着萧叶岚强撑的模样,顿时点头,带着莫昕去采药。 空气里的血腥气味还未散,萧叶岚极其反感。当下便转身离开。将将走了一步,就发觉双腿的僵硬。 楚浅音连忙跟上,扶着他。 “松手。”萧叶岚凉凉的出声。 楚浅音低声道:“叶岚,我不该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对不起……” “不必道歉。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萧叶岚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楚浅音,我知你凉薄,可惜如今才将将看透!” 楚浅音顿时失语:“我是真的有急事,你先别闹了好不好?你受了伤,我们先回去。” 萧叶岚猛地甩开手,脸上布满了寒霜:“我说了,你无须解释。还回来干什么?放心,我不会作践自己!” “叶岚……”楚浅音急的脸色涨红,心头一阵慌乱,她自小到大冰冷惯了,何曾学过哄人? 萧叶岚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心头却是怒火翻涌。他去替她接水回来,却发现已没了她的身影,他心头慌乱却不敢乱跑。生怕她回来了找不到他,直到晚上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再然后是她出现。他虽松了口气,却是气上了她! 他便这般不能得她信任?想要离开,竟需找借口? 楚浅音快步跟上,几度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路无言,行至城门,夜已深,城门落锁。隐约间,似有一人一马立在城门,待城门开启。 萧叶岚认出那人,眸光霎时冷凝。楚浅音脚步一顿,显然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气。心下诧异,看着萧叶岚换了方向,楚浅音也忙跟上。 那人显然看见了萧叶岚,隔着夜色喊道:“叶岚既已看见我,怎的又转身离去?莫不是七年未见,认不出来表哥了?” 萧叶岚停下,转身对着那人道:“夜色漆黑,恕叶岚眼睛不好,未曾认出五皇子。五皇子见谅。” “叶岚深夜不在府中修养,来城外做什么?旁还有佳人相伴,叶岚当真是好福气。”五皇子笑道。 萧叶岚向前迈了两步,借着夜色挡住了楚浅音:“何来佳人,不过是二哥恐叶岚外出有恙,便随意指派了这个女子前来照看我罢了。入不得五皇子的眼。” “哦?”五皇子声音微挑,眼光随意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楚浅音,转开了话音,“听说你外出求医,求得了南楚的浅音公主?如今身子可还好些了?” 萧叶岚不动声色的开口赞道:“浅音公主神医妙手,有她的医治,叶岚身子比之以前好了许多,劳五皇子费心,叶岚惶恐不胜。” “你我本是兄弟,何来费心一说。父皇素来疼爱你,见到你身子大好定然十分开心。”五皇子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于萧叶岚的生疏恍若未觉。 暗夜之中,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萧叶岚唇角微勾:“五皇子奔波劳累,叶岚便不叨扰五皇子了,告辞。” 语落,萧叶岚转身离开,脚步一如往昔的清浅,可是一旁的楚浅音分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楚浅音微微蹙眉,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的不安? 恰深思中,楚浅音看到萧叶岚踉跄了几步,来不及多想,便抬手扶住了她,手指搭上萧叶岚的脉,他错开手臂,不愿让楚浅音探查。楚浅音微微蹙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扶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城中走去。 五皇子看着萧叶岚的情状,敛了敛眉眼,看着萧叶岚和那个婢女一点点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内心浮起怅然。 二人一路无语的走回府中,紫玉孩子门口等着,看到二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内心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 “紫玉,紫灵和莫昕一会儿采药回来,你先去厨房准备准备。”楚浅音淡淡的开口吩咐。 紫玉颔首:“是。”行了礼后边走开了。 萧叶岚任由楚浅音扶着,待走入了屋中,突然抱着她,双臂用力,似是害怕楚浅音一下子消失不见一般,死死的扣着她,半丝空隙也不留。 这不是萧叶岚第一次抱着她,那一次皇宫之中萧叶岚十分的知礼,而这次却十分的粗暴。楚浅音隐隐有些喘不上气,却未曾挣扎。 半晌,她淡淡的开口:“叶岚,你在怕什么?” 萧叶岚身体一滞。 第35章 相拥共话 楚浅音继续开口:“若是你害怕我会离开,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楚浅音虽然冷心,却并不是没有心。我既然答应与你在一起,便不会轻易离开。上午一事是我思虑不周,你责怪我不信任你,可你就信任我吗?你若是信任我,为何如今这么害怕?” 萧叶岚如玉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温雅的气质如今却有些颓唐,他淡淡的垂下眼睑,环着楚浅音的手臂稍稍放松了些,却也未曾放下。 楚浅音内心松了口气,总归这人还没有气到听不进去她说话的地步。楚浅音也抬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微微侧侧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的怀中。烛火摇曳,二人的身影映在床上,萧叶岚看着那幅景致,唇角微勾,今日的怒气与担心终归是淡淡的散去。 “阿音,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萧叶岚低声开口,宣誓道。 今夜云文逸回来,站在城门之外,与阿音不过几丈远,可他的阿音却并将他放在心上。是他多想了,以为阿音曾经对他施以援手,便想着阿音对他有意。如今看来,阿音对他并无意。 “自然。”楚浅音附和道,感觉到萧叶岚终于不再生气,素来清冷的小脸上竟泛起淡淡的微笑,恰似悄然开放的昙花,让人见之忘俗。 “我曾让人拦着云文逸回京。”萧叶岚坦承不讳。 楚浅音挑眉,刚想开口问他拦着云文逸作甚,便想到今夜萧叶岚对着云文逸时将她挡在身后的情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难怪今晚萧叶岚这么害怕,想来是忌惮云文逸吧。楚浅音失笑,对萧叶岚的此种行为甚是无语。 “云文逸哪里来的本事让你如此忌惮?”楚浅音好笑的开口,在她看来,云文逸虽是皇族子孙中的佼佼者,但才华比起萧叶岚却是远远不足。这样的人,萧叶岚根本就无须放在心上。 萧叶岚看她一脸打趣,咬牙开口:“若不是你曾兴起助他之心,我何至于如此做。” 楚浅音一愣,她何时想过要助云文逸了?他们二人就只是在幼时见过一次面而已……等等,见面? 楚浅音一下子想起来了萧叶岚所指的是何事情,记忆也渐渐地回到多年前。 那日,她正准备下山去延城的小树林,一下山便见一个男孩子执拗的站在山下。想到师兄下山前师兄说过的话,“妹妹,这两日山下有个皇子,有事求师傅。你若是下山便避着他,免得他缠上你,云国皇室之人素来不好惹。” 一瞬间,她便知道了他是谁。这里只有一条路,他堵在路中央,她无处可避。顿了顿,继续向前走。正待从他身边经过时,便见他笑了笑,那时的小男孩,虽小,却已然有了漂亮的影子。 长得好看的人笑一笑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而云文逸恰是那样的人。虽然他是在龙雪山下,但龙雪山素来常年寒冷,即便是山下仍旧寒气逼人。而少年的那一笑,恰似冬日的暖阳,格外的温暖。 少年的气质十分的温和,与萧叶岚温和中透着疏离的感觉却并不一样,云文逸的温和是渗透在骨子里,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少年动了动嘴,喉咙中溢出沙哑的音色,想来是在山下站的久了,还不待说完,便见少年直直倒在了地上。 楚浅音素来不爱管闲事,可是云文逸晕倒在山下,这里鲜少有人来,而师傅和师兄这两日正避着他,根本不会下山。若是他在这里出了事情,云国皇帝自然不会放过龙雪山。 权衡了利弊,楚浅音喂他吃了一粒护心的弹药,在这里随便找了个山洞将他拖曳进去。云文逸虽然小,却也比楚浅音大了许多,拽着他也是极为费力的。生了火,楚浅音便去寻药材。 楚浅音自然不怕将他一人留在这里,一来是龙雪山鲜少有人来,二来是这个山洞极为隐蔽,一般人很难发现。故而,楚浅音走的极为安心。 等她找了药材回来,发现山洞里面多了一个人。那个男孩儿身着竹青色的锦袍,身上拥着大氅,捂得极为严实。眉眼精致,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身形略显瘦弱,却难掩风姿。 许是小孩子心性,他踢了踢平躺在地上的云文逸,皱着眉,有些不情愿的低语:“若非阿音想要救你,我才不愿管你。” 楚浅音心头讶异,她并记得自己与他相识,却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如此的亲昵,虽然有些不舒服,却并不排斥他如此叫自己。 她是认识他的,师兄曾经拿着他的画像在她眼前溜达,一个劲儿嘚瑟他们男性之中也有如此绝色。这个人,是已故萧王之子,云国尊贵的世子——萧叶岚! 想到此,楚浅音微微勾了勾唇,轻声道:“幼时助他不过是想着不想让他死在龙雪山,省的给师傅添麻烦。”顿了顿,又道,“当时是你救得他,与我可没有半分关系,我只不过是给他找了一个栖身之地而已。” 听到此话,萧叶岚一愣,继而道:“我竟不知那时你在外面。” “你当时一心扑在他身上,没有注意到我实属正常。”楚浅音低声道,轻声问,“你当时去龙雪山可是为了看我?” “自然。”萧叶岚答道,眸间划过一道暗暗的光芒,想起曾经,阿音不告而别,他的病情有所加重,听闻他的阿音被楚浅萱赶出了南楚,一时担心,瞒过了二哥就偷偷去了龙雪山。说来也巧得很,那日阿音刚好下山。虽然只是远远地一撇,却也让他忍不住的心酸。 他的阿音啊,当初是那样的天真可爱,活泼好动,而如今,却是寒意难抑,一脸的冰冷与疏离。他当时想着,若是不让阿音回南楚,一直在他的庇护之下,又如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不近人情? 看到她短时间便权衡出利弊,果断的替云文逸诊治,他既是欣慰,又是不悦。欣慰的是,即便阿音没了亲人,却能得到雪山老人的疼爱。若非如此,阿音又岂会担心龙雪山因为云文逸的缘故染上世俗的尘埃? 不悦的是,云文逸这般的难缠,竟让阿音替他诊治。他虽知晓阿音对他无意,却也不得不防范他。云青若如今只是幼年,便这般的纠缠于他。作为云青若的同胞哥哥,云文逸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身携重疾,难以经常来龙雪山。但是云文逸却可以。他的女孩儿,即便是忘了他,也不能喜欢上别人。 这些小心思,他当然不能和阿音明说。让阿音以为他误会了,这样阿音以后才会对云文逸敬而远之。 楚浅音无法想象当初身体孱弱的萧叶岚是怎样走到龙雪山的,这般情谊,她又怎忍相负? 相拥无言。 “叶岚。”半晌,楚浅音清浅的开口,“我想去一趟阳川。” 萧叶岚不解:“恩?” “之韵回西齐的路上遇劫,如今下落不明。我在京不放心她。”楚浅音低声开口。 此话一出,萧叶岚顿时明了。想来也是知晓了这件事情,今天上午才会不告而别。可是她今日上午若是将这件事情告知他,他定然可以帮到她。如今…… “你若是想去便去吧。总归如今云文逸回来了,定然要来纠缠于你。”萧叶岚温声开口,提到云文逸,难免出现别扭之感。 一想到云文逸,楚浅音也有些挫败:“我与他只见过一面,他作何要纠缠我?” 萧叶岚低笑道:“你当初救了他,怕是想要以身相许吧。” 楚浅音咋舌:“可是当初救了他的人分明是……” “阿音。”萧叶岚淡声开口,打断了楚浅音的话,“他醒来见得第一个人便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龙雪山,并且找到如此隐蔽的山洞?你救了他,他愿意欠你人情,作何不受?” 楚浅音心下了然,知晓萧叶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去过龙雪山的事情。她尊重他的意愿,倒也未曾多说些什么,只是就此止了这个话题。 “你去西齐的话也好,轻辰太子就要启程了,你留在这里反而不好。”萧叶岚又道。 楚浅音点点头,皇姐不愿让她回去,可是皇兄一心要她回去。如今对多多的承诺还未完成,她怎么可能就此回南楚?去西齐,不仅能躲避楚轻辰和云文逸,还能找之韵,一举三得的事情,自然要做! “那我明日一大早便启程。”楚浅音回道。明日哥哥回南楚,云文逸定然以为她要去送,提早走,省了很多麻烦。 “也好。”萧叶岚心中微有不舍,与阿音久别重逢,如今还未多相处些时日她便又要离开了,想想心里就极不舒坦。可是他也不会去阻止她,之韵对她的重要性不用多言。他的女孩儿,应该是展翅翱翔,而非是因为他而被禁锢在这一隅之地,失了风华。 “我离开了之后,你就呆在府里,不要受伤。”楚浅音叮嘱道。她不在这里,若是叶岚身体出了问题,这里的太医做不得什么。虽然为他施了“逆命”,但是他的身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调养好的。若是在这期间出了问题,她再是精通医术也只能束手无策。 第36章 前往阳川 萧叶岚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留在府中是最好的选择。 屋子的门依旧开着,紫玉端着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二人相拥的景象。月光掩映,这一瞬的美好久久的留在了她的记忆之中。从她跟着楚浅音起,便从未见过她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紫玉将托盘放在门外,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下。这样的美好,让人忍不住的去保护,而不是去破坏。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楚浅音便带着紫玉启程,前往阳川。 楚浅音将紫灵留在萧府,一方面是紫玉太过跳脱,不如紫玉稳重;另一方面将萧叶岚一人留在府中她很担心,紫玉虽说是擅长毒术,但是毒医不分家,紫灵留在这里更有利于萧叶岚的身体调养。 楚浅音和紫玉二人马不停歇的赶路。 此时,云文清早已到了阳川城。 阳川是去往西齐的必经之路,虽是黄沙漫天的缺水之地,但是因为常年西齐和云国常年通商,这里的富裕程度自是不必多言。 云文清易了容,换上了灰色的布衣,一脸中年男子的模样。他常年驻守边关,经常来这里巡视,有许多人都识得他的脸。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易容。 云文清坐在茶馆之中,点了杯清茶,几个小菜,沉默的坐在大厅之中。 这个茶馆是阳川城最大的茶馆,过往的商人大多会在这里歇脚。因了商人天南海北的行走,聚在一起总是会分享见闻。从不同地域的民俗风情到近期发生的奇闻异事,这里俨然又是探听情报的好地点。 云文清昨日下午到的阳川,快马加鞭,跑死了好几匹马。到了阳川就先来了这里,可是大约是运气不好,昨日这里的商人甚是稀少,也没有谈到他想听到的消息。故而今天一大早云文清又一次来到这里,只当是碰碰运气。若是今天上午再没有消息了,他就自己去找,坐以待毙下去,难保那个魔女不会出什么状况。 正这样想着,便听到一旁桌子上的商人放低了音量。云文清心神一动,集中注意力听着他们的讨论。 “听说前两日西齐的二公主经过这里了?”大约是担心此事被旁人听见惹了官司,故而此人说话的声音极小。这一桌上的人都相互熟识,也无需避讳。 “是啊。当时我还看见了二公主的模样,长得真是好看,比起她姐姐也不遑多让。”这人口中满是赞叹,对于齐之韵的相貌格外推崇。 这人的赞叹让云文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与齐之韵相识多年,对她的唯一印象便是她不停的纠缠,大约是看她看久了,反而不觉得齐之韵是美女。 “不过,可惜了……”赞叹齐之韵相貌的那人继而开口,不停的摇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惋惜。 “哦?”其他的人一瞬间提起了兴趣,忙问这人是怎么可惜。 这人倒也十分讲义气,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我那日送货,刚巧和之韵公主的车队同路,故而跟着他们走了许久。走了没多久,便不见了他们的踪影。等我继续往前走,便看见了许多侍卫的尸体,鲜血遍地,公主的马车也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怎么会跟丢了呢?” 这人继续解释:“去往西齐要走东山,东山那里山路险峻,我们带着货,放慢了速度,才跟丢了车队。”这人仍有着劫后余生之感:“也幸好我离他们远,否则真是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了……” 人总是会对自己的生命格外看重,况且只是平民百姓,故而这种心态也无可厚非。 知道了齐之韵的出事地点,云文清立刻结了账,骑上马就前往东山。 东山确实是个好地方,道路狭窄,一侧是树林茂密的山坡,十分利于隐蔽;而另一侧,则陡峭的悬崖,峡谷深不可测。 云文清深吸一口气,他早已做了各种心理准备,可是当听到齐之韵是在东山这里出事儿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东山是阳川城的天险,西齐当年自立为国,曾想过要拿下阳川,奈何东山这里太过难攻,最后不了了之。 齐之韵,你千万不要有事! 云文清到了东山的栈道,下了马,看到一旁的绿叶上还染着的寸寸殷红,空气中似乎还留有鲜血的气味。这些血迹上,究竟染了多少之韵的血?仅仅看这个,云文清也能猜得到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的凶险! 他自认对齐之韵了解不少,这个女子,虽然总是与他过不去,却也极少与人交恶,究竟是谁这么残忍,竟然对这样的一个女子下这么狠的手! 大约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事故,这两日鲜少有人踏足这里。当日的一些痕迹并未完全破坏,车辙的印记已然清晰可见。悬崖边异常的痕迹很明显的表明了齐之韵所乘的马车从这里掉了下去。 云文清定了定心,提着佩剑毅然决然的从这里纵身一跃,拔出剑,借助剑和峭壁的摩擦不断地稳住身形。 大约是下到一半的时候,云文清眼尖的看到了荆棘上的黄色衣角,上面沾染了丝丝的血迹。云文清记得之韵走的当天便是穿着鹅黄色的罗裙,如此看来,之韵定然是从这里掉下去无疑。 云文清放慢了下降的速度,顺着植株上痕迹调整方向。这里的血迹一直蜿蜒,看的云文清心惊。齐之韵的武功算是顶尖的,但即便如此,都能伤到如此境地,可见对手的武功是多么的高强! 他不应该说那些话,若非如此,之韵便不会怒气冲冲的离开。人在发怒时最易放松警惕,他不该想着那个魔女武功高强就如此的肆无忌惮。 如此的心思电转之间,云文清已然到了最底部。他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提着剑鞘,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在谷底搜索。鲜血的痕迹在这里消失,那之韵定然在这附近。 谷底林草茂密,鲜有人至,故而树林和杂草长得极高。云文清所落之地杂草有些许的倾斜压倒之势,观及此,云文清不做他想,便在这里细细搜索了起来。 利剑拂过草木,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已至惊醒的躲藏在草丛中小憩的女子。 齐之韵累极了,却也不得不保持警惕。听到谷底传来异样的声音,警觉的睁开了双眼。似水的眸子如今却含着血丝,许久未曾好好休息,张扬的女子如今显得落拓。发丝上沾着绿草,凌乱不堪。 她悄声站起,听着簌簌的声响离自己越来越近,敛了周身的气息,仿佛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 听声辩位,计算好距离,猛地出手,掌风凌厉,杀机重重! 云文清瞥见鹅黄色的衣衫,不敢进攻,只是抬手挡住了齐之韵的杀招,哑声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飘散在谷底,齐之韵惊喜的抬头,弯了弯唇角,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未曾出口,便已经脱力,身体软软的滑下。 云文清箭步上前,拥住齐之韵,心中酸涩。他见惯了齐之韵肆意张扬的一面,曾无数次想着让她乖巧一些,可如今当她这般虚弱的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却远远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拿好佩剑,云文清打横抱起齐之韵。因为她生的瘦小,反而没有多少的重量,抱起来很轻松。 虽然抱起她很轻松,但是带着她往崖顶走却是不容易的。思及此,云文清决定在谷底稍作休整,待齐之韵的状况好一些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幸运的是,云文清真的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面很干净,一块天然形成的大石头,上面很平滑。云文清一手托着齐之韵,一手在上面铺了些枯草。大约是有了些厚度,云文清才将她放下。 这里是谷底,虽然不算很冷,但到底是冬季,如今齐之韵身体弱,禁不起寒气。想了想,云文清脱下了外衫,搭在了她的身上。又去外面拾了碎树枝,回来生了火,才最终闲了下来。 齐之韵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指尖碰触到略微粗糙的布料,想到昏迷前的声音,她心有所感的偏头看去。 入眼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大约是中年的模样,身上没了外衫。 齐之韵虚弱的笑了笑:“清清……” “你醒了。”云文清又添了几根树枝,确保火苗仍旧跳跃,才起身,“感觉好点了么?” “你不该来找我的。”齐之韵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大约是身体太过虚弱,睡了一觉后身体愈发的疲懒,反而不容易起身。 见此情景,云文清沉了声音:“你还是先躺下吧,身体虚弱的话就不要着急起身。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解决。” “我说了,你不该来找我。”齐之韵敛了眉眼,再次重复道。 云文清顿了顿,避过了话题,轻声笑道:“我易容了易的这么平庸你也能认出我,真是厉害极了。” 齐之韵垂了眼睑,有的时候,认出一个人并不需要看他的相貌。譬如楚浅音之于萧叶岚,云文清之于……齐之韵。 第37章 守得云开 齐之韵动了动手指,粗糙的布料划过手指,从未有过的希冀,也在内心缓缓的升起。她轻声开口:“穿上外衫吧,仔细着凉了。” “无碍,毕竟我是男子,哪有那么容易着凉。”云文清笑着出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也不知道我三年前看到的那个被伤寒折磨掉半条命的是谁。”齐之韵瞪着云文清,不满的嘟囔道。 她最讨厌别人揉她的头发! 云文清的笑容一僵:“死丫头。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齐之韵看他的表情,内心大呼痛快,就连身上伤口也不觉得那么痛了。 云文清将她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览无余,却因她受伤,又奈何不得她,只得站在一旁干瞪眼。 “我记得你和云文逸关系不怎么好?”齐之韵突然开口问道。 “谈不上好不好,他自幼去了凤凰岭,我一直都在边关,不怎么熟悉。”云文清如实答道,那些皇室的子弟,除了他的同胞姐姐,他就只和叶岚相熟,其他的不过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罢了。 听到了云文清这样回答,齐之韵松了口气,面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云文清似有所感,抬眼看着齐之韵,福至心灵:“你受伤和他有关?” 齐之韵沉默不语。 云文清瞬间明白了,有些愠怒,“云文逸回个京城路上也不闲着,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治你于死地!” 他现在还记得山坡上刺眼的血红,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腥味,还有,床上仍旧孱弱的曾经肆意的女子!若说曾经他不在乎云文逸的种种行为,如今他却是再也不愿意纵着他折腾!这个仇,就算齐之韵不报,他也不会就此揭过! 齐之韵冷笑,“他和我倒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我那个好姐姐养的一条狗罢了,指哪儿打哪儿!” 云文清默然,他不清楚齐之韵这丫头和齐之雅的关系如何,故而也不好多加论断。 “你是想为我报仇么?”齐之韵突然开口,眼波流转,即便落魄至此,也不减她的美色。莹润的眼眸,微弯的唇角,一下子闯入的云文清的眼底。 他倏然开口:“我少年时曾遇见过一个女子,她和你的性格截然相反,那时我很是疼宠她,也想着要护她一辈子。” 齐之韵的笑容有些僵硬,那时人小式微,母亲被杀,同父异母的姐姐千里追杀,风餐露宿,别人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好不容易遇见了云文清,遇见了那个有能力护着她的人,她自然不能肆意张扬,只能唯唯诺诺的呆在他身边,渴望他的庇佑! 也幸好是云文清,宠着她,护着她,为她多次深陷险境!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给了她温暖,也给了她未来! “可是后来她离开了,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出现的偶然,离开的悄无声息,我连找她都无从下手。” 可是清清啊,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忍心继续让你被人视为眼中钉,饱受追杀?你是晋元帝深爱的皇后之子,他爱屋及乌,对你疼宠有加。再加上朝中一人之人万人之上的丞相舅舅相互,你的人生本就该是顺遂平坦的,怎么能因为我变得波折起伏? 况且啊,我也不能一辈子在你的羽翼之下生存,我总要成长,总要强大。我母亲的仇我也应当亲手去报,你能护着我,可是身为皇室中人,你又怎能为了我而站在整个西齐皇室的对立面呢? “我当初在边关遇到她,便想着在边关等着她,等她回来,继续护着她,宠着她,让她做我的妻子,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竟从来不曾找到她!” 清清啊,你怎会知道,当初娘亲担心我与皇帝极为相似的相貌容易引起他人怀疑,从小便给我戴了人皮面具,一直未曾摘下。仅凭着那张普通至极的脸,你怎么能找到我呢?况且我性格大变,与你的相识安排的理所应当,你又怎会怀疑? 我循着你的方向回来,只因贪恋你给我的温暖,还有,当初心底的那抹悸动。 感恩也好,喜欢也罢,总归我如今还是喜欢你的。 云文清抬眼,看到她眼眶中涌出来的泪水,手不自觉的抬起,抿了过去。女子的脸庞极为细腻,恍若他从不离身的鸳鸯佩的之感,让人心动却不愿放手。 “齐之韵,我们试一试吧。”云文清蓦得开口。 “啊?” 看着齐之韵懵懵的模样,云文清觉得自己心都软化了,于是他再次开口,声音轻柔,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齐之韵,眸光深处是不加掩饰的深情,“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试一试,我会慢慢的去忘记那个女孩儿,会努力让自己的心里全部都是你。我全你的情深,也成全自己的心意,会像宠着她一样宠着你,再也不会让你陷入如斯险境! “七七依然是我珍藏在心底的女孩儿,可是你早已不是那个令我厌烦的他国公主。” 云文清早已忘了自己从何时起想起七七的次数越来越少,当他发觉时,他的眼里,脑海里全部都是那个可劲儿纠缠于他的魔女。曾经或许把心动当成了厌恶,可当他听到消息说齐之韵在阳川城遇刺,生死不知的消息时,忘记了所有,只知道她不能死。他快马加鞭的感到阳川,心中的恐慌一直未曾消退。 当他在谷底看到齐之韵时,虽然她身上鲜血淋淋,十分狼狈,可那一刻他的内心却是极为庆幸的,那个魔女还活着,真好! 他想,或许他早已在日日相处中喜欢上了她,不过是自己执着于七七的离开,从来不曾看到过身边这个对他一往情深的人罢了。 他险些失去她,幸好,她还在,她还爱。 …… 齐之韵觉得人生最丢脸之事莫过于你喜欢了许久的人正在给你表明心意,可是却因身体原因激动地突然昏倒。 当齐之韵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已经在客栈的房间里接受楚浅音和紫玉的目光鄙视了。 “之韵小姐,人家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可倒好,追了二皇子这么久,好不容易二皇子对你剖心名迹了,你却守得云开见昏倒了。”紫玉难得的打趣齐之韵。 齐之韵往上提了提被子,一脸懊恼,“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情势所逼嘛!” 楚浅音在一旁轻笑出声。 “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齐之韵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屋中坐着的二人。当时她还在谷底,这二人是怎么神通广大到知道这种事情的? 不提还好,一提紫玉的笑容就更大了。 “我和小姐到了阳川,根据墨枫长老传过来的资料找到了东山,好巧不巧,我们二人过去的时候二皇子正在情意绵绵的和你交谈。我和小姐不好打扰,便只能站在外面了。我们听着二皇子说了那么多感人肺腑的话,见你好长时间没有吭声,一看过去便发现你已经昏倒了。”紫玉抿嘴笑道。 齐之韵无语望天,全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这种事情被人听了墙角,也怪自己运道不好。 “幸好阿音没有让紫灵也过来。” 羞恼之余,齐之韵还是有一点的欣慰的,毕竟调皮的紫灵没有来,阿音和紫玉都是嘴巴极其严的,这种事情也不会拿出去宣扬。如此看来,情况还不算太坏。 “之韵小姐应当谢谢我和小姐。”紫玉温柔的看着齐之韵。 “谢谢你们看了我的笑话。”齐之韵无力的开口,顺着话音说道。 “此言差矣。”紫玉倒了杯水,走到床前,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扶起齐之韵,贴心的开口,“你应当感谢我和小姐晚到了会儿,恰巧听见这件事情。若是我二人到的再早一些,恐怕你就听不见二皇子的这番情真意切了。” 齐之韵睡了许久,早就口渴了。如今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就把水喝光了。随即把杯子再次递给紫玉,自行靠在一边。 “紫玉说的有理。” 一向冷淡的楚浅音难得发表了意见,齐之韵大呼难得。 “阿音,不得了了,这类玩笑话你竟然也感兴趣。” 楚浅音不置可否。 “阿音,你来了阳川萧世子竟也会放你离开?” 萧叶岚的性格齐之韵虽说不能全部摸懂,却也是懂得二三的,那人表面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实际上也是霸道的紧。阿音这般出来,萧叶岚肯放行也是一大奇事。 楚浅音想到此不禁有些气恼,秀气的双眉微微蹙起,素来面无表情的脸庞如今仅仅是这一个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 “你可还记得我曾在龙雪山下救过云文逸一事?当时叶岚也去了龙雪山,知晓我要救他,一直以为我对他有意,如今云文逸回京,担心云文逸又来纠缠我,所以我便来了阳川城。”末了,楚浅音又补充道,“不过便是云文逸不回京,叶岚也会同意我来找你的。” 第38章 探城主府 “音音,你真是……”齐之韵抚额,这还没有嫁给萧叶岚就这么护着他,以后若是真的嫁了那还得了? 楚浅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这本来就是事实。之韵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叶岚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再霸道,遇到这样关乎生死的事情他都会放手。她从来都不需要叶岚将她完完全全的护佑,这一点叶岚明白的透彻。 齐之韵无语之后又开口说:“云文逸这般讨厌,萧叶岚可会轻易饶了他?” “不清楚。”楚浅音对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隐隐有些郁气,不由问道,“怎么了?云文逸才刚从凤凰岭回来,这么短的时间竟也让你记恨上了?” “哼!”齐之韵冷哼,面上布满了愤怒,眼神凌厉,杀气十足,“若不是云文逸从凤凰岭回来,我何至于一身伤躺在这里!” 楚浅音突然想到齐之雅也在凤凰岭,那人素来将之韵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这次云文逸从凤凰岭回来,以齐之雅和云文逸的交情,云文逸拦杀之韵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楚浅音素来护短,伤了之韵,她定然不会放过他! “音音,看你听到这个消息如此的生气我就放心多了。”齐之韵突然散了怒气,一脸笑容,隐隐有些得逞的喜悦。 楚浅音默然,凉凉的瞪着她。 “音音,我现在是病号,你可不能欺负我。”齐之韵挑眉,一点儿也不怕楚浅音寒意四射的眼神。 紫玉在一旁失笑开口:“之韵小姐,小姐本就没有打算放过伤了你的人。” “我不就幼时对云文逸动了恻隐之心,为什么叶岚和你都觉得云文逸对我来说会有些不同?”楚浅音淡淡的开口,叶岚因为云文逸生了恐慌,之韵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若是其他人伤了她,她也就是笑着表杀意,但是如今对于云文逸却在她面前动了如此大的怒气,无非就是担心伤了云文逸会影响她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可就算是她曾经对云文逸施以援手,之韵和她这么多年的情分,一个云文逸怎么抵得上。就连叶岚也知道之韵出了事不能拦着她,之韵又怎么可以看轻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齐之韵把玩着头发,一脸无奈:“音音啊,你难道都没有发现,咱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只救过云文逸一个人吗。” 楚浅音刚想说云文逸是萧叶岚救的,突然想起叶岚不愿这件事情让别人知道,便也默不作声了。 半晌,楚浅音才说:“云文逸和齐之雅师出同门,他们二人在我心目中不过是一丘之貉,我既与你一道,自然和他们不会有什么关系。当初救云文逸,不过是担心他死在龙雪山会给师傅带来麻烦,仅此而已。” 齐之韵虽说早就知道音音会一直站在她身边,如今亲耳听到她这般明确的说出来,还是十分的激动。最好的姐妹,说的便是音音这样的了吧。即便她们二人并无血缘关系,却互相依偎,从不曾弃了谁。 “阿音,做人有时候还是要含蓄些,表达想法也不能太直白了不是。”齐之韵微笑,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做羞涩状。 紫玉莞尔一笑。 楚浅音难得的翻了一个白眼。 “你快些养伤,待身体好一些便让二皇子带着你回西齐。” “你和紫玉呢?”齐之韵问道。 楚浅音想了想,回道:“我在来的路上师兄给我传回了一张画像,让我在阳川找到那个人的尸身。” “死人?”齐之韵挑眉,“那这次墨枫给你的任务可是困难了。” “还好。”楚浅音开口道,“他给了我阳川的布防图。” 齐之韵点头,那这样就会轻松点儿:“我在这里养好伤和你一起行动吧。” “不用了。”楚浅音果断的拒绝,“你身子受损严重,如今还是要好好将养,你不想先回西齐的话,可以去龙雪山找师傅。” 齐之韵考虑了一下,没有拒绝。毕竟自己的身体这次伤的真的是太严重了,若是不养好了,难免身体会出现后遗症。况且,真正的养好时间太久了,拖着病体去和音音行动总归也是拖她后腿,不如不去。 “那我回龙雪山,让清清留在这里帮你。”齐之韵开口道,“清清对这里比你熟悉。” “好。”楚浅音点头答应,师兄传信给她的时候已经告诉她了,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云文清帮忙。如今之韵提出来了,正好省了她的事情。 “咚咚咚。”正说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紫玉起身开门。 云文清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喝药吧。” 齐之韵鼻子一塌,可怜兮兮的看向楚浅音:“音音,这不会是你开的药吧?” “是。”楚浅音发出一个单音,极其果断的掐断了齐之韵心中的念想。她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会让之韵服用外面大夫开的药。 “我不喝。”齐之韵扭过头,任性的开口。 楚浅音和紫玉对这一情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楚浅音淡定的起身,理了理衣角,跟云文清打了一声招呼就带着紫玉离开了。至于怎么哄之韵吃药,那就是云文清的事情了。反正她们二人是无能为力。 云文清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施施然坐了下去,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齐之韵生闷气的模样。 “你似乎不大爱喝浅音公主开的药?” 齐之韵僵硬的点点头,废话,她当然不喜欢喝音音开的药了。音音的医术好是好,就是总会在药方中加入极苦涩的药材。虽然她不通医术,但也知道这些药材能有旁的代替。可音音偏不愿这么做,总觉得只有苦一点的药材药效才是最佳的。 故而自打音音学了医,她就更加注重保护自己,一点病气都不沾,生怕音音给她熬些苦汤子逼她喝。 云文清失笑,“好了,放心吧,我准备了蜜饯,不会苦着你的。” 被人看穿小心思总是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齐之韵觉得做人还是要坦然一些,于是也不羞涩了,抬起头,一脸正气的开口:“你喂我!” “好。”云文清显得极好说话。 一碗药下肚,齐之韵连忙往嘴巴里添了几个蜜饯,才将将压下了嘴巴里的苦味。 “我就要回龙雪山了,音音要在阳川办些事情,你留在这里帮她,好么?” “你一个人回去?”云文清没有问楚浅音要做些什么事情,先关心齐之韵要如何回去。被关心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不是,我叫了人带我走。” 云文清点头,“了解完阳川的事情我就去龙雪山找你。” 齐之韵爽快的应了。 事情进展的极快,齐之韵担心自己会耽误楚浅音的行动,当晚就收拾了行装跟着前来接应的人去了龙雪山。 楚浅音怕夜长梦多,当晚就和云文清、紫玉开始商议行动方案。 “按师兄给我的资料来看,目标尸身就藏在阳川城主府。”楚浅音的桌子上铺着一张城主府的平面图,随手圈了三个地方,道,“这三个地方最为可疑,所以我们兵分三路进行。如何?” 紫玉没有意见,一切按楚浅音的安排行事。 “行动安排我没有意见,但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不知长成什么样子,没有办法确定。”云文清皱着眉开口道。 楚浅音顿了顿,开口道:“画像我看过之后烧了,你等一等,我再画一幅。” “好。” 楚浅音走到书桌前,拿起笔,蘸了墨水,便开始作画。她的画技娴熟,行云流水般,不一会儿,一幅女子的画像便跃然纸上。 她放下笔,云文清凑上前来看。 画上的女子着简单的素衣,言笑晏晏,寥寥几笔,便已勾勒出最生动的神态。 云文清隐隐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若是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今晚就开始。”楚浅音看向屋中的二人。 二人点头。 “不管有没有找到,丑时都要回到客栈。”楚浅音最后叮嘱道。 三人借着轻功,到了城主府附近才分开。 楚浅音没有拿地图,她过目不忘,早已将地图牢牢的记在了脑中。此时,她一句脑中的信息,避过夜巡的卫队,来到了目标之地——阳川城主的书房。 阳川城主府有两个书房,一个距城主的房间很近,仅城主一人进出,卫队防守严密;但是另一个书房却是办公之地,偶尔城主会带着一些官员来书房办事。因为里面没有多少重要的东西,反而十分松懈。 如今楚浅音要去的就是这个防守松懈的书房。 阳城城主不是无脑之辈,他摸准了大多数人的心理,故而将秘密极少的书房伪装的很神秘;反而将藏着大秘密的书房敞开,供办公所用。 楚浅音曾经研究过阳川城主这个人的性格,对他极为了解,两个书房,想都没想,她就径直来到了这个看起来不是很重的书房。 借着夜色,楚浅音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书房。房中有几排古色古香的书架,还有几张书案。这么简单的陈列,谁会想到这里或许会另有玄机? 第39章 冰棺美人 楚浅音四处环顾书房,脚步轻缓,落地无声。 清亮的月色透过窗纱,投射在地板上。楚浅音借着月色辨认书架上的书,很常见的书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都是极珍贵的珍品,挂在屋子里,极显主人家的奢华内敛,书香气质。 楚浅音眼尖的发现,一副墨兰图中,一朵兰花的颜色在月光下和其他朵花迥然不同。其他的花朵略显暗淡,而这一朵,却是偏亮些。若不仔细看,定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心中有所感,她轻移莲步,抬手轻轻抚上那朵不同的兰花,微微用力,便摁了下去。机关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楚浅音心中一紧,便觉脚下空了,连忙调整气息,还不待反应过来,腰上便缠绕上了墨色的绸缎。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浅音稳住身形,将将落在地上,身旁便也落下了一个人。 楚浅音心中一喜,低声开口:“哥哥。” 墨枫斜睨她一眼,正想嘲讽她一两句,见她如此识相,心中的怒气也散了些,僵硬的说了一句:“下次注意,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 楚浅音乖巧的点头,这次是她疏忽了,仗着自己武艺傍身,便也没放在心上。她猜到这屋里会有密室,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设在了地底下。 “这阳川城主心思倒是细致。”墨枫来的有些晚,却也看见了机关设在何处。明目张胆的额镶嵌在画上,也难怪少有人识。亏得浅音素来运气不错,否则这密室这般难找,少不得要在阳川耗费些时日。 楚浅音不置可否的点头。 墨枫收回绸缎,点上火折子,带着楚浅音往深处走。 楚浅音不时地瞄向墨枫,眼神飘忽,似是有事要问。动了动嘴唇,终于没有说出口。 这番动作虽然不大,但墨枫一直关注着他,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他笑了笑,打趣道;“你可是想问你那叶岚世子如何?” 楚浅音面上一热,但是这里光线不好,她倒也不担心会被墨枫看到两颊的红晕。“我留了紫灵在言凤城照看他,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见楚浅音嘴硬,墨枫轻笑了两声,倒也没有再打趣她。只是开口说道:“这两日五皇子回京,向皇帝求了恩典,青若公主被放了出来。” “恩。”楚浅音点点头,云文逸是云青若嫡亲嫡亲的哥哥,他们兄妹二人素来得皇帝疼宠,当初将云青若关进祠堂皇帝本就心疼,如今年关将至,心头宝儿子又回来了,几番求情之下放了云青若倒也正常。况且,她本就没想能真的将云青若关在祠堂发那么久。就算云青若忍得下来,皇帝也不舍得。 “这青若公主知晓自己有了靠山,倒也知道狐假虎威,我听说这几日可是天天去萧王府献殷勤。”墨枫看她没放在心上,继续道。 闻此言,楚浅音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黑了,蹙了蹙眉,想到叶岚如今本就需要静养,云青若日日去萧王府叨扰,哪怕叶岚不见她,想必也是会觉得扰了清净。楚浅音想如今她身在阳川,管不到言凤城,待过几日她回去了,定要仔细的收拾收拾云青若。 墨枫看见楚浅音变了脸色,心中大快,抬手摸了摸楚浅音的头,心满意足的笑了。 楚浅音心中念着萧叶岚,倒是也没在意墨枫的动作。 走了不一会儿,便看到前方一堵石门,门上挂着一把金锁。墨枫悠闲的靠着石壁,示意楚浅音上前开锁。 楚浅音白了他一眼,拔下发上的簪子,找到锁眼,随手一动,便开了锁。想来是上面的机关太过难寻,这里的锁倒是极为简单。 楚浅音推开门,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里面一个冰窟,冰上挂着灯,墨枫收了火折子,落后了楚浅音一步。 二人都身怀武艺,常年呆在龙雪山,这里虽是冰窟,却及不上龙雪山半数寒冷,故而即便穿的不多,倒也不觉得寒冷。 冰窟的正中央摆着冰棺,隔得有些远,但看身形似乎是一个女子。楚浅音心神一动,想到了墨枫给她传的那幅画。她走近了些,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女子。与画上的素衣女子不同,冰棺里的女子头戴凤冠,身着正红色的宫装,那宫装楚浅音熟悉极了,这些日子在南楚,母后若是接受觐见必然穿着这样的衣服。 深处阳川城主府,又着宫装,画像从言凤城传出,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青芜公主和二皇子的生母,晋元帝深爱的女子——慧慈皇后。 只是,师兄为何要找慧慈皇后的尸身?她也不曾听过师兄与云国皇室有何渊源啊? 楚浅音想着,转身看向墨枫。 男子一袭墨色的锦袍,缓带束发,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如今是难得的严肃。漆黑的眼眸盛着复杂的情感,眼神看了会儿楚浅音身后的冰棺,又抬眼往内侧看去。 楚浅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里面放着另一个冰棺,其中也是一位女子,看上去和慧慈皇后差不多大,眉目温婉,说不出的动人。 “浅音,过来。”墨枫唤道。 楚浅音依言走到墨枫身边,与他并排站着。 墨枫弯腰,对着慧慈皇后恭敬的鞠躬,楚浅音想着这是二皇子的生母,叶岚与二皇子关系素来亲密,也算是长辈了。这般想着,楚浅音也和墨枫一般弯腰。 起身后,墨枫抬步向里面走去,楚浅音心下觉得墨枫今晚极不对劲,但是这种氛围下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得沉默的跟着他一起向里走去,走在另一个冰棺前站定。 墨枫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楚浅音接过才发现这是本族谱。心中疑惑,楚浅音翻开书,扫了几眼,猛然抬头看向墨枫,清澈的眸子不似往日安定,气息也乱了起来。 “你……”楚浅音抖着声音,满脸的不可思议,“南楚的族谱怎么会在你手里。” 她知道师兄素来行事无状,但也不会随意潜入宗祠去偷族谱。更别说是南楚的族谱了,师兄握着庞大的情报网,对各大世家的事情了如指掌。无缘无故的,他拿南楚的族谱给她看什么? 她幼时曾经去过楚家的宗祠,族谱的纸张是南楚皇室独有,自然造不得假。而且师兄也没有给她看一本假族谱的动机,思来想去,楚浅音就是想不通墨枫究竟要干什么。 “看下去。”墨枫依旧语气平淡,对于楚浅音的反应不作回应。 楚浅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异,继续看下去。 看到父皇那一代时,眼皮跳了跳,父皇的名字倒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母后!族谱上皇后的名字是秦罗,可是她却知道,母后闺名是秦烟! 她知道母后的名字也不过是巧合。幼时她与皇姐素来喜欢在母后膝下玩耍,有一次玩儿累了,皇姐回了自己的寝殿,她任性不想动,便耍赖撒娇硬是留在了母后的宫中,母后拿她没辙,便让她睡在了那里。 那日刚巧外祖母进宫,唤了母后的闺名,她才知道母后原来是叫秦烟。父皇与母后感情甚好,这么多年以来从未纳妃,世人皆知母后是秦家所出,却鲜少有人会在他们兄妹三人面前提起母后的闺名。 是以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她,没有人知道母后的名讳是什么。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在看到族谱中皇后之名的时候她才会如此的惊讶。分明正儿八经的后宫之主是秦烟,可是在族谱上却是秦罗。 谁知道秦罗是谁? 楚浅音抬眼望着他,指着族谱中的名字,哑声开口:“南楚的皇后分明是秦烟,为何却是秦罗以皇后之尊上了族谱?” 墨枫看了看她,又看向冰棺中的人,重重的跪了下去,膝下的冰受到冲击,产生了裂纹,冰窟中,墨枫的声音分外坚定:“妹妹,跪下。” 往日中墨枫也会喊她妹妹,可她素来是当他开玩笑,如今听到他如此肯定的语气,突然想起了什么,往下又翻了一页,这一页的震撼要比她母后的那页还要令她震惊。手中捧着的族谱毫无预兆的掉在地上。 最后一页,白净的纸张上,墨色的字迹格外刺眼:太子,楚墨枫! 楚浅音无知无觉的跪在墨枫的旁边,晦涩的看向前面的冰棺。看都没看墨枫,半晌,她才开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族谱是怎么回事么?”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假的,就是因为这不是假的,她才觉得十分震惊。叫了十几年的母后不是母后,认了十几年的哥哥不是哥哥,自己的亲生哥哥在龙雪山上陪了她那么久,她却只当是师兄! 墨枫肯定是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否则不会一直哄着自己喊他“哥哥”,可是他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她南楚皇宫里的那些人不是她的亲人?为何宁愿看着她为着那些非亲非故的人伤心难过也不告诉她真相? 第40章 南楚秘辛 墨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相处时日已久,况且如今楚浅音心绪翻涌,他自然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他抬手摸向她的头,如往常一般,却比往日温柔许多。 “浅音,那是娘亲。”他轻声的开口。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楚浅音弯身磕了头,掩饰住已经湿润的眼眶。这十年来,她曾怨恨母后不怜,却不想,她真正的母亲却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与她相隔万里! 墨枫从未见过楚浅音这样脆弱的模样,即便当年初上龙雪山,她也是冷清疏离的性子,从来不曾这般。墨枫垂了垂眼眸,极为心疼她。 这些年里,他知道她是他的亲妹妹,相识却不能相认。他只能以玩笑的口气逼迫她喊“哥哥”,他心里知道,浅音的心里还是把楚轻辰当做她的亲哥哥,毕竟楚轻辰虽然没有来过龙雪山,没有阻挡住她被赶离南楚,却月月来信,十分疼宠她。 他们这一家人,四散各地。十几年来从未有过团圆日。这次多多在宫内查东西,偶然发现了慧慈皇后被藏的地方,他急忙传信让浅音找人,来到这里,见到母亲,他才敢将族谱给她看,他才敢真真正正的告诉她,他是哥哥。 父亲不知道他找到了母亲的藏身之地,也不知道他私自偷了族谱,为的就是认妹妹。这么多年的分离,父亲可以继续忍下去,可是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种想法从浅音来到南楚就已经萌生了。 他心里清楚,浅音既然来到了南楚,一定会遇到萧叶岚。萧叶岚等了她那么久,况且那般惊才绝艳的人,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太容易了。尤其是浅音拿去记忆之前曾和他相处那么久,他们二人的熟悉早已渗透在骨子里面。记忆可以失去,可是感觉不会骗人。 他不想妹妹都出嫁了,她还把南楚皇宫里的那些人当做血脉至亲;也不想在她出嫁的当日,是楚轻辰背着她上花轿,而不是他这个嫡亲嫡亲的哥哥! 楚浅音声音酸涩:“所以,你拖着紫灵找千年雪参就是为了给母亲用么?” 千年雪参功效强大,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救活。楚浅音的眼里何其强大,这两个冰棺在这里摆着,可是其中之人的状态却天差地别。 慧慈皇后面色微微发白,显然是早已断气,在这里放着不过是为了保尸身不死,留个念想罢了;而母亲的面色红润许多,呼吸虽然清浅,但是没有断绝,还有救治的希望。而千年雪参就是救治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味药。 难怪当初哥哥要千年雪参,却不告诉她。想必就是怕她好奇之下查探出自己的身世。 “妹妹,母亲还活着,但是我和父亲却把她弄丢了。我们找了她许久都没有找到,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为这些事情忧心,我们想让你过的快乐些。”墨枫沉声道,谁知父亲信任的那两个人却如此辜负了他的信任,不仅没有让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反而带给了她那么多的苦难! 千金难买早知道。 楚浅音想问,这些年她快乐么?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口。 即便哥哥没有和自己相认,可这十余年来,他在龙雪山上的关爱和陪伴,却是不容忽视和质疑的。她怎能拿言辞去伤他的心? “虽然没有告诉你,可是你当初其实是怀疑过的。”墨枫突然道。 楚浅音猛地抬眼看着她。她知道? “你当初便是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会来云国找答案,没成想碰见了萧叶岚。后来你上了龙雪山,央着师傅取了你关于萧叶岚的记忆,所以这十年来,你除了忘记萧叶岚,也忘记了当初你去云国缘由。” 墨枫想着,当年他还在云国,得知妹妹来了言凤城,欢欢喜喜的想要去见她,却被父亲拦着,强硬的将他带到了龙雪山,避着妹妹,总之是不想告诉妹妹她的身世。当年的他,即便有了自己的注意,却不能说服父亲,只能和妹妹错过! 谁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妹妹也去了龙雪山。父亲特意来信告诉他不能和她相认,即便短短的几句话,可他知道,他不能忤逆父亲。这些年来,父亲一个人在言凤城本就不易,他又怎能给父亲添乱? 况且,父亲说的极对。妹妹既然来到龙雪山不理世事,再告诉她这些事情,除了徒增烦恼之外,什么作用也起不了。让她安安心心的呆在龙雪山,给她疼宠,陪她长大,这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所以,妹妹,你想听听父亲他们的故事么?” 墨枫轻笑,根本不需要回答,便自顾自的讲了起来。声音轻缓,蛊惑着楚浅音的思想,那一段秘密的往事便一寸寸的展开来。 当年南楚皇室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同胞所出,三人的感情极为亲密。公主将及笄之后,再过数月就要出嫁。可是她却突发奇想,想要外出游历。 身为太子的楚天卓恰巧也想体察民情,让双生弟弟扮作他的模样在皇宫中掩人耳目,而他则带着妹妹四处游访。 这世事当真是无常的很,二人来到延城,遇到了同样微服私访的晋元帝。 当年的南楚公主楚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在皇宫中养尊处优的长大,性子好,人长得也美。这样的佳人自然引起了晋元帝的注意。 晋元帝曾有过一个皇后,虽然生了个儿子,但是感情不深。况且皇后已亡,遇见楚慈,一颗心都活了起来,对她一见钟情。 奈何襄王有心,神女无梦。楚慈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青梅竹马,她即将嫁给的夫君。 晋元帝不知二人身份,只当是才华横溢的孤儿。毕竟兄妹二人为了不引人耳目,取“楚”字上部分为姓,一人化名为林胥卓,一人化名为林胥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身为一国之主的晋元帝,从来都不知“放手”二字如何写,他只知道,想要的就要抓在手里。就算楚慈有了未婚夫又如何,只要没有成亲,他便有的是方法将佳人抢过来! 楚天卓和楚慈见晋元帝毫无罢手之意,便辞别了他,准备回宫。惹不起,他们二人想着好歹还是躲得起的。 可是上天给他们开了个大玩笑,他们惹不起,也没有躲得起。 二人还没有离开,便有杀手前来攻击。楚天卓心里清楚这是晋元帝的把戏,可是杀手招式凌厉,他一人勉强应付的过来,再加上楚慈就有些自顾不暇。他终究是没有护住楚慈,晋元帝替楚慈挡了一剑,剑入心肺,性命垂危! 就算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晋元帝终究是助楚慈躲过一劫。这人对自己极狠厉,伤口丝毫不作假。当晋元帝在他们二人面前倒下去的时候,楚天卓就知道完了! 楚慈不喜欢他,奈何他救了她。为了报答,只得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照料他。回宫之事也一推再推。 晋元帝的伤一天天的好起来,对楚慈的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益增加。楚天卓千防万防,终是低估了晋元帝想要得到楚慈的心情。 晋元帝终究是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楚慈,等楚天卓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晋元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愿意给楚慈皇后之位,不容拒绝。当时,云国的兵马已经集结在边境,楚慈这个皇后,不得不当! 自己已是不洁之身,可是楚天卓的命捏在晋元帝手中,她连死都不行!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答应跟着晋元帝去云国,做他的皇后! 晋元帝本想放了楚天卓,可是楚天卓担心楚慈,只能跟着楚慈一起去云国。待防守松懈之时,他给在国都中的弟弟传了信,安排了后续事宜,便和南楚断绝了一切联系。他们二人已经成了晋元帝的笼中之鸟,万万不能将云国的百姓再拉入水深火热之中! 从此,楚天卓只能是林胥卓,楚慈,也只能是晋元帝的皇后! 为了在云国护住楚慈,他只能崭露头角,争权夺利。他一出生就是南楚的太子,处理政事的水平自然不在话下。晋元帝看到他的才能,甚为欣赏。加上林胥卓又是他心爱女子的哥哥,很快他就封了林胥卓丞相之职。 在南楚时,林胥卓已有婚约,那便是大将军府的嫡女,秦罗。秦罗知道林胥卓带着林胥慈出行一事,本想着不过是一月别离,却不想这一别便是物是人非,等来却是二皇子和公主的死讯! 二皇子念着林胥卓,一直将林胥卓当做南楚的皇帝继承人。所以得知林胥卓回不来时,当机立断的宣布死亡,南楚皇室兄妹三人,在世人心中,活着的只剩下太子! 秦罗知道宫中不是林胥卓,也以为林胥卓在出访的途中过世。她日日在府中睹物思人,后来听说云国出了一个布衣丞相,及冠之龄,却冠绝天下! 第41章 原是父亲 秦罗虽是将军之女,却丝毫没有沾染武夫的习气。她智谋无双,林胥卓闻名天下的时候与楚天卓死亡的时间相差不久,相似的年岁,相似的处事风格。 她稍一打听,便知道林胥卓还有一个妹妹,是晋元帝的皇后,名曰林胥慈。聪颖如秦罗,一下子就猜到林胥卓便是她那“已亡”的未婚夫。 久居闺阁的秦罗,在知道真相的一刹那便下定决心要去云国寻找林胥卓。她偷偷溜出府,避过了父亲寻她的人马,带着一些贴身衣物,一匹马,还有一些银两便上路了。从南楚道云国的言凤城,一个弱女子,其中要经历多大的艰难根本就难以想象! 索性上天垂怜,秦罗的寻人之旅十分顺利。她是清晨到的丞相府,哪儿也没去,就站在府门口等着下朝归来的林胥卓。依旧英俊熟悉的脸庞,清雅无双的气质,未着朝服,是她最喜他穿的蓝色锦袍。 她想,这是她的天卓,即便如今隐姓埋名,屈居人下,也是一身傲骨,任性肆意。 林胥卓掀开马车的帘子,一眼便看见了秦罗。讶异了一下,便恢复了如常的面色,只是眼睛里的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将她领入府中,很快便举行了婚礼。虽与他想给她的十里红妆有些差距,却不影响二人的心情。 有时候,当那个人陪在身边,便是刀山火海,亦如瑶池仙境般醉人。 之后便是一段平衡且平静的日子。宫里面,晋元帝对楚慈极尽宠爱。哪怕楚慈恨他的不择手段,在有了云青芜之后,便也不再去想过去,她不爱他,只是尽职尽责的做着云国皇后的角色,温柔贤淑,母仪天下。 而林胥卓也和秦罗浓情蜜意,小生活过的很是舒心。如若那么平静的过一辈子,倒也挺好。只可惜,天意弄人。 林胥慈在生云文清时难产,大出血而死。 晋元帝为救活她,在龙雪山下陈兵十万,逼迫雪山老人使用“逆命”功法。可是这功法早已用在了雪山老人的妻子身上,他便是有心也救不了慧慈皇后。 晋元帝执拗的彻底,即便是这么多年了也从不放弃救活楚慈的心意。他将楚慈安置在冰棺之中,保她容颜不腐,只待有了法子便让她复活。 当时秦罗也是刚生下楚浅音不久,心知楚慈已亡,晋元帝和他们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担心浅音年龄幼小,呆在云国恐有危险,故而联系了南楚,秘密将浅音交给已经己任南楚皇帝的二皇子抚养。对外则宣称丞相夫人生出的胎儿一出生便夭折了,这件事情做的悄无声息,除了他们一家人,没有人知道原来南楚的二公主楚浅音竟是云国的丞相之女。 林胥卓要求晋元帝让楚慈入土为安,他知道这样做定会惹恼晋元帝,想着这人便是再疯狂,顶多是撤了他的丞相之职,他的丞相本就是为了保护妹妹才去做的,如今妹妹已亡,这丞相做不做,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可是,晋元帝疯起来也疯的极为理智,极为拿捏别人的弱点。他知道林胥卓不在乎丞相之职,故而从未想过撤了他的丞相之职。 装作发怒,他将林胥卓打入天牢。正在养身子的秦罗听说之后,不顾身子有恙,去天牢看望林胥卓,没有见到林胥卓却见到了晋元帝。 再后来,林胥卓被放了出来,回到府中,幼子尚在,娇妻已经不知去向。同时消失的,还有被安置在皇宫中的楚慈。 晋元帝不放弃复活楚慈的希望,又担心林胥卓偷偷带走楚慈,故而先发制人,抢了秦罗当人质,逼着林胥卓只能安安生生的做云国的丞相,不让他生出逃离之心。 “这些年来,父亲和我一直都在寻找姑姑和娘亲。”墨枫低声说道,“这次为了寻找之韵,多多去查了云国皇宫中的资料,偶然看见了晋元帝与阳川有些渊源,细查之下便发觉姑姑和娘亲极有可能被藏在这里。我连忙给你传信,知道你见了娘亲定然会心中起疑,想着与其让你猜测,倒不如直接告诉你真相。所以急急忙忙的赶来了阳川,万幸不晚。” 楚浅音想,难怪刚到云国时,林胥卓知道父皇不让她来云国的事情,也难怪,哥哥曾特意吩咐她让她多去看看林胥卓。 她第一眼见到林胥卓的时候,便对这人有难言的熟悉之感,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却原来,这是血脉上的联系。即便从未见过,骨子里也不会将他视为陌生人。 “浅音,爹爹这些年过的也极不容易,你日后回了云国见了他,不要怨怪他。”墨枫轻声安慰着楚浅音,生怕楚浅音知道这件事情会对林胥卓生出怨恨,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认回的妹妹和爹爹生了嫌隙,让他夹在二人难受。 顿了顿,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墨枫再次开口,“他也是担心你的,所以特意让林叔去你身边照看你。” 楚浅音回过神,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却因这一句话又升起了波澜,冰窟寒冷刺骨,可是心中散出的暖流,早已温暖了四肢百骸。爹爹没有陪着她长大,却从来不曾忘记她,这就足够了。 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她不怪爹爹。若是从小承欢父母膝下,她也只能是娇弱的闺阁贵女,哪有如今的造化?她如今有自保的能力,也有能力去保护别人,如今,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的家人,晋元帝亦如此! 楚浅音垂眸,遮住了眼中的阴霾。 “哥哥。”楚浅音轻声唤道,唇边挂着清浅的微笑,这一声“哥哥”,不是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强迫叫的,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墨枫邪魅一笑,摸着楚浅音的头,心满意足的出声:“妹妹。” 温情不过一会儿,墨枫的这个表情还是极坏气氛。楚浅音冷着脸,凉凉的看着墨枫,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墨枫这人也是极有颜色的,虽然楚浅音脸色不怎么好,可是这凉凉的眼神丝毫没有攻击性,他知道今晚她心中也是极高兴的,定不会拿他怎样。 “那如今怎么办?”楚浅音看向墨枫,他们二人虽然找到了母亲和姑姑,可是姑姑断气多年,不能离开冰棺,否则尸身就会立刻腐化;而娘亲在这寒冷的地方也呆了多年,贸然将她带出去,强大的温差也不利于她身体的恢复。但是带着两具冰棺,她和哥哥是真的出不了城主府,目标太大! 墨枫早已想好了对策,眉梢微挑,眸中划过不屑,开口道:“既然阳川城主这么喜欢在地下藏东西,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再赠送给他一个更大的地下通道。” 楚浅音了然,这个方法甚好,也不会引人注目。 “不过若是挖地道的话定要选好出口,既要方便运输,也不能让他们随着出口找到线索。”楚浅音又补充道。 墨枫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我会留意寻千年雪参的下落,在没有找到之前,母亲千万不能出冰棺。”楚浅音叮嘱道。 “好。”墨枫答应的很是痛快,他对医术不是很精通,可是浅音从小就是武功与医术兼修,不论是哪一个方面,成就都是登峰造极,对于这一点,他无从否认。 “哥哥,之韵受了伤,是云文逸所为。”楚浅音淡声道,凉寒的嗓音淡淡,可是分明让人感觉到了杀意,“这和齐之雅脱不开关系,她如今还在凤凰岭,你找人去盯着凤凰岭。” 墨枫点头,“回去我便传信给多多,让多多才言凤城盯着云文逸。如今云文逸回来了,我担心言凤城会有变数。” “那便把晋元帝有易储之心这件事情传给云文松。既然云文逸这么闲,给他找点事情做。省的他天天盯着我们。”楚浅音缓缓说道。云文逸素来得晋元帝喜爱,一个母妃不得宠的皇子,却能去凤凰岭拜师学艺,连带着妹妹也是皇帝的心头宝,其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他想暗中动手,让云文松没有反手之机,她便偏不让他如愿。 伤了之韵还想登顶皇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人已经找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言凤城?”墨枫没有说的是,他这次出来可是特意见了萧叶岚一面,虽然没有之说,可是那个腹黑的字字句句都透着让他把楚浅音带回来的讯息。想到此,墨枫一笑,不管浅音曾经为何要拿掉记忆,总归过了这么久,该遇见的还是遇见了,该相守的还是相守了。仅这一点,就比父亲他们幸运了许多。 楚浅音听见墨枫古怪的语气,自然明白定是他来阳川之前见过萧叶岚。想了想,她道,“再等等吧,叶岚有紫灵照顾,不会有什么事。这几天我在阳川守着娘亲,好好想想她的治疗方案。” “也行。”墨枫知道楚浅音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就不再劝说。比起萧叶岚,娘亲如今更需要浅音! 第42章 冰棺沉事 楚浅音站起,天蚕丝锦的衣裙在双膝处已经潮湿,可是她却一点儿凉意也感受不到。 楚浅音上前两步,细细打量她的母亲,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大约因为这些年在冰棺生存,身体仿佛停止了生长一般,依旧是年轻的模样,漂亮的不像话的脸庞,和楚浅音有着相似之处。 娘亲,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楚浅音抬手抚上冰棺,冰块的温度透过指尖,沁凉沁凉,她活生生的母亲,怎么能在这样冷寂的环境里呆了十多年呢? 墨枫轻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们走吧。” 楚浅音不置可否,跟在墨枫的身后。临出门时,她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看冰棺,清澈的眸子里悄无声息的划过不舍。须臾,她便转回身,坚定的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因为动静小,所以无人察觉。一晚上的行动十分顺利。待他们回到客栈时,紫玉和云文清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到楚浅音回来,紫玉连忙迎上去,近了才发觉她的眼眶红红,似是哭过的样子。紫玉皱眉,担心的开口:“小姐……” 楚浅音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紫玉这才看见一旁的墨枫,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表哥。”云文清先和墨枫打了招呼,然后看向楚浅音,问道,“浅音,那张画像是谁给你的,你有没有找到画像上的人?” 云文逸声音急切,引得紫玉侧目。他们二人是从城主府一同回来的,回来的路上她就发觉今晚的二皇子有些急躁,和去城主府之前的状态迥然不同。回来了之后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非要在这里等着楚浅音,根本就劝不走。 楚浅音今夜知道了太多东西,心力交瘁,根本就不想再去应付云文清。她侧头看向墨枫,示意他解释。 “文清,你出来吧,我给你解释。”墨枫一眼便明白了楚浅音的意思,他叫过云文清,然后淡淡的吩咐,“紫玉,早些让妹妹睡觉,她今晚很累。” “好。”紫玉点点头。 云文清狐疑的跟着墨枫出去,他的心里此刻想的只有那幅画像。 初看那副画像的时候,他觉得那人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等到了城主府,没有找到线索,却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那人是谁。 他一出生母后便去世了,他不曾见过母亲,可是却见过母亲的画像。那画像和楚浅音给他看的画像极不一样。他看的画像上,母后身着凤袍,眉目贵气,雍容典雅,气度非凡;可是楚浅音花的母后,却是母后的普通模样,素裙着身,浑身上下也没有华贵的气息,天真烂漫,但是那眉目间的尊贵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他当时就是一惊,母后亡后,尸身早已葬入黄陵,又怎么会保存起来?父皇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怎么会让母后就连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还有楚浅音,她为什么要去寻找母后的尸身? 云文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这里等着楚浅音回来。 墨枫抿唇,跟着云文清去了他的房间,进屋之后先是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才风轻云淡的开口:“你也不用着急,浅音是我的妹妹,你的亲表妹。” 云文清愕然,一双眼睛震惊的看向墨枫。 墨枫不理会云文清的惊讶,继续道:“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青芜素来护着你,有些事情你不清楚,但是青芜毕竟不能瞒着你一辈子。” 云文清上前几步,坐在墨枫的正对面,听着墨枫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想来是太累了,楚浅音第二天起的极晚,一起来紫玉便端来了温水,侍候楚浅音洗漱。 墨枫和云文清已经不在客栈了,楚浅音想估计是去统筹挖密道一事了。这种事情越早动手越好,想来是不能拖的。估计哥哥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吃过饭,楚浅音拿来纸笔,写下了一大串名字交给紫玉,淡声说道:“将这个传给紫灵,告诉紫灵让叶岚帮着她把这些药材找到,然后给我送到阳川,我在这里等她。” “是。”紫玉毫不犹豫的接过,然后转身。没有走两步,便又被楚浅音叫住,“我们今天搬去这里的基地,不住客栈了。” 紫玉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楚浅音见她离开了,也没有闲着,调动这脑子里的所有记忆,想着关于治疗娘亲那种情况的先例。、 一边回想一边写,不一会儿便写满了一整张纸。 等紫玉回来后,二人一起收拾了东西前往基地,到那里时墨枫和云文清正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站了许久。 “哥哥,表哥。”楚浅音面无表情的开口,一旁的紫玉已经不稀奇了,昨晚墨枫解释的时候,紫玉也听了一些,真是没有想到小姐的身世这么曲折。让人忍不住心疼。 墨枫和云文清从善如流的应了,尤其是云文清,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仿佛昨晚那个变了脸色的人不是他一样。 云文清想的也是极简单,他自幼疼爱萧叶岚,本想着萧叶岚喜欢的女子和他有些生疏,日后倒是不好相处就,既然楚浅音和他的表妹,那他们二人在一起可谓是亲上加亲。再加上楚浅音和之韵又是多年好友,这样的关系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想到此,云文清道:“之韵已经到了龙雪山,让我和你说一声,免得你替她忧心。” 楚浅音点点头,按照之韵的脚程这个时辰到龙雪山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楚浅音瞥了云文清一眼,心里想着往常之韵有个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和她联系,如今竟然要让云文清当中间人,楚浅音对于那个重色轻友的闺蜜极其不爽。 紫玉看着楚浅音的表情,掩唇轻笑。 “娘亲和姑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楚浅音抬眼问道。 墨枫略一沉思,道:“约莫两天左右。” “运回来之后不要开棺,直接沉到寒潭里面。姑姑的尸身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表哥你们自行商议。”楚浅音决定搬到这里基地的原因就是这里有一处寒潭,极其寒冷。当初选定这里便是因着这一处寒潭,本想着派不上用场,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用得上这个寒潭。 “我已经给皇姐和舅舅去了信,放心吧。”云文清声音清越,不过眼中闪过了一丝戾气,想来对于晋元帝的这种行为也是极其不齿的。 楚浅音一想,这些事情哥哥都会安排好,她也帮不上忙,只是道:“这两天我可能要闭关,等娘亲和姑姑出来了直接叫我就可以。” 墨枫应是。 于是接下来的这两天,楚浅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废寝忘食的揣摩医书。虽说她已经掌握得不错,但是学无止境,碰上娘亲这样的症状她还是不敢贸然救治。这些医书都是师傅珍藏多年,极有价值,每一次翻阅都会有新的体会。 而墨枫三人也识趣的没有打扰她。 两天的时间眨眼而逝,紫玉进屋唤楚浅音。清隽的女子依旧是蓝色的衣裙,冷漠疏离,景致的眉眼因为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已经染了倦色。 她柔柔眉心,用着因两日没有说话的喉咙沙哑着开口:“事情办好了?” “夫人和慧慈皇后已经到了,正在运往寒潭的路上。”紫玉走上前去,替楚浅音揉着太阳穴,减轻她的不适,“墨枫长老让我前来唤你,小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必了。”楚浅音直言。 紫玉明白楚浅音是什么样的人,因此见她拒绝,也没有多做惊讶。夫人这么多年都在寒冷的环境里面生存,身体机能都有一定的损坏。一般的大夫根本就不能诊治,小姐这两天都在看医书,想来不是很有把握。 紫玉在心底叹了口气,只是盼着紫灵早些带着小姐需要的药材过来,这样也能减轻些小姐的负担。多一个人,也就多了一份力量。 楚浅音带着紫玉去了寒潭,和运送冰棺的人基本是同时到达。 和墨枫云文清二人打过招呼,楚浅音便走上前去,发现秦罗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恶化,心里松了口气。她就是担心冰棺遇到这里的温度会融化,从而影响到娘亲的身体。如今这样最好不过。 “沉吧。”墨枫站在寒潭边上,轻声道。 云文清也安静了下来。 寒潭的边上,气氛极是肃穆。 下沉的过程也是小心翼翼的,透明的冰棺,一点一点的沉在水中,直至消失不见。有些萧瑟的天气,莫名的给这样的场景添了些许悲凉。 正在众人沉浸在悲伤之中,楚浅音面色一变,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语落,楚浅音凝眉,足尖轻点,提起内力就飞身而去,朝着一个方向,身形有些急迫,像是要追什么人一般。 墨枫见她如此也没有多加阻拦,妹妹长大了,必须要学会独当一面。 第43章 春日出游 楚浅音顺着方向飞身而去,大约过了一刻钟,才堪堪停下。身形稳了稳,才落在地上。脚步轻轻,仿若未闻。 楚浅音冷着脸。 一道低哑的声音破空而来,未见其人,也能感受到他唇畔的笑意:“小丫头,我许久未曾见你,一见你怎的还冷着脸?” 语落,一男子踏空而来,金色的獠牙面具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墨色的锦袍以金丝滚边,贵气逼人。 “什么事。”楚浅音看着他,清澈的眸光不含一丝杂质,口气冷冷清清,依旧是冰冷的样子。 面具男子已然熟悉了她的这幅性子,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语气有些委屈:“你这话说的似是我没事就不能来见你一般。”语落,又有些幽怨的开口,“我这不是想你了,你不来见我,我总要来见见你。” 楚浅音皱眉,之前她没有认识之前,听见他这般打趣倒也只是不耐,却是能忍耐下去;可是如今,她却是很厌烦!想到此,她冷冷的开口:“什么事。” 同样的话说了两遍,已经极是不耐。面具男子很显然十分了解楚浅音,做了个缄口的姿势,口气还是有些惋惜:“你要来云国,我本是让萧叶岚照顾你,却不想你被他截了去。这人也忒不厚道,果然是病秧子比较惹人喜欢。” “闭嘴。”楚浅音厉声道,“既然你没什么事情,那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就走,丝毫不留余地。面具男子见她如此反应,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笑意,随后连忙追上赔罪:“我错了,我不说了。你的心上人是极好极好的,这样总行了吧。” 见楚浅音定了脚步,他继续道,“我这里有云葛,想着你如今可能需要,便给你送过来了。” 云葛对于护住心脉,治愈寒疾有极好的效果。她正愁不知去何处找这个药材,没有想到这人倒是送的很及时。 楚浅音狐疑的看着他:“你有什么目的?” “哎。”面具男子叹了口气,有些难耐的开口,“我竟不知我做人如此失败,总是让你觉得我对你好是别有用心。” 楚浅音不语。 面具男子突然凑上前来,起了调笑之心:“我本是想将你养大让你做我媳妇儿,却不想萧叶岚那个没品的竟然半途劫走了你。早知如此,我宁愿自己亲自去帮你来云国,也不要借他之手。” 楚浅音瞪了他一眼,心念一动,抬手伸向他的金色獠牙面具。 面具男子反应极快,猛地躲开,拍着胸口,一脸遗憾:“我这面具只有我的妻子可以拿开,我刚刚便不应该躲开。”说着,脸凑到楚浅音跟前儿:“小丫头,你来揭开面具吧,我这次一定不躲了。” 楚浅音往后退了一步,方才他近身,让她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才想着掀开他的面具一探究竟;可这再一次凑上来,那股熟悉感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来是她感觉错了。既然不是相熟之人,那他的脸如何便不与她有什么关系。况且,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之心,反将自己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原来你竟这般不愿做我的妻子。”面具男子哭丧着脸,显得极为受伤。 楚浅音懒得应付他,拿过他手中的云葛,开口道:“谢了。” “我又不通医术,这云葛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废物罢了。你用着刚好,日后我若是有个什么病痛的,你可千万要记得替我医治。”面具男子打着趣,楚浅音最不爱欠他人人情,如今这般说会让她收的更痛快些,更没有顾虑些。 “义不容辞。”楚浅音淡淡的说出四个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有事,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先离开了。” “走吧走吧。”面具男子挥挥手,“我也要离开阳川了,最后提醒你一句,京城这两天有点儿乱。” 楚浅音点点头,乱是应该的,不给云文逸添点儿堵怎么对得起之韵受的这么严重的伤! 楚浅音转身离去,没有看到面具男子一向冷淡疏离的眸子中,那深深的温柔和眷念,还有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楚浅音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紫玉正在打扫,见到楚浅音回来,道:“小姐,二皇子去了龙雪山,他说思念之韵思念的紧,便不和你道别了。” 楚浅音一愣,随即唇畔微弯,“之韵这也真的算是守得云开了。” 紫玉点点头,随即打趣道:“我可是极为担心之韵小姐把人给吓跑了。她在龙雪山上素来肆无忌惮,惯是欺负雪山老人。” “想来不会,这么些年了都没把表哥吓跑,自然是不会跑的。”楚浅音难得的开了个玩笑,“这是云葛,你将它先收起来,待紫灵来了再做处理。” “是。”紫玉应道,也没有问这云葛是从何处而来。 紫玉收了云葛回来,手里端着托盘,里面盛着精致的饭菜,唤过楚浅音,“小姐,你两天未曾用膳,我准备了饭菜,你赶紧吃了好休息休息,免得紫灵来了你没有精神和她研究夫人的病情。” 楚浅音心下一暖,“还是你贴心。”走过去,拿过筷子便开始用膳。 紫玉做的不多,但是她的手艺是极好的,色香味俱全,十分开胃。 用了膳,紫玉便拿了碗筷下去,关上门,叮嘱道:“我已和墨枫长老说了叫他不要打扰你,小姐安心的睡一觉。” 楚浅音看着她关上门,活动了活动,倦意袭来,换了衣裙便去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长,梦里是萧叶岚的模样,他伴着她周游天下,寸步不离,温馨甜蜜的让她不想醒来。 可梦终是梦,楚浅音第二日醒来时想着梦中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少了萧叶岚,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一抹怅然若失,让她根本无法忽略。 因着思念,连带着楚浅音也是极为低落。 紫玉看的分明,心中觉得小姐的这幅样子极是美丽动人,有了烟火气息,比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气质多了人情味,让人心生亲近。可即便心中有千百思量,也不好打趣她。毕竟他们还不知要在阳川待多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回去,若是提起叶岚世子,也不过是让她徒增思念罢了。不如不提。 这样想着,紫玉去找了墨枫,想着墨枫今日也无什么大事,便提议让他带着楚浅音出去散散心。省的天天窝在这里,容易胡思乱想。 墨枫也不想在这里闷着,紫玉的提议正中下怀。他立时做完了手中的事情,跑到了楚浅音的屋子。 “妹妹,我看今日阳光乍好,不如我们出去游一游?我可是听说有一处景色甚是美丽,你想必没有见过。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如何?”墨枫兴致冲冲的开口。 楚浅音颇为犹豫,虽是很想出去玩一玩,眼角撇到了一旁的医书,又担心紫灵快到了,她不想耽搁给娘亲调养身体的时间。 墨枫一眼便看出了楚浅音的犹豫,劝慰道:“娘亲的身子不急于这一天两天,你整日闷在屋子里看医书也难有什么收获,倒不如出去走一走,指不定看到什么花花草草的就有了灵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娘亲若是知道了定然十分心疼你。” 楚浅音转念一想,墨枫说的也极有道理,医术本就源于自然,出去看看也真的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思及此,她点点头。 墨枫极是看不惯她从萧叶岚那里学来的不温不火的模样,上前一步,拉住她,语气急切:“那快些走吧。” 楚浅音一脸无奈,“哥哥,这才是清晨,这一天都能在外面呆着,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须知好花要趁早赏。”墨枫语重心长的开口。 楚浅音忍不住开口道:“这个时节,阳川的梅花早已败了。你着急也找不到你心心念念的宝贝梅花了啊。” 墨枫被她戳破了心思也不觉有什么,反而理直气壮的开口:“我那梅花生的妖异,指不定还开着呢。” 楚浅音无语,一株梅花竟也能让他如此惦念,倒也是奇事。 “走了。”墨枫见她还发呆,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动作格外亲昵。 他没有实力,弹了一下倒也不疼,楚浅音懒得和他计较,抬起步子,跟在他的身后,不疾不徐,格外淡定。 这阳川虽是西北之地,可是风景也是顶顶好的。不说其他,就说东山,因为气候问题,随着山体高度的增加,不同的景色一一呈现,别具风味。 爬了些许的山,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山上的寒意也不觉的有多冷。她从未爬过东山,一爬上来才知道这山上真是别有洞天,外侧是成群的林木,可是内侧的温度却是十分适宜。若是外侧是冬末的寒冷,那内侧便是乍暖还寒,是春日的温暖。 微风淡淡的拂过脸颊,让人止不住的愉悦。空中偶有一两瓣粉嫩粉嫩的花瓣飘来,楚浅音夹住一朵,微微的香气萦绕指尖,经久不散。 第44章 044桃花绝艳 楚浅音看着这般纯美的景象,难得的起了小女儿家的心思。顺着花瓣飘来的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墨枫笑了笑,跟着楚浅音走。走了大约一刻钟,空中扬起的桃花瓣越来越多。 楚浅音加快了步子,沉浸于难得的美景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与她渐行渐远的墨枫。 眼前是桃林,平坦的地上铺着花瓣,微风起,扬起的花瓣纷纷扬扬,连空气中都是甜甜得味道。楚浅音见惯了梅林的绰约风骨,见惯了昙花的优雅静谧,初初看到桃花的甜美动人,竟觉得又是别样的美感。 走了两步,楚浅音捻起一瓣桃花,突然心生思念。叹了一声:“若是……” “若是叶岚在此处可还入得阿音眼?” 温雅的声音传来,楚浅音松下花瓣,惊喜的转身。入眼处,清隽的男子身着竹青锦袍,双手拢在衣袖里,似是畏冷,身上裹着雪白的大氅,缓步走来,自成风景。 “你怎么来了?”楚浅音眉眼弯弯,眼角处尽是温婉。 萧叶岚走到楚浅音跟前停住,将她拉入怀中:“桃花艳艳,岂能让美人久等?” 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柔柔的披在楚浅音的身上,温声道:“阿音虽是不惧冷,但也不能穿的这般单薄,我看见了可是会心疼的。” 听到萧叶岚这般说,本想动拒绝的楚浅音绝了这样的心思,任凭萧叶岚将大氅裹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萧叶岚牵起楚浅音的手,边走边道:“我与紫灵今早到了阳川,发现你和墨枫都不在,紫灵便告诉我你来出游,我想着阳川虽大,能游的地方也不过是东山而已,故而寻来了这里。” “哥哥呢?”听萧叶岚提到墨枫,楚浅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墨枫早已不在。 萧叶岚笑道:“他走了一段时间了,你竟现在还未曾反应过来。” 楚浅音红了脸,喃声道:“我一时入了迷……” 萧叶岚但笑不语。 二人静静的走着,不时赏赏桃花聊聊天,身外的难事琐事都抛之在外,此刻,只是他们二人的天地。 走的累了,楚浅音和萧叶岚也不讲究,席地而坐。 一朵桃花缓缓的飘落,定在楚浅音的发上。萧叶岚心中温柔,伸手拂去花瓣,道:“阿音,我在言凤城日日盼着你的来信,等了许久只等到了一封信,还是给紫灵的。” 萧叶岚没有埋怨,只是淡淡的陈述,却让楚浅音听得心中一突。 她道:“我来了这里一直没闲着,倒是忘记给你写信了。” “我本想着你来阳川不过是找之韵而已,也不会耗费心神,若是我知道竟让你遇到这么多的难事,我定然不会让你一个人来。”萧叶岚心疼的拥住楚浅音,虽不知道在阳川这些天她都做了些什么,但眼底的倦色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无妨。”楚浅音浅声说道,这些事算不得累。 这一日,阳川静静,久别的人得以重逢,而言凤城,亦有这一戏码。 自从云青芜和钱多多有了战友情之后,二人在宫中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虽说以往晋元帝有什么赏赐都是钱多多来转达,但当时云青芜不愿与晋元帝身边的人多有交往,故而总是避而不见。 如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形,钱多多奉旨来云青芜的宫殿,云青芜却在不会躲着他。反而总是趁机询问一些齐之韵和云文清的消息,知道齐之韵得救云文清也无恙心情也好了许多。 钱多多也乐意来这里,因为云青芜有办法进入皇宫的藏书阁,通过云青芜他能得到不少宫外得不到的消息,这和墨枫的消息互为补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再有利不过了。 云青芜自然知道钱多多对她的亲近有这样一层利用,但是她对钱多多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日钱多多救她之时散发出的气息,熟悉的恍若刻进了骨子里。她无从想起吗,只能盼着多和他接触接触,这样说不定有一日就能想起来。至于利用,能有利用的地方也不错。更何况他与表兄交好,表兄既然信任他,那证明他便是可信之人。 二人各怀心思,这段时间相处的倒也不错。 天气渐暖,冬春之交最易生病。云青芜往常不觉,今年身子虚了些,也赶了这一趟潮流。钱多多来公主殿的时候便闻见刺鼻的中药味,浓郁的呛人。 避过了一众婢女,钱多多一人进了内室。脚步静静,云青芜在病中也未察觉。直到近了身,才惊觉屋内另有他人。 “你这警觉性不是一般的差。”钱多多皱着眉头,嫌弃的开口。 云青芜强撑着半靠起身,虚弱的笑笑:“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过来瞧瞧。”钱多多淡淡的开口,扯过她素白的手腕,覆上两指探脉。凝了凝眉,道,“气急攻心,寒气入体?这宫里谁能给你气受?” 云青芜收回了手,“自然是没人敢给我气受,休养几天就好了,无碍。” “哼。”钱多多见她对自己的身子不管不顾的模样一时怒上心来,“只是受凉了自然无碍,小小的凉气怎么能难得到公主殿下呢!” 语落,起身走人,干脆利落。 云青芜见他生气,也不敢让他就这么走了,只得低声唤道:“先别急着走。” 钱多多果然顿住脚步,转头,定定的看着她。 “帮我个忙。”云青芜温声道,柔柔弱弱,因生着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倦态,但是女子温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反倒是我见犹怜。 “我屋中佛像后面有一机关,你摁一下,进入密道,密道只有一个出口,出口附近有一小木屋,你帮我给里面的人送一次饭。” 云青芜依旧温婉的笑着,仿佛透露出最大秘密的人不是自己一样。钱多多依旧神色浅淡,并未觉得云青芜透露给自己秘密有什么不对,在钱多多心里,皇宫里不说事无巨细,至少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他是了如指掌的,云青芜说与不说都无甚区别,既然云青芜说的这件事情他们不知晓,那便证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好。”钱多多点头。 “你和我一位故人很是相像。”屋中沉寂了一会儿,云青芜倏然开口。 钱多多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背对着云青芜,云青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身形消瘦。钱多多听到自己的声音,略有些僵硬:“哦?” 云青芜笑了笑,清浅的声音淡淡,带着悠远的回忆,娓娓道来:“我年少时最喜他,大家之子娇生惯养,可他却一点儿也没有京城世族公子的习气,表面上看着纨绔不堪,实际上关心百姓,心地善良,京城中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我本想着等我及笄之日定要嫁给他,哪怕父皇拦阻也要嫁给他。” “后来呢?”钱多多僵硬的声音也缓和了些,唇角上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云青芜眨了眨眼睛:“后来呀,我喜欢的男子不见了,我的满腔孤勇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拒婚不嫁,惹得父皇厌弃。” “为什么拒婚?我听说皇上当年为你寻的夫婿是云国最好的男子,连青若公主都不曾有你这般的荣华。” “除了他,这世上对我来说所有的男子都是一样的。”云青芜的眼眶蒙了层浅浅雾气,“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他死了,可是怎么会呢,我还没有嫁给他,他的大仇还没有报,冤屈还没有洗刷,他怎么能死呢?” 云青芜一时魔怔,伸手拽着钱多多的衣袖,大半身子悬空,钱多多转身接住她,莹白的脸庞上划过泪痕,执着的看着钱多多,透过历史的晨雾,钱多多忽然就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执意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儿,也是这样的孤勇,不惧流言不惧风雨,就像是草丛中的蒲公英,看着柔柔弱弱,却坚毅顽强。钱多多的心忽然就软了。 “你说,他怎么能死呢?”云青芜直直的盯着他,硬是要他一个答案。 钱多多抱着她,轻声开口,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是啊,他不能死。”大仇未报,冤屈未洗,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他还没死,所以我就在皇宫等着他,等他来,不管是娶我还是杀了我,他总要给我个交代。”云青芜弯着唇角。 钱多多将云青芜放回床上,目光放柔,女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聚了满天的星河,璀璨夺目。钱多多的呼吸一滞,勾了勾她耳边的碎发,轻柔的开口:“他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云青芜合上眼眸,带着心满意足与满心的愉悦沉沉睡去。 钱多多看着她,良久良久,才起身拎起桌子上的食盒,按照云青芜的吩咐进入密道,去给神秘的对象送饭。密道长长,虽然看不清路,可是对于熟悉皇宫的钱多多来说,仅凭记忆,他也是可以判断出大致的方位来的。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看到出口,钱多多听着外面没有人来,才从密道中出来。这方位……钱多多眼眸一凝,可不正是前些日子他救了云青芜的地方么?! 钱多多未及多想,便能看见了一处破败的小屋,在这茂密的树林里显得尤为契合,这般破败的地方,若非提前知晓,根本无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想到会有人住在这里。 钱多多一面思索着云青芜这般关心的人是谁,一面已经走近了小屋。屋门虽然落败,但是却依然有着一把锁锁着门。一眼望去,虽然锁看起来普通,但是钱多多恰好知道这种锁,这是极北的千年黑石所筑,世间利器都不能砍断,只有钥匙能开。 钱多多想不到究竟有谁能得晋元帝如此重视,竟然用上了这等宝物! 门上有一方小门,小的仅容一个盘子通过。钱多多盘腿坐在门口,打开食盒,里面的膳**致,糕点、浓汤、小菜,应有尽有,既能裹腹,又让人食指大动,可见云青芜准备这些东西是费了心的。 这菜色……钱多多垂着眸,其他的不说,单这糕点……这世上会做的恐怕也只剩下云青芜了吧,只是,里面的究竟是谁,怎会让云青芜费心做这种糕点? 钱多多突然对屋内的人起了探究之心,他将膳食一盘一盘的送进去,用近似云青芜的甜美的女声开口:“公主命我送吃的。”甜美的声音总是容易让人卸下心防,钱多多这般想着。 屋内响起铁链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刺耳。 “少年郎无须担心吓着我老婆子。”砂砾磨过一般的嗓音传入钱多多的耳中。 钱多多微微一笑,换回原声:“晚辈失礼,冒犯前辈了,望前辈海涵。” “几日未见公主,可是她身子有恙?”粗哑的声音继续响起,含了关切。 “近些日子寒暖交替,公主着了凉,正在养身子。”钱多多如实回答,只听声音,甚是有理有度,让人心生好感。 屋内的老婆婆心下有数,忍不住也咳了几声。钱多多担心的开口:“晚辈略通些医术,婆婆若不嫌弃让晚辈把把脉如何?” “老身身子残破,总归是活不长了,无所谓生病不生病。少年郎仔细照料公主便好。”老婆婆依旧哑着声音,云青芜这些年的陪伴总归是起了作用,她叮嘱道,“公主是个好姑娘,虽长于金贵,却心地善良,公主既然相信你,让你来看我这个老婆子,那便是对你存了真心,少年郎莫辜负了公主。” 钱多多轻笑道:“婆婆说笑了,公主金尊玉贵,晚辈高攀不上。” “倒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了。”老婆婆似是轻叱了一声,道,“也罢,公主既然相信你,那你便莫负了公主的信任。少年郎想必不知,老婆子我被关了这么些年,你是第一个代替公主替我送饭的人。” 钱多多心下震惊,他只知道云青芜将这事藏得隐秘,却不知道竟如此之深。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转了话题:“既然公主心疼婆婆,那婆婆便让晚辈把脉好了,婆婆身体康健,晚辈才好向公主交差。” 第45章 钱家阿媛 老婆婆终是妥协,不过是把脉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伸出手,道:“如此便劳烦你了。” “不劳烦。”钱多多浅笑道。 小方门里,纤细的手腕伸出,手腕上扣着一条纯黑的锁链,锁链看起来是十分的粗重,纤细的手腕只剩皮包骨,肌肤有些皱,感觉十分苍老,肤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一看便知许久未见阳光。 钱多多将锁链往上推了推,将手指搭在上面,脉象平稳,他道:“婆婆放心吧,只是有一些着凉,我明日熬些汤药给你送来,没有大碍。”语落,收回手指,再细心的将锁链和衣袖拉下,钱多多正笑着,低头看时,笑容立时僵住,瞳孔不自觉的睁大,一时怔住。 老婆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将手收回,可是钱多多拽着,她也动不了,便开口道:“老身便不麻烦你了,自己处理便好。” 钱多多另一只手抖着抚上老婆婆手腕上的粉色伤疤,颤声问道:“婆婆这里的伤疤这么大,可是曾经受过什么伤?” 老婆婆耳力灵敏,听出了钱多多的声音不甚自然,出于对云青芜的信任,也未做他想,只是笑着解释道:“我侄子幼时淘气,与我玩闹之时曾将热油撒在了手腕上,后来便留了层疤。” 说着,收回钱多多松开的手,随口问了一句:“少年郎可是不太舒服?怎的声音有些抖?” 钱多多稳了稳心神,低声道:“想来少年都是淘气,幼时母亲生辰,我和姑姑二人一同为母亲做菜庆生,后来一不小心灶台上的热油碰倒,尽数洒到了姑姑的手腕上,留了好大一片疤,与婆婆您得疤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屋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老婆婆粗哑着声音问:“那你的姑姑呢?” 钱多多听得仔细,听出老婆婆的声音有着一点点的颤抖,略带着鼻音,想来是流了眼泪,果然听到了锁链移动的声音,钱多多湿了眼眶:“后来,因为家族被皇帝忌惮,族人被斩首,在宫中当妃子的姑姑据说也未能幸免,钱氏一族只剩我一人。” 屋内静了一会儿,又是一阵锁链摩擦的声音,那只手再次伸出来,朝着空中胡乱的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钱多多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手立时摸着钱多多的手,一寸一寸,细细的感觉着,从手心一直向上,经过胳膊,钱多多见她似乎有些够不着,贴心的弯身,身子向里挪了挪,低下头。那只手继续摸索,一直摸到他的脸,从下巴,到鼻子,一直到眼睛眉毛。 良久,她顿住手,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三分不敢置信,三分小心翼翼:“阿元?” “是我,姑姑。”钱多多复又握住她停在脸上的手,紧紧的握住,似是要将身上的温暖全部渡给她,“阿元回来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钱氏一族仅我一人存世,为了活下去,改换名字,改换性格,改换习惯,战战兢兢,不敢让一个人知道钱氏还有人幸存。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想为钱氏一族报仇。 我的亲人们何其无辜,只是因为名声显赫便遭了皇帝猜忌,钱妃照顾公主不力,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罪名,便使得钱氏数千人埋骨京城!可笑我钱氏世世代代忠诚为主,从不背叛,这千年流传的忠心竟抵不上一个庶出公主的小小淤青! “姑姑,这么多年,我最高兴的就是发现原来你还活着。”钱多多埋头,声音闷闷。多好,这个世界上,再也不是我一个人踽踽独行。 …… 钱多多拎着食盒依然顺着原先的密道返回,本以为已经休息的云青芜此时正半靠在床头,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见他回来,虚弱的道:“我这幅模样这些日子都不能去送饭了,你若是愿意便替代我几日可好?” 钱多多神色怔怔,得知姑姑尚在人世的欣喜还未退却,便又得来可以与姑姑相处的机会,他喜不自胜,为防云青芜查出端倪,故作镇定的开口:“你难得请我帮忙,送饭不过一件小事儿而已,放心吧。” “那便好。”云青芜见他同意,强打了许久的精神霎时松懈了下来,也懒得在招呼钱多多,径直睡了过去。 钱多多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见她睡熟,悄声走到床前,将她的身体挪成舒适的角度,然后蹲在原地,看了她许久,轻叹一声,才转身离开。 钱媛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钱多多的计划,他入宫本是想要杀了当初进谗言的三人以解心中之恨,可是如今,杀人报仇远远不及尽快救姑姑脱离苦海来的实际。 阳川。 这些时日楚浅音与医术的死磕也终于有了结果,萧叶岚和紫灵的到来也给了她极大地助力。这二人,一个久病成医,素来聪慧;一个自幼习医,经验丰富。这些日子三人总是聚在一起讨论,一套详细的诊治计划也终于敲定。 隔离了外界的纷纷扰扰,潜心钻研的三人医术上亦有了很大的进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千年雪参一到手,楚浅音有十足十的把握唤醒秦罗。 墨枫给林胥卓去了信,告知了延城发生的一切,也说明了秦罗的身体状况,之后便离开了延城,全心全意的去寻找千年雪参。原先虽说也去寻找,但因着未曾知晓秦罗的具体下落,故而并不着急。如今秦罗已经回来,楚浅音也已经磨合好了诊治方案,他和林胥卓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他怎么还能坐得住? 萧叶岚是瞒着晋元帝来的延城,算算日子,快到了晋元帝外出围猎的日子,便也准备归程。 楚浅音想着娘亲还在这里,不是很愿意离开,就算这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她也极是担心出岔子,总觉得自己要亲自守着娘亲才能安心。 见萧叶岚执意要离开,她有些不满的开口:“晋元帝去围猎,你身子骨又不好,你去凑什么热闹。” 萧叶岚知道楚浅音如今的心境,对于楚浅音的小脾气并未放在心上,温声道:“太医说让我多出去散散心有助于身体的恢复,故而每年的围猎皇帝都要带着我,这已经成了惯例,我今年若是不去必然交代不过去。” “那你自己回去,我留在延城。”楚浅音别过头,摆出一副不想看萧叶岚的样子,小女儿的姿态十足。 萧叶岚宠溺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楚浅音怒瞪着他。 “你当初为了留在云国以我为挡箭牌,绝了轻辰太子带你回南楚的心,皇帝可是知道你如今在萧王府中照看我,若是我独自去了围猎场,那我要怎么解释你的缺席?” 楚浅音苦着脸。 清清冷冷的人如今多了烟火气,萧叶岚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极为愉悦。温雅无双的人见她这般犹豫不决,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来时似是听说这次围猎五皇子为他的胞妹求了恩典,陛下也似是应允了的。” 云文逸与云青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云文逸不在京城时,云青若尚能不顾颜面的三番四次缠着萧叶岚,如今她有了依仗,怕是更会不得安生!楚浅音咬咬牙,当初她动了心思才将云青若送入祖祠,如今云文逸回来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不但让晋元帝赦免了云青若,还能让云青若得了一同去围猎的好事,这时间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思及此,楚浅音转过头看向萧叶岚,男子依然是温雅如玉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白皙的脸颊在阳光的映射下更显圣洁,楚浅音想,萧叶岚便是凭着如今这幅天人之姿才引得了那么些烂桃花,让她不得不平白的失去了守着母亲的机会,哪怕母亲如今扔在冰棺中昏迷。 萧叶岚感觉到楚浅音凉凉的目光,还未及思考,便一见楚浅音双手朝他的脸颊袭来,她的手亦如她的目光一般沁凉,大约是心疼他,纵然心有不忿,掐着他的脸以图泄愤,也担心伤着他,未曾用力。 “便是你张脸招蜂引蝶,毁了它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桃花纷来沓至了。”楚浅音咬牙切齿道。 萧叶岚不阻拦她,任她胡作非为,琢磨着她的心里平衡了些,才轻笑着开口:“我若是不长成这般模样,如何能骗得阿音对我情真意切?” 楚浅音羞恼,发泄似的加重了力道,但是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总归是脸皮薄,先败下阵来,收回了双手,呸了一声:“我如何对你情真意切了?若是想找这样的人,言凤城不就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人眼巴巴的望着你?” 说罢,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萧叶岚轻笑,脸上的红痕格外的明显,虽说楚浅音没有用大力气,可是萧叶岚自幼养尊处优,还是留了痕迹。此处虽然没有镜子,但萧叶岚亦有察觉,故而开口:“阿音,你将我的脸作弄成了这般模样,既已泄了愤,总得为我遮掩一二吧。我若是这个样子出去,不说见不得人,旁人看见了,定然觉得你凶悍,有损你的名声呢,你说可是这个理儿?” 楚浅音闻言转回头来,果然见他的脸上留了痕迹,与以往萧叶岚的形象大相径庭,一个没忍住,她便放声笑了起来,声音清越,似是山间的清泉,一滴一滴,滴在了萧叶岚的心上。女子笑的开怀畅快,一时没忍住便倒向了萧叶岚。 美人入怀,岂有推距之理? 萧叶岚浅浅的勾起唇角,不动声色的将某个依然大笑的姑娘抱在怀中,眼尖的瞥见了她耳根处浮现的淡淡红晕,笑意更甚。 他家的阿音,也是极害羞的人呢。 萧叶岚这般放低姿态哄她,楚浅音也自然不好意思任性妄为,好在这里安全,亦有人照看,就算她不在这里也无甚大碍。故而最终还是和萧叶岚一同踏上了回言凤城的路途。 紫玉个性沉稳,故而被楚浅音留在了阳川照看这里。而性子跳脱却又精通医术毒术的紫灵便兴高采烈的和楚浅音回言凤城。 返程的途中,有这一活宝跟着,倒也没那么无趣。楚浅音来时因着担忧齐之韵的状况,故而快马加鞭的赶路,一刻也不敢耽搁。回程的时候则是乘着马车慢悠悠的赶路,顺带着游山玩水。 以萧叶岚的话来说,他是为了趁此机会让忙碌了许久的楚浅音好好的休息,养精蓄锐,以便迎接更大的挑战。自然,最后一句话是萧叶岚在心中说的。 以紫灵的话来说,便是自家姑爷不想回京应付日日上门纠缠的奇葩公主,故而借由这一机会既讨了小姐开心,又躲了清闲,可谓是一石二鸟,姑爷打的好算盘。就是可怜了那个留在萧王府的挡箭牌。 此刻,远在萧王府的挡箭牌莫昕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背后一凉…… 不得不说,紫灵姑娘真相了。 这回程的路上一路平静,倒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就是途经河南府时发生了一桩趣事。倒不是说这件事多么的重要,而是这桩趣事的主角委实让人印象深刻。 那日在集市上,紫灵正跟在浓情蜜意的二人身后默默地吃着狗粮,忽然一匹马横冲直撞在集市中狂奔起来,伴随着清脆的、略带惊恐的童音:“快让开!” 集市中大多是不通武艺的平民百姓,躲避不及,一时间地下躺了许多人,路边的摊子也遭到了损毁,可是这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眼看就要撞到楚浅音一行三人,马上的小女孩儿阻止不及,只得死死的闭着眼,双手虽紧紧拉着缰绳,却并未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萧叶岚一把揽过楚浅音,快速的躲避在一边,紫灵则上前几步,跳上了马,抢过缰绳稳住了受惊的马。 马儿稳住,小女孩儿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感激的看向紫灵:“太谢谢姐姐了。” “小孩子家家的,下次骑着马在集市上横冲直撞。” 自觉教育了祖国花朵的紫灵喜滋滋的下了马,走到楚浅音身边。 小女孩儿也跟着下了马,朝着紫灵的方向看去,目光停在楚浅音身上,面无表情的小孩儿瞬间笑颜逐开,脆生生的喊:“娘亲!” 第46章 楚浅音还未反应过来小女孩儿是喊谁,把小女孩儿已然撞进了楚浅音的怀中,楚浅音躲避不及,被她装了个满怀。 紫灵颤抖着手,看了一眼面色已然沉下来的萧叶岚,然后控诉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做的对不起姑爷的事?” 楚浅音怔愣着,听到紫灵如此说方才反应过来,她不喜生人靠近,可大约是这女孩儿身上的味道太过好闻,也或许是见她一脸希冀有些不忍,没有立时推开他。这一犹豫,反倒是让人误会。 她抬眼看向了萧叶岚,那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人如今面色不虞的看着她怀中的小孩儿,仿佛担心他会伤害小女孩儿一样,楚浅音下意识的护住了这个女孩儿,面色不显,可眸中却不自觉的浮现了戒备之色。心头跳了一跳,似是有些埋藏在骨子中的恐惧丝丝缕缕的囚住她的心肺。 见她如此,萧叶岚眉头微锁,凭空生出了几分怒气。 楚浅音下意识的发现了不对,正想开口,便感觉怀中的女孩儿又朝自己的怀里拱了拱,然后用带着贪恋的声音开口:“娘亲身上的味道和我想的一样好闻呢。” 楚浅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萧叶岚。可萧叶岚正因方才楚浅音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儿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一事生气,如今见她求助,别过了眼,自当没有看见。 紫灵十分机灵,察觉了二人气氛不对,以为倒在地上的百姓看伤为由,果断的溜了。 “娘亲,我想你想了许久,你可也像我想你一样记挂着我?”小女孩儿仰头看着楚浅音,神采飞扬的眸子里尽是童真。 萧叶岚在一旁不出声,很想看看楚浅音如何让自己脱身。 楚浅音有些无奈,松开她,然后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你仔细看看我可是你的娘亲?怕是你认错人了,我今年也不过是十四岁而已,如何能有你这般大小的孩子?” “娘亲如此骗我,可是不喜欢我?”小女孩儿说着竟要哭起来。 楚浅音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慌了神,也不顾萧叶岚是否在生气,硬是将他扯过来,想让他接手哄小孩儿的差事。 萧叶岚不由失笑,楚浅音眼尖,顿时发现了他眼神已不如方才那一瞬摄人。本还担忧他生气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见他如此,当即定了神,坚决拉他帮忙。 萧叶岚看她一眼,眼神淡淡,可楚浅音分明从中看出了秋后算账的味道。然而此时脱身要紧,旁的再顾及不上。 小女孩儿灵动的眸子转了一转,松开楚浅音,改为拉着萧叶岚的衣袖,眸中的湿意尚未褪去,带着几分可怜和小心翼翼,抽着鼻子奶声道:“这位哥哥长的很漂亮呢。” 楚浅音本还担心萧叶岚会将她甩开,毕竟那人不让人接近的习惯太过根深蒂固。然而萧叶岚今日的好脾气却出乎她的意料,她刚放下心,便听得小女孩儿的夸奖,好笑的看着萧叶岚纹丝不动的面色,心中暗赞她家叶岚果然有涵养。 “如何好看了?”萧叶岚挑眉,眉眼一如既往的温和。 小女孩儿愣了一下,反应极快的把她学过的成语一股脑的倒出来:“哥哥芝兰玉树,龙章凤姿,温文尔雅,实乃楚画平生所见之美人也。” “既是美人,为何只有寥寥三个词?”萧叶岚似笑非笑。 名唤楚画的小女孩儿塌着脸,略带遗憾的开口:“我肚子里的墨水也就这些了,若是知道此行能遇见哥哥这般的美人儿,我定会仔细的温书,不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之境地。” “我有一个法子让你能走出那个境地,你可愿一听?” 听萧叶岚如此说,楚画的眼神登时亮了,急切的开口:“哥哥快说!” 萧叶岚缓缓道:“不如你现在再去家中学习几个成语,等背熟了再来说与我听可好?” “此计甚妙!”楚画赞叹不已,脑中灵光闪过,又垂头道,“可是我若是走了,该去何处找你呢?” “你既能在城中纵马,想来身份定然不俗,我就在这城中,你若愿意自然能够查到我居在何处。”萧叶岚浅浅一笑,温声开口。 楚画认同的点点头:“说的有理。”继而道,“可我也只是暂居这里呀。” 楚画有些苦恼。 萧叶岚眼神闪烁,转瞬即逝。 “我可以跟着你们呀,然后让娘亲教我。”楚画自以为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兴高采烈的开口。 萧叶岚虽然心里不愿意让她跟着,可是面色不动,依旧温文尔雅的开口:“你跟着我们自然是可以,可是我们若是贸然将你带走,你的家人担心你可怎么办?” 楚画想到自家掌控欲极强的师父,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跟他们走。若是不跟着他们走,就白白错过了与娘亲相处的机会,若是跟着他们走,师父若是查到这里也必然会给娘亲和漂亮哥哥带来麻烦。 诶,楚画心里默默地叹着气,感觉好难抉择。 萧叶岚清楚的看出了楚画眼中的挣扎,脑中思索着怎么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离开。他倒不担心楚画会遇上危险,毕竟这个鬼精灵的女孩儿一看就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若是身上没点儿真才实学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被带回去。 楚画悄悄的抬眼看着萧叶岚,细声问道:“哥哥,你和娘亲的武功怎么样呀?有刚刚紫色衣服的姐姐厉害么?” 萧叶岚垂眸:“我们自然有刚刚那个紫衣姐姐厉害。”见楚画眉眼重绽,似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萧叶岚又开口道,“尽管我如今尚是病体,阿音又受了伤,不过护着你还是不成问题的,顶多也就再去鬼门关走一遭罢了。你无需担忧。” 见楚画的脸色有些茫然,萧叶岚想着恐是楚画不知“阿音”是谁,于是他再次出声解释,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你可是不知‘阿音’是谁?阿音便是我的未婚妻,也就是你错认为你娘亲的人。” 楚画听到此处,心里先是叹了口气。虽然漂亮哥哥说他们可以保护好她,可是她又怎么能真的让两个身体不大康健的人涉险呢?本来就有些遗憾,又听到漂亮哥哥说那不是娘亲,她认错了人。可是天底下当真有这么相像的人么?就连眉眼的细微处也不差分毫。楚画心里有些疑惑。 师父虽然讲过不可对陌生人太过亲近,可是这两个人她却是真的想跟着,许是因为长得和娘亲一模一样的姐姐,亦或许是她从骨血中对此二人生出的亲近之情。 “哥哥,她当真不是我娘亲么?”楚画不死心的问道。 萧叶岚蹲下身,往常不愿旁人接触的人如今主动拍了拍楚画的额头,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微笑,弧度刚好,多一分则显虚假,少一分又显冷漠。 楚画不禁被这样的笑容迷了眼,神情有些呆滞。 楚浅音在一旁看着,心中感慨,萧叶岚若是真心想要拿一下个人,当真是容易极了。生了一副好相貌,这本就是他的优势,如今浅浅一笑,带着无害的面相,容易引人心生亲近的温润语气,更是将他的优势提了个十乘十。 “你是叫楚画?”萧叶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楚画点点头。 “佳人楚楚,宛若画中仙。为你起名字的人当真是疼爱你。”萧叶岚温声开口。 楚浅音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可以这样解释,心下讶异,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是这么一句话便重新唤出了她的笑颜。 “师父说我的名字是爹爹起的,我从未见过爹爹和娘亲,自小就是师父抚养我。我见过娘亲的画像,却从未见过爹爹的。师父说爹爹和娘亲谢谢年有事情做,天天很忙,所以才将我交给他抚养。可是我是真的想他们嘛。” 楚画瘪瘪嘴。 “楚画,相信我,若是你爹爹和娘亲没有自小陪着你,一定是有缘由的,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萧叶岚劝慰道,“阿音虽不是你的娘亲,可她既长了一副与你娘亲如此相像的相貌,如今又遇见你,说明这也是一种缘分。你虽不能喊她娘亲,可从此多了个姐姐不也是很好么?她和你同姓,这般的缘分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说对么?” 楚画闻言眼睛一亮,拍着手问:“娘亲……呃,姐姐也姓楚?” 萧叶岚笑着点头。 “虽然没有找到娘亲,可是找到一个和娘亲一模一样的姐姐,这趟出来我也是赚了的。”楚画笑眯眯的,眼睛眨啊眨的,愈发显得灵气逼人。 楚浅音暗赞,这般可爱的女孩儿,父母当真是有福气。 “哥哥,我不能和你们走,可是我日后若是想要见你们,要怎么去找?”楚画虽然涉世未深,可是她也不傻,细细一想,便知他们二人不可能留在这座城里。 楚浅音想,萧叶岚也极是黑心,不想带着楚画走,便利用她的同情心。 萧叶岚道:“去言凤城萧王府,报出你姐姐的名字,自然就能找到我们了。” 楚画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哥哥,我是极想和你们同行的,但是你和姐姐一个生病一个重伤,我自然不敢留下来拖累你们,毕竟我师父太凶了,若是被他知道你们带着我跑路,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楚画想到自己那位冷若冰霜的师父,心里叹了口气,她这次出逃,若是被师父抓到了,必然一顿好揍,然后又要被关起来。 萧叶岚安抚道:“你只要有心,记得住我么,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楚画认同的点点头,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记得住的。” 女孩儿笑眯眯的,萧叶岚哄好了她,准备功成身退,便见楚画一下子变了脸色,整个人跳起来,下意识的就躲在了萧叶岚身后。 却猛的想起来哥哥是生了病的,楚画暗自懊悔,还未出来,便听到了一道略显老迈的声音:“楚画小姐。” 楚画叹了口气,心知自己躲不过了,便认栽的从萧叶岚背后走出来,怂拉着脑袋,低低的和那人打了声招呼:“成叔。” “小姐,先生让你跟我回去。”成叔一板一眼的叙述,想到了先生发现楚画小姐偷溜出去时的表情,默默地为她点了根蜡。 楚画看到成叔是那种表情,也不用问师父是何表情了,就知道这次师父是真生了气。 可是她依旧挣扎道:“成叔,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你让我在外面多玩儿几天行么?就几天,我保证过几天就和你回去。” 成叔不为所动:“小姐,你仔细考虑好,先生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你若是不跟我一起回去,怕是连我也要遭殃。” “成叔~”楚画上前拉着他的衣摆,娇声撒娇。 成叔面无表情:“小姐,你如今求我也没用,你今日必须要和我回去就是了。” “我不回去。”楚画跺了跺脚,面上的表情无一不诉说着她的不情愿,见撒娇的伎俩不成,就硬声道,“成叔你知道的,我若是不跟你走你也那我没辙,不若你当做没有看见我,或是和我一起玩儿几天。” 楚画想,成叔虽然一直服侍师父,可是他的武艺却不精湛,她若想要逃走轻而易举。不过为了必败败了兴致,她才在此处和他争取罢了。 楚画傲娇的想,笑话,除了师父的缚仙索,她还没得怕的。 成叔虽然武艺不精湛,可是洞察人心的本领却不容小觑,加之楚画年幼,心里本就藏不住事,所以他一眼便猜出了楚画心中所想。 虽然有些不忍,可是成叔还是毅然决然的打破了楚画心中的幻想:“小姐,你今日事逃不掉,先生知道你定然不会乖乖跟我回去,所以我来之前便将缚仙索交给了我,你今日若是不主动跟我走,一路上怕是要受些苦头了。” 第47章 父亲来访 楚画神色怏怏,师父连缚仙索都给了成叔,想来是怒气不小。 不舍的看向萧叶岚和楚浅音,楚画坚定的说:“我记住了,言凤城萧府,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二人点点头:“好。” 楚画怂拉着头,不情愿的跟着成叔走。成叔向二人抱拳后便带着楚画离开。 萧叶岚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眸色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回吧。”楚浅音被这么一打扰,也没了继续参观的兴致。 萧叶岚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楚浅音被这一眼看的心肝儿一颤,想到恐怕萧叶岚还没有忘却方才对他不由自主地起的防备之心一事,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上萧叶岚的脚步,内心思索着这次要怎么哄他。 回了客栈,萧叶岚进了房间,楚浅音站在门口,纠结着自己要不要跟着进去,却不料萧叶岚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力将她往里拽,一只手迅速关上了房门。 楚浅音抵着房门,铺天盖地的气息传来,眼前的萧叶岚不断靠近,只听他低哑着声音问道:“阿音,你怕我么?” 楚浅音有些心酸,“不怕。” “你说不怕我便信你,千万不要骗我。” “嗯。”楚浅音伸手搂住他,解释道,“我方才不过是一时失神才会有那种反应,再没有第二次了。” 得到了楚浅音的保证,萧叶岚紧绷的身体才松下来。 拥着他的楚浅音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恼恨自己那会儿的反应。她楚浅音自控力向来不差,刚刚那种下意识防备的感觉太差。 楚画跟着成叔回了竹林。 楚画自幼跳脱,总是喜欢跑出去玩儿,先生担心她,故而在竹林里设了阵法。初初建成时,确实是起了作用的。后来楚画渐渐长大,为了出去,自己私下里总是钻研阵法,后来终于“越林”成功,好不容易跑出去了,却没有想到先生发现的如此之快。 楚画心里很是懊悔,懊悔之余,已经在琢磨下次要怎么逃出去了。 成叔把楚画带到了书房外面,然后给了楚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就离开了。 楚画踌躇在门口,脸色显得十分纠结。 半晌,听到屋内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楚画认命的叹口气,推开门进去,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桌前面,乖巧的叫道:“师父。” “为何要出去。”先生冷着声音道,平平淡淡的五个字,却让楚画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 楚画委屈的开口:“师父,你凶我。” 泫然欲泣的小脸,配上软糯的语气,格外的惹人心疼。 先生不语,静静地看着楚画。 楚画见装可怜失败,只得收了刚才那副模样,一本正经的道:“师父,我只是想出去找娘亲。” 先生终于有了表情,抬眼看着楚画,平铺直叙道:“我曾和你讲过,你娘亲外出有事,等再过些年便会回来寻你。” “可是师父,究竟什么事情可以让她丢下我不管。”楚画反而有了胆子,硬声道,“是不是她根本就是不想要我了?” 看着眼前倔强的小脸,先生知道她心里委屈,却仍旧道:“你娘亲是有苦衷的,你要理解她。” 楚画沉默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先生也不动声色的与她对视。 他从小照顾楚画长大,尽己所能的教她知识,授她武功,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本以为她仍旧不通世事,却不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已经有了这么多心思。 “是我疏忽了,我日后会多些时间陪你。”先生的音色终于和暖了。 楚画拒绝道:“不要。” 师父若是用更多的时间陪她,她哪里还有机会偷跑出去,连跑出去的机会都没有,遑论去言凤城找哥哥和姐姐。 先生看着楚画,“我并非不愿让你出去,你还小,世事复杂,自己偷偷跑出去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我有武功,可以保护好自己。”楚画不甘心的低语,世人不过是普通武功,她却是仙法,打不过,逃肯定逃的走啊。师父实在是太小看她了。 “你的那点武功应付普通人足矣,但若是碰上高手,别说打不过,逃跑都成问题。”先生毫不留情的打破楚画心中的小九九。 顿了顿,又道,“你修习武功,待到功法第五重,我便带你出去。” “真的?”楚画不敢置信的看着先生。 “自然不骗你。”先生颔首。 “太好了。”楚画高兴的跳起来,在屋里转了个圈儿,“师父你太好了,我现在就去修炼!” 见楚画兴高采烈的跑远了,先生才回过神,唇角不自觉的泛起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低眉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人物画像,那女子一袭清冷的蓝衣,眉目精致,赫然是楚浅音的模样。 “我一定替你护好楚画。” 低低的话语,似是承诺,似是思念…… 回言凤城的路上,除了在河南府遇见楚画一事,其他的路程顺利极了。 楚浅音和萧叶岚离京并不是很久,可是朝堂上却风云变幻,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云文逸的回归。 晋元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变化。他现存的四位皇子:二皇子云文清常年驻边,不爱权力不喜政事,三皇子云文朗深居宫中,自五岁起便再不出现在人们眼前,连皇帝的寿诞也只是礼物出现而未见其人。故而这两位皇子对太子的威胁不大。 太子云文松,自出生起便获封太子,这些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丝毫没有感觉哪一位弟弟对他的皇位有威胁。居安而不思危,才华也不过是平庸,并未有出彩之处。若是成为帝王,也不过是守成之君。 五皇子云文逸,自幼生长于凤凰岭,多年不回言凤城,然后却在皇帝圣体每况愈下的情形下被召回宫,这份荣宠,让云文松立刻感受到了危机感。 回言凤城单位第一件事,云文逸便是向皇帝求情,将在祖祠中的胞妹云青若放出。 晋元帝当即下令释放了云青若,这一举动,让朝臣果断的嗅到了风向的变化。 太子这些年的位子坐的太过安稳,谁都没有想到在这等关头,竟然出现了一个云文逸。 云文松开始并未将他放在心上,毕竟云文逸自小生长在凤凰岭,对于朝堂之事定然生疏。谁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云文逸看似平常,在一些问题上提出的观点却犀利且切中要害。 这份对政事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云文松瞬时紧张了起来,太子一系的朝臣也开始在朝堂上或明或暗的针对云文逸。然而这些行动却总是被云文逸不动声色的化解,甚至他随着他逐渐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已渐渐有了反击之势。 云文松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大的动作不能做,只能在云文逸负责的政事上给他使绊子,纵然不能伤及他的根基,却也能让云文逸焦头烂额,不至于腾开手来关注楚浅音。 这便是萧叶岚最终想要的效果。他深知云文松的实力不如云文逸,故而也并没有想过云文逸能被云文松扳倒,让云文逸行事受阻,便是他的目的。 晋元帝去西山围猎,留太子监国,五皇子、云青若和萧叶岚等皇室子弟随驾。 纵然心里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时萧叶岚还是有些不悦。 楚浅音则有些疑惑:“皇帝既然属意云文逸继承他的位子,那此时将监国之职留给东宫,岂不是给了云文松掌握政权的机会么?” 萧叶岚勾唇一笑,解释道:“阿音可知道跟着晋元帝去围猎的大臣都有哪些?” 见楚浅音不语,继续道:“丞相、六部尚书、大理寺卿,凡是得皇帝重视和手握重权的官员全部随驾。” 说到这里,楚浅音就明白了。 “虽然让太子监国,可是把这些大臣带走,就相当于留给了云文松一个空壳子,他便是再有心想要笼络重臣,也没有办法了。” “嗯。”萧叶岚笑着点头,补充道,“况且太子虽然出事平庸,但也未做出格之事。晋元帝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废太子,监国本就是太子之责,若是将此事交给云文逸,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将云文逸送出宫外学习,便是为了保护云文逸,十多年都等了,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楚浅音了悟。 所有人都以为晋元帝将云文逸送去凤凰岭是因为不喜这个皇子,却不知道,这是晋元帝为了保护云文逸特意做出的姿态。这些年,被骗的不止是守在太子之位上的云文松,更是天下的臣民! “老皇帝对这个儿子倒是爱护的紧。”萧叶岚讽刺道。 咚咚咚,扣门声音结束便响起莫昕的声音:“世子,丞相来了,说是要见您。” 萧叶岚转头看向楚浅音,“见是不见?” 虽说林胥卓说的是要见萧叶岚,可是两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想见楚浅音。墨枫当初传信给他时便已经告诉他楚浅音知晓了真相的事情,楚浅音也知晓定然要见一面。但是想到当初林胥卓见了她那么多次也没说要和她相认,楚浅音仍是郁结于心。 所以皱着眉头拒绝:“不见。” 话音刚落,便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蓝色衣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后面站着面无表情的莫昕。莫昕看着萧叶岚,表示自己拦不住他。 萧叶岚示意莫昕关门。得到指示的莫昕手脚利索的关上门,迅速退了下去。 “小丫头当真是狠心,我都上门了也不见我一见。”林胥卓笑着开口。 楚浅音转过头:“又不是没见过。”依旧是清冷的语气,可分明含了怨怪。 林胥卓有些心虚,但也只是一瞬,便又道:“之前见我时,你当我是云国的丞相,如今我来见你,却是以父亲的身份,这自然是有区别的。” 林胥卓随意的坐在了圆凳上,位置好巧不巧的隔开了楚浅音和萧叶岚。 “丫头长大了。”林胥卓慈爱的看着楚浅音,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楚浅音冷哼:“我幼时何种模样你也未曾见过。” 林胥卓笑眯眯的看着她,挑眉道:“我怎的没见过你?我易容去龙雪山好几次,丫头这就忘了。” 她一说,楚浅音便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个人,一年要来龙雪山两三趟,来了之后便和师父喝茶下棋,考校她和哥哥的武艺。 师父是出世之人,几乎没有友人。故而这唯一一位可以随意出入龙雪山的友人就格外让人印象深刻。 楚浅音有些无语,好奇的问了一句:“哥哥知道那是你么?” “自然是不知道的。”林胥卓摇头,看着楚浅音的脸色古怪,道,“那小子可是背后说了我坏话?” 楚浅音点头。 墨枫当年武艺还未成的时候,自然打不过林胥卓,偏偏这人手下也不留情,每次考校完武艺,墨枫身上便是伤痕密布,要养个许多天才能好。偏偏雪山老人给他们二人定了每日的任务,每次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冰天雪地里练武的墨枫总是咬牙切齿的骂。从早上骂到晚上,魔怔的时候连在梦里都是骂他的话。为此,被齐之韵取笑了好久。 虽然如今大了,可是一想到当初那个经历,墨枫依旧对那个考校武艺的人记得清楚,想要报仇的心思从来没有绝过。 “那你便不要将这个身份透露给哥哥了。”楚浅音好心的提醒。 林胥卓不在乎的摆摆手:“这么多年了我都瞒住了,他不会知道的。”语落,顺手接过了萧叶岚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喉,清醇顺滑,喉中的余香缠绵悠长,回味无穷。 “果然还是叶岚的茶最是好喝不过。”林胥卓赞道。 “多谢岳父夸奖。”萧叶岚温文有礼。 林胥卓放下茶杯:“这岳父可是叫早了。”林胥卓的手指抚着杯身,看了一眼楚浅音,似笑非笑的开口。 萧叶岚仍旧温雅:“既然阿音日后定要嫁给我,我如今喊您一声岳父也不为过。”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短短一瞬,便达成了某种协议。 第48章 文逸纠缠 林胥卓并未在萧王府坐许久,临近围猎,朝中多事未决,他这个丞相本就繁忙。能抽出时间来看看楚浅音,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送走了林胥卓,楚浅音便瞪着萧叶岚:“你便是这么轻易就将我给卖了。” 刚刚那二人对视的一眼,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林胥卓同意萧叶岚和她在一起,萧叶岚就要说服楚浅音原谅这个十多年不与她相认的爹爹。不过楚浅音好奇的是,萧叶岚怎的会这么轻易就应承了他。毕竟即便不帮林胥卓,只要楚浅音没有什么意见,林胥卓也不会多加反对。 “阿音莫恼。”萧叶岚笑着安抚,“岳父大人这些年忍着不与你相认也是不容易,他可是十分疼爱你。” 楚浅音不置可否。 “你可知为何南楚的帝王对你来云国一事百般阻挠?”萧叶岚浅声问道。 楚浅音皱眉,若说之前,她必然不明白为何父皇母后……不,应当是皇叔皇婶不愿她来云国,可是如今,联想到她初来云国时林胥卓便告诫她要早日回南楚一事,便也不难猜到。定然是林胥卓告诫他们要阻止她来云国。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即便她来了云国,亦有自保之力,有什么可担心的。 楚浅音不以为意。 “岳父大人是不想你参与到这些是是非非之中,你平安长大,才是他的期许。”萧叶岚温声道,抚平了她皱着的眉心,继续道,“他允你练武习医,不是为了让你卷入这些争斗之中,而是希望你做什么都有自保之力,你若是来云国,必然会被晋元帝盯上,这便与岳父的期许背道而驰。” 末了,萧叶岚看着楚浅音,劝慰道:“阿音,他是真的心疼你。” 萧叶岚这般说,楚浅音亦有些不知所措。慌神不过一瞬,她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固然林胥卓不愿让她卷入朝堂风云诡谲的斗争之中,可是身处这等境地,又如何能够冷眼旁观? 都是局中之人,都是身不由己啊。 萧叶岚看她这般模样,知道不能逼她太紧,终于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年一度的围猎拉开序幕。 重要人物成群出行,一路上的警戒拉到了新的高度。围猎的西山也早已派守卫将各个角落检查了一遍,一层一层,防卫严密。 这处虽没有行宫,可是搭的帐篷也能分出身份等级。晋元帝居中,五皇子云文逸和青若公主随驾侍候两侧,接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林胥卓。 萧叶岚因众所周知的身体原因远离中央,但是守卫的力度却一点也没有松懈。楚浅音身为异国公主,身份本就尊贵,照理也应当是居于中央,但是为了就近照顾萧叶岚,故而也在外围。 萧叶岚的身体虽早就被楚浅音调养好了,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外仍旧是一副体弱多病的孱弱模样。楚浅音也是日日为他煎药,药香四散,端的是用心良苦。 西山风景秀美,初春时节更是万物复苏,一派生机勃勃之感。这里的植物品种多样,深得楚浅音欢喜。 身为医者,楚浅音对这些植物的药性再清楚不过了。旁人白日都是打猎纵马,仅是外出散心的萧叶岚则是每日跟着楚浅音兴致勃勃的采药。待到回去之后再品尝楚浅音将药材做成的美食,萧叶岚觉得跟随皇帝外出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真的起了散心效果的出行。 心情愉悦,佳人在侧,又有美食果腹,生活过的好不惬意,连带着身上也长了些肉,不似原先那般皮包骨的样子。 对于萧叶岚的变化,楚浅音很是满意。 本以为此趟出行会不得安生,没想到几天过去了,不但云文逸没有主动过来找楚浅音,就连一向纠缠萧叶岚的云青若安分极了。没有人打扰,二人自然乐得清净。 本以为这趟出行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结果临走的前一晚,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楚浅音正熬着药,便见云文逸信步走来,楚浅音面无表情,也未曾打招呼。 云文逸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故而对楚浅音摆出的冷脸也为放在心上。 “早先便听闻浅音公主在帮叶岚调养身子,一直想来拜会,奈何朝中诸事繁多,到今日才逮到一个见面的机会。”云文逸笑道,客客气气的给楚浅音道了个歉。 “见与不见都无所谓。”楚浅音在起初看了他一眼后,复又低下头继续煎药,对于在一旁的云文逸视若无睹。 云文逸轻笑出声,“多年未见,浅音公主反倒不如幼时热心了。” 云文逸指的是当初楚浅音在龙雪山下搭救他一事,楚浅音心中明镜一般,想到萧叶岚曾交代不让云文逸知道当初真正救了他的人是谁一事,楚浅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到这里,我还是要谢谢你当初救我一命呢。”云文逸说着,当真是弯了身,行了谢礼。 “我没救你。”楚浅音说着,转身去查看一旁摆着的药。 云文逸跟着走了过去:“我想要正式的感谢一下浅音公主,不知浅音公主可否赏脸?” 云文逸下意思的便将楚浅音的行为视为不想搭理他,没有想到楚浅音说的是实情。 “否。”楚浅音冷漠的拒绝。 云文逸锲而不舍:“我知晓浅音公主不喜麻烦,故而也不准备设宴,但是当面感谢一下还是要的。浅音公主如今既在忙,我也不好多做打扰,浅音公主借我一炷香的时间可好。”语落,又补充道,“我知晓你要照顾叶岚,可是我刚才从叶岚的帐篷过来,他如今正睡着,想必浅音公主也不好打扰他吧。” 云文逸挑着眉梢,唇角弯弯,双手负在背后,紫色的衣袍服帖的贴在身上,将身形衬的俊挺无双,容颜不若萧叶岚清雅,却也极其出众。 端看这般容貌,楚浅音绝对想不到他能如此的缠着她。楚浅音已然不耐,正想着怎样才能赶他走,便听见他说萧叶岚在睡觉。 楚浅音抬眼看着云文逸,将药倒入碗中,端着托盘去萧叶岚的帐篷。这人从来没有在这个时辰睡过觉,楚浅音心中有疑,便准备去看看。 云文逸这次倒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外面等着楚浅音。 楚浅音进了帐篷,果然发现萧叶岚已经睡下了。呼吸清浅,君子如玉,睡颜俊美,床头的香丝丝缕缕的散在房间中,味道不同于萧叶岚以往用的安神香,闻起来却也十分让人放松。楚浅音嘴角溢出了一丝微笑,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走上前去,替他掖了掖被角,端看了他一会儿,便离开了。 刚出来帐篷,云文逸便迎来上来,笑着求证:“怎么样,我可有骗你?” 楚浅音不理会他,只是冷着声音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冷清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与厌烦。 云文逸眨了眨眼,遮住了眸中的失落。他观察的能力素来极强,方才楚浅音从帐篷中刚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完全不是如今的清冷。那会儿的她,唇角有一丝浅浅的微笑,周身缠绕的是淡淡的温和,像极了萧叶岚的气质。 只不过是见了萧叶岚一面,便能出现这种变化,楚浅音当真是爱他爱到了这般地步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谈谈。”云文逸叹了口气,敛了笑容。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可谈的多了,比如说……你最感兴趣的萧叶岚。”云文逸看着楚浅音,见她表情果然出现了松动,心中微涩。 楚浅音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听听云文逸说的。一是因为云文逸太能纠缠,她已经十分厌烦了,如果只是听听他说什么便能打发了他,倒是省了诸多力气。二是因为想听听萧叶岚到底有什么事是她不知晓的,萧叶岚心里太藏的住心事,她想再心疼他一些,再了解他一些。 那瘦弱的身子,究竟扛着多少事情?除了对她深情的十年,父母皆亡的苦痛,还有什么?楚浅音知道,萧叶岚心中必然有一些事情瞒着她,或许与她相关,或许无关,但这又怎么样呢?她总归是想再了解他一些,忘了他十年,离开他十年,足以让她悔恨余生。 如今有这么一个可以更加了解他的机会,她是真的不想放弃,哪怕这些事情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 “好。” 楚浅音答应的很爽快,云文逸虽然很想和她单独相处,可是把她叫走的理由却是因为别的男子,他总归是不舒服的。 云文逸带着她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楚浅音亦步亦趋,一路上,云文逸没有主动找话题,楚浅音也就没有出声。 走了一会儿,云文逸才停下来。 “想说什么快说。”楚浅音先声道。 云文逸苦笑了一声:“你便是这样讨厌我?” 楚浅音闻言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云文逸继续道:“你眼中的萧叶岚是什么样子的?病体孱弱、博学多识、温文尔雅还是俊美无双?”世上的人啊,仅仅是因为这些便把萧叶岚推上了神坛,受众人敬仰。可是楚浅音呢,也是因为这些才会喜欢上他么? “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为何最后你却爱上了他?”云文逸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他一听说楚浅音来了云国,便想着要往回赶。可是晋元帝诏他回言凤城的圣旨还没有到凤凰岭,为了大局他只能暂且忍了。回来的路上也是诸多阻力,仅仅是晚了这么些日子,便失去了她,他怎么会甘心?! 楚浅音面色不动:“爱情没有先后,况且我为何要喜欢你?”楚浅音的声音有些讽刺。 云文逸沉了脸上,上前一步抓住楚浅音:“可是我喜欢了你七年,你喜欢上萧叶岚怎么对得起我?” 楚浅音闻言很是奇怪,“你喜欢我与我又有和干系,我本就与你不熟。” 楚浅音说着,便挣开了云文逸的手,萧叶岚本就不喜她和云文逸接触,如今这般她回去他定要吃醋了。于是楚浅音道:“你见我若单单是说这些东西,那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楚浅音心里这般想着,若论先后本就萧叶岚在前,同样是喜欢,萧叶岚期许她回他以爱情,却不执念于她的回报,仅仅是这一点,云文逸就比不上萧叶岚。 一个是自幼受宠的皇子,一个是自幼父母双亡独自一人撑起门庭的病弱世子,她的叶岚,她自然是怎么心疼都不够的。 云文逸察觉到自己情绪过激,稳了稳情绪,道:“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萧叶岚在背后都曾做过什么?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他身后的势力有多强你可知道?” “这与我又有和干系?”楚浅音淡声反问,“他的势力再庞大,总归是不会伤害我。他不会插手我的私人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好奇他的势力,这是我对他起码的尊重。” 楚浅音说的坚定,显然对萧叶岚十分信任。 云文逸讥讽道:“若非是他阻拦,我早已回了言凤城。他阻拦我回来,不就是担忧我的出现会挡住他追求你的步伐么?他这般算计,你可知晓?” 楚浅音冷哼:“五皇子,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认为你回来了我便不会喜欢萧叶岚?”语落,又似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叶岚的阻拦让你有的这般自信么?那我便告诉你,即便你提前回来,我亦不会喜欢你。你纵然深得晋元帝喜爱又怎样? “论智谋才学,叶岚是公认的第一世子;论家世,叶岚王府出身,萧王更是深得百姓爱戴;论相貌,叶岚清雅无双,容色出尘。这般比起来,我为何要喜欢你?” 楚浅音对着别人素来面无表情的脸,如今却带着满满的讥讽,见云文逸似是要辩解,楚浅音接着道:“你及不上他,我从前不会喜欢你,日后更不会。叶岚即便算计我又如何,我甘之如饴!” 语落,楚浅音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转身就要回去,将将走了两步,便听得云文逸低声笑道:“可是他若是背叛了你呢?” 第49章 昏迷突变 楚浅音猛的转身,“你什么意思?” 恰在此时,一股从心底泛起的颤栗传遍四肢百骸,这是“逆命”的作用,楚浅音瞬时明白了。 云文逸邪邪的笑了,黑眸中氤氲着疯狂和得逞之意:“你能接受他瞒着你诸多事情,可还能接受一个不再完整属于你的萧叶岚?” 楚浅音的脑子飞速运转,突然想到了萧叶岚房中不同于以往的熏香,心下暗道糟糕。再顾不上和云文逸纠缠,楚浅音抬步就往回赶。以往觉得迅速的轻功,如今却总觉得还不够快。 叶岚,叶岚…… 楚浅音脑中如今充斥的全部都是萧叶岚的名字,一路上跌跌撞撞。 云文逸看着楚浅音这般心急,反倒是不急不缓的跟着她。 回去吧,只有看到了那一幕,你才会对萧叶岚彻底死心! 云文逸的心中满是快感,为终于拆散了萧叶岚和楚浅音而开心,他来西山的这么多天,一直忍着不去寻楚浅音,听着侍卫禀报他们二人是如何的甜甜蜜蜜,心中早已嫉妒滔天。他忍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可不就是等到他们二人放松警惕么? 楚浅音赶回去的时候,周围的侍卫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冲进帐篷,里面的景象尽入眼帘: 萧叶岚身着中衣,竹青色的锦袍松松散散的搭在身上,衣袍上不如往日的干净如斯,沾染了墨色的药汁还有香炉的灰尘。一旁的香炉早已被打翻在地,还有药碗的碎片…… 距萧叶岚不远的位置躺着一个女子,公主的裙装,却穿着楚浅音素爱的蓝色,一根玉簪穿胸而过,不断的冒出鲜血,双目死死的瞪着,死不瞑目! 楚浅音快步上前半抱起同样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萧叶岚,那人面色苍白,嘴角的血迹格外刺眼。 “叶岚,快醒醒……”楚浅音一边颤着声音唤他,一边强行镇定,去探他的脉象。 怀中的男子似是有感觉一样,用力保持清醒,看到面前快要哭了的人,嘴角扯了扯,零零碎碎的说着话:“阿……阿音,快……快走!” 楚浅音摇头,自顾自的为他诊脉,脉象混乱,她好不容易为他调养好的身体如今全线崩盘,如今的他,比当初生病时的体质都不如。 楚浅音心疼的抱住他,眼眸中布满了湿润。 萧叶岚费力的抬手,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奈何力气所限,抬到半空中又坠落了下来。只得尽力安慰道:“别……别担心……” 楚浅音抱着他,低语道:“叶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语落,伸手扯出云青若胸口的玉簪,握在手中。碧玉通透的玉簪如今染上了鲜血,再不复往日光亮。 云文逸掀开帐篷的帘子进来,看到的便是楚浅音抱着萧叶岚,手中握着带血的簪子的景象,再一看,他刚见面没多久的妹妹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气息皆无。 云文逸震惊了,明明计划的很周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云文逸伸手指着楚浅音,怒意、悔意滔天!怒楚浅音竟如此心狠,悔让云青若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青若纵然纠缠了他,你也不能一出手便要了她的性命啊!”云文逸的怒气根本压制不住,冲着楚浅音低吼道,“楚浅音,你怎的如此冷血!” 楚浅音冷笑一声,黑亮的双眸冷冷的盯着云文逸,一丝温度也没有:“你们算计我们,是我们防备不足种了诡计,这怨不得你们兄妹二人。可是云青若千不该万不该,将叶岚的体魄残害到如此地步,我不过是要了她一条命,这已经算对得起你了。” 语落,楚浅音将萧叶岚的一只胳膊搭在肩上,瘦小的身体承受着萧叶岚的重量,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走到云文逸身边时,冷声警告:“云文逸,你最好祈祷叶岚没有事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云文逸“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古怪,是人怒到极致、悔到极致、恨到极致的疯狂。 “我倒要看看,今晚你单枪匹马的怎么出去!”语落,出了帐篷,吼道,“来人。” 为了方便行动,他今晚把这周围的侍卫都调走了,如今吼了一声,虽然声音传的远,可是侍卫跑过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这个空闲的时间,恰巧给了楚浅音行动的机会。她牵过马,将萧叶岚放在马上,安置好后一甩马鞭,马扬蹄,带着萧叶岚往前冲去。 楚浅音腾下手,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云文逸。云文逸没有想到楚浅音没有逃跑,而是转过头来对付他,一时应接不暇,随时勉强避过了要害,却也后退几步,牵动了体内的内力。 楚浅音这一掌下手极重,用了八分的内力,一点儿也没有藏拙,况且她算计好了角度,云文逸受这一掌,内力顿时能去七分。 这对于她和萧叶岚离开这里十分有帮助! 打完了一掌,楚浅音也没有恋战,足尖轻点,飞身追上带着萧叶岚疾行的马,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云文逸伸手抿掉唇角的血迹,随意的调息了一番,便带着已经集合过来的侍卫追上去。 这里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整个营地。 “南楚公主楚浅音,杀害青若吾妹,意图掳走云国世子,众侍卫听令。”云文逸命令道,面色阴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是!”集合完毕的众侍卫齐声道,声音铿锵有力,震得林中的鸟儿四处逃散。 只听云文逸道:“拦住楚浅音,生擒楚浅音着,加官进爵,赏赐黄金千两!” 得了激励的众侍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各个精神振奋,毫不犹豫的去阻拦楚浅音的马匹。 楚浅音冷笑,双腿夹着马,喝道:“驾!” 马匹的速度又提升了许多,将后面的追兵甩在了身后。云文逸因为内息错乱,轻功的速度也下降了许多。 这里的动静早已穿到了外围,大批的士兵堵在出口处,路障重重,楚浅音不得已降下了马匹的速度。 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前面的士兵虎视眈眈,楚浅音一时进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云文逸追上来,对着楚浅音开口道:“你束手就擒,我便向父皇求情,饶你一命!” 楚浅音冷笑:“我再不济也是南楚的公主,我看这里谁敢拦我!” “朕敢!”老迈有力的声音从后传来,众人视线望去,正是得到禀报赶过来的晋元帝。 “浅音公主,你在云国朕许你诸多便利,可是你竟不知恩图报,伤了叶岚挟持他不说,如今竟杀了朕的女儿,朕今日便是将你关进天牢,南楚帝也无话可说!”晋元帝步履坚定的走到云文逸的身边站定,后面跟着的低眉顺眼的小公公正是钱多多。 “萧叶岚今日我是定要带走的,没有人能拦得下我!”楚浅音抬眼看着这四周的士兵,眼神轻蔑,似是在看一群蝼蚁。 钱多多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一会儿挟持晋元帝,让楚浅音趁机逃走。 楚浅音以同样的方式拒绝了他,告诉他自己有办法出去,让他不要担心。 她和之韵最清楚,钱多多为了潜入皇宫,为了获取晋元帝的信任废了多少功夫,如今钱多多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不能暴露,否则就功亏一篑! 这一点,钱多多和她的都心知肚明。钱多多愿意为她冒这个险,她却不愿意钱多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尾随而来的林胥卓便冷静了许多,他悄无声息的给楚浅音传递信息,告诉她他已给墨枫传信,墨枫会尽快赶过来接应她! 同时,林胥卓示意楚浅音装作劫持萧叶岚单位样子,晋元帝在众目睽睽之下定然不敢不顾他外甥的性命! 楚浅音深知林胥卓说的有理,可是…… 她低头看着萧叶岚,他的叶岚紧闭着眼睛,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她想,她的叶岚这般安宁,她怎么能靠劫持他逃离这里呢? 她知道,云文逸为了撇清他今晚的关系给她编造的劫持叶岚的罪名可以让她有机会利用叶岚,可是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拿利器对着萧叶岚,也同样不会利用他!这是她的骄傲,亦是她对这份纯洁感情的坚守! 云文逸看着楚浅音到了这个地步,眼里还是温情如许的看着萧叶岚,强忍着怒气的他感觉理智已经濒临崩溃! “上!”云文逸掌握了主导权,对着一群侍卫命令! 一群侍卫蜂拥而上。 楚浅音冷眼看着他们,拿起腰间别着的白玉箫,以音为武器,音浪以她为轴心四散开来,上前的士兵都头痛欲裂的向后仰去,无法上前一步。 云文逸想要上前,可是被声音压着,连轻功也运不起来! 楚浅音用了十成的内力去吹箫,内息似有不稳,可是她依然不动如松,坐在马背上护着萧叶岚死死的坚持,似是在等待什么契机一般。 骤然,地面开始震动,似是有什么成群的物种向这里跑来;空中各种各样的鸟类飞来,俯身翱翔,用坚硬的喙啄着这些士兵和云文逸等人。 而这时,引起地面震动的不明物种也让人窥得了全貌:正是林子中各类各样的猛兽! 众人霎时手忙搅乱,四散逃命,再也顾不得楚浅音,场面一度混乱。 云文逸怒瞪着楚浅音,不甘心她就此逃脱,却也无可奈何。转过身,云文逸便和钱多多一起护着晋元帝离开。 楚浅音放下白玉箫,看着混乱的场面冷笑一声,护着萧叶岚打马离开。 众人都知道她武艺奇高,医术精湛,却极少有人知道,她还会以音杀人、以音御兽的本领!晋元帝外出围猎,这里猛兽奇多,对于她施展这一项本领便利极了! 因而她才不将这些士兵放在眼里,这项本事,她连萧叶岚都没有透露过!当初墨枫就是因为知道她修习这项技艺,才寻遍了天下为她寻得了这一柄玉箫! 楚浅音看似赢得轻松,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如今根本就不可能带着萧叶岚回龙雪山。 她和萧叶岚因“逆命”功法而心神相牵,萧叶岚重伤对她的内力本就有影响,以音御兽更是极其耗费内力!她如今内力所剩不多,只能快马加鞭的赶路,争取早些遇见来寻她的墨枫! 这一夜里,西山哗变,青若公主死,第一世子被劫,晋元帝兴高采烈的围猎以此种惨淡的方式收场,众人皆是面容愁苦,话不敢言,生恐触了皇帝陛下的眉头。 这一夜里,官道上的马蹄扬尘,绝色姿容的女子带着伤病在身的男子不停赶路,即便身负重伤,亦没有浪迹天涯的穷途末路之感。 楚浅音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根本不知道自己行了多久,只知道萧叶岚的脸色愈发苍白,脉象愈发混乱,身体愈发虚弱! 太阳生了又落,落了又升,在第三日的清晨,楚浅音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接应她的墨枫。 楚浅音看见墨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嘴唇嗡动:“哥哥……”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楚浅音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龙雪山了。 守着她的齐之韵见她醒了,忙端着一杯水上前喂给她喝。 楚浅音抿了两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哑声问道:“叶岚呢……” 齐之韵白她一眼:“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萧叶岚。”抱怨完了之后,感受到了楚浅音有气无力的冷眼,解释道,“老头子给他诊治呢,如今清清正守着他,放心吧。” “师父有没有说……” “老头子没说什么,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救不回一个萧叶岚,安心吧你。”齐之韵打断她的话,没好气的说。 说完之后,又开始数落她:“你说我才多久没见你,你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要死不活的鬼样子,萧叶岚那家伙行了还指不定怎么心疼呢。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萧叶岚吧。我如今守着你,没恢复过来之前你半步都不许踏出房门!” 第50章 救治之法 楚浅音淡淡的说:“我无大碍。” “是没有大碍,不过是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罢了。”齐之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那支玉簪呢?”楚浅音醒了才发现一直握在手中那支染血的玉簪不见了,忙问齐之韵。 齐之韵想了想,回道:“那支玉簪似乎有什么玄机,墨枫那小子一回来便拿给老头子看了。” 楚浅音放下心,给师父看了就行。 “你们两个这回这么狼狈,被谁给算计了?”齐之韵打听着情况,道,“你可不知道,这些天,你杀了云青若、掳走萧叶岚的事迹几乎闹到了人尽皆知,你哥哥都传信来龙雪山问你是怎么回事儿了。” 问到这儿,齐之韵明显的看到楚浅音凛了眉眼,眼角眉梢都散着寒意,想来是怒极了,否则以楚浅音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表情?! “被云文逸和云青若两个人联手给算计了。”楚浅音冷声说着。 “又是云文逸!”齐之韵一提到云文逸就升了一股好大的怒意,不由提高了嗓音,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这阴魂不散的家伙,趁我不备害我掉落悬崖损失惨重不说,如今又把你和萧叶岚算计到了这等地步,日后我若是看见他不整死他我就不姓齐!” “你自然日后不会再姓齐了。”揶揄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缓步而进,唇边还带着打趣的笑意。因为身上带了寒气,担心影响到楚浅音,故而也没敢立刻靠近她。 齐之韵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揶揄,拿起楚浅音床边一个闲置的枕头朝墨枫扔了过去,羞恼同时也略带警告的喊着他的名字:“墨枫!” 墨枫随意的接过枕头,待到身上的寒气散的差不多了,便走上前去,将枕头放回原处,然后看向楚浅音。 楚浅音陪着齐之韵说了会儿话,精神也高了些,但是嗓子依旧有些沙哑。她唤道:“哥哥。” 墨枫弹了弹他的额头,算是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有精力了不?有精力的话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一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这次扬名杨的倒是广极了。” 楚浅音不理会墨枫话中的讥讽,将那天的事情缓缓道来:“我也不知云文逸用了什么法子让叶岚昏迷,但是当时我记得他房中有一味不同往常的熏香,那熏香我没接触过,药性也不大理解。 “我后来被云文逸扰的不胜其烦,跟着他去谈了谈,然后发现不对劲便往回赶,回去的时候云青若已经死了,心口插着的便是叶岚常用的玉簪。我当时注意了一下云青若的伤口,这玉簪是致命的,穿胸而过,力道很足,可是当时叶岚的脉象混乱,根本不可能会使出那样的力道。所以云青若根本不是叶岚杀的。 “我看那玉簪上隐隐有一种气息,我不明白,故而便将玉簪拿了回来,想让师父看一看。这件事情的策划者绝对不止云文逸和云青若兄妹二人,背后之人可能趁机杀了云青若,然后嫁祸给我。” 楚浅音冷的叙述道,一阵见血的指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疑点之处。 “嫁祸给你?”齐之韵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嗯。”楚浅音点点头,然后解释道,“当时叶岚那种身体状况,若是将这件事情扣到叶岚头上,那他几乎没了回天之力。我若是心疼他,自然会认下这件事情,背上这个黑锅。” 齐之韵咬牙切齿,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卑鄙。” 语落,吐槽道:“这么卑鄙的性子,和我那个好姐姐真是像极了。” 楚浅音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 “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你便能为萧叶岚做到这个地步,连名声都不要了。”墨枫有些感慨,叹了口气,深有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奈何芳心落他家”的惆怅。 楚浅音无所谓的回道:“名声算什么?”名声不过是世人口中的看法罢了,她自问问心无愧,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搭上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墨枫换了个话题问道。 楚浅音不假思索的回答:“等叶岚醒过来。” 墨枫叹了口气:“随你吧,身子要先养好,你在龙雪山,没人打的上来,护住你们两个不成问题。” 楚浅音点点头。 “哥哥,我想去看看叶岚。”楚浅音看着墨枫,眼底隐有恳求。 墨枫还没有说话,齐之韵当先反对:“不行。我刚刚便和你说过,你身子没养好之前不许踏出这个房间。” 楚浅音依旧看着墨枫,她便是知道在齐之韵这里行不通,才想着走迂回路线,从墨枫这里找突破口。齐之韵深知她的心思,此刻也危险的看着墨枫。 一时间,两个女子的目光都落在墨枫身上,他如坐针毡,感觉坐立难安。 墨枫苦着脸道:“妹妹,你不能这么为难我啊。” 墨枫这么一说,楚浅音便知道她今天定是不能出去了。 齐之韵达到目的,满意的笑了。 墨枫如蒙大赦,脚底抹油就想溜之大吉。 楚浅音连忙叫住他:“哥哥,你先别走,叶岚怎么样了?”之所以这么问一句并不是不信任之韵,而是因为她觉得齐之韵肯定是一直陪着她的,对萧叶岚身体状况的了解肯定不如一直跟着师父的墨枫了解的清楚。 墨枫侧着头回道:“一直在昏迷,师父照顾着他呢,想来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说完,片刻不带停留的溜了。 楚浅音和齐之韵对此瞠目结舌。 齐之韵怔愣的站着,喃喃问道:“音音,咱们俩有这么可怕么?” 楚浅音摇头,表示没有。 被齐之韵死死盯着的楚浅音只得闷在房间里养伤,听着她日日给她复述萧叶岚的情况,五天过去,楚浅音的身子好了大半,便再也坐不住了,立时拉着齐之韵去看萧叶岚。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白胡子的雪衣老人从房中出来。 楚浅音叫道:“师父。” 雪山老人点点头,道:“浅音你随我来。” 楚浅音应是,然后跟着雪山老人回他的药房。药房陈设简朴,却安放了许多精贵的药材,一侧的墙面上立着一个大书架,书架上全是药典,市面上普通的药典或是几乎已经绝迹的药典都能在这里找到。 楚浅音尾随雪山老人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看着雪山老人的面色有些凝重,她问道:“师父,是不是叶岚有什么事情?” 这几日之韵一直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若是师父能救他,叶岚早就醒了,而不是一直昏迷着。可是之韵看的死,她出不去,只能快速的养伤,待身体好的差不多才出来。如今见雪山老人这般脸色,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雪山老人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叶岚世子伤及心肺,幸好此前你为他施行了‘逆命’功法,救治好了他的旧疾,否则他早就命归西天了。我如今只能暂且护着他的心脉,勉强维持着他的性命,若是想要救醒他,我也无能为力。” 楚浅音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皱着眉头,不死心的问道:“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一想到萧叶岚要一辈子昏迷下去,性命朝不保夕,楚浅音的心就抽搐着疼。她的叶岚,好不容易祛除了身上长年累月的顽疾,如今又要这么一直昏迷下去,上天怎的如此不公? 雪山老人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楚浅音变换莫测的面色,终是叹了口气:“若说办法,也不是真的没有……” “什么办法?”一听到有办法唤醒萧叶岚,楚浅音眼睛亮了,似是迷路的行人终是有了希望,连忙问道。 楚浅音急切的语气让雪山老人定了定心,缓缓说道:“在云国落霞山,有一株碧落草,有死而复生之效,若是能寻到此草,不仅能够救醒叶岚世子,还会让他身体更加康健,日后基本上无病无灾。” “我去。”楚浅音坚定的道,不带一丝犹豫。 雪山老人似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浅音,那落霞山上封印着一位高人,而碧落草就在那封印之中,此行危险重重,没有人能帮的了你。” “我知道。”楚浅音声音依旧坚定,她一听到“落霞山”这个名字,便知道这一趟定然不会顺利。她想起了当初在那个错位空间中悠远莫测的声音,还有那人刻骨铭心的恨意,她本就准备要去落霞山一探究竟,可是去了云国之后诸事缠身,险些将这件事情忘记了。如今再度想起,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世间红尘纷扰,苍天放过谁? “浅音,师父当年得遇高人指点,这么多年已有小成。我掐指算过,此行只能你去。墨枫和之韵都不能帮你,你与那落霞山本就颇有渊源,没有缘分的人入不得落霞山。自十四年前起,再也没有人入得了落霞山。所以我才让之韵一直盯着你养伤,除了你,没有人救得了萧叶岚。” 雪山老人解释了为何这些天之韵一直不让她出门,也解释了为何没有让墨枫和齐之韵去取碧落草。 楚浅音平静的听着,见雪山老人说完,道:“我知道。就算不为了取碧落草,我也是要去落霞山的。如今恰好有了机会,师父放心,我会平安无事的。” “你此去定然路途凶险,况且如今云国正全境通缉你,所以千万注意安全,不要硬碰硬,碧落草很重要,可是万没有你的安危重要!”雪山老人不放心的叮嘱,“如今龙雪山下驻了兵士,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所以为了缩小目标,枫儿和之韵只能留在山上。” “徒儿明白。”楚浅音低眉道。 雪山老人看了一眼她,终是叹息道:“去看看叶岚世子,便准备离开吧。” 楚浅音应是,转身离开。 她这次反倒没有着急,而是缓步的走着,想着当初的错位空间,想着叶岚的伤势…… 龙雪山上静静,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雪白,蓝色的绣鞋踩在雪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想来是得了雪山老人的吩咐,云文清不在萧叶岚的房间里。 铺陈简单的房间里,萧叶岚静静地躺在床上,放屋里燃着木炭,将屋子烘的暖和极了。 楚浅音走上前去,蹲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素手芊芊,轻抚上萧叶岚苍白的面颊。虽身为男子,可萧叶岚的肌肤如玉,远比女子的肌肤光滑细腻。 楚浅音低头,在萧叶岚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吻,不带遐思,这一吻是离别的不舍;是对萧叶岚的心疼;亦是对萧叶岚的绵绵思念。 楚浅音看着萧叶岚,温声缓缓:“叶岚,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楚浅音在心里如是说道。 因想着早些赶路,故而楚浅音并未陪萧叶岚很久。她打开门,门外站了一排人,齐之韵、墨枫、云文清,还有赶来的莫昕、紫灵,一个不少。 见她出来,紫灵和齐之韵连忙迎上来,一左一右的拉着她的胳膊。 “音音,万事小心。”齐之韵抱了抱楚浅音,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了这几个字。落霞山有结界,非有缘之人不能进,她曾经试着闯过,无疾而终。如今这忙,她们有心也无力。守着龙雪山,护着萧叶岚,这是他们唯二能做的事情。 看出了齐之韵心中所想,楚浅音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无妨的,既然我能进去落霞山,那自然也能平安出来。” “小姐,这是我这些日子制的毒粉,你拿好,危急之时能用的上。”紫灵将一个瓷瓶交给她,楚浅音不想拂了她的心意,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楚浅音看着剩下的三人似是有话要说,估摸着也是关心的话,她道:“我知道你们关心,多余的话便不说了,我会保重。”说完,看着众人道,“替我照顾好叶岚。” 第51章 落霞山上 楚浅音告别了龙雪山上的众人,独自一人踏上了征程。 果然如雪山老人所说,龙雪山下被士兵层层包围,大有当年晋元帝陈兵十万,逼迫雪山老人救治慧慈皇后之景。 楚浅音躲在暗处看了一眼,转身走入了一处隐秘的通道。她在龙雪山上十年,对这里的每一处通道、每一棵树木都了如指掌。龙雪山的出口怎会只有那一个? 楚浅音出了通道,回望了一眼龙雪山,高大的山峦屹立,雪花在阳光下盈盈的散着银光,一派圣洁之感。 再没多做留恋,楚浅音打马离开。马蹄扬起,响声阵阵。因着官道上布满了缉捕她的追兵,这次楚浅音选择了荒无人烟、林木丛生的小道。能从这里拦住她的只有云文逸,可是有钱多多和林胥卓在言凤城,云文逸自然只能安安分分的待在言凤城,处理愈发繁多的朝堂政事。 快到落霞山时,楚浅音弃了马,施展轻功到了落霞山。 这座山果然和其他的山不一样。一道透明的屏障肉眼可见,山上荆棘丛生,显然多年未曾有人踏入。山脚处亦是寂静如斯,连微风吹动树叶的细小声响都能尽入人耳。 “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似笑非笑的调笑声自身后传来。 楚浅音循声望去,便见一袭黑色锦袍的男子斜倚在树干上,头枕着左手,另一只手手中拿着一根草,在空中晃来晃去。金色的獠牙面具遮住了男子的面容,脸部的一丝肌肤也不曾显露。面具男子周身的风尘清晰可见,想来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这里危险。”楚浅音好心的提醒道。 面具男子身形一转,轻飘飘的从树枝上跳下来,理了理衣袍的褶皱,笑道:“就是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啊。”面具男子说的理所当然,见楚浅音眉头轻皱,拍拍手走上前期,“小美人,你还欠我一个条件,若是你出了危险,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楚浅音眉心微平,道:“你若是能进去,便跟着吧。” 面具男子得了允许,面具下绽开了笑颜,连声音都轻快了许多:“这小小的结界还拦不住我,自然是进的去的。” 楚浅音不再说话,当先踏入了结界。似是感觉一道奇怪的力量从身体里经过,再看时,她已经进入了山峦。 面具男子随即进来,双手交叠,负在身后。缓步走来,如若无人之境。周身尊贵的气息丝丝缕缕,连带着周围的植株似是也挺起腰来。 苍凉悲壮的吼声响起,久久不散,引得山上的地面也微微震动。楚浅音一时不察,没有稳住,一下子撞到了一旁的面具男子身上。 “小美女,这个投怀送抱我心悦极了。”面具男子低低的笑道,声音喑哑低沉,富有磁性。 楚浅音站稳了,连忙站好,冷声道:“多谢。” 面具男子丝毫不气,好脾气的不得了。 楚浅音时隔不久,再次听到了当初那个错位空间里的声音:“诺音,你终于来了……”语落,又是一阵大笑,“我在这里等着你……” 楚浅音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面具男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面具男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能和小美女一起同生共死可是我的愿望呢,况且我也想见见这个把碧霞山封起来、建起当初那个错位空间的人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 楚浅音对于他的调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见他没有后悔的意思,便道:“走吧。” 面具男子跟上楚浅音的脚步,与她并排走。二人都未曾说话,步伐缓慢,调动了全身的精力感知周围的变化。 走了大约一炷香,都未曾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是二人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约摸又走了一刻钟,便听闻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似是各种动物蜂拥而至。 面具男子和楚浅音对视一眼,楚浅音当机立断:“我来处理。” 面具男子没有反对,一个旋身跳到了树枝上,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全局,扫了一眼之后道:“是蛇蚁之类的动物。” 楚浅音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抽出别在腰间的白玉箫,箫口压在唇上,借用音浪散出内力。音浪以楚浅音为圆心,似是池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波纹荡漾开来,层层叠叠,绵延不绝。 那些小动物还未近身,便因着箫声四散开来。 楚浅音放回白玉箫,面具男子也从树顶跳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在楚浅音的身边,开口赞道:“自打知道了你以音御兽的本领,一直都想见识见识。今日一看,果然是厉害极了。” 楚浅音挑眉:“你如何知道的?” 面具男子一愣,状似无所谓的开口:“我神通广大,知道你会以音御兽的本领自然不为过。” 楚浅音没再看他,继续往前走。 面具男子连忙跟上她,边走边道:“小美女如此厉害,不如跟了我吧。你厉害我也厉害,刚好郎才女貌配一对。” 楚浅音冷眼扫过,面具男子状似未觉,依旧自顾自的开口:“你说说我们也算认识了这么久,虽然我起初害你被囚在南楚皇宫,后来不也助你来了云国么?你怎么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我,太过分了。” 面具男子摇着头,深感世风日下。磁性的声音说着委屈的话,反差虽大,却也更易让人陶醉,魅惑极了。 楚浅音虽然见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可是却也想象出了他可怜巴巴的表情,这么一想,不由得轻笑两声。 面具男子猛的拍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夸张的道:“小美女竟然笑了!”语落,又接着道,“小美女还是应当多笑笑,你笑起来简直美极了。” 楚浅音见他如此,立刻收敛了笑容,仍旧衣服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样子。 面具男子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仍旧照着话题和楚浅音贫嘴。虽然有些吵,可是旁边一直有人说着话,反倒感觉轻快极了。心情也没有这两天那样沉重了,于是楚浅音也时不时的搭上两句话。 和楚浅音从小待在龙雪山不同,面具男子似是走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的美景。他见识广博,随意扯出一个地名都能说的头头是道。随着他说的话,楚浅音似乎看到眼前有一副盛世江山图在向她展开: 是北境常年寒冬、滴水成冰的苍凉之美; 是南境四季常绿、树林蓊郁的厚重之美; 是西境大漠绵延、长河落日的壮阔之美; 亦是东境海水翻涌、浪花朵朵的渺远之美。 是小家温馨、和乐美满的幸福生活; 是商贩沿街叫卖、商品尽售的满足; 是城镇居民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繁华。 车马经过,蹄声踏踏,许是过客掠过,亦或许是归人已至。 那亭台阁楼上,或是女子新装着身,珠环翠绕的眺望着远方单位归人,或是男子孤身独立,望着桥上看风景的佳人,或是文人成群结队、吟诗作对的雅趣…… 凡此种种,都是楚浅音未曾见过的繁华,亦都是她未曾经历过的温暖。 面具男子见她眸中的向往,深知这些话题得了她的兴趣,深不见底的眼眸含了温情,暖的似是要将人融化一般。 一人说,一人听,但两人都是一心二用。 面具男子正说的兴起,似有所感,身形跃起,避过一波攻击的同时推开楚浅音。 转头望去,却见一头眼睛发红的猛虎朝着二人的方向冲过来,伴随着放肆的吼声。 面具男子跳到空中,从上方拍下一掌,拍到猛虎的背上。猛虎没有受伤,反倒是被刺激了体内的兽性,愈发的狂躁起来。 楚浅音在一旁看的心急,调动内力就要加入战场。 面具男子凛声阻止:“别过来!” 楚浅音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时怔愣,面具男子趁此机会隔空点穴,楚浅音被定在原地。面具男子又引着猛虎朝另一边打斗,以防散出的气浪伤到楚浅音。 楚浅音看的焦急,可是身体不能动,只能暗暗祈祷他获胜。 猛虎似乎是经过了异变,战斗力极其惊人,面具男子不敢懈怠,用了全力。 他身形变幻极快,楚浅音看到的只是他残留在空气中的影子。每一掌都用了全力,猛虎渐渐不敌,攻击力降了下来。 趁此机会,面具男子集结了全部的内力功法,全部凝与掌心,朝着猛虎打去。气流太过强大,猛虎直接被弹飞了出去,巨大的身影化做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面具男子解开了楚浅音的穴道,楚浅音连忙迎上来想要给他把脉,他却极速错开了手臂,笑道:“我没事。” 楚浅音心底发出一阵颤栗,连忙慌了神,再顾不得面具男子。似是萧叶岚出了什么事情,难道师父那里发生了什么状况?楚浅音心急,再次踏上了前方的路途。 早早转过身去的她没有看到面具男子唇边溢出的血丝。血迹经过面具下,流到脖颈出,白皙的肌肤映衬着鲜红的血液,魅惑到了极致。 面具男子松了口气,随意的擦掉了肌肤上的血迹,调整了气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同样追上了楚浅音。 声音轻快,浑然不似受了重伤的人:“小美女,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快点。”楚浅音语气不耐烦,可是不由自主的慢下了脚步等着面具男子追上。 “我刚刚勇斗猛虎的样子是不是厉害极了。”面具男子追上她之后痞痞的开口问道。 楚浅音瞥了他一眼,抽了抽眼角,敷衍的回道:“是,厉害极了。” 面具男子受了称赞,兴致颇高,依旧跟在楚浅音的旁边和她说话。楚浅音此时却没了听他说话的兴致,心内的焦急过盛,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和愈来愈快的步伐里。 面具男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岚可能受了伤,我得尽快拿到碧落草赶回去。”楚浅音语气焦急。 面具男子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一路沉默。 从山脚到山顶本来不远,可是这里因多年未有人踏足,故而荆棘遍地,野草丛生,很是不好走。加上不时出来拦路的动物,到天黑时二人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楚浅音本想要继续往上爬,可是她身子本就没有好完全,再加上长途奔波,隐约有些晕眩。她本想隐瞒下去,可是面具男子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见她不对劲儿,立刻止住了她。 “你便是再着急取碧落草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若是不养好精神,怎么对付那个来处不知却又明显对你有敌意的人?” 楚浅音有些不愿,很是担心萧叶岚。 面具男子一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道:“萧叶岚既然在龙雪山,那雪山老人定会护他周全。你安心的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有把握从那个人手里拿到碧落草,你说是不是?” 面具男子的尾音轻翘,极具感染力。见楚浅音仍旧犹豫不决,当机立断的甩出袖中的墨绸,绸缎在面具男子的驱使下像是有了生命似的,缠上楚浅音的腰。楚浅音挣扎了几下,可是越挣扎墨绸禁锢的越是紧密。 “今夜你便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再继续。”面具男子说着,上前揽着她的腰,跳上了一个较粗壮的树枝,刚刚好容纳下他和楚浅音两个人。 楚浅音虽然被捆住了,可是手臂却依然能动。她不甘心,伸手探向他的獠牙面具。面具男子别过脸,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温软:“小美女,你不乖哦~” 楚浅音用力挣扎,面具男子问道:“小美女,我若是放了你,你可要听话不许再碰我的面具哦。” 楚浅音冷哼了一声。 “你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说着,面具男子松开了手,楚浅音面色冷淡的收回手,果然没有再去抓他的面具。 “这样子才对。”面具男子见她不再动手,将手臂搁在头下枕着,安稳的睡去。 楚浅音等了许久,见他气息平稳,轻轻抬起手臂,再一次探向他的面具。 第52章 再遇故人 楚浅音自以为几乎没有动静,可是,当手快要接近面具的时候,却见面具男子猛的睁眼,黑暗中,他的眸子凛冽刺骨,杀气森森。楚浅音的手腕被他狠狠地攥着,像是手腕处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一般。楚浅音闷哼一声,面具男子猛然反应过来,松了力气,敛了戾气。 “小美女,早先我便和你说过不许不乖的哦。”面具男子侧头看向楚浅音。 楚浅音全然没有想到这个男子在睡梦中也是这么的警惕,就像是天空中蓄势待发的雄鹰,准备随时俯冲下去捕获猎物一般,犀利果断。 “我这个人一向对美人很是心软,如今我抓痛了你,心里可是懊悔极了。”面具男子眸中含笑,语气温软。 楚浅音:“我无碍。” “可是我这心里就是不舒服啊。”面具男子语气颇为无奈,抓着楚浅音的手探向心口,“你摸摸,看看我的心是不是都要碎了。” 楚浅音暗压住心中腾起的怒火,明明她才是受了伤的人,怎的如今被这个人一说,反倒是她罪大恶极一般。 “别闹。”楚浅音不想碰他,并未顺从他的意愿,半路便挣扎起来。 面具男子虽然松了力道,减轻了楚浅音的痛楚,可是却用了巧劲儿,让楚浅音的手腕只能被他握住,不能挣脱。 “我何曾闹了。”面具男子十分委屈,语气软软的控诉道,“我睡的好好的,分明是你把我吵醒的。” 楚浅音分外无语,对这样的人连气都生不起来,只能服软:“好,是我吵醒你了,对不起。” 楚浅音道歉很是真诚,面具男子眉眼弯弯:“小美女把我吵醒可是觉得长夜漫漫,一个人太过无趣?” 楚浅音曾经一度觉得墨枫十分无耻,可是如今见了他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不是。” “那你为何要喊我起来?” 楚浅音:“……” “哦,我知道了,小美女可是睡不着,所以见不得我睡的那么安稳?”面具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深感自己明察了真相。 楚浅音咬牙:“不是。” “那你是为了什么?”面具男子虚心的问道,大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楚浅音心一横,道:“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罢了。” 他们虽然见过很多次,可是他却一直以面具示人,从来不曾露过真容。平时楚浅音倒不会执念于他究竟长的何种模样,可是今日与他相处,却突然起了这样的心思。曾有一瞬,她甚至觉得他像极了萧叶岚。因着这样,她才安安分分,屏息以待,等到他睡着了才想去一探究竟。谁知他的防备之心如此之重! “小美女,你若是想看我的容貌便直接与我说啊。”面具男子说的理所当然。 楚浅音反问道:“我同你说了你便会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长成何种模样么?” “自然。” 楚浅音听他如此说,正准备说“我想看看你面具下的样子”,便听到那人又道:“……不会。” 楚浅音:“……” 面具男子侧身面对着楚浅音,朝着她的方向靠近,太过亲密的姿势让楚浅音深感不适。 “我的脸只能留给我的妻子看,小美女,你愿意当我的妻子么?”面具男子深情款款,墨黑的双眸似是聚了漫天星辰,熠熠生辉。 楚浅音摇头,歇了看他的脸的心思:“我只当萧叶岚的妻子。” 面具男子眸中的光芒不散,似是很想就这个话题和楚浅音探讨探讨,只听他问:“你和萧叶岚明明相识不久,为何如此死心塌地的对他?如今竟然为了他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值得么?” 楚浅音见他语气中并未有贬损的成分,故而也未曾生气,反而想了想,认真的回道:“没有值得不值得,若是我如今昏迷不醒,叶岚也会为了我来闯这么危险的地方。我相信他,也相信我们的感情。这和认识多久没有关系,他就是那样的人,虽然幼年不幸,常年疾病缠身,可是他却心地善良,待人诚恳,值得信赖。” “我认识的萧叶岚可没有你说的那样好。”面具男子声音低沉,笑着道,“我认识的萧叶岚啊,冷酷无情,对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甚至仇恨他的皇帝舅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众表兄,除了云文清谁也不亲近。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内心早已溃烂。自幼没有父母照拂,被迫承受四面八方的压力,他怎会有你说的一般光风霁月、单纯善良?” “他有。”楚浅音肯定的道,“他的皇帝舅舅因为内心的贪婪害得他自幼失父丧母、孤苦伶仃,叶岚若是不恨他岂不是枉为人子?可是这么多年,他有那么多机会除掉他,叶岚始终不曾动手,便是皇宫守卫重重,名震天下的第一世子怎么会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做掉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叶岚不动手,是因为他感念晋元帝这些年对他的照拂之恩,他顾念与云文清的兄弟之谊。所以叶岚不唤他舅舅,是因为害了他母亲的人没有资格享受这一称呼;所以叶岚不动手,是因为他心中恩怨分明,不愿徒增杀戮。这样的人,内心深处是善良的。若是善良表现得太多,反而会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面具男子轻笑:“可惜萧叶岚昏迷着,否则他若是知道你如此信任他,定然高兴极了。” 楚浅音摇摇头,叶岚不需要知道她怎么评价他。 面具男子不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静谧。 半晌,面具男子道:“我大约又是困乏了,你这次可不要再来摘我的面具了。虽说‘朋友之妻不可欺’,可你若是摘下了我的面具,我可管不了这么多,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你抢回来与我成婚的。” 楚浅音点点头:“放心吧,我这次定然不会再摘你的面具了。” 得到了楚浅音承诺的男子松开她的手腕,换回原来的姿势再度睡了过去,想来真是困极了。 楚浅音唇边扯起浅笑,当真安分单位不再动手。见面具男子睡的如此香甜,她也似乎被感染了一样,也是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同时醒了过来。 面具男子见她醒了,笑问道:“如何,睡了一宿是不是感觉清爽极了?” 楚浅音点点头。 面具男子做起来,揽着她的腰再次跳下去,然后收回缚着她的墨绸,懒洋洋的伸了个腰,道:“继续往上爬吧。” 楚浅音自然不会反对。 今日的路格外的好走,这大半的路程路没有拦路的变异物种,十分顺畅。 摘了野果充饥,午时不到,二人已然走到了山顶。 山顶处林木蓊郁,比之下方更甚,这里的灵气充裕,树种被滋养的很好。 山顶之处的空地被一道屏障一分为二,楚浅音和面具男子站了一处,屏障里面,一个魁梧的身影背对着二人坐在地上,男子的金发格外耀眼。 “诺音,我们又见面了。”感受道外人的气息,那人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转身。男子的容貌映入眼帘: 金发黑眸,双眉粗黑而又有型,眼波平缓,不起一丝涟漪,鼻子挺翘,面部棱角分明,嘴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似笑非笑。 “我要碧落草。”楚浅音同样冷酷,远没有与面具男子相处时的放松与轻快。 “碧落草?”龙魇挑眉,看着多年未见的故人,女子依旧是爱蓝色的罗裙,人间的她已然长大,亭亭玉立。连冷酷的性情都与当诺音时候的她分毫不差,眉眼依旧精致无双,与前世的她相比,没有经过痛苦磨砺的人,如今还稍显稚嫩天真,远不如曾经成熟稳重。 “多年未见,你这般和我打招呼可不如曾经的你礼貌啊。” 楚浅音沉声道:“我本就不知你是何人,何来故人重逢之喜?” 龙魇轻笑两声,侧过身,指着一株盈盈碧绿的草轻声道:“这便是你想要的碧落草,你若是有能力,自然可以拿走。” 楚浅音想过这个人或许知道碧落草在何处,只是藏了起来,却完完全全不曾想到碧落草竟然和他被封印在了一起。 面具男子看向楚浅音,随后转头望向龙魇,没有说话。 “你说是不是造物弄人,当初你若是知道碧落草是在这个位置,是不是就不会把我封印在这里?”龙魇轻飘飘的道,觉得站着甚是无趣,又一掀衣袍席地坐了下去,“你可要思虑好,毕竟若要得到这个碧落草,就要把我放出来。” “把你放出来了又怎样?”楚浅音低眸问道。 龙魇笑了:“把我放出来也不怎样。当初你为了萧叶岚要转世成人,我阻拦你,便被你封印在这里。你若是把我放出去,我自然是要继续阻拦你的。” 楚浅音皱着眉,这人说的煞有介事,反倒是让她辩不出真假了。 “仅仅如此吗?”楚浅音看着他道。 龙魇点点头,回道:“仅仅如此。” “那你曾说的我杀了你的父母,我若不来落霞山见你,你便让这个大陆天翻地覆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楚浅音问他。 龙魇好似忘记了这一回事儿,偏头想了想:“我曾经确实以为是你杀了我的父母,后来发现是个误会。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嘛,我若是不吓吓你,你又怎么会这么快的赶过来呢?”语落,又接着道,“你看,我就是对你如此熟悉,你虽然冷心冷情,但是骨子里还是热爱这个大地,热爱苍生的,不是吗?” 楚浅音没有说话。 “让我想想,既然你应当是热爱苍生的,可是你到了云国那么久,为何现在才过来寻我呢?”龙魇眼神带笑,笃定的开口,“又是为了萧叶岚吧。为了与萧叶岚相处,忘记了答应我要来落霞山的事情;为了治萧叶岚的病,又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赶来这里见我。” 见楚浅音不说话,龙魇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办半是讽刺,半是自嘲的开口:“诺音,你看看你那点儿志气,当神女的时候为了萧叶岚放弃长生和满身的尊荣,如今成了凡人,依旧栽在了萧叶岚的身上。” 面具男子听龙魇如此说,眼神闪了闪,沉静的站着,没有说话。 楚浅音看着龙魇,很明显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便问道:“我要碧落草,怎么可以破开这个结界?” 龙魇挑眉问道:“你想好放我出去了?不担心我会去阻拦你和萧叶岚相亲相爱?” “想好了。”楚浅音坚定的开口,“你再怎么阻拦,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罢了。” 龙魇哈哈大笑,拍手鼓掌:“妙极,妙极。” 楚浅音静静地看着龙魇,一言不发。 龙魇笑够了,才回道:“你往你的左手边看去,第三棵树下埋了一本心法秘籍,秘籍中有一滴你的本源血液。你将功法修炼至第四重,再以本源血液为引,便能破开这个结界。” 楚浅音转身,正准备走时手腕被拉住只见面具男子早已收了吊儿郎当的语气,略带凝重的开口:“我知自己阻拦不了你,但是万事小心!” 楚浅音心下一暖,点点头:“我会小心。” 语落,朝着龙魇说的地点走过去。面具男子厉眸扫了一眼龙魇,然后跟上了楚浅音。 龙魇被面具男子看的一震,觉得这个眼神甚是熟悉,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素来不会为难自己,既然想不起来,便也没有继续想。看着楚浅音已经开始挖心法,他笑了笑,感叹自己被关了十四年,如今终于可以出去了…… 楚浅音正要下手去挖,面具男子拦下她,温声笑道:“美女的手可不能碰这些个东西,我来即可。” 语落,抬起手掌,掌心泛出莹莹的绿芒,光线向下映射,一本手从土里钻出来。书本被保存的十分完好,边角处也不见破损。书本上占了一些泥土,散发着质朴的香味。面具男子手掌拂过,泥土掉落,书本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音凰心经。 第53章 破除结界 楚浅音从面具男子的手中接过这本书,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分寸。 “大约需要十二个时辰,你在这里等着么?”楚浅音抬头看向面具男子。 男子不假思索的回道:“既然是陪小美女来这个地方的,那我自然要陪到底啊。” 楚浅音点头表示了解,盘腿席地而坐,心法放在前方的空地里,翻开书便开始修炼。这个功法共有十重,到第四重是入门结束的位置。所以还是很好修炼的。 面具男子看了一眼结界内的龙魇,金发的男子早已躺在地上,翘着腿,沐浴着阳光,悠闲极了。 见龙魇如此模样,面具男子也没了继续盯他的想法,撇过头,时刻关注着楚浅音的状况。 “啧啧,又是一个被诺音迷住的人啊。”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中,面具男子循声望去,见龙魇仍旧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冷笑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龙魇脾气本就暴躁易怒,虽说在这里关了这么多年,理论上来讲脾气应当是被磨平了许多,可是大约是这易怒的脾气养了几百年,轻易不能消除。再加上面具男子作为一届凡人都对他丢出了“轻蔑”的眼神,龙魇深感自己的威名收到了侮辱。 于是腾的从地上弹起,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具男子,似是都要冒火一般:“你,你竟敢对我如此不敬,仔细我不轻饶你!” “那也要你先出来再说。”面具男子瞥了一眼龙魇,挑眉笑道,语气轻飘飘,可是话语却似千斤重。 龙魇怒从心起,暴躁的开始在结界内大步走,走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解气,双眼喷火的瞪着正在修炼的楚浅音:“诺音你这个蠢女人,若不是你当初为了萧叶岚讲我封印在这里,如今又怎会一个弱小的凡人都能在我的地盘儿撒野了!” 面具男子眸中染了好奇,倒真是转过身去,正对着龙魇坐下,靠在树上,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和龙魇搭话:“你说小美女为了萧叶岚将你封印在这里,可是她如今也不过是十四岁,哪来的能力将你这么厉害的人困在这里?” 被夸赞了的龙魇觉得这话很是受用,毛被捋的顺极了,他也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我为何要告诉你?”龙魇挑眉看向他。 面具男子似是真的认真想了想,回道:“总之你要等她修炼好了放你出来,与其干坐着生闷气,倒不如和我聊聊天。我与萧叶岚相熟,你与我说一说,我能帮你一起阻拦他们两个在一起也说不定啊” 龙魇觉得面具男子说的也极是有理,听他语气还是有些认真的,便很单纯的相信了他。于是,被忽悠了的龙魇开始对着面具男子侃侃而谈: “十四年前吧,我和我的仇人战于延城,饶了百姓安宁。诺音发现之后火速赶来阻止我,谁成想就是这么巧合,萧叶岚转世后的父亲带着他来延城平乱,两人就这么遇上了。萧叶岚不小心被我伤到,身子受损。我当时若是知道我不小心伤了萧叶岚能让诺音有那么大的反应,我一定看见他我就躲得远远的!” 说到这里,龙魇皱了皱眉,颇为不忿,抱怨了两句之后又继续道:“诺音见萧叶岚身子受损,当时勉强替他护住了心脉,和我大战了一场的她能有多少精力?故而那也只是给他吊着命罢了。我看诺音似是想要动用本源之力,一时冲动,便和她又打了一架。她心知打不过我,又恐我再次误伤了萧叶岚,便开始引我往落霞山这里走。 “也是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诺音心知自己已经没办法救他,加之他们两个上一世的遗憾,故而她想要转世为人,陪着萧叶岚长大,然后护他安宁。我自是不许的,这个蠢女人怎么为了一个狠心对她的、伤害她孩子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确实……挺蠢的。”面具男子似是轻笑了一声。 龙魇见有人和他想法相同,大有知音之感,于是说的更带劲儿了:“于是我就把萧叶岚杀了他们孩子、致她重伤的回忆给她看。谁知一不小心竟刺激了她,她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这个封印。还算她有些良心,知道在这里给我留了解印之法,否则待她日后重归神位,我定要好好的揍她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 龙魇很恨的发声,表情虽是气冲冲的,但眼神却是含了笑意,一点儿也不具有攻击力,想来也是说说而已。 面具男子笑了两声,眸色深深:“既然她给你留了解印之法,为何你要等到现在才让她过来给你解印,早一些岂不是更好么?” 龙魇给了他一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回道:“诺音虽说等到有缘人便可以让那人修炼这本功法放我出去,可是这世间这么多人,随随便便一个人过来了将这本功法泄露了出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早先她年纪小,修炼不得这本功法;后来她年纪长了些,却又跑到了龙雪山一待便是十年,我怎么能制造空间与她相见,诱她来这里为我解印?” 面具男子轻笑一声,软声安慰道:“苦了你了。”随即又问,“那你为何又要阻拦我和楚浅音的上山之行?” 面具男子想着那些变异的动物肯定是他的手笔,否则为何偏偏拦着他们二人。 龙魇傲娇的回道:“自然是为了要给她一些教训。她将我封印在这里如此之久,又在与我承诺要来落霞山之后这么久才过来。不教训一下她怎么能够解了我心中的愤怒呢?” 龙魇没有看到他眸中强忍的笑意,反而悄声问道:“你说会帮着我阻拦萧叶岚和诺音在一起,说的可是真的?” 见龙魇眸中充满了期许,面具男子没有拒绝,浅声道:“自然……”,是假的。最后三个字面具男子留在了心内,然后温柔的看着因找了同盟而自顾自高兴的龙魇,眼神的温柔像是连绵的水流,像是要溺死龙魇一般。 不知何故的龙魇抖了三抖,等他自己高兴完了,再准备和面具男子搭话时,却见他已经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传入耳中,龙魇甚感挫败,于是也只能学着面具男子,靠在树上睡觉。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当静心修炼的楚浅音睁开双目,音凰心经已然修到第四重,顺利极了。 她一睁眼,面具男子便感应了起来,立时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女子,道:“感觉如何?” “好极了。”楚浅音弯了唇角,蓝色罗裙的女子盈盈起身,裙角随风微动,荡起层层涟漪。双目更加有神,愈发的晶莹明亮。眉眼又长开了几分,原先的楚浅音美则美矣,但缺了几分灵气,空有相貌而灵魂不足;如今的楚浅音则是完完全全的灵气动人,比之原先,更是美艳绝伦。 更大的变化是修了此功法的楚浅音,身上多了圣洁之气。之前她是周身冰寒,人不靠近便已觉寒气铺面,如今的她,则多了温和之气,这种气息中和了她早先的冷凝,圣洁而又不显疏离。当真是美极了。 龙魇也发现了楚浅音相貌上惊人的变化,赞道:“这功法一练,果然又和曾经相像了几分。” 楚浅音没做理会,展开手心,手心处一滴鲜红的血液缓缓展现,正是诺音的本源之血。 楚浅音闭目,催动功力,以血做引。鲜血在催动之下离开她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到屏障之上,血液散开,最终与结界合二为一。 素色的结界转瞬变得鲜红,结界消失的一瞬,与楚浅音相似容貌的脸庞出现,看着龙魇的方向,恭贺道:“龙魇,恭喜你破除了结界,得以出关。” 龙魇看着那人,环胸冷哼。 只听那人又道:“我知你一出来想来又会阻挠我在凡世的转世之行,故而将我找到的与你妹妹相关的消息放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你若不快些去找,便会消失不见。你要速速找到那消息,赶在我回归神位之前交给我,否则便是主神临世也不会再找到你妹妹。” 龙魇本觉得待诺音回归神位再找妹妹也来得及,却不想听到诺音如此说,一时间怒上心头,指着空中诺音挂着浅笑的脸骂:“诺音我本以为你蠢,却不想你竟和萧叶岚学的如此坏心狡诈,你,你……” 龙魇指着诺音的手气的发抖,看着诺音逐渐消逝的脸庞吼道:“诺音,你等等……” 话还没说完,空中的人脸已经散尽。 楚浅音睁开眼便看见面具男子站在一旁淡定的浅笑,而龙魇却仍旧在原地气的跳脚。许是从诺音那里带来的火气无处宣泄,龙魇怒瞪了楚浅音一眼,然后化作金色的光束消失在空中。 楚浅音偏头看向了面具男子,无辜的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何事。 面具男子忍着笑意,解释道:“他刚出来,便被人算计了一道。那人走的极快,便将怒火转移到了你身上。” 楚浅音了悟,收起音凰心经,摘下那颗碧绿的碧落草,小心的收藏好,然后道:“走吧。” 面具男子点头,然后和楚浅音一起顺着来时的路下山。没了龙魇设计的变异物种,两人的下山之程顺利极了。 到山下,各自骑了马,楚浅音将碧落草递给面具男子,道:“你将碧落草带回龙雪山,交给我师父可好?” 面具男子没有接,问道:“为何?你不回去么?” “叶岚需要快些救治,我不熟悉碧落草的功效,交给师父最合适了。”楚浅音解释道,“之前我皇兄给我去了信,要我回南楚一趟,我惹了这么大的事,总要回去给他个交代。” 面具男子犹豫不决,道:“即便你不回去,楚轻辰亦能解决好这件事情,你不等着萧叶岚醒来么?” 楚浅音摇摇头:“叶岚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去一趟南楚便赶回龙雪山,不会耽搁太久。” 楚浅音的手一直举着,面具男子犹豫了许久,才在楚浅音的注视之下接过了碧落草。 楚浅音却在他抽回手腕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定定的叮嘱他:“一定要护好碧落草。” 他点头,仍旧不放心的叮嘱:“如今云国境内都在大肆的抓捕你,你千万要小心。”想了想,道,“我还是将你送出云国再去龙雪山给你送药吧。” 楚浅音松开他的手,浅声开口:“我学了仙法,如今云国境内还有谁伤的了我?叶岚如今昏迷,急需碧落草,回龙雪山和去南楚不是同一方向,你安心的去帮我跑一趟,我感激不尽。” 楚浅音认真的看着他,继而道:“你是不说,可我今日想了想,你和那猛虎打斗时必定是受了伤,如今你若是和我一道走,反而有可能会拖累我,你既不愿意让我为你疗伤,倒不如你去龙雪山,顺带让师父给你诊治。” 面具男子抿唇,昨日本以为不让她诊脉便会瞒住她,没想到倒是未曾瞒过她。他如今确实是虚弱至极,本就是强撑,根本不知能撑多久,思及此,他道:“那好,注意安全。” 楚浅音点头应是:“就此别过。” 语落,朝南楚的方向当先打马而去,面具男子见她果然去了南楚,呼出一口浊气,体内翻涌的内力在楚浅音消失不见后迅速袭来,他又吐出一口鲜血,下颌上染了血,不方便擦拭,他摘下面具,抽出怀中的手绢擦了血迹,然后收起面具,安心的转身,往龙雪山的方向赶去。 他伤势未愈,担心撑不到龙雪山,所以卯足了力气赶路,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大片的空地上,一个蓝裙的女子浮现出来。楚浅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捂住了脸庞蹲在地上。 她刚刚清楚的看见了那人的相貌:面色苍白,眉飞入鬓,鼻梁挺翘,白皙的肌肤甚至比女子还细腻,深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精致的五官每一处都雕琢的万分仔细,是造物主最静心的馈赠。 那人的相貌楚浅音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本应躺在龙雪山的萧叶岚。 第54章 自投罗网 楚浅音从未怀疑过面具男子的身份,但是她方才下山时却意外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萧叶岚的气息。她修习了音凰心经,功力上涨了好大的台阶,但是他却因为受伤严重,气息总是收敛不住。 察觉到面具男子身上有萧叶岚的信息的时候,她又仔细想了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答应帮他离开南楚,后来是萧叶岚去的南楚助她。他前脚到阳川送东西,后脚萧叶岚就带着紫灵去了阳川。他风尘仆仆的赶来落霞山与她一同寻碧落草,她要来落霞山寻碧落草,是临时决定的。便是面具男子有通天之能,他也不能够这么快地赶过来。 如果说面试男子便是萧叶岚,那么这一切都有了解释。面具男子和萧叶岚总是几乎同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平时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太过迥异,她从未怀疑。而今怀疑,细细一想便觉得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相信。故而方才她将碧落草递给面具男子的时候趁机探了他的脉象,果然和萧叶岚的一般无二。她这才确定自己的猜想属实。 一直带着面具不让她摘,便是为了掩盖他的容貌,他装作另一个人和她相处,口中说着暧昧的话,心里在想着什么?听她口口声声的夸赞着萧叶岚,为他着想,为他不顾一切,他却一直冷眼旁观! 萧叶岚,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连你的这个身份都不肯袒露与我,便是有什么苦衷,也不当把我当傻子一样戏弄! 楚浅音心里难过极了,长到这么大头一次真心实意的对待一个人,却发现原来当初让她沦陷的人一直在冷眼旁观,连心绪都未曾波动几分!他这么会演,情意绵绵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可是即便如此,看到他吐血她还是会抑制不住的心痛,还是会想要全心全意的对他。可能龙魇说的对,她是为萧叶岚转世而生的,所以冷情冷心十四年,一见到萧叶岚便彻底的沦陷! 听到她孤身独闯落霞山,他急匆匆的赶来,究竟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还是另有目的?楚浅音不得而知,可是她私心里却是希望是出于担心才会赶来,她的萧叶岚啊,那么温情款款的让她沦陷在他的柔情中时,可也会因她的全心付出而有过倾心?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希望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楚浅音如今便是这般。她心系萧叶岚,不愿相信萧叶岚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哄骗她的,所以她想做一些事情,来验证萧叶岚的真心如何。如若不这么做,她一直这样的怀疑,反倒会和他相处日渐疏离,倒不如一开始便试验个清楚,日后是留是断,也好说的明明白白! 楚浅音打定主意之后便留在山脚处,准备这里休息一夜,第二日再行启程,顺便给他时间,让他能够即使回到龙雪山诊治,免得病情抑制不住,反而损耗了身体。 第二日清早,楚浅音便骑上了马,出了这片树林。这里距言凤城不远,故而楚浅音行了不到半日,便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设了路障,士兵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员逐个审查,一个也不肯放过。 楚浅音栓了马匹,径直走到城门口,抬眸,盯着守卫道:“我要见你们五皇子。” 守卫看了一眼楚浅音,又核对了一下人物画像,猛的抬剑:“来人,抓住她!” 随即有两个士兵从侧面赶来,上手就要架着楚浅音的胳膊。楚浅音自投罗网,却不代表会任人宰割,她眉目一凛,甩出蓝色的绸缎。两个士兵顿时被打了出去。还站在前面的士兵瞬间出剑,正要多叫几个人过来,便听得楚浅音声音冷淡的开口。 “无需你们碰我,我既然来了便会跟你们走。” 那士兵似信非信,却也知道南楚二公主自幼长于龙雪山,深得雪山老人真传,武艺精湛,连西山的众多士兵都拦不住她,遑论他们这些普通的卫士? 这么一想,这士兵倒也识趣,收起画像,到:“那你便跟我走吧。” 楚浅音跟着这个士兵,从热闹的集市中走过,最后停在云文逸的府邸外。 那士兵和门童交代了一声,便带着楚浅音进了府。 云文逸不愧是皇帝最疼宠的孩子,这个府邸的设计很是用心,假山池水相映成趣,园林精致,走过一道月亮门,那士兵便停了下来,指着其中的一个房间道:“五皇子如今就在房间里,你直接进去便好。” 楚浅音闻言走进那个房间,果不其然,云文逸就坐在那里房间里。他这些时日有些憔悴,妹妹去世,凶手捉不到,云文松一党又趁此机会在朝堂上打击他,心中烦躁又休息不好,下巴上也起了淡青的胡茬。外貌不修边幅,颓废极了。 看到楚浅音进来,云文逸勾起冷笑:“你还敢自投罗网。” 楚浅音关上门,往前走了两步,站定:“为何不来?我既然背了杀害你皇妹的黑锅,自然要来给你个交代。” 黑锅?云文逸嗤之以鼻,他亲眼看见他妹妹的胸口鲜血如注,看见楚浅音的手中握着那根和妹妹伤口一样大小的玉簪,怎么能是黑锅?! 云文逸起身,握起拳头直奔楚浅音的面门而去,楚浅音不躲不闪,一阵劲风扫过,耳边传来“咔嚓”一声,云文逸的拳头打入了木制的门框。 “楚浅音,我感念你的救命之恩感谢了七年,在心里喜欢了你七年,你回去时我妹妹便是做的再过分也未曾欺辱了萧叶岚,你何至于杀了她泄愤!她还这么小,就只是喜欢萧叶岚便也错了么?”云文逸低吼出声,情绪翻涌。 楚浅音仍旧面无表情。 云文逸恶狠狠的掐住她的下颌:“楚浅音,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冷血无情?” 楚浅音皮肤本就娇嫩,被他一掐,下颌处一阵疼痛,瞬间泛起了红痕。面对云文逸的指控,她仍旧淡淡,努力的开口:“我说了,不是我。” “到了这种地步,你休要再蒙骗我!”云文逸狠狠地甩手,身上戾气不灭,眸光冷冰冰的落在楚浅音的身上。 楚浅音深知辩解无力,便也不愿再浪费口舌,道:“既然你已认定了事实真相,我既然送上门了,那就要杀要剐,悉随你便!” “哼。”云文逸冷哼,高声唤道,“来人,诛杀青若公主、掳走叶岚世子的凶手已然落网,将她关入天牢,听候处置!” 侍卫应声而入,楚浅音看也没看,便跟着侍卫往天牢走,留下云文逸一个人在原地。 云文逸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心头悲喜不明。抓到了杀他妹妹的人,他极想手刃真凶,将她折磨得要死不活为妹妹报仇,可是这人是楚浅音,偏偏是楚浅音,当初那个救他一条性命的小女孩儿! 世事就是奇妙,前一刻还是恩人的人,下一秒顿时变成了恶人,杀了仍不能解恨! 林胥卓正在屋里看书的时候听说了楚浅音被抓到的消息,起初还以为是仆人打探错了消息,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仆人却说城中路障已撤、海捕的画像也撤了下来,林胥卓这才觉得情况不妙。 恰巧此时宫中来人,说是皇帝请丞相入宫议事。林胥卓火速整理了仪容,便入了宫。 见到皇上之后,皇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开口询问:“文逸说已经抓到了浅音公主,对于她的处置,朕想听听丞相的意见。” 林胥卓仍旧是八风不动、稳若泰山的悠闲自在的气质,他语气恭敬:“陛下心思明允,自会有圣明裁断,微臣不知。” 晋元帝拿起一本奏折朝着林胥卓扔过去,林胥卓偏身一闪,便闪开了奏折的攻击,奏折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事事不知,朕要你这个丞相做什么?”晋元帝笑骂道。 林胥卓满不在意的开口:“臣早就想要隐退山野,皇上若是大发慈悲允我致仕,臣实在是感激不尽。” 话音一落,金殿内寂静无声,二人沉默的对视,晋元帝收起了笑容,可是林胥卓仍旧是笑容浅浅,悠闲随意。 半晌,终是晋元帝败下阵来,他叹息一声,眸光悠远:“过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不愿待在朝堂。可还是怨朕当年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将小慈留在身边,害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所以自她走了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参与朝堂政事?” 林胥卓轻声笑了,眸光平淡:“陛下说笑了,小妹早亡是天意,该是她没有命数享受荣华富贵,儿女绕膝的和乐美满,怨怪不得陛下。”语落,抬眸看了晋元帝一眼,他继续道,“至于这参与政事,陛下可就冤枉臣了。臣自打当年内子亡故,便早已失了慧根,蒙陛下不弃,忝居丞相之位,深感力不从心,哪里有的机警来为陛下出谋划策?” “真朕还能不了解你?”晋元帝看着林胥卓,终是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既你不愿再涉足朝堂,朕也不再逼你了。你将楚浅音这个案子处理好,朕便允你致仕,让你做你的闲云野鹤去。” 林胥卓挑眉:“陛下当真如此决定?” “怎的,不愿意?”晋元帝眸中含笑,趣道,“既你不愿意,那朕也不多事,你便当朕方才没有说吧。” “谁说臣不愿意的?”林胥卓也是笑道,忙声开口,“陛下金口玉言,臣已然当真了。臣现下便去处理这件事情,带处理好了,万望陛下守诺。” “知道了,去吧。”晋元帝看林胥卓如斯反应,忍俊不禁。 林胥卓应是告退,一脸笑眯眯的走出金殿。待入了自家马车,笑容渐失,目光也沉重起来。 既然晋元帝将探查这个案子的任务交给了他,那他定然不能浪费了晋元帝为他提供的便利,连家也未回,径直去了天牢。 天牢守卫重重,林胥卓出示手令,得以通过。 天牢内部阴森森的,不见天日,走走拐拐,大约过了一炷香,林胥卓便到了关押楚浅音的牢房。 虽被关押在这里,楚浅音仍旧风华不减,立身坐着,她闭眸安神。听到有人进来,才缓缓睁眼,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牢房中央,与她穿同一色外袍的林胥卓。 林胥卓屏退了牢房的看守人,见楚浅音睁眼,皱眉问道:“你既已逃了出去,缘何又回来自投罗网?” 楚浅音捂了捂眼睛,说:“当初出去只是因为叶岚身负重伤,若不赶龙雪山救治,恐他性命垂危。我替别人背了黑锅,自然要解释清楚,无缘无故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很想看看究竟是谁这般毒辣。况且我若不不来,云文逸会做什么还两说。他知我软肋,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话虽不错,可是替你洗刷身上的冤屈有许多种方法,为何偏偏就要选最危险的一条?!你一向聪明,怎么在这个事情上如此蠢笨。”林胥卓恨铁不成刚打完开口,对楚浅音自投罗网的行为一边担心,一边怒其不争。 楚浅音无所谓的开口回道:“我还未曾进过云国的大牢,如今想要进来感受一把。” “你……”林胥卓倒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手指着楚浅音,半天说不出来话。 楚浅音很无辜的看着林胥卓。 林胥卓席地坐下,面对着楚浅音,道:“晋元帝命令我来负责此案,当初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楚浅音点头,又将那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讲给林胥卓听。 林胥卓听完之后皱着眉道:“你说那支玉簪是害死云青若的致命一击,但是以叶岚当时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办法使出那么大的力道,可对?” 楚浅音点头,虽然萧叶岚许是有别人不知道的神通,可是以他当时绝对用不出那么大的力道。 “师父看了那支玉簪,那簪上隐约有旁的气息,但是我们暂且分辨不出来。具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还是要等叶岚醒来才能解惑。” 第55章 百般折磨 “就没有旁的线索了吗?”林胥卓问。 楚浅音摇了摇头:“那晚云文逸将周围所有的侍卫都调开了,只有云青若和叶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楚浅音脑中灵光一闪,忙道:“对了,那晚叶岚屋中的熏香味道不同于往日,我当时只顾着拿玉簪,没来得及取一些熏香带走。若是可以,去找找那个熏香的残渣,验一验成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林胥卓点头,补充道:“不过时间过去了一段时日,能不能找到熏香的残渣还有待商榷,你仔细想想,可还有落下什么疑点,等我下次过来时告诉我。” “好。”楚浅音点头。 林胥卓看着楚浅音一脸平静,他叮嘱道:“虽然你被关入了牢房,但仍旧不可掉以轻心。五皇子坚信青若公主是被你说杀,如今恨透了你,难保他不会出什么阴损的招数对付你,我在外查案,恐顾及不到你,你千万小心。实在周旋不了,便闯出牢房,我会在外接应你。” 楚浅音闻言点头,心头一阵温热:“好。”她温声应道。 林胥卓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阿音长大了,所以一定要记得不管做什么,保命都是最重要的。只有留着性命,才能做想做的事情。” “好。”楚浅音点头,看着林胥卓起身离开,倏然开口,“爹爹,你也无需过于担心,我会保重好自己。” 听着楚浅音终于喊了一声“爹爹”,林胥卓转身,弯身抱了一下楚浅音,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乖。” 素日悠闲随意的人,如今显得格外郑重,眼角眉梢的笑意根本就掩饰不住。 楚浅音也微微笑了笑,目送着林胥卓离开,闭了双眸,将储存在记忆里的音凰心经的心法调出来,继续修炼。 楚浅音修炼这本心法的过程极为顺利,仿佛她天生就是为这本心法而生一样。况且这本心法修炼起来和普通的心法不同,对她益处极大。她才修炼到第四重,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仿佛身体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只要冲过这个点,她的体质机能就会发生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平平静静的过了一日一夜,林胥卓走之后,再没有旁人过来打扰,楚浅音得到了很清静的修炼机会。 然而好景不长,第二日夜里,云文逸便踏入了楚浅音的牢房。 “金尊玉贵的公主,在这牢房之中过的可还好?”云文逸眸光复杂,语气讥讽的看着楚浅音,紫色的衣角拂过,荡起一片涟漪。 楚浅音头也不抬的答道:“尚好。” “我会向父皇秉明,不定你必死之罪。”云文逸在楚浅音面前站定,看着楚浅音。 楚浅音面色平静,并未因云文逸这一句话而产生欣喜之情,她道:“先不说我是否真的杀了你妹妹,便是真正的凶手是我,涉及两国邦交,你父皇也不能如此迅速的定我的罪,处我死刑。” 楚浅音显然没有把云文逸的话放在心上,没有感激之情,反而略显不屑的话并未引起云文逸的情绪波动,毕竟这才是楚浅音本该有的反应,云文逸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依旧表情淡淡,沉声说道:“楚浅音,你七年前救我一命,如今又害我妹妹一命,一命抵一命,日后我便再不欠你的恩情了。” 楚浅音无动于衷,眸光浅淡,一片平静。 云文逸继续道:“我不会让父皇杀你,却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楚浅音随口道:“悉听尊便。” 云文逸见她如此说,心底最后的一点挣扎也烟消云散,他从袖口掏出一个素白的瓷瓶,小小的,倒出其中的唯一一位药丸,摊开手心,缓步走近楚浅音。 那枚药丸成棕色,小小的一粒,和她经年累月看到的药丸一般无二,楚浅音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吃了吧。”云文逸将药丸递给楚浅音,语气沉重,“吃了它,日后我再也不痴缠与你,你我二人单位恩怨自此烟消云散,相逢陌路,见面不识!” 他也,再不会倾心于她。 楚浅音想着,吃一枚药丸,日后便再也不用被云文逸纠缠,从此只当陌路,倒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思及此,她干脆利落的拿起药丸放在口腔里,药丸入口即溶,立时便尽入腹中。 云文逸看到楚浅音毫不拖泥带水的举动,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你看,你当成切肤之痛的行为,在旁人眼中却不过是阻碍她的绊脚石,恨不得踢之而后快! 云文逸闭眸,遮住了眼中的酸涩复杂,稳着声音开口道:“你在牢房再待些时日,我会想办法让父皇放了你。出牢之后,你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功力了,若是想要回龙雪山,我便派人护送你回去。算是我为你尽的最后一份心力。” “不需要。”楚浅音垂眸,冷声道。 身体里不可抑制的发出一阵颤栗,楚浅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 云文逸看她的样子,便知道是药丸的功效发生了作用。他叹了口气,看着楚浅音:“这药丸是我特意找我师姐要的,无药可解。你若是能挺得过去,便是武功尽废;若是挺不过去……”剩余的话云文逸也没有说,心照不宣的事情不有必要说出来。 楚浅音厉声开口:“不需要。” 又是重复的字眼,但是显然没有方才得沉静,隐隐有了痛苦之貌。 “楚浅音,你就不能不那么倔强吗?!你给我示弱,告诉我你错了,为我妹妹磕头,我便放过你,行不行?” 云文逸突然掐住楚浅音的肩膀,强逼着楚浅音清醒,语气急切,早已不复方才镇定。这个药丸是齐之雅的得意之作,他曾经看到过服用之人发作时的场景,连武功高强的三尺男儿都受不住这样的痛楚,遑论楚浅音一个女子? 云文逸痛恨楚浅音的坚强,事到如今还不肯服软!他更痛很自己,连妹妹的仇都狠不下心报,如今更是对杀害她的人起了恻隐之心! “滚!”楚浅音甩开他的手,蓦然吼道。 云文逸被楚浅音突如其来的大力甩开,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楚浅音的肩膀失了支撑的东西,也被大力反弹,自己后仰在地。 腹中的痛楚渐渐升起,以此为基点,传遍四肢百骸。楚浅音蜷缩起来,像是母腹中的婴儿一般,蜷成一团。 云文逸目光复杂的看着楚浅音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喃喃的叫他滚,他伸手放在胸口处,心脏依然跳动,大力的甚至有些疼痛。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楚浅音,半晌才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背影沉重而果决,像是终于狠下心把过去抛在身后,再也没了反悔之机一般。 楚浅音看见云文逸走了,终于忍受不住身体的痛苦,不时的闷哼出声。痛苦袭来,她的脸上蒙了一层一层的汗珠,忍不住的打滚,素来整齐平整、纤尘不染的素蓝衣裙如今褶皱不堪,里衣早已被身上冒出的汗水打湿。 痛苦不断的叠加,两个时辰过去,才堪堪减弱了一些。楚浅音还没有松一口气,却感觉更大的痛苦洪水一般的袭来。起初是全身针扎一样的痛,然后是骨骼错位重组,牢房里如此安静,她甚至都能听到骨骼断了又接在一起的声音! 指尖、唇边都是鲜血,血液流向各处,衣服上,肌肤上,遍是鲜血,看的人惊从心起!这根本是无法忍受的折磨,便是忍了过去,也有可能会血尽而亡! 渐渐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来,然后聚集在身体里的某一处,最后顺着经脉,全部冲向楚浅音的脑海。脑子像是被灼烧了一般,楚浅音捂着头,将头埋在身前,痛苦的低吼,像是小兽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 沉静的夜晚,楚浅音一夜无眠,接踵而来的痛苦将她的理智都要剥夺一般。 深处皇宫的钱多多,趁夜深人静、皇帝安眠的时候溜出深宫,想要去看楚浅音。 却在宫墙处又碰见了云青芜,似是在等什么人,见他过来,云青芜眼神平静,并未有什么意外。 钱多多看见了她,皱眉道:“你大晚上的不休息,在这里做什么?” 云青芜清浅一笑:“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 “我听说浅音被抓了起来,便想着你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定是要去看看她的,故而我在这里碰碰运气。”云青芜猜中了,很是愉悦。 当初云文清知道了楚浅音的身世之后,便将整件事情告诉了云青芜,让云青芜在云国对楚浅音照拂一二。加之钱多多与墨枫熟识,便猜到出了这样的事情,钱多多定然要有所行动,果不其然! 钱多多看她虽然面部平静,但是眼眸里掩饰不住的笑意喷涌而出,他无语道:“便是猜到了又能如何?” “自然是要和你一起去看看她。”云青芜理所当然的说,“我答应了叶岚也照拂楚浅音,她如今被捕,我自是要探望一下。可是父皇定然不允,故而就想跟着你。” 钱多多深吸一口气,拽着她的手,道:“那就走吧。” 时间紧迫,他不敢多浪费时间,便带着云青芜翻出宫墙,一路轻功的向天牢飞去。 夜里守卫本就不是很严密,加之钱多多提前做好了准备,故而带着云青芜很轻易的进入到天牢里。 拐了几个弯儿便看到了楚浅音的牢房。 楚浅音蜷缩在地上,连钱多多撬开锁进去都没有反应,钱多多顿感不对,扔下云青芜往楚浅音处跑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楚浅音眉目紧锁,血迹斑斑。他连忙抱起楚浅音。 楚浅音被抱起来才发现有人来了,她勉强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映入眼帘,辨别不出来人是谁。 楚浅音嘴唇嗡动,喃喃低语。 钱多多并未听清她说的是什么,问道:“浅音,你说什么?” 楚浅音不断的喃喃。 钱多多心中焦急,还是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云青芜也看到了楚浅音的情况,心疼万分,她走进,趴在楚浅音唇边仔细的听她在说什么。她小心翼翼,不敢碰楚浅音,生怕碰到她身上的伤口加剧她的痛苦。 “她喊叶岚。”听清楚说什么的云青芜重复了一遍,然后心中酸涩,险些落泪。她虽与楚浅音相识不久,却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有傲骨的女子。如今竟背折磨成了如此模样!云青芜不知道要说些怎么才好。 牢房里突然想起一阵低吼,然后楚浅音抱着头,挣开钱多多的怀抱,在地上滚了几圈,表情痛苦,大汗淋漓! 钱多多何曾见过楚浅音如此模样,自她进了龙雪山后,他们哪一个人不是可着劲儿的对她好,何曾让她受过一点伤? “浅音,没关系,我带你出去。”钱多多忍住眸中的热泪,抱起楚浅音。 楚浅音断断续续的开口:“不……不可……以……” 楚浅音的指尖掐着他的胳膊,眼眸湿润的看着钱多多摇头,身体里的痛楚一波接着一波:“等……叶岚……” 她不想背着污名从这里出去,这个药丸要不了她的名,不过是痛楚罢了,她可以忍! 钱多多明白了,可是却也不愿就此放弃,只能心酸的喊着她的名字:“浅音!” 楚浅音继续摇头,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可这件事情和萧叶岚密切相关,她断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给萧叶岚的名声蒙上阴影! “浅音!他若是不来,你难道便要一直痛下去吗?!”钱多多厉了声音。 楚浅音勉强开口,语气满是坚定:“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云青芜在一旁捂着嘴,心疼极了楚浅音。 楚浅音计算过日子,既然萧叶岚拿到了碧落草就会立刻赶回去救治,再等两天,他一定会来得。她的叶岚啊,虽然蒙骗了她,可她就是坚信他一定会来! 楚浅音是萧叶岚的,他怎么会不要她呢?! 第56章 金殿审讯 钱多多看着楚浅音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暂且放下楚浅音,看着她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心中更是阵痛:“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楚浅音用仅剩的理智告诉他:“齐……之雅!”虽然她只说了一个名字,可她就是知道以他们多年的默契,钱多多一定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与其让他浪费时间为她伤心难过,倒不如给他点事情,转移他的怒火和注意力! 钱多多明白楚浅音的用意,都到这种地步了,她还仍旧替他着想,这个楚浅音啊,总是这样坚强,坚强的让人心疼不已。 “好。”半晌,钱多多才从喉中吐出一个字。 得到肯定答案的楚浅音,唇边慢慢的扯出一个笑容,不那么灿烂,甚至可以说有些难看。 “我走了。”钱多多弯身,理了理楚浅音的秀发,慢慢说道。然后拽着云青芜走了出去。 云青芜不解,便是时间紧急也不必这么着急啊,楚浅音还在忍受痛苦,他们更应该陪着她啊。 然而下一秒,云青芜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钱多多走后,牢房一阵安静,随即又爆发出楚浅音痛苦的吼声,她在偌大的牢房中滚来滚去,显然比刚才还要痛苦。 钱多多在暗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落了眼泪,带着云青芜出了牢房。 “浅音很疼,可是她却不肯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就是为了怕我担心。”出了牢房,钱多多的情绪轰然崩溃,他捂着眼睛,不住地难过。 云青芜觉得,此时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起不到丁点儿作用。她知道,钱多多如今的脆弱也只是一瞬,不久就会调整好。 果然,钱多多自己一个人难过了一会儿,便调整好了情绪,他看着云青芜,道:“我们回去吧。” “好。”云青芜立时应声道。 回了宫的两人分路而行,云青芜自己一个人回了宫殿。殿内静悄悄的,守夜的宫女打着瞌睡,云青芜点了灯,静做了一会儿。提起笔,写了一封信,用特殊的方式传递出去,才去安心睡觉。 另一侧,钱多多的小殿中,灯火摇曳,男子彻夜难眠。 楚浅音在牢房中早已痛的不知今夕何夕,只知道分秒难挨,已经计算不出自己疼痛了几天。 这一日,皇帝下令在金銮殿亲自提审楚浅音。 侍卫进来押楚浅音上殿,见楚浅音已无了行走之力,整个人软软的瘫在地上。罗裙被鲜血染的变了色,身上出的汗几乎浸湿了整个罗裙。侍卫一左一右的架起楚浅音的肩膀,楚浅音瘫软的凭本能尽力跟着他们走。 一段一刻钟便能走完的路,今天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完。晋元帝倒没有不耐烦,坐在金銮殿上静静地等着侍卫将人带来。 钱多多立在一边,表情唯唯诺诺,眼底却满是焦虑不安。 楚浅音超过了正常的时间还没有到金銮殿,林胥卓也察觉有异,心底也不似往日平静。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下,楚浅音终于在侍卫的拖拽下到了金銮殿。 乍一看到楚浅音时,连林胥卓都有些认不出来。这个满身污血、头发如蓬草一般乱的女子是他那个素来傲骨铮铮、清美明静的女儿吗? 楚浅音被侍卫松开,随即瘫软在地,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力气尽散,徒劳无功而已。 林胥卓看见楚浅音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当先发难:“陛下,您曾说此案交由臣处理,臣倒不知道,竟还有人敢违背旨意、无视法度、动用私刑?” “此案既交由丞相管辖,朕也未曾插手,至于丞相说的动用私刑一事,朕也极想知道是谁如此大胆。”晋元帝语气淡淡,看不出喜怒。 林胥卓面上嘲讽一笑:“只怕是皇上心有人选,有心包庇吧?” 晋元帝与林胥卓共事多年,他一直不咸不淡的对待所有的事情,极少因为这些小事对他发难。今日林胥卓的异常反应让晋元帝一愣,不过久居高位,晋元帝立刻反应过来。 “国家律法面前,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遑论他人?既然丞相有心追查,那便顺带彻查吧。查出来了,任意丞相处置。”晋元帝挥了挥手,极不在意的回道。 林胥卓勾起一抹冷笑,一闪而逝,随即又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既然陛下吩咐,臣自当尽心竭力。”语落,顿了顿,又道,“不过陛下有一句话说的不当。” “哦?”晋元帝饶有兴致的抬眸,“何处不当?” “查出动用私刑之人,臣自当是按照国家法度执行,何来任意一说?”林胥卓挑眉说道。 晋元帝哈哈大笑:“丞相说的是,朕失言,朕失言。” 林胥卓淡淡一笑,站回百官的位置,手持玉笏,悠闲的站定,姿态随意,可隐隐看去,便会发现他身体有前倾之势,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去拯救他的女儿。 “不用查了。”大殿角落里扬声说道,随即走出一个人影,正是迟来的云文逸。他走到大殿的正中央,朝着上首的晋元帝行了一礼,“楚浅音的伤是儿臣所致。” “你?”晋元帝不由坐直了身子,收了脸上淡淡的微笑,问道,“你为何要对浅音公主动用私刑?” “回父皇,儿臣幼时蒙浅音公主相救之恩,一直心怀感激。此次她虽错手害了青若,可若是她被判以死刑,儿臣便再没有机会报答她的恩情。故而儿臣去寻了丹药,废去她一身武功,饶她一命,算是报答了她的恩情,至于青若的仇,便也这样算了。”云文逸弯身道,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算了?”上首的晋元帝闻言似笑非笑。 “是,算了。”云文逸垂眸,重复了一遍。许是皇帝的气势太过逼人,云文逸的身子弯的更甚。 晋元帝看着云文逸的样子,半晌没说话。殿中静静,等着皇帝继续开口。 “文逸,那是你的妹妹。她被南楚的公主手刃,鲜血现在还未干,尸骨未寒,如今你告诉朕,就这么算了?”晋元帝沉了声音,气势迫人! 云文逸直了身子,看着晋元帝,开口道:“可是儿臣也需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况且这药丸霸道无比,连三尺男儿都未必抗的下来,父皇也看到了,她如今武功尽废,俨然废人一个。还要怎么惩罚?难不成当真要判她斩首,让儿臣愧恨余生么?” “她杀了青若,一命抵一命,这才是正理。”晋元帝眸光凛冽,直直地看着云文逸,厉声道,“她南楚的公主金尊玉贵,难道我云国的公主便是草芥之命?楚浅音,朕非斩不可!” “父皇三思。”云文逸跪在地上,规矩的磕了头,声音沉沉。 晋元帝本就见不得别人忤逆他,遑论是一向最听他话,也是他最疼宠的皇子?云文逸越是忤逆他,他越是怒火中烧,平息不得。 “来人!”晋元帝朝着金銮殿的门外高声喊,中气十足,“将楚浅音拉到午门,斩首示众,以祭青若公主在天之灵!” “父皇!”云文逸重重的喊了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便见林胥卓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说话,他咽下已溜到唇边的话,沉默的看着晋元帝。 林胥卓此举自然不是担心云文逸忤逆了皇帝,云文逸对楚浅音这般折磨,他心中自然怨恨。可是他也清楚晋元帝的性子,百官面前,云文逸越是与他唱反调,晋元帝越是会坚定了杀楚浅音的心思! “父皇。”太子出列,行了一礼,道,“父皇,既然五皇弟已经承认了他动用私刑,儿臣以为,父皇应当先行处置五皇弟,以防五皇弟阻碍父皇下旨。” 晋元帝的眸光瞥向太子,收了怒气,道:“太子所言有理。”语落,看向林胥卓,道,“既然方才朕将此事交给了丞相,那便由丞相酌情处理吧。” 晋元帝表情淡淡,对此事不放在心上。 林胥卓出列道:“是。”语落,顿了顿,继续道,“五皇子动用私刑,按律,剥夺在职公务,废半年俸禄,府中禁足。” “那便照丞相说的办吧。”晋元帝挥了挥手。 云文逸没有辩解,只是回首看了一眼楚浅音,朝着皇帝磕了头,低声道:“儿臣遵旨。” 语落,起身退出了殿内。 太子云文松见云文逸受了此种惩罚,心头大喜,但是他也还算是沉稳,表情淡淡。 “父皇,浅音公主的案子可是还要提审?”太子看着殿中似是被人遗忘的楚浅音,开口提醒道。 “审什么?”晋元帝看着太子,反问道。 太子哑口无言,表情讪讪。 见太子不说话,晋元帝继续道:“朕说了,拉出去斩了。” 太子见晋元帝决议已定,便不再自讨没趣,闭了嘴站回原处。 “陛下,说好的让臣审理这个案子,臣审好了便可致仕,如今陛下这个果决,要臣做什么?”林胥卓倏然出声,语带不满。 晋元帝似是对林胥卓这个性格见怪不怪,并未怪罪,只是开口道:“这案子本是想让丞相审一审疑点之处,可是朕后来发现,楚浅音杀害青若是证据确凿的事情,何须再审?朕既然答应了你了结这个案子便允准你致仕,便不会反口。丞相回府写奏折吧,朕立时就准了。” “臣认为,此案有疑点,应当再审。”林胥卓弯身,恭敬道。 晋元帝沉了声音:“朕说了,楚浅音非斩不可。哪有杀了朕的女儿还能逍遥法外之理?” “陛下,臣若执意阻拦呢?”林胥卓起身,目光定定的看着晋元帝,背脊挺直,分毫不让。 晋元帝厉眸看着林胥卓,语气危险:“丞相,你要抗旨?!” “抗旨又如何?”林胥卓冷笑。 “抗旨当斩!” 林胥卓眉目冷凝:“陛下若有心要斩,臣悉听尊便!” 晋元帝定定的看着他! 当朝的丞相和皇帝在朝堂上争执,火药味十足。朝堂内的大臣顿时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蓦然,晋元帝笑了,打破了殿内的平静:“朕是说笑的,丞相怎能当真呢?丞相乃是我朝的肱骨之臣,朕怎会昏庸糊涂,寒了天下万民的心呢?” “肱骨之臣当不上,只盼陛下莫要冲动行事。”林胥卓语气冷淡。 晋元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缓步走到林胥卓身前,拍拍他的肩膀:“丞相说的是,朕今日的确太过冲动。”语落,看着林胥卓浅声道,“你我君臣二人许久未曾深聊,如今恰逢你致仕,你便和朕去后殿好好谈谈心,免得你除了朝堂,整日里闲云野鹤,忘记了朕这个整日劳心劳力的人。” 容不得林胥卓拒绝,便叫来钱多多:“多多,你带着人把浅音公主送到天牢里,切记,要将她安全送达,若是出了差错,朕拿你试问。” “是。”钱多多应声,唤来了侍卫带着楚浅音回去。 林胥卓本还有些犹疑,见是钱多多送楚浅音回牢房,心头安定了许多,而后对着皇上道:“皇上征召,臣岂有推辞之理?” “那便好。”晋元帝哈哈大笑,散了早朝,众大臣皆行礼,山呼万岁,而后三三两两的退出大殿。 晋元帝则带着林胥卓去了后殿,准备好好的谈一谈。无人注意,身在殿内的云文松早在晋元帝和林胥卓争执时,便已悄然退出了大殿,寻不见踪影。 钱多多和两个侍卫带着楚浅音出了金銮殿,为了照顾楚浅音的伤势,钱多多不敢行快,只得慢慢的走。 钱多多很想从两位侍卫手中抢过楚浅音,奈何宫中眼线众多,他不敢轻易动手,心中却暗暗盘算待出了宫门,他定要将楚浅音带走!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到了宫门口时,宫门早已被云文松带着侍卫层层堵住,短短的几步距离,却仿佛隔了银河,难以逾越。 “太子殿下。”钱多多垂头行礼。 “钱公公不必多礼。”云文松知道钱多多是晋元帝眼前的红人,也不得罪他,客气的开口,随即扬声道,“奉陛下旨意,楚浅音杀害公主,劫掠世子,祸乱云国,令捉拿南楚公主楚浅音,斩于午门,以儆效尤!” 第57章 叶岚归来 钱多多万万没有想到,晋元帝的杀心如此之浓重,也没有想到他如此无耻,竟然趁机留下林胥卓,瞒着他去带楚浅音行刑。 钱多多更没有想到,这次云文松竟然也这么配合晋元帝。他在金銮殿上为楚浅音解围求情,他们都以为忽略了这个太子,却未曾想到,他在金銮殿上的求情做派竟只是为了蒙蔽他们! 可恶! 钱多多心里咒骂,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掐着嗓子开口问道:“陛下命奴才带浅音公主回牢房,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要违抗陛下的旨意?” “钱公公可别误会。”云文松笑,解释道,“孤来此处正是奉了父皇的命令,否则这皇宫大内的御林军怎会听孤调令?” “可陛下让奴才办的事岂不是办不成了?”钱多多为难的皱眉,“这办不好陛下的差事,奴才可怎么交差啊!” “钱公公无需担心。”云文松笑道,“父皇既然差公公办这件事情,便是看中了公公做事活泛。公公放心,父皇定然不会惩治与你!” 语落,云文松偏头,对着旁边的侍卫道:“还不快去带着楚浅音去午门行刑!” “太子殿下!”钱多多重重的叫了一声,垂下的眸子中戾气闪过,双手缓缓的握拳,准备随时战斗。 “钱公公可是要违背陛下的命令,阻拦行刑?”云文松笑着反问,语气危险,见钱多多不语,声音沉沉,“陛下有令,楚浅音今日必斩。”语落,扬声道,“带走!” 两个侍卫上前,准备带走楚浅音。 钱多多正准备出手制止,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收回了手,静观其变。 “我看谁敢!”素来温和的声音如今苍劲有力,声调平缓,却字字沉沉,带着不容忽视的质疑。 云文松的表情僵住,看着御林军让出一条路,身穿竹青色锦袍的人缓步走来,面容沉静,眉眼精致,漆黑的眼眸深邃如海,带着毁天灭地的翻涌怒意,表情冷厉,全然失了素日里的温和近人。他缓步走来,阳光洒落在身上,带着满身的风华。 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卫,两个人如今都冷着脸,不带一丝随意和笑容。 萧叶岚看着怂拉着脑袋,被两个侍卫还不留情架起来的楚浅音,怒意更是涨到极致。他快走两步,从两个侍卫手中包过楚浅音,楚浅音身上的血汗沾染到他的衣服上,他也毫不在意。几天水米未进的人,体重愈发轻盈。萧叶岚心疼的揽住楚浅音,让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自己的身上。 熟悉的雪莲冷香伴着药香飘入楚浅音的鼻端,楚浅音用力的抬起眼睑,刺眼的阳光闪烁,她的眼睛疼的睁不开。她不舒服的缓慢眨眼,师试图适应这里的光线。 萧叶岚立时察觉到了楚浅音的动作,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大把的光线隔绝在外,他轻声开口:“阿音,我回来了。”声音清浅,温柔的似是要掐出水一般。 楚浅音倏地落泪,泪珠还未落下,便已被萧叶岚轻柔的抿去。楚浅音想,他最终还是来了,好似她忍了这么多天的痛苦,在黑夜里踽踽独行,终于等来了救赎她的阳光! 萧叶岚安抚楚浅音,随即抬头,再不复方才的温柔,他厉眸扫向方才架着楚浅音的两个侍卫,冷声问:“方才你们哪只胳膊碰了她?” 语气淡淡,两位侍卫心头一突,连忙跪了下来,连连求饶:“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萧叶岚见状,便知道他们二人不会说出什么了。他冷冷一笑,对着莫昕和莫离吩咐:“废了他们碰了阿音的那只胳膊。” “是。”莫昕、莫离气齐声道。 云文松见萧叶岚这般放肆,也不由起了怒意,他沉声道:“叶岚,你这是干什么?” “处置侍卫,太子殿下没看到么?”萧叶岚讥讽的反问。 云文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凝声道:“叶岚,处置楚浅音是父皇的旨意,你这般做派,可是意图抗旨?” “抗旨又如何?”萧叶岚不在乎的开口,眸中凛冽,“楚浅音是我的未婚妻,你们动她之前可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们因她掳了世子定她的罪,如今我回来了,不觉得这个罪名可笑极了?!” “可她杀了青若,这是铁证!”云文松也沉了语气,面色不善。 “呵。”萧叶岚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看着云文松愚蠢的发问,他冷笑更甚,“太子殿下,云青若死不足惜。莫说阿音未曾动手杀她,便是当真杀了她,我也要带阿音沐浴三日,才能消了云青若带来的污秽!”萧叶岚声音冷寒,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云文松指着萧叶岚,失了言语。 说话间,莫昕和莫离手起刀落,两位侍卫的胳膊顿时被砍了下来,鲜血如注。 两个侍卫昏死过去,云文松黑着脸,唤来另外的侍卫将他二人带下去。 “今日楚浅音孤是定要带去行刑的!”云文松沉声道。 萧叶岚弯唇:“那倒要看看,今日太子殿下能否从我的手中将人抢走了!” 萧叶岚丝毫不惧,他带着莫昕莫离两兄弟,云文松的身后站着御林军! 萧叶岚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层层御林军,突然笑道:“太子殿下可知道,今日对你而言,是个必死之局?” “你什么意思?”云文松皱着眉。 萧叶岚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云文松忽然感觉心里慌乱,不知从何而来。许是直觉,也许是萧叶岚太过笃定的表情。 正僵持间,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陛下有旨,传太子殿下、叶岚世子和浅音公主觐见!” 云文松看了一眼萧叶岚,当先走了过去。 萧叶岚淡淡一笑,打横抱起楚浅音,也跟着走。走过钱多多旁边,道:“多公公,我的未婚妻伤势过重,还请多公公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提前去王府中等候。” “是。”钱多多弯身行礼,随即便去请了太医。 而萧叶岚则抱着楚浅音往回走。一路上,楚浅音的手一直攥着萧叶岚的袖口,半刻也不曾松开。萧叶岚心疼的抱紧了她! 不一会儿便进了大殿,进去时,云文松已然行了礼,站在了一旁。 萧叶岚抱着楚浅音进去,淡淡的唤道:“陛下。”随即便不再动作,礼也未行,显得格外嚣张。 “叶岚前些日子去了何处?”晋元帝并未怪罪萧叶岚,反而笑问,一副关爱小辈的慈爱模样。 萧叶岚淡声回道:“叶岚前些日子旧疾复发,浅音公主情急之下带着叶岚去了龙雪山救治,未曾与陛下言明,是叶岚的疏忽。” 萧叶岚说的话语尽显尊敬,可是语气却不甚在乎。 “哦?”晋元帝挑眉,颇有些担心的问道,“叶岚自从得了浅音公主调理,不是身子骨康健了许多么?怎的如今又突然旧疾复发?如今可还好?” 晋元帝连连发问。 萧叶岚讥讽的开口:“叶岚为何会旧疾复发,不是应当问陛下最爱的青若公主么?” 萧叶岚冷哼,丝毫不给皇帝留情面。 晋元帝一头雾水:“这与青若又有和关系?” “上不得台面的事,在这金殿中说了,岂不是污了这里?”萧叶岚冷声道,“况且青若公主既已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叶岚也不准备在追究了。” 晋元帝皱眉:“叶岚这是何意?” “陛下不明吗?”萧叶岚反问道,语气清浅,“青若公主失了手段,害得我旧疾复发,却不知何故死在了我的帐篷里。浅音公主为了保我性命,尽快带我诊治,稀里糊涂的被五皇子定了罪。” “叶岚是说,浅音公主是被冤枉的?”晋元帝看着萧叶岚问道。 “冤不冤枉自有证据证明,叶岚说了也做不得数。”萧叶岚声音浅淡,“叶岚在养伤时听说浅音公主被抓,心知她在云国势单力薄,难以自证清白,故而去请了三表兄。陛下也知道,三表兄自幼身怀神通,当时致青若公主死亡的玉簪也拿了过来,陛下若是愿意还浅音公主一个清白,传三表兄上殿,复原当时的情景,便可获悉真相。” 萧叶岚都如此说了,晋元帝也不再拒绝,只是颇为兴奋:“叶岚是说,文朗回来了?那快快传他进殿。” 太监传云文朗进殿。还未看见人,便听见了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随即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被推入殿中,后面跟着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低垂着头进入殿中,悄悄抬头对着萧叶岚眨巴一下眼睛,可爱极了。这个女孩儿正是他们前不久遇见的楚画。 云文朗逐一问安:“见过父皇,见过太子殿下。” 楚画跟在身后有样学样,乖巧极了。 “文朗,你这么多年未曾回来,父皇极是想念你。”晋元帝温声道。 云文朗面色不动:“劳父皇挂念,文朗一切安好。”语落,直接切入正题,“儿臣听说南楚的浅音公主在云国扯上了一桩大案,叶岚寻到我,让我相助一二,不知父皇可否允准?” 云文朗语气极为温和,远没有云文逸的戾气横生、林胥卓的强势和萧叶岚的咄咄逼人。以退为进,晋元帝听着也甚是舒服。 心里开怀了的晋元帝极是痛快,随即允了:“若是冤枉了浅音公主不仅是坏了我朝律法,更是有损我朝和南楚的邦交,既然浅音公主是被冤枉的,那自然要还她清白,找出杀害青若的真正凶手,这样青若在九泉之下才会瞑目安息。” “父皇请看。”云文朗接过那支玉簪,将玉簪抛掷在空中,随即用灵力控制住玉簪,玉簪上淡淡的光影垂下,还原出当时的真实场景。 那一天,云文逸带着楚浅音离开了营地,他们二人刚刚离开,守卫在帐篷四周的卫士悉数退下。随即,云青若走了过来,掀起帐篷的帘子,进了萧叶岚的帐篷。 彼时的萧叶岚正穿着单薄的里衣躺在床上,云青若走近他,在床沿处蹲坐下来,看着旁边的熏香诡异一笑:“叶岚表哥,你看,你总归是只能属于我一人的。楚浅音算是什么东西,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人,怎会有我身份尊贵?” 她的语气充满的不屑,全然不将楚浅音放在眼中。 咒骂完了,云青若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在萧叶岚的鼻翼处。瓷瓶中的香气飘入他的鼻中,萧叶岚渐渐转醒,眼神尚有些迷蒙。 “阿音?”萧叶岚偏头看向床边的女子,轻声唤道。 “是我。”云青若浅浅一笑,应了萧叶岚这个称呼,随即靠近他,语气娇软,“叶岚,你怎的睡了这么久?” 云青若刚一靠近萧叶岚,萧叶岚便察出了不对,楚浅音曾服用过天山雪莲的汁液,周身均是冷香,沁人心脾。而眼前之人,虽有着楚浅音的相貌,却并无楚浅音的气息。萧叶岚猛的推开她,揉了揉太阳穴,眼睛眨了好几下,厉声开口:“你是谁?为何变做阿音的模样?” 云青若似是不觉痛,她麻利儿的站起来,塌了眉眼:“叶岚,你不识得我了么?我是楚浅音啊!” “你不是!”萧叶岚声音凛冽,再一次甩开凑上前来的云青若,云青若的身子偏了,将床头的熏香碰掉,熏香掉落在地。 看着熏香落地的云青若变了脸色,而萧叶岚却已恢复了正常,他皱着眉道:“青若公主?” 云青若深吸一口气:“是我。” “夜已深,这里孤男寡女,青若公主还是请回吧,免得坏了声誉。”萧叶岚转过头,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感情。 “叶岚表哥,我今晚既然来了,就不打算白白离开。”云青若一反往日在萧叶岚面前乖巧听话的姿态,坚定的开口。 萧叶岚察觉有异,皱着眉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云青若冷笑着反问,随即道,“既然是生米煮成熟饭,让你非娶我不可!” 第58章 事实真相 恰逢此时,萧叶岚心头一跳,忍不住吐了口鲜血。 “叶岚表哥,我如此喜欢你,自是希望你能完完整整的属于我。我今夜只是用了些小手段,让你失了反抗之力而已。”云青若诡异的笑了,“你放心,楚浅音被引走了,今晚没有人会打扰我。” “你……”萧叶岚气结,用尽全力凝结真气,凝于掌心,对着云青若隔空打去。这些微弱的真气,用于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绰绰有余,云青若被打翻在地,萧叶岚趁机站起来,预备出帐篷。 刚走一半,便被云青若扑倒在地,头部撞到地上,力竭昏迷。 云青若的脸上浮现出得逞的微笑。 恰逢此时,一道黑影飘进来,发出桀桀的笑声。黑影吸出萧叶岚发上的玉簪,朝着云青若的心脏直直掷去,云青若面部朝上,仰死在地! 黑影见目的达到,又匆匆的离去。 再后来,便是楚浅音冲进帐篷的情形。 看到这里,事实的真相已然浮现出来。云文朗收起灵力,收回玉簪,交给侯在一旁的莫昕。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殿内一阵静默。 晋元帝也万万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会是这个样子!他一直认为是楚浅音害了云青若,故而不择手段的想要杀掉她,却不曾想到,里头的隐情如此之大。 “叶岚,青若害了你,朕替她给你陪个不是。”晋元帝良久才出声,看着萧叶岚的眼神略带歉意。 “陛下客气了。”萧叶岚微微一笑,看着晋元帝松下来的表情,继续道,“叶岚不过是旧疾发作,算不得什么。反倒是浅音公主,明明是救了叶岚,却不想反而被诬陷,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叶岚也想知道,明明未曾提审,为何会有人动用私刑?陛下未曾下令要处斩浅音公主,为何太子殿下领了御林军,扬言定要将浅音公主处以死刑?” 萧叶岚连连发问,紧追不舍,眉眼温和,但是气势却极是凌厉,让人忽略不得。 林胥卓听言也抬头看向上首的晋元帝,虽未说话,可是眼神分明是追问为何。 云文松虽然不聪慧,但是他浸淫朝堂多年也不是个愚蠢的。萧叶岚话一说出口,他的心便开始在胸腔里上下翻腾,一刻也静不下来! “动用私刑一事今日已在金銮殿上当着众大臣的面儿处理过了,丞相处置,甚是公正明允。”晋元帝解释道。 “公正明允?”萧叶岚轻笑,唇角微微勾起,恰是讥讽的弧度,他看着晋元帝,一字一句的缓声道,“陛下的意思是,浅音公主如今的惨状,旁人不过是幽禁府中、剥夺官职便可以抵消了么?” “叶岚……” “陛下莫言,叶岚知晓,浅音公主不过是个外人,与陛下您也无甚关系,只要保住性命不就该谢天谢地了么?叶岚如此偏袒她,实乃是叶岚不识好歹了!”萧叶岚打断晋元帝的话,继而抱着楚浅音,微微行了一礼,“叶岚逾矩了,望陛下海涵!” “叶岚,你当知道真不是这个意思。”晋元帝闭了闭眼眸,开口道,他望着下首微微垂身的萧叶岚,虽然他姿态恭敬,可是他分明从中看出了萧叶岚的傲骨,萧叶岚的不甘! 半晌,晋元帝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这岂是叶岚想要如何便如何的事情?”萧叶岚讥笑道,“叶岚一介病弱的飘零之人,实在是不该如此不识好歹。可是浅音公主待我真心实意,萧叶岚亦是许她满腹深情,如今叶岚若是连心爱之人都护不好,何以担得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名声!九泉之下,叶岚又有和面目见自小教导叶岚要保护好妻子的父王母妃?” “放肆!”晋元帝厉声开口,猛的站起,对着萧叶岚怒目而视,“叶岚,朕说过朕会替你的父母照顾好你,如今你一直这般将你的身世拿出来,可是怪朕这些你未曾照顾好你?” “叶岚岂敢?”萧叶岚微挑眉梢。 晋元帝看着萧叶岚,沉声开口:“叶岚,你当知道,朕如今是你唯一的长辈,是你的亲娘舅,你扪心自问,朕这些年来可会亏欠过你?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便顶撞朕,这就是你的孝道?” “叶岚只孝当孝之人。”萧叶岚收了面上的温和的面具,抬眸定定的看向晋元帝,一字一句,字字千钧,“楚浅音是我的未婚妻,谁若伤她,萧叶岚定会为她讨回公道,神魔难阻!” 语落抱着楚浅音离开,临出门时,开口道:“陛下,这件事情希望你能给叶岚一个公道。否则叶岚便会自己处理,到那时叶岚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说完话,萧叶岚抱着楚浅音径直出了大殿,竹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晋元帝怒意难消,一拳砸向龙椅的扶手,拳头碰上扶手,发出“嘭”的一声,旁人看着都有些痛,可晋元帝却是丝毫未觉,连面色都未曾变动一分! 萧叶岚抱着楚浅音回了萧王府,一路上沉默不语,脸色沉沉,不同于以往的温和浅淡,此时的凌厉肃杀让人难以接近。 马车入府,太医早已侯在了萧王府内。见萧叶岚抱着楚浅音回来,行了一礼,便跟着萧叶岚去给楚浅音诊治。 太医搭上楚浅音的脉,脉象十分微弱,他这些年诊治过许许多多的人,从未见过一个刚入天牢不过几天的人便成了这种样子。 他收回手,起身看向萧叶岚,额头下密密麻麻的布着虚汗,有些慌张的开口:“世子,公主殿下受伤过重……” “你直接说怎么办。”萧叶岚懒得听他废话,不耐烦的开口打断他。 太医低头道:“世子恕罪,臣学艺不精,公主殿下的伤臣无能为力。” 说着,太医忙跪了下来,生怕萧叶岚降罪于他。 萧叶岚看着陷入沉睡的女子仍然痛苦的皱着眉头,他的心脏阵阵疼痛。他上前,抚平她的额头,半晌,才缓声开口:“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语落,太医忙退出了院子。他见惯了萧叶岚温声有礼的样子,骤然见他生了怒意,冷酷万分,颇为不适。待出了房门,走远了些,太医才呼出了一口浊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放屋里只剩下萧叶岚、钱多多和熟睡的楚浅音三人。 “你尽快了结了你在云国的事情吧,皇帝的身子每况日下,恐是撑不了多久了。你待的久了也没什么意义,反倒会有危险。”萧叶岚见太医走远了,示意莫昕关上门,然后对着钱多多温声开口。 钱多多毫不客气的坐下,反问道:“我日夜伺候皇上,他的身子我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啊,何来撑不了多久一说?” “若是他身子康健,你以为他为何要将云文逸调回来,为何要赶着找罪名废掉云文松的太子之位?”萧叶岚唇角微勾,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楚浅音的手,另一只手不时的擦试着楚浅音被血迹污染的脸,“今日皇帝不就是预备借着阿音发难,然后给云文松按个‘违抗旨意,私调军卫’的罪名吗!” 萧叶岚看的极是通透,所以才会一来便告诉云文松他今日所处的是必死之局,他逃不掉的! 晋元帝当着群臣的面儿向林胥卓承诺要在审讯过后再判楚浅音的罪名,可是却背地里告诉云文松让他带着御林军在门口堵住她,带着她去行刑。 云文松若是杀了楚浅音,林胥卓这般护着她,定然不会放过云文松,肯定会找个由头报复。晋元帝不知道楚浅音和林胥卓的关系,但是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的直觉真的是准确极了。 云文松若是不能杀了楚浅音,必然是有人拦住了他,那晋元帝便可以借着云文松“违抗旨意,私调军卫”的名头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这个朝堂里,再没有什么罪名比违抗圣旨更能引得皇帝震怒,也没有什么罪名比私调军卫更大了。私调军卫堵住宫门,这罪行,堪比谋反! 钱多多显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一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道:“你倒是看的通透。”钱多多的声音有些讥讽,“你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萧叶岚对于他的嘲讽不甚在意,回道:“一直都知道。” “我的身份一直瞒的很好,便是浅音也是在我来了云国之后加以联想才猜出来的。我一来云国,入宫并未遭到阻拦,甚至到晋元帝的身边都一直顺遂,是你一直在背后帮我的吧?”钱多多问道,他来皇宫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人在暗中帮他,起初他以为是楚浅音他们几个,后来想到他们虽然势力不小,却远远没有在三国的皇宫中安插人手,这背后之人他一直不知是谁,如今看到萧叶岚如此说,他才发问。 “我一直都知道钱氏未亡。”萧叶岚淡淡的说道,“帮你不过是顺便罢了。”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钱多多继续道:“你既然一回来便将这些事情熟烂于心,甚至能算出每一个人的想法,那你可知道,浅音一直在等你? “她在牢房里忍受着云文逸带给她的折磨,一身功力尽废,生命岌岌可危,你可知道,她不肯跟我走,是为了等你回来证明她的清白,不愿因为她,让你你洁白无瑕的人生轨迹染上污点? “你可知道,她在我面前甚至也不肯示弱,倔强的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这才短短几日,她便成了这样要死不活的模样。萧叶岚,你看着她,你扪心自问,遇见了你,她可曾有过半分安稳?” “安稳与否不是你说了算的。”萧叶岚仍旧表情淡淡。 钱多多冷哼:“萧叶岚,你的相助之恩,我钱书元铭感五内,但你若是负了浅音,我亦不会饶你。” 语落,头也不回的打开房门出去,没有看到萧叶岚握住楚浅音的那只手有淡淡的光影溢出,光影顺着经脉一点一点的流向她的全身。 大约过了半柱香,光影才渐渐消失不见。萧叶岚换掌为指,探向楚浅音的脉。脉象还有些凌乱,却也不似方才一般气若游丝。 萧叶岚放下心,随后亲自抱着楚浅音去沐浴。她如玉的肌肤上满是血迹和汗水,头发也打结缠绕在一起。萧叶岚将楚浅音放在温泉中,随后拿过一旁的木梳,轻柔的捋着她的秀发。他的动作缓慢细致,温柔极了,深邃如波的眼神此刻也是溢满了温柔,看着楚浅音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萧王府中没有婢女,紫玉尚在阳川,紫灵还在赶来的路上。可是楚浅音这一身的伤显然不能再等紫灵过来处理,他虽亲手为她整理,却也极为守礼,不带一丝杂念。 泉水上有雾气溢出,腾腾的雾气丝丝缕缕,氤氲出满室的温情。 萧叶岚为她理顺头发用了许久的时间,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为她整理好。 楚画推着云文朗来到萧王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楚浅音躺在椅子上沉睡,萧叶岚坐在一边,为她细细的擦试着未干的墨发。 “叶岚哥哥,姐姐怎么样了?”楚画当先开口,担心的问道。 萧叶岚安抚一笑:“阿音一定会醒过来的,等她醒来了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真的吗?”楚画显得很是惊喜,高兴的转了两圈,跑到楚浅音跟前儿,看着脸色苍白的楚浅音,她心疼的抱了一下楚浅音,随即松开,皱着眉头问萧叶岚,“可是姐姐要什么时候才会醒?” “阿音如今受了严重的伤,要休息好了才会醒。”萧叶岚温声道,看着楚浅音的眸底,满是情愫。 楚画塌着脸,走回到云文朗身边,拽着他素白的袖子,边摇边道:“师父,你有没有办法救浅音姐姐?” 云文朗淡声道:“楚画,你且放宽心,待我看过之后再谈。” 楚画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奈何云文朗虽表情浅淡,可是言辞凿凿,楚画不敢反驳,只能松开他的袖口,站到一旁给云文朗让开了道路。 第59章 福祸相依 云文朗催动轮椅,靠近了二人。 “三哥。”萧叶岚开口问候。 云文朗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问候。他抬起手掌,手心散出一团光雾,笼罩在楚浅音的身上,萧叶岚为楚浅音擦拭头发的双手顿了顿。 光雾须臾散去。 “三哥,阿音如何?”萧叶岚立时发问。 云文朗收回手,抬眸看向萧叶岚,淡淡的说:“武功尽废,身体完全被掏空,你为她输了灵力,如今堪堪保住性命。” 萧叶岚皱眉,眸色浅淡。 “叶岚,你是通透之人,当明白祸福相依,如今她虽然遭此横祸,可难保这也是一次机遇。”云文朗继续道。 萧叶岚没再说话,话虽如此,可是倘若他的阿音要用这种代价来获得某些机遇,倒不如不要! “师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楚画低声问道。 云文朗看向楚画:“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楚画,你当知道万事都有运道,这并不是我们可以扭转的。” 楚画垂头:“师父,难道命数就不能改变么?” “命数乃是天定。每一个人的命数都与周围的人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强行改变一个人的命数,其他人的也势必受到影响。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意愿而置旁人的安危于不顾,你可明白?”云文朗谆谆教诲,面色平静。 楚画点头:“我明白了。”继而坚定的道,“总归姐姐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就等她醒过来便是了。” 云文朗慈爱的摸着楚画的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显得极是欣慰。 萧叶岚抿唇不语,半晌,寻了个借口将楚画打发出去。 “三哥,你可查到这药丸谁人所制?”萧叶岚一边为楚浅音擦拭头发,一边问道。 云文朗轻声开口:“若我所料不错,应当是凤凰岭的齐之雅。那团黑影我仔细看过,大约是她亲自出手!” “齐之雅……”萧叶岚又低低的念了这个名字,语气莫名。 “这个人力量不容小觑,你们日后定要小心她。”云文朗嘱咐道,“她极是爱钻营各种毒物,若是不小心中了她的招,恐性命堪忧。你们免不得要打交道,所以你定要时刻小心。” “我知道了,多谢三哥。”萧叶岚点头道。 “不必言谢,我该做的。”云文朗摆摆手,甚是不在意,顿了顿,继而又道,“文逸此次助纣为虐,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到云文逸的名字,萧叶岚面色倒没有多明显的变化,只是眼眸深处的危险却暴露了他的不满。 “我虽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总归要给他点儿苦头吃。”萧叶岚声音微冷,“若是他死了,云国的江山谁来守?” “你仍是坚持原来的想法,想要把云文逸推上皇位?”云文朗闻言挑眉,似是没想到云文逸此次将他触怒,他还愿意让云文逸接管皇位。 萧叶岚倒没有多大的反应,面容清浅,开口道:“你若是愿意回来接管皇位,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这定是不能的。”云文朗想也没想的便拒绝了,旁人趋之若鹜的位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负担,他躲着还来不及,怎会主动送上门去折磨自己? “你与二哥都不愿登上皇位,太子虽然血脉正统,可是他空有其表,顶多是个守成之君。况且他耳根软,若是日后奸佞当道,云国的根基定然不稳,到那时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实在是我不愿看到的景象。 “但是云文逸不一样,他自幼学于凤凰岭,聪慧过人,内心自有尺度,恩怨分明,这样的人才是国家百姓需要的君主。叶岚虽然极是看不惯他,可是却不能否认他的才学。与家国大义比起来,我和阿音与他的恩怨暂且放一放也是无妨。” 萧叶岚缓声开口,他虽非大善之人,可乱世之中安有小家?只有留住这个世界的平静,他和楚浅音才能安稳度日。说是为了百姓,可他哪会有那么宽广的心胸呢?他的心小极了,装下一个楚浅音足矣! 云文朗玩笑道:“叶岚果然长大了,心里装得下家国大义了。” 萧叶岚浅浅一笑,并未说话,也丝毫没有被看穿的尴尬。 “三哥方才说这是阿音的机缘,敢问机缘何在?”萧叶岚换了话题,不想在云文逸的话题上多谈。 云文朗故作神秘的开口:“既是机缘,自然不可泄露。”语落,又道,“虽是有机缘,可是祸在福前,待到她醒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萧叶岚眉眼微沉。 “那药丸效力极是霸道,她所有的内力都被药丸从骨血里抽出,凝出一团冲到脑部。她原先是咬牙坚持才未见效用,如今放松沉睡,待到醒来真正的威力才会凸显出来。”云文朗本想着要瞒着萧叶岚这件事,但是仔细想了想,与其让他被楚浅音刚醒来的样子惊到,倒不如直接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萧叶岚抿唇,眉目微凛,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云文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任谁看到一个好好的女孩儿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都会心生不忍,更何况是与她如此亲密的萧叶岚? 云文朗知晓萧叶岚的心绪复杂,让他忍住不报复云文逸已是极为难的了,此时他再说什么都是无益。 萧叶岚缓缓的为楚浅音梳发,极是专注,连云文朗和楚画是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日已西沉,余晖洒在二人缱绻的身上,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温柔的不像话。 莫昕甚至都不忍心打破这种气氛,想说的话凝在舌尖,终是又咽了回去。他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对着前来送饭的小厮道:“回去吧。” 小厮低声应是,又端着膳食离开。 萧叶岚这两日对楚浅音寸步不离,连晚上安寝都在同一个屋子,生怕楚浅音醒了看不见他。每日的下午他都抱着楚浅音在园中散步,亭台楼榭、曲径幽深,他都一一带着楚浅音看,哪怕楚浅音没有醒过来。 这期间,林胥卓来过一次,看到萧叶岚对楚浅音如此服帖、百般照顾,放下了心,也不好打扰他们二人。 钱多多奉晋元帝的命令来给楚浅音送补偿之礼,萧叶岚来者不拒,一应都收下了。收下之后转手便仍在仓库的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这两日,萧王府外风云诡谲。 皇帝最宠爱的五皇子因动用私刑官职尽夺,困于府中,和外面的联系一应断绝,朝堂内的大小事也不再经由他手。 而太子殿下云文松,因违抗皇命被废太子之位,收了太子玺印冠冕,一道诏书下去,昔日的太子成了普通皇子,被流放到帝陵守皇陵,未得征召不得回京! 云文松临走前来了萧王府,素衣着身,经历了一番大变的他反而平静了许多,不若原先的阴狠。 “大皇子前来何事?”萧叶岚淡淡说道,面色不动,微微浅笑,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云文松浅浅一笑:“我坐了太子之位十几年,自出生起便是太子。自小到大我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太子之位受到任何威胁,却不想一心想拉我下马的人不是我的兄弟,反而是我始终信任效忠的父皇!” “自古皇位面前无父子,哪一任帝王不是踩着鲜血登上的皇位?不过是云国开国帝后鹣鲽情深,不容他人插足,立了个‘不设后宫,只得一后’的规矩,云国的太子登基才会顺利异常罢了。”萧叶岚淡声道。 云文松自嘲一笑:“守了两千年的规矩,到了父皇这里被打破,后宫佳丽虽说没有三千,却也不少。我不是他喜爱的太子,所以才会被他视做眼中钉!” “云氏素来出情种。”萧叶岚也想到了云国两千多年的历史沿革,想到历任帝王都能被津津乐道的情史,倏地笑了。笑容蔓开,似是清雪飘落,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父皇也是情种,不过钟情之人不是我的母后罢了。”云文松说的极为平静,千帆过尽,突然发现自己曾经执念的东西倒不是很重要了。 他继续开口,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儿的倒出来:“都说父皇宠爱云青若和云文逸兄妹二人,我曾也是这般以为的。可此番遭此大变,我在看时却全然发现不是如此。父皇的宠爱一根利剑,谁得到宠爱便终生不会安稳。 “云青若得到父皇的宠爱,因钱贵妃照顾不力波及满门,这些年来,她一直承受的是钱氏灭绝的仇恨与压抑。可父皇当真是因为格外疼宠她才会这般的么?不过是钱氏声名显赫,父皇心有忌惮,想找个由头罢了。 “云文逸得父皇宠爱,自幼被送到凤凰岭,远离阴谋诡计,可他自小仍旧习的是帝王权术,父皇如今身体不大爽利,诏他回京,为他废了我的太子之位。自如今起,终此一生,他都要被皇位所扰,困于朝堂,终日烦忧! “父皇真正疼宠的只有慧慈皇后的一双儿女。一个虽长于深宫,可为她择天下的优秀男子为夫,她这些年来执念于钱书元,便任由她的性子把她留在宫中。 “另一个呢,自幼放逐到边关,任他在边关潇洒度日,晨看朝霞晚观余晖,端的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没有朝堂的阴谋权柄,远离纷争,日后择一知心女子,岂不是天地任遨游,四海供赏阅!” 萧叶岚端起一旁桌案上的瓷杯,手指细细的摩挲,温声开口:“大皇子看的当真是通透。” “比不得你。”云文松语气轻缓,颇有些自嘲,“我若是有你这般看的通透,何至于被一个皇位桎梏了这么些年?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萧叶岚抿唇不语,轻抿了口茶水,入口微涩,圆润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极是舒爽。 “我今日前来是想感谢你,多谢你提早点醒了,让我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能为自己尽量争取个好结局。”云文松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身素衣,容色清淡,不若萧叶岚温雅,不若云文清潇洒,不似墨枫邪魅,却独有一番风骨。不过是两日,这人曾经的阴沉尽散,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是。 “我曾终日执念皇位,如今执念已散,一身清爽,你我自小虽离得最近,关系却不怎么亲近。此番你为我所做,我感激在心。日后若有需要,定然义不容辞!”语落,云文松对着萧叶岚抱拳,极为郑重的行了一礼。 萧叶岚也同样起身,微微侧身,受了他半礼后浅声道:“大皇子不必客气。” 云文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叶岚,保重!”后转身离开,背影极是潇洒,像是扔掉了满身的包袱,回到了极简的状态! 萧叶岚无声的开口:“保重!” 转过身,萧叶岚回了房间,楚浅音仍旧安安静静的躺着,呼吸清浅,像是熟睡的婴儿一般,乖巧极了。 萧叶岚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拉起楚浅音的一只手,细细的为她按摩,力度适中,手段极是高超。 “阿音,今日云文松来见了我。失了太子之位的他反而脱胎换骨一般,不再心心念念于皇位,潇洒极了。他脱身的如此容易,你说,我们何时也能如他一般,远离红尘的纷纷扰扰?”萧叶岚温柔的开口,看着楚浅音的眸子装满了柔情。 “你是不是在怪我回来的太迟,让你受了这般的痛楚,所以才不肯睁眼看我?”萧叶岚温柔不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吻,柔情缱绻,“无妨,我一直陪着你,你等了我那么久,我多等你几日也是无妨。” 说完,又状似无奈的开口:“可是京城的杏花都开了,你看过了阳川的桃花,想必是没看过言凤城的杏花,你若是再不醒,怕是杏花都谢了!” 手心传来一阵颤动,萧叶岚惊喜的抬眸看向有了动作的位置,女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抬动,起先是一根,再后来是两根! 萧叶岚笑容蔓开,看向楚浅音。女子的睫毛轻轻颤动,隐有转醒之态。 第60章 杏花满头 萧叶岚一动不动的看着楚浅音。 女子的眼睑缓缓的抬起,双眼看着床顶的布幔,半晌没有说话。 萧叶岚坐到她身边,满心欢喜的开口问道:“阿音,你感觉如何?可还好?” 楚浅音仍旧一动不动,眼珠连转也未曾转,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床顶,恍若外界的声音都被她隔绝在外! 萧叶岚看着楚浅音自醒过来后一直未变的表情,双眸中的惊喜一点一点的散去,直至全部消弭! 他曾想过楚浅音醒过来许是会怨他来得这么迟,也许是会怨他没有护好她,更可能会是像平常一般面无表情,仍旧冷冰冰的!可是他却从未想过会见到这么一个双目无神,失了神采的楚浅音!仿佛灵魂被抽走,只留一具僵硬的躯体! 萧叶岚突然想到那日云文朗交代他的话,想到他当时略带担心的眼神。所有的内力从骨血中抽离出来,凝成一团,顺着经脉冲向她的头部…… 头部…… 萧叶岚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缓缓的抬起,落在楚浅音光洁的额头上,百般流连。所以,那药丸真正的可怕之处不是废掉了她全身的武功,也不是让她受尽折磨,而是让她脑部受损,自此成为一个呆傻之人么?! 齐之雅! 萧叶岚的心里反反复复的出现这个名字,垂下的双眸中狠厉毕现,仿佛一生的怨恨都集中在了这个人身上,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食其肉,啖其血! “阿音,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萧叶岚看着楚浅音,温声开口,似是在安慰已经丧失了神智的楚浅音,亦似是在安慰希望渺茫的他自己。 萧叶岚如往常一般伺候楚浅音起身,为她穿上她最爱的水蓝色的罗裙,天蚕丝的布料,柔软顺滑,穿在身上极是服帖。腰间别着一根同色的腰带,腰带上零星的镶了几颗水钻,一闪一闪,低调而又奢华。袖口出用暗蓝色的丝线绣上了祥云的暗纹,精致而又内敛。女子的身形窈窕,穿上这一身当真是美极了! 萧叶岚将她待在穿衣镜前,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随即又搬过来一个圆凳让她坐下,自己去梳妆台上拿了紫檀木的梳子,细细的为她顺发、挽发。 这几日,萧叶岚总是为她挽发,手法极是熟练。长至腰间的墨发被他分成上下两层,上一层极为轻巧的绕了几圈,挽成简单的发髻,上面别了一款蓝色的步摇,步摇的尾处雕刻了一朵小小的昙花,花蕊出有几缕流苏垂下,精巧绝伦。下一层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像是墨色的瀑布流泻而下,顺畅而茂密! 萧叶岚打横抱起楚浅音,带她到膳厅。桌案上早已摆放好了食物,盘盘精巧,摆盘无一不是考究得体,看着便有种赏心悦目的愉快,遑论是吃起来? 萧叶岚夹起的净是楚浅音爱的菜色,放到碗中,一口一口的喂她。楚浅音仍旧是双目无神,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任他摆布。 用了膳,萧叶岚仍旧抱起她,将她抱到后院。院中有一个秋千,旁边花草绽放,交相辉映,一派生机勃勃的向荣之感。 萧叶岚和她并排坐在秋千上,一手握着藤蔓,一手揽着她的腰,缓缓的荡起来。 微风吹起,二人的头发轻轻扬起,在空中缠绕在一起,痴痴的纠缠,久久不散。旁边的鲜花似有香气散出,混合在一起,溶出一种别样清澈的香气,沁心人脾。 空气中静谧无声,似是有浅浅的声音碾碎空气,越过层层屏障飘入萧叶岚的耳中。 萧叶岚缓缓的偏头,面无表情的绝色女子嘴唇嗡动,细碎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一字一字的吐出,声音因长久未言,略有些沙哑。可是对已然希望破灭的萧叶岚来说,已经是天籁之音! “杏……花……” “阿音可是想去看杏花?”萧叶岚想起了他之前在楚浅音耳边说的话,问道。 楚浅音的眼睑缓缓的眨了眨,随即不再有任何动作。 可是这一足够让萧叶岚理解她的意思。萧叶岚停下秋千,打横抱起楚浅音,本该是行云流水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二人缠绕在一起的头发一直没有散开,换了个姿势便互相拉扯,哪一方也不肯想让。似是扯得头皮疼,楚浅音的眉心微微的皱起,略有些不满。 萧叶岚失笑,又将楚浅音放回秋千上,灵巧的手指在发间不断穿梭,最终二人的头发散开,萧叶岚重新抱起了楚浅音,唤莫昕牵出了温雪,等在府门口。 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微凉,萧叶岚拿过雪白的披风给楚浅音穿上,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以防马儿飞驰,风沙落在她的脸上。 萧叶岚拉起缰绳,打马离开。 一路上,平路或是崎岖,平稳或是颠簸,萧叶岚都没有松开楚浅音,二人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体温交叠,不分你我。 阳光正好,萧叶岚抱着楚浅音下马,杏花盛开,小小的一朵,单看时,花蕊轻吐,颜色似霜雪洁白,如胭脂艳红,各色均是姣美,似是娉婷的少女,卧于枝头。 “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杏花层层叠叠,堆满了山坡,繁盛茂密,当真是美极了。 此时恰是春游的好时机,言凤城中,连百姓也大多富庶,故而闲暇之时,多有人前来此处踏青赏花。文人墨客吟咏它的风骨,佳人百姓欣赏它的美丽! 萧叶岚伸手,摘下一朵小巧玲珑单位杏花别在她的发间,娇花映佳人,甚是清美。 萧叶岚抱着楚浅音寻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独自抱着楚浅音赏花。少了吵嚷声,静谧的气氛更显温情。 “阿音,我抱你坐到树枝上如何?”萧叶岚低头看着楚浅音,浅浅一笑。虽是征求楚浅音单位意见,可是女子还未回应,便见他已经踮起脚尖,轻轻跃起,在空中旋身,稳稳的落在树枝上。萧叶岚放好楚浅音,又轻飘飘的落下来,看着上首的楚浅音,温声道,“阿音坐好了。” 语落,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掂在手中,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便于楚浅音看到,便开始为她舞剑。 身形清隽的男子,在雪色的杏花从中起舞,不若女子的柔软娇美,却另有一番阳刚的风骨,一举一动皆带劲风,落在地上的、飘在空中的杏花随着他偏偏飞舞,一瓣一瓣落在他的发上,楚浅音似有所感,微微抬起一只手,接到了一朵在空中盘旋的杏花。 楚浅音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偏头重新看向在杏花林中起起落落的男子,突然想起了一首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理智似乎渐渐地回笼,楚浅音无神的双目一点一点鲜活起来,对着不停舞动的男子轻声唤道:“阿岚。” 声若蚊蝇,细小难辨,可杏花林中的男子仍有所觉,身形停顿,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树上的女子。 女子早已坐直了身体,雪色的披风被风扬起,墨发飞舞,发间的一朵杏花衬的女子格外鲜活。女子的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抬到空中,手心上躺着一朵杏花,花身轻巧,随着风缓缓飘离她的手心。女子的那只手轻轻握起,似是丢掉了什么东西,又似是握住了什么东西!此时的她,双眸神采飞扬,唇角微翘,浅浅的笑意浮于面上,静静地看着树下的他,温情款款。 萧叶岚扔下花枝,一跃而起,坐回楚浅音的身边,猛的将她抱紧怀里,紧紧的,似是要将她嵌在身体里一般。 楚浅音好笑的开口:“阿岚,我又不会走,你抱我这么紧做什么?” “阿音,我好担心你醒不过来。”萧叶岚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嗡声开口。 楚浅音心中五味杂陈,笑意淡了三分。半晌,回抱住他,温情缱绻:“阿岚,我回来了。” 萧叶岚仍沉浸于她醒过来的高兴之中,半晌,才猛的发现她的称呼变化。萧叶岚半推开楚浅音,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缓声开口:“阿音,你唤我什么?”声音小心翼翼,带了七分的期待。 “阿岚,是我,我回来了。”楚浅音回握住他的手,五指紧扣,两相交叠,缠绕着不肯分开。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下子冲开了萧叶岚心中最柔软的位置。 “等了我十年,真是苦了你了。”楚浅音的声音轻缓温和,眼神尽是释然。她曾经恨过的、怨过的,如今悉数烟消云散。总归萧叶岚还在这里,从未曾离去。 楚浅音想到了那首词的后续: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想以身相许嫁给他,一生一世就此休。纵使他薄情无义抛弃我,也不后悔也不害羞。 往日的是是非非都了却殆尽,她曾被这魔障所扰,自愿封存记忆,忘了她的爱人,可是兜兜转转,如今既然她又回来了,便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人不能总是把过去的恩恩怨怨时刻挂在心头,总要往前看,才能看到希望和阳光,更坚定的在康庄大道上走下去,而不是自此扰了心智,一事无成。 “你是如何想起来的?”萧叶岚换了个姿势揽着她,温声问道。 楚浅音笑容不变:“我的记忆本就是被师父封存了起来,这次遇难,所有的内力都涌去了封存我记忆的位置,冲开了封印,记忆自然回来了。” “那这可会对你的身体有何不妥?”萧叶岚担心的开口。 楚浅音摇摇头:“幸亏了这道封存记忆的屏障消散了我的许多内力,余下的内力也极是温顺,并未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语落,见萧叶岚仍旧是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轻点了他的额头,道:“放心吧,除了内力尽失,如今我没有半点不妥。”语落,上下打量了萧叶岚,又道,“你长这么大了,怎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担心这担心那的。” 听见楚浅音语气嫌弃,萧叶岚失笑:“也就是你不知足。”若非是她,他怎会如此挂心。 楚浅音半开玩笑的开口:“如今我内力尽失,全然普通人一个,日后这等爬树的活动便再也做不成了。”语气似是有些遗憾。 萧叶岚理所当然的开口:“这又有何妨?我带你便可,你想去哪里都可。” “我若想去坐夜晚的月牙呢?”楚浅音挑眉,故意为难他。 萧叶岚状似无奈的扶额,当真是极仔细的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那这是有些困难了。” 楚浅音弯唇,笑眯眯的偏头,不再看他。 “这处的杏花可还合阿音的意?”萧叶岚顺着她的视线,温声开口。 “红花初绽雪花繁,重叠高低满小园。”楚浅音浅声吟道,赞叹不已,“景色甚是漂亮。” “阿音满意就好。”萧叶岚眉眼弯弯,看着楚浅音道,“可我觉得,杏花再美,不及我身侧女子三分貌美。” 萧叶岚的话极是露骨直白,眼神更是深邃,楚浅音耳根飘红,略有些羞涩。 萧叶岚见状不再逗她,却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楚浅音瞪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腕,双指按在他的静脉处,细细感知了一会儿,又松开了他的手。 “我特意去了落霞山采了要给你,你便将我的心血做弄成这个样子?”楚浅音看着萧叶岚语气微沉。 萧叶岚笑容一凝,瞬觉乐极生悲。一时开心,竟忘了楚浅音虽没了内力,可是医术仍在。探查他的身体状况轻而易举! 他轻叹道:“阿音,我这两日有些昏头,你莫生气。”语落,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放心,我不过是气血有些亏损罢了,待回了府,一定按时吃药,好好将养!” 楚浅音冷哼,凉凉的看着他。 服了碧落草,本该是康健的体魄,如今却是脉象虚浮,内力本应雄厚有力,此时却也有些不足。楚浅音本是该气的,可是看到萧叶岚这幅模样,又突然失了言语。 他这般虚弱,多半也是关心她所致,至于缺少的内力……楚浅音敛眸,一只手搭上的自己的经脉。 第61章 福祸相依 果不其然,她的身体里有着他的内力,虽然这些内力不能让她运用,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支撑着她的身体。 “算了。”楚浅音颇有些气恼。 萧叶岚眼尖的瞟见了她的动作,无所谓的开口:“不妨事的,失了那些内力有没有大碍,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语落,萧叶岚抱着楚浅音道:“好不容易出来踏青,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走,我带你去看杏花。”说着,抱着楚浅音跳下了树枝。 二人在外面玩儿了一整天,待回府时,天色已暗。 还未入府,便听见院子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 楚浅音偏头看向萧叶岚,惊喜的问道:“楚画来了?” 见萧叶岚点头,楚浅音猛的松开萧叶岚的手跑进府内。萧叶岚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十分无奈。 “浅音姐姐!”楚画看到楚浅音,猛的撞进她的怀里,蹭了几下,笑眯眯的开口,“浅音姐姐,有没有想楚画呀?” “嗯。”楚浅音也微微一笑,蹲下来,和楚画的视线齐平,默默她的头,问道,“楚画怎么过来了?这次不会再有人把你抓回去了吧?” 语气半开玩笑,比之楚画上次见到她时活泼了许多,楚画心里高兴,眼角眉梢的愉悦。 “不会了不会了,这次是师父和我一起出来的。”楚画解释道,指着她身后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介绍,“浅音姐姐,你看,那就是我师父。” 楚浅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发现园中还坐着一个男子,身着白袍,眉眼浅淡,腿上盖着毛毯,上边隔着一本书卷,想来是黄昏已近,才随手放在了那里。 恰在此时,萧叶岚也进来,看到云文朗坐在院里,温声道:“黄昏凉气重,三哥还是进屋休息吧。” 语落,对着楚浅音介绍:“阿音,这是三哥。” 楚浅音点头致意:“三皇子。” 云文朗点点头,随即对着萧叶岚道:“无碍,莫离拿了毛毯,刚巧楚画和他在院里玩儿,我一个人坐在屋里也是无趣。” 萧叶岚笑笑,推着他进屋:“三哥可用了晚膳?” 云文朗点头。 楚浅音看二人似是有话说,也没有跟着进去,陪着楚画在院子里玩儿。 “楚画听说她今日醒了过来,吵着闹着要过来。”云文朗轻声道。 萧叶岚轻笑:“三哥常年在外,有楚画这个鬼精灵的丫头陪着你也好。”语落,又道,“一会儿还要劳烦三哥再给阿音诊断一下,我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 “好。”云文朗浅声应道。 进了屋,萧叶岚坐在云文朗旁边,笑问:“三哥此次过来有何事要交待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叶岚。”云文朗倒了杯茶水,轻抿了一口道,“我此番回来就是为了你和浅音公主的事,如今事了,我也该离开了。” 萧叶岚看着云文朗,听他继续说下去。 “楚画极是喜欢和你们二人在一起,原先在竹林的时候就常喊着要出来找你们。如今既出来了,想来也是不愿意走的。我想,若是你和浅音不介意,把她带在身边可好?” 萧叶岚温声开口:“若是三哥愿意留下她,我当然愿意照顾她。只是三哥此番离去,可是不准备再回来了?” 云文朗轻笑:“不回了。日后楚画若是在你们这里不方便了,你还将她送回竹林便可。我唤成叔等在竹林,带你们过去了,他自会有法子联系上我。” “三哥来去自如,真是潇洒极了。”萧叶岚笑道。 云文朗语气淡淡,眸光悠远,似是怀念,又似是劝诫:“云游四海只因无所挂念,叶岚既心有挂念,当要比三哥开心许多。万望叶岚珍惜。” “三哥说的是。”萧叶岚一幅受教的样子。 “去吧,把人叫进来,我为她诊断一番就离开了。”云文朗对着萧叶岚道。 萧叶岚很是惊讶:“今夜就走?”他料到云文朗会走,但未曾想他准备连夜赶路。 “嗯。楚画虽然总想着跑出竹林,可是我若是抛下她走了大约还是会难过。分别的场面就不要了,徒增悲情罢了。”云文朗声音淡淡,谈到楚画时微微笑了笑。 萧叶岚没再说什么,把楚浅音和楚画喊了进来。 “阿音,三哥为你诊断。”萧叶岚牵着她走到云文朗面前。 楚浅音闻言对着云文朗行了一礼,感谢道:“有劳了。” “无妨。”语落,云文朗闭眸,单手抬起,凝出一团雾飘进楚浅音的身体里。 楚浅音直觉体内有一道极有灵气的东西流走,十分舒服。 雾气淡淡消散,云文朗睁眼,收回手,浅笑道:“恢复的不错。” 萧叶岚闻言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可是修炼了音凰心经?”云文朗看着楚浅音又问道。 楚浅音点点头:“是。” “那便从头修习吧。”云文朗温声开口,眸光深深,“那药丸虽说让你受尽了苦痛,可是骨骼重组、血液再生,如今你的身体里没了俗世的内功拌扰,清透极了。此时才是你修习音凰心经的好时候。” “真的么?”楚浅音喜出望外,本以为她的内力全然消失再也无法动武,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做一个普通人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萧叶岚显然也很惊讶。 “音凰心经不是俗世的功法,原先你虽修炼了,但体内的俗世功法太过根深蒂固,即便你修炼了四重,也不过是表面的皮毛而已。真正的精髓却难以表现出来,如今遭此一难,内力消失殆尽,再修习音凰心经,即便是四重,也比你的俗世功法强大许多。”云文朗笑着解释道。 萧叶岚对着云文朗实打实的行了一礼:“此番多谢三哥相助。” 萧叶岚此时才明白云文朗说的福祸相依是何意思,他今日还以为“福”乃是她记忆回复,却不曾想到竟是如此的惊喜。他是当真感谢云文朗,真情实意。 “这是我该做的。”云文朗扶起萧叶岚,道,“那我便走了。” “我送你。”萧叶岚上前推着云文朗的轮椅,送他出门。 楚画不情不愿的蹭着楚浅音,不舍的开口:“浅音姐姐,那我就走了,你一定要想我!” “会的。”楚浅音点头应是,拉着楚画跟上前面的二人。 前方云文朗和萧叶岚话着家常,楚画和楚浅音依依不舍的告别。 待到了门口,楚画还是蹭着楚浅音不想离开,眼角眉梢都是不情愿。 云文朗看她那副模样,失笑道:“你既然如此不舍你浅音姐姐,我便把你留在王府可好?” “真的?”楚画探过头,小声问道。 云文朗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楚画偏头想了想,她长这么大,师父还真的未曾骗过他,思及此,楚画看着云文朗,认真道:“那我就留在这里了。”语落,又问,“那师父你何时来接我回竹林?” 云文朗面不改色开口:“等你玩儿够了就接你回去。” 楚画高兴的跳起来,连声喊:“太棒了!” 边喊边高兴的扑在云文朗身上,语带关心:“那师父你一定要让成叔好好照顾你。你也要自己保重身体哦……” 楚画喋喋不休的交代云文朗,告诉他东西该去哪处找,何时添衣……一堆一堆,楚画一股脑儿的从她脑子里倒出来。 云文朗听着她不停的说,脸上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单手抬起,慈爱的顺着她的头发:“放心吧,你在这里记得听话,不要乱用我教给你的东西,知道么?” 楚画重重的点头:“知道了!”楚画虽然年幼,可却也知道她学的东西不是凡尘中的存在,胡乱使用难免会引人注目。 “楚画听话,那我走了。”云文朗浅笑,轻轻抱了抱楚画,松开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楚画看着在小厮的帮助下上了马车,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在夜幕中,极是感伤。 楚浅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们回去吧。” 楚画还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性子好动,碰上同样跳脱的莫离算是棋逢对手,大晚上的二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好不快活。 楚浅音和萧叶岚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桌上温着茶水,楚浅音看着玩闹的二人道:“那人是莫昕的弟弟?” 萧叶岚点头,挑眉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人和莫昕长得一般无二。”楚浅音道,一看就是亲兄弟,否则哪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 “我是问你如何知道那是弟弟,你怎的就不才那是莫昕的哥哥?”萧叶岚笑道。 楚浅音看着他:“你告诉我的啊。” “我何时告诉你了?” “方才我问你那人是不是莫昕的弟弟,你点了头。”楚浅音笑着开口。 萧叶岚失语,弹了楚浅音的额头,格外亲昵。 “那人叫莫离,此前一直在外,今日才被调了回来。至于性子,与你身边的紫灵一般跳脱。”萧叶岚介绍道,颇有些头疼的开口,“如今紫灵不在,这二人就闹腾成了这个样子,待紫灵从龙雪山回来,我这萧王府还不得被这三个人给闹腾塌了?” “世子,我仿佛听到你在说我坏话。”莫离的声音忽然飘来,本来在院中玩闹的二人不知何时走入了亭子。 萧叶岚装作不知道,一本正经的开口:“想来是你听错了。” 莫离嗤笑,指着萧叶岚对楚浅音道:“世子妃,你可看到了世子是何面目?” 萧叶岚凉凉的看向莫离,莫离全当没看见,大着胆子在本尊面前吐槽:“我家世子可坏了,表面上人畜无害,可实际上心里黑着呢。” 楚浅音深有同感,盯着萧叶岚的巨大压力点头,十分赞同莫离的话。 “莫离,你若是继续待在我眼前,那接下来一个月你就负责府里的饭菜了。”萧叶岚警告的看向莫离。 莫离的脸瞬间黑了,大声抗议:“不要啊世子。” 楚画看热闹不闲事儿大,转头看着莫离,甜甜的开口:“莫离哥哥也会做饭么?” “你莫离哥哥厨艺好极了。”萧叶岚笑着替莫离答道。 莫离麻溜儿的站好,规规矩矩的开口:“世子好,世子再见。”语落,抱起楚画瞬间跑离了萧叶岚的视线。 楚浅音看着萧叶岚颇有些得意的神情,道:“莫离和莫昕的性子迥然不同,难怪你将他调开你身边,把莫昕留在府内。合着你就是看莫昕好欺负。” “我怎会是你说的那种人?”萧叶岚颇为无辜的看着楚浅音。 楚浅音不再看他,自顾自的微笑。 本是相谈甚欢的夜晚,可到了准备睡觉的时候便发生了分歧。 这几日楚浅音昏睡,萧叶岚担心她,便一直跟着她说,如今楚浅音醒了,萧叶岚却不愿意离开了。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这几日我一直都和你睡,你要我离开,那我去哪儿?”萧叶岚苦着脸,委屈道。 楚浅音面无表情:“你这偌大的萧王府,总会有你住的地方。” “可是那些地方没有阿音,不想去。”萧叶岚势必要缠着楚浅音留下来。 楚画在房屋里坐在圆凳上,瞪着大眼睛不时的看着二人,一直不停的对手指。 “萧叶岚。”楚浅音淡声叫道,眸光含着警告,冷冽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阿音你才好便这么急着赶我出去?”萧叶岚控诉,深觉楚浅音过河拆桥。 “别闹。”楚浅音知晓他是闹着玩儿,深吸了一口气,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萧叶岚很有眼色,见好就收,小声道:“你亲我一下我便离开。”言下之意,楚浅音不亲他就不走。 楚浅音瞪着他,萧叶岚言笑晏晏,不为所动。 楚浅音偷瞄了一下楚画,想着少儿不宜,坚决不做。 萧叶岚也极是固执,寸步不让。 气氛陷入了僵持。 此时,一旁的楚画乖巧的举手,脆声道:“浅音姐姐,我好困。” 语落,识趣的用小手盖住双眼。 第62章 再见文逸 虽然萧叶岚压低了声音,可楚画仍旧听的一清二楚。她此番举动极是可爱,捂眼睛之前悄悄的对着萧叶岚眨巴一下眼睛,萧叶岚失笑。 这个鬼精灵…… 楚浅音见状,飞快的亲了一下萧叶岚的脸颊,随后催促道:“快出去。” 萧叶岚达到了目的,笑的如一只偷了腥的猫,满意的离开了。 楚画发下双手,笑眯眯的粘到楚浅音身上,撒娇道:“浅音姐姐,我好困啊,可以睡觉了么?” 楚浅音看她和萧叶岚一伙儿,本还想教训教训她,见她真的有些困了,反而有些不忍心。软了声色:“可以了,睡吧。” 楚浅音搂着楚画睡了一夜,软软的身体搂在怀里,鼻尖传来小女孩儿特有的清香,楚浅音心都要软化了,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 林胥卓来王府时楚浅音正和楚画在花园里研究花骨朵。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的格外津津有味。 察觉到有人过来,楚浅音回身,和楚画道:“画画,我有点事,你先自己在这儿玩儿。” 楚画点点头。 楚浅音迎上去,喊道:“爹爹。” 林胥卓上下打量楚浅音,见她精神状态不错,放下心来,赞道:“休养的不错!” 楚浅音微微一笑,带着林胥卓进了院中的亭子,给他到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动作如行云流水,顺畅极了。 “我辞了官,准备去阳川看看你娘亲和姑姑。”林胥卓抿了口茶水后,轻声开口。 楚浅音一怔,全然没有想到林胥卓这就么辞官离开。 “我本就不喜欢这官场中的是是非非,许久以前就有了这个想法,奈何那个时候晋元帝一直未曾同意。如今他既然愿意放我离开,我自欣然。”林胥卓见她愣住,开口解释道。 楚浅音回过神来:“爹爹开心就好。” 林胥卓摸了摸她的头,声音略带歉意:“浅音,当初爹爹担忧你姑姑年幼入宫,又身在异乡,故而困在云国无法脱身。累得你娘亲远走异国,又被囚了十几年。你和枫儿自小也艰苦,爹爹并未照料好你们二人,爹爹心中有愧。”语落,又道,“爹爹对得起你姑姑,对得起你姑姑的一双儿女,却独独对不起你们三人。可你们要知道,爹爹从未想过不要你们。云国这里风云诡谲,把你们送走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只是,林胥卓万万没有想到,他自幼送楚浅音离开,奈何上天作弄,绕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来了。 楚浅音沉默了半晌,缓声道:“无妨,都过去了。”楚浅音心里清楚,林胥卓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起先不过是事情突然,才觉得难以接受。可是这么就过去了,她心里明白,当初的他,若真是将他们兄妹二人留在了云国,能不能长么大还是两说呢。 想到此,楚浅音看着林胥卓仍然眉头紧锁,浅浅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林胥卓浅声开口,声音含笑,带着原谅和释然:“爹爹,我与哥哥都不会怪你,你做得对。在那个连自身都难以保全的时候,又有何精力保护好我和哥哥?” 林胥卓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如今有叶岚护着你,我也算是放心啦。” 楚浅音松开他,打趣道:“爹爹怎么就如此信任他?” 林胥卓失笑:“傻丫头,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语落,摸摸楚浅音的头,说道,“爹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他虽有些表里不一,却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表里不一?”楚浅音反问,这不是个贬义词么。 林胥卓挑眉:“在外装的一副翩翩君子、文雅如玉的模样,实则内心狡黠如狐,黑心极了,可不就是表里不一?” “爹爹说的是。”楚浅音忍住笑,觉得林胥卓此番见解甚是贴切。 林胥卓问她:“你这次的伤有些重,如今虽看着你好了,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无妨。”楚浅音摇摇头,将云文朗给她诊治后的结果告诉他,“三皇子昨晚替我诊断过了,恢复的不错。况且祸福本就相依,如今遇难成祥,也算是个好兆头。” “那便好。”林胥卓听了是三皇子诊治的,心放下了大半。毕竟云文朗神通广大,而且心明清透,他说的话可信度高极了。 顿了顿,林胥卓又道:“我知你把紫玉留在了阳川照料你母亲和你姑姑二人,如今我去了,便让她回来吧。省的你身边没个人,做事也不方便。” “好。”楚浅音没有意见。 “还有,关于千年雪参的事儿你也不要操之过急,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几个月了。如今当务之急是你修养好身体,其余的,什么事情都要靠后。明白么?”林胥卓不放心的叮嘱,生怕因为千年雪参的事耽误了她的身体恢复。 楚浅音听着林胥卓关心的话,心里暖极了。原来,被父亲关心是这种感觉!楚浅音眉眼温软,点头道:“听爹爹的。” “好了,我来本就是想看看你,如今见你无恙也算是放心了。”林胥卓起身,对着楚浅音道,“那我也不多耽搁了,这就启程去阳川了。” 楚浅音跟着起身,道了一声:“好。”随后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心里虽说有不舍,却也欣慰居多。想着她的爹爹这般潇洒肆意的人,却被困在云国的朝堂上数十年之久,如今没了禁锢,自从天南海北,任他遨游。楚浅音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林胥卓的身影渐渐消失,楚浅音准备抓身回府,却在要进府的一刹那转了方向,朝着城内走去。 她如今没了内力,往常一炷香可到的路程,如今硬是生生的走了半个时辰。 她站在门匾之下,看着上面的烫金大字“五皇子府”,心内定了定,抬步走到门口处,扣门。 有小厮从门内伸出头来,见外面女子身着蓝衣,长相清美,心下讶异。 “我想要见五皇子,劳烦通传一声。”楚浅音礼貌的说。 小厮盘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拜见五皇子。” 楚浅音颇有耐心的开口:“南楚楚浅音。” 小厮虽说地位低下,却也知道楚浅音的名号,毕竟此番云文逸被囚禁,便和楚浅音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他道:“公主殿下在此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禀。” 楚浅音点头。 小厮得了楚浅音的首肯,关上门又腾腾的跑去通传,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对楚浅音道:“殿下请公主进府一叙。” 楚浅音跟着小厮的指引走进府内,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不同于上一次在书房的见面,想来是天气好,此次小厮将她带到了后花园,随即退下。 楚浅音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园中的云文逸。一身紫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贵气无双。 看楚浅音过来,云文逸当先开口:“我是被囚禁之人,你怎的也有闲情逸致来见我?” “皇上只是把你囚禁在府内,并未说不许旁人探望我来看看你又有何妨?”楚浅音轻声道。 云文逸哑然,看着楚浅音颇有精神,开口道:“真是没有想到你竟能挺过来,这个药丸的功效我曾见过,许多身强体壮的男子都因它而亡。” “你们研制这种东西,用活人当试验,当真是丧尽天良。”楚浅音皱着眉,语调冷凝。 “丧尽天良?”云文逸嗤笑,辩解道,“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过是适者生存罢了。” 楚浅音不再言语,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这个观点,她当真是无法苟同。 “那日青若去世的真相父皇已经派人告诉我了。”见她不说话,云文逸找了话题,“七年前你救我一命,我本就欠你恩情,如今你又被我冤枉,受尽苦痛,当该是我对不住你。” “没有什么对得住与对不住。”楚浅音淡声道,“我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况且当时是我主动要这个药丸的,本就与你无关。我还原不出你妹妹死的真相,你把矛头对准我本就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云文逸闻言并未觉得欣喜,她不怪他,只能说明她不在乎他。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不会介意他的伤害。 云文逸正苦笑,便听见楚浅音继续用清淡至极的声音开口:“还有,我今日来便是想告诉你,当初救了你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云文逸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当初在龙雪山下,我担心你死在那里会给龙雪山带来麻烦,故而把你拉到了一个山洞里,本是想要救你,可我回来时已经有人为你渡了内力,护住你的心脉。想来你是觉得你闭眼前见到的人是我,所以下意识的觉得是我救了你。实则不是。”楚浅音抬眸看着他,定定的道,“当初真正救了你的人是萧叶岚。” “不可能。”云文逸皱着眉下意识的否认,“叶岚那时候身子虚弱,连长途远行尚且不能,遑论去至冰至寒的龙雪山?” “他去不得龙雪山,所以只能待在龙雪山下。恰巧碰见了你受伤昏迷而已。”楚浅音淡淡的解释道,脸色并未有任何不快,仍旧是面无表情。 “便是你说的是真的,叶岚无缘无故去龙雪山干什么?”云文逸皱眉问道,语落,突然看向楚浅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可是似乎又很疑惑。 “他去龙雪山等我。”楚浅音一说到萧叶岚,神色立时软了三分。云文逸看的真切,心中苦涩。 “一个在南楚,一个在云国,他如何会认识你?”云文逸苦笑着开口,心里对此确实很疑惑。 楚浅音看着他,淡声解释:“我幼时曾来过云国,那个时候便与他相识。后来回了南楚,才会被皇姐赶出皇宫。” “所以,论认识的先后,萧叶岚也是排在我前面的……”云文逸捂着眼,声音低沉,略带自嘲。 他想起自己曾问楚浅音,为何会喜欢上萧叶岚,明明他是先和楚浅音认识的。 现在想来,当初问这个问题的他何其天真。他与楚浅音本不过见了一面,而楚浅音和萧叶岚认识在先不说,而且甚是熟稔。否则以萧叶岚的体魄,怎么可能会为了见一个不想干的人大老远的跑到龙雪山?怎么可能会为了楚浅音,不惜牺牲自己保命的内力为他救治?!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云文逸低声开口,“既然瞒着我,为何不一直瞒着我,让我觉得亏欠了你一人还不够,如今竟也要让我亏欠了萧叶岚么?” “你当初醒来时,我便告诉过你不是我救得你。只不过你未曾放在心上罢了。”楚浅音声音淡淡,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云文逸自嘲的开口:“我自视聪慧,却不想自己把自己蒙蔽了这么些年。” “叶岚做事素来凭本心,也不愿告诉别人,我只是替他把他背后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说了出来而已。”楚浅音淡淡开口。 “那些?”云文逸敏锐的捕捉到楚浅音的话,问道,“他还做了什么?” “旁的我不知道,但此次皇上想废掉云文松,为你的登基之位铲平道路,是他助了你一臂之力。”楚浅音虽不知道萧叶岚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但是知道他必然和此事有所关联,否则这件事情云文松被废掉、云文逸必然也不只是囚禁王府这么简单。 “他为什么这么做?”云文逸不解,明明他们二人一直都是死对头,他从凤凰岭回来,萧叶岚派兵阻拦他的回京之路;他刚入朝堂,也是萧叶岚暗中给云文松透了父皇的心思,才惹得云文松处处和他作对,让他手忙脚乱。 楚浅音看着他,问道:“你本就聪敏,难道想不出为什么?” 顿了顿,不等云文逸说话又道,“萧叶岚固然阻过你的回京之路,那也是为了让我不要今早和你接触。他让云文松和你作对,也不过是不想你继续纠缠我。你拿他当敌人,他却始终顾念亲情,对你手下留情。或许他在这方面阻过你,可对于你登基为皇一事,他自始至终的都支持你。从未改变!” 第63章 心思如海 云文逸闻言,突然失了言语。 幼时的时候,他是皇子中最小的一个,一直便希望有个弟弟,后来萧叶岚出生,他也曾真心实意的疼爱过他,可是后来为什么都变了质?从哪一天开始,萧叶岚处处与他作对,他一直莫名其妙,后来他也开始反击,把他当做敌人,当做登上皇位的绊脚石。 可倘若,他与他作对,只是为了锤炼他,那他这么多年究竟都做了什么?! 云文逸的脸上变幻莫测,看不清神情。 楚浅音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轻声道:“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希望你愧疚,只是觉得叶岚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应该知道而已。” 云文逸沉默不语。 楚浅音看了他一会儿,丢下一句:“你自己想想清楚,我此次出来叶岚不知,我该回去了。” 楚浅音抬步离开。 “浅音。”云文逸叫住她。 楚浅音停步,并未回身,静待下文。 云文逸嘴张了张,想要问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道:“你走吧。” 楚浅音并未觉不妥,缓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云文逸想问,“你当真不能喜欢我么?”,可是最终没有问出来,这样的问题如今问着还有意义吗?她和萧叶岚如此默契,俨然情深不悔,他不知道萧叶岚背后为他做的事情时,他可能还会有心和萧叶岚竞争一二。但是如今,他做不出来了,他喜欢楚浅音,但是却不能为了她,背弃自己的原则。 云文逸看着楚浅音逐渐消失在花丛中,最后一抹裙据划过,再不见了踪影。他闭眸,遮住了眼中的挣扎。 世上最有一种人,不能恨,恨不得,他云文逸欠了萧叶岚,负了楚浅音,甚至连自己妹妹的仇都报不了!可是倘若妹妹只能白死,楚浅音的委屈只能自己承受,便是他登上了九五之尊的皇位,又有何益? 云文逸的眼神缓缓变化,挣扎悉数不见,只余下了坚定! 楚浅音出了五皇子府的大门,还未走两步,便看见了等在一边的萧叶岚,竹青色锦袍的男子半倚着墙,环着胸,似笑非笑的看着缓步走来的楚浅音。 “你怎么来了?”楚浅音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 萧叶岚牵起她的手,边走边道:“我问了楚画,说你送走了岳父大人之后便没有回府,我便猜你来了这里。” “世子果然掌控人心掌控的厉害,连我去哪里都能猜得到。”楚浅音半真半假的夸赞他。 萧叶岚温和一笑:“我若是不仔细了解你,你被云文逸的花言巧语骗走了可怎么办?” “少来。”楚浅音看他一眼,浅淡的说,“我今日去了云文逸那里可是为你说尽了好话。” “哦?”萧叶岚挑眉,语调微升。 “我知道你对云文逸登基一直都很赞同,也知道你背后为他做了很多事情,可是阿岚,你若不说出来,他不知道,最后吃亏的是你。”楚浅音看着萧叶岚,眼神定定,语气坚定。她极不愿意受了萧叶岚恩惠的人不知感激,反而视他为敌,处处与他作对。 她希望,她的阿岚日后可以清净度日,而不是被这些琐事终日烦扰。 萧叶岚摸摸她的头,温和的开口:“阿音,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 “可是我在乎。”楚浅音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倏地一笑,笑容似夜里昙花绽开,清丽悠远,极是动人,“我也知道,你之前不愿我把七年前的真相告诉云文逸,是因为时候未到,你定然也不是那种全然把事情埋在心里的人。可如今我觉得时候到了,你觉得呢?” 萧叶岚浅笑道:“知我者,阿音也。”顿了顿,问道,“那阿音说说,如今为何时候到了。” 楚浅音当真娓娓道来:“前时我若将真相告诉云文逸,他或许会相信,但他那时还未做伤害你我二人的事情,说了效果不大。而如今,他误会我,将我关押在狱,功力尽废,而你也是九死一生,如今他若是知道真相,对他的触动更大,效果也会更好。” 萧叶岚赞赏的看着她,眼神温柔似水,声音温润,暗藏机锋:“我确实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当初我知晓了晋元帝有意培养云文逸,也知道了太子不堪大任,故而开始和云文逸作对。他自小被晋元帝培养,而我的作对才是真正成就他的行为。有些东西,只是学是没有用的,要学以致用,才对他真正有益!”说着,萧叶岚问道:“阿音可会觉得我这般算计很是可怕?” 楚浅音摇摇头,浅笑道:“不会。你这样做是对的,否则云文逸的一生也太过顺风顺水了些,安逸的环境成长起来的,只能是庸才。” 萧叶岚提起来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面色温和,和楚浅音并排走在一起,一对璧人,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阿岚,你看,事实证明你的高瞻远瞩是对的。”楚浅音笑道。 萧叶岚浅浅一笑,唇角微勾。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直说说笑笑,倒也觉得时间过的快极了。 到了王府,楚画依旧和莫离凑在一起玩儿,不一样的是,加入了从龙雪山赶过来的紫灵。 楚浅音看了一眼萧叶岚,打趣道:“你说,他们三个会不会拆了你的王府?” 萧叶岚也偏头看向楚浅音,温声开口:“倘若他们真的将我的王府拆了,我倒要感谢感谢他们。” “哦?”楚浅音挑眉反问,略带不解。 萧叶岚笑的好不狡黠,离楚浅音更近了一点,道:“倘若拆了我的王府,那我日后自然就只能靠阿音收留了。与阿音寸步不离,岂不是人间乐事?” 楚浅音白他一眼,随后走进府内。 萧叶岚浅笑,抬步跟上。 “紫灵,你随我过来。”楚浅音喊紫灵。 紫灵听到楚浅音的声音,连忙跑过来,跟上她,轻快的开口:“好嘞。” 萧叶岚看他们二人似是有话要说,便未曾跟上。 莫离见他们二人走远了,小步跑到萧叶岚身边,笑眯眯的轻声问道:“世子,这个女孩儿可是被我哥哥看上了?” 萧叶岚凉凉的看他一眼:“去问你哥哥。” 语落,脚步不停的回了房间。 莫离呆怔,随后喃喃自语:“开玩笑啊,我若是能从我哥哥那里问出什么,还问你做什么?” 楚画乖巧的站在他身边,闻言开口反问:“莫离哥哥,难道你不觉得从莫昕哥哥那里问不出来,到叶岚哥哥这里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么?” 莫离偏头看向楚画,点点头道:“说的有理。”语落,不再想这些事情儿,弯腰抱起楚画,飞一般的跑到后花园,“走喽,哥哥带你去荡秋千。” 楚画笑眯眯的表示同意。 楚浅音带着紫灵回了屋,进屋便开口问道:“按你的脚程,从龙雪山来这里应该早到了,怎么这么晚才到?” 紫灵笑着解释道:“我本是准备直接来言凤城的,可是走到一半收到了林叔的来信,说他有了千年雪参的踪迹,我想着钱长老、姑爷都在这里,便拐了个弯儿去探查了一番。” “结果如何?”楚浅音听到千年雪参,忙开口问道。 紫灵摇摇头:“不过是以假乱真的东西,不是真品。” 楚浅音略有些失望,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哥哥找了这么多年也未找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哪能轻易寻到? “放心吧小姐,我们这么多人,找一个千年雪参还是能找到的,顶多是多费些时间罢了。”紫灵安慰道,看着楚浅音,问道,“小姐恢复的如何,我来为你把脉吧。” 楚浅音点点头,伸出了手。她虽恢复的不错,可是紫灵关心她,便也顺着她的意思,也好让她放心。 紫灵抬指搭上她的脉,脉象生机勃勃,颇显活力。紫灵才算放下心来,收回手,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内力尽失,可是身体恢复的不错,而且似乎有比小姐原先内力更强大的气息溢出,看来小姐这是遇到了更好的机缘。” 楚浅音淡淡一笑:“如此可放心了?” “放心了。”紫灵笑眯眯的。 顿了顿,她的笑容微僵,犹豫道:“小姐,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楚浅音见她面色微变,心里有了数,轻声问道:“可是关于阿岚的?” 紫灵点点头:“那日小姐启程去了碧霞山不久,叶岚世子便醒了。听说你去了碧霞山,硬是要下山去寻你。我看他下山时穿的是一身墨色的锦袍,带了金色的獠牙面具,就是我们去年回南楚时遇到的那个人。小姐可有印象?” “嗯。”楚浅音点头,那人在他来了云国之后也是常以那样的面貌见她,她怎么可能会忘记他? “小姐不生气?”紫灵小心翼翼的抬头,颇有些疑惑。她家的小姐最讨厌别人欺瞒她,如今叶岚世子这般骗她,小姐也不生气?这不大正常。 楚浅音明白她的想法,失笑解释道:“我这段日子鬼门关走了一遭,深觉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和他吵架。总归他只是没告诉他有这个身份,也不算欺瞒我。” “紫灵,你说,以他的性格,我若是真因为这件事与他生了嫌隙,恼怒他,他可会就此罢手,与我各不相干?”楚浅音问紫灵。 紫灵摇摇头,“自然不会。” 她与萧叶岚相处不久,却也知道叶岚世子对她家小姐用情至深,必是不肯轻易的放弃小姐。 楚浅音见她如此回答,笑了一笑,继续道:“既然总归他还是要挽回我,总归我是要心软,那我又何必与他兜圈子呢,徒然浪费时间。” 紫灵一想,楚浅音说的也对,便半开玩笑的开口:“我还担心小姐会生气,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替姑爷挽回你呢!诶,白想了那么久。” “那你何不直接瞒着我?”楚浅音失笑。 紫灵正色道:“小姐,我虽然极是看好你和叶岚世子二人,但是我若是瞒着你了,形同背叛你。这不是我处事的原则。” 楚浅音心中感动,拍了拍紫灵的肩膀,十分欣慰:“做得好。” 紫灵嘿嘿一笑,立刻原形毕露:“小姐你可不要这么夸我,万一我骄傲了可怎么办。” 语落,又道:“其实叶岚世子虽说瞒了你他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对你真的没话说。他一身重伤的带着碧落草回龙雪山,让雪山老人立时为他疗伤。本该修养一段时间的,可是他昏迷醒来,一听说你被云文逸下狱,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伤体的为你奔走。” 楚浅音微微一笑:“其实我当时险些以为自己等不到他了。” “怎么会!”紫灵大声反驳,为萧叶岚正名,“叶岚世子回来晚了,是因为他先去找了三皇子,想办法为你脱罪。小姐,你可不能误会了叶岚世子。” 楚浅音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怒道:“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人了,怎么这般为他说话!” 紫灵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楚浅音夸张的说:“小姐,叶岚世子也是你的人,我是帮自己人说话呀!” 楚浅音失笑:“行了,逗你的。” “小姐,我还是很希望你和叶岚世子在一起的,你看,你自从认识他之后,连笑容都多了。”紫灵看着楚浅音循循开口,她是真的看出了楚浅音的变化,她喜欢她这样的变化,身上有了人气,比之以前更鲜活了。 楚浅音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看着紫灵,点了点头,随后转开了话题:“我接下来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带着楚画好好玩儿。”随后又叮嘱道,“叶岚的身体还是要疗养一段时间,你记得照看些。” “嗯。”紫灵应道,“那小姐,我先出去了。” 楚浅音点点头,环顾了四周,屋子精巧,过了这么些年,这里的陈设还是和她第一次住进来时一模一样,楚浅音倏然有些感慨。伸手一件一件的触摸过这些陈设,想着幼时的她和萧叶岚,缓缓蔓开了笑颜。 她的叶岚啊! 第64章 缔结婚书 楚浅音开始了闭关之路,萧叶岚也没闲着,日日被紫灵督促吃药。 起初是紫灵一人,后来楚画也开始盯着他,再后来四个人都催促他吃药。每次药碗一端上来,四个人排排坐在他眼前,萧叶岚即便心里强大,也有些接受无能。 楚浅音一直闭关修炼,希望快些恢复力量。 萧叶岚算着日子,琢磨着她快出来了,便让紫灵去为她做了她喜欢吃的东西,而自己则是坐在院子中等她。 还未坐一会儿,莫昕便过来,禀报道:“世子,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宣召。” 萧叶岚略有些惊愕,却也恢复的极快。他对着莫昕道:“你随我进宫。” 莫昕应是。 萧叶岚在外见了宣召的公公,那人行了礼,尖着嗓子喊:“叶岚世子,陛下诏你入宫。” 萧叶岚浅浅颔首。 宣召的公公弯身请萧叶岚前面走,一行人坐着马车去了皇宫。典型的竹青色马车,侍卫并未排查,一路顺畅无阻的进宫。 萧叶岚把莫昕留在了殿外,自己一个人进了大殿。 大殿内,晋元帝正在看奏折,一摞一摞的,格外繁多。见萧叶岚进来,他放下奏折,浅笑道:“叶岚来了。” “陛下。”萧叶岚微微弯身,语气淡淡。 晋元帝说:“朕听说前些日子浅音公主醒了,恢复的如何?” 语气拳拳,颇显关切之意。 萧叶岚浅声道:“拖陛下的福,恢复的尚好。” “此次朕诏你过来,一是想问问浅音公主的近况,二是朕有事想要与你商量商量。”晋元帝开口道,说是商量,已不容他拒绝。 萧叶岚未显出不妥,依旧面色温和:“陛下请讲。” 晋元帝眼神落在萧叶岚身上,并未开口,萧叶岚也不催促,依旧浅淡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颇显恭敬。 半晌,晋元帝才开口说:“你前时曾说与浅音公主两情相悦,朕有意成全,奈何浅音公主乃是南楚皇室之人,朕没有为你们二人赐婚的权利。” 晋元帝边说,边观察着萧叶岚的表情,缓缓开口:“朕为你写了一份婚书递交南楚皇室,楚帝并未明确拒绝,故而朕想着,叶岚可否来一次南楚之行,说服楚帝,以达成心中夙愿。” 萧叶岚温声开口,面色温和:“叶岚谢陛下厚爱。” “朕与你本就是亲舅甥,你既有了心爱的女子,朕自然愿意成全你。”晋元帝笑着说道,萧叶岚也是一笑,不过眼神并无波动,不达眼底。 晋元帝继续开口:“还有一件事,文逸上书,说是想要求娶南楚的浅萱公主,叶岚有何看法?” 晋元帝对楚浅萱并无清晰的印象,只知晓十年前,是楚浅萱带人将楚浅音赶出了南楚皇宫,使她十年有家不得回,飘零在外。后来楚浅萱也来了云国,他只记得是个端庄知礼的人,颇有皇室的大家风范。 萧叶岚闻言倒是怔了一下,转瞬即逝,他不明白为何云文逸突然要求娶楚浅萱,若是他曾喜欢楚浅音,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在幼时得了楚浅音的救命之恩。那楚浅萱呢?从未见过,缘何要求娶。 萧叶岚想不明白,故而回答的中规中矩:“倘若五皇子愿意,陛下也认为并无不妥,那这确实是一桩好婚事。” “哈哈,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南楚皇室养了两个好公主。”晋元帝开怀的笑道,显然并未觉得有何不可。 笑了一会儿,晋元帝看着萧叶岚忽然问道:“朕听说,那浅萱公主极是钟情于你,甚至还为此忤逆了南楚的皇后?” 晋元帝语气虽然浅淡,却隐隐有压力散出。 萧叶岚面色温和,漆黑的眸子中,讥诮一闪而过。他淡淡回道:“想来是市井之人的玩笑,叶岚与浅萱公主素无交情,怎会有所钟情?”语落,浅笑道,“况且阿音私下里性子委实小气,倘若浅萱公主真的钟情于我,她怕是早就不要我了。” “哦?竟有此等事情?”晋元帝饶有兴致的挑眉,神色颇是好奇。 萧叶岚状似头疼的扶额,边摇头边道:“阿音也不过是孩子心性,有些小性子在所难免。” “哈哈,朕可极少看见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你。”晋元帝笑道,他说的也是事实,虽说萧叶岚自幼长于府内,对事情皆是淡淡,可当真不曾有事能难得住他。再难的事情,到萧叶岚那里也能轻而易举的解决,甚是聪慧。 萧叶岚轻笑:“陛下这不就见到了?” “那朕倒是感谢感谢浅音公主了,能让自小摧毁绝伦的第一世子这般头疼。”晋元帝半开玩笑的开口。 萧叶岚继续轻笑,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五皇子自幼和西齐的之雅公主一同拜师学艺,叶岚还以为五皇子会想要求娶之雅公主呢!” “可不是,朕起初也是你这般想的,谁知他竟不按套路出牌,也罢也罢。”晋元帝挥挥手,毫不在意的开口,“总归是他自己的婚事,他满意就好。免得日后埋怨朕。” “陛下英明。”萧叶岚笑着开口恭维。 晋元帝眼睛一竖,笑骂道:“你小子高兴的时候惯会哄着朕。”语落,不耐烦的挥手,“行了行了,朕看你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赶紧回去吧。” “叶岚告退。”萧叶岚立时行礼退下。刚走到门口,便又听见晋元帝叫住他,交代道,“你看看何时启程,尽量早些去南楚,把你和文逸的婚事定下来吧。” 他的语气微微沉下来,略有些苍老。 “是。”萧叶岚应是,惊觉晋元帝竟也是垂暮之人,他一时心中酸涩,不知该说什么。 晋元帝曾害了他的父亲,惹得母妃因他而亡,可这些年来,他对他的纵容、对他的好他也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 人啊,果真是充满了矛盾。 “世子,陛下可有说什么?”莫昕见萧叶岚出来,忙迎了上去,冷淡的神色略有些担心。 萧叶岚温润一笑:“收拾东西,准备去南楚。” “啊?”莫昕微愣,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见萧叶岚挥挥手,已经上了马车。 萧叶岚回了府,楚浅音出关已有一段时间了,正坐在院里的亭子内煮茶等他。 “如何?”萧叶岚坐过去,拿起茶壶到了杯水,茶杯上方腾起缕缕的雾气,香气扑鼻,仅仅是闻着便让人心生愉悦。 楚浅音面带微笑,神清气爽:“到了第五重,比原先的力量还要强大许多。” 萧叶岚也极替她高兴,温声开口:“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楚浅音道,眉眼弯弯,十分开心。内力未失之前,她便觉得已到了第五重的瓶颈之处,却不想,因祸得福,失了内力的她,修炼起来更是容易。 “阿音。”萧叶岚浅浅的叫道。 “嗯?”楚浅音抬眸看向他。 萧叶岚摸摸她的头,温声道:“既然你的武功恢复的差不多了,那我们便准备启程去南楚如何?” 楚浅音闻言,笑容淡了两分,问道:“怎的突然要去南楚了?” 她当初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来云国,因着被父皇下了化功散,功力散了不少,还是萧叶岚拿出了雪莲汁液她才能如此快的恢复功力。 而且楚浅萱不愿她回南楚,她也不想再回去惹她生厌,让楚轻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总归,她是极不愿意回南楚的。 萧叶岚一眼便看出了楚浅音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温柔的看着她:“阿音,你且放心,我既然陪着你回去,又怎会让你继续被南楚皇宫所困?” 楚浅音仍旧不大情愿。 “晋元帝为我和云文逸写了婚书递交了南楚皇室,他让我此番去南楚,是为了表明诚意,获得南楚国主对此事的首肯。”萧叶岚温声开口,看楚浅音的神色有所松动,笑问道,“怎么样,如今可愿去了?” 楚浅音没有明确表明立场,却是敏锐的问道:“你说他为你和云文逸写了婚书?”见萧叶岚点头,她继续道,“云文逸又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求娶我姐姐?” 萧叶岚点头。 楚浅音证实了心中所想,却仍旧有些不开心。 “阿音,为何你对云文逸求娶楚浅萱一事如此介意?”萧叶岚看着楚浅音,声音已有了醋意。 楚浅音白他一眼,解释道:“我倒不是介意,只是觉得事出反常,总感觉云文逸别有用心。” “管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担心的。”萧叶岚无所谓的开口,显然将此事没有放在心上。 这般心态,若不是傻得天真可爱,便是城府极深,早已看不上这些阴谋诡计。 而萧叶岚,显然不是前者。 “我那日从他府中回来,明明看他是有悔过之心,怎的如今又开始算计起来?”楚浅音心里仍旧不安定,拉着要起身的萧叶岚,把他摁在圆凳上,皱眉问道。 萧叶岚见她定要追根究底,也不再与她绕弯子,问道:“你说,他要求娶楚浅萱,那南楚与云国关系会如何?” 楚浅音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若与姐姐都嫁到云国,那南楚自是与云国缔结秦晋之好。” 说道这里,楚浅音也明白了大半,恍然说道:“你是说他此番算计不是针对你我二人来得?” 萧叶岚笑着点头,恐楚浅音继续深究下去,忙转移了话题:“我今日大约是不小心毁了你在外的一贯形象。” 萧叶岚笑意浅浅,一副无害的单纯模样。 楚浅音一见他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敲了警钟,她眼神疑惑,怀疑的看着他,心里做了十二分的准备,才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萧叶岚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失笑:“其实也没做什么。” 楚浅音的心微微放下来了一些,却又听到萧叶岚继续道:“不过是与晋元帝说了你私下里惯爱使小性子,甚是恼人。” “萧叶岚。”楚浅音微微一笑,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可眼神里分明危险重重。 萧叶岚面色不变:“阿音,有何吩咐。” “我如何爱使小性子了?”楚浅音问道,一副求解的模样。 萧叶岚颇为无奈:“我本是不愿意败坏你名声的,奈何晋元帝担心楚浅萱钟情于我,不愿意答应云文逸的求娶,故而试探了我一番,不得已之下,便拿你当了挡箭牌。” 楚浅音瞪他,半晌,酸酸的开口:“晋元帝说的也不错啊,姐姐可不是本就钟情于你么!” “阿音,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萧叶岚连忙表忠心,一脸坚定,颇有其他女子在我眼里都是浮云之感。 楚浅音失笑:“好了,逗你的。” “那你可是答应了要和我一同去南楚?”萧叶岚趁此机会,忙问道。 楚浅音点点头:“去。” 萧叶岚喜笑颜开,拉着楚浅音起来,笑道:“你未出关之时我便让紫灵给你做了好吃的,如今大约快好了,正好去用膳。” 楚浅音笑着跟上萧叶岚,正好,她也觉得有些饿了。 皇宫里,晋元帝目送萧叶岚离开,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钱多多忙端上茶水,边拍着他的背,边劝解道:“陛下今日一直批奏折,该是歇歇了。” 晋元帝喝了口茶水,勉强止住了咳嗽,闻言,笑道:“你说得对,朕确实该歇歇了。” 钱多多敏锐的察觉到晋元帝话中有话,晋元帝说的“歇歇”显然和他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还未待深究,便听晋元帝继续道:“多多,走吧,陪朕去转转。” 钱多多接过晋元帝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扶着晋元帝起来,连声应是。 阳光正好,御花园的花也渐次开放,花草新芽,正是生机盎然的好时节。 钱多多跟在晋元帝后面缓缓走着,面前之人,脚步沉重,呼吸粗重,头发已是花白,腰身佝偻,与这勃勃生机格格不入。 一路沉静,晋元帝不说话,钱多多也未曾轻易开口。 晋元帝在皇宫中绕了一大圈,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了云青芜的宫殿外。 晋元帝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殿门口的匾额,神色莫名。 第65章 许婚自裁 钱多多看他面色纠结,轻声问道:“陛下可是要进去看看青芜公主?” 晋元帝面色变换了几番,良久才开口:“进去吧。” 语落,带着钱多多走进了云青芜的宫殿。旁有宫女看到想要禀报,晋元帝制止了。悄然走进宫殿,云青芜正在后殿之中坐着练字。 桌案旁有一扇开着的窗户,从这里看去,恰好能看到花朵含苞待放的美景。衬的云青芜的面容更加美丽,皓腕素白,甚是惹眼。 殿中静静,有衣角映入眼帘,云青芜惊觉有人,她抬头,走出桌案,规矩的行礼:“见过父皇。” 晋元帝温声道:“起来吧。” 云青芜缓缓起身,眉眼低垂,立在一旁,很是恭敬。 “青芜,近些日子过的如何?”晋元帝亲切的问道,颇有慈父的形象。 云青芜依旧规矩的回道:“回父皇,青芜安好,父皇勿念。” “安好便可。”晋元帝笑道,唠家常一般随意提起,“你叶岚表弟和五皇弟的婚书已经送到了南楚,他们两个的婚事都有了着落。” “他们二人能得偿所愿,青芜甚是为他二人高兴。”云青芜笑意浅浅,温和的开口。 晋元帝看着她良久,叹息一声:“文清虽说在外肆意,可是也有西齐的公主对他百般纠缠,他的婚事我亦不担心。”语落,抬眼看着云青芜,“可是青芜,你如今也不小了,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晋元帝语气哀愁,显然对云青芜的婚事极是忧心。 云青芜听到晋元帝提起萧叶岚和云文逸二人的婚事时,心里便有了不大好的预感。如今听晋元帝这般说,心里泛起苦涩,她用余光看着钱多多的表情。 钱多多表情浅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云青芜自嘲一笑,开口道:“父皇,儿臣如今还没有婚嫁的想法。” 晋元帝长长的叹了口气,叹息声飘散在宫殿里,经久不散。半晌,他看着云青芜,神情一瞬间苍老:“青芜,父皇年岁大了,撑不了多久,你的婚事若是不能在朕生前尘埃落定,朕有何面目去见你的母后?” 云青芜看着晋元帝鬓角的白发、苍老的神态,一瞬间陷入了恍惚。此时的晋元帝,也不过是一个拗不过自己女儿的平凡父亲。 “朕知道,你仍旧对钱氏的独子心心念念,可是逝者已矣,你总归是要往前看。”这是晋元帝多年以来,第一次在云青芜面前提起钱氏,提起那个她放在心底的少年…… 云青芜想到,那个仍旧活在世上的人,与她数次见面,却仍旧不愿相认。她亦想到,提起她的婚事时,那个人事不关己的表情。 哪怕不说,云青芜也想着,那个人是恨自己的吧!毕竟灭门惨案,血海深仇,怎能轻易了却?他不能,她也不能! 云青芜内心风翻云涌,面色淡淡,眼神中满是隐忍与苦涩。她和晋元帝对视了半天,终究败下阵来。 她听到自己轻声开口:“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晋元帝欣慰的笑了,而云青芜眼睛里的光彩,霎时间消失殆尽。 “你许久都未曾出宫祭拜过你母亲了,今年你出宫去祭拜祭拜她吧。”晋元帝交代道,“这么多年都未曾去过,想来她是极思念你的。” “好。”云青芜下意识的回答,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一般。 晋元帝看她这般,心底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出了宫殿。 钱多多跟在晋元帝身后出去,走了两步,忍不住转身看她。女子身着浅色的宫装,仍旧呆呆的坐在原地,像是静止的雕塑人。 钱多多心里涌上一道不知名的情绪,被他狠狠地压下去。 他微微勾唇,这样也好。 云青芜呆愣愣的坐了一天,宫女前来喊她用膳,她也没有理会。 到了晚上,她突然起身,打开密道,缓步走了进去。一段不长不短的密道,她用了平时三倍多的时间才走出去。 密道狭小黑暗,安静极了。入耳的全是她呼吸的声音,还有清浅至极的脚步声,安静的令人心惊。 云青芜坐在小房子的门口,抱着膝,下巴磕在膝盖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 房子里的钱媛因为久被囚禁,耳力极好。 云青芜一来她便知晓了,半天未发一言,她想着大约是云青芜遇到了烦心的事,于是关切的问道:“公主殿下?” “媛姨……”云青芜轻声应道,声音飘飘然,颇为无力。 钱媛敏锐的察觉到云青芜的异常,也有些忧心,她轻声开口,尽力压下沙哑的嗓音,轻柔关切的道:“公主殿下可是遇到了烦心事?若是方便,可否愿意让老身为公主开解一二?” 云青芜表情呆滞,钱媛的柔声细语像是一把钥匙,把她关了悲切的那道门打开,隐忍了一下午的悲伤难过像是洪水一般,哗啦一声,全部涌现。 “他不要我了……”素来温婉沉静的人如今委屈的像个孩子,“父皇要给我订下婚事,他不要我了……” 钱媛一听,顿时明白了一二:“公主殿下……”钱媛想要开口劝解,喊了她的名字,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年,云青芜总是会和她唠家常,她心有所属,虽未言明,可从她的话语中也能明白一二。她也知道那人是谁,正是她的侄子------钱书元! 情之一字,果然伤人。 钱媛正想着,突然福至心灵。她说钱书元不要她了,那边是她知道钱书元还活着,她怎么知道的? 钱媛忽然有些烦躁,云青芜的抽泣声声声入耳,她的烦躁悉数被心疼压下。 云青芜也不过是一个少女,心地纯善,性子却刚烈极了。喜欢了钱书元这么多年,哪怕曾经以为他死了也未曾改过心意,如今只能答应许婚,想来是伤心极了。尤其是,她的侄子钱书元未曾有阻止的想法,这才是让云青芜真正难过的地方吧! “媛姨,你说,是不是有些仇恨,必须要用血来平息?”云青芜默默地哭泣了好久,才平息住心情,问向屋里的钱媛。 她的问题太过突兀,钱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听见云青芜冷静的声音响起:“媛姨,抱歉今晚这样打扰你,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公主殿下。”钱媛急急的喊着云青芜,不禁挪动靠近门口,铁链的声音哗啦啦的响起。 云青芜顿住脚步,沉声道:“夜深了,媛姨休息吧。” 语落,重新钻入密道,把钱媛不停喊她的声音扔在身后。 钱媛一直喊云青芜,希望她能停下脚步,可是寂静的晚上,再也人没有回应。 她脱力的靠在墙上,想着钱多多曾教给她的、让她危急之时联系他的传音技能,再也顾不上其他,想着口诀,唤钱多多过来。 她等了约有一炷香,也未曾等到回应。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状态让她破感无力,只能在屋里暗暗祈祷云青芜不要出事! 钱多多正在为晋元帝侍候笔墨,晋元帝今日出去闲逛了一圈,奏折都堆在一起,只能现在处理。他不休息,钱多多自然也不能退下。 他听到钱媛用他教的技能发出的呼唤声波,却始终无法回应,即便没有看到她,却也能感觉到她甚是心急。 “多多,你可是累了?”晋元帝察觉到钱多多气息有异,想着如今这么晚了,于是问道。 “哪能啊!”钱多多笑着开口,弯着身开口,“奴才日日跟着陛下,受陛下恩泽,身子骨可是康健极了,怎会感觉到累呢!” 晋元帝失笑,道:“你这嘴巴惯会说话哄我。” “能哄陛下的开心是奴才的福气。” “哈哈……”晋元帝开怀的大笑,“朕的儿女若是能有你一半顺着朕的意,朕也不用整日为他们操心了。” “陛下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晋元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静候下文。 钱多多继续开口:“二皇子常年戍边,为陛下守得疆土安稳;五皇子心思玲珑,是陛下在朝堂上的左膀右臂,为陛下出谋划策,共谋江山安宁。至于公主殿下,也是柔顺乖巧,温婉之名天下闻名。陛下可是真真的好福气呢。” “若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他们三个都成家立业,朕才是好福气。”晋元帝略带遗憾的开口。 “陛下福寿绵长,自然是能看到皇子公主的成家之时。” 晋元帝叹了口气,眼神甚是复杂:“今日朕逼着青芜嫁人,想来她是恨极了朕。” 钱多多抿唇,笑着答道:“陛下为公主殿下择婿,殿下怎会生您的气?” “你不知道啊。”晋元帝幽幽的说道,“她自幼喜欢钱氏的独子,这些年来,朕为她择婿都被她拒绝。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朕想看她高兴,想看她走出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朕的这个女儿啊,小时候可是调皮极了,比她弟弟也不遑多让。后来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子死了,她也一夕之间变了个模样。世人皆道她温婉端庄,甚有皇室风范,可是朕知道,她不快乐。朕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装满了隐忍。朕的嫡公主,怎能是背负着痛苦和悲伤长大的呢?!” 钱多对听着晋元帝的诉说,心中复杂无比,他的脑中想起了那个幼时的小姑娘,霸道无比,不讲理极了。惯爱仗着公主的身份使唤他,后来他再回皇宫,再见到这个姑娘,他也想问,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却不想,竟是因为他么? 晋元帝说着亦有些悲伤,奏折是看不下去了,他挥挥手,让钱多多退下:“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钱多多也有些心神不宁,行礼告退。出了殿门,摆脱了一同的公公婢女,折回了钱媛的小木屋。 避过巡逻的军卫,他运气轻功赶路。 “姑姑,姑姑……”钱多多拍着门,轻声叫道。 靠在墙上的钱媛听到钱多多的声音,连忙开口:“阿元,快去看青芜公主……” 钱多多一愣,看云青芜做什么? “快啊!”钱媛感觉到钱多多犹豫,又立即开口。 钱多多察觉到她的焦急,连忙安抚:“姑姑,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去……” “快一些!” 钱媛连声催促道。 钱多多见她十分着急,也来不及问她除了什么事儿,连忙通过密道赶往云青芜的宫殿。 一路跑的飞快,出了密道看到云青芜的房间已然熄了蜡烛,甚是静谧,并无异常,他浅浅一笑,看着纱帘后的熟睡的女子,忽然想仔细的看一看她。 心里这般想,也着实这般做了。 他步子轻轻,悄声越过纱帘,弯身,接着月光细细的观察她。 与幼时的模样相比并未有多大的变化,仍旧是一副好相貌,脸上褪去了稚气的婴儿肥,略有些消瘦。眉如柳叶,形弯且长,眼睫长长,唇色有些苍白,却仍旧不消她的美丽。 钱多多微微一笑,却在察觉她的呼吸渐渐微弱时僵住了笑容。他轻轻探到她的手腕处,本想探探她的脉搏,却在手指接触到她手腕肌肤的一刹那,摸到了一片湿润滑腻的液体。 他心惊,缓缓抽出手,手指上被鲜血沾染,微微有些血腥气。 愣神不过一瞬,他连忙封住她的穴道,为她止血。 钱多多曾多次来过这里,知道云青芜有在房里放药箱的习惯,他找出药箱,为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细腻的肌肤上,一道狰狞的口子赫然在上,破坏了本应有的美感,看起来十分骇然。那口子不但长,而且极深,大动脉被割破,流了许多的血! 钱多多颤着手缠绕纱布,素色的纱布瞬间被鲜血染红。他根本就无法想象云青芜流了多少血,难怪姑姑要让他立刻赶过来。 “云青芜,你醒醒……”钱多多为她包扎好,边封住她身上的穴道,边开口唤道。 云青芜似有所察,缓缓抬起了眼睑,看着不停忙活的钱多多,忽然笑了。 第66章 半夜出宫 “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浅音,千万要坚持住,不能睡觉!”钱多多焦急的交代。 云青芜像是没听见,仍旧笑颜大绽,她声音虚弱,开口问道:“以血还血,你的恨……可消减了些?” 钱多多根本就未曾细想她在说什么,只是厉色道:“坚持住,不许睡觉!” 快速对云青芜的伤势做了简单处理,钱多多打横抱起她,带着她飞身出了皇宫,直奔萧王府而去。 一路飞奔,钱多多只感觉长这么大也没有用过这个速度的轻功。他争分夺秒的飞驰在夜空之中,云青芜纤瘦的身躯轻飘飘的窝在他的怀里。 夜晚的大街上早已是空无一人,春日的时节,凉风习习,吹在人的身上也煞是冷寒。可纵然这般冷寂,钱多多的身上仍有汗珠不停的溢出,风吹不散。 “云青芜,何时这么脆弱了,不过是赐个婚罢了,你若不愿大不了逃婚,如今为了这么点儿事,尽然要自裁。你当真是出息!”钱多多看着云青芜微弯的唇角,和逐渐丧失的求生之心,气急开口,“不许睡!” 云青芜眼皮已经抬不起来,耳边是阵阵的风声还有钱多多气急败坏的声音。云青芜想,赐婚又如何?她在意的从来不是父皇的赐婚,她在意的只是钱书元的漠视!她本以为,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即便他心中仍旧有恨,不愿与她相认,却也不会再无视她,可是今日的赐婚让她清楚的看到了二人之间的鸿沟。 灭门之恨,宗族俱毁,那是轻易就能放下仇恨呢?他或许不恨她,却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两小无猜,互不隐瞒! “好累……”云青芜的声音浅浅,飘散在空气之中。曾经喜欢他是支撑她的动力,如今喜欢他,不得回应,只不过是徒增包袱罢了。她好累,她想休息…… 钱多多听的不大真切,正想细究,便已经看到了萧王府的轮廓。他心中一喜,借力冲进王府,甫一冲进去,便被暗卫发现,被迫落下身形,被暗卫层层围住。 钱多多心急开口:“我找楚浅音救人,你们快让开!” 暗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似是见过他,抬手放行。 钱多多抱着云青芜冲入院中,刚跑进箫音竹昙,便喊楚浅音。因担心不便进去,只能焦急的等候在门外。 有人冲进来时,楚浅音便迅速的穿衣,听到钱多多的声音,敛了眉眼,起床开门。 一开门便见钱多多抱着一个女子冲进屋,眼眶微微泛红,哑着声音开口:“浅音,快救她!” 楚浅音知道事态紧急,忙把睡眼惺忪的楚画抱下床,围着被子把她放到房里的贵妃榻上。随后让钱多多把云青芜放在床上。 “多多,快去找紫灵,让她去找止血的药材,快!”楚浅音急声开口。 钱多多闻言,立刻跑了出去。 楚浅音探向云青芜的脉象,失血过多,还好钱多多及时做了应急处理,还吊着一口气。楚浅音找出屋子里的银针,深吸了口气,随即聚精会神的为她施针。 银针一根根没入她的穴道,暂时抑制住她的伤情,楚浅音才转头研究起她的伤口。 狰狞的伤口长长,横亘在手腕上,似是一道深深的沟壑,隔开了左右。这伤口……楚浅音沉吟,随即眸色复杂的看着云青芜,竟是自裁?! 楚浅音眸色深深的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云青芜,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顺温婉的姑娘竟会有如此刚烈的性情!究竟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竟然会选择自裁? 紫灵手脚很快,不一会儿便拿了止血的药材过来,楚浅音让紫灵拿了人参和附子并着其他的药材去熬药,她自己将止血的药材捣碎,借着灯光为她包扎好伤口。 钱多多在一旁干站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却也不敢轻易出声,生怕惊扰了楚浅音。 屋里一直有声音,楚画也睡不着了,自己一个人围着被子坐在贵妃榻上,十分乖巧。 钱多多进来后,便有暗卫前去禀告萧叶岚,彼时的萧叶岚眸色变幻了几番,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才穿衣出来。 过来时,楚浅音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云青芜体内的银针在她呼吸稳定后也被拔了出来。楚浅音呼出一口浊气,为云青芜盖好被子,然后示意众人出了屋子。 楚画见人都出去了,困意袭来,躺在贵妃榻上不一会儿便睡熟了过去。 “浅音,怎么样?”房门将将关上,钱多多立刻上前问道。 楚浅音安抚道:“无需担心,她的病情已经遏制住了,只是失血过多,暂时不能移动。我还需为她调养几天她才能回宫。”语落,楚浅音问道,“你把她带出来时可惊动了她寝殿里的人?” 钱多多摇摇头:“未曾。” “如果不想她在宫外的事情暴露出去的话,那你今晚回宫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事情圆过去!”楚浅音交代道。 钱多多皱着眉,委实想不到什么好法子。瞒住其他人简单,可是她寝殿里的宫女却很难瞒得住。 “为何要瞒?”萧叶岚在一旁挑眉问道,声音温润,沁凉的夜晚,他温和的嗓音听起来舒服极了。 楚浅音看想他,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萧叶岚浅浅一笑:“好法子谈不上,只是与其费尽心思去瞒着所有人,倒不如光明正大的把她从宫里接出来。” “你的意思是?”钱多多也看向萧叶岚。 “我的马车有在宫内行走的特权,阿音一会儿跟着多多去云青芜的宫殿,换上她的衣服,我则入宫去将你带出来。”萧叶岚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随即看向紫灵,“我记得紫灵是会易容术的?” 紫灵点点头。 萧叶岚看着楚浅音继续道:“那便让紫灵为你易容,刚巧是晚上,旁人看不真切,也不易被人识破。” “可是你有什么理由大晚上的进宫把她带出来?”楚浅音看向萧叶岚问道,计划是没有问题,她与云青芜身形也是相似,扮作她着实没有压力,可问题是,总得有一个去把她带出来的理由啊! “今日下午可有人出入宫门?”萧叶岚看向钱多多,浅笑吟吟。 钱多多点头,每日宫内出来采买的人来来往往,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出入宫门呢?! 萧叶岚看向钱多多,浅声问:“今日我出了宫后,陛下可是去过了青芜表姐的寝殿?” 钱多多再次点头。以萧叶岚掌控全局的能力,知道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也不足为奇。 萧叶岚浅笑,温声开口:“那便没有问题了。” “这怎么就没有问题了?”楚浅音略带疑惑单位看向萧叶岚。 萧叶岚的眸光飘过钱多多,最后定格在楚浅音身上,声音温和,霎时好听:“阿音,待我回来再与你解释,你先去易容,随后跟着多多回宫,我稍等片刻就进宫。” 楚浅音听他如此说,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然后跟着紫灵去易容。钱多多留在庭院中等着楚浅音出来,顺带和萧叶岚聊了起来。 “你想的法子确定不会出纰漏?你这么晚才入宫大约也是说不过去的。”钱多多看向萧叶岚,略有些迟疑。 萧叶岚问到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他要用什么借口,只是这时间相隔太远,怎么看可信度都有些低。 “天衣无缝的东西往往让人更难信服,倒不如留点纰漏。”萧叶岚风轻云淡,丝毫不忧心。 语落,又轻飘飘的看着钱多多,可是眼神却十分深沉,似有千斤重,钱多多一时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萧叶岚声音浅浅,可仔细听来,却含了担忧和凌厉:“大张旗鼓的接她出来,用这么一个极是敷衍的借口,想来陛下也知道这是青芜表姐想要出宫的借口。再往深处一想,陛下自然能想到她大约是出了差错。这般一来,青芜表姐的婚事也不会被提上日程,同时,陛下也会为此事尽力遮掩。能用别人的手完成的事情,何须自己费尽心思?” 萧叶岚说道最后,眉梢微微挑起,胸有成竹,大有指点江山之势! 钱多多听的有些沉默,不知道如何接话。 萧叶岚见他没有话说,轻声开口:“不论晋元帝当初如何对待了你和你们的家族,可是青芜表姐却从未负过你。这么多年来,哪怕在不知道你还活着的情况下她都如此的深爱你,对于陛下的许婚向来是严词拒绝。为何偏偏就今日答应了?为何偏偏选在了今日自裁?” 萧叶岚的两个问题抛向钱多多,钱多多倏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晋元帝让云青芜答应许婚时,云青芜向他投过来的眼神,那双眼睛充满了小心翼翼和期许希冀,后来却一点点的丧失了所有的神采和灵气,一潭死寂,就像是一池结了冰的湖水,寒冷坚硬! 她…… 钱多多忽然有些不敢想。 萧叶岚似是看出了钱多多心中所想,一字一字的开口说道:“她认出你了,钱书元!” 萧叶岚的声音斩钉截铁,甚是干脆利落,直接将他心中的猜测用这般惨痛的方式证实! 钱书元…… 钱多多忽然很是心酸,他有多久没有听见别人完整的叫他这个名字了?久到他甚至以为这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可是姑姑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木屋里,钱氏一门亲族悉数被屠杀殆尽,这血海深仇,他都已刻在了骨子里,不能忘,不敢忘! 他蛰伏这么多年,在龙雪山的那些年里隐姓埋名,甚至夜里也无法安眠,每次入睡,他都能看到那片血迹染红了言凤城的半边天空! 大仇未报,怎能谈情?更何况是仇人的女儿?! 虽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晋元帝一手操控的,与云青芜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是他就是做不到把这些事情和云青芜割裂开来! 他十分感激云青芜一直在照顾他的姑姑,可他也知道,若不是晋元帝将钱氏满门屠尽,他的姑姑又怎会被困在那狭**仄的木屋里面,一困就是这么些年?! 他可以做到和云青芜和平共处,可以真心地把云青芜当做是好朋友,爱护她,帮助她,可他却再也不能爱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公主与普通平民的差距。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叫做血海深仇的沟壑,那沟壑里鲜血遍地,尸体交错!他只能站在一边,连看都不敢看,遑论是越过那道沟壑? 小的时候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终究是过去了,回不去了,这么些年,变得岂止是云青芜一人的性情? 云青芜喜欢的、放在心里的是那个光明磊落、家事优渥的钱门独子,而不是他这个只能隐姓埋名、背负血海深仇、终日生活在黑暗里的籍籍无名之辈! 既然最终都不能在一起,又何必为这些事情烦忧,又何必苦苦纠缠呢?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没有用的! 萧叶岚看着钱多多的脸色不断变化,他甚至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隐忍的深爱,可他唯独没有看到钱多多有坚定着带云青芜远走高飞的坚定。 是啊,满门的仇恨和一个早已遗失在记忆里的爱人相比,着实很难抉择。 萧叶岚虽说因着云青芜自裁而对钱多多有些不满,可抛开这个层面,钱多多的行为本身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愤恨的地方。他本就侍候在晋元帝身边,所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许婚而打乱他所有的计划呢? “若是你,你会如何抉择?”钱多多突然看向萧叶岚,是复仇还是弃血海深仇于不顾? 萧叶岚摇头:“我不是你,我没有办法站到你的位置去考虑这些事情。”语落,他又补充道,“可是我知道,我会一直爱着阿音,不管是万人阻拦,还是国仇家恨,都抵不上阿音在我心里半分重要。不论什么情况下,我永远不会放开她!” 萧叶岚浅浅一笑,他的阿音单纯不谙世事,他怎么能不好好护着她呢? 第67章 再也不爱 听到萧叶岚这般说,钱多多只余下了苦笑。 是啊,他也不是萧叶岚,他为了复仇谋划了这么久,甚至都已经杀了其中一人,他怎么能够半途放弃! 恰巧此时,楚浅音已经收拾好了出来,钱多多看到她的身影,掩饰住脸上莫测的神情,笑着迎上去:“我们走吧。”语落,又突然想起来楚浅音的武艺被废,如今也不知道恢复没有,再次问道,“你可还能使用轻功?” 楚浅音点点头:“我今日恰巧出关,正好可以试试我的武艺比之从前有没有进步。”她浅笑着看向钱多多,眸中的期待和邀请一览无余。 “那正好,趁此机会你我二人比试一番。”钱多多的提议正中楚浅音的下怀。 楚浅音很是开心,和萧叶岚挥挥手,便朗声道:“准备……” “开始!”钱多多打断楚浅音的话,趁着她愣神迅速的一跃而起。 楚浅音显然没有想到他这般耍赖,呆愣了一番,连忙追上去。 夜晚的空中,二人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萧叶岚看着二人的声音逐渐消失,转身看了看隐有烛光摇曳的屋子,唤了莫昕备马车,便抬步出府,前往皇宫。 萧叶岚一路顺畅的去宫内接出了楚浅音,那人行路温婉端庄,步步生莲,像极了云青芜。 此间事了,钱多多仍借助云青芜寝殿里的密道去了关押钱媛的木屋。钱多多轻轻敲门,低声唤道:“姑姑。” 听见钱多多的声音,钱媛立刻问道:“阿元,公主如何了?” 钱多多想了想云青芜一脸苍白的模样,心微微沉了几分,回答道:“姑姑,她不碍事的。你别着急。” 钱媛听他如此说,心放下了大半,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 “无碍便好……”钱媛轻叹道。 钱多多轻声道:“姑姑,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钱媛没有回应,钱多多正有些疑惑,便听到屋内飘出钱媛幽幽的声音:“阿元,想来是她认出你了……” “……我知道了。”钱多多苦笑,低声开口。他都不知道他何处出了破绽,竟能让她认出了他? 钱媛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阿元,我们家素来不兴父债子偿这一套,青芜是个好姑娘,你……” “姑姑。”钱多多打断钱媛的话,开口说道,“我和她只能是朋友!” 数年的沧海桑田,他们回不去了。 “你顾忌的那些,青芜都不会介意。”尽管钱多多阻止,可是钱媛仍旧说出了自己想说的,“于她而言,你能活着,就是她最心满意足的事情。便是她曾经以为你不在人世的时候,她都依然喜欢你。为你忤逆她的父亲,为你拒绝了言凤城世家公子的求娶。阿元,你不当负她。” 钱多多沉默不语,这些事情,他也知晓一二。他做不到对她的付出无动于衷,可是,他也不能为了感情,放弃自己复仇的信念。 钱媛对于他的想法似有所感,微微叹气,谆谆开口:“阿元,仇恨会让你蒙蔽了双眼,有些事情,只有眼睛雪亮才能看透。有些人,也不要等到错过了才去珍惜。” “阿元……” “姑姑,你不要说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钱多多打断钱媛的话,落荒而逃,夜色中的背影甚是狼狈。 钱媛想要说的话停顿在舌尖,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月色照不进钱媛所处的木屋,她想告诉他的一些真相也被湮没在寂静的黑暗里。钱媛望不见钱多多离去的身影,可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沉思良久。 阿元,你若是知道,晋元帝将我关押在这里,只是为了保护我,你若是知道,当年的灭门之案并非是他一手操纵,你又当如何? 回萧王府的马车上,楚浅音摘了面具,无奈的看着萧叶岚:“这次你总可以告诉我你预备怎么处理了吧?” “今早我出了皇宫之后,晋元帝带着钱多多去了青芜表姐的宫殿,让她答应了为她择婿一事。”萧叶岚眸光柔柔的看着楚浅音,轻声笑道。 楚浅音也不想再问他是如何知道了的,只是看着他,甚是无奈:“阿岚,你若是能将事情的脉络一清二楚的告诉我,我是再感激不尽了。” 萧叶岚微微一笑:“阿音这般聪慧,自然是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的。” 楚浅音闻言,心里一个咯噔,看着萧叶岚,小声道:“你是说,青芜公主认出了……”楚浅音有些不可思议,她虽不认识小时候的钱书元,可听说也是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之人,可是这钱多多委实的爱财如命,甚是睚眦必报,这截然不同的性子,连相貌都改了许多,她,她怎么认出来的? 楚浅音疑惑的看向萧叶岚,等着他的答复。 萧叶岚摸摸楚浅音的头发,暖声道:“阿音,你可知道,当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哪怕容颜尽改,性情截然不同,可就是有一种感觉,似曾相识,熟悉入骨!” 萧叶岚缓声说道,声音有些悠远:“青芜表姐喜欢了那个人这么些年,或许他的容颜早已被表姐忘却,可是那种感觉却始终不能忘记。钱多多便是再小心翼翼,总会有一些地方会引起青芜表姐的怀疑。青芜表姐自幼与他朝夕相处,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为了心中的怀疑,她会不动声色的去试探,去验证她的猜想。除非钱多多在宫里极少和她打交道,否则被认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楚浅音有些唏嘘:“想来是今日多多并未对此事阻止,甚至是放任此事的发生,让她失了念想,才会想要了却性命。” 语落,她看向萧叶岚,坐到他的身边,侧身伏在他的怀里,有些庆幸的开口:“幸好……” “阿音,我们不会到那一步的。”萧叶岚抵住她的额头,打断了她的话,暖声道。似是安抚,又似是承诺。 楚浅音浅浅一笑,幸好,他从来不曾想过要放弃她。 萧叶岚声音暖暖,他们不是钱多多和云青芜,他们两个,永远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如萧叶岚所料,晋元帝得知了云青芜昨夜被萧叶岚接出宫后,果然尽力为他们遮掩,没有传出一点不利于云青芜和萧叶岚名声的流言。 云青芜昏迷了两天,期间萧叶岚去了皇宫一次,把云青芜的情况悉数告知了晋元帝。彼时的晋元帝看着寥落的大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角的皱纹增多,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萧叶岚临出宫之前,他也只是叮嘱萧叶岚好好照顾云青芜,旁的再也没多说。 可是他却始终关注着萧王府的传信,一收到萧叶岚传来的消息,说是云青芜醒了,立刻派了钱多多代替他前往看望。 钱多多虽说也有些担心云青芜,可是当他知道云青芜已经认出他后,颇有些不情愿。奈何晋元帝定要他去,只得带了赏赐之物,大张旗鼓的去了萧王府。 楚浅音本来正在为云青芜看诊,见钱多多来了,大致说了伤情,便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云青芜靠着软软的枕头,看着钱多多进来,一声不吭。 “皇上命我来看看你。”钱多多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云青芜偏头看着他的眼睛,虚弱的开口问道:“你呢?” 钱多多倏然烦躁,避开了她的眼睛。 云青芜自嘲一笑,心里还残存的幻想被他毫不留情的打碎。 “我很好,你回去吧。”云青芜别开了眼睛,淡声开口。 “恢复的不错陛下大约也就放心了。”钱多多松了口气。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 云青芜显然已经不想再和钱多多说话,钱多多却踌躇在屋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静默了许久,钱多多沉了沉心,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抬了抬手,畏畏缩缩不敢往前,最终只是轻声问道:“你……何时认出我的?” 云青芜闻言轻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这重要么?” 钱多多一时无言。 “阿元,我终归是痴心了你那么久。”云青芜闭眸,哑着声音开口,“你不与我相认也无所谓,你要复仇我也不在乎,可是……” 可是你怎么能不阻止父皇为我许婚?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了这么久…… 云青芜没有说出来,只是叹息了一声,看着钱多多,如释重负的开口:“阿元,喜欢你太累了……” 钱多多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正想开口说什么,便听到云青芜虚弱而又坚定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阿元,如你所愿,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钱多多隐有抬起的手又静悄悄的放下,他苦笑了一下,轻声开口,语气轻飘飘的,他甚至都险些听不见他讲了什么。 “这个结果,也挺好……”语落,钱多多再也不敢在这个屋里逗留,落荒而逃。 云青芜看着他的背影,倏然绽开了笑颜。 “多多……”楚浅音见钱多多出来,叫了他一声,钱多多似是没有听见,仍旧无神的迈大步走着。楚浅音只得又叫了一遍。 钱多多似有所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走来的楚浅音。 “你怎么了,精神看起来似乎不大好?”楚浅音担心的问道。 钱多多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我不妨事的。”语落,问道,“怎么了?” 楚浅音略微放下心,解释道:“我和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去南楚,你在云国若是有什么需要传信给我们二人就可。之韵还在龙雪山,找她也可以。” “嗯,放心吧。”钱多多应道,随即问,“可还有事?若是没事我便回宫了。” “你回去吧。”楚浅音回道。 钱多多闻言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脚步虚浮,略有些出身。 楚浅音忧心的看着他,想来是和房中的云青芜有关,事关二人私事,她也不便过问。只是叹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表姐,你还要在这里休养几天,不要过多劳神。”楚浅音进了屋,扶云青芜躺下,关切的叮嘱。 云青芜点点头,十分顺服,轻笑道:“真是未曾想到,你竟是舅舅的女儿!” 楚浅音浅笑:“我也未曾想到,名满天下的你竟是我的表姐。如今既多了表姐,又多了表哥,我是知足极了。” 云青芜闻言轻笑,赞道:“多了一个武功上乘的妹妹,才是真幸福呢。” 楚浅音闻言一笑。 “你们如何将我在这里的事情圆过去的?”云青芜看着楚浅音问道。 楚浅音解释:“我装作你入了宫,叶岚晚上进宫将‘你’又带了回来。” “父皇那里……”云青芜忧心的问道,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竟闹得如此之大! “叶岚给了他一个极为敷衍的理由。”楚浅音轻笑,“说你派人传话要他进宫接你,只是他当日在外,回来时夜已深了,才大半夜的入宫。” “陛下想来知道你被许婚心中不大高兴,故而第二日百般遮掩。后来叶岚入宫见他,他才知道你受了伤。” “叶岚知道你不愿赐婚,将这件事闹大不过是想陛下暂时将为你挑选夫君的事情暂时搁置下罢了。” 语落,楚浅音安慰道:“所以,如今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伤吧。” 云青芜闻言放下心,轻轻笑了,拉着楚浅音的手,真诚的开口:“此次多亏了你和叶岚。” “都是自家人。”楚浅音为她盖好被子,拍拍她的手,温声安慰。 “表姐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过来。” 云青芜松开她的手,笑着点头。楚浅音看了一眼她,随即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了院子中另一个屋子,紫灵正在煎药。 见她过去,紫灵清唤了一声:“小姐。”随即道,“药大约还要一个时辰才能煎好。” 楚浅音点点头,道:“无妨,她刚睡下,不要着急。”说着,她看了一下紫灵熬制的汤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紫玉这两日可有与你联系?” “没有啊。”紫灵被问的莫名其妙。 楚浅音皱眉,这就奇怪了。 第68章 半路分开 紫玉一直和楚浅音保持着联系,林胥卓到了阳川之后便给她来信,说是紫玉就启程回来了。前些日子还有联系,这两日突然就断了消息。 楚浅音有些担心。 见楚浅音表情凝重,紫灵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姐姐遇到了什么事情?” 楚浅音抿唇,看着紫灵担心的目光,一时无语。半晌开口:“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不要担心。” 紫灵转念一想,姐姐若是遇到危险,必然会想办法求助,既然没有传来她求助的消息,想来如今是安全的。紫灵这般想着,心微微松了几分。 楚浅音留在这里,和紫灵一起探讨药方,中途为云青芜送了一次药,见她睡的甚是不安稳,回了药房,便对紫灵道:“药方里加一味苏合香。” 紫灵闻言,想到苏合香主治惊悸、神志不宁的功效,便问道:“可是青芜公主睡的不大安稳?” “嗯。”楚浅音点头应是。 紫灵拿起笔,在药方里加了一味苏合香,随即又检查了新的药方。 房间里,草药散发的味道氤氲在一起,和着药炉的雾气,缭绕于房,甚是有趣。 楚浅音在这里呆了一下午,未曾有人过来打扰。 自从莫离回来了后,萧叶岚要处理的事情一下子增多,比她还要忙碌许多。 楚画也知道这两天楚浅音和紫灵忙着调养病人,也不在她们二人眼前调皮出没,只是自己一个人或是和莫昕或是和莫离在后院玩耍。 言凤城的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自那一日钱多多来过萧王府后,便再也未踏足这里。 云青芜的伤也渐渐好了,萧叶岚和楚浅音的南楚之行随着她伤势的逐渐痊愈也渐渐提上了日程。 “叶岚,你若进宫辞行的话,便告诉父皇,说我去母亲陵寝祭拜,便不回宫了。”云青芜看到他们准备启程去南楚,立时找上了萧叶岚。 “表姐,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萧叶岚为难的开口。 晋元帝如今放任云青芜在宫外,只是因为有萧叶岚照看,他放心。如今萧叶岚准备离开了,他怎么可能还放任她留在外面? 云青芜看了萧叶岚一眼,缓缓一笑:“叶岚,我相信这点小事儿你可以做到的,父皇素来听的进你说的话。” 萧叶岚苦笑,“可是……” “不要可是了。”云青芜果断的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决定,“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语落,她声音暗淡了几分:“叶岚,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萧叶岚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曾经没有认出身份的时候,尚能和平相处。如今相认相识,却连见面都成了最难跨越的沟壑! “那我为你安排暗卫。”萧叶岚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补充开口。他知道云青芜肯定不会接受晋元帝给她安排的侍卫,如是说道。 云青芜知道在暗卫这件事情他定是寸步不让的,故而也没多做挣扎,痛快的应了。 处理好一系列的事情,送走了前去祭拜慧慈皇后的云青芜,萧叶岚和楚浅音一行人终于将去南楚的事情提上日程。 通体漆黑的马车行在官道上,悠哉悠哉的赶路,倒是一点也不急切。 楚画头一次这般出行,稀奇的很,一路上走走停停,走的倒也不快。 “晋元帝早向南楚递了婚书,如今我们这般慢悠悠的走,仔细父皇和皇兄为难你。”楚浅音见萧叶岚丝毫没有提速的意愿,打趣道。 “总归你嫁我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急什么?”萧叶岚无所谓的挑眉问道,看着楚浅音,微微一笑,“其实这次只不过是我要充当云文逸和楚浅萱的媒人罢了。” 楚浅音听他如此说先是羞恼的掐了他一下,随即道:“你倒是看的清楚。” 楚浅音掐的力道倒也不大,萧叶岚为了迎合她装出很痛的模样,双眉拧在一起。 楚浅音知道他是装的,白了他一眼。 “你的婚事只有你自己能做主,晋元帝看的很透彻。之所以把你拉上,不过是为了说服我走着一趟罢了。”萧叶岚也不再装,笑着解释道。 楚浅音道:“你既看的这般清楚,为何不拒绝了他?” 萧叶岚目光柔柔,温情似水的看着楚浅音:“一直待在言凤城多无趣,恰好带你们出来走走。” 一旁的楚画吃着冰糖葫芦,囫囵的拍手赞道:“叶岚哥哥英明!” 萧叶岚拍拍楚画的头,楚浅音笑笑,帮楚画擦掉嘴边的糖渍,道:“这是最后一串冰糖葫芦了!” “啊……”楚画霎时失了笑容,郁闷的喊道,随即转头看向楚浅音,眼眸满是祈求,“浅音姐姐,好浅音姐姐~” “没有商量的余地。”楚浅音不为所动,“你这些天吃了太多冰糖葫芦,再吃小心牙齿坏掉。” 楚画看再没了商量的余地,塌着鼻子撅着嘴,格外的不愿意。她幽怨的看了楚浅音一眼,然后珍惜的握紧了手中仅有的冰糖葫芦,决定细嚼慢咽,好好的对待这根冰糖葫芦! 萧叶岚笑了笑,正想说话,听见莫离在外唤他。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莫离。 莫离立在马上,一脸凝重的看着萧叶岚,萧叶岚皱眉,轻声问道:“何事?” “世子,那边出事了!”莫离说的隐晦,可萧叶岚一下子便明白了。 他沉了沉脸色,说了一声“知道了”,随即坐回马车,看着楚浅音凝重的开口:“阿音,我需要去处理些事,剩下的路程让莫昕和紫灵互送你们。” “好。”楚浅音也察觉到事情重大,否则萧叶岚定然不会在这种关头离开。她叮嘱道,“万事小心!” “放心。”萧叶岚安抚的一笑,随即看向楚画,叮嘱道,“楚画要好好跟着浅音姐姐,记得听话。” 楚画重重的点头。 萧叶岚最后回首看了一眼楚浅音,掀开帘子跳上了一匹马,带着莫离快速的打马离去。 马蹄扬起,掀起一路的灰尘。 待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一行人才再次启程赶路。 萧叶岚和莫离连夜赶路,越走越偏僻,第三日清晨才到了一个硕大的山谷。萧叶岚和莫离的马停在悬崖边。 “世子。”莫离看向萧叶岚,询问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萧叶岚眸光冷厉的看了一眼山谷,唇角勾起冷笑:“再等一等。” 语落,又打马下山。 莫离连忙跟上。 萧叶岚去了客栈,换上了黑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獠牙面具,手指在桌子上轻扣,叩击声极有规律。 “太子殿下被废的消息传了回去,极为长老极是不满。”莫离汇报着那里的情况,语落,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萧叶岚,有些犹豫。 “说。”萧叶岚看向莫离,凉声吐出一个字。 莫离听他如此说,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还有,您和浅音公主的事情,姚小姐也知道了。恐怕……” “哼。”萧叶岚轻蔑冷哼,“知道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 莫离心里也极是愤慨,对极为长老的所作所为甚是不满。太子云文松被废黜的消息早就传了回去,如今才开始扑腾,不过是看着世子人在云国,无暇顾及他们! 无耻小人! 萧叶岚和莫离离开了不久,当晚楚浅音一行便遇到不速之客。 夜色将暗,离城镇又远,故而楚浅音一行就直接歇在了野外。 还未收拾停当,便有一道凌厉的杀气传来。 莫昕和紫灵立时戒备起来,楚浅音冷着眉眼,护住了楚画。 “你便是楚浅音?”一个女子翻身站到了楚浅音前面,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眼神轻蔑,语气肯定。 楚浅音极是不喜她的眼神,冷眸扫去,还未说话,便见一旁的莫昕走上前,挡住楚浅音,看着女子道:“姚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哦?”姓姚的女子偏头看着莫昕,挑眉反问,“那何处是我该去的地方?” 女子上前一步,拔剑指着莫昕:“莫昕,你让开!” “姚小姐,属下奉命保护浅音公主,恕不能让!”莫昕分毫不退,眼神坚定的看着姚姓女子。 “呵。”姚姓女子轻蔑一笑,看着楚浅音挑衅,“原来叶岚喜欢就是躲在别人背后靠别人保护的女人!” 楚浅音眸光沉了几分,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女子,身上有杀气溢出。 莫昕敏锐的察觉到楚浅音气息的变化,厉声喝道:“姚小姐!慎言!” “莫昕,你今日当真要拦我?”姚姓女子淡淡的看向莫昕,语气轻轻,却分量十足。 莫昕不想和她动手,提醒道:“姚小姐,世子已经回去了,你还是不要在这里纠缠了!” “那正好,我快些处理了她赶回去和叶岚相见。”姚姓女子不为所动,执意不放过楚浅音。 紫灵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见姚姓女子一直挑衅,火气一下子冲到脑门,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喝道:“哪里来的鼠辈,竟敢在此撒野!” 姚姓女子笑容轻蔑,举起剑迎向紫灵。二人霎时纠缠在一起,剑身碰击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脆。 微风清扬,衣袂飘飘。紫灵一直攻击,招招冲着姚姓女子的面门,杀气四溢!姚姓女子一直防守,见招拆招,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极了。 紫灵太过冲动,前招虽然凌厉,可是后劲不足,劣势渐渐凸显。姚姓女子见她招式弱了下去,立时反攻,找准机会,直逼紫灵的死穴。 莫昕在一旁看的着急,想要上去帮忙,楚浅音制止他,对他摇头。 紫灵双眸大睁,躲闪不及,眼看着长剑就要今日她的身体,此时楚浅音将楚画交给莫昕,一跃而起,打偏姚姓女子的剑,拉下紫灵。 紫灵站到地上,一阵心惊。 楚浅音凉凉的看着姚姓女子,淡淡的陈述事实:“你打不过我。” 姚姓女子不屑的看着楚浅音,显然不然不信楚浅音的话:“你方才不过是趁我不备才从我手下救出了你的婢女,究竟我能不能敌过你……”女子顿了顿,凛声道,“那我们要打一打才能知道。” 语落,姚姓女子缓缓的举起剑,剑身寒光闪闪,在沁凉的夜里显得煞是摄人。 楚浅音表情不变,却也暗暗提起气息,准备应战。 “姚小姐!”莫昕凛了眉眼,寒着脸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紫檀木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萧”字,直直地映入姚姓女子的眼帘! “见令牌如见尊主!”莫昕看着姚姓女子,沉声道,“姚小姐,请回吧!” “你竟用这个命令我!”姚姓女子不甘的放下剑,看着莫昕的眼神极是危险。 莫昕不为所动,仍旧举着令牌,不客气的开口:“姚小姐,想好抗命的后果!” “好,好,好的很!”姚姓女子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将剑摔回剑鞘,甩袖离去。 气氛沉寂,莫昕收回令牌。 “莫昕,你在保护她。”楚浅音看向莫昕,眼神凉凉。 姚姓女子没有看清形势,以为莫昕在和她作对,可是楚浅音不傻,她看的清清楚楚!莫昕从头到尾看似保护她,实则一直在维护姚姓女子。 莫昕垂首,敛眸,低声道:“姚小姐不能动。” “理由。”楚浅音素来不是能够忍让的性子,遑论是这般欺辱她! 莫昕低声道:“杀了她,世子会很麻烦。” 楚浅音面色不变,看了莫昕一会儿,莫昕被她看的喘不过气,才听到楚浅音声音淡淡:“这次为了萧叶岚,我暂且忍下!” 莫昕松了口气。 “但是,莫昕,这种事情若是发生第二次,我不会手下留情!”楚浅音冷寒的声音带了警告。她可以为了萧叶岚隐忍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是永久。爱情本就是相互尊重的,如果萧叶岚在她的亲人这里得到了认可和关爱,而她却得不到对等的尊重,那她不会忍下去! 莫昕闻言,连忙保证:“这次世子定会处理好,公主放心!” 第69章 兄妹叙话 楚浅音得了保证,也不再追究,缓步走到紫灵跟前儿,停住脚步。 “小姐。”紫灵委屈的唤道。 楚浅音瞪她一眼,凉声道:“长记性了么?” 紫灵委屈巴巴的低头,她这次又冲动了。 “日后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记得冷静,万不可冲动。”楚浅音对着紫灵谆谆教导,“你或许武力略略逊她一筹,但是若非你冲动,怎会让她寻到破绽,把你逼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小姐,紫灵知道了。”紫灵垂着头,颇有些丧气。 楚浅音见她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也不再训斥她,软了声音,道:“好了,收拾一下便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是。”紫灵应是,转过头继续收拾。 火堆燃起,多了几分温暖。 “浅音姐姐。”楚画轻声唤道。 楚浅音弯身看着楚画:“怎么了?” “刚刚那个坏女人因为叶岚哥哥欺负你,过几天叶岚哥哥回来了你会不会和他生气?”楚画疑惑的开口问道。 楚浅音一愣,完全没有想到楚画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偏头认真的想了想,随即道:“不会啊。” “为什么?” 楚浅音浅浅一笑,神色温软:“因为你叶岚哥哥优秀啊,所以才会有女人喜欢他。那些人听说叶岚哥哥有了我,自然会生气,会愤怒。她们会欺负我,可是叶岚哥哥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些不想干的人生你叶岚哥哥的气?” 楚画认真的听完,觉得楚浅音说的甚是有理,扑倒楚浅音怀里,声音甜甜:“浅音姐姐你真好。”语落,又有些惆怅的开口,“如果我娘亲和你一样就好了……” 听到楚画沮丧的语气,楚浅音的心阵阵抽疼,她轻轻的顺着楚画的头发,小孩子的头发顺畅极了,摸起来像是上等的丝绸,手感特别的好。 “楚画的娘亲呢?”楚浅音问,她迄今为止,也不过是知道云国的三皇子是他的师父,既然能得如此尊贵的人做师父,那楚画的出身定然不低!楚浅音这般想着。 楚画低声道:“师父说娘亲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等她处理完了就会回来找我了!” 楚浅音拥紧了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才能消除她心中的悲伤和沮丧。 紫灵去收拾东西,莫昕在一旁想要帮忙,却被紫灵灵巧的躲开! “我不喜帮着别人欺负我家小姐的人。”紫灵语气尽是嫌恶。 莫昕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隐有苦笑散出!见紫灵躲他像躲瘟疫一样,只得安静的待在原处,再不往她跟前儿凑。 一夜安稳。 翌日,天空微微泛出鱼肚白,楚浅音便醒了,她怀里的楚画仍旧安睡,眼睫长长,皮肤白皙,甚是可爱。 楚浅音看着她的睡颜,心满意足的微笑。 莫昕和紫灵睡的浅,听到楚浅音的动静立时睁开眼。 紫灵看也没看莫昕,掀开车帘,见楚画还睡着,放低了声音:“小姐,现在启程么?” 楚浅音点点头。 这是官道,道路平稳,加之莫昕赶车技术不错,故而定然不会惊醒楚画。她大致算了一下行程,再走半个时辰,便能到城镇,恰好可以唤楚画起来吃东西。 马车行驶,晨风微微,楚浅音透过窗子,看着飞逝的树木,微微沉思。 这一次,不知楚浅萱可否会阻止他们回南楚…… 此时的南楚皇宫一派安然。 萱草阁内,楚浅萱正闭目小憩,有着安神效果的熏香悄悄地燃着,香气氤氲了一室的温雅和煦。 “铛铛……” 清脆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楚浅萱微微睁开了双眼,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身子,道:“进来。” 门被推开,侍女芳若垂着头走进来。 “公主。” 楚浅萱声音慵懒,正是刚睡醒的模样:“事情办的如何?” “回公主,一切顺利。”芳若中规中矩的答道。 “顺利便好。”听到芳若的回复,楚浅萱柔柔的笑了,睡意一扫而光,煞是喜悦。 见楚浅萱高兴,芳若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殿下。” “嗯?”楚浅萱发出一个单音,望向芳若。 芳若缓缓道:“奴婢回程的时候,听说云国的皇帝向陛下递交了国书,有关您和浅音公主的婚事。” 楚浅萱闻言,眉目的温柔霎时消失了个干净,她淡声问道:“如何?” “说是为叶岚世子求了浅音公主,为五皇子求了您……”芳若说着,悄悄抬起眼睛看了看楚浅萱,女子早已眉目冷凝,不带一丝温度。 楚浅萱冷哼,面上浮现出冷笑和嘲讽:“果然是我的好哥哥!他怕我逃婚,也怕我毁了楚浅音的婚事,这这般瞒着我!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清楚知道的事情,我这个当事人竟然被瞒到这种境地!” “除此之外,云国的皇帝派了叶岚世子前往南楚商议此事,奴婢听闻,浅音公主似是随他一道回来!”芳若略有些忧心的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初初听到楚浅音要回南楚时,她心里也是一跳。公主殿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她留在云国,她竟然还要回来!这次回来,不知又要掀起什么风雨! 果不其然,一听说楚浅音要回来,楚浅萱的眉心瞬间拧了起来,面色难看极了,忍不住开口:“楚浅音这个笨蛋!” 楚浅萱骂完,舒了口气,转念想到,楚浅音回南楚,那她恰好有机会可以见到她。不过,定是不能让她再进皇宫那…… 楚浅萱倏然问道:“今日白将军可当值?” 芳若被问的一愣,却也反应极快的回道:“白将军今日休沐。” “好极了。”楚浅萱忍不住拍了拍手,站起来休整了一番易容,带着芳若出了宫殿,“走,去给白将军做点心去!” 芳若应是,连忙跟上。 楚浅萱速度极快,想来是常做点心,做出来的精巧极了,还未出锅,香味便已经散发了出来。 素来酒香不怕巷子深,楚浅萱的点心也恰好应了这个理儿,将楚轻辰吸引了过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楚轻辰笑着进了厨房,一身常服,笑容温和,褪去了太子的雷厉风行,他看起来平易近人极了! 楚浅萱指了指蒸屉,笑着回道:“皇兄这鼻子倒也是灵通的紧,我做了杏花酥,皇兄要不要尝尝?” 见楚浅萱发出邀请,楚轻辰自然却之不恭,痛快的应下:“我都许久未曾吃到你做的糕点了,如今既被我逮到,自然要尝一尝。” 楚轻辰笑着说,掀起衣袍,一把坐在了桌边,大有赶也赶不走的架势。 楚浅萱抿唇轻笑。 掐着时间到了,楚浅萱和芳若一起将蒸屉里的芙蓉酥拿出来,分了两份,一份放进了食盒,一份装进盘子里,端到了楚轻辰的眼前。 楚轻辰见状,颇为不解,挑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听说今日白将军休沐,想去他府上探望。我想着不能空手过去,金银玉器他自是看不上眼,所以为他做些糕点。”楚浅萱毫无顾忌的解释,神色坦荡。 楚轻辰看了一会儿,佯装怒道:“这么说,我今日还是占了白将军的光?” 楚浅萱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啊。”语落,见他还是装作一副不大愿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将装着糕点的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过去,“好了,皇兄快吃吧。你的是刚出锅的,我到了白将军府上这糕点自然也凉了,和白将军比起来,你一点儿也不吃亏。” “说的也是。”楚轻辰开怀道,直接用手拿了一块糕点,略微有些烫,他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送进嘴里。杏花的香味充斥口腔,幽幽的飘在嘴里,让人回味无穷。糕点入口即化,口感上佳,让人欲罢不能! “果然宫里就数你的手艺出众。”楚轻辰笑着赞道,将一块糕点吃完,忍不住又拿起了第二块。楚浅萱眉眼弯弯,见楚轻辰如此喜欢,心里十分高兴。 连着吃了三块,楚轻辰才拍拍手,拂去手指上的糕点碎屑,想起什么似的,顺口问了一句:“怎么平白无故的想去探望白将军了?” 楚浅萱双手托着脸,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让芳若出宫为我寻一盒好用的香粉吗,今日这丫头回来,说是外面太危险,耍小性子说是再也不出去了。这不,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想着去麻烦白将军指导指导这丫头的武艺,省得这丫头下次还闹脾气。” 楚轻辰笑着点了她的额头,道:“就你麻烦,一盒香粉还要芳若跑大老远的给你寻来。” 楚浅萱拂开他的手,嫌弃的开口:“皇兄懂什么,女儿家用的香粉是顶重要的东西!” “是,是,重要!”楚轻辰顺着她的语气开口,随即略有些惆怅的道,“一转眼你和浅音也长大了,到了议亲的年龄了!” 楚浅萱眸光微闪,随即满不在乎的开口道:“兄长为大,皇兄的太子妃还没有着落,我着什么急?” 楚轻辰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话。又拿起盘子里的糕点放进嘴里,吃完了后起身,道:“若是去白将军府上便快些去吧,他下午素来不愿旁人打扰。” 楚浅萱跟着他起身,点头道:“知道了,皇兄慢走。” 楚轻辰挥挥手,叮嘱道:“早些回来。”语落,便抬步走了出去。 楚浅萱应是,目送着他离开,拎起食盒带着芳若去了白墨的府上。 白墨家本是大族,当初的白老将军本是和南楚皇室唯一的公主楚慈相恋,才子佳人,家世相当,在当时甚是惹人艳羡。奈何红颜薄命,楚慈青春年华便香消玉殒,留白老将军一人。白老将军为她孤寡多年,后来才受不住家里逼迫,娶了另一位宗室女为妻,得了白墨一子。 有了继承人,家中再没人逼迫白老将军,他终日思念楚慈,终有一日耗光所有精力,撒手西归。白墨则是由他的母亲一手抚养长大,后来被楚轻辰看中,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楚浅萱坐在马车里,外面的喧嚣与马车里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她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踏进白墨的府邸。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终至停止。楚浅萱小心的拎着食盒,掀开车帘,抬眸望一眼写着“将军府”的巨大匾额,在芳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和门口的小厮表明了身份,小厮立刻行礼,带着她入了府邸。 府里仍旧和以前一样,前院干净利落,并无多余的花草亭榭,干练干脆,像极了白府的一众将军。 后院则是温婉雅致,听说将军府的后院原先是个巨大的练武场,但是因为楚慈甚爱花花草草,喜好文雅的东西,故而当初白老将军亲手为楚慈布置了这个后院。 楚浅萱跟着小厮缓步走到后院,一眼便望见了拿着书认真翻看的白墨。不同于萧叶岚的温润如玉,白墨的脸部线条很是冷硬,是身经百战深入骨髓的刚硬! 楚浅萱唇边不禁露出浅浅的微笑。 小厮停在这里,对着楚浅萱行礼:“公主,将军就在前方,余下的路未经将军允许小人是不得踏足的。公主自便。” “好,你下去吧。”楚浅萱敛了笑容,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点点头,让小厮退下。见小厮走远,对着芳若低声道,“你留在这里守着。” “是。”芳若恭敬的应是。 楚浅萱一手拎着食盒,迈着步子优雅的往小亭子走去。 白墨似是察觉有人来,不喜的皱皱眉,转过脸正想训斥,便看到了一个他只能在宫中遇到的女子。 那女子一袭碧色的宫装,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放在腹间,步子轻缓,优雅端庄,长发服帖的披在身后,偶有一缕秀发不听话的散落在脸侧,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步调。 女子仍旧是淡妆扑面,眉眼弯弯,唇角微微勾起,缓步走来,恰似落入凡尘的神女,相貌绝美,她身后的娇花甚至被她比的失了三分颜色! 白墨怔愣间,楚浅萱已然走到了他身前。 第70章 女子如狐 “白将军,别来无恙。”楚浅萱浅笑着上前,将食盒放在大理石的桌子上,客套的寒暄,“我做了应季的糕点,白将军尝尝?” 白墨怔愣之后立时反应了过来,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垂头,遮住了眼中的惊艳,恭敬的行礼:“见过公主。” 楚浅萱虚浮起他,客气道:“白将军不必多礼。” 白墨仍是行礼,后退了两步,告罪道:“白墨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语落,又问道:“不知公主殿下今日驾临所为何事?” 楚浅萱眸光微暗,转瞬即逝。她面色端雅,礼数极是知礼:“今日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白将军今日休沐,便想来麻烦将军一番。” “公主请讲。”白墨垂眸。 楚浅萱恍若未闻,翩翩然坐在石凳上,拿出食盒里的糕点,招呼白墨坐下:“白将军坐,尝尝我的手艺,看看这么多年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白墨终于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女子盈盈浅笑,眸光清明,他的心微微松了几分,顺从的坐在石凳上,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这是…… 白墨的唇角微微勾起,这是杏花酥,他最爱的糕点。细细的品完一块杏花酥,楚浅萱笑问:“如何?” “公主殿下的手艺自是极好的。”白墨真诚的赞道,这么些年,她或许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她做的糕点,当真是找遍南楚无人能及! 楚浅萱掩嘴轻笑,笑声如铃,清脆悦耳。 “白将军该是惯会夸奖人。”楚浅萱看着白墨,倏然问道,“不知这国都中可有旁的贵族小姐被白将军哄了去?” 女子眉梢微挑,面带好奇。 白墨被她问的一怔,随即散了三分喜悦,淡淡开口:“不曾。” “谁说不曾?”楚浅萱语气调笑,伸手指了指自己,促狭的开口,“我不就是被白将军哄去了的人么!” 白墨闻言,眼神淡淡的看着楚浅萱,可是眸底满是复杂与挣扎。他看了楚浅萱半晌,女子依旧神色不改,抗压能力极强。 “公主殿下还是少开玩笑为妙。”白墨淡声道,本来的喜悦已然消失殆尽。 他最清楚楚浅萱不过,这些年,她口口声声说着心恋云国的第一世子,为了他甚至不惜改换容颜,忤逆父兄!这样的痴心,怎会改变?! “何以认为我在开玩笑?”楚浅萱挑眉,倏地起身,走到白墨的身前,扯住他的前襟,迫使他看向自己,她身体前倾,距离白墨近极了。漆黑的眼眸如漩涡一般,将白墨吸引的失了心神。 她开口,一字一字,认真道:“白墨,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可有欺你?” 白墨怔愣,只觉得鼻尖幽香缠绕,尽是楚浅萱的气息。他心神不定,这么些年来,他在楚浅萱面前素来难以安定。这个女子,他们曾经相爱过,她放手放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这么些年来,他却始终放不下,爱不得。他喜欢她,喜欢到不敢见她,生怕在她面前失了伪装。这么些年,他只能逃避她,躲着她,于他而言,他的视线里有楚浅萱便已是人间乐事! 心爱的女子在他眼前不遗余力的撩拨,本就心神不定的白墨如今更是难以招架。他沉默不语,不知如何是好。 可楚浅萱偏不放过他,硬是要他一个答案:“说,我可有欺你?” 眼神带了三分厉色,语气稍沉,大有不得答案不肯罢休之势。 白墨再不敢看她,强行稳住心神,轻声道:“未曾。” 楚浅萱见不得他逃避,眸间当真染上了几分怒意,她松开他的前襟,两手并用,硬是把他的脸抬起来。 常年受风吹日晒,白墨的肌肤并不光滑,反倒有些粗糙。小麦色的肤色虽比不得旁人白皙,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阳刚硬朗,习武之人,凌厉却不粗糙,冷硬却不失风度。这是草原上的苍狼,身体里单位每一个部位都隐隐有着蓄势待发的感觉。 可这样本应翱翔九天、称霸旷野的人,如今却在楚浅萱的钳制之中,温软的像是一头羔羊,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霸主的雄风。 “你抬眼看着我!”楚浅萱眉色俱厉,“为什么不敢看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公主……” “叫我名字!”楚浅萱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 白墨无奈:“这不合礼数!” “礼数?”楚浅萱嗤笑,极是不屑,“我如今掐着你的脸,可和礼数?你为何不告诉男女授受不亲,然后义正言辞的开口让我放开你?” 见白墨嘴唇微动,似有所言,她的凌厉悉数消失不见,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语气也不如方才咄咄逼人,可却低落的要命。 “白墨,我不过是曾经错了,你却连让我回头的路都不给我留了么?” 楚浅萱呆楞的看着白墨,语气温软,眼神迷茫失措,像是在丛林里的小兽,幼小且找不到出路。 白墨被她的迅速变换的脸色惊住了,转瞬却又心疼起眼前的女子。她自打赶了楚浅音出南楚,尽管这些年来端庄恭谨,有礼有节,却也始终在私下被人诟病。身在皇宫之中,她的父皇母后和皇兄嘴上不说,可心里大约也是有心结的。这些年,她过的也不容易。 可是…… 白墨心有戚戚焉,眼前的这个女子,狡诈如狐,心里玲珑,他又怎么知道她这次没有旁的目的? “你还是不信我……”楚浅萱将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看了个清楚明白。她本来期待的眸光也渐渐黯淡,全然失了神采。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不信他,委屈泛在心里,似是再装不下委屈,收回双手捂住脸,缓缓的蹲下,娇小的身体靠着大理石的圆凳,显得可怜极了。 白墨此时似是不会思考了一番,连忙拉她起来,皱着眉开口:“这石凳本就寒凉,离它远些。” 楚浅萱执拗的不肯起身,她身形虽小,可是此时犯起脾气来也是力气大增,连白墨都拉不起来。 白墨见着实拉不住她,只得也低下身,低声哄道:“我没有不信你!” “你就有!”楚浅萱紧接着出声,语气任性的像是和家长闹了脾气的小孩子,懵懂不知世事,只是一味的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白墨被她折腾的没有办法,只得唤道:“浅萱……” 许久未曾叫出口的名字如今顺理成章的叫出来,封印在脑中的记忆一旦有了缺口,就再也封不住,似是洪水一般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 一时间,两人内心五味杂陈,心酸有之,思念有之,无奈有之…… 楚浅萱情绪翻涌,似是一时忍不住,玉手握拳,捶向白墨的胸口。看着用了大力,可是落在身上却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痛。 “你混蛋!”楚浅萱翁着声音,像是撒娇,又像是控诉。 白墨无法,只得连连点头承认:“是,是,我混蛋,你别哭了!” 楚浅萱换着位置打在他的前胸上,白墨只当她耍脾气,任由她大。 见她打的似是解了气,才开口道:“如今可解了气?” 楚浅萱傲娇的别过头,沉默不语。 白墨失笑,忍不住像从前一样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哄道:“若是解了气便起来吧。你靠着这么凉的凳子,生了半天的气,最后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 语落,扶着楚浅萱起身。 楚浅萱解了气,倒也没继续与他作对,借着他的力气顺势站了起来,嘟囔道:“我才没有生气!” 白墨但笑不语。 楚浅萱拽着白墨的袖子,任性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毫不犹豫的丢弃,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看着白墨道:“你可愿娶我?” 白墨觉得今天这个休沐过的委实惊心动魄,他还未从楚浅萱对他的亲近中缓过来神,便见楚浅萱又这么直白的问他这个问题,像是惊天的巨雷,在他脑海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到底愿不愿意!”楚浅萱见他神色呆滞,语气略有不耐。 白墨正想开口说“愿意”,猛然想到那日楚轻辰说的话。 “白墨,云国的皇帝向父皇递了婚书,要为云文逸求娶浅萱。父皇虽未痛快应答,可我看他对这门婚事也极是满意。浅萱既有了归宿,你便也别再和她蹉跎下去了……” 白墨突然失了言语,只得喃喃:“你身份高贵,我自是高攀不上……” “胡扯!”楚浅萱忍不住拍了桌子,眉眼一竖,声音清脆,掷地有声,“你是南楚地位尊崇的少年将军,深得皇兄信任,文武兼备,遍观南楚,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娶我?” 白墨自嘲,低声开口:“若是将你的眼界放宽至整个大陆呢?” 楚浅萱见他如此反应,芳若的话立刻得到证实。她心中微涩,面上却不显,只是装作未知,问道:“你缘何这般想?可是你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没有。”白墨笑着摇头,将有关她婚事的事情瞒着他是楚轻辰和南楚皇帝的旨意,他也不能违抗。 “那你为何不娶我?”楚浅萱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依不饶的开口。 白墨笑了笑,心神有些飘忽。一时松懈下来,似是有无尽的倦意袭来。 楚浅萱眸光微闪,朝着外面喊了一声:“芳若,没有茶了,你过来拿着茶壶去煮些茶水来。” 芳若听到声音,连忙走了进来。 进亭子时,和楚浅萱交换了一个目光,动作极是细微,白墨本就有些不大对劲,故而没察觉。 楚浅萱悄无声息的起身,退后两步。 芳若趁此机会,提起内力,点了白墨的穴道。 楚浅萱微微一笑,拍了拍芳若的肩膀,赞道:“干的好。”语落,又道,“你去备马,在府外等我。” 芳若应是,随即转身退出了小亭子。 楚浅萱上前,轻轻松松的拿到了白墨放在怀中的令牌,一脸得意。 白墨震惊的看着楚浅萱,一脸的不可置信。被点了穴道,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是满眼的悔意。 他就知道,这个女子狡诈如狐,甚是会玩弄人心,怎么可能真的要回心转意?可恨的是他竟当了真,竟被她有一次惑住了心魄! “你……”白墨怒火中烧,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看着楚浅萱,眸中复杂至极! 这一刻,他瞬间想明白了楚浅萱的一场行为! 难怪,难怪她方才一直捶打他的胸口,原来竟是为了探索这块令牌! 难怪,难怪她一直和他叙话,和他无理取闹,原来是要等着杏花酥里的迷药发挥效用! 她怎能?怎能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于他? 楚浅萱不停的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对白墨怒火中烧的表情视若无睹,神色浅浅:“你方才瞒了我什么?云国的皇帝递了婚书,有关我的婚事,连百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唯有我一人蒙在鼓里!白墨,你和皇兄是要把我当傻子耍吗!” 楚浅萱语气也甚是锋利,看着白墨的眸光丝毫不退让! 白墨很是震惊,她怎么会知道的? 似是看穿了白墨心中所想,楚浅萱冷笑:“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若不是派了芳若出去为我办事,当真要被你们从头蒙到尾!看我傻乎乎的一个人安安分分的待在萱草阁,你们却为我的婚事奔走,是不是心里快活极了?” “我告诉你白墨,楚浅音我是不会让她回来的,云文逸我也是绝不会嫁的。我楚浅萱的婚事,旁人还替我做主不得!” “今日我虽使了手段,虽也欺骗了你,可你却也瞒了我。我们两个谁也不欠谁的,令牌我拿走了,你的迷药短时间内也解不了,好好在这儿休息吧!” 楚浅萱说着,装好令牌,把桌子上的书放在他的手中,伪装成他在读书的模样。 做完一切,楚浅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却在快要转弯时,终是回头看了一眼亭子中的男子, 女子的碧色一群微微翻飞,眸中的留恋与自责一闪而过,终是换上淡淡的表情,大步出了将军府。 第71章 追兵已至 楚浅萱到了门口,芳若依然备好马,手里拿着披风,为楚浅萱披上。 随即二人步调一致的上马,打马朝着城门离去。 楚浅萱出宫不受限制,但若是想要出国境,必须要白墨的令牌!这块令牌不仅可以号令将领,更能做到南楚境内各州府畅通无阻! 她想要离开,所以千方百计的盗取白墨的令牌,不惜去诱引他! 日头西沉,白墨的穴道终于自动解了。长时间一动不动的身体十分僵硬,他皱着眉头,快速的活动了一番便快步出了亭子。 路遇管家,冷喝道:“备马!” 管家连忙吩咐小厮准备。白墨一出门便跨坐在马上,扬鞭打马,朝着皇宫的方向快速驶去! “殿下!”白墨未经通告,径直入了宫殿。 楚轻辰正在看奏折,见他进来,笑道:“你今日休沐,怎的来了皇宫?” “殿下,公主拿了我的令牌!”白墨直截了当的开口,丝毫不与楚轻辰客气。 楚轻辰闻言,脸上的笑容立时收敛,他唤来当值的侍卫,问道:“今日公主出宫了之后可曾回来?” 侍卫摇头:“不曾!” “下去吧。”楚轻辰挥手让他下去,眸中隐隐有了怒意,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墨。 白墨知道他想问什么,开口道:“殿下,公主知道了婚书的事情,也知道了三公主要回来的事。” “难怪!”楚轻辰放下奏折,“我说她今日怎么突然要去找你。我还当她真是为了让你指导芳若的功夫!她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楚轻辰忍不住,一手握拳,狠狠地捶在桌子上。他看着白墨,道:“你去把她带回来!” “是!”白墨弯身领命。 “等等。”楚轻辰叫住准备离开的白墨,叮嘱道,“尽量不要伤她,你也不用去旁的地方找了,直接去延城,那里是云国入南楚的必经之地。她既抢了你的令牌,恐怕就是想要出境。直接在延城候着她。” “属下明白。”白墨应道。 楚浅萱带着芳若马不停蹄的赶路,很快便到了延城。楚浅萱在城门口勒住了马缰绳,问芳若:“你可带了足够的银两?” “带了。”芳若回道,她出宫时便猜测楚浅萱会趁此机会溜出来,在身上多带了些银两,如今还很充裕。 楚浅萱闻言轻笑,道:“走,去买几身粗布衣衫。” 见芳若不解,也未曾解释,只是强调:“布料越差越好!” 芳若虽心有不解,却也十分顺从的点头。 二人一同去村边的小集市买了粗布衣衫,换在身上。褪去了发上的玉簪步摇,只用一根普通至极的竹簪挽发。 楚浅萱还未曾试过这样的装扮,新鲜至极,原地转了两圈,道:“芳若,从现在开始,你我姐妹二人相称,你比我小,便唤我姐姐!” “这万万不可。”芳若连忙拒绝,眉眼慌乱。 楚浅萱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抚道:“不用怕,这不是宫里,没有什么礼数。” 芳若仍是有些犹豫和彷徨。 “芳若,你听着,我既抢了白墨的通关令牌,白墨一定会告诉皇兄,按照他们的脚程,说不定如今已然到了延城,就等着我拿出令牌出境。所以,我们也不能住在城里的客栈,为了寻到住处只能扮作姐妹去附近的邻家借宿。”楚浅萱看着芳若,柔声开口。 芳若问道:“那公主……”芳若话一出口,连忙捂嘴,接着道,“那姐姐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去取白将军的令牌?” 楚浅萱见她改了口,轻轻一笑,解释道:“我本想用白墨的令牌出关,可是半路上才想起来白墨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如是禀告皇兄。昔前在云国时我阻止浅音回南楚已然让皇兄很是不悦,此次他定然不会再顺着我。所以必然会派白墨来此地堵我,那他的令牌在我手里就不是通关的宝贝,而是烫手山芋。他既然在延城堵着我,我们在延城堵着浅音也是一个道理!” 语落,楚浅萱郑重的看着芳若:“芳若,旁的公主身边人都是安安稳稳,虽说不至尊荣富贵,却也性命无虞,可你跟着我却要时不时的外出闯荡,连安危也不能保证,当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芳若笑着摇摇头,“能为姐姐办事是我的福气,况且,姐姐就是最好的主子!” 芳若目光坚定,她是打心底里这样以为的。与她同入宫的姐妹伺候主子都是兢兢战战,生怕做的不好被杖责。而楚浅萱虽说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对待下人却是极好的她一点儿也不委屈! 楚浅萱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此间事了,我一定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芳若不好意思的微笑,面颊上隐隐浮现出红晕。 “走吧,借宿去!”楚浅萱拉着芳若去附近的邻家敲门。本以为很顺利就能做成的事情,却不想屡屡碰壁。 楚浅萱皱着眉头,和芳若对视了一眼,破觉异常。 倒是有好心的妇人见她二人落魄,开口道:“二位姑娘还是赶紧离开延城吧!” 楚浅萱皱眉,走到妇人身侧,问道:“为何我姐妹二人不能借宿在延城?” 妇人叹息一声:“听说今日从国度来了位少年将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城主为了讨好他网罗城中的美女。我看你姐妹二人姿容甚好,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赶快走吧!” 妇人真心实意的劝解,楚浅萱心中暗衬,白墨果然来了延城。 她垂眸,装作不经事的模样小心问道:“我此前听闻南楚唯一的少年将军姓白,听说不好女色……” “姑娘有所不知啊,这城主的儿子酷爱习武,一心想要投笔从戎,如今来了位将军,自然是要佛爷一般的供着!”妇人说着,语气倏地就染上了愤恨,“我那小女儿,可不就是被他们给劫走的么!我可怜的翠儿!” 妇人说到伤心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楚浅萱拿出手绢为她擦拭这脸上的泪痕,安慰道:“大娘不要担心,那白将军听说是位正直的人物,翠儿姑娘一定会无事的!” “姑娘,听我一句劝,赶快走吧!”妇人拉过楚浅萱的手,恳切的拍了拍,大约是常年劳作,妇人的手并不细腻,虎口处等许多地方都是厚厚的茧子,一点也不柔软。可楚浅萱却由衷的感受到了妇人的温暖,内心里划过一抹暖流。 楚浅萱开口道:“大娘……” 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阵铠甲摩擦的声音,本来静谧的村舍突然闹成了一团。 妇人的神色连忙慌张起来,拉起楚浅萱二人就往屋内跑,语气慌乱:“快躲起来……” “大娘,会连累你……”楚浅萱看了一眼芳若,有些犹豫。 妇人极是干脆利落,痛快开口:“我就一个女儿已经被带走了,他们是不会搜查我家了,快进去!” 楚浅萱再不犹豫,连忙进了大娘的院子。 砰砰框框的闹腾了一阵,声音就缓缓消失。楚浅萱方松一口气,便听见剧烈的敲门声:“快开门,奉城主令搜查!” 妇人一怔,对着二人道:“你们二人在这儿躲着,我出去看看。” 楚浅萱见大娘走了,轻声问:“芳若,你觉不觉得此事异常?” 芳若皱眉:“你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便听见妇人的声音:“我的女儿已经被你们抓走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中年妇女的声音,音色里带了四分委屈、四分愤恨、二分恐惧。 士兵一把推开妇人,声音极是不客气:“少废话,城主大人说了,延城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指不定你这里又有了借宿的女子!” “我这里没有人,你们滚!”妇人提高了音色,又想上前阻挡。 士兵极是不客气,用力推开她。妇人本就力气不大,士兵出手粗鲁,一把便把她推在了地上。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士兵抬起剑,眉眼俱厉,恐吓道。 妇人丝毫不显畏惧:“你们带走了我的女儿,如今还想搜查我家,你们这群强盗!” “胆敢诬蔑官府之人!”带头的侍卫冷哼,吩咐手下,“给我打!” “住手!”楚浅萱从屋里出来,凉声喝道,“吃着官家的粮食,却动辄殴打百姓,谁给你们的胆子!” “姑娘……”看见楚浅萱出来,妇人心痛的开口叫道。 楚浅萱走到她身边蹲下,将她扶起,柔声安慰:“大娘,不要怕,会没事的。” “呦,瞧着我这张好嘴,果然藏着一个小美人。”士兵们笑成一团。 “带走!”为首的士兵手一挥,立时便有两个士兵上前。 楚浅萱冷眸扫向他们:“我自己会走!” 语落,楚浅萱抱了抱妇人,小声开口:“大娘,我会将翠儿带回来,你代我照顾妹妹。” “姑娘……”妇人热泪盈眶。 楚浅萱松开妇人,跟着士兵们离开。 妇人追上前去,却被士兵拦下。她只能倚着门框,看到一行人渐渐消失。粗布衣衫的女子步履从容不迫,脊背挺直,甚是有傲骨! 见声音逐渐消失,芳若才从屋里出来,关上门安慰妇人:“大娘放心,姐姐会没事的。” “真的?”妇人仍是担心,泪眼婆娑。 芳若见刚认识不久的人便如此善心,感觉内心慰贴极了。她开口,声音坚定:“真的!”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妇人颤颤巍巍的走入了房屋,芳若一人看着门口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虽是如此安慰妇人,可她心里也是担心极了。楚浅萱虽然聪明,可这种事情难保会有变数,倘若…… 芳若垂下眸,把担心压在心底,想到楚浅萱临出门之前的话: “芳若,强抢民女讨好白墨十有八九就是个幌子,我琢磨着估计这群人就是冲着你我二人来的。我出去做诱饵,你安生在这里待着,替我等着浅音过来,把事情交代给她!” 彼时的芳若极力摇头,很是不赞同楚浅萱的行为:“姐姐,我出去做诱饵,你亲自和浅音公主说……” “芳若!”楚浅萱打断她的话,眸光坚定,“芳若,若是此番真是冲着我来的话,你若被抓去,白墨定然会向你逼问我的下落。我也早晚会被他寻到,倒不如我去见他,那你的去留对他来说反倒不重要了。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机会等到浅音,听到没有!” 楚浅萱坚定的声音犹在耳边,芳若垂眸,心内暗道:公主,你放心,芳若一定会完成你的交代! 楚浅萱跟着士兵走到了城主府,不卑不亢,气质卓然。她被士兵带到一间大房子里,这里尽是女子,楚浅萱垂眸不语。 “进去。”士兵粗鲁的推她进去。 楚浅萱一时没稳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极力稳住身形,站在屋内,只听“嘭”的一声,木质的门迅速关了起来。 见又多了一个女子进来,房间里的人莫不是怜悯她。 她们抱着膝,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怜悯不过一瞬,立时又恢复了担忧恐惧的表情。 楚浅萱环视一周,泰然的寻了个角落坐下。 一边坐下一边盘算,怎么样才能替芳若争取更多的时间。 夜幕降临,房间里的女子恐惧更甚。甚至有人低低抽泣了起来。 楚浅萱皱眉,有些不解。想了片刻,立时有了头绪。她抬眼,眸中已然有了松动。 白墨,你莫不是当真要了这些女子? 楚浅萱笼在袖中的玉手缓缓握成了拳! 有女子抽泣着开口:“翠儿,我怕……” 听到这个名字,楚浅萱的怒意散了几分,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女子扑进了另一个女子的怀里,那女子虽也有些害怕,却强装镇定,安慰的拍着那个女子的后背:“别害怕……” 楚浅萱起身,走到那两位女子的身边坐下,凑在名唤翠儿的女子身边,轻声问道:“你可是昨日被抓过来,住在城外村庄的翠儿?” 名唤翠儿的女子闻言看向楚浅萱,疑惑的开口:“你是……” 第72章 深夜乱局 楚浅萱没回答她的问题,再问道:“村西的大娘可是你的母亲?” “是啊。”翠儿点头应是。 楚浅萱还未说话,便听到门开了的声音,一旁的女子身体瑟缩,楚浅萱也立时闭上了嘴。神色浅淡。 “来人,把她带走!”进来的人指着翠儿的方向吩咐。 楚浅萱心中一凉,没有转头都感受到了翠儿的冷战。 两个士兵朝着翠儿走过来,翠儿怀里的女子早已起身,缩在了一旁的角落里。面色恐慌的翠儿不住的往后移动,一时间,房间里静谧的让人害怕。 楚浅萱张开双臂紧紧的护住翠儿,冷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士兵大笑:“干什么?自然是将军宣召,将这个女子带过去了!” 楚浅萱闻言,拳头紧紧握起。 白墨! “既然你这么仗义,你便代替她了如何?”士兵说着,一挥手,另两个士兵便不再盯着翠儿,径直朝楚浅萱走来。 翠儿悄悄的拉着楚浅萱的衣袖,低声道:“姑娘……” 楚浅萱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像是把全身的温暖都尽数渡给她。 翠儿,不要怕,你娘帮了我大忙,替她保护你,是我唯一能报答她的事情了! 楚浅萱的眼里像是带了千万的柔情。 士兵过来,拉起楚浅萱,动作粗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楚浅萱倒不觉得痛,只是眉心微皱,沉静的跟着士兵走在城主府的长廊里。 她的双手交叠,拢于袖中,长袖遮掩下,如玉的手紧紧的握着,青筋暴起,似是隐含了无尽的失望和怒意。 白墨,白墨!你若是当真做了这种事情,我…… 楚浅萱眸光微暗,她又能怎样?她与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恋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管束他? 距离房间越近,楚浅萱的手就握的越紧,眉眼也就越凝重。一颗心仿佛不是属于自己一般,砰砰的似是要跳出胸腔! 制作精良的房门尽若咫尺,士兵推开了房门,将楚浅萱松了进去。 楚浅萱在房中站稳,有烛光微微摇曳,墙上嵌着一颗夜明珠,光辉熠熠,与烛光相得益彰,房间分内外两部分,用纯色的纱帐分隔开来,外间放了一个圆桌,里间是卧榻。并无过对奢华的装饰,极致的简单,透着硬朗的气息。 这显然是一位男子的卧房。 楚浅萱强忍着翻涌的心绪,静静地站在这里。心里暗暗祈祷,白墨,千万不要是你! 细若蚊蝇的脚步声划破了房中的寂静,楚浅萱朝着里间看去。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缓缓走动,那身形像极了白墨。可是因为纱帐层层,看不清脸。楚浅萱屏住呼吸,看着那张脸缓缓出现。 借着夜明珠的光,那男子的模样十分清晰。很是普通的一张脸,普普通通的眼眸带着惊艳,目光灼灼,让人看了不喜极了。 楚浅萱先是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幸好不是白墨。随即又是心头一紧,虽不通情事,可她分明看出了那男子眼中的志在必得。 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眼中的怒气消散,终于浮上了惊慌。 那男子见楚浅萱有些惊慌,一拍手,赞道:“这些天见了这么多女人,你是头一个让我看着顺眼的!” 那男子语气轻佻,让人讨厌极了! 楚浅萱沉默不语。 那男子缓步上前,一步一步的靠近楚浅萱,他穿着薄薄的寝衣,走近了便发现他身上蓬勃的肌肉,看起来有力极了! 楚浅萱心中骇然,心里盘算着从这里逃跑的几率有多大。 “你是谁?”楚浅萱声音怯怯,澄澈的眸子黑白分明,略带惊慌。 那男子走进楚浅萱,伸手缓缓碰上她的脸,肌肤如玉,细腻光滑,手感煞是舒服,男子声音迷蒙,甚是享受这种触感:“美,美极了!” 楚浅萱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握起,却只能忍着,这种触碰就像是一条滑腻的蛇,用蛇信子舔着她的肌肤一样,令人作呕! “我是谁?”男子凑近楚浅萱的耳朵,哑声道,“我可是这城主的儿子,你若是跟了我,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楚浅萱强硬的扯出一个笑容,身子也凑向男子的躯体,柔媚至极。 那男子见楚浅萱也是主动,心里一喜,就见楚浅萱轻柔的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楚浅萱的姿态柔媚,将男子迷的五迷三道! 男子邪笑着点点头,十分顺从楚浅萱。 楚浅萱见此,笑的更是柔媚,轻柔柔的从袖口处掏出一块手绢,手绢上带着女子的幽香,让人着迷。 男子色眯眯的嗅着香气,十分沉醉。 楚浅萱细致的叠好手绢,放进他的嘴里。放好后玉手又不住的在他脸上流连,男子连魂魄都有些不全了一般。 楚浅萱见此,眸中厉色一闪,抬腿狠狠地撞向男子的致命之处。男子吃痛,松开了对楚浅萱的桎梏,嘴里塞着手绢,发不出声音,只是额上冷汗直流,面色狰狞。他痛苦的弯下腰,楚浅萱趁此跑开,走出去,道:“公子让我去厨房为他那些吃的,你们收好这里。” 门口的守卫听到房中的动静一直很是暧昧,故而也不做他想,痛快的应了。 楚浅萱先是故作镇静的走,待走出了侍卫的视线,连忙跑了起来。她体力略有些差,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她知道男子一会儿便会叫人来捉拿她,届时她再也没有办法逃出去了。所以尽管此时很累,她也不得不继续跑着! 果然不出所料,府中不一会儿便躁动了起来。 楚浅萱心中着急,步子忍不住迈的又快了些。可是府中的地形她不熟,旁的人却很是熟悉。 没一会儿她便被一众府卫包围。 走投无路! 楚浅萱站在原地大口的喘着粗气,眸光冷冷的看着一群人。 府中的嘈杂惊醒了一位贵客,那位贵客听闻动静,便让侍卫出来看看。 侍卫出来,便听见一道冷静的女声:“我知道白墨在府里,我要见他!” 侍卫闻言,想着是谁这么大胆竟敢直呼将军名字,便去一探究竟,发现是一女子,长得很是漂亮。 暗中观察了一番,见女子风骨卓然,虽是粗布衣衫,却不掩风华。想着估计是个大人物,便连忙回去禀告白墨。 “将军,是位女子,似是找您的。” “找我?”白墨闻言惊奇,恰巧手头无事,便让侍卫带路,出去探查一番。 他方才一到,便见城主府的少爷站在一个女子的对面,衣衫不整,狠狠地掐着女子的下颌。角度问题,他并无看清楚女子的模样。 只听见城主府的少爷阴恻恻的开口:“你这个贱人,还想见白将军?” 楚浅萱“呸”了他一口,眸中的惊慌失措早已不复。 “贱人!”男子伸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抹掉脸上的吐沫,高声骂道,提起楚浅萱一把扔在地上。 侍卫被迫退后了两步,楚浅萱直接倒在地上,还未起身,便又被男子抓起来,一把扯下她的外衫,似是要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楚浅萱慌着喊道:“混蛋,你要干什么?” 白墨本以为是城主府少爷的小妾惹怒了他,旁人的家事他也不便插手。正准备离开时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他猛的转身,只看到女子的外衫已褪,那男子的手眼看就要敷上女子的内衫。 白墨顾不得其他,随手扯下一片树叶射过去,树叶含了厚重的内力,直接划伤了男子的手。 男子被打断,还未发怒,便已被打翻在地。 楚浅萱心头一松,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阳刚的气息传入鼻腔,她安心不少。 白墨捡起衣服为她披上。 楚浅萱的身体仍是止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受了惊。 男子心中沉怒,抬头便见白墨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他霎时跪在地上,喊道:“将军!” “谁给你的胆子欺辱她!” “将军,我不知道她是你看上的人,我……”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又被白墨狠狠地踹上一脚,力道极大。 白墨声音怒意更甚,厉声喝道:“住嘴!” “白墨……”楚浅萱的声音有些发抖,却仍旧强装镇静。白墨听见楚浅萱声音发抖,心中的怒意霎时全然转化为了心疼,他看向楚浅萱,问道:“怎么了?” 楚浅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白墨,他们借着你的名声广搜城中的女子,你可知道?” 白墨沉默不语,他来时便告诉城主说他要寻一个女子,让他们帮着找。他本以为他们不过是暗访,却未曾想到他们不仅明目张胆,而且竟借此机会做下这等下作之事!他不知结果,可他既然默认了他们的行为,却未曾一直探查,这是他的失误。他不反驳。 楚浅萱见此,瞬间明白了白墨是知道这一件事的。她倏然笑了,笑的疯狂和自嘲。笑着笑着,她忍不住狠狠地扇了白墨一巴掌,声音响亮,让在场的人瞬间傻眼。 在场的人都知道白墨是国都来的大官,连城主都要小心侍奉着。而这个漂亮的女子也不过是少爷抢来的女子,白墨之所以保她也不过是因为看上她了,完全未曾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敢对白墨动手! 这个女子忒是大胆,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然而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是,白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退后的两步,单膝跪下,姿态极是恭敬! “这就是你来延城要做的事情么?将延城上下弄得人心惶惶,无数的良家女子清白不再。白墨,你何时为了做好任务如此的不择手段、没有下限?”楚浅萱痛心疾首的开口,看着白墨的眼神复杂,有悔恨,有失望,有苦涩,应有尽有! 白墨垂头,不再多做解释,只是声音恭敬的开口:“属下知错!” “知错?”楚浅萱冷笑,“知错有什么用?若是知错有用,那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多的惨剧?” 白墨仍旧是跪着。 楚浅萱看着白墨,一字一字:“白墨,你太让我失望了!” “待属下回国都定会向太子殿下请罪,听凭处置!”白墨开口,“但在此之前,请殿下随属下回国都!” “和你一起走,我甚至都会觉得恶心。”楚浅萱毫不客气的开口,看着白墨的眸光沉暗,看不出喜怒。 “白墨,你说我可有权处置延城的城主?”楚浅萱挑眉问道。 白墨沉声开口:“公主殿下朝中无职,而延城的城主是陛下亲自册封,公主无权处置。” “无权?”楚浅萱声音清浅,眸光深深的看着白墨。 白墨继续道:“公主虽然无权剥夺城主的职位,但是公主可以令属下暂时收押城主,带回国都凭皇上处置。” 楚浅萱仿佛是累了,没再坚持,开口道:“那你便去处理吧。” “属下领命!”白墨说着起身,吩咐属下道,“一切按公主殿下的吩咐行事。” 语落,他环视了一周城主府的众府卫,眼神危险至极。 所以人到现在才知道,这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女子竟是南楚的公主。 男子早已悔不当初,若早知道她是公主,便是给他天大的胆量他也不敢对楚浅萱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 白墨的眼神也让他心头颤抖,他心中一下明白了,他今日对公主殿下做了如此不知礼的事情,为了公主的名声,他一定会要杀人灭口!白 一众府卫也不是傻子,连忙跪下表态:“将军饶命,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将军饶命……” 白墨眸光冷寒,丝毫没有退让。 他们这些人竟敢如此对她,怎么能?! 楚浅萱看到了白墨身上的怒意和紧握的拳头,看了半晌,忽然开口:“算了吧。” “不可能!”白墨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遑论是一国的公主?她的名声若是毁了,造人诟病,将会三国尽知,她怎么面对世人! 楚浅萱满不在乎的笑了,自嘲的开口:“白墨,你以为我还有名声么?你便是堵住了悠悠众口,可却一直记在这里,记在你的心里。”说着,楚浅萱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神色莫名。 第73章 城门对峙 白墨闻言,心中忽然抽痛了起来。他开口,声音干涩:“我不会记得!” “不,你会!”楚浅萱摇着头,嘴角浅笑,深深了看了一眼白墨,略带困倦的说,“我累了。” 白墨心神领会,招来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带公主去我的院子休息。” “是。”侍卫行礼,对着楚浅萱恭敬地开口,“殿下,这边请。” 楚浅萱抬步跟上侍卫,白墨依然站在原地,大有不罢休的架势,她终是幽幽叹了口气:“白墨,别伤他们性命,你堵得住他们的嘴,却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语落,楚浅萱再没有了和他谈天的兴致,随着侍卫去房间里休息。 白墨站在原地沉思良久,手握紧又松开,心里几度挣扎,一众的府卫也不敢再开口求饶,只是跪在原地,瑟瑟发抖,心里的恐惧一览无余。 一时间,院中静寂安谧,连呼吸声都清浅可闻。 “你们想要活命么?”白墨轻飘飘的开口问道,可话中却字字千钧。 一众人忙不迭的点头,连声应是,求生欲极强。 白墨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就像是在看一群蝼蚁,“我今日饶你们性命,是看在公主殿下为你们求情的份上。否则以你们今日的行为,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昔!” 他声音凌厉,冷声继续道:“但你们今日从这里出去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都要有个估量。若让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仔细你们九族的性命!” 最后一句话,白墨话中的威胁之意十足! 一众府卫见性命得保,先是千恩万谢,再是不住的保证今日什么都没看到。得了白墨的首肯后,府卫们撒腿就跑。 独留一个想要跟着一同跑路的城主家的公子。 他小心翼翼的混在府卫当中,却在欣喜自己可以逃出去的瞬间被揪住衣领,狠狠地拽回去,一屁股摔在地上,丝毫不留情面。 “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我可以将你千刀万剐、尸骨不留么?”白墨声音冷寒,战场上的煞气一息只见悉数溢出,就像是暗夜里的魔鬼,狠辣而冷厉。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城主公子的声音泛着哭腔,威胁楚浅萱时的胆量早已不复存在,跪在地上不住的喊着饶命! 白墨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我不会让你死的,让你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城主公子睁着眼睛恐惧的看着白墨,声音被堵在口中,哑然无语。 楚浅萱进了房里,门被关上的瞬间,她突然软软的瘫在地上,一身的力气全都消失殆尽,身上伪装的铠甲也卸除了,整个人软弱无力,表情也松懈了下来,仿佛失了魂魄。 她呆呆的坐着,目光无神。 良久,才强撑着手臂起身,踉跄着走到床边,将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和衣躺着。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忍不住的低声抽泣。她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时那个人将手伸向自己的内衫时的恐惧,那般的无助,天地间再没有人能拯救自己一般! 楚浅萱虽说自小长于皇室,可却心性坚韧,远超旁的公主。她看似端庄柔弱,可除了没有武艺,她自认为不比任何江湖女子差。 她一直以为武艺不过是傍身之术,有没有都是一样的,只要脑子好用,要一身蛮力又有何用?可是知道今天她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没有武艺,她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再多的计谋也是空谈! 楚浅萱捂着脸,手心早已被泪水打湿,她低低的抽噎,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让人心生怜惜! 白墨坐在外面的石阶上,听着房间内传出的呜咽声,他几度踌躇,想要进去安慰她,可最终却只能是坐在原地,心脏抽疼,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终将是别人的妻子。 他终究不过是她的臣下。 月光如水,这一夜,因为一个女子,延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抓走的妙龄女子悉数被送回,城主和他的独生子被卸职押解,只待回国都受审。 白墨晚上搜了城主的卷宗,一看才知道,原来这城主早就劣迹斑斑,鱼肉百姓,危害边境!前一次他随着楚轻辰去云国时途径此处,见此地治下甚好,他一直以为是这城主治理有方。却不想,原来都是表象! 白墨当即写了一封奏折,罗列上城主的种种劣迹,派人连夜送回了国都呈给太子。 至于这城主后来被凌迟处死下场惨烈的事,暂且不说。 只说这白墨忙碌了一夜,天刚蒙蒙亮,他便亲自出府去成衣店买了女子穿的罗裙,一套一套,精挑细选,买了便赶回府,敲了敲楚浅萱的门,然后把罗裙放在了门口。 楚浅萱穿好衣服,开门时已不见了白墨,只是门口放着一个包裹,她打开,便见里面装了两套罗裙,一件碧色,一件粉色,布料柔软,样式新颖,一看便是当下的时兴款式。 她的软弱早已停留在昨夜,新的一日又是一个坚韧不拔的楚浅萱。她微微勾唇,拿起那套粉色的罗裙穿在身上,远在他乡,没有胭脂水粉,可是楚浅萱不施粉黛的脸仍旧是惊艳夺目,漂亮至极! 白墨虽然为楚浅萱买了罗裙,可却不知道女子除了衣装,发饰也极是重要。楚浅萱换上了新鲜的服饰,可身上却仍旧只有一根木钗。楚浅萱撇撇嘴,仍旧心满意足的用木钗挽发,清爽简朴,虽是与娇俏的服饰不搭,却也可以勉强接受。 楚浅萱走出门,还未走两步便看见了端着托盘过来的白墨,一袭黑色劲装,显得格外孔武有力。 “公主早。”白墨软了神色,浅笑着和楚浅萱打招呼。 “早。”楚浅萱应道,随即感谢,“多谢白将军为我准备的衣服,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白墨说着,举了举手中的托盘,“我为殿下端来了早餐,殿下想要在何处用膳?” “我无妨。”楚浅萱显得极好说话。 白墨见她没有要求,便将早餐端进了房里,楚浅萱又回身走去,跟着白墨进了屋。 她坐在桌边,毫不客气的吃着白墨准备的早膳,昨天一天没有吃东西,她如今确实饿极了。风卷残云一番,可是即便匆忙进食,依旧姿态娴雅,看起来赏心悦目。 暂且满足了口腹之欲,楚浅萱问道:“那些姑娘可放走了?” “嗯。”白墨点头,“昨夜便放走了她们,我派了府卫送她们回家,很安全。” “那便好。”楚浅萱心满意足的点头,继续大快朵颐。 白墨笑看了她一会儿,倏然开口:“公主殿下可否将令牌归还给在下?” 楚浅萱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佯装怒道:“我既然都已经被你控制住了,令牌你又何须着急?” “太子殿下的诏令未下,我手上若没有令牌,便没有权力押送延城城主回国都。”白墨解释道。 楚浅萱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令牌如今还在芳若身上。楚浅萱心思电转间开口道:“总归是我同你一起回国都,令牌在我身上与在你身上又有和差别?” 楚浅萱神色满不在乎,见她百般推诿,白墨忽然道:“恐是令牌也不在殿下身上吧?” “你什么意思?”楚浅萱冷了眉眼,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十分不悦,“我既抢了令牌,自然会为你保管好,旁的不说,那令牌的重要性我却是心知肚明的。我怎可能将令牌胡乱丢弃!” 白墨见她反应激烈,更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他缓声开口,顺着楚浅萱的话接道:“公主殿下自然不会把令牌胡乱丢弃。” 见白墨这个语气,楚浅萱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白墨继续开口,声音淡淡:“可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却不是旁的人!” “白墨!”楚浅萱提高了声音,看着白墨的眼神还不退让! 正对峙间,白墨叹息一声:“你还是带着我去找回令牌吧,浅音公主这次的回程你是拦不住的。” 楚浅萱闻言,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来的路上遇见了皇后娘娘派来接浅音公主的队伍,约摸着行程,她们大约也到了此地。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在这里,我的令牌起不到丝毫用处……” 白墨话还未说完,便见楚浅萱猛的变了神色,惊恐万分的起身:“白墨,你没有骗我?” “我缘何要骗你?”白墨淡淡挑眉,信服力十分之高。 “糟了!”楚浅萱猛的拍桌子,心急着就要朝外跑去。白墨不明所以,顺势拉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松开!”楚浅萱懒得和他解释,厉声开口。 争执间,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侍卫的声音隔了大老远都听的一清二楚:“将军,不好了……” “何事?”白墨扬声问道。 那侍卫气喘吁吁:“城门口来了两队行人,其中一队似是宫里来人……”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白墨蹙眉,对于侍卫的不稳重极是不满。 听说是宫里来人,楚浅萱也立在了原地,看侍卫还有话要说,她未曾开口。 “不止如此。”侍卫连连摆手,呼吸稍微平息,他立即道,“是其中有一人受了伤,伤势不轻,似乎那人身上还有您的令牌……” “芳若!”楚浅萱趁着白墨愣神,猛的甩开他的手,提起裙子向外跑去。 白墨终于慎重起来,他连忙吩咐:“快去备马。”随即抬步去追楚浅萱。 三步并两步,白墨不一会儿便抓住她的手,见楚浅萱怒意冲冲的看着他,他解释道:“我让侍卫备了马,你跟我来。” 说着拉着楚浅萱跑起来。 延城的城门之处,站了两队人。 城外是准备入城回南楚的楚浅音一行人,城内是前来接楚浅音的皇后宫中人。 两队中间,地上躺着一个口中不停吐出鲜血的女子,那女子粗布衣衫,容颜秀气,手里紧紧的握着一块令牌,正是楚浅萱的婢女芳若! 芳若本来在那妇人家中待着,一直注意着城周围动静的她一听说从云国来了一队要进南楚的人,便连忙出来探查。 巧合的是这对人正是楚浅音。 她心中开心,忙不迭的拦着了楚浅音进城的路程,还不待说话,便被人从身后攻击。 无巧不成书,这一时间,恰好皇后派出的人马也到了这里,和楚浅音一行人正面相撞。见芳若拦人,二话不说便先攻击她。 芳若不妨,被打翻在地。 楚浅音认出了芳若,心生不忍,要上前为她诊治,却见芳若费力的往前爬,眸光恳求的看着她,示意她不要在往前走! 楚浅音还未说话,便听一个年长的嬷嬷恭敬地开口:“奴婢是皇后的宫中人,奉皇后懿旨,前来延城接公主回国都。” 语落,这嬷嬷指着芳若道:“这婢女胆大包天,竟敢阻拦公主的行程,故而奴婢令侍卫出手料理,若是污了公主殿下的眼,望殿下担待。” 楚浅音面色淡淡,示意紫灵去给芳若看诊。 “殿下。”嬷嬷再次开口,阻止道,“这婢女胆大包天,死不足惜,殿下万不可心软!” “我要如何行事,用得着你来教我?”楚浅音声音冷寒,冷冽的看着那个嬷嬷。 嬷嬷也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虽被楚浅音唬住了一瞬,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她示意守卫上前,一人阻挡住紫灵,一人拽回芳若。 “放肆!”楚浅音冷声道,眸光轻飘飘的看着嬷嬷,可却是含了千斤重。 嬷嬷毫不畏惧的对上她的目光,中规中矩的开口:“殿下莫要在城外站着了,还是赶快入城吧,我们休整一下便启程回国都吧。皇后娘娘对殿下甚是想念,见到殿下一定开心坏了!” 嬷嬷极力的把皇后对楚浅音的思念之情转达给她。楚浅音心中软了几分,正要抬步,便听见芳若高声喊:“殿下不要进来!” 第74章 芳魂逝去 楚浅音脚步顿了顿。 不过是一息只见,便听到那嬷嬷丝毫不带感情的开口:“你这贱婢,竟敢阻拦公主回京!”语落,嬷嬷从怀中奉出懿旨,硬声道,“奉皇后娘娘懿旨,若有胆敢阻拦公主回京者,就地正法!” 嬷嬷话音刚落,便有侍卫心神领会,拎起剑刺向芳若。楚浅音眉心微皱,想也不想就出手阻止。 芳若侧头便看见了楚浅音的动作,她情急之下用力扔出手里的令牌,高声嘶吼:“公主不要进来!” 喊这一声的同时,楚浅音同时躲避令牌,等她稳住身形,发现利剑已然刺穿了芳若的身躯。娇小的女子见楚浅音没有进来,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与此同时,嘴角不断地涌现出鲜血。煞白的小脸和鲜艳的血液映衬,凄厉绝美! 楚浅萱策马赶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幕:那个日夜陪着她的女子被利剑刺穿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楚浅萱心中凄厉,撕心裂肺的喊:“芳若!” 她加快马的行进速度,还不待马站稳,便立时下马,踉跄着跑向芳若身边,推开一旁的侍卫,颤颤巍巍的抱起她,低低哑哑的喊:“芳若,芳若……” “公主……别……伤心……”芳若看到楚浅萱过来,素来处变不惊的女子如今显然伤心至极,眼泪不住的流。芳若心中酸涩,费力的开口。 “对不起……”楚浅萱低低的道,“对不起,芳若,对不起……” 如果不是为了替我做事,你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你还这么小,大好的年华还没有享受,你怎么能死呢? “是……芳若……自……自愿的……”芳若费力的抬起手,攥着楚浅萱的衣角,脸上带着释然和不放心。 公主,你心里这么多的秘密,你心里这么多的苦楚,若是芳若不再了,谁还能为你分担? “芳若,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楚浅萱慌乱的说,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给自己做保证。 楚浅萱环顾四周,大声叫喊:“大夫,白墨,你快去找大夫!” 白墨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你怎么不去,快去找大夫!”楚浅萱怒瞪着他,喝道,“快去!” “公主……”白墨心疼的看着楚浅萱,他身经百战,芳若被人一剑刺穿心脏,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便是再好的医生也无力回天! “芳若……”楚浅萱抱着她的头,抱的紧紧的,“芳若,他们都不救你……” 女子的哭声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开口:“没关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没有完成答应你的事,我说了要为你寻一个顶好的夫君,让你开开心心的做一个新娘。你还没有嫁人,你怎么能死呢?” “公主……”芳若低低的叫道,眸光已然有些涣散。 听到芳若开口,楚浅萱连忙应道:“芳若,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公主……”芳若看着她,一边不住的咳血,一边哑着声音开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一……一个人担着……我……我……” 芳若的话说到一半,手臂软软的垂下,浑身再没有了任何力气。 “芳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楚浅萱慌乱的看着芳若,眸间尽是惊恐,她费力的摇着芳若的身体,可是芳若早已没了气息,良久,楚浅萱将头埋在芳若的胸口,衣衫上的鲜血沾染在楚浅萱的脸上。她却丝毫未觉。 “芳若……”楚浅萱不停的叫着芳若的名字,像是魂魄全失,脑海里只剩下了这唯一一个名字。 白墨看的心疼,忍不住走上前去,摇了摇她的肩膀,安慰道:“公主,你节哀吧。” “你滚开!”楚浅萱猛然推开白墨,眉眼俱厉的看着白墨,白墨不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楚浅萱抬眼,环视着皇后派来的一群人,恶狠狠的开口:“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截杀本宫的贴身婢女!” 楚浅萱加重了声音,她坐在地上,可气场全开,令人忍不住的想要俯首。 为首的嬷嬷不卑不亢的回道:“公主殿下,这贱婢竟敢阻拦浅音公主回国都,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就地诛杀!” “哦?”楚浅萱冷笑,眸光森寒的看着为首的嬷嬷,阴恻恻的开口,“芳若阻拦楚浅音回国都便被你诛杀,若是本公主亲自阻拦呢?” 不等嬷嬷开口,楚浅萱又继续道:“本宫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胆子敢诛杀本宫!” “奴婢不敢。”嬷嬷淡声道。 “不敢?”楚浅萱讥笑,眸光冷冷,不带一丝感情,“今日楚浅音的国都之行本宫拦定了,你若是够胆子,本宫就在这里,等你诛杀!” 楚浅萱一字一字,语气煞是摄人。 “公主殿下莫要为难奴婢等人,奴婢等人奉皇后娘娘懿旨,定要将浅音公主带回国都。”嬷嬷躬身行礼,末了,又添了一句,“公主殿下常年伴在皇后娘娘身侧,当该知道皇后娘娘甚是思念浅音公主。还望殿下体察娘娘的思女之情。” 楚浅萱不为所动,仍旧冷冷的看着嬷嬷,沉声开口,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休想!” “公主殿下,您若是执意如此,便莫怪奴婢等人逾矩了!”嬷嬷表情淡淡,挥手道,“奉娘娘懿旨,浅萱公主若是阻拦浅音公主的回程之路,不论身份,就地收押!” “是!”侍卫们齐声道,声音整齐划一。 楚浅萱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对于此种情况似是早就了然于心,一点也不惊讶。 倒是白墨拧眉,完全没有想到皇后竟会为了迎楚浅音回南楚对楚浅萱这般不留情面! “懿旨?”楚浅萱冷笑,缓缓的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迹,楚浅萱擦的随意,血迹不但没被抹掉,反而蔓延至了大半张脸,一边血红,一边白皙,就像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 “嬷嬷可曾听过一句话?”楚浅萱挑眉问道,见她面带不解,解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本宫如今身在延城,母后深居宫内,她的手,恐怕还伸不到南楚的边境!” “公主殿下莫非是要抗旨?”嬷嬷冷静的反问道。 楚浅萱面不改色,依旧表情淡淡:“旨意?本宫是南楚皇帝亲自敕封的一等公主,仅仅是母后的懿旨,还没那个权力收押本宫!” “殿下……”嬷嬷终于变了表情,她微微蹙眉,脸上立时涌现出几道沟壑,突然失了言语。 楚浅萱抬首,越过为首的嬷嬷,看向城外的楚浅音,不过是几步之遥,却仿佛有着天大的沟壑,不可逾越! “楚浅音,今日我在,你是不可能从这里过去的!”楚浅萱声音淡淡。 楚浅音也看着她,一手拉着楚画,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点头:“我知道。” “若是知道便好好在云国待着吧,南楚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楚浅萱别过脸,不再看她。 楚浅音并未动怒,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叫了白墨一声,扔给他:“白将军的令牌可是要收好。” 白墨接过令牌,点头应是:“多谢公主归还令牌,白墨谨记!” 楚浅音并未多做言语,对着莫昕等人道:“我们回吧。”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嬷嬷着急的转身走了两步,忙声开口:“浅音公主留步!” 楚浅音脚步顿住,并未回头。 嬷嬷见她挺住脚步,心中一喜,连忙道:“公主殿下还是随奴婢回南楚吧,皇后娘娘当真是对殿下思念入骨,殿下怎么忍心让皇后娘娘空等?” 嬷嬷打着亲情牌,希望楚浅音能够回心转意。 楚浅萱冷眼旁观,并未做声。 楚浅音声音浅淡:“皇姐既然在南楚,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总归这么些年我未曾在母后身边,回去了也不过是徒增忧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回去!” 嬷嬷心中着急,抬步就要去追她,却听楚浅萱笑着开口。 “嬷嬷可要仔细了,嬷嬷脚下就是南楚和云国的边境线,你若是出了这里,再想回南楚可就不容易了。” 楚浅萱浅笑开口,颇有些幸灾乐祸。 嬷嬷的一只脚停在了空中,拧着眉心看着楚浅音,终是收回了脚。 出境容易,可是入境必须要拿到晋元帝颁发的通关文书,这一来一回就要用去半个月,委实不划算! “嬷嬷回吧,我此番是不会回去的。”楚浅音交代一声,继续朝着云国的方向走着,任凭嬷嬷如何喊叫,都不再回首。 楚浅音的身影逐渐消失,留在这里的人脸色各异。 嬷嬷一脸菜色,没能迎回楚浅音,她显然十分不满。 而楚浅萱则是表情淡淡,看着楚浅音离开的方向出神,她的一只手还缓缓的抚摸着芳若逐渐冷却的躯体,心中苦涩。 嬷嬷身后站着两名宫女,其中一名普通的模样,低垂着头,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楚浅音一行人回了云国的客栈。 莫昕自那日帮了姚小姐后极是不得紫灵待见,还未做声便被紫灵赶离了原处。他无奈的叹口气,站远了些,选在了一个能在危险来临时及时出手的位置。 紫灵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哼道:“虚伪!” “好了。”楚浅音见她如此小孩子气,忍不住开口,“你怎的如今心眼比针尖儿还小?”语落,看了一眼楚画,开口道,“连楚画都不如!” “小姐!”紫灵不满的看着楚浅音,控诉道,“我这是再给你出气!” 楚浅音安抚道:“好了,就到此为止吧!你这几日针对他我不也没说什么?” 紫灵哼哼两声,却没反驳,她换了个话题继续开口:“小姐,浅萱公主今日又这般做派,委实可恶极了!她怎的这般针对你?” 楚浅音曾经也是觉得楚浅萱是针对她,可今日过后,她又有了旁的看法。还未解释,便听楚画反驳。 “紫灵姐姐错了。”楚画看着紫灵,声音清脆,“那个姐姐虽说一直恶狠狠的语气跟浅音姐姐说话,百般阻拦不让浅音姐姐入境。可我倒觉得那个姐姐是为了保护浅音姐姐,而不是憎恨她。” 紫灵头一次听到这般的看法,她摸摸楚画的头,挑眉问道:“何出此言?” 楚浅音也想听听楚画怎么说,因此并未做声,只是浅笑着看着楚画。 楚画偏头道:“那个姐姐看浅音姐姐的眼神我很熟悉,我师父曾经狠着心处罚我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看着狠厉,可是眼眸眼神都是关心和爱护。” 紫灵轻笑:“小孩子可不要胡说,这个姐姐可是从小就欺负你的浅音姐姐呢!” “我没有胡说。”楚画见自己被人质疑,不满的反驳。 楚浅音此时浅声开口,帮着楚画道:“她没有胡说。” “啊?”紫灵见楚浅音也是这般论调,一时愣神,呆呆的看着楚浅音。 “你可曾看到了那个嬷嬷和皇姐纠缠时,她旁边的那个婢女传来的信息?”楚浅音看着紫灵问道。 紫灵摇摇头,她当时只顾着看那个嬷嬷和楚浅萱,倒没有关注旁的事情。 楚浅音淡淡开口:“那个婢女告诉我,千万不要进入南楚的国境。” “那个婢女这么说小姐也信?”紫灵颇为失语,全然没有想到楚浅音选择回来云国客栈的原因竟是一名婢女! 然而,楚浅音的下一句话却让紫灵瞪大了眼睛。 楚浅音说的是:“那个婢女是紫玉。” “姐姐?”紫灵的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度,看着楚浅音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姐姐怎么跑到了南楚的皇宫,还当上了皇后娘娘的婢女?” “这就要亲自问问紫玉了。”楚浅音摆手,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 紫灵皱着眉:“姐姐的易容术何时这么精湛了,连我都险些瞒过去!” “那是你自己笨!”一道雅致温柔的声音传来,带着轻笑和打趣,紧接着一个人影缓缓走进来,一身紫衣,面容秀美,恰是紫玉的模样,她朝着楚浅音行礼,“紫玉见过小姐!” 第75章 再踏征程 “紫玉快过来。”楚浅音见紫玉回来了,连忙止住她行礼,高兴的开口。 紫玉也是微微一笑,起身走近楚浅音。 “姐姐,我哪里笨了?”紫灵听见紫玉如此说她,嘟着嘴,委屈极了。 紫玉偏头看着她,毫不客气的开口:“我一直在给你打手势,你却未曾看到,看不就是笨么!” 紫灵哑然,不再说话,可表情依旧是委屈至极! 楚浅音见她二人不再斗嘴,连忙问道:“紫玉,你怎的去了母后的宫里?” 紫玉看着楚浅音,缓缓开口:“那日林相到了阳川,我前去接应,发现有人在跟着他。那人似是武艺甚高,我和林相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堪堪甩掉了他们。我心中担心,把林相带到我们的基地之后便连忙出去探查。那帮人果然还不死心,仍旧是满城的寻找林相。我那晚跟踪他们一直到他们的落脚之处。 “在那里看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我因在南楚皇宫时见过那个嬷嬷,故而印象深刻。他们在屋里谈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后来我就守在那外面。等到了一个丫鬟出来,我便打晕了那个丫鬟,将她扔到了别处,自己扮作那个丫鬟混了进去。后来皇后娘娘听说小姐要和叶岚世子去南楚,便紧急召了嬷嬷回国都,我便跟着一起回去了。” “那你为何不让小姐进入南楚的国界?”紫灵听到此处,不由问道。 紫玉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别着急,随即又继续道:“我回了南楚的皇宫,偷听了皇后与嬷嬷的谈话,我才知道皇后此番接小姐回去是不怀好意,心里打了旁的主意。我担忧小姐安全,故而不让小姐入南楚。” 楚浅音皱眉。 “皇后娘娘不怀好意?”紫灵懵懵的看向紫玉,张嘴就道,“可是皇后娘娘一直都这么关心爱护小姐,她怎么会对小姐有所图谋呢?” 楚浅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若她对我的好都是为了迷惑我,迷惑所有人呢?” 楚浅音眼神有一瞬的沉痛,她自小虽被楚浅萱赶离南楚的皇宫,可是皇后却始终与她书信联系,月月必定给她传一封信问候她,还给她各种她亲手做的衣衫、精巧的玩意儿。对她可谓是费尽了心思,连楚轻辰都及不上她。 她也一直对皇后甚是亲近,哪怕后来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也未曾想过与皇后断了缘分,可是如今,却发现一直对她极好的皇后却是另有图谋,所谓的好都是一层假象,楚浅音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沉痛万分! 紫灵见楚浅音神色有异,心知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戳中了她的痛点,被紫玉瞪了一眼后,神色讪讪,不再言语。 “小姐定要谨记,尽量不要回南楚,浅萱公主不让您回去是对的。”紫玉深深地看着楚浅音,恳切的开口,随即道,“我此番是趁着浅萱公主作伐嬷嬷,偷偷出来的,不能久待,我先回去了。” 语落,紫玉拍了拍紫灵,道:“好好照顾小姐。” 紫灵答应的很是爽快,拍拍胸脯保证道:“姐姐你就放心吧。” 紫玉笑笑,连忙运起轻功往回赶。 楚浅音看着紫玉逐渐消失的背影,良久没有说话。 紫灵见楚浅音这般出神,对着楚画悄悄的使了个眼色,楚画心神领会,跟着紫灵一同离开了房间。 楚浅音一行人离开了城门之处,嬷嬷阻拦不得,见她走远了,也带着人离开。 “站住!”楚浅萱叫住嬷嬷一行人,冷笑道,“杀了我的芳若,你们就想这般若无其事的离开?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嬷嬷深吸一口气,对着楚浅萱行礼道:“公主殿下是知礼之人,奴婢等人也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行事,殿下莫要不依不饶的为难奴婢等人了!” “我这般就叫为难了?”楚浅萱凉凉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声音冷冽,像是冬日里的寒风,刺骨冰寒,“那你们方才把剑刺进芳若的胸膛时,怎么就不想想放过她呢?” “殿下……”嬷嬷叫道。 看出了嬷嬷又想拿出皇后来压自己,楚浅萱冷笑着打断嬷嬷的话:“休要再拿母后来压我!母后的慈悲之心、贤德之名是南楚国人人尽皆知的事情。你此番在大庭广众之下屡次败坏幕后的名声,你究竟是何居心?” 嬷嬷的脸色变幻了几番,她万万没有想到楚浅萱的反应竟如此之快,立刻就借由皇后的名声讨伐她! “母后或许是给了你旨意让你迎回楚浅音,可本宫不信,素来心地善良的母后会为了迎楚浅音回南楚而枉顾旁人的性命!你几次三番的败坏母后名声,本宫本不欲理睬,可你却不思悔过,执意如此。本宫若任由你这般败坏母后的名声,岂不是全天下都要知道母后是个枉顾子民性命的皇后?” 楚浅萱神色冷冷,回头看了一眼白墨,淡声问道:“白将军,你来告诉本宫,像秦嬷嬷这种行为,本宫应当如何处罚?” “回殿下,妄论皇室名声着理应处死!”白墨躬身,恭敬的为楚浅萱普及了南楚的律法。 秦嬷嬷此时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慌乱的神情,方才的镇定自若一夕之间消失殆尽。她太清楚楚浅萱了,她让人截杀了芳若,以楚浅萱护短的性子,当真会杀了她! 楚浅萱玩味的看着秦嬷嬷脸上慌乱的神色,静默了半晌,见秦嬷嬷的脸色终至灰败,才缓缓的开口道:“秦嬷嬷也听见了,按照我朝的律法,嬷嬷肆意败坏母后的名声的行为本应处以死刑。”楚浅萱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念及嬷嬷照顾母后多年,深得母后欢喜,本宫也不便在不经母后同意的情况下就将嬷嬷处死……” 秦嬷嬷见楚浅萱还顾及着皇后,心中欢喜,只要回到国都,皇后娘娘一定能救下她的。秦嬷嬷心中这样想着,将生还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身在国都的皇后身上。 楚浅萱一眼便看出了秦嬷嬷心中所想,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心中暗骂:蠢货。 “白将军,便先将秦嬷嬷收押,与延城城主父子二人一同押送国都。”楚浅萱懒得再和秦嬷嬷废话,当即对着白墨吩咐。 白墨倒没有任何异议,直接叫人把秦嬷嬷带下去。 秦嬷嬷装作不卑不亢的模样,对着楚浅萱装模作样的行礼谢恩:“奴婢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 楚浅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秦嬷嬷,对着余下的人开口道:“方才拿剑斩杀芳若的人留下,其余的人收拾收拾便回国都复命去吧。” “是。”除了斩杀芳若的人一脸菜色,其余的人都送了一口气,行礼后迅速退了下去。 楚浅萱眸光冷冽的看着这个侍卫。 侍卫被楚浅萱看了一会儿,顶不住她眸中的压力,当即毫无骨气的跪了下来,连声求饶:“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 楚浅萱不为所动,看着他的眸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你为秦嬷嬷办事本宫本不应怪罪你,可是你待人命如草芥,杀人杀的如此痛快。既然如此,你便也常常自己的性命被当做草芥的滋味吧!” 语落,楚浅萱扶起芳若,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费力的带着芳若往城里去,白墨有心想要帮忙,却被楚浅萱一个眼神制止住。楚浅萱说:“白墨,你看着办吧,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不等白墨开口,楚浅萱便带着芳若继续往城内走。 围观的百姓渐渐退散,楚浅萱脸上的血迹和芳若的尸体让人望而却步。哪怕楚浅萱身份高贵,也没有百姓敢上前帮忙。 早先收留楚浅萱和芳若的大娘见芳若早上出了门后一直未归,心里担忧,带着翠儿出来寻找芳若。哪知刚到了集市,便见一群百姓站在路旁,对着路中央行走的两人窃窃私语。 翠儿眼尖,指着楚浅萱问大娘:“娘,那个就是昨晚帮了我的姑娘。” 大娘闻言,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楚浅萱和出门未归的芳若么?! 她连忙跑上前去,看着芳若浑身血迹,声音大恸:“这……这是怎么了?” 任谁看见清晨出门还活生生的人,不过两个时辰便气息全无也难以相信,大娘也是如此! “大娘……”楚浅萱抬头,看见大娘关切的神色,神情一下子软了下来。 大娘心疼的看着楚浅萱,直接用袖子擦拭楚浅萱脸上的血迹,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在平静下来之后不住的安慰楚浅萱:“姑娘,节哀顺变吧!” 楚浅萱在芳若死后,除了刚开始的悲恸,一直用坚强的面具去为她报仇,去阻拦楚浅音回国都。百姓的窃窃私语她听到了,指指点点的小动作她也看到了。她一直以为她要自己承受着悲伤,却未曾想到,仅仅是大娘轻飘飘的一句话和一个亲近至极的动作便让她卸下心防。心里一直压抑的悲伤也汹涌而出。 “大娘……” 大娘拍拍她的手,用无声的动作代替安慰的语言,无声更胜有声! “翠儿,过来,咱们帮着姑娘安葬她的妹妹!” 翠儿闻言,立刻上前帮着楚浅萱抬芳若。楚浅萱感激的看着翠儿,翠儿低声道:“姑娘不要客气,是翠儿要感激姑娘昨夜的相救之恩才是!” 楚浅萱再没说话。 南楚在云国以南,此时天气转暖,将芳若带回国都安葬显然不现实。楚浅萱在大娘和翠儿的帮助下,在延城找了个风水极佳的位置,郑重的将芳若安葬在这里。 一切都做好,送别了大娘和翠儿,楚浅萱又再次回到芳若的墓碑前,靠着她的墓碑,缓缓地开口:“芳若,我将你葬在延城,为你寻了个风景秀美、视野开阔的地方。你一直被皇宫的高墙所困,如今去了,再没有机会去看一看你向往了这么久的山河……” 楚浅萱说着伤感,她低低的话语飘在空中,被风吹散:“芳若,不要怕,大娘和翠儿会时常来看你,若是将来可以脱离皇宫,我也会在这里陪你,你一定不会孤单的……” 白墨悄无声息的走到楚浅萱身边,蹲下身子,安慰道:“殿下节哀……” “白墨……”楚浅萱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一滴一滴,打湿他的衣襟。 白墨猝不及防,感受到胸前的湿意,犹豫着抬起手,终究缓缓的抱住她,无声的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力量。 他知道楚浅萱的伤心,芳若打小就伺候楚浅萱,主仆二人相处了十多年,早就生出了感情。楚浅萱本就心思细腻,如今看到芳若这般惨烈的死在她的眼前,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 楚浅萱哭了好久,才闷声问:“那个人呢?” “在牢里关着。”白墨心神领会,知道她问的是谁,回道。 楚浅萱抬起头,泪眼朦胧,可眼眸的深处是翻天的恨意,她咬着牙:“带我去见他!” 白墨几乎立时懂了楚浅萱无处发泄的悲伤和憎恨,他开口制止:“你如今不冷静,我不能带你去见他!” “白墨……”楚浅萱重重的叫着白墨的名字。 白墨毫不退让,一把抱住楚浅萱,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我知你想做什么。浅萱,鲜血我来为你沾染,你的手应当是自始至终的纯粹干净。” 楚浅萱忽然失了言语,她是想要亲手杀了那个人,可是这样又如何呢?芳若不会再回来了,再也不会陪着她了。那条路,终究是只能她一个人走,踽踽独行,是风是雨,都只能是她一个人担着了。 她知道芳若临死之前想要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芳若,你想让我把心里的秘密告诉白墨,让他替我分担。可是啊,我既然都已经害了你,怎么还能再去害别人呢?一个你,已经够了! 楚浅萱静静的呆在白墨的怀抱里,塌着眼眸,悲痛的眸光重新被坚定所取代,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会走下去!芳若,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因此而死,除非是我自己! 第76章 暗枭相逢 黑夜降临,楚浅萱跟着白墨回了城主府。回了房间,楚浅萱一人坐在桌前,眸光深深,沉思良久。 此次她虽阻拦了楚浅音回南楚的行程,可是待她回到国都,皇后和楚轻辰定会牢牢看紧她,那消息…… 楚浅萱拧了拧眉心,倏然灵光一闪,猛的站起来,还未出门,便听见窗外的微小动静。楚浅萱屏住呼吸,悄声走到窗边,靠墙站好,凝眸看向外面。 一道人影浮现,破窗而入。楚浅萱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捂住嘴巴,那人一只手关上窗子,悄声开口:“殿下莫怕……” 语落,琢磨着楚浅萱反应过来,她才松开她的嘴。 借着烛光,楚浅萱看清了那个人,她看着那人,道:“今日你趁着我作伐秦嬷嬷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出城,你是谁?” 楚浅萱正想出去找这个人,便见她送上门来,委实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楚浅萱在那种悲伤的情况下都能观察的如此仔细,她微微愣神,随即浅笑:“殿下好眼力。” 语落,她伸手探向脸颊的侧边,撕开脸上的面具:“是我。” “紫玉,竟然是你。”楚浅萱惊喜过望,她见这人出城时未做多想,方才坐在房里思忖良久,才想起这个人似是和楚浅音有过短暂的动作交流,她便想着这人应当是和楚浅音认识,却没想到竟是紫玉! “你来的正好!”楚浅萱拉着紫玉走离窗子的旁边,仔细探查了四周,才郑重的看着她问道,“我且问你,你现在可能给楚浅音传递消息?” 紫玉来本是想问问楚浅萱有关皇后的事,全然没有想到她竟问了这个问题。她微微愣神,短暂的犹豫过后,她轻轻点头。 楚浅萱松了口气,小声道:“你附耳过来!” 紫玉依言照做。 楚浅萱凑在她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轻不可闻。 紫玉听完,眉眼陡然冷凝,她看着楚浅萱,求证:“殿下说的当真?” “我前些时日派芳若出来便是探查此事,绝无差错!”楚浅萱信誓旦旦的说,“我此番若是回了宫,便再难出来。这个消息只能靠你去传递给她了!” 楚浅萱将这般隐秘的事情交给紫玉去做,倒不是全然相信她,她在赌,赌紫玉对楚浅音的忠心! 紫玉得到保证,再不敢逗留,她连忙说:“此事事关重大,奴婢必须立刻去禀告小姐,殿下告辞!” 楚浅萱点头,这件事她本就不想耽搁,紫玉能立刻禀告楚浅音再好不过了! 月光如水,楚浅音在客栈呆了一日,一直未曾出去。期间楚画想要进来喊她用晚餐,被紫灵阻拦住。 紫灵正准备带着楚画睡觉时,楚浅音突然开了房门。 “紫灵,叫上莫昕,我们立刻赶路!” 乍然听到楚浅音如此吩咐,紫灵有些回不过神,她开口问了一句:“小姐,我们去哪儿?” 楚浅音缓缓吐口:“暗枭谷!” 知晓楚浅音要去暗枭谷后,莫昕一路上的脸色都不是很正常。 本来楚浅音并未有所察觉,可当莫昕精准无误的找到暗枭谷的进谷通道,将他们带进去的时候,楚浅音终于看向了莫昕。 莫昕收了莫测的表情,强装镇定,淡定的接受楚浅音的注视。 楚浅音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暗枭谷的议事殿内,身着墨色锦袍、带着金色獠牙面具的男子高坐首位,似笑非笑的看着低下一众滔滔不绝、群情激愤的人。 “尊主,云文逸不是云国嫡系,怎能堪当太子大任?” “就是!” “说得有理!” …… 面具男子随意的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戒指,低下群情激愤,可他依然八风不动,大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角落里,莫离面色复杂的看向面具男子,抬步走到他身边,纠结着低声开口:“哥哥来了。” 面子男子一直散漫的姿态瞬间收敛,他让莫昕寸步不离的保护楚浅音,既然莫昕来了,那…… 莫离点点头,无情的打破面具男子心中的幻想。 面具男子咬着牙,只想着:完了! 他咬牙对着莫离道:“这些日子你便戴着面具吧!” 语落,他起身,疾步出了议事殿,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人和一脸茫然又不情不愿的莫离。 楚浅音刚入了暗枭谷的主城不久,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奔来。 楚浅音忽然一笑,心中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她瞥了一眼莫昕,似笑非笑。 莫昕被她看的心底一凉,面上依然装作十分镇定的样子。 面具男子在靠近楚浅音的地方停住马,下马跑到她旁边,痞声开口:“小美女,怎么造访我的地盘了?可是突然想我了?” 莫昕表情抖了抖,心里想着:他家世子果真是会演,竟然能够两种不同的性格切换的如此自如! 以往面具男子这般说法,楚浅音素来是冷脸以对,不搭理他。可今天楚浅音却是一反常态,朝着他缓缓一笑,软声开口:“是啊,当真是想你了呢!” 楚浅音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音调。 面具男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故作镇定,惊喜万分的开口:“那你可是要考虑投入我的怀抱?” “可以啊。”楚浅音不假思索的开口。 面具男子语结,金色的獠牙面具遮住了他讪讪的表情:“你……” 楚浅音眼波流转,柔柔的看着面具男子。 “阿音……”萧叶岚叹了口气,温润雅致的声音替代了低沉喑哑的嗓音,颇有些无奈。 楚浅音冷哼两声,收了柔柔的表情,双手环胸,凉凉的看着她:“装啊,你怎么不装了?” 萧叶岚颇有些无奈:“阿音,这里人太多,你跟我走吧。” 楚浅音凉凉的看着他,知道这里着实是大庭广众,不便聊天,她没再坚持,顺从的跟着萧叶岚往城内走。 紫灵拉着楚画,狠狠地为萧叶岚捏了把冷汗。 楚画悄悄地和紫灵咬耳朵:“这是叶岚哥哥么?” 紫灵点点头,揉揉楚画的头发,语重心长的开口:“楚画,记住了,日后骗人定要骗得高明些!” “嗯嗯,楚画知道了!”楚画笑嘻嘻的点头同意。 两人一唱一和,楚浅音和莫昕失笑,而萧叶岚的脸色颇为精彩。 萧叶岚把马扔给莫昕,吩咐道:“你去为阿音准备住处,顺便告诉莫离,不用他躲了。” 莫昕骑马走后,萧叶岚拉着楚浅音、紫灵拉着楚画,四人一前一后的在城里走。 暗枭谷说是谷,可其占地面积极大,主城周围村庄林立,主城内小贩众多,集市喧闹,有一宫殿坐落,宫殿虽小,可是侍卫防守严密,俨然一个小国家! 萧叶岚带着楚浅音入了宫殿,他的面具和姿态就是活生生的一张通行证,不经阻拦便畅通无阻的入了皇宫。 一路上萧叶岚一直拉着楚浅音的手,楚浅音瞪了他一眼,他丝毫未觉,于是楚浅音也多做挣扎,顺从的被他拉着。 入了宫城,萧叶岚径直带着楚浅音去了住的院子,紫灵识趣的带着楚画去玩儿,不打扰他们二人。 “阿音,我思念极了你。”萧叶岚摘下面具,带着款款的微笑,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楚浅音,他声音温润,让人忍不住的沦陷。 楚浅音不自觉的沉迷进去,放柔声音:“我也是。” 萧叶岚勾唇一笑,将楚浅音拥在怀里。 萧叶岚的身形比楚浅音高了些,楚浅音的眼睛恰好被他的黑色衣服蒙住。眼前一片黑暗,楚浅音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本是要质问他的。结果却被他的美男计惑住身心,楚浅音破感挫败。 她伸手,狠狠地拧着萧叶岚腰间的肉。 萧叶岚吃痛,低声道:“阿音,许久不见一见面你就这样对待我?” “少废话!”楚浅音冷着声音,推开萧叶岚,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动作一气呵成,“莫昕都带我进来了,你还瞒着我?” 楚浅音想着,她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暂且不说,可是这莫昕都如此轻车熟路的带她来了暗枭谷,萧叶岚竟还想负隅顽抗的阻拦,委实过分! “阿音……”萧叶岚凑过去,笑着说,“我这不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嘛!”他一直用两个身份与她相处,便是想告诉她也找不到机会啊。与其说出了让她生气,倒不如一开始便不告诉她! 楚浅音仍旧不解气的掐了掐他的脸。 萧叶岚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愿,反而笑着问她:“阿音是何时认出我的?” 萧叶岚知道莫昕自然不会告诉她他的身份,即便莫昕对此处轻车熟路,倘若楚浅音之前不知晓他的身份,她也不会怀疑他就是一直戴着金色獠牙面具与他她相处的人! 楚浅音哼哼两声,道:“那次去碧霞山采药,下山的时候确定的。” 萧叶岚闻言,突然想起在看着楚浅音策马离开以后,他因呼吸不畅,摘下面具的动作。 “我当时方修炼了音凰心经,又在上山的过程中觉得你的气息过于熟悉,故而便用了音凰心经中的隐身功法,想看看能不能看到你摘下面具的样子。”楚浅音淡声解释。 萧叶岚顿悟,果然是如此。 忽然之间,萧叶岚问道:“那你当时去云国自投罗网……” “和此事没有关系。”楚浅音笑着摇头。 萧叶岚直直的盯着楚浅音,忽然心疼的再次抱住她,低声道:“阿音,对不起。” 楚浅音没再说话。 两人都是聪明人,楚浅音当时确实是受了此事的刺激,才决定去云国找云文逸自投罗网。萧叶岚也知道楚浅音虽然嘴上说着和此事没有关系,可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他的一声对不起,楚浅音也知道他定然是想通了其中关节。 二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萧叶岚如此聪明,看事情看的也甚是通透,他能如此迅速的从楚浅音的解释中联想到这一问题,足以见识他的聪慧通透。 萧叶岚下午便给楚浅音普及了暗枭谷的知识。 暗枭谷是这片大陆最神秘的存在,成立前年,朝代更迭而暗枭不倒。 相传暗枭谷的创始人乃是云国皇帝的结拜兄弟,彼时朝局动荡,萧氏祖先和彼时的皇帝联手肃清朝局。 萧氏祖先虽和云国皇帝交好,可以甚至鸟尽弓藏的道理。朝野一安定,他便急流勇退,带着萧氏的族人远走避世。 可云国的皇帝也是极讲义气的人,他对萧氏祖先百般挽留,见委实挽留不住他,便和他做了一个约定。 萧氏可以避世,但是必要时刻关注云国动向,若云国朝野危难,萧氏族人定要出山相助! 这一约定,是二人相互妥协后的成果。 于是萧氏祖先带着族人远走,来到暗枭谷避世。虽远离尘世,可却对天下之事了然于心。情报网络发达,甚少有事能瞒过暗枭的眼睛。 而暗枭传到现在,便到了萧叶岚的手里。 “既然这里尽是萧氏族人,莫离当时说的‘压不住’又是何意思?”楚浅音不解的问道。当时她看出事态紧急,并没有过多发问。可是如今二人闲暇,楚浅音也就开口发问。 见楚浅音如此问,萧叶岚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讥嘲:“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倚老卖老罢了!” “原来暗枭的政事也不是单纯划一。”楚浅音了然。 “阿音有所不知,虽说当初暗枭初立之时尽是萧氏族人,可随着族群不断繁衍,哪还是当初那个纯粹至极的暗枭?这么多年暗枭都似世外桃源一般,不经战事,他们的心早就浮躁。况且当时父亲身亡时我还年幼,族中的事务都是由三位长老把持,后来虽说还政于我,可却在族中的威信极高。此次我帮着晋元帝废了云文松,扶持云文逸登基,他们心有不满,趁着我和莫离不在谷中肆意生事罢了!” 萧叶岚为楚浅音解释,提到三位长老时语气淡淡,对他们颇为不放在心上。 “三位长老中可有一人姓姚?”楚浅音抬眸,深深的看着萧叶岚。 第77章 议女婚事 “阿音如何知道的?”萧叶岚笑的清浅,倏然表情凝住,他眉心微皱,声音微凉,“姚瑶去找过你了!” 不是问句,而是十足的肯定! 楚浅音点点头。 萧叶岚冷笑:“难怪我刚回来时没有看到她!她可有为难你?” 萧叶岚虽说不常在暗枭,可却也知道,姚瑶这个人娇纵任性,自小被姚长老护着,无法无天也不足以形容她。且她武艺不俗,楚浅音打出关后他并未见识过她的武艺,着实不知道二人的武艺谁高谁低。 楚浅音摇摇头:“她是来了,被莫昕用你给的令牌赶走了!”语落,她看向萧叶岚,“你当时给莫昕令牌,就是为了防着一个姚瑶?” “自然不是。”萧叶岚否认,一个姚瑶,还不至于他把暗枭尊主的令牌交出去,“我把令牌给莫昕,是担忧这三个长老联起手来对你下杀手。” “对我下杀手?”楚浅音声音微挑,显然想不明白她和暗枭的三位长老有什么过节。在紫玉传信过来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暗枭其名。 萧叶岚神色郝然,略有些不自在。 楚浅音顿悟,她瞪了一眼萧叶岚,恨恨的开口:“你的桃花果真是开的鲜艳!” “胡说。”萧叶岚反驳,看着楚浅音,话说的煞是甜蜜,“我分明只有你这一朵桃花!” 楚浅音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知道暗枭何处藏着千年雪参?” 萧叶岚微愣,缓声开口:“千年雪参怎会出现在暗枭?” 他虽常年不在暗枭,可是暗枭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有莫离定期汇报给他,若是暗枭有千年雪参这样的珍贵药材,莫离定然早就告知于他。 “谁告诉你暗枭有千年雪参的?”萧叶岚颇有些疑惑,暗枭素来隐秘,便是晋元帝也只知道有暗枭这一组织,而不知暗枭具体位置。究竟是谁这般神通广大,竟能连这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萧叶岚一向灵光的脑子如今也想不透,不解极了。 楚浅音微微沉了口气,淡声道:“是皇姐告诉了紫玉,紫玉传信给我的。” “楚浅萱?”萧叶岚煞是惊讶,见楚浅音点头,他又皱眉道,“楚浅萱怎么知道的?” 楚浅音忽然开口,缓声道:“阿岚,你说,这世上的人千般性情,可不管何种性情,是不是都是他们想要你看到的,而不是他们真正的性情?” 萧叶岚眉心微皱,想问她最近经历了何事,可是话至唇边,又咽了进去。他眉眼轻柔,温柔的看着楚浅音,轻轻把她拥在怀里,安慰道:“阿音,都会过去的。” 楚浅音顺从的伏在他的怀里,眼睑轻合,幽幽的开口说道:“阿岚,你知道么?我也是到如今才知道,原来母后这般的疼爱我,都是做给是人看的假象,原来皇姐不断的驱逐我,不过是为了保护我!这么多年,我竟被蒙蔽的如此之深?!” 萧叶岚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仿佛所有的语言都是这么的苍白无力。 “皇姐此番又为了拦住我回南楚,盗了白墨的令牌偷偷赶来延城,与她一同长大、形同姐妹的婢女因为而死。皇姐违背了母后的意愿,回到国都会面临什么我都不得而知……” 萧叶岚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哄着任性吵闹的婴儿,极具耐心:“无妨,我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带着你去南楚!” 楚浅音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好。” 楚浅萱将楚浅音再次赶离南楚,并且扣押了秦嬷嬷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初听闻此事时,皇后柔美端庄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分外不悦,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满的开口:“这个浅萱,委实不像话!” 一众宫女看着皇后突然变了脸色,个个不敢说话,宫殿里鸦雀无声。 “谁又惹你这般动怒?”一阵爽朗的声音从殿外传入,南楚皇帝从殿外缓步走进,双手负在身后,明黄的龙袍煞是惹眼。 殿内外的人整齐划一的行礼问安。 皇帝挥挥手,屏退了众人。 皇后气极了,不对皇帝行礼问安不说,在椅子上坐着压根儿就没起来。皇帝与皇后感情素来和睦,故而也未曾在意 他走到皇后身边坐下,笑着问道:“我还未曾金殿便听见你发了怒,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浅萱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皇后没好气的开口,语气重重,煞是不悦。 “浅萱?”皇帝挑眉,笑道,“浅萱此番和白墨去了延城,将延城鱼肉百姓的城主押送回京,延城百姓对此莫不称道。朕觉得此次浅萱做的好极了!” 皇帝连声称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显然对楚浅萱和白墨的所作所为满意极了! 皇后瞪他一眼,开口道:“浅萱此事做的确实不错,但你可知,除了此事她还做了什么旁的事情?” 皇帝微愣,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除了此事楚浅萱还做了何事,竟能惹得素来温和端庄的皇后生了这么大的怒气。 皇后重重的开口:“浅萱这个孩子,跑到延城遇见了浅音,又把浅音赶走了!” “什么?”皇帝皱眉,全然没想到楚浅萱去个延城都能这么巧碰见楚浅音。他知道皇后极是思念楚浅音,故而云国皇帝递交婚书时,他虽满意,却故意给了他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为的就是让萧叶岚有机会带着楚浅音回南楚。却不想他创造的好机会一下子又被楚浅萱破坏了! 皇帝心中郁结,脸上原本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眉心皱起,显得头疼极了。 良久,他才只是缓缓的道:“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浅萱!” 皇后见他也生了怒气,缓缓的叹了口气,站起身为他揉着太阳穴,力道适中,皇帝感觉舒服极了,郁结散了许多。 “陛下,云国皇帝为他的五皇子求娶浅萱的事在百姓中传的沸沸扬扬,浅萱此次出宫,若是不小心被她知道了……”皇后忽然想起来了此事,担忧的开口。她并未多说,点到为止。 皇帝听闻此言,脸色也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浅音不会无缘无故的回南楚,这一点浅萱十分清楚。既然她撞见了浅音,那浅音回南楚的理由她定然也是心中有数了!”皇帝皱着眉头开口道。 皇后也沉默不言,二人均是面色凝重,大殿里的气氛一时也变得压抑起来。 半晌,皇后见皇帝委实头疼,不由劝慰道:“我们两个也不要太操心了,毕竟浅萱和白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有白墨看着,浅萱定然跑不掉。” 皇帝幽幽叹气:“白墨那个孩子啊,朕担心白墨念着旧情,帮着浅萱逃跑!” 白墨和楚浅萱曾经甚是亲密,后来虽说楚浅萱移情别恋,可白墨这些年来对她一直痴心不悔。难保楚浅萱不会利用这一点偷偷逃跑。 皇后缓声道:“你也别想的太多,我相信白墨。” “为何?”皇帝挑眉道。 皇后浅浅一笑,温声道:“陛下有所不知。白墨虽然对浅萱情深不悔,可是也是极有原则之人。他既然答应了轻辰要把浅萱带回来,便不会食言。你且看着吧!” “但愿如此吧!”皇帝长叹一声,拉过皇后为他揉太阳穴的手,将她拉在身边坐下,心疼的开口,“这些年苦了你了,兄长将浅音和浅萱交给你我二人抚养,朕素日忙于公务,全部都是你操劳……” “陛下说的哪里话?”皇后抬手,轻柔的压住他的嘴唇,缓缓摇头,声音轻柔,“兄长的女儿便是你我二人的女儿,照顾她们本就是我该做的。况且这些年来浅萱和浅音不和,使得浅音远走龙雪山,说到底也是我照顾不周,愧对了兄长和你对我的期许。” “你做的够好了!”皇帝安慰道,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性子倔强,本就难以相融,皇后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心力了! “我听闻兄长辞了官,他可是要回南楚?”皇后忽然问道。 皇上轻笑,摇摇头:“兄长此人最是潇洒肆意,他辞了官我便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想来是到一个世外桃源逍遥快活去了!” “兄长本就是潇洒之人。”皇后柔柔一笑,顺着皇帝的话开口道,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皇后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说不清道不明,甚是复杂。 “白墨若是将浅萱带回了皇宫,皇后你便多费些心,看住她了,莫要让她再跑了!”皇帝叮嘱道,这婚书他也不能一直压着不发,楚浅音和萧叶岚既然过不来,那他也是时候给云国的皇帝答复了。 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就要出嫁,皇帝不由得有些伤感,幽幽的开口:“一想到浅萱就要嫁人,若她还是这个性子,在云国免不了要吃亏。” 皇后缓缓一笑,笑不露齿,甚是端庄:“陛下莫要担忧。我想着浅萱如今这般放纵,想来就是没嫁人的缘故。日后她嫁了人,性子自会收敛许多。” “但愿如此吧。”皇帝缓缓的吐出五个字。 楚浅音来了暗枭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姚瑶的耳朵里,听说萧叶岚一直和楚浅音待在一起,她顿时慌乱,连忙跑过去,一眼便看见了院中相依偎的二人,温情脉脉,让人不忍打扰。 姚瑶怒从心起,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一把分开二人。 楚浅音一时不察,略有些重心不稳。萧叶岚倒是反应的极快,迅速拉住楚浅音,厉眸扫向姚瑶,声音冷冽:“谁给你的胆子进来!” 姚瑶被萧叶岚看的心头一颤,强忍着心头升起的寒意,硬着声音开口道:“尊主,你怎可和这样的俗世女子这般亲密?你还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给她,若她将此事泄露出去,暗枭怎么办?!” 姚瑶说着说着,声音忍不住的加大,看着楚浅音的眼神十分可怕,像是喷发的火焰,怒气迸射。 “闭嘴!”萧叶岚声音不变,全然不复与楚浅音相处时的温和雅致,此时的他气场全开,让人忍不住的臣服。 “本尊做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了!”萧叶岚看着姚瑶,眸光冷冽,缓缓抬起手臂,指向门口处,缓缓吐口,“滚出去!” “尊主!”姚瑶跺脚,不甘的看着萧叶岚,见萧叶岚不为所动,她转眸看向楚浅音,狠狠地开口说道,“楚浅音,你这个狐媚子,不要以为自己有三分姿色就能迷惑住尊主!尊主……” “啪!”的一声,姚瑶的脸偏向一侧,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挺住,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萧叶岚。脸颊上火辣辣的同意提醒她,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一直爱慕的尊主竟伸手打了她! 姚瑶自小娇贵,被姚长老细心呵护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更何况是在情敌眼前受这种屈辱,这样的冲击委实过大,姚瑶一下子红了眼眶。 “姚瑶,本尊从来就不是君子,记住了,此次只是小惩大诫,你下次若是再对阿音出言不逊,本尊就不仅仅是这般处罚你了!”萧叶岚眉眼狠厉,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满身戾气,黑色的锦袍尊贵迫人,为他平添了三分尊贵! 楚浅音也完全没有想到萧叶岚竟出手打了姚瑶,但她也并未阻止。她本就不是心善之人,姚瑶这般辱骂他,便是萧叶岚不动手,她也正准备回击,如今萧叶岚替她报了仇,那她自然乐得清闲。 最好萧叶岚这样绝情的手段能让姚瑶斩了她对萧叶岚的爱慕之情,这种桃花,能掐一朵是一朵! 楚浅音浅浅的看着姚瑶,如是想着。 “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姚瑶的声音委屈,眸中依然满是不可思议。 萧叶岚目光森寒的看着姚瑶:“滚,本尊不想再说第三遍!” 姚瑶恨恨的瞪了一眼楚浅音,一只手捂着半张脸,跺了跺脚,满脸愤恨、满腹委屈的跑了出去。 姚瑶刚一跑远,萧叶岚立时收敛了气息,看着楚浅音笑道:“阿音对我如此做法可还满意?” 第78章 送入牢房 楚浅音缓缓一笑:“甚好。” 萧叶岚回身拉着楚浅音坐下,轻声道:“阿音,你这几天就安心住下,若有人来打扰你,无论我在不在,不需忍耐!” “放心。”楚浅音笑,她本就不是能随意让人踩在头上的人,不该忍的时候她一分也不会忍! “那便好!”萧叶岚笑着摸摸楚浅音的头,眸光温润,“至于你说的千年雪参,我会帮你留意。” “好。”楚浅音点头,浅笑着开口,“千年雪参本就难得,此番我也只是来凑凑运气,能找到再好不过!” 楚浅萱一路回到南楚的国都,因着芳若新亡,她褪去了艳色的衣裙,一直都是素裙着身,荆木为钗,甚是朴素。 回了国都,楚轻辰在城门口等待着一行人。延城城主被关押进天牢,听候处置。秦嬷嬷依旧被看押。 楚浅萱看到楚轻辰,朝着他行了一礼,不咸不淡的开口:“皇兄。” 楚轻辰瞪着她,气息煞是不畅。他开口训斥:“你都这般大了,怎的还是小孩子心性!为了将浅音赶走,连自己的安全也不顾!这般做派,于你又有何益?” 虽是训斥,可是字里行间仍是十分关心楚浅萱。楚轻辰对延城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全面,白墨向他汇报时为了顾全楚浅萱的声誉,说的很是避重就轻。可让白墨这般动怒,他也能知道此事不小。他虽然对两个妹妹不和睦一事甚是头疼,可对两个妹妹都是一样的心情!楚浅萱遇到了危险,她逃出南楚国都的事情一下子都不那么重要了!他这些时日一直盼着白墨将楚浅萱带回来,担心了许久,如今看着楚浅萱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他才当真是松了口气。 楚浅萱闻言,终于抬眸看向楚轻辰,男子虽是表情责怪,可是眸光深处却尽是关心。楚浅萱唇角溢出一抹浅笑,开口说出的话却半丝客气也无:“不牢皇兄挂念!” 语落,她又朝着楚轻辰行了一礼,浅声开口:“浅萱还要去拜见母后,便不等皇兄一道回宫了。” “浅萱,你……”楚轻辰眉心微皱,见她执意如此,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即提醒道,“你出逃母后已极是不悦,遑论你又赶走了浅音。此番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浅萱明白。”楚浅萱客客气气的微笑,与当时给他做糕点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楚轻辰眸光幽深,看着楚浅萱渐行渐远,女子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寒冬里的松树,屹立不倒! “白墨,延城发生了什么,你与我细细说来。”楚轻辰看向白墨,以往楚浅萱耍性子时也曾如此,可却比不得今日淡漠。他的妹妹他再清楚不过了,哪会有无缘无故的疏离? 白墨俯身,恭恭敬敬的开口应是。 处理好延城城主和其子后,白墨前去东宫,将楚浅萱在延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明白,说到芳若被秦嬷嬷命人赐死时,白墨清楚的看见楚轻辰眸光沉重,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白墨装作未看见,仍旧语气平淡的叙述。 白墨说完,毕恭毕敬的站在殿中,楚轻辰没有说话,白墨也没有说话。殿中静静,呼吸清浅可闻。 半晌,楚轻辰看着皇后的宫殿出,幽幽的发出一声长叹:“但愿……” 但愿如何? 芳若与楚浅萱情同姐妹,感情甚好。他们楚氏一族,各个护短!就连在龙雪山长大的楚浅音都免不了如此,遑论是自小在楚氏族群中长大的楚浅萱? 皇后便是如何思念楚浅音,也不能为了迎回楚浅音伤害楚浅萱的贴身婢女!如今芳若已死,端看楚浅萱素衣素裙,素钗素颜的回来,便知此事楚浅萱自然不会轻易了结! 皇后,楚浅萱…… 楚轻辰便是想想,都觉得头痛至极! 楚轻辰叹口气,看着皇后的宫殿方向,陷入沉思。 楚轻辰想的没错,此番楚浅萱确实未曾想过要将此事就此揭过! 楚浅萱回宫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带着秦嬷嬷去了皇后的宫殿里。 彼时皇后正在午睡,听说楚浅萱回来了,连忙起身,将将收拾妥帖,便见楚浅萱素衣素裙,不施粉黛的走进来。 “浅萱见过母后!”楚浅萱恭敬地行礼问安,语气如常。 皇后看着楚浅萱,神色关怀,关怀中又带着责备,活脱脱的一个爱女情深的模样。 她缓声开口:“浅萱,你此番私自去延城,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楚浅萱痛快的认错,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楚浅萱如此坦诚反倒让皇后愣住了神。楚浅萱也无甚在意,仍旧是恭恭敬敬弯身站在原处,等着皇后缓过神来。 皇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干笑一声,随即道:“既然知错便不要再私自出宫了……” “儿臣请母后为儿臣和儿臣的贴身婢女芳若做主!”楚浅萱猛然跪下,语调郑重。楚浅萱长到这么大,还从未如此郑重的给皇后行如此大礼。 皇后被她打断,一听到她说“婢女”,皇后的心底猛然一沉。她面色不显,颇带好奇的问道:“哦?你的贴身婢女如何了?要本宫为你们做何主?” 楚浅萱听到皇后此言并无太大表情,显然对皇后故作不知的模样了然于心。她淡声开口,字字铿锵:“母后身边的秦嬷嬷,假传母后旨意,于延城城门处无故截杀儿臣的贴身婢女芳若。儿臣恳请母后做主!” “芳若那孩子如何了?”皇后一脸关切,面部的担忧甚是得体。 楚浅萱心中冷笑,语气悲伤:“芳若……芳若当场死亡!” 语落,楚浅萱又重重的行了一礼,悲痛万分的开口:“请母后为儿臣的婢女做主!秦嬷嬷胆大包天,视人名如草芥,视母后声誉如无物,若是不加以惩治,不仅有损母后声名,更有损于我南楚皇室威严!” 皇后气愤的重重拍着椅子的扶手,眉梢凌厉的挑起,眸光含怒:“秦嬷嬷竟如此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 楚浅萱静静地跪在地上,聪明的不再言语。可她却一直跪地不起,无形中给了皇后压力。 皇后发完了怒,看着楚浅萱问道:“浅萱,秦嬷嬷人呢?本宫要亲自审问!” 语落,皇后保证道:“你放心,此事母后定然给你一个交代!断不会如此了了!” “母后何须审问?”楚浅萱抬起上半身,看着皇后的眉眼清浅,淡淡的开口,“秦嬷嬷作案时,延城的百姓看的一清二楚,那侍卫的刀还在芳若的坟前,人证物证俱全,再审问又有何益?” 皇后哑然。 楚浅萱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浅浅淡淡,轻若鸿毛,却又重似千钧!她开口,语气清淡:“莫不是,母后想要包庇秦嬷嬷?” “本宫怎会包庇这个无法无天的人?”皇后猛然反驳,眉眼俱厉,压迫的目光看向楚浅萱,开口道,“浅萱,你想如何?” “儿臣想如何便如何吗?”楚浅萱淡淡的看着皇后,语气清浅的反问,面无表情。 皇后点头:“此事与你的贴身婢女密切相关,交给你处理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楚浅萱忽然一笑,唇角微微提起,绽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高兴愉悦,也不嘲笑讥讽,只是轻轻浅浅,温和至极。 只听她开口,缓声道:“儿臣虽有心将秦嬷嬷从重处罚,可是逝者已矣,儿臣也不愿意为了给芳若讨回公道,反给芳若抹上污点。儿臣并不想处理秦嬷嬷,母后若是愿意的话,不如将秦嬷嬷交给大理寺,南楚单位律法如何规定,秦嬷嬷便受何处罚。母后以为如何?” 皇后沉吟少许,点点头,道:“此法甚好,那便交给大理寺处理吧。” 楚浅萱达到目的,满意的道谢:“儿臣多谢母后公允处事!” “芳若那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如今豆蔻之年惨死,着实可惜!”皇后缓声道,语气甚是遗憾。 楚浅萱心中冷笑。 皇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浅萱,此番你既然回来了,那便再不能出去了。你父皇为你许了云国五皇子的婚事,婚期想来也快定下来了。此番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宫里,准备出嫁吧!” 楚浅萱闻言,低低的出声:“母后是想要囚禁儿臣么?儿臣的婚事,儿臣这个当事人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才知晓!” 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安抚道:“怎会是囚禁?你父皇与我这般疼宠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云国的五皇子才华横溢、芝兰玉树,学于凤凰岭,端的是清俊雅致。况且太子云文松被废,二皇子云文清长居边关,不爱政事,三皇子云文朗更是腿有残疾,难当大任!晋元帝百年之后,能继位的也就只余一个云文逸。你嫁过去,就是母仪天下的凤命!” “儿臣还真是要多谢父皇母后!”楚浅萱微微一笑,语气颇带嘲讽。 皇后状似未闻,只是看着楚浅萱的一身装扮,开口道:“芳若去了,母后也十分心痛,可你如今待嫁,这一身素服便撤了吧!芳若若是九泉之下,定然也不愿意你为了她耽误了人生大事!” 楚浅萱顺从的开口道:“儿臣遵旨。” 这素衣素服她可以穿着回国都,可是在宫里却再也穿不得。这一点,楚浅萱心里明镜一般,也就未多做挣扎。 “既然如此,你便退下吧。趁如今闲暇,为你的大婚好好准备准备吧!”皇后似是倦了,打了个哈欠,将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的抵住额头,眼皮沉重极了! 楚浅萱心中发笑,忍不住冷哼,随即起身告退。 楚浅萱一转身,皇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另一只手指尖微弯,轻轻的在精致繁复的宫装上叩击,眸光幽深,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秦嬷嬷连皇后的面都没见着,直接被扔进大理寺的监狱里。她原先的算盘落空,心中慌乱,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口,不住地拍打着牢房的门,大声喊道:“娘娘,我要见皇后娘娘……快开门!” 外面的侍卫觉得她太吵,不耐烦的走来过,恶狠狠的开口:“吵什么吵!” “我要见皇后娘娘……”秦嬷嬷期许的看着眼前的侍卫。 还不待她说完,侍卫就皱着眉头打断她:“见什么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你这样的囚犯能见的么?我告诉你,进了大理寺这个牢房的人,根本就没可能再出去!” 语落,不想再大力秦嬷嬷,大步的走开。 秦嬷嬷心头一阵,害怕的看着侍卫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慌乱的开口:“不会的,不会的,我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不会让我死的,不会的……” 秦嬷嬷摇着头,踉踉跄跄的走进去,坐在角落里,再没有了与楚浅萱对峙时的泰然自若。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开锁的声音,秦嬷嬷连忙看向门口。一个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走进来,斗篷宽大,不仅遮住了来人的身形,更将她的脸遮的十分严实。 来人往前走了几步,秦嬷嬷跪着爬到来人的脚下,抱住来人的腿,不住地磕头:“娘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秦嬷嬷伺候皇后多年,对皇后在熟悉不过了。她能认出皇后,皇后也并不觉得奇怪。 皇后蹲下身子,抬起秦嬷嬷的脸,秦嬷嬷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一张沟壑丛生的脸,十分苍老。 皇后看着秦嬷嬷,轻声道:“嬷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这次办事就这么不小心呢?” 皇后语气轻柔,可听在秦嬷嬷的耳中,却是十分的阴沉危险。 秦嬷嬷慌乱的抬眼看着皇后,下意识的开口:“娘娘……” “嘘。”皇后抬起食指抵在唇上,柔柔的看着秦嬷嬷,“嬷嬷,你此番自作虐,本宫是救不了你了。” “不可以……”秦嬷嬷倏然回道,眼神惊慌失措,语气颤抖,“娘娘,我是奉了你的令才……” “嬷嬷,本宫只是让你去迎回浅音,懿旨上可曾写了要你杀人?”皇后轻飘飘的挑眉看向秦嬷嬷。 第79章 兄妹争吵 秦嬷嬷显然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过河拆桥,做出如此之事。 她呆愣愣的看着皇后。眼前的女子神色轻柔,可轻柔中分明透着绝情和狠厉。她跟了皇后这么多年,从来未曾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被她当做一颗毫无用处的棋子,丢弃的风轻云淡,一点也不心痛! “秦烟,你不要忘了,你做的那些事情若是公之于众会如何?我若是死了,你也休想得善终!”秦嬷嬷狠狠地看着皇后,孤注一掷的开口。 “哈哈哈……”皇后低低的笑声散在牢房中,她看着秦嬷嬷,就像看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看不清形势的毛头小儿,她开口反问,“嬷嬷,你知道我的这么多秘密,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还会轻易地放过你?” 秦嬷嬷脸色一僵。 皇后冷冷的开口定论:“果真是天真至极!” 语落,狠狠地将秦嬷嬷摔在一旁,她抚平衣衫的褶皱,毫不留情的离开。 留下疯狂至极、长声大啸的秦嬷嬷。秦嬷嬷神色狰狞的诅咒:“秦烟,你不得好死!” 皇后系好斗篷,冷笑着走了出去! 哪有什么不得好死,她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有些东西,不争取怎能被她所有?! 秦嬷嬷在牢房中自杀的消息不多久便传到了楚浅萱的耳中,楚浅萱对此并无多大反应,这样的结局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秦嬷嬷以为,她回了国都,皇后会保她性命,可皇后这般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怎会为了一颗废子而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呢? 楚浅萱看的通透,她当时之所以留秦嬷嬷一命,就是因为她想让秦嬷嬷失望而死。让她看透,她一心效忠的皇后,会为了一己私立枉顾她的性命。 让一个人死很容易,可是真正让一个人心如死灰、意志摧毁才是楚浅萱真正想要的。 仅仅是要她一条命,怎么能够解了楚浅萱的心头之恨。 楚浅萱冷笑,阴狠的想着。 “浅萱。”楚轻辰带着白墨走进来,楚浅萱轻飘飘的站起,对着楚轻辰行礼,“见过皇兄。” 楚轻辰走进来,伸手扶向楚浅萱,楚浅萱余光看到楚轻辰的动作,微微避开,直起身子,站到一旁。 楚轻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落在空气中的手,眼神闪过一抹无奈,幽幽叹道:“浅萱,你何至于如今对我如此生分?” “浅萱不敢。”楚浅萱垂眸。 楚轻辰对于楚浅萱疏离的态度颇显无奈,只得换了个话题道:“浅萱,秦嬷嬷在牢房里自杀你可知晓?” 楚浅萱摇头,中规中矩的答道:“回皇兄,浅萱不知。” 楚轻辰直直地盯着楚浅萱的眼眸,女子的眼神镇定自若,在楚轻辰的眼神压力下丝毫不见慌乱,楚轻辰看了一会儿,方才缓声道:“我却不认为秦嬷嬷这是畏罪自杀。” “哦?”楚浅萱饶有兴致的挑眉,轻声问道,“那皇兄以为是何原因?” 楚轻辰深深的看着楚浅萱,虽说他打心底里不愿相信楚浅萱是杀害秦嬷嬷的幕后推手,可是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她,由不得他不怀疑。 “皇兄怀疑浅萱?”楚浅萱的嘴角微微上扬,明媚的眸子里盛满了笑容。眼睛的深处,她的眼神似是最锋利的剑,直击人心! 楚轻辰的心思被她轻而易举的猜透,被她无所畏惧的挑明。楚轻辰倒也没多做掩饰,怀疑就是怀疑,他坦坦荡荡,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思及此,楚轻辰点点头,看着楚浅萱,眸色微痛:“浅萱,你想要为芳若报仇的心思我十分理解。可是你既已将秦嬷嬷交给了大理寺,那就应当相信国家的律法会给你、给芳若一个公道。如今你公然无视法度,杀害秦嬷嬷,置大理寺的威严于不顾,日后大理寺如何服众?” 南楚皇室就楚轻辰一个男丁,他是注定的继承者。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楚轻辰坦荡的胸怀,毫无阴私与算计。自小到大,楚轻辰唯一头痛的事情就是两个妹妹不和。顺遂的人生,使得楚轻辰一身正气,性格使然,他做不出违背原则的事情。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不会无底线的去包容她! 楚浅萱失笑,看着楚轻辰,微微嘲讽的开口:“皇兄如今是认定了秦嬷嬷的死与浅萱有关了么?” “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与能力?”楚轻辰目光沉痛,看着楚浅萱的眼神尽是失望。 楚浅萱忍不住轻哼一声。 “难道我说错了?”楚轻辰的双眉拧成一个川字,复杂的看着楚浅萱。 楚浅萱微微勾唇,反问道:“皇兄为何不去怀疑母后呢?” “浅萱!”楚轻辰忍不住呵斥道,看着楚浅萱的目光已然带了指责,“你怎可妄言母后?秦嬷嬷自打母后未出阁时便开始伺候她,这么多年对待母后一直忠心耿耿,就算是秦嬷嬷当真是违背了母后的意愿,母后也不会做出这等无视法度的事情!” 楚轻辰说的十分笃定,听在楚浅萱的耳中却俨然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楚浅萱挑眉问道:“为何不会?指不准秦嬷嬷拿捏住了母后的一些把柄,母后趁此机会杀人灭口也是有可能的啊!” “浅萱!”楚轻辰加重了声音,沉沉的开口,“休要不知悔改!” 楚浅萱冷笑,收了方才的温和亲近,冷冷的看着楚轻辰,张口道:“皇兄仅凭着自己的无端猜测便来质问臣妹,既然皇兄对臣妹是杀害秦嬷嬷的凶手一事深信不疑,还请皇兄仔细探查,拿出了人证物证再来直接将臣妹押入大理寺受审吧!” 语落,楚浅萱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开口道:“臣妹今日有些乏了,皇兄慢走!” 客气疏离的语气,楚浅萱已然是对楚轻辰下了逐客令。 楚轻辰深吸一口气,想要奋力压下心中的火气,奈何火气太大,终有火花溢出。他看着楚浅萱恭敬疏离的姿态,忍不住重重的甩袖,沉声开口:“简直是冥顽不灵!” 语落,楚轻辰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楚浅萱的宫殿。 楚浅萱听着楚轻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勾着唇直起身子,她看着白墨,挑眉问道:“皇兄都走了,白将军还留在这里有事?” 白墨深深的看着楚浅萱,眼前的女子巧笑嫣兮,眼眸明媚,可是那明媚之下似是眼藏着许多的心事。往常白墨看不懂她的眼神,合该是娇俏灵动的女子,眼神却总是静如深水,平静无波。最开心时,也不过是明媚如朝阳,可她的狡黠灵动却早已失了踪迹。 如今在看时,白墨倏然发现,楚浅萱的眼神,不管是静如深水,还是明媚摄人,都不过是一层表象。透过这层表象,白墨如今看到的是楚浅萱的无助,楚浅萱的坚强,楚浅萱的执念,还有无数无数他看不懂的复杂。一个娇弱的姑娘,却仿佛心底藏了千万事,不能拿出来与人分享。 白墨的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神让楚浅萱心中微颤,明媚的眸光有了一丝裂缝,她慌乱的转头,强装镇定的开口:“白将军若是再不出去,怕是皇兄就走远了。届时若是皇兄责罚你擅离职守,本宫可不会替你说情。” 白墨看着楚浅萱,忽然开口:“秦嬷嬷毫无征兆的死亡,大理寺卿不知如何交代,便找到了太子殿下这里。太子殿下最不喜没有经过正式宣判便被暗杀的情况,故而今日也是气急了。公主殿下切莫放在心上。” “白将军这是在安慰本宫?”楚浅萱好笑的看着白墨,缓步走上前,在白墨身前不远处站定,她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抬起,一寸一寸的在白墨的脸颊上流连,白墨也不躲,正正的看着楚浅萱。 楚浅萱的声音魅惑,凑在白墨的耳边轻声开口,吐气如兰:“本宫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白将军与皇兄的步调不一致,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呢。” 女子芬芳的气息飘入白墨的鼻腔,耳边湿热清浅的呼吸。白墨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镇定,开口道:“此事本就与公主殿下无关。” “哦?”楚浅萱偏头,直直地盯着白墨的眼睛,开口问道,“白将军何以如此认为?” 白墨抿唇:“公主殿下若是想要秦嬷嬷死,早在延城时便已经动了手。在延城时公主都未曾亲自动手,回到国都,公主定然不会为了一个秦嬷嬷脏了自己的手!” “你倒是看的通透。”楚浅萱嗤笑,撤回手,往后退了两步。眸中闪过一抹疼痛,自己的亲哥哥都不如外人看的清楚,她又能如何呢? 楚浅萱无力的挥挥手,道:“罢了,你走吧。” 白墨看着楚浅萱,女子的眉眼间已然染上了倦意,他行了一礼,没多逗留的离开。在要踏出宫殿时,白墨忽然回头。楚浅萱依旧是一副极是倦乏的模样,白墨眸光涌动,似是想起了什么,抿着唇看了她两眼,才抬步出了楚浅萱的宫殿。 楚浅萱在两人都离开后,才堪堪无力的倒在床上,双手覆脸,遮住了满眼的悲伤。 芳若,你看见了吗? 我对我的皇兄袒露了心底的秘密,可是他却觉得我别有用心,不肯信我。白墨素来与皇兄一条心,皇兄都不信,遑论是白墨? 你看啊,我终归是只能自己扛下这些事,自己拼尽所有,来保护我的妹妹! 皇后听闻了秦嬷嬷死亡一事,在殿中真情流露,忍不住落泪。婢女劝也劝慰不住,最后见皇后太过悲伤,担心她身体会因此惹上什么毛病,只得慌慌忙忙的请来皇帝。 皇帝一听,连忙扔下政事赶来了皇后的寝殿。他还未进殿,便听见皇后低低的抽噎声,和一众婢女的劝慰之声。 皇帝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入殿中,未等婢女们见礼,便将她们赶了出去。他自己走到皇后身边,轻轻的拥住皇后,心疼的开口:“秦嬷嬷亡故一事朕听说了,烟儿,斯人已逝,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仔细伤了身子。” “陛下……”皇后顺从的依偎在皇帝的怀里,泪眼婆娑,眼圈红肿,她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开口,“臣妾……臣妾知道秦嬷嬷此番犯了律法,可不管她做了什么,终归她……也陪了臣妾这么些年。如今她不清不楚的就去了,臣妾……臣妾哪怕知道她有罪,可却也忍不住为她悲痛……” 皇帝轻柔的拍着皇后的后背,开口说道:“此番秦嬷嬷亡故一事轻辰已经着手去查了,可是哪怕此番秦嬷嬷不被暗杀,以她的罪行也是难逃死罪。终归她要一死,你万不要因为一个罪人置自己的身体健康于不顾!” “臣妾谨记!”皇后的悲痛似乎散了些,她坐直了身子,看着皇帝,拉着他的衣袖,问道,“此番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你我本就是夫妻,何须这般客气?”皇帝见她如此客气,不由得沉了眼眸,却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道,“你可是为了秦嬷嬷?” “陛下英明。”皇后赞道,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略有些鼻音,她看着皇帝,目光柔柔,“陛下,臣妾想在宫里建个佛堂,为秦嬷嬷诵经祈福。” 皇帝抿唇,建个佛堂是没问题。可若是为秦嬷嬷诵经祈福,那依然因为芳若去世而对秦嬷嬷耿耿于怀的浅萱想来心中不大好受。 皇后见皇帝面带犹豫,眸光闪了闪,略有些遗憾的开口:“秦嬷嬷毕竟跟了臣妾这么些年,臣妾没办法为她收尸安葬,如今连为她祈福都没办法做……” 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强行挂上笑容,看着皇帝道:“是臣妾让陛下为难了。” 皇帝见皇后这般模样,忍不住心疼。心中的考量立时被他抛之脑后,他抬手擦掉皇后脸上的泪痕。尽管年岁一大,可皇后的脸依然保养的极是细腻,触感好极了! 皇帝心中喟叹,对着皇后妥协道:“也罢,既如此,你便着手去做吧!” 第80章 针锋相对 皇后闻言,脸色带笑的谢过皇帝。 皇帝叹了口气,轻柔的看着她,道:“你是这宫中的皇后,建佛堂一事本不需请示朕,烟儿,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皇帝语含心痛,他喜欢了眼前这个女子这么些年,一心想好好爱护她,却终究还是只能看着她受委屈,并且无能为力。 “陛下做的够好了!”皇后语气温柔,体贴的开口,“臣妾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语落,皇后又开口道:“既然浅萱因芳若亡故一事对秦嬷嬷颇有怨言,那臣妾为秦嬷嬷建佛堂一事还是私下进行,便不要告知旁人了。此时就陛下与臣妾二人知晓罢了,陛下以为呢?” 皇后看着皇帝的眸光柔柔,那似水的眼眸中像是聚集了千万的星光,引得皇帝为她迷恋痴狂。 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后,柔声开口:“多亏烟儿想的周到,那便按你的意思做吧!” “臣妾多谢陛下!”皇后喜上眉梢,对于皇帝的决定十分满意。 哄好了皇后,恰好赶上用膳的时间,皇帝在皇后的挽留之下也就顺势留在寝殿,陪着皇后一同用膳。 二人在饭桌上温情脉脉,你侬我侬,一点也不像成婚许久,连孩子都已到了成亲之龄的夫妻。 暗枭的议事殿内,三位长老和一众人员又陷入了争吵之中。 萧叶岚不同于往日的气定神闲,楚浅音未来暗枭之时,他把这些争吵当做笑话来看,倒也能打发时间。可如今一想到楚浅音还在这里待着,他半刻钟也坐不下去。这些人吵起来,当真是不顾形象,比那大街上的三姑六婆也不差分毫。 萧叶岚皱着眉,右手的手指微蜷,轻轻的扶手上叩击,眸光凉凉的看着下手的臣子们。 下首的人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沁凉眸光,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议事殿里不一会儿便鸦雀无声。 莫离在一旁冷眼看着,对着底下一群人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往常世子不搭理他们,他们便各个气焰嚣张,生怕不能上房揭瓦。如今世子不过是冷了眼神,他们便乖乖巧巧的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当真是懦弱极了! 莫离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人。 “说够了?”萧叶岚静静地坐着,身体倾斜,目光落在下手的一众人员身上,不咸不淡的开口。 殿里静寂。 他虽是坐的随意,奈何气质卓然,那种隐藏在风轻云淡外表下的雷霆均势莫不让人胆寒! 他们不开口,萧叶岚也没有强逼着他们给一个回复。 半晌,殿中才有一个略显苍老、但依然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那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胡子花白,站在殿内,看着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回禀尊主,一切但听尊主吩咐!”那人说的十分恭敬。 萧叶岚面具下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对于中年男子的话似是不觉,闲散的眸光扫过议事殿中的人,便轻叩椅子的扶手,便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对于本尊帮助晋元帝撤了云文松一事,你们若是还有不满,今日给本尊统统的说出来。说是不说……” 萧叶岚语气顿了顿,声音瞬间凌厉:“若是不说,日后也莫让本尊再听见有关此事的不满言论!” 殿中一时静静。 “尊主,我暗枭建立的初衷便是为了保护云国皇室的安稳,云文松虽说无甚建树,政绩平平,可若是起了废太子的先例,日后此类事情难保不会再次发生!属下以为,尊主此举甚是不妥!”殿内响起一道义愤填膺的声音,他看着萧叶岚的眸光丝毫不退让,铁骨铮铮! 萧叶岚看向殿内的其他人,开口问道:“除了大长老对此事不满以外,还有谁对此事有异议?” 殿中静静,仅有两三个人认同大长老的话,站出来对此事表态。 萧叶岚冷冷一笑,开口道:“既然只有大长老和其他三位对此事有异议,那其他人便退下吧!”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 起先出来的人八风不动,站的十分稳当。那些人见此人不动,似是也有了主心骨,定定的站在殿中,不言不语。 “怎么?姚长老可还有别的事情?”萧叶岚挑眉看向起先站出来的中年男子,眸色复杂难辨。 姚长老便是姚瑶的父亲,暗枭谷的三位长老之中最小的一位,可却是三位长老之中权势最大的人。端看这殿上的情形,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姚长老同进退,便可从中窥探出一二。 萧叶岚对此心知肚明,他毕竟身在言凤城,暗枭谷的事情他知道的清楚,但是有些事情彼时的他还做不得。 一是他身体不好,疾病缠身,难有精力同时兼顾暗枭谷和言凤城的事情。 二是姚长老在他年幼之时曾一度总揽全谷事宜,深得谷中人民的信服!虽有三位长老辅佐,可大长老和二长老都比不得姚长老收买人心的能力。 大长老个性刚直,虽说一身正气,但缺少圆滑的处事态度,容易得罪人,故而这些年来树敌颇多。 二长老三年前病逝,三年的时间风波云诡,姚长老怕是早已蚕食了他的势力!虽说莫离趁此机会也揽回了一些权力,可毕竟杯水车薪。姚长老的势力经营了这么些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推翻他的。 萧叶岚眼底的深处不停翻涌,他要的是这里所有人对他的忠心耿耿,像这些姚长老的党羽,他一定会一一剪除! 姚长老嚣张了这么多年,也到了该还回来的时候了! “回禀尊主,属下听闻暗枭谷中来了外人。属下以为,暗枭谷素来隐世,尊主还是不要在谷中留外人为好。”姚长老意有所指。 萧叶岚明白他说的是楚浅音。想来是昨日姚瑶在他这里挨了打,受了气,姚长老今日替他女儿找场子罢了! 萧叶岚想的极是正确。 昨日姚瑶哭着回了家,自己把自己关在闺房里,连晚膳也没有出去吃。姚长老去看她时才知道她被萧叶岚毫不留情的给打了一巴掌。 姚瑶自小被他千娇万宠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姚长老的心里极是不悦,尤其是在知道了萧叶岚是为旁的女子动怒一事后,姚长老更是怒不可遏! 暗枭谷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谷主和他的女儿姚瑶自小青梅竹马,合该是天作之合,全谷的人都在等着二人成婚。可如今却冒出了旁的女子,姚长老觉得自己的颜面已然受了侮辱,怎能不气? 他憋闷了一晚上的怒气,如今对着萧叶岚,丝毫的不加掩饰! 萧叶岚唇角微勾,对他的怒气丝毫不放在心上。萧叶岚挑眉,轻描淡写的问道:“哦?这暗枭谷中来了外人,本尊怎的不知晓?” 姚长老瞳孔紧缩,压着怒气开口道:“尊主如何不知?那外人可是尊主亲自领回来的!” “哦?”萧叶岚淡淡的看着姚长老,眸光微闪,当真是偏着头认认真真的仔细想了一番,才开口道,“本尊昨日是亲自领回了几个人。不知姚长老指的是哪位?” “自然是那位楚姓女子!”姚长老说的掷地有声,萧叶岚装傻充愣的模样让他的火气又窜了几番,险些遏制不住! 萧叶岚恍然大悟,看着姚长老道:“那姚长老莫不是误解了什么?本尊昨日领回来的可是本尊的未婚妻,我暗枭谷未来的女主人,怎能算是外人?” 萧叶岚唇角微弯,一提起楚浅音,眸色不自觉的就软了三分。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让你只要想起就会心生喜悦,欲罢不能。戒也戒不掉,只想着对他思念入骨,不愿抽离。 譬如楚浅音之于萧叶岚,譬如萧叶岚之于楚浅音。 萧叶岚此话一出,殿内瞬间一片哗然。不少人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在正中央站着的姚长老,随即低着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姚长老的面色瞬间变得血红,他全然没有想到,萧叶岚竟会如此的护着楚浅音,竟然敢公然不给他脸面! 大长老闻言,也看向姚长老。见他面色青白交加,心里十分爽快,连带着笑容也大了几分。 这么些年,姚长老一直以尊主未来岳父的身份自处,笼络了不少人心,在暗枭谷中也是横着走,活脱脱的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如今却被尊主公然告知他有了未婚妻,那人不是姚瑶,而是旁的女人。单单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姚长老线圈趾高气扬的所有行为都成了笑料! “尊主,当时您的父亲可是将瑶儿许配给您的!”姚长老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萧叶岚,语气指责,“难道如今尊主您想要违抗先尊主的意愿么?” 姚长老的这顶帽子扣的极大。 若是萧叶岚当真是入了他的语言陷阱,就成了不孝之人! 萧叶岚仍旧是一副闲闲散散的模样,对于姚长老的突然发难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开口,语气虽然随意,可却让姚长老难以招架:“姚长老,你说父主为本尊和姚瑶许了婚约,先不论本尊知道与否,既然姚长老说的如此笃定,那本尊便想问一问姚长老,父主亲笔所写的婚书在何处?” 姚长老神色讪讪,语气吞吐:“当时先尊主是口头约定,并未写婚书……” 萧叶岚对此事见怪不怪,反而退让了一步,继续问道:“父主既是口头约定,那总该有信物吧?虽说本尊自小未曾听说过信物,可想来姚长老应当收藏了才是。” 姚长老额头忍不住冒了层汗,他犹豫着开口:“信物……先尊主未曾留下信物!” 萧叶岚很是为难的扶额,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无奈的开口:“既然没有婚书,也没有信物,那总该有人证吧?姚长老可记得父主说这话时旁边除了你,可还有旁人?” 姚长老的汗不住的流下来,他的心跳加速,极是紧张,他忍不住偷偷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液,头不由自主的就低了下去。 他开口,语调已经全然不复起先的镇定自若,在萧叶岚的无形压力之下,他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当时……当时就先尊主与属下二人在场,并无……人证!” 萧叶岚皱着眉头,忽然站起身,眉眼凌厉,气场全开,甚是迫人。 “姚长老,没有婚书,没有信物,没有人证,你便想让本尊娶了你的女儿?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萧叶岚眸光凌厉,所有的气势全都压在姚长老一个人身上。此时的姚长老已然忘记了想要替自己的女儿报仇一事,双腿一软,忍不住的就跪在了地上。 萧叶岚冷眼旁观,似是没有看到,仍旧是冷硬着声音开口道:“若是暗枭谷中的所有人都效仿姚长老,要将自家的女儿塞给本尊,本尊莫不是都要收下?姚长老想的未免太过美好!” 姚长老匍匐在地上,姿态摆的甚是低下。 他许久未曾跪过人,如今甫一下跪,膝盖上立刻传来阵阵刺痛,像是千万根银针扎在他的腿上,密密麻麻。可如今的他俨然已经不能再去关注这些疼痛了,他只能强忍着跪在地上,接受萧叶岚的怒火。 萧叶岚一点也不怜悯姚长老,他看得出姚长老此时已经到了极限,神经紧绷,他丝毫不为所动,唇角微弯,勾勒出嘲讽的弧度。眸光看着跪在地上的姚长老,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十分轻蔑。他开口,语气更是讥讽。 “姚长老的女儿莫不是这般恨嫁,定要往本尊这里凑?”萧叶岚眉梢微挑,继续道,“本尊告诉你,本尊此生只会有楚浅音一个妻子,生也是她,死也是她,断不会再有旁人了!姚姑娘还是另寻高门吧!” 语落,萧叶岚狠狠地甩袖,眉眼冷冽。 殿中的人全然没有想到萧叶岚会是这般神情,也未曾想到他竟然直接就堵住了姚瑶嫁给他的路子。狠厉绝情,说的便是他吧! 可他分明又如此的深情专一,只是他这一生的深情,都交付给了一个叫楚浅音的女子! 第81章 天下局势 该是多么的深情,才能说出生也是她,死也是她的话? 殿内的人皆是愕然震惊,就连莫离也不禁抬头看向了萧叶岚。 莫离与莫昕不同,他知道楚浅音便是萧叶岚等了许久的女孩儿,可是他却不知道萧叶岚对楚浅音用情如此之专一。 愕然过后,他也转瞬明了。 楚浅音那般的女孩儿,虽然外表疏离冷漠,可相处起来却极是舒服。更何况她满腹经纶,武艺卓然,品貌上乘,这样的女子,萧叶岚为她倾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姚长老的脸色霎时塌下来。 经此一事,他已然看出了,他的女儿再没了嫁给萧叶岚的机会;他也看了出来,如今萧叶岚的翅膀硬了,要逐步收回他的权力了!他再也不能如往常一样肆意妄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想到此处,姚长老的眸中尽是阴霾。他掌权甚久,谷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萧叶岚便是再想收权,也须得小心谨慎,一步一步的来! 姚长老的心中还存有幻想,希望萧叶岚能成为他的傀儡! 一个热衷于权力的人身居高位许久,习惯了前簇后拥、众人俯仰的生活,突然有一天,所有的权力都要交给另外一个人,必然心中不平,想尽一切办法要握住手中的所有,分毫不让!最终只有一个下场,沦为权力的奴隶! 姚长老显然就是这样一类人。 起先他想着他的女儿可以嫁给萧叶岚,那么即便他交出了手中的权力,他依然是萧叶岚的岳父,谷中的人眼中,他依然是风光无两的长老。可如今,萧叶岚摆明了没有娶他女儿的心思,他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他就只能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权力!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英雄出少年! 萧叶岚虽看不见姚长老的眼神,可依靠姚长老的气息变化,便可将姚长老的心思窥测出一二。 萧叶岚面具下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讥嘲的笑意,眼眸中尽是胜券在握的悠然自得。他单单只是站着,周身便涌动着天神一般的气息,像是远古的神坻,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折服!仿佛他眼中的所有人,都成了只能匍匐在地、俯首称臣的蝼蚁! “姚长老可还旁的事?”萧叶岚挑眉,语气煞是温和。 “属下无事。”姚长老再次行了一礼,去了语气中的愤怒,倒显得他对萧叶岚也颇为恭敬。 “既然无事,那众位便退下吧。”萧叶岚挥了挥手,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众人也极有颜色,见他们的主心骨姚长老见了尊主都只能乖乖的跪在地上,他们也不敢逗留,连忙行礼告退。 不一会儿,殿内就余下萧叶岚、莫离和大长老等六人。 萧叶岚示意莫昕关上了议事殿的门,他缓步走到大长老跟前儿,结结实实的行了半礼。 大长老受宠若惊。连忙侧过身,扶起萧叶岚,直喊:“尊主不可!” “大长老为暗枭谷尽心竭力,当的起叶岚这一拜!”萧叶岚毫不在意,硬是行完了这一礼。 大长老只能被他摁着接受了他的礼,他叹道:“我性子耿直,没有为你守好你的东西,如今还要累得你费心费力,如何敢接受你的礼?” 萧叶岚温声安抚道:“大长老为叶岚做的,叶岚都记着呢!无需妄自菲薄。” 大长老又是幽幽叹了口气,萧叶岚越是如此说,大长老的心里就越是觉得对不起萧叶岚。 萧叶岚见状,也为多做安慰,直接切入正题:“我知道大长老对叶岚帮助晋元帝废太子一事心有不满……” 大长老很是耿直的点点头,提起此事,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方才的感受全然抛之脑后。 萧叶岚也不甚在意,径直解释道:“虽说废了云文松会留下后世云国皇室的子孙效仿,引起皇室动荡。可若是今时不废掉云文松,云国能否在这个世道中留存下去、江山永固还是两说。” “何以如此说?”听闻萧叶岚如此说,大长老立时凝了眉眼,对于萧叶岚的此番言论甚是不解。 萧叶岚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缓缓的开口:“敢问长老,如今这天下形势若何?” 大长老脱口而出:“如今这天下三国并立,云国独大。” 萧叶岚似乎是料到大长老如此回答,他浅浅一笑,缓声道:“叶岚却并非如此以为。” 看着大长老和其余三位臣子脸上的疑惑更甚,萧叶岚也未曾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见解:“叶岚看到的天下,是披着平静的外衣,实则内里动乱,虽是有可能兴起战乱的形势!” 他顿了顿,清润的声音逸散在空旷的大殿里:“如今虽是云国独大,可是西齐和南楚的国力蒸蒸日上,隐隐有了赶超云国之心。届时天下争霸,战事一起,大长老以为云文松可有守住云国的实力?” 大长老沉默。 云文松守成有余,而开疆不足,若真如萧叶岚所说,那…… 大长老抬眸定定的看着萧叶岚,若真如萧叶岚所说,那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不难接受的。 “此番虽说会给后世留下隐患,可我暗枭代代都有能人异士,自然会择优而立,以保云国皇室万世传承!”萧叶岚迎着大长老的目光,不停的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大长老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做的对。”顿了顿,大长老继续道,“我暗枭的目的不过是保云国皇室不倒,至于继承人是谁,着实与我们无甚关系。” 他们只想着此先例不可开,却未曾看到当下的暗流涌动,着实是一叶障目了! 大长老扶额,看着萧叶岚赞道:“叶岚,你果然是没有辜负你父主的期望,好,好,好。” 大长老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是对萧叶岚的这番见解极是满意。 …… 萧叶岚一早去了议事殿,楚浅音也没有闲着,带着楚画和紫灵四处闲逛,虽是闲逛,可却是耳聪目明,十分留意千年雪参的消息。 本是为了出门寻千年雪参,却不曾想一出门便碰见了姚瑶。 楚浅音不愿和她碰面,一看见她就换了个方向,不想与她正面相遇。 谁知姚瑶似是故意一般,一直跟着楚浅音,不屈不挠。 楚浅音性子素来淡定,她装作不知,任由姚瑶在她身后跟着。总归姚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姚瑶见她一直被无视,怒火从心中起,她快走两步,追上楚浅音,喝道:“楚浅音,你站住!” 楚浅音脚步不停。 姚瑶直接运起轻功,落在楚浅音身前,张开双臂,挡住她们的去路。 因着昨日被萧叶岚打,姚瑶的脸颊还未痊愈,因此今日出门她带上了面纱,遮住了侧脸的伤痕。 她看着楚浅音,眸中愤恨。 “楚浅音,暗枭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识相点,你就快点滚出去!”姚瑶咬牙道。 楚浅音眸光淡淡的看着姚瑶。 紫灵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姚瑶,好笑的开口:“我家小姐是你们尊主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也算得上是这暗枭谷的女主人了。自己的家,缘何不能待了?” 姚瑶闻言,眸光喷火,恶狠狠的开口:“你闭嘴!”语落,她转头看着楚浅音,继续道,“楚浅音,我自小就恋慕尊主,父亲从小就告诉我,我长大了会是尊主名正言顺的妻子,你不应该出现来抢走我的夫君!” 楚浅音淡淡的看着姚瑶,缓声开口:“若是所有的人家的女儿都如你一般跳到我面前,说是她们恋慕叶岚,难道我要将叶岚分成无数瓣,去满足你们心中的臆想吗?” 楚浅音表情不喜不怒,甚是平淡。 姚瑶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楚浅音会如此开口。她怔愣的瞬间,楚浅音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姚姑娘,爱情从来不分先来后到,也不是你一厢情愿的努力就会有所收获!” 楚浅音毫不留情的说出爱情里的黑幕,姚瑶的眼神痛苦不堪,也满是不甘。她既然付出了,自然就奢求萧叶岚等同的对待,她希望回报,希望得偿所愿!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努力,一直认认真真的喜欢萧叶岚,为他真情实意的付出,就会换来他的回头,换来她和萧叶岚的美好未来。 可萧叶岚的一巴掌打碎了她的心,楚浅音的一句话让她的幻想全部幻灭!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楚浅音没有心情看姚瑶的变幻莫测的表情,她牵着楚画的手,绕弯走过了姚瑶。 楚浅音和姚瑶不一样。 楚浅音自小被楚浅萱赶出南楚皇宫,自小便不在父母膝下长大,她被师父训导,过早的认识这个社会,知道这个社会的黑暗和残酷,对任何事情基本上都可以做到不放在心上。 可姚瑶自小被姚长老宠成公主,她的要求姚长老样样都竭尽全力的满足,她没有被人厌弃过,没有被人抛弃过,她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黑暗和不堪,所以想的太过单纯,一心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 可这怎么会呢? 优秀的男子很少,所以太多的女子会将目光全部放在这个优秀的人身上。可这个人之所以会吸引这么多人,除了他的相貌,就是他的才华和风度。 倘若每一个女子的付出都能得到这个优秀男子的回应,那这个男子便是三心二意、过于滥情之人。这样的人,又怎配得到这么多人的倾慕? 与自己灵魂相契合的伴侣本就应当只有一个,任何一段感情里,只有势均力敌才能长久。 楚浅音相信萧叶岚会对她一心一意,凭的从来不是萧叶岚的深情,而是她自身的才华和能力。她深信,自己身上的品质足矣持续的吸引萧叶岚,让他心甘情愿的给她唯一的深情。 楚浅音仰仗的,素来只是自己! “你不想要千年雪参了吗?”姚瑶一动不动,哑着声音开口。语调阴沉,让人颇不舒服。 楚浅音的脚步立时顿住。 姚瑶痴痴的低笑起来,她昨日虽说被萧叶岚打了,可却也知道楚浅音此番来暗枭是为了千年雪参。 萧叶岚不知道千年雪参在哪里,可是她知道! “你有千年雪参?”楚浅音转身,看着姚瑶的背影,开口问道。 声音不咸不淡,也未曾感觉出她的欣喜。 姚瑶哈哈一笑,阴沉的开口:“我没有千年雪参,可是我父亲有!” 她昨日听到千年雪参时,便觉得甚是熟悉,故而她特意翻查了家中的库房,果然看到了千年雪参的踪迹。 “什么条件?”楚浅音心中通透,自然知道姚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千年雪参给她,定然要有所求。 姚瑶直截了当的开口:“我只要你离开萧叶岚,将他还给我!” 姚瑶回身,坚定的看着楚浅音。 楚浅音也看着她,眸光清浅。 可楚画却分明感觉到自己被握的那只手传来疼痛,楚浅音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像是全身的力气都凝在了这一处。 楚画和紫灵都略带忧心的看着楚浅音,生怕她一时冲动,答应了这个提议。 紫灵对千年雪参的效用再清楚不过了! 远在延城的夫人,还等着千年雪参救命呢! 姚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楚浅音既然肯为千年雪参千里迢迢的来到暗枭,那就说明千年雪参对她极为重要。她就不信,她会为了萧叶岚放弃她苦苦寻找的东西。 姚瑶也不催她,由着她慢慢思考。姚瑶想着,总归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楚浅音的应允,她又何必着急呢? “你真可怜!”半晌,楚浅音淡淡的抛出四个字,看着姚瑶的眸光依然清浅淡定,半丝慌乱也无。 姚瑶面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楚浅音倏地笑了,这笑容开的恰到好处,不热切,不疏离,浅浅淡淡,煞是怡人。 “姚姑娘,你为了得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竟然用着等不入流的手段,不是可怜是什么?” 楚浅音冷哼,看着姚瑶一字一字的开口:“我楚浅音想要的东西,素来是靠自己去拿!” 第82章 安慰楚画 “千年雪参或许对我来说重要,但我定然不会为了一个死物而枉顾他对我的情谊!”楚浅音说的坚定,说完后,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姚瑶,拉着楚画转身就走。 听到楚浅音如此说,楚画和紫灵齐齐松了一口气气。 “浅音姐姐,你刚刚吓着我了,我真的担心你为了千年雪参把叶岚哥哥卖出去!”楚画嘟着嘴,小声说道。 楚浅音失笑,伸手点了点楚画的鼻尖,无奈的开口:“你叶岚哥哥可比千年雪参珍贵多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楚画调皮的开口。 姚瑶听着楚浅音和楚画聊天的声音渐渐消失,她仍旧呆呆的站着,脸上的深情意味不明。 她错了么? 她自小的信仰就是嫁给她,成为他的妻子。为此,她这么多年来苦练武艺,琴棋书画、柴米油盐,她喜欢的,不喜欢的全部都努力的去学!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可怜? 不,她不可怜! 姚瑶的神情突然变得执着而坚定! 知道千年雪参在姚长老那里之后,楚浅音也没有再去找了。既然出来了,直接就带着楚画四处逛。 一路逛,碰到楚画喜欢的,二话不说就买给她,十分的痛快。 楚画吃的也很开心,一路上眉开眼笑的,甚是愉悦。 三个出去玩儿的人玩的挺开心,可是萧叶岚一点儿也不开心。 楚浅音回去的时候就见萧叶岚沉着脸,莫昕和莫离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二人见楚浅音回来,立刻松了口气,悄悄地退下。 楚画玩儿累了,楚浅音让紫灵带着楚画回去休息。 众人都走了,院中只余下了萧叶岚和楚浅音。 萧叶岚一看见楚浅音,神色先软了三分。 “我一回来你便这般冷着脸,可是不欢迎我?”楚浅音挑眉,走上前去,在萧叶岚旁边坐下。 萧叶岚幽幽的开口:“我本想着阿音在这里等我,却没想到一回来院子空荡荡的……” 萧叶岚眼神幽幽,语气甚是幽怨。 楚浅音看着萧叶岚的眼神,装作不识,笑着开口反驳道:“怎会是空荡荡的?我分明留了莫昕啊。” 楚浅音说的理所当然。 萧叶岚听的很是心塞,幽怨的眼神落在楚浅音的身上,无奈的唤着楚浅音的名字:“阿音……” “好了。”楚浅音率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揉着萧叶岚的脸,开口道,“我想着既然来了你的地盘,自然要出去逛一逛。不过逛完了之后,也是很有收获的。” “嗯?有什么收获?”萧叶岚好奇的问道。 楚浅音柔柔的看着他,轻声细语的开口:“自然是遇上了你的红颜知己……” 萧叶岚:“……” 萧叶岚顿了顿,看着楚浅音,道:“姚瑶又去找你了!”语气很是不悦。 “对啊。”楚浅音点头,继续道,“叶岚,你可知,千年雪参在姚长老的身上?” 萧叶岚皱眉,显然也是头一次知道。 对于运进暗枭谷的东西,一向是姚长老在管理。他若是见千年雪参心生欢喜私自将它吞了也有可能。 “无妨,既然知道了千年雪参在姚长老的身上,那要拿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萧叶岚浅笑着安抚楚浅音。 楚浅音点头,她虽然心急,可却也知道,将娘亲唤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 “那皇姐的消息就没有出错。”楚浅音忽然开口,想到楚浅萱,她又开口道,“可是,皇姐的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呢?” 她找了千年雪参许久,却都无从下手。若不是此次楚浅萱借着紫玉将消息带给她,她可能还要再寻许久! 萧叶岚闻言,缓声道:“说不定,她本就知道千年雪参在哪里,只不过一直没有透露出来罢了。” 萧叶岚想了想,又道:“你仔细想一想,你要寻找千年雪参的事情楚浅萱是何时知道的?当时她又有什么反应?” 楚浅音仔细的回想起来,她唯一一次在楚浅萱面前提到过千年雪参,便是当时她在南楚皇宫的时候。 当时楚浅萱极是想要去云国,父皇母后不放她离开,她念着自己去云国是为了帮助钱多多,故而心软之下将楚浅萱带回来,让她与紫灵身份互换,蒙混过关将她带去云国。 当时紫灵便因为千年雪参的事情被她骂了一顿,而楚浅萱就在旁边。 楚浅音忽然想到,如果当时楚浅萱便一直在帮她留意千年雪参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么久以来,她半丝端倪也未曾出现,当真是极会掩藏心绪。 就像是楚浅萱将她赶离南楚皇宫,赶得丝毫不留情面,她心爱的姐姐一下子变成了让她有家不能归的罪魁祸首,楚浅萱当时变化的太过突然,她也未曾怀疑。 当真是觉得楚浅萱讨厌了她。 可这种种,却让她不得不怀疑,若是姐姐还爱护她,那她的这些行为,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再继续保护她! 楚浅萱把对她的关爱全部藏埋在心底的最深处,除了她自己,旁人谁也见不得! “阿音,待查明了真相,一切自然就会水落石出了,你也莫要过于忧心。”萧叶岚拍着楚浅音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慰道。 楚浅音幽幽的叹了口气,回道:“我只是突然有些心疼皇姐。若真是我想的那般,那她为我做的牺牲着实是太大了!” 女儿家的名声,皇室公主的尊严,父皇母后的怨怪,天下人的指责!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又怎么还得清? “小姐,不好了……”萧叶岚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紫灵慌乱的声音想起,慌慌忙忙的跑过来,整个人像是方寸大失,恐慌极了。 楚浅音从未见过紫灵如此失态的模样,见状,她忙声问:“怎么了?” “小姐,楚画……楚画不见了!”紫灵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 “你说什么?”楚浅音拧眉,与萧叶岚对视一眼,连忙起身。 紫灵带着他们二人去楚画的屋子,边走边解释道:“我方才带着楚画去休息,她说今日吃的有些撑了,我便去厨房为她做些消食的东西来。可是等我回房的时候,楚画已经不再了,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很是干净!” “好端端的人怎会不见?”楚浅音很是着急。她对楚画是真心实意的疼爱,见她的第一面就极是喜欢,此刻楚画不见,楚浅音也是担心极了! 萧叶岚和楚浅音进了屋,仔细的推敲着。屋内干干净净,着实一点痕迹也没有。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想了想,萧叶岚开口道:“三哥说过,他因着担心楚画,在他身上放了些许的灵力印记,你用音凰心经可以感知的到。阿音,你试试看。” 楚浅音将信将疑,却也没有旁的办法了,果真是运起了音凰心经,细细的感知。 萧叶岚因着担心自己会影响到她,悄无声息的后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楚浅音。 楚浅音在脑海中搜寻,果然感知到了一抹熟悉的灵力在离这个屋子不远的地方。 她松了口气,睁开眼睛,道:“我知道她在何处了。” 语落,她继续道:“我去找她。” “我和你一起去。”萧叶岚忙声开口,看着楚浅音的眼神不容拒绝。 楚浅音愣了愣,也没拒绝,点头道:“好。”然后,她又对紫灵道,“紫灵,你就留在此地吧。” “是。”紫灵痛快的应下来。 楚浅音感知着楚画的所在,和萧叶岚一起,没一会儿便看到了楚画的身影。 瘦小的女孩儿坐在河边,背对着他们二人。夜色渐沉,小女孩儿的身影看起来萧索孤寂,格外的惹人心疼。 楚浅音和萧叶岚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半天不动,楚浅音给了萧叶岚一个眼色,示意他留在原地。她则是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坐在楚画的旁边,与她并排。 “浅音姐姐……”楚画察觉到身边有人,偏头看向楚浅音,拧着鼻子,低低的唤道。 楚浅音拍拍她的头,柔声开口:“大晚上的,你不去睡觉,怎的来了这里吹冷风?” 楚画低低开口:“我是不是给你和叶岚哥哥添麻烦了,你们这么晚还要出来找我……” “怎么回事麻烦呢?”楚浅音声音轻柔,看着楚画,眸光温柔如水,给了她极大的安慰,“楚画一直跟着我们二人东奔西走,可会觉得厌烦?” “当然不会!”楚画摇摇头,连忙回答道,“我自小就和师父待在竹林里,师父不让我出来,所以我就一直想要偷偷的跑出来,如今能跟着浅音姐姐和叶岚哥哥看看外面的世界,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厌烦呢!” “那同理而言,我和你叶岚哥哥自然也不会觉得楚画跟着我们是给我们添麻烦了呀。”楚浅音轻柔的哄着楚画。 “楚画往常最是听话了,今日怎么突然这般想了?可以和我说说吗?”楚浅音笑着看向楚画,尽量把声音放柔,不让楚画感到紧张。 这么些年,楚浅音当真是没有这么柔和过,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如今这么哄着另一个孩子,也着实是难为了她。 幸好楚画并未觉得难以接受,她的心绪放轻松,对着楚浅音开口道:“浅音姐姐,我方才去了那个坏姐姐的府邸!” 楚画拧着鼻子。 楚浅音了然,她说的定然是姚瑶。楚浅音没有打断楚画的话,任由着楚画继续说下去。 “……我在街上碰见她时,听她口中的千年雪参对浅音姐姐很重要,故而在她身上放了一抹灵力,跟着她回到了她家,想要帮浅音姐姐拿回千年雪参。”楚画说道这里,偷偷的瞄向楚浅音,见她神色正常,放下心来,继续开口说道。 “我在把紫灵姐姐支开之后,便去了坏姐姐的家。然后发现她们家里机关甚多,甚至还有一股我不熟悉,但是极是强劲的灵力。我进不去,只好出来了。” “浅音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楚画的眼神有些茫然,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小鹿,极是需要找到光明。 楚浅音柔柔的顺着楚画的头发,问道:“楚画今年几岁?” “……六岁。”楚画不明白楚浅音为何会如此问,却也极是痛快的回道。 楚浅音继续问:“那楚画可知道,寻常人家的子女,六岁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楚画摇摇头,她一直与世隔绝,着实是不知道寻常人家六岁的孩子是在做些什么。 楚浅音笑着开口:“六岁的孩子啊,大都是整天不愿意学功课,和父母拧着不愿顺从,偷偷的出去玩儿,或是去河里摸虾抓蟹,或是去草地上和同龄人嬉笑打闹……至少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有六岁的小孩子可以这样厉害!” 楚浅音眼神有些向往,这可不就是她所向往的童年生活吗? “那浅音姐姐六岁的时候是在干嘛?”楚画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看着楚浅音向往的眼神,忽然开口问道。 楚浅音一怔,转瞬反应过来,开口道:“我六岁的时候啊,是在龙雪山上练功。即便是我六岁的时候,也没有楚画这样厉害。” “练功?”楚画略有些疑惑。 楚浅音耐心的为她解惑:“楚画可知道,你所修炼的和我们常人所修炼的不是同一类的功法?” 楚画点点头,她自小学的东西就不和常人一样,这一点师父从小就在教育她。尤其是师父把她留给浅音姐姐和叶岚哥哥的时候,更是三令五申,严明禁止她不许再这凡尘中使用她的武力。 若非是今日看在千年雪参对浅音姐姐如此重要,她也断然不会如此胡闹,将她的晶露放在那个坏姐姐的身上。 “浅音姐姐幼时接触的功法就是普通人的功法,故而需要锤炼根骨,重在力量和技巧。而楚画所修炼的是重在灵气和口诀,故而如楚画一般的小孩儿可当真是时间少见呢!”楚浅音笑着解释道,“所以呀,楚画年纪轻轻就这般厉害,又何须要妄自菲薄呢?” 第83章 佛堂交锋 楚画闻言,情绪略微高了些。 楚浅音继续道:“姚姑娘比我都大些,楚画年纪轻轻,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棒了!” 楚画抿唇,精致天真的小脸上满是凝重。楚浅音也并未再说话,尽量留给楚画空间去思考。 “浅音姐姐,我想师父了。”半晌,楚画略带伤感的开口。 楚浅音一愣,倒是未曾想到楚画如此开口。 楚画低低的开口:“虽然师父一直冷着脸,可我知道师父是疼爱我的。我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和师父分开这么久。” 楚浅音看她情绪低落,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一直顺着楚画的头发,沉默不语。 “我和师父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浅音姐姐,我没有见过父母,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师父。”楚画低声道,眼睛紧紧的盯着地面,末了,又补充道,“我就只有师父了,师父……也就只有我了。” 楚浅音闻言,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了。 她能够明白楚画对云文朗的想念。当这么长的岁月里,眼里身边都只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不知不觉中,那人已然成为了自己的全世界! 楚浅音曾经以为再没有旁的人比她更悲惨了,如今看到楚画,她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她好歹还有家人,可楚画,却只有她的师父。 “浅音姐姐,我想回去跟着师父好好学功夫。”楚画定定的看着楚浅音,清澈的眼睛里只余坚定! 楚浅音叹了口气,轻声道:“楚画,你师父和我们都只想要你快快乐乐的成长!” 楚画摇摇头,反驳道:“可是浅音姐姐,我只有变得厉害了,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们,才能不给你们拖后腿!” 在这一件事情上,楚画显得格外固执!她如今才知道,往日里,师父对她严加管教,要她好好学艺是极其有道理的。 幸好,这道理她明白的不算晚! 楚浅音见楚画执意如此,朝后看了看萧叶岚,表情颇显无奈。 萧叶岚白皙的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的点头。楚浅音知他所想,于是对着楚画开口道:“楚画,那我明日让莫昕和紫灵护送你离开,可好?” 楚画顺从的点头道:“好。” 楚浅音柔柔的看着楚画,眸间十分伤感。 楚浅音和萧叶岚把楚画带了回去,紫灵看着楚画完好无损的回来,才当真松了口气。第二日一早,楚画早早的起床洗漱,利落干脆! 楚浅音知道她决心已定,便和莫昕交代,让他和紫灵二人定要护楚画周全! 萧叶岚看着楚浅音为楚画忙里忙外,眼眸柔柔,二人一同把楚画三人送出了谷。 楚画和紫灵一走,楚浅音也没人陪着了,只得整日闭关练功。萧叶岚将暗枭谷的收权一事提上了日程,日日忙的见不着人影。虽说二人这次离得不远,可见面说话的机会当真是少极了。 几日一晃眼就过去了。 身在南楚皇宫的楚浅萱近几日也十分安分,每日安安静静的待在宫里,或是翻书品茗,或是赏花刺绣,过的也是十分惬意。 只是这偌大的宫殿,自打芳若不在之后,她少了个说话的人,整日里愈发安静。 楚轻辰虽然恼了她,可却也着实看不得她这般颓废的模样。奈何皇帝已经给了云国皇帝回信,她和云文逸的婚事已然提上日程。他也不敢妄然将楚浅萱带出宫去,生怕她反叛心起,保不齐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楚浅萱整日里看着楚轻辰一副担心她却又什么也做不成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 楚轻辰几乎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日日来楚浅萱这里点个卯,两人也不说话,静静地坐一会儿,楚轻辰就又离开去处理政事。 几日下来,楚浅萱也摸清了楚轻辰过来的时间规律,这一日,她掐着时间,琢磨着楚轻辰快过来,便整好仪容,悠哉悠哉的离开了萱草阁。 楚轻辰来了之后楚浅萱不在,扑了个空。 问了丫鬟,才知道楚浅萱刚走。楚轻辰知道楚浅萱是故意躲着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楚浅萱也没带婢女,自己一个人逛过了御花园,越走越偏。正想转身离开时,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似是在施工。 楚浅萱偏头想了下,最近并未听说宫中有建筑物要修缮啊。她皱着眉头,心中好奇,忍不住寻着声音去探查一番。 走近了,才看到一众工人在修一个小祠堂。门口立着一个眼熟的宫女,正是蛰伏在皇后宫中扮作宫女的紫玉。 紫玉显然也看到她了,她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行礼,哑着嗓子开口:“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楚浅萱眸光闪了闪,装作不识她的模样,开口问道:“在这等偏僻的地方修小祠堂,是要祭奠谁啊?” 楚浅萱漫不经心的问道,环视了四周一番。这地方选的着实隐秘,若非她今日走的偏了,又恰巧听见施工的声音,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在这等角落里也会出现一个祠堂。 紫玉眼神躲闪,吞吞吐吐,讲一个小宫女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楚浅萱心中赞了她一声,面上不显,挑眉开口,声音之中隐隐有压迫:“怎么?本宫竟不能让你一个宫女回话了?” “奴婢不敢!”紫玉慌忙的跪下,声音颤抖,她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十分恭敬。 楚浅萱见状,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这个问题到比方才的话题好回答多了,紫玉回道:“禀公主殿下,奴婢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 “母后?”楚浅萱声音微挑,继续道,“那想来母后今日也在此处了。” 说着楚浅音转身,抬步就要往小祠堂里走。 紫玉慌慌忙忙的叫住她:“公主留步……” 楚浅萱脚步顿住,猛的转身,冷冽的看着紫玉,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道:“谁给你的胆子,今日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本宫?” 紫玉微微瑟缩,不敢言语。 “浅萱,莫要胡闹!”皇后端庄的声音从佛堂中传来,楚浅萱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只听得皇后继续道,“进来吧。” 楚浅萱甩袖,听着皇后的话,大踏步的走进了佛堂。 佛堂还未建成,但已然有了初步的样子。楚浅萱一眼便看见了正中央秦嬷嬷的牌位。她勾了勾唇角,朝着皇后行礼问安:“女儿见过母后,祝愿母后福寿安康!” “好了,就你我母女二人,无需做这些虚礼。”皇后挥了挥手,朝着楚浅萱看来,“浅萱今日怎的来了这里?” 楚浅萱起身,柔声回道:“女儿今日在殿里呆的闷了,便想着出来走一走,走的偏了些,听到这里有声音,好奇之下便走过来看一看,谁承想遇到了母后。” 说到这里,楚浅萱的眸子看着秦嬷嬷的牌位,盯了一会儿,笑容略有些讥讽:“女儿若不来走一遭,当真是不知道母后对秦嬷嬷竟有此番的情深义重呢!” 皇后抿唇,保养的良好的脸上尽是悲悯:“秦嬷嬷陪了本宫这么多年,她就这般去了,虽说是犯了大罪,可是人都死了,恩怨也就散了。母后怜惜她无儿无女,便想给她修个祠堂,希望她黄泉路上能一路走好。” 语落,皇后略有些担忧的看向楚浅萱:“浅萱,母后本也不想瞒着你,可你父皇担忧你知道后心中不悦,便让母后瞒了下来,你……” 皇后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浅萱轻声打断:“母后思念故人,女儿怎会在意?” 说着,楚浅萱将目光移开,落在皇后的身上,她缓步上前,一步一步走近皇后,凑在皇后的耳边,低声道:“只是……不知母后是当真思念故人,还是……以求心安……” 楚浅萱的声音极低,像是婴儿的呢喃。可是小祠堂中静寂,并无旁的杂音,故而皇后听的极是清晰。 皇后闻言,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面上仍旧故作镇定。她缓缓一笑,缓声道:“浅萱说的哪里话,母后行事坦荡,何须求得心安?” 楚浅萱往后退了两步,轻轻一笑,笑的弧度不大,但是她的笑容十分了然,像是对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楚浅萱没有接皇后的话,反而是拿起了香,认认真真的给秦嬷嬷添了香,才道:“秦嬷嬷是被送入大理寺的,也不知大理寺的防守何时这般弱了,母后定要和父皇好好的说到一番,大理寺的牢房也是时候修葺一番了!母后以为呢?” “浅萱说的有理,待母后见了你父皇,定会提醒他这件事情。”皇后看着楚浅萱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 楚浅萱又给秦嬷嬷鞠了一躬,才拂去指尖不小心沾染的灰尘,笑着看向皇后:“那此事还要劳烦母后记挂了!” 皇后点点头,随即问道:“母后听你皇兄说你这几日都不曾理会他,可是他做了什么惹你恼了?” 楚浅萱失笑,装作小女儿的姿态,跺了跺脚,道:“皇兄也真是的,不过是与他拌了两句,他便将此事告诉母后,真真是坏极了!” 皇后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既是拌了两句嘴,倒也无需这般冷着他,你们兄妹二人素来关系紧密,若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兄妹感情,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女儿省得了。”楚浅萱一副受教的模样,道,“既然母后在此处祭拜,女儿便不打扰母后了。” 皇后点点头:“早些回去吧。” “女儿告退。”楚浅萱说完,悄声离开。 皇后看着楚浅萱离开的背影,眸子里的云淡风轻霎时消失不见,染上了阴霾。 楚浅萱转过身,脸上立即显出了一副嘲弄的深情。嘲弄之余,还有忍不住泛上嘴角的苦涩。 这是她和浅音的亲生母亲啊,她怎能不知悔改? 楚浅萱闭了闭眸子,她给了皇后这么多年的时间,希望她回头是岸。可是她却一直执迷不悟,硬是要伤害浅音,要毁了他们的家! 楚浅萱深吸了口气,为了母亲,她不会将此事捅出去;但为了妹妹,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母后胡作非为! 纠结过后,楚浅萱仍旧坚持着离开。 走过紫玉时,给了紫玉一个眼神,让她密切注意皇后的一举一动。 紫玉不着痕迹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楚浅萱这才放心的离开。 她和紫玉,为了楚浅音,暂时达成统一战线,二人心照不宣! 楚浅萱顺着原路返回,走了没多久,便见白墨急匆匆的跑过来。 “公主殿下!”白墨看到楚浅萱,立时跑过来行礼。 楚浅萱淡淡的应下,问道:“白将军怎的这般急匆匆的……” 楚浅萱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的男子一把抱进怀里。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浅萱心神一荡,没有反应过来。 白墨低低的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萱萱,我误会了你这么多年。 对不起,萱萱,我竟不知道,这么些年你是背着这样的重担走过来的。 对不起,萱萱,我未曾与你一同分担你想要做的事情! 他的音色依旧是如往常一般的低哑磁性,十分厚重。可这语气,却全然不似往常的坚定刻板。带了三分后悔,三分自责,四分心疼……总之,复杂极了。 “你……”楚浅萱被他的话绕的摸不着头疼,她用力,想要挣脱白墨的怀抱。奈何白墨的力气本就大,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曾见他的手臂松动一分。 楚浅萱吸了口气,皱着眉头问道:“白将军,你究竟要干什么?!” 白墨对她的恼怒似是不察,仍旧是紧紧的抱着楚浅萱,不敢松手。 “我知道了……”白墨声音愈发低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楚浅萱听见,只听得白墨继续道,“萱萱,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楚浅萱表情僵住,一动也不动的任由他抱住。 半晌,楚浅萱怔愣的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第84章 婚姻考量 楚浅萱何其敏感,白墨的话刚说出口,她便立即明白了白墨今日的异常。 她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他知道了…… 楚浅萱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只能任由他抱着,再使不出任何力气。 “萱萱,我一直都相信你……”尽管你总是欺我骗我利用我,白墨心中想着,继续道,“你那日向太子殿下提了皇后,太子殿下正在气头上,并未在意。可我觉得你断不会妄然提到皇后,故而我回去后背着太子殿下去查了有关皇后的事情……” 楚浅萱闻言,瞬间明白。她一直以为白墨都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全然没有想到,白墨竟也会如此细致。她不过是随口一提,甚至当时还有故意惹怒楚轻辰的心思,脸楚轻辰都未相信和注意的细节,竟入了白墨的心。 楚浅萱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她从来未曾想过将这些事情告诉白墨,一是白墨素来和楚轻辰一条心,告诉白墨,就等于告诉了楚轻辰,她知道楚轻辰不会相信,反而会告诉皇后,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二是她不想白墨参与到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中来。他的世界是沙场狼烟,理应光明磊落。而她的世界,注定了尔虞我诈,阴暗无光。与其互相折磨痛苦,倒不如就此断情! “白墨。”楚浅萱心情平复之后,幽幽的开口,“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也不会再隐瞒你。可我希望,你今日从这里离开之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白墨没有想到楚浅萱会是这个反应,他闻言,锁着她的手臂不禁松了几分,低低的开口:“你不信我。” 不是问句,而是简单至极的陈述。 楚浅萱抿唇,冷淡的开口:“白墨,我只信我自己!” 语落,她弯起唇角,略带嘲讽的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我该信任你?是因为你是我皇兄的心腹,还是凭着你和我不过是短短两年的情谊?” 白墨缓缓的松开她,楚浅萱趁机后退了两步。 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娇俏的现在眼前。眉若远山之黛,鼻梁高挺,眼神清澈,翘唇不点而朱,长如瀑布的头发服帖精致,鬓便连多余的碎发都没有。严谨而又端雅,她浅浅的笑着,眸间有掩不住的嘲讽。 白墨深深的看着楚浅萱,眸色平和,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缓缓开口:“萱萱,两年的情谊,在你看来算短么?” 两年,七百十三天,说短不短,可是说长,也着实不长。 楚浅萱凝眸,看着白墨,眼波流转:“你仍旧记挂着那两年的情谊?”楚浅萱嗤笑,看着白墨的眸光淡淡,眼底似有光亮略过,“我若是说,要你娶我,你当如何?” 白墨愣神,对于楚浅萱出口的话略有些慌神。 对于皇帝已经着手准备云国五皇子和楚浅萱婚事的一众事宜,他很是清楚。如今就算他有心有娶她,可是皇帝断然是不会答应的! 不管是出于身份地位的考量,还是出于利益的考虑,弃云国而选白家,都不是一步好棋。 一旦他成了驸马,出于利益考量,皇帝断然不会再让他执掌军权,他也会日渐被排斥出政治的中心,走到边缘。现如今南楚可用的大将不多,不管是楚轻辰,还是皇帝,都不会放由他娶一个公主。 楚浅萱看着白墨不言,眼底的光亮渐渐消散,只余平静。 半晌,楚浅萱忽然笑了,笑颜蔓开,似是山花烂漫,霎时惹眼:“白将军,方才本宫不过是一句戏言,莫要放在心上。白将军可还有事,若是无事的话,本宫便先告辞了。” 白墨仍旧不言,楚浅萱看着他觉得甚是无趣,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就走。 白墨心里门儿清,楚浅萱的一句本宫,就是要刻意拉开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总是看不透楚浅萱的性子,她不似浅音公主,除了对着特定的几个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疏离冷淡,让人难以靠近。 楚浅萱的性子变幻莫测,谁也猜不透她下一瞬会露出何种模样。她善于窥探人心,总是会在合适的时间选择合适的面目,千变万化。她极是聪明,十分善于利用自己的女性优势和身份地位。不管是当初在云国胁迫楚轻辰放弃带楚浅音回南楚,还是借着往昔的情谊接近他骗走他身上的令牌…… 她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运用她的天然优势,让人不知不觉就陷入她的圈套之中。 云国…… 白墨忽然灵光一闪,想到那次,楚浅萱似乎是故意惹怒楚轻辰,是为了……陪他受罚吗? 白墨忽然抬眸看向楚浅萱,女子不经意间,已经盈盈走出了许多步,白墨三步并作两步,大踏步的跟上楚浅萱,一把拉住楚浅萱素白的手腕。 楚浅萱猛的被拉扯,脚步瞬间顿住。 “萱萱,若我愿意呢?”白墨沉声开口。他愿意为了她,放弃眼前的权势与地位,甘愿与她双宿双飞。他看不透楚浅萱的心意,但是既然在云国之时,她会心疼他,那想来,她对他也不是半丝感情也无。 白墨这几日忙的连轴转,除了要完成楚轻辰交代给他的日常工作以外,还要花费大量的精力让背着他去调查皇后一事。他刚调查出个大概,心里有了个低,便听说楚浅萱去了小祠堂的方向。 担忧皇后也在那里,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慌慌忙忙的就来了这里,直到坎肩楚浅萱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如释重负。 楚浅萱当然知道白墨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没有过多的惊喜,表情淡淡,连头也未曾转过去,只是眼睛望着远方。御花园里蝴蝶翩翩,高大的红墙遮住了外侧的风景,像是一个结实的囚牢,她出不去,旁人进不来。 “白将军,本宫方才便说了,那不过是个玩笑话。” “萱萱,我只是问你,若我愿意娶你,你可愿意嫁我?”白墨在这一事情上显得尤为固执,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 第85章 暗枭争斗 楚浅萱背对着白墨站着,闻言眼眸轻闭,遮住了眼中的的悲伤和无奈。一句“我愿意”,从心底涌上舌尖,嘴唇嗡动,终究化为一片虚无。 嫁给白墨吗? 她当然想,只是……她怎么能拖累他的仕途? 她怎么能让白墨这样在战场上的翱翔雄鹰分心到她和皇后的尔虞我诈之中? 她怎么能? 楚浅萱的心里说不出的悲伤。她在心里期许了许久的场面,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场景,她偷偷的在黑夜里说了千遍万遍的“我愿意”,如今,只能这样无情的说一句:“本宫不愿意!” 楚浅萱没有回头看白墨的表情,她想,那大约是失望吧。她唯一感受到的,就是他攥着她手腕的力度缓缓松开。 楚浅萱唇角勾起一抹笑,终究,就是这样了吧! “白将军,父皇已为本宫许了云国五皇子的婚事,虽六礼未走,可本宫如今也是待嫁之身,白将军还是注意言行为好。” 楚浅萱狠狠地甩开白墨拉着她的手,背影坚挺,十分的绝情冷酷。 白墨苦笑,机械的收回手,朝着楚浅萱行礼:“属下……逾矩!” “罢了,日后莫范就可。”楚浅萱声音淡淡,说完就朝着原路返回自己的萱草阁。 白墨看着楚浅萱的身形渐行渐远,眸间沉痛。他不禁想起,若是他早些知道这些事情,早些和她分担,是不是如今,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可是人生啊,就是这个样子。没有谁能够回道过去,除了朝着前路硬着脑袋走下去,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楚浅萱回到宫里,屏退了宫内的婢女,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白墨,白墨,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啊,终究只能就这么错过了!她的宿命,还是最终逃不过联姻和亲的命! 楚浅萱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时间悲伤,皇后不知回头,纵然她是她的母亲,她也不能放任皇后这般下去! 反抗,是她唯一能做的! 暗枭谷。 萧叶岚和姚长老之间单位战争愈发白热化。 萧叶岚将姚长老的左膀右臂全部卸去:管理暗枭谷财税的官员被查出贪污,立时被革职投狱;统领暗枭军备的将军因为坐吃山空,军队建设不力,直接被剥夺官职,贬为庶民……还有等等等等,不胜凡己。 这一场战争,看似没有硝烟,可是被革职的官员全都是姚长老提拔上来的人,一心为姚长老所用,还有些没有被查办的人,整日如履薄冰,生怕头上悬着的那把刀突然落下! 连往日里气氛轻松的议事,如今都十分的低沉。 萧叶岚仍旧是一副随意悠闲的模样,可谁都知道,他们的尊主,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纯良,万事不放在心上。 那些空下来的位置,都放上了与姚长老半丝关系也无的,姚长老看着自己的心腹一个一个的被打压下去,越来越烦躁慌乱。 他素来看不上萧叶岚。 哪怕天下将他的名声传的有多么的远扬。 在他心里,萧叶岚不过是个精通经史子集的读书人,身子孱弱,随时就有殒命之嫌。 他在暗枭里,若不是有莫离这个谋士相助,再加上大长老和已故二长老的鼎力相助,根本不可能揽回些许的权力。 可是如今,当萧叶岚真正回来与他正面交锋时,他才猛然惊醒,自己究竟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萧叶岚不仅是个死读书的人,更是个天生的政治家。谋略心机,筹谋算计,他该有的全然不落下。表面纯良温雅,可是揭掉这层表面,就是运筹帷幄的算计。 萧叶岚的心思缜密至极,就连姚长老也是暗暗心惊。他从未见过,一个不到双十的少年,竟能心思深沉到这等地步! 姚长老心惊,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逼入绝境,除了斗争刚开始时他的震惊外,他尽快的调整心绪,在和萧叶岚的斗争中状态越来越好。 令他意外的是,萧叶岚除了起初打他个措手不及,中途又筹谋算计掉他的几个心腹以外,再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 大长老也有些看不透萧叶岚。他想着如今势头正好,乘胜追击尽早铲除姚长老岂不是皆大欢喜?如今给了姚长老喘息的机会,待他卷土重来又是一场恶战,得不偿失! 大长老心里如此想着,也这般问了萧叶岚。 萧叶岚倒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问了大长老一句:“大长老,你可知姚长老的党羽在暗枭的朝局中占了多少?” 大长老不假思索的回答:“朝堂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对姚长老马首是瞻!” 萧叶岚缓缓一笑:“那本尊若是将姚长老的党羽全部剪除,短时间内,谁能来补齐了这些空位?” 萧叶岚这么一问,大长老直接就傻眼。 萧叶岚意料之中的笑了笑,继续道:“本尊将姚长老的左膀右臂全部铲除,重要的位置上全部都清洗了一遍,这已经让他失去了半壁江山。若是继续蚕食他的力量,难保他不会一急之下拼尽全力与本尊斗法,最后不管谁输谁赢,损的都是暗枭的利益。” 大长老闻言,倒是明白了些萧叶岚的用心。只是就这么算了,他还是心有不甘,只得恨恨的骂道:“可恶!” 萧叶岚笑笑,继续处理手中的折子,没在说话。 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姚长老? 大长老在一旁站着,自己闷着生了会儿气,心情好些了,才发现萧叶岚早已开始处理事务。他不好打扰他,正准备离开,便听见萧叶岚叫住了他。 “大长老,我听说暗枭谷的南边儿有一块地,一直被列为禁地?” 萧叶岚突兀的发问,让大长老有些发愣。他转身,不一会儿便想起来了萧叶岚说的那块儿地。 他点点头,回想着开口:“是有一块地,也不算不上禁地。此前姚长老对那块地十分感兴趣,后来不知发生了何故,再也没去过了。” “哦?”萧叶岚饶有兴致的挑眉,“姚长老自愿放弃那块地?” 第86章 心意相通 萧叶岚对姚长老自愿放弃那块地一事甚是惊讶,毕竟姚长老这个人,看中的东西千辛万苦也要拿到手。这些年他在暗枭作威作福,想要一块地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却自愿放弃! 这其中端倪,倒是有待查证。 “姚长老此前对那块地是志在必得,后来不知何故,半口不提那块地的事情。”大长老对此也颇为疑惑,“我后来也去过那块地,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萧叶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尊主为何突然提起那块地?”大长老疑惑的看向萧叶岚。 萧叶岚但笑不语,就在大长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本尊怀疑,姚长老训练私军!” “什么?”大长老猛的皱眉,“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萧叶岚倒不觉得奇怪,若是姚长老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怎么可能会独揽大权,与他作对? “大长老,这些日子,本尊要出去探查一番,至于这暗枭的政事,就暂时先交由你和莫离负责。”萧叶岚收起手中的奏折,懒洋洋的站起来,走下台阶。 “啊?!”大长老顿时苦着脸,略有些不情愿。 他对于此道本就不擅长,好不容易等到萧叶岚回来可以享清福了,却没想到萧叶岚竟然又将事情推给他。大长老的内心很是崩溃,心里暗暗盘算着将这些事情多推一些给莫离。 萧叶岚看透了大长老的想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大长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刚一抬头,便看见萧叶岚本来缓缓的步履突然急促了起来,他心里疑惑,转身看去。 却见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站在殿外,身形纤瘦高挑,隔得远望不清容貌,却见女子气质清华,盈盈一站,便似聚了漫天的星光。 大长老甚是好奇,突然想到了这些天的传闻,说是尘世里南楚国的公主来了暗枭,似是与尊主感情甚笃。 此前他对“甚笃”并无清晰的概念,如今看着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这般紧张的朝楚浅音走去,很自然的伸出手,女子亦是趁势将素手放入萧叶岚的手里。这般的默契,他突然就明白了萧叶岚为何最后选了楚浅音而不是姚瑶。 姚瑶可以顺从他,可以和他比肩,但不能理解他。 一段感情里需要的是心意相通,紧紧以是否优秀作为标准,是根本行不通的。 很显然,楚浅音是可以和萧叶岚心意相通的人,也是可以和萧叶岚比肩的人,这段感情里,二人势均力敌,这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吧。 大长老这般想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边摇头边幽声道:“诶,年轻人啊……” 萧叶岚一出门,看着楚浅音就道:“阿音,我们现在去那块地如何?” 楚浅音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殿内的奏折,道:“那你堆成山的奏折什么时候处理?” 萧叶岚眼神飘向还在殿内的大长老。 楚浅音瞬间了然,不禁失笑:“你这是又将旁人来了做苦力!” 萧叶岚理所当然的开口:“这怎么能算苦力呢?大长老熟谙暗枭谷中的事务,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楚浅音见此也没继续这个话题,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萧叶岚之所以会突然提到暗枭谷南的那块地,说到根源,还要从楚浅音谈起。 自楚浅音闭关出来以后,闲的无聊,突然就想到了楚画将灵力放在姚瑶身上借以追踪的事情,便如法炮制。 她借着楚画的思路,将灵力放在姚瑶身上追踪,便发现了一个很有规律性的事情:姚瑶每天都要去暗枭谷南面的一片荒地。 她便趁着萧叶岚在的时候将此事告诉了他,萧叶岚只知暗枭南有一块荒地,其余单位不太清楚,便有了今日对大长老的那个问题。 听到姚长老曾对那块地极有兴趣,后来又无故的放弃,加之姚瑶每日都要去那块地,他便察觉其中有异。 那块地的面积极大,且有山脉做依靠,是个藏匿军队的绝佳之所。 于是,萧叶岚便大胆的猜测姚长老训练了私军。 若是姚长老有了私军,那他的所有计划都要重新评估,他不敢耽搁,故而看见楚浅音过来,也就直接带着她去了那块地。 二人共乘一骑,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那块地。 如萧叶岚多了解的一样,这里果然是一块荒地。杂草丛生,草生长的极为旺盛,遮挡住人的身影不成问题。 杂草茂密,看似荒无人烟,甚是荒凉。萧叶岚凝眸,环顾四周,松开楚浅音,脚尖轻点,跃上空中,飞行一段便发现了异常。 他回到楚浅音身边。 “如何?”楚浅音连忙问道。 萧叶岚拉着楚浅音往西侧走,边走边道:“这片杂草隐藏的极好,到三米以外才能看到有小路的影子。” 萧叶岚边说,边带着楚浅音往那条小路走去。 越过茂密的草丛,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见眼前豁然开朗,溪水潺潺,旁有几亩田地,夏季的时节,有水稻生长,还有一些旁的蔬菜,看起来颇有田园风光。 楚浅音和萧叶岚面面相觑,这看着是有人居住,可这粮食产量甚少,完全不够一队私兵食用! “既然来了,我们便探查探查清楚!”萧叶岚笑笑,浑然不在意,率先开口。 楚浅音自然也没有意见,点了点头,跟上萧叶岚的步伐。 往东走去,不远处便见一座石桥,桥的另一侧建了个小亭子,亭子四角翘起,亭中有石桌石凳。 萧叶岚和楚浅音登上石桥,见溪水清澈,水中有鱼,游来游去,甚是欢脱。 二人过了桥,走到亭子里。石桌石椅甚是干净,一看便是常有人驻足。石桌上摆着几个瓶子,萧叶岚闻了一下,眼神幽深。 楚浅音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萧叶岚摇摇头,表情兴致勃勃,看着楚浅音询问道:“阿音,我来为你做鱼吃如何?” 第87章 延城旧事 楚浅音闻言,想到了此前在云国皇宫时萧叶岚的手艺,如今想来,味道鲜美,仍是回味悠长。 她痛快的点头:“自然可以。” “那你来给我打下手。”萧叶岚招呼楚浅音走到河边,指挥她去拾柴火,自己去捉鱼。 这河里的鱼也似是极有灵性,本来在溪水中闲闲的晒着太阳,懒洋洋打着哈欠,余光撇到有人来,忽然摆动尾巴,像离弦的箭一样,倏地跑了好远。 萧叶岚挑眉,弯起袖子,也被激起了兴致。飞身到河流的上方,极有耐心的逗着小鱼。鱼儿与萧叶岚互相逗乐,玩儿的不亦乐乎! 萧叶岚琢磨时间,盘算着楚浅音快回来了,也不再玩闹,一个俯身便抓住了两条鱼,手脚麻利的处理好鱼身,此时,楚浅音也刚好回来。 萧叶岚让楚浅音在一旁坐着,自己生火烤鱼,手法甚是熟练。 楚浅音双手托腮,看着萧叶岚眉眼专注的烤着鱼,觉得甚是有趣。 “好看么?”萧叶岚猛的抬头,看着楚浅音打趣道。 楚浅音被逮个正着,却一点也不羞涩,反而堂堂正正的看回去:“好看。” “那你便好好的看着。”萧叶岚此人也是奇人,一点儿也不觉得被楚浅音盯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浅音失笑,偏头道:“此前在云国时,你为我烤鱼,我记得了鱼香味,却不曾好好的看过你。如今我才发觉,你洗手作羹汤的模样也是极好看的。” “本世子的男色能惑住你的目光,当真是荣幸之至!”萧叶岚认真的看着楚浅音,缓缓一笑,笑颜蔓开,似是天山的雪莲绽开,夺目而耀眼。 楚浅音一时看呆了去。 半晌才回神,楚浅音忍不住瞪了一眼萧叶岚。 萧叶岚很是无辜的看着她:“阿音,这只能怨怪你定力不足,怨我不得!” 楚浅音一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叶岚见好就收,打趣道:“阿音可是要比我美上许多,不若这样,阿音也笑一笑,我定会看你看的呆滞许久!” 顿了顿,萧叶岚指了指自己宽大的袖口道:“阿音若是委实看不下去,不若将给我戴上面具,遮了我的容颜。” 楚浅音深吸一口气,一遍一遍的在心里提醒不要和他发火。 做了几遍的心里建设,楚浅音才真真舒了口气。她从萧叶岚的袖口里拿出金色的獠牙面具,动作粗暴的给他戴好。 萧叶岚浅笑着看着楚浅音,眸光止不住的宠溺,对于楚浅音的任性一点儿也不生气,十分的包容。 撒上作料,鱼的鲜美味道渐渐散开,虽未品尝,可这味道光是闻着,便让人忍不住的食指大动。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鱼的味道传的远了,便也引来了旁人。 “哪里闯入的小儿,竟敢碰了吾妻悉心养的鱼!”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饱含怒意,似是有人气势冲冲的赶来。 楚浅音一愣,看着萧叶岚:“我们莫不是动了别人的东西?” 萧叶岚闻此声,眸光愈发幽深,他温润的看着楚浅音,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担心。 楚浅音的心神稍安。 那人由远及近的赶来,步履匆匆的走进小亭子,一眼便看见了一个长相精致的女娃,还有一个背靠着他看不清容颜的人。 他指着楚浅音,高声质问:“你是哪家的女娃,竟敢捉了这里的鱼儿!” 楚浅音觉得乱入了旁人的领地,到底是有些心虚,她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又看了一眼萧叶岚。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猛然反应过来。 这人,似乎和萧叶岚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楚浅音被这一结论惊住了,又细细的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觉得楚浅音的行为甚是无礼,皱着眉头道:“你这女娃怎的如此无礼!” 楚浅音自知理亏,也没说话,复又看向萧叶岚。 萧叶岚仍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他一只手继续烤鱼,一只手抬起,拉着楚浅音的手让她坐回来,温声开口:“阿音,鱼好了,看看我的手艺比之之前有无进步。” 萧叶岚用力极大,楚浅音挣脱不开,只得坐回去。可仍旧留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楚浅音敏锐的感觉到,萧叶岚的话刚说完,眼前这中年男子的脸色一瞬间就黑了。 被忽略的彻底的中年男子怒意更盛,想着自己是长辈,不好和小辈作对,只得再次开口提醒:“小娃,放下你们的鱼,赶紧离开。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 萧叶岚充耳不闻,仍旧细心的剥好鱼刺,慢条斯理的喂楚浅音吃鱼。 楚浅音这鱼吃的甚是心虚。 中年男子见二人仍旧不知悔改,彻底怒了,再顾不得长辈风范,提起内力就攻向二人。 萧叶岚察觉到他的攻击,迅速的把鱼放到楚浅音手里,冷哼了一句:“我倒不知道暗枭谷有哪里是我去不得的!” 说着,转身接下中年男子的一掌,引着他往亭子外飞去。 楚浅音忙拿着鱼站起来,走到亭子的边缘停下,看着二人交战。 那中年男子武艺也甚是高深,在萧叶岚的手下不显逊色。 萧叶岚的功力楚浅音再了解不过了,不算他一身的灵力,只他的内力便深厚无比,世间少有人及。能在他手下过上几找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萧叶岚动手之后戾气尽显,一招一式甚是狠辣,招招都冲着对手的命门而去。 楚浅音看的很是心惊,萧叶岚与人过招素来不会如此狠辣,他的反常让楚浅音心底的那个猜想反倒得到了证实! 楚浅音忽然想到,十五年前,延城异兽作乱,萧王请缨平乱,萧王世子叶岚随军。那一站,萧王身亡,其子自此染了恶疾,久久缠绵病榻。世子回宫不久,大长公主云宁昭跳河自缢! 自此,萧王世子成了形单影只的孤儿。 楚浅音想到这里,看着仍在战斗的中年男子眸光复杂。 萧叶岚出手狠辣,只顾眼前,一不留神便被中年男子打落了面具。楚浅音心急之下喊:“叶岚-------” 第88章 幼年婚事 楚浅音的声音传入中年男子的耳中,只见他的攻击动作一顿,电光火石之间,萧叶岚抓住机会,打落中年男子,而他自己则是旋身落地。 金色的獠牙面具在他的脚边莹莹的闪着金光,阳光下的面具,分外耀眼。 萧叶岚想也没想,直接弯身捡起面具,重新塞回袖子里,朝着楚浅音缓步走来。 楚浅音连忙迎上去,担忧的看着他:“叶岚……” 萧叶岚伸出食指,轻轻的压在嘴上,而后摇头,温声道:“阿音,我们继续吃鱼。” 楚浅音纠结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鱼,抬眼看了看在萧叶岚身后不远处立着的中年男子,委实不知如何是好。 “阿音,你若是一直看着旁的人,我是会吃醋的。”萧叶岚声音浅淡,看着楚浅音的眸光不容拒绝。 楚浅音叹了口气,轻轻搭上他的手,没再说话。 萧叶岚拉着楚浅音往亭子走,中年男子在后面眸光复杂的看着萧叶岚,嘴唇嗡动许久,半晌没有说出话。 看着萧叶岚抬步,他开口,声音干涩,语气复杂难辨,似有悲伤,带着小心翼翼和不可置信:“叶岚……” 萧叶岚没理他,拉着楚浅音继续走。 楚浅音想着,这么些年,分明他们夫妻二人还活着,可是却任由萧叶岚一个人活在刀光剑影之中,为了生存汲汲营营,好几次险些性命不保。她心里也未萧叶岚鸣不平,故而见萧叶岚委实生气,便也未在劝他。 似是有叹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身后那人继续道:“叶岚,多年不见,你竟连父王也不想见了吗?” 萧连虽然一直没有看清萧叶岚的相貌,可从楚浅音喊出他的名字开始,萧连便联想到了此前这人说的“我还不知道这暗枭谷有哪里是我去不得”的话,才想起这人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想起这人在与他打斗时招招狠辣,似是心里藏了无尽的怨气和怒意。 彼时他还想着分明是这两个小辈闯了他的地界,他有何怨气!到楚浅音喊出萧叶岚的名字时,他才猛然明白。 原来,这个孩子是他十余年未见的儿子。 原来,他的儿子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却执意要与他打斗。 萧连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一方面对萧叶岚如此高超的武艺十分欣慰,一方面又觉得这些年缺席了萧叶岚的成长,十分愧对他。 五味杂陈,说的便是如此。 萧叶岚一边继续剥鱼刺,半晌才凉凉的开口:“全天下都知道,我的父亲死在了十五年前的延城暴乱之中,我竟不知,多年未察,暗枭谷竟有人胆敢冒充我父亲的身份!” 萧连叹了口气。 楚浅音觉得这鱼吃的委实惊心动魄了些,她想看看萧连的表情,奈何萧叶岚的身体将萧连挡的严实极了,零星半点儿她都看不到。 楚浅音想,萧叶岚这是决意和萧连这样杠下去了! “叶岚……”萧连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萧叶岚仍旧稳如泰山。萧连忍不住挑了挑眉,抬步走入亭子,一把抢过了那条还未动过的鱼,迅速的咬了一口,赞道,“没想到你烤鱼的本领倒还不错,颇有你父王当年的风范。” 萧叶岚嗤笑,看也不看萧连,道:“动了我的鱼,却不给任何好处,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哦?你想要什么好处?”萧连继续吃着手里的鱼,饶有兴致的问向萧叶岚。 萧叶岚挑完鱼刺,拿出拿出手绢,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污渍。温雅如玉,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反倒被萧叶岚做出了美感,让人看的也很是心旷神怡,一动一静,被他活生生演成了一幅画。 萧连看着眼睛里忽然涌上了伤感,他的儿子,这些年来长的这般优秀,想来宁昭见了也会十分欣慰的。 萧叶岚眸光落在萧连的身上,眸光郑重:“姚长老当初想要这块地,后来无故放弃,可是与你有关?” 萧连一愣,半晌,他道:“姚义城何时想要这块地?” 萧叶岚眉心微拧:“他是不是曾来过这里?” 萧连点点头。 “姚瑶这些年也常来这里?”萧叶岚继续问道。 “你说你的未婚妻?”萧连挑眉,点头道,“你那未婚妻确实常来这里陪你母亲说话。” 闻言,萧叶岚俊脸一黑。 楚浅音清浅的看向萧叶岚,抿唇不语。 “她不是我未婚妻!”萧叶岚低声喝道。 萧连失笑,看着萧叶岚身旁安安静静的楚浅音,道:“这丫头看着委实眼熟,你是哪里人?” 楚浅音抬眼,缓缓回道:“南楚。” “你干什么?”萧叶岚警惕的看着萧连,身子微微向楚浅音的方向挪了一些。 萧连笑:“你这般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语落,萧连看向楚浅音,“可是南楚的二公主浅音?” 楚浅音在他的注视之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萧连大笑,笑了半晌,复又看向萧叶岚:“你母亲在你幼时曾为你定了们娃娃亲。” 萧叶岚闻言皱眉,表情不悦。 “那时胥卓的妻子将将产下一名女婴,你母亲见那女婴长的娇俏精致,不哭也不闹,甚是合眼缘。恰好林夫人也极是喜爱你,你母亲便和林夫人一合计,为你们二人定下了娃娃亲。”萧连说着当年的旧事,眼神在二人之间不断邪恶流连,看着眼前的郎才女貌的佳人,觉得甚是顺眼,不住的点头。 萧叶岚眉心松开,看着楚浅音,眸光煞是温暖。 “那姚瑶起初过来时便说是你的未婚妻,你母亲刚开始觉得甚是生气。后来久而久之,这姚瑶经年累月的过来陪她说话,你母亲想着既是你喜欢,便也未曾为难她。”萧连解释道,“如今知道你的姻缘终归还是随了林相家的小姑娘,想必她是开心极了。” 萧叶岚微微勾唇,替楚浅音擦拭掉嘴角的痕迹,浅声道:“阿音,你可饱了?” 楚浅音点点头。 “我说你小子,如今我打不过你,你便如此的上房揭瓦?”萧连见自己被无视的彻底,笑骂道。 第89章 云氏宁昭 萧叶岚虽面上不显,可心里仍是气着萧连。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甚是冷淡。 萧连浑然不在意,只是看着萧叶岚和楚浅音的背影,轻轻缓缓的道了一句:“叶岚,你不想见见你母亲吗?” 萧叶岚的脚步微顿。 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他一身红衣的母亲,为了与他已亡故的父王在地下重逢,毅然决然的在他面前跳河自尽。萧叶岚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段时间,他只要一闭眼就是浓郁的红色,和他母亲回眸看他时解脱的笑容。 想见她吗? 楚浅音握紧他的手。 萧叶岚偏头看向楚浅音。 “去吧。”楚浅音柔声道,眼神柔和。 去吧,叶岚,虽然你心里依然怨着他们,可我知道,你是真的想见他们。哪怕不原谅他们! 尽管萧叶岚看似百般不情愿,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之所向,跟着萧连走上了回去的路。 一路上,萧叶岚拉着楚浅音,静默不语。 萧连知道萧叶岚心里有怨,虽然心里对二人之间的隔阂有些难过,却也能理解萧叶岚的心情。 毕竟,当初是他们夫妻二人丢下了他。 三人走的是一条小径,弯弯曲曲,旁边野花野草竞相开放,偶有蝴蝶翩翩,一派生机勃勃。 拐了几个弯儿,一座精致的小屋便映入眼帘。屋顶盖着蓬草,有一方小小的院子,旁边圈养这家禽,鸡鸣犬吠,静谧悠然,像极了陶翁理想中田园之乐。 萧叶岚眸光渐深。 萧连推开竹门,有清扬的声音传来:“相公,把鱼给我提过来!” 萧连咳嗽一声,道:“宁昭,有故人探访。” “等一下。”清扬的女声刚落,便见一个粗布衣衫的女子从门里出来,一身打扮极是朴素,想来是这里的环境宜人,女子的相貌与十几年前并无多大的差别。岁月十分厚待她,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与风霜。 云宁昭边擦着手,边笑着走出来,抬眼看见萧连旁边的青年男子,熟悉的眉眼让她一怔,笑容顿僵,她声音颤抖,不可置信的喊出一个名字:“叶岚?” 女子特有的柔和嗓音,满是小心翼翼。 萧叶岚眸色深深的看着云宁昭,嘴唇轻启,终究是喊不出一声“母亲”。 楚浅音只感觉到了萧叶岚握着她的手愈发用力。她微微偏头,轻轻动了动手,眼神安抚。 云宁昭跌跌撞撞的走近萧叶岚,颤抖着手,抚上他的面颊。 年轻的男子肤色白皙,看着不是很健康,可是五官精致,温文尔雅,当真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 她想象中,叶岚的样子可不就是如此吗? 从眉眼到下颌,每一处都是她熟悉的模样,她想了无数次的儿子,如今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却连一声“母亲”都未曾喊过。 这怪得了谁呢? 云宁昭忽然忍不住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萧连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我饿了。”萧叶岚忽然说道。 云宁昭瞬间反应过来,连声说:“饭菜马上就好,我去给你端。” 说着,赶忙回到屋里继续做饭。 萧连见此,提着的心缓缓落下。叶岚还愿意留下来,那就还有余地。 萧叶岚倒也没说谎,他本就准备和楚浅音一起吃鱼,楚浅音吃了一条,另一条进了萧连的肚子,他自然是饥肠辘辘。 熟悉的饭菜香从屋内飘出,闻着沁人心脾,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萧叶岚唇角微勾,眸光轻暖。 “进来吧。”萧连将萧叶岚楚浅音二人带进屋,屋里陈设简单,却处处可见用心。 萧叶岚想,他们二人隐居在这里,过的倒也自在。 只是……他眼眸微敛,他们就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竟然也被蒙了这么些年!若非阿音提到这里,他也未必会想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藏着这样的秘密。 饭菜不一会儿便被断断了上来,楚浅音不好意思一直坐着不动,便帮着云宁昭摆碗筷,看着十分乖巧。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 萧连和云宁昭没有动筷子,眼神齐齐落在萧叶岚身上。 萧叶岚眼转之间,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儿时的味道充斥口腔,他忽然笑了,笑容微微,却让云宁昭放宽了心。 云宁昭虽是云国的大长公主,养尊处优,可自从嫁了萧连之后,学习厨艺,萧叶岚幼时起吃的饭菜大多出自云宁昭之手。 有些东西,虽然经年不碰,可一旦打开了闸门,便会如海浪涌来,一发不可收拾。 而云宁昭的饭菜,便是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 儿时的欢乐时光齐齐涌上心头,萧叶岚心绪一时复杂难言。 一顿饭吃的安静极了。 萧连和楚浅音因着吃了一条鱼的缘故,不怎么饿,象征性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云宁昭则是一心想着萧叶岚,没有胃口。 故而这满桌子的菜,只有萧叶岚一个人在吃。 这顿饭吃的绝对谈不上轻松,屋子里安静极了,没人出声。 吃完饭,云宁昭收拾碗筷,楚浅音帮衬着她一起做。 萧叶岚则和萧连坐在院子里,阳光微醺,晒的人暖意融融。 云宁昭边洗着碗,边和楚浅音搭着腔:“你和叶岚今日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楚浅音抿唇,浅声解释:“我们是想查明缘何姚姑娘频频来这里。” “姚瑶?”云宁昭求证道,见楚浅音点头,她继续问道,“可是姚长老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惹了叶岚不悦?” 楚浅音对于云宁昭的敏锐十分惊讶,不过也就只是一瞬,云宁昭毕竟是云国皇室培养出的公主,对这些事情敏锐些也实属正常。 思及此,楚浅音点头解释:“姚长老自恃功高,这段日子在和叶岚夺权。” 云宁昭闻言顿时怒道:“这个姚长老委实会装了一些,他和女儿来看我们夫妻二人时可从未展示过他的不臣之心,一副恭谨有礼的模样,竟把我们蒙骗至此!” 楚浅音安慰道:“你和萧王隐居在此,消息闭塞,也无需太过自责。总归叶岚可以处理好。” 第90章 原谅释怀 云宁昭闻言轻笑,道:“你这丫头看着面冷,倒还挺会安慰人。” 顿了顿,看着楚浅音继续开口:“你父亲潇洒磊落,母亲英气开朗,独独你这个女儿看着疏离冷淡,倒也是奇事。” “公主殿下和我父母是熟识?”楚浅音微微侧目,彼时萧连也曾这么说,她只想着不过是官员正常打交道。如今云宁昭也这般讲,那想来就是熟识了。 云宁昭浅笑:“我与你母亲是闺中密友,相公与你父亲也是好友,走的本就近一些。你将将出生时,我还抱过你的。”语落,补充道,“你直接唤我云姨吧,叫公主殿下生分了些,况且,我还等你听你唤我一声母亲呢!” 最后一句委实打趣了些,楚浅音脸上浮上红晕,略有些不好意思。 云宁昭见状,忍不住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父母如今可还在云国?” 楚浅音抿唇,摇了摇头:“爹爹前些日子辞了官,母亲尚在昏迷之中。” “昏迷?”云宁昭先是一惊,随即叹道,“皇兄当年委实是入了魔怔……” 楚浅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宁昭,欲言又止。 “你可是想问既然我和相公还活着,缘何还把叶岚一个人扔在外面?”云宁昭何其聪明,一眼便看出了楚浅音心中所想。 楚浅音点点头。 云宁昭带着回忆开口解释:“当年皇兄甚是迷恋你姑姑,她因难产而亡,皇兄硬是要杀到龙雪山,让雪山老人救活你姑姑。雪人老人无能为力,皇兄便在山下陈兵十万,与他僵持不休。 “相公当时上书,劝皇兄回头。皇兄不允,恰巧当时延城异兽作乱,相公便带着叶岚独自领着少数兵士去了延城。他抗争不暇,招了小人暗算。 “消息穿回云国,我伤心欲绝,加之叶岚又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御医言叶岚之疾将会终生不愈。我万念俱灰,却也未曾想过一死了之。 “后来皇兄宣我入宫,告诉我相公未死,只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他希望在世上造成萧王已死的假象。一是相公当年威信极高,声望隐有超过皇兄之势;二是相公在你姑姑的事情上委实惹恼了他,他一心复活你姑姑,不想让相公再与他作对。因着他就我一个妹妹,不愿我孤独终老,故而他不忍心杀了相公,只是选择让他假死。 “至于叶岚的伤势也是他意料之外。他知道,若我还在云国,以相公的足智多谋定然在伤好之后还会回来与我和叶岚相聚,故而我必须随他自尽,独留遗孤,他会为我照顾好叶岚。否则,他只能杀了相公,以绝后患。我当时没有选择,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楚浅音听着,也能理解晋元帝的心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作为帝王,他为了妹妹只是让他们二人选择假死已经是宽容至极了。 至于为何不让萧叶岚陪着他们一同隐居…… 楚浅音垂眸想着,萧王本就声望极高,他死了,宁昭公主跟着自尽,只能说明二人夫妻情深,不愿独活。可若是萧叶岚再去世,那落在世人眼中,便是皇帝容不得人,这对于他的声望是大大的不利。晋元帝这般精明,又怎会让自己落入到这步田地? 这厢二人聊着天,萧叶岚和萧连也未干坐着。 萧连率先打破沉默:“你是如何知道是我们二人?” 萧叶岚和楚浅音一同出来,定然不会一直戴着面具,所以他戴上面具,想必也是猜出了他和云宁昭还活着,故意惹怒他,想要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罢了。 萧叶岚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身,眼神似笑非笑:“那个亭子里摆的调料的味道,是只有我母亲能够制出来的。” 萧连了然:“你倒是记得清楚。” 语落,看着萧叶岚安安静静的做着,叹了口气,不由道:“你便准备一直与我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吗?” 萧叶岚抿唇,半晌没有说话。 萧连知道他心中有结,也不强求他能原谅他们二人,只是心里叹着气,委实觉得难过。 萧叶岚坐了一会儿,神色略有些不自在。 半晌,他斟酌着开口:“为何不找我?” 萧连叹了口气,道:“你舅舅在言凤城外设了许多耳目,我和你娘亲不能进去。叶岚,你长大了,是我和你母亲心目中的样子,我很欣慰。” 萧叶岚眼睑微垂,声音飘散在空中:“可终归你们没在我身边……” 萧连神色愧疚。 半晌,萧叶岚轻声道:“你们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顿了顿,萧叶岚看着萧连,认真的唤道:“父亲!” 萧连闻言,忽然眼眶湿润! 他觉得,这十几年来,再没有此刻欢愉。他的儿子,终于原谅了他的缺席,他的隐瞒! 萧叶岚忽然轻松了起来,当他看到亭子里的调料时,着实先是吃了一惊。他母亲独有的配方,他太清楚不过了,这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人! 彼时他虽有些怀疑,却不敢确定,知道听到萧连的声音,他才真真切切的知道,他们二人还活着。 虽然这么多年未曾见过,可是萧连和云宁昭的音容笑貌他早已深深印刻在心里。那个声音一出来,他还来不及高兴,便开始了深深的埋怨。 他们分明还活着,可却放任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云国,举目无亲。他一直以为是晋元帝害死了他的父母,恨了他这么多年。自打云宁昭跳河身亡后,他就再没唤过他舅舅。 晋元帝对他的好,对他的关心和挂念,他都当做笑话看待,虽有软化,可恨意从未减少。幸好他没被恨意蒙蔽,否则他早未他们二人报仇,届时发现真相,岂不是要活在悔恨中一辈子? 他怨过了,也发泄过了,如今冷静下来,当真觉得,再没有什么比他们二人还活在这世上令人高兴了! 他们还活着,是他除了楚浅音愿意与他厮守之外,最高兴的事情了! “叶岚,当初我为你留了三位长老辅佐你,可是有什么不妥?”萧连感伤过后,忽然问道。 第91章 跳梁小丑 萧叶岚神色微凝,缓声道:“本是无甚不妥。只是姚长老这些年愈发醉心于权势,才棘手了些。” 萧连幽幽叹气:“当年我看姚长老甚是知礼恭谨,却不成想这些年竟成了这个样子。” 萧叶岚倒不觉得奇怪:“权力本就容易让人迷失心智。这世上和您一般急流勇退的毕竟是少数。” 语落,萧叶岚忽然看着萧连道:“你和母亲不能去言凤城,难道就准备一辈子缩在这里吗?” “这里有何不好?”萧连挑眉,轻抿了口茶水,抬眼看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叶岚,“你母亲我们二人厌倦了世俗的权力,如今这般轻轻松松的过着正好。” 萧叶岚轻笑。 恰在此时,云宁昭和楚浅音切了水果端出来。 “吃水果吧。”云宁昭笑着摆上去。 萧叶岚先给了萧连和云宁昭,再给了楚浅音,还未继续拿,便猛的皱眉,拉着楚浅音起身:“有人来了。”话音刚落,立时带着楚浅音藏了起来。 萧连和云宁昭面面相觑,不一会儿果然听见了姚瑶的声音。 “萧叔,云姨……”声音刚落,姚瑶便小跑着过来。 “姚瑶来了啊。”云宁昭若无其事的笑着和她打招呼,招呼道,“吃水果。” “不了。”姚瑶笑着摇头把怀中的红漆木的盒子放在桌子上,道,“云姨,我今日来是给你们送东西的。” “这是……”云宁昭抬眼看着姚瑶,略显疑惑。 姚瑶笑着解答:“这是千年雪参,极佳的药材。我父亲说你们二人在此处物产有限,便让我拿过来给你们。” “这千年雪参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云宁昭将盒子往姚瑶的方向推了推,婉拒道。 暗处的楚浅音皱着眉头,略有些心急。 萧叶岚安抚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云姨,您就收下吧!”姚瑶眉眼弯弯,“叶岚哥哥不知道你们在这里,我便只能替他尽些孝道。您千万不要拒绝,不然日后若是叶岚哥哥知晓了真相,也会损极了我二人的感情!” 姚瑶坚持。 云宁昭内心嗤笑,面上不显,看着有些为难。 “云姨,您若是不收下我可就不高兴了!”姚瑶嘟着嘴,佯装生气。 云宁昭失笑,只得收下,道:“那便替我谢谢你的父亲吧。” “云姨说的哪里话。”姚瑶开口,“我今日有旁的事情,便不留下了。萧叔,云姨,我先走了。” “什么事这么急,也不再留一会儿?”云宁昭挑眉问道,挽留道。 姚瑶起身,略带羞涩的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叶岚哥哥约了我去出游,那我先走了。” “那你快些去,别让叶岚等急了。”云宁昭眼神微闪,笑着开口。 姚瑶的身影逐渐消失,萧叶岚才拉着楚浅音出来。 “若不是你今日来了这里,我还当真以为你要和她出游。”云宁昭看见萧叶岚出来,忍不住笑道。 萧叶岚嗤笑,神色不屑:“跳梁小丑罢了。” 云宁昭笑了笑,指着千年雪参道:“这千年雪参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你们二人一会儿离开时便拿走了吧。” 楚浅音惊讶的看着云宁昭。 云宁昭笑道:“我所以留下这东西,本就是为着你们二人,浅音你也无需太过惊讶。” 楚浅音偏头看向萧叶岚,萧叶岚朝她点点头,楚浅音才道:“那多谢云姨了。” “无需言谢。”云宁昭摆摆手,毫不在意。 第92章 神秘黑手 楚浅音和萧叶岚在此地玩耍了一天,倒了暮色西沉才启程回主城。 萧连和云宁昭知道萧叶岚如今正处在和姚长老夺权的关键时期,不能分神,便也没有挽留他们二人。只是在离开时,萧连将萧叶岚交到了一旁,似是交代了些什么事情。 二人告别萧连和云宁昭,便离开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静谧之所。 夜色寒凉,回去的路上,楚浅音将云宁昭告诉她的事情悉数转述给了萧叶岚。 萧叶岚彼时面色沉静,在他冷静下来之后,对于父母隐居在这里的原因也能大致猜到一二,思及此,他平缓的开口:“阿音,身处高位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他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没有杀掉父亲,只是逼迫他们隐居在此,已经是心地仁慈了。” “若是你呢?”楚浅音看着萧叶岚,忽然问道。 萧叶岚的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微笑,声音平静:“若是我,我必然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气氛微凝。 瞬间,萧叶岚轻笑出声,忍不住拍了一下楚浅音的额头;“阿音,与我而言,这云国第一世子的名望也好,暗枭谷尊主的高位也罢,都抵不过你。” 顿了顿,他看着楚浅音,认真的开口:“阿音,待我们处理好这些事情,我们便如父亲母亲一样,寻一个世外桃源隐居如何?” 楚浅音忍不住遐想,抛却纷纷扰扰,享受自己的一方天地,只是想着,便让人愉悦不已。她爽快的点头,眼神中的光彩斐然,语气清越:“好!” 萧叶岚笑,眼神轻缓而温暖。 楚浅音拿到了千年雪参,便再次开始了研习药理。萧叶岚看到楚浅音达到了自己此番来暗枭谷的目的,同时他也知道姚长老没有训练私军,心中大定,一改之前松散的作风,不论是政事还是各个方面,都开始对姚长老的势力进行严厉打击。 对于姚长老一派的人,查明底细,罪大恶极之人一网打尽,其余的有改过自新机会的便继续留任。空缺的位子虽然巨大,但比预计的已然好了太多。 冗杂的官位,萧叶岚一应合并,在扩大官员权力的同时又对他们进行合理的牵制,以确保不会出现集权揽权的现象。同时,萧叶岚也在全谷范围内加大了对官员的选拔力度,摒弃了家世的因素,一切以才德论处。一时间,暗枭谷的青年才俊都埋头苦读,渴望在政堂中博得一席之地。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只是姚长老这些日子愈发的阴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楚浅音刚来暗枭时相差甚远。 楚浅音看萧叶岚整日比她还要忙,一时心疼,主动帮他分担了些工作。对诸如选官和监察方面提出了一些极是中肯的建议,萧叶岚采纳之后,便立即执行! 姚长老在二人的联合打压下,朝中的势力已然去了一大半。 又一日,姚长老深夜才回了府,连饭也没用,径直去了书房。恨恨的摔了书,发泄心中喷涌的怒气,阴沉着脸坐在圈椅中,拿出抽屉里的一块令牌,轻轻地摩挲。 令牌立时起了反应。 黑色的浓雾逸散而出,飘在半空之中,一道低哑的声音传来:“找我何事?” 姚长老站起来,握着令牌,毕恭毕敬的开口:“主上,属下在暗枭谷的势力被萧叶岚打击的七零八散,已……”姚长老吞吞吐吐。 “你想说什么?”姚长老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已然沉下来的语气让他明显的知道了一件事情:他的主上,已经有些不悦。 姚长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飘忽:“属下已……已经无力回天!” 说着,对方的压迫袭来,姚长老被迫弯下腰。屋中静静,姚长老的额边隐隐有汗珠滴下,身体不禁又弯了些。 “姚义城。”黑雾中的声音淡淡的喊着姚长老的名字,姚长老心中一突,只听那人继续问道,“你可知当初萧连选了三位辅政长老,我为何独独选中你为我办事吗?” “属下不知!”姚长老答道。 一声冷笑传来,低沉的声音继续道:“我当初选中你,是因为你是三个长老里野心最大,也是最有能力的人。你说,如今你连受住暗枭谷的能力都没有,我还要你何用!” 那声音冷冷,语气饱含压迫。 姚长老冷汗迭出,却不敢擦拭:“属下有负主上厚望!只是,那萧叶岚委实厉害,属下无能!” “无能?”黑雾中的声音冷哼,“若是萧叶岚是那等废物,我用得着提前这么多年培养你对付他么!” 姚长老无言以对,隐隐感觉主上的话略有些不对,却来不及沉思细想,又听那声音开口:“姚义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能守好暗枭谷的势力,你还是我的得力干将;若是不能,便再也不要联系我了!” 说着,黑雾重新回到令牌之中,书房之中顿时归为一片沉寂。 身上的压迫骤然消失,姚长老脱力的滑到地上,颤颤巍巍的擦着脸上的汗,令牌掉落在空旷的书房之中,发出当当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显得尤为刺耳。 松了一口气,姚长老的理智才堪堪回身,他猛然想起来了那句话的不对劲! 他被提前十几年培养,只是为了对付萧叶岚。可是,十几年前,萧叶岚不过是个小孩儿,怎么会让主上如此的忌惮? 姚长老皱着眉,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他吐出一口浊气,眸光变得犀利坚定。他和萧叶岚的夺权之战,他若是不能赢,那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死! 为了活下去,萧叶岚必须死! 送楚画离开的紫灵和莫昕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赶回了暗枭谷。 莫昕一回来,还未休整,便被萧叶岚秘密的派遣出去,不知去做些什么。 至于紫灵,一回来便给楚浅音传达了外面的消息。 “小姐,陛下同意了云国晋元帝的国书。浅萱公主和五皇子的婚事已经提上了议程!”紫灵兴致冲冲的开口。 第93章 本是双生 楚浅音闻言,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小姐,你不开心吗?”紫灵察觉到楚浅音神色微凉,笑容收敛,好奇的问道,“可是为什么呢?浅萱公主嫁的是云国未来的皇帝,地位尊崇,这不很好吗?” 楚浅音抿唇,半晌,幽幽的叹息一句:“高处不胜寒……” 楚浅萱嫁到云国,说是日后的地位尊崇,可自打晋元帝打破了云国皇帝只一妻的祖训后,谁能保证云文逸不会跟随晋元帝的脚步?和其他的女人共享一个夫君,楚浅萱那般骄傲的人,又怎会舒坦? 更何况,楚浅萱远嫁云国,失了根基,在南楚她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出了闪失,有楚轻辰和皇帝为她善后。可到了云国,便是那二人有心也是无力了,鞭长莫及! 楚浅萱本就和云文逸没有交集,他们二人甚至都不曾见过,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这样的联姻,怎么可能会幸福? 楚浅音如今就希望楚浅萱可以幸福,余生安稳,如今这般联姻,根本就非她所愿。 楚浅音这些日子一直在思索着这个事情,动不动就出神。就连萧连和云宁昭都有所察觉。 趁着楚浅音去倒水,云宁昭悄声问萧叶岚:“浅音这是怎么了?我看她总是出神。” 萧叶岚看着楚浅音的方向,解释道:“她皇姐被许配给了五皇子,她担心她皇姐,这些天常常出神。” 云宁昭有一瞬间的困惑,想着林相不就墨枫和楚浅音这两个孩子吗,哪里来的姐姐? 看了一眼萧连,萧连神色却不大好,他双手比了个交换的姿势,云宁昭了悟。 恰在此时,楚浅音端着茶水回来,云宁昭直截了当的开口:“浅音,叶岚你们两个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浅萱嫁给五皇子!” 楚浅音怔愣的看了一眼萧叶岚,她自打见了云宁昭之后,头一次听到云宁昭用这样坚定的语气开口。 “为何?”楚浅音还未问出口,萧叶岚已经疑惑着发声。 云宁昭问:“叶岚,你可知,当年你慧慈舅母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 萧叶岚拧眉,他和楚浅音都是都一次知道这样的隐情。 云宁昭见状,便也知道他们二人都不清楚,既然说出来了,她也不多做隐瞒,开口解释道:“当年慧慈皇嫂诞下了龙凤胎,男孩儿留在了云国,就是你的文清表哥,女孩儿起初养在了林相的府中,待浅音降生以后一同被送到了南楚。” “云姨是说,皇姐其实是晋元帝的亲生女儿?”楚浅音倒吸一口凉气,那她和云文逸岂不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云宁昭艰涩的点头。 “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也不大多,但是浅萱的存在本就只有极少人知道,至于她为何会被送到南楚,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隐情,还是要问林相。这些事情都是他一手包办的,他会更明白!” “浅音,你还要清楚一件事。若是云国、南楚都有问鼎天下之心,那不管联姻的对象是谁,浅萱必然是一个牺牲品!”萧连声色淡淡的提醒道。 第94章 禁足皇宫 楚浅音看了一眼萧叶岚,心里叹了口气,她之前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是觉得父皇和皇兄都不是野心大的人。可这样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他们一直不会想要问鼎中原? “谢谢萧叔叔提醒,我知道了。”楚浅音道谢。 说到楚浅萱,这些日子楚浅萱在南楚皇宫中委实乖巧听话,整日的闷在宫里。 白墨知道了楚浅萱联姻的消息之后,沉默了很久,楚轻辰见他状态不对,便放了他的假。 白墨终是没有忍住,来到了楚浅萱的宫殿。楚浅萱正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她一身常服,轻软舒适的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整个人悠然坐在院子里,微风悠然,美人甚是清雅。 白墨在背后默默地看着楚浅萱。 眼神强烈,楚浅萱感觉甚是不舒服,拧了拧眉,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白墨站在门口。她先是一惊,随即起身开口。 “白将军来本宫这里,可是皇兄有什么吩咐?”白墨供职于楚轻辰,楚浅萱这般想倒也无甚问题。 白墨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楚浅萱身前,堪堪停住,眸光沉痛的看着楚浅萱,沉声开口:“我便,当真没有机会了么?” 楚浅萱一愣,随即明白了白墨的意思。她讽刺一笑,看着白墨的目光讥讽:“白将军这是后悔了么?”顿了顿,她又道,“白将军,本宫嫁到云国,不正是你和皇兄想要的结果吗?” 她还记得,她也曾经动摇过,可那是他那么坚定的不想娶她,跟着楚轻辰一起蒙骗她,把她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时候,还怎么后悔? 白墨眸光复杂,他看着楚浅萱,眼神定定:“萱萱……” “不要叫我!”楚浅萱拧着眉心打断他,“你如今后悔了,早先干什么去了?白墨,当初你把我从延城带回来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个结果,如今假惺惺的表示后悔,又有什么用?”顿了顿,楚浅萱笑道,“还是说,白将军想要本宫悔婚,投入进你的怀抱?” 楚浅萱眉峰轻佻,眼角带笑,可眼神里一丝欢愉也没有看到。 “萱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墨无力的辩解,十分无奈。 楚浅萱收起笑容,看着白墨认真的开口:“白将军,本宫希望你不要再来萱草阁了。如今本宫已是待嫁之身,你来萱草阁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于本宫的名声不利。” 语落,楚浅萱不带一丝感情的坚定转身,留给白墨一个坚定的背影。她抬起素手,拿起桌上的书卷,缓步走进宫殿里,只留白墨一个人在院中。 白墨目光沉痛的看着她,眼中说不清的悔恨! 楚浅萱转过身后,脸上再没了与白墨对视时的坚定,反而布满了哀伤。 嫁到云国吗? 她如今根本无法脱身。 这个宫殿里,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可早已布满了皇后的眼线。甚至连皇帝担心她逃走都在这周围安插了大量的人手! 这一切,楚轻辰甚至都不知道! 她表面看上去深居浅出,可何尝不是被禁足在了这里? 第95章 绝情之人 白墨,白墨。 楚浅萱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们所有人都在逼她,都想让她嫁给云文逸。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她的哥哥啊,疼爱她不假,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不是终究像父皇妥协了吗? 楚浅萱心中发出一阵冷笑。 这皇家亲情,她真是厌恶透了! 皇后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楚浅萱明白。若不是皇后时不时地劝慰和挑拨,皇帝不可能这么快下定决心同意云国的联姻国书,也不可能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她又怎么能忍心把白墨拉进这样的泥潭?楚浅萱在清楚不过了,她若是同意白墨的求娶,那他们面对的就是举南楚皇室的压力和追捕! 逃不掉的! 白墨的人生该是鲜衣怒马,仗剑沙场,而不是在黑暗里处处躲避,时时小心! 白墨看到的,只是楚浅萱挺直了脊背,毫不留恋的往殿里走的背影。他看不到的,是楚浅萱心里汹涌的想法和设身处地为他考虑的心思。 有时候,我们就是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对方让我们看到的情形上,从而忽略了一个人内心单位真实想法。 楚浅萱算准了她的绝情可以和白墨一刀两断,她算不准的,是她对白墨日益增进的思念,是白墨对她的相爱入骨。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可是,这其中酸甜苦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暗枭谷的今日,注定了不太平。 姚长老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举取了萧叶岚的首级。而今日,萧叶岚携楚浅音出游,恰恰给了他一个逼宫的机会!机不可失,成功了就是荣华富贵尽数归他,失败了不过是性命不保而已!他为主上做事,自然是唯他的命令马首是瞻! 此时的姚长老全然顾不上自家女儿对萧叶岚的恋慕之情,旁人的刀都已经悬在了他的脖颈上,这些情情爱爱的早就该抛之脑后。 姚长老的心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萧叶岚! 姚瑶看着姚长老这几日情绪甚是阴沉,察觉端倪,她特别观察了姚长老,发现他的意图之后,顿时阻拦! “爹爹,你疯了不成!逼宫造反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姚瑶挡住姚长老的去路,声音低喝,看着姚长老目光已然不善。 姚长老倒并未觉得姚瑶知道有何不妥,他素来疼爱这个女儿,也不介意姚瑶的语气:“瑶瑶,爹爹会给你找一个比萧叶岚好千倍万倍的夫君!” 姚长老如是承诺。 姚瑶眼角跳了跳,震惊的开口:“爹爹,你什么意思?”语落,姚瑶转瞬反应过来,“莫不是你想对叶岚哥哥动手?!” “瑶瑶,爹爹都是为了你好!”姚长老双手掐着姚瑶的肩,定定的看着她,“萧叶岚如今一心打压我,与我已然是不死不休之势。他若是念着你们二人之间半分情谊,我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爹爹!”姚瑶慌乱的喊了姚长老一声,她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对我爹爹,眉眼狠厉,身上戾气毕现,眼神尽是对权力的热衷与渴望。她的爹爹,不该是这样子的啊! “瑶瑶,你在家里待着,待爹爹成事,你便是暗枭谷唯一的公主!暗枭谷的好男儿岂不是任你挑选?”姚长老坚定信念,唤来下人,“看住小姐,不要让她出门!” “爹……”姚瑶还来不及喊他,便见姚长老已然提着剑大踏步的走远了,而姚瑶,则被一众侍卫看守,寸步不得离开! 第96章 096。算计满腹 姚长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城门,在城门处布下了天罗地网,以便在萧叶岚一出现就把他立时抓住! 姚长老的兵士数量不多,兵权被瓦解,为了能够打赢这场战争,他只能迅速出击,占据先机! 往日人声鼎沸、车水如龙的暗枭主城,如今人人自危,百姓敏锐的察觉到不一样的氛围,个个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平时略有些拥挤的街道,如今宽敞极了! 铠甲车马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空中,一声一声,渲染出紧张而又危险的气氛。 紫灵第一时间察觉出了事情的诡异。 她本要出宫买药,还未踏出宫门,便发现墙外寂静无声。隐了身形,紫灵偷偷的窥探着原由。发现有小队人马一队一队的跑来,紫灵顿觉不好,连忙去找了莫离。 “外面有人马出没,可是世子交代了什么事情?”紫灵直接问道。 莫离正在替萧叶岚审核奏折,闻言摇头:“没有啊。”语落,见紫灵语气急切,脸色已然不好,他不由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外面有人马朝这里跑来。”紫灵开口,一字一字,“我怀疑有人趁世子不在起兵造反!” 莫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猛的起身,迅速的从头脑中想办法,语气匆匆:“你在内城防守,我去城外!” 说着,莫离扔给紫灵一块令牌:“这是内城守卫的调动令牌,拿好!” 说着,他大踏步的跑了出去,紫灵知道事情慎重,也没耽搁,立时去阻止内城的防守。 萧叶岚和楚浅音出去的事情紫灵很清楚,她叹了口气,内心不住的祈祷他们二人要平安! 这厢紫灵和莫离紧锣密鼓的布置防守,萧叶岚楚浅音二人则在避世出悠哉悠哉的喝茶聊天,似是全然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有微风徐徐,萧叶岚拿着茶杯细细的把玩,看着云宁昭的神情淡然而又温雅:“母亲,不知您和父亲今日可想出去走走?” 云宁昭一愣,他们自从隐居在这里后,因着对晋元帝的承诺,一直未曾离开。如今乍然听见如此邀约,倒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云宁昭没有回答,可是萧连却是回答的果断干脆:“你母亲不去!” 萧叶岚但笑不语。 云宁昭瞪了他一眼:“我还没想好呢,你回答的这么快做什么!” 听这语气,似是有些不满。 萧连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萧叶岚风轻云淡的表情,忍不住皱了皱眉。 萧叶岚也看着他,轻语道:“父亲,你这么百般阻拦母亲离开做什么?如今是在暗枭谷内,我既然知道了此事,你们在不在出不出这个避世的地方已经无关紧要了。何不趁此机会出去走一走!” 萧连忍不住骂了萧叶岚一句:“你这满腹算计呃呃性子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来的!”说着,他继续开口,“行了,你处理好你手头的事情,空出时间,过两日我便带着你母亲去寻你。这样可好?” 第97章 父子交易 萧叶岚自是温雅的点头同意:“父亲能愿意带着母亲出去走走,这委实再好不过了!” 萧连被萧叶岚气笑了,云宁昭喜不自胜,看着萧连问道:“我们真的可以出去了?” 萧连闻此言,心中酸涩。她素来喜好自由,为了他,甘愿在这个小地方委屈这么多年,也着实是委屈了她。 思及此,萧连柔柔的笑着点头:“是啊。” 萧叶岚放下杯子,笑着开口:“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和阿音回去处理事情,然后静待父亲母亲的到来!” “去吧去吧。”萧连看似不耐烦的挥手。 萧叶岚得到了萧连的首肯,拉着楚浅音回去。 走远了,楚浅音忍不住问道:“你和萧叔叔在打什么哑谜?” 云宁昭一心想着可以离开这里没有在意二人的谈话,可却瞒不过一直仔细倾听的楚浅音。二人短短的几句话,表面上看上去是闲时的家常,可细细听来,总有些地方不大对劲。楚浅音想不明白,只得询问萧叶岚。 萧叶岚神秘一笑,拉着楚浅音往另一个方向走,楚浅音心中疑惑更甚。 萧叶岚带着她走了一段后,开口道:“我与父亲不过是做了一场交易而已。” “交易?”楚浅音反问,试探的开口,“是关于……” “我与父亲交易,我莱摆平暗枭的叛乱,后续由他坐阵暗枭谷。”萧叶岚浅浅一笑。 楚浅音抿唇,闻言心中大致有了个猜想。想来是姚长老定然会叛乱,而她也不会永远的留在暗枭谷,毕竟南楚还有皇姐,阳川好友母亲。能在暗枭谷带着半个多月,已然是她的极限了。 萧叶岚这般做,都是为了她! 楚浅音叹气,萧叶岚为她着实做了太多。。 “阿音,不要着急,再等一等,我们就能离开了!”萧叶岚温声安慰楚浅音。 楚浅音点点头,心中微涩,面上浅浅。她柔顺的点点头。 “我们这是去哪儿?”楚浅音看着雨往常迥然不同的路,不由问道。 萧叶岚神秘的开口:“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浅音虽然好奇他们要去的地方,可奈何萧叶岚的嘴委实紧密了些,半丝口风也不露出来。楚浅音无法,只得怀着好奇跟着萧叶岚走。 楚浅音冷艳的想,不告诉她叶无妨,总归他不会将她卖了就是了! 二人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入眼望去,越来越荒凉,几乎到了野兽也不会出没的荒郊野岭。 萧叶岚此时带着楚浅音转了个弯,顿时看到了一个硕大的山洞,极是隐秘,若不是萧叶岚带着她,怕是她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楚浅音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预感,她面色不动,跟着萧叶岚往里走。山洞极大,几乎抵得上主城得半个城区了。 楚浅音继续往里走,突然听到了整齐划一的喊声。她心里的猜测顿时得到了证实:“这里养着一支军队!” 看似询问,实则笃定。 萧叶岚笑着点头,赞道:“阿音果然聪颖。” “少贫嘴!”楚浅音斜睨他一眼,问道,“你此前也未曾来过这里,这支军队是何时养的?” 第98章 战争忽至 萧叶岚笑而不语。 楚浅音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他们二人第一天过来时,萧连似是给了萧叶岚什么东西。当时她没问,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这支军队了吧! “所以萧叔叔给你的?” “嗯。”萧叶岚果然点头应是,“父亲一直养着这支军队,本想再过几年借着姚长老的手把这支军队给我,却不料我自己找来了。加之听说了姚长老的野心,担忧姚长老狗急跳墙,我又没有防备,便提前将这支军队给了我!” “那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楚浅音正想问萧叶岚今天带她来这里做什么,突然拧眉问道,“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萧叶岚点点头。 “那紫灵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楚浅音不由担心,看着萧叶岚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又微微放下了些心。 萧叶岚安抚的开口:“放心吧,我早已叫了莫昕准备,再加上宫城的守卫军,不会出事的!” 楚浅音闻言心中稍定。 萧叶岚拉着她往里走,这里还有着一小队人马驻守。见萧叶岚过来,齐齐行礼:“见过尊主!” “诸位请起!”萧叶岚仍旧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温和中带着震慑人心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我知道,在场的诸位在此处训练多年,早已磨刀霍霍,想要一展风姿!而此时,就到了你们大展风采的时候了!” 萧叶岚说到最后,一改温和的声音,高扬手臂,极其煽动人心! “终于让老子等到这一天了!” “哈哈,老子也能出去了!” …… 底下的士兵兴致高昂,个个摩拳擦掌,显然十分心急。 楚浅音有些晃神,这些人虽然语气粗俗,可是他们身上的朝气和热血却十分让她心折! 这就是士兵啊! 守卫疆土,护佑百姓。一个默默无闻却又谁也离不开的群体! “出发!” 萧叶岚手一扬,带着士兵出发。 一路的急行军走到了主城的城门口。 高耸威严得城门严丝合缝的紧闭着,一点也没有往常的繁华热闹。城内的喧哗声传来,可却再也不是百姓的叫卖声。而是充满着惊恐的尖叫和愤慨。 楚浅音眼神幽幽沉痛,隔着厚重的城门,她也仿佛感受到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仿佛看到了短兵相接中的鲜血淋漓! 这,就是战争吗? 楚浅音自然不是个善良的人,她见惯了鲜血,手上也不是干净如斯。可此时,她却悲悯从心起,忍不住的质疑她自己曾经的理念。 楚浅音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素净,手指修长,她想,鲜血难道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楚浅音正愣间,已有士兵前去撞门。 耳边喧闹不绝。 一下! 两下…… 门不是被撞开的,而是从里面打开的! 从城里涌出一队人马,带队的正是楚浅音熟悉的身影,衣衫上带着片片血迹。 楚浅音愕然,偏头看向萧叶岚,那人八风不动,甚是淡定,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莫昕跑上前来,抱拳开口:“世子,我们已经和姚长老的人交手,宫城出莫离守着,城中的百姓大多都闭门不出,暂时没有伤亡!” 第99章 099。心生悲悯 萧叶岚闻言浅笑,点点头,甚是满意:“继续进攻!注意安全!” “是!” 莫昕说着,再次转身带着前来会和的士兵加入战斗。 萧叶岚端坐马上,岿然不动。 楚浅音屏息以待,冷静自持。 若干年以后,在场的士兵都记得这样一幕,一个厮杀遍地的战场,独独一道墨色的身影和一道蓝色的身影在战场上冷眼旁观。分明是场中人,却尘埃不染,让人从心底里折服。 那些在战场中厮杀的人,像是身体里的力量无穷无尽一般,每个人都发了狠。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了活命,只能永无止境的屠杀! 楚浅音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人的死活,似乎就只是为了争权夺利。 她甚至有些不明白,她一直都是冷心冷清,所有的鲜血也不在意。可是自从她修习了音凰心经后,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许多。 这样厮杀的场面她不是第一次见。 可却是第一次,有这么深的感触! 她偏头看向了萧叶岚:“叶岚……” 萧叶岚看向楚浅音,女子眉心微皱,脸色不是很好看。他靠近楚浅音,伸手扶住她,关切的问道:“阿音,你可是不舒服?” “叶岚……”楚浅音皱着眉心,掐着萧叶岚的手,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叶岚,快些结束吧!” 萧叶岚似乎是明白了根源所在,他抿唇,伸出手捂住楚浅音的双眼。楚浅音感觉眼前一片黑暗,鼻尖嗅着森森雪意的雪莲香气,带着沁入骨子里的药香,让人一瞬间就凝神静心! 楚浅音霎时就安心了,觉得心里都舒服了许多。 萧叶岚温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音,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 说着,从怀中掏出手绢,覆上楚浅音的双音,楚浅音仍旧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弄。 萧叶岚处理好楚浅音的不适,打马走开,加入战场之中。打伤拦他路的敌人,一路无人阻挡,畅通无阻的往城内策马奔驰。 擒贼先擒王! 萧叶岚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在重重保护下指挥若定的姚长老! 萧叶岚眼睛微眯。 姚长老感觉心中一寒,循着眼神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在人群中绝世独立的男子,在人群之中人就风姿卓越,连朝天的喧闹和厮杀都抹不去他的风采。 姚长老不由后退了两步。 萧叶岚两腿夹马,扬起马鞭狠狠的打在坐骑的身上。坐骑嘶吼一声,扬蹄冲向姚长老所在的方向。 “快!”姚长老指着萧叶岚,语气早已是强装的镇定,“拦住他!” 一众士兵大声应是! 层层叠叠,在姚长老身前堆叠成厚重的肉墙,萧叶岚恍若不见,一踩马背,身体飞跃至半空中,从头顶上越过士兵们,在空中旋转几圈,轻飘飘的落在姚长老身前。手一扬,身后的士兵悉数被打翻在地。 “姚长老,你可还想反抗?”萧叶岚语气淡淡,深色清浅,看不出喜怒。 姚长老哈哈大笑,指着萧叶岚开口:“你以为你赢了吗?” 第100章 长老被俘 “萧叶岚,你可知道,这里不过是我的三分兵力,宫城才是我重点攻击的地方!”姚长老哈哈大笑,轻蔑的看着萧叶岚,“我告诉你萧叶岚,暗枭是我的!你不过是出身好一些,这么些年来你为暗枭做了什么?从头至尾,我为暗枭贡献的不知凡几,凭什么坐在尊主之位上的人是你?” 萧叶岚眼神静静,情绪不明。 “萧叶岚,你今日必须死!”姚长老发了狠,恶狠狠的开口!只有萧叶岚死了,他才能活下去! 说着,姚长老提起剑,疯了一般朝萧叶岚刺去。 萧叶岚旋身,轻巧的避过他的攻击。 姚长老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从未学过武功。而萧叶岚则是内力深厚,甚至身上还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奇异力量,与萧叶岚对上,他几乎没有胜算! 姚长老明知如此,还不顾一切的朝他攻来。 萧叶岚眼眸微闪,不和他多做纠缠,他迅速的出手,在场的几乎没有人看到他的身形变化,他就已经控制住了姚长老! 一招制敌! 姚长老神情狠厉,怒瞪着萧叶岚,不住地挣扎。萧叶岚眉心微蹙,点了他的穴道,他顿时静止,不能言语,也不能移动。 “全部住手!”萧叶岚语气淡淡,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似有着雷霆万钧之势,让人不能忽视! 静默! 莫昕松了口气,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他极有眼色的带着人上前从萧叶岚的手中控制住姚长老。 萧叶岚双手交叠,寒声开口:“暗枭谷三长老姚义城,以下犯上,造反谋逆,其罪当诛!念尔等被其蛊惑,造反之事非出于本心,故饶尔等一命!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士兵们握着武器,面面相觑。 不久,空气中传来了一声铁器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响声,有人第一个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既有了带头之人,接下来的投降也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了! 萧叶岚见状,看了一眼莫昕,道:“你和莫离去处理这件事!” 莫昕领命。 萧叶岚抬眼看着楚浅音的方向,身着素蓝衣裙的女子仍旧安静的坐在马上,在一个污浊的环境里独她出淤泥而不染,气质清华。 他轻轻的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抬步向楚浅音走去。 “叶岚……”楚浅音轻声唤道,解开了覆住眼睛的手绢,笑着看向眼前的人。 楚浅音从马上一跃而下,站在萧叶岚身前。 “阿音,只有伤员,未有死亡之人。”萧叶岚知道楚浅音心中关切,率先告诉她战中的情况。虽然空气中的血腥味极是厚重,可都是伤员流血所致。没有死亡,这已是万幸! 楚浅音松了口气,随即叹道:“我原先也能禁得住这样的场面,可这些日子不知怎么,越发的见不得血腥!” 楚浅音说着,也颇为头疼。他们这样的人见不得血腥,那可倒真是有了大麻烦! 萧叶岚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他笑看着楚浅音,问道:“阿音可知音凰心经的来历?” 第101章 归程将启 萧叶岚问的这句话让楚浅音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微微愣神,摇摇头。 萧叶岚解释道:“音凰心经是神界女神的修习心法,神界之人本就心怀天下,你既修习了人家的功法,自然也就有了悲天悯人之心。” 楚浅音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萧叶岚微微浅笑:“当初你昏迷时三哥为你诊治,他曾与我讲过这音凰心经的来历。” 楚浅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问道:“那我可是以后都见不得争斗和血腥?” “倒也不是。”萧叶岚声音浅浅,见楚浅音热切的看着他,继续道,“你不过是见不得我们这些尘世之人的争斗血腥罢了。只要不是凡尘之人的争斗,你都是见得的。” 楚浅音的表情瞬间垮掉:“我们怎会有机会见到凡尘以外的高人动手!”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楚浅音的神色很是幽怨。 “世事变幻无常,难说。”萧叶岚幽幽的开口,脸上的笑意清浅温雅。 说着,萧叶岚拉起楚浅音的手,“别想这些了,我们可以准备去南楚了。” 楚浅音本来还在思索着萧叶岚的那句话,忽然听到了“南楚”二字,瞬间意识回笼。她想着还在南楚的楚浅萱,想着她和云文逸的婚事,她顿时脸色微沉,归心似箭。 楚浅萱与云文逸的婚期将近。 因着是异国联姻,楚浅萱要提前到云国准备,因此这段日子,南楚上下也为楚浅萱的婚事准备的如火如荼。 而身为当事人的楚浅萱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整个人平静至极,一点也不像将要出嫁的女子。 夜色微醺,楚浅萱已然准备就寝。 “公主!” 楚浅萱忽然转身,看到一个身影悄悄从窗户里翻进来,迅速的关上窗户走近楚浅萱! “紫玉,你怎么来了?”楚浅萱拧了拧眉,紫玉是知道她宫殿周围被层层包围的事情的,这些天她们二人都没有联系。怎么这个时候她突然冒险来找她了?这不是紫玉的作风! “他们没有发现我!”紫玉悄声说,“公主,我家小姐快要回来了!你不要担心这次的婚事!” 紫玉知道楚浅萱对这一桩婚事是百般不愿,只是未曾表现出来而已。她的沉寂,不过是給皇后一个错觉,让皇后觉得她定是有后招解决这场婚事,从而让皇后放松对楚浅音的监控和阴谋诡计。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家小姐。紫玉如今心里很是清楚! 楚浅萱闻言神色慌乱:“她怎么回来了!你告诉她不要让她回来,这里危险!” “公主放心。”紫玉安抚的开口,道,“此番是我家小姐和叶岚世子一道过来,安全无虞!” “紫玉,你告诉浅音,让她大张旗鼓的回来,不要偷偷摸摸的回来!”楚浅萱交代,顿了顿她继续道,“最好让皇兄的护卫去南楚的边境接她们!” 紫玉应是。 楚浅萱心里门儿清,皇后虽说对她们这两个女儿狠心,可是对楚轻辰却是一等一的好。 第102章 争端再起 她要楚浅音大张旗鼓的回来,只有这样,皇后才不敢明目张胆的谋害楚浅音。 只有楚浅音大张旗鼓的回来,皇兄才会派人去护卫她。旁的人或许没什么用处,可是楚轻辰去了,皇后就不会有机会下手!只有这样,楚浅音才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楚浅萱忽然忍不住自嘲一笑。 别的孩子回家都是满心欢喜,毫无顾虑;只有她们家的人,会到父母身边竟然要这般小心翼翼、费尽心思的保护自己的安全! “公主,我不能久待,便先回去了。” 楚浅萱点点头。 一夜安稳。 夜里下了雨,早上起来空气十分的清爽,连带着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楚浅萱兴致颇高,在院子里用了早膳。 泥土的质朴清香混杂着饭菜和鲜花的味道飘入鼻翼,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安安分分的看了一上午的书,楚浅萱用了午膳,准备出去消食。 还未走出宫殿的正门,便有两个黑衣人落在楚浅萱的眼前,一脸严肃的抬起胳膊挡住楚浅萱的去路。 “本宫要去拜见父皇,这你们也要拦吗?”楚浅萱神色不变,理着衣袖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回话。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冰冷的脸色出现一条裂缝。 楚浅萱也不着急,脸上噙着一抹微笑,静等着他们回答。 “你们若是不放心本宫,跟着本宫也无妨。”楚浅萱见他们经久未决,开口建议道。 两个黑衣人互看了一眼,交换了意见,勉强点头同意。 楚浅萱看着他们放下了手臂,从容的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二人随即跟在了楚浅萱身后。 二人本还想着想着楚浅萱会耍什么花招,可见她走的方向果然是皇帝的议政殿,便也松懈了几分。 “父皇。”正是午后的时辰,皇帝也不忙,故而楚浅萱畅通无阻的见到了皇帝,笑着行了一礼。 “浅萱,你怎么过来了?”皇帝看到楚浅萱过来,很是惊喜,随即起身道,“快过来坐这儿。” “女儿想着父皇这会儿大约也没什么事情,便过来叨扰了。”楚浅萱端庄的笑着,走到皇帝身边坐下。 “你的婚期也快到了,你看看礼部为你准备的东西可还满意。想要什么就直接告诉他们。”皇帝交代道,眼神慈爱,“一转眼,朕的浅萱也长大了!” “女儿省得。”楚浅萱浅笑点头,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偏头问道,“父皇,浅音这次回来吗?” 皇帝一愣,没想到楚浅萱竟突然问起了楚浅音。他没说话,狐疑的看着楚浅萱。 浅萱素来就不愿和楚浅音扯上关系,如今乍然问到楚浅音,皇帝心有戚戚焉,生怕楚浅萱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皇帝的表情隐藏的不是很好,殿里的空气有了些许的凝滞。楚浅萱一瞬间便明白了皇帝的想法,可是她却装作不知。 “女儿之前不懂事,总想着拦着浅音回南楚。生怕浅音回来抢走了父皇母后的宠爱,如今快要出嫁了,女儿越是想以前的事,越觉得女儿荒唐。婚期越来越近,浅音此次若是不回来,日后恐我姐妹二人再也没了相见的机会。女儿之前做事荒唐,若是没个机会和浅音聊一聊,怕是要悔恨终生了。”楚浅萱说着,眉眼微塌,眼神幽幽,语气表情显得十分遗憾。眼眸中有盈盈水意,像是再说一句就要哭出来一样。 皇帝闻言叹息一声,见楚浅萱说的如此动情,他对楚浅萱的防备之心也松了些许。 “你能这么想,父皇也很高兴。”皇帝慈爱的笑了,一点儿也不像皇室中冷冰冰的上位者,是真真正正想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 楚浅萱心里忽然有些松动,父皇对她,着实是用心了。可是,楚浅萱忽然垂下眼睑,一想到皇后,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那是浅音的命啊! “浅音传信说是她和叶岚就要回来了,定是能赶上你的婚礼!”皇帝终是告诉了她真相。 楚浅萱兴奋极了,瞬间高兴了起来,拍着手道:“太好了!” 眼角恰如其分的划过一抹泪痕,看的皇帝又是一阵心疼。 “父皇,浅音喜欢什么?女儿要不要给她准备什么东西?”楚浅萱喜笑颜开,一听到楚浅音要回来,像是个惊慌失措的孩子,想要讨楚浅音开心,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好了,浅萱。”皇帝笑着打断楚浅萱,“你只要真心求得浅音原谅,不需要准备什么,浅音也不会在意的。” 皇帝虽和楚浅音相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楚浅音不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只有心意到了,就算没有礼物,楚浅音也不会在意。 “真的吗?”楚浅萱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甚是有些小孩子气。 “是的。”皇帝失笑,信誓旦旦的点头。 “那就好!”楚浅萱放心的笑了。 皇帝一时看的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他几乎再也没看见过楚浅萱露出这样单纯且小心翼翼的笑容了。 “父皇,那女儿就不打扰你了!”楚浅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看着皇帝似是准备要批阅奏折了,便提出要离开。 皇帝点点头,也没阻拦,对着楚浅萱开口道:“浅萱,你去看看你皇兄吧。这些年他为你和浅音之间的事情也是左右为难了这么多年。若是他知道你如今这般想得开,想来也是会开心的。” 楚浅萱全然没想到皇帝会直接提出让她去看楚轻辰,不过他既然说了,也免了她许多麻烦。这个提议正中楚浅萱的下怀,故而她也只是一愣神,很痛快的答应了。 “女儿知道了。” 楚浅萱笑的很是温婉。 得到了皇帝首肯,她要去看楚轻辰就方便许多了,那两个黑衣人也再没阻拦。很是顺从的跟着楚浅萱去太子东宫。 两个黑衣人因为是被皇后秘密派遣过去监视楚浅萱的,故而他们是虽要监视她,却也没有明目张胆的跟着她。 楚浅萱唇角微勾,很是嘲讽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她是南楚的公主,在南楚的皇宫里,竟也要被限制至此!连去探望自己的父亲也要费尽周折! 等着吧,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她解决好楚浅音的事情,什么劳什子公主!她不稀罕! 楚浅萱眼睑微垂,遮住了眸中的戾气! 从议政殿到太子东宫不过一炷香的距离,楚浅萱走得慢,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还没进东宫,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楚浅萱一愣,白墨怎么来了? 不过一瞬,她立时回神。白墨本就和楚轻辰交往甚密。在此处看见白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本想装作没看见他,却不料白墨走的极快,楚浅萱躲避不及,恰好和他在正门口打了照面。 “公主殿下。”白墨率先行礼。 楚浅萱淡笑道:“能在此处见到白将军,当真是缘分啊!” 楚浅萱的表情似笑非笑,可是白墨却面色不变,显然早已熟悉了楚浅萱的说话风格。 楚浅萱不等白墨说话,又道:“白将军也来找太子皇兄?” 楚浅萱挑眉,见他点头,邀请道:“既然同路,那白将军若是不介意咱们便一道进去吧!” 白墨没有想到,自打上次在御花园他们二人不欢而散以后,楚浅萱还能如此若无其事的和他说笑,像是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是因为,不够在乎吗? 白墨抿唇,心中沉痛,面上却半分也不显,他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公主请。” 楚浅萱也不客气,率先走了进去。 转身的一刹那,她强装的镇定面具忽然碎掉。她知道白墨在背后跟着,大气也不敢出,悄声的叹了口气,调整心绪,又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 每次和白墨这般相遇,她总是十分慌乱,心里无数次的想要呐喊,想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走,天涯海角总会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可是不行啊。 他的天地才刚行了开始,他的宏图抱负还没有实现,她不能自私! 白墨,白墨。 爱到深处,只是咀嚼着他的名字便也觉口齿生香,难以忘怀! 楚浅萱定神,走进去殿里。 “皇兄。”楚浅萱浅笑,声音和雅大方。 楚轻辰看着楚浅萱,眼神略有些慌乱,全然不负往日的坦荡自若。 楚浅萱见此,心中了然。 想来是安插侍卫囚禁她一事楚轻辰也参与了。否则见了他一向坦坦荡荡的人如今怎会如此震惊慌乱?! 她本想着,此事估计是皇后得了皇帝的允准才这般做的,楚轻辰定然是被蒙在鼓里。可是见了皇帝,却见他仿佛不知道此事一般。她心中狐疑,却也不动声色。 知道见到了楚轻辰的反应,她才了然。难怪安插守卫一事如此隐秘,原来是楚轻辰一手操纵!他如今本就管着宫中的防卫,无声无息的在萱草阁周围安插护卫也是理所当然。 楚浅萱不动声色的站在这里,像是他参与了此事一无所知一样。 楚轻辰眼眸微闪,笑道:“怎的你们两个一起过来了!” “我和白将军恰好在门口遇见了,便一道过来了!”楚浅萱语笑嫣然。 “倒也真是巧了。”楚轻辰笑道,看着楚浅萱问道,“浅萱,你今日怎的突然想起来我这里了?” “瞧皇兄这话说的,妹妹来找哥哥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楚浅萱戏谑道,随即正了神色,“不过我今日前来确实有事。” “哦?”楚轻辰声音微翘,见楚浅萱并没有想要屏退白墨的意思,便也未曾开口让白墨回避。 白墨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着眸,神色意味不明。 “我方才去看了父皇。”楚浅萱缓缓开口。 楚轻辰点头,他自然知道此事。楚浅萱出去的第一时间,便有人来告诉他此事。 楚浅萱继续开口:“父皇跟我提起,说是浅音要在我的婚期前回南楚。” 楚轻辰点头,既然父皇告诉了她,便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楚浅萱缓缓一笑:“皇兄,你们怎么还敢让楚浅音回来?” 楚轻辰拧眉。 楚浅萱冷着声音,面色凌厉,声音冷冽:“我说过很多次,这个南楚,有我没有楚浅音,有楚浅音没有我!这是我的婚礼,你们若是对我有半分上心,何至于会在我的人生大事上给我添堵!” “楚浅萱!”楚轻辰拍案而起,叫着楚浅萱的全名,脸色分外不悦,“那是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楚浅萱冷声接道。 “你……”楚轻辰指着她,气到失语。 “皇兄,我是不会让楚浅音回来的!”楚浅萱坚持,斩钉截铁的开口。 楚轻辰皱着眉心,语气十分坚定:“浅音这次一定得回来!”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她到底回不回得来!”楚浅萱勾起唇角,挑衅的看着楚轻辰,“皇兄以为,凭着你安插在我宫殿四周的那些守卫,就能拦着我么?” 说完,转身就走。 楚轻辰的脸青白交接,饶是他这般好脾气的人都被楚浅萱气的发怒。 殿中静静。 楚轻辰倏地狠狠砸向桌案。 “白墨,你去带着人护送浅音回来!不管折损多少,不论是谁阻拦,我一定要看到浅音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楚轻辰冷声吩咐,眼神中迸发出冷寒的光芒。 白墨抿唇,淡淡应下。 楚浅萱回了萱草阁,才真真松了口气。 她在白墨面前这般激怒楚轻辰,那护送楚浅音回南楚的任务定然会交给白墨。楚轻辰就算不亲自去,有白墨她也是放心的。 心头的石头卸下,楚浅萱也淡然了许多。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目小憩。 倏然感觉空气凝滞。 楚浅萱猛的睁眼,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她旁边的白墨。 楚浅萱皱眉:“你怎么来了?”说着,越过白墨,看向门外,担心惊动了周围的守卫。 白墨看着楚浅萱,眼神沉沉:“他们没发现我。” 楚浅萱闻言放心。 白墨的武功在紫玉之上,既然紫玉可以悄无声息的进来,那白墨自然也做得到。 第103章 如许深情 白墨深深的看着楚浅萱,眼神虽不炙热,却专注的让楚浅萱招架不得。 “你要做什么?”楚浅萱皱着眉头,企图挥散自己的小女儿的姿态。 白墨没有说话。 空气像是静止了一样。 楚浅萱被他看的心里发慌,她蹙眉,眼神愈发慌乱。心头像是憋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发泄不出来! 终是楚浅萱先败下阵来:“白墨,你到底要干什么!” 楚浅萱低喝,外面毕竟还有守卫,总是她心有不悦,也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引来了护卫给白墨造成麻烦。 “你还是关心我。”白墨忽然开口。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浅萱怔愣。 不过一瞬,她便也反应过来,果断否定:“没有!” 声音斩钉截铁,显得可信度极高。 白墨却当做没听到,沉沉的看着她:“你宫外的那些监视之人,是不是我上次来找你时就已经在了。” 楚浅萱抿唇,半晌没有说话。 白墨看她的反应,就知道果然如此。他上次来找她时,情绪不稳定,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侍卫。 今日他再见楚浅萱,才惊觉她身边竟有人一直跟着。皇宫之中,何须要旁人贴身保护?既不是保护,那自然就是监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派出这些人监视楚浅萱的,竟然是楚轻辰! 白墨的眸光沉沉,像是南楚的夜晚,漆黑且包罗万象。 “萱萱,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你宁愿自己憋在心里,自己扛,也不愿意告诉我?”白墨弯身,掐住她的肩膀,迫使楚浅萱看着他。 白墨力气本就大,楚浅萱皱着眉头低声呼痛。可白墨却似无知无觉一般,充耳不闻。 他说:“你也知道很痛吗?可是你知道当我知道你又为了你的妹妹又这般为难你自己为难我,我有多难受吗?” 楚浅萱忽然心潮翻涌。 她呆呆的看着白墨。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他见过的白墨,都是一副正气凛然、面容冷肃的模样,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仿佛带了千般柔情,眸中是破碎的苦痛,这种仿佛天地与之同悲的悲伤让楚浅萱忽然无法呼吸。 那种细细密密、像是无数根针刺入心脏,痛的无法呼吸! 楚浅萱嘴唇嗡动,无数个“对不起”涌上舌尖,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能心软! 怎能心软? “萱萱,你忘记了吗?你也不过及笄不久,这么沉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白墨沉痛的开口。 “白将军,注意你的身份!”楚浅萱闭了闭眸子,再睁眼,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白墨松开她的肩膀,嘲讽一笑,低语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相信我?” 说着,白墨凑到楚浅萱耳边,声音低低,磁性而又蛊惑人心:“楚浅萱,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之前不肯相信他,所以为了保护妹妹,弃他们二人的感情于不顾,在将要论嫁的时候,抛弃他,告诉天下人她移情别恋,恋慕云国的第一世子,而他,则是成了整个南楚谈论的笑柄! 现在也不肯相信他,宁愿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也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告诉他事实? 为什么? “白墨,你……”楚浅萱看着白墨,她想问他今天怎么了,为何行为举止这般反常,还不待说完,便被楚浅萱打断。 “嘘。”白墨将食指压在楚浅萱的嘴唇上,低声开口,“萱萱,你知道,爱情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楚浅萱想要开口,可是却被白墨打断。 “是坦诚!”白墨自问自答,继续道,语气悠远,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当初我们的爱情无疾而终,我以为当真是你移情,可是如今才知道不是。是因为你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不愿意透漏给任何人。我懂,我可以接受。毕竟她用不了你保护多久,待她嫁了人,自然会有旁的人代替你守护她。不过是几年而已,舍弃几年的卿卿我我,保护一条性命,这个交易很值啊!” “可是……”白墨话锋一转,继续开口,“她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可以代替你保护她的人,你却还是一意孤行的继续着你原来的步伐,甚至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名誉、幸福!萱萱,嫁人不是儿戏!嫁一个别国的未来君主更是要慎重对待!你扪心自问,你此时若是嫁了云文逸,若干年后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白墨语重心长的开口,语气循循善诱,像是引导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温柔细致,耐心十足。 楚浅萱抿唇。 “我不后悔!”她听到自己如是说。内心仿佛有个声音想要破空而出,一个劲儿的在她耳边重复:“你会后悔!你会后悔!” 可是楚浅萱硬生生的把这样的情感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谁人都不能探测。 她是楚浅萱,她有自己想要坚守的信念。纵然是粉身碎骨,为了保护楚浅音她也义不容辞! 当初在皇后的殿外偷听到皇后和秦嬷嬷谈话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吗? 她把楚浅音逼走,让她远离南楚,远离皇后,她剥夺了楚浅音快乐的童年,而一生保护她,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应当履行的责任和义务! 爱情固然可贵,可是若是得到这份爱情的代价是楚浅音陷入困境之中,是白墨必须要远离官场,弃家族的荣耀使命于不顾,那这份爱情,不要也罢! 她不相信,一个被皇后猜忌的公主会得到平静! 她也不相信,一个公主的夫婿,仍旧可以游刃有余的在官场里打拼而不会有闲话!便是皇帝和楚轻辰不猜忌他,便是白墨真刀实枪换来的奖赏,在别人的眼中,也会认为他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他的身份-----公主的夫婿! 白墨的功勋和荣耀,是他在战场上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他有热血,有激情,这些是战场才能给他的,而楚浅萱,给不了他! 她或许可以任性,可是她不愿他放弃热血,不愿意一个战场上的雄鹰被折断了羽翼,从此只能委曲求全,了此残生! “可是我会后悔。”白墨的眼神幽幽,楚浅萱不禁被吸引过去,那清亮的眼神里,只有一个人影,仿佛全天下的风景都成了映衬,只她楚浅萱一人留在他的眼里,留在他的心里。 “萱萱,我或许可以在明知你我二人依然心中有对方的情况下,遵从你的心意,让你嫁到云国。可是,你如今还没嫁,我就已经开始想念你。我会后悔,眼睁睁的看着我看着长大的女孩儿为了责任远嫁异乡而不阻挠;我会后悔,看着那个女孩儿成为他人妇,在偌大的皇宫里再也找不到快乐;我会后悔,为了成全她的责任,让她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国度里,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白墨动情的说着,末了,他道,“我更会后悔,若是白墨的妻子不是楚浅萱,那他做鬼都不能安心。” 楚浅萱忽然悲从中来,眼眶红红的,眼眸里氤氲了泪水,雾气腾腾,可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这明明心酸却强装镇定的小模样,真真是让人心疼。 白墨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划过心湖,激起一片涟漪,荡起层层波纹。 “不要哭……”他哑哑的声音落在耳边,热气吹进她的耳朵里,痒痒的,“我会心疼。” 楚浅萱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整个人呆呆楞楞,沉醉在白墨鲜有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或许是,根本不愿意醒来。 “萱萱,殿下让我去接浅音公主回来,我就要走了,我不求你此时能给我答复,我只求你,不要嫁给云文逸,就当是为了我。” 白墨语气温柔,素来清冷刻板的人,温柔起来,竟是像变了个人一样。楚浅萱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将毕生的温柔都给了一个叫楚浅萱的女子。 哪怕她视若无睹,哪怕她弃之如履。 白墨心悦楚浅萱,至死难休! “白墨。”楚浅萱晃神许久,待她回神,白墨已经快走到了门边,她连忙叫住他。 白墨脚步微顿,没有转身,背对着她。 “保护好我妹妹。” 白墨听到楚浅萱如是说。他在心里叹气,那生气的希冀随着楚浅萱的话破灭在摇篮里,他还未来得及点头,便又听到那和雅而又清脆单位声音干脆利落的响起。 “还有,我等你回来!” 白墨忽然心头生气狂喜,这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经久不散。 “好。”白墨颤抖着吐出一个字,语落,慌乱而又大喜的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楚浅萱看着复又紧闭的房门,神色松软,眉眼轻松,唇边不自觉的就溢出三分笑意。 她或许可以任性一次,就一次……等他回来,她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告诉他,是选择她还是选择理想,她都随他。 最起码,她争取过,努力过,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若干年后,她不会后悔,就已是她能想到,这天地给的最好的馈赠! 却说云青芜养好了伤,不愿回宫,自己带着萧叶岚给她的暗卫去祭拜了慧慈皇后之后,看着锦绣河山,想到自己常年沉寂在宫里,觉得甚是吃亏。 于是兴起之下,又带着暗卫四处游走。 去看了名满天下的风景秀美之地,或许是为了散心,也或许是为了找人,总之天南海北遨游,才发现为何云文清总是不愿意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 一个是广阔无边的大千世界,一个是宫墙林立的狭窄空间,任谁都会选择前者而不是后者。 南楚公主和云国五皇子的婚事三国皆知。 云青芜知晓后也想去凑个热闹,说不定就能碰见萧叶岚和楚浅音二人。她自己玩儿了这么久,也想去碰见熟人。 于是乎,本来要去西齐看大漠黄沙的云青芜,毅然决然的改变了路线,朝着南楚的方向进发。 走走停停,玩儿的不亦乐乎。 好巧不巧,齐之韵在龙雪山养好了伤。这个姑娘本就是个不肯安分的性子,如今得偿所愿,身边有心爱之人作陪,更是不肯闲着。非要和他一起逛遍名山大川才肯知足。 云文清也就随她,齐之韵以前总是追着他的步伐,如今他也想跟着齐之韵的步伐去看看她眼中的世界。 同样得到消息的二人,听说南楚有热闹凑,一拍即合,转道去了南楚。 于是乎,两个不同路线的人,因着同一个原因,在云国边境的某个小茶馆遇见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云青芜带着侍卫悠哉悠哉的喝茶,听着四周在此歇脚的路人谈天说笑,也破觉有趣。 正听得入神,远远走过一对璧人,男子英朗俊俏,女子娇俏清丽,阳光映着,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可这模模糊糊的影像,更容易让人深陷其中。云青芜听着市井的故事,看着璧人缓缓走进,欣赏的津津有味。 待那二人走近,云青芜瞪大了眼睛,讶然看着二人紧紧相牵的手,然后甚是无语的唤道:“文清。” 云文清听到有人唤他,寻着声音望去,便看见本应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姐,对他挥着手打招呼。潇洒至极,半分在宫中端庄恭谨的姿态也没有。 他默了默,拉着齐之韵走到云青芜所在的桌子上坐下,然后问道:“姐,你不在家里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云青芜甚是不在意,挑眉问道:“怎么,就许你佳人在侧,潇洒度日,我就不能出来看看这不同的风光?” 云文清连忙点头示弱:“可以可以,姐姐想如何都可以!” “油嘴滑舌!”云青芜翻了白眼,动作本不雅观,可由云青芜做出来,却偏偏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饶是齐之韵这样的女子也不由感叹,觉得云青芜的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名不虚传! “父亲允你出来?”云文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明明听说他正想要给你找个夫婿,这等节骨眼,他怎么可能放你出来四处游玩?” 第104章 三人同行 云青芜这些日子在外面训练的心胸极是开阔,纵然云文清提到了此事,纵然她想起了那个人的无动于衷和她的狠心放下,她也再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或许是她深刻的学会了隐藏心事,也或许是她真的忘记了,总之,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她只是微微一笑,戏谑道:“难得你沉浸爱河,还知道关心我的事情!” 这话里的嘲笑意味十足,云文清不好意思的笑笑。他的皇姐素来是最让人省心的那个,故而这些时候他并未放太多的精力去关注她的事情。只是依稀听说父皇想要给她赐婚,后来大约是云文逸和楚浅萱的婚事太过引人注目,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了,他没有听说后续,一直以为云青芜如今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却不想,竟在这个地方遇见了。 这世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啊! “姐,瞧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你一个姐姐,自然要关心你!”云文清笑道。 云青芜没搭理他,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云文逸和楚浅萱的婚事传的沸沸扬扬,我担心回云国爹爹不在让我离开,可我又想凑个热闹,所以自然是去南楚看一看。”云文清挑眉,理所当然的开口,说完,看着云青芜道,“姐姐准备往哪里走?” “那当真是太巧了。我自幼养于深闺,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也想去凑凑热闹。”云青芜抬手,将茶杯送至唇边,轻抿了口茶水,眉眼弯弯,笑的好不惬意。 素白的手腕在粉色衣服的映衬下,更显白皙。齐之韵本在笑着,忽然被那手腕吸引。她笑容几不可见的停滞了一瞬,眸色深深。 “文清和之韵,你们二人可愿意我和你们一道走?”云青芜说着,戏谑的看向二人依旧紧握的手。 还不待云文清说话,齐之韵已经大度的同意:“自然愿意。”其神情之坦荡、语气之自若,一点儿不像旁的女儿家的娇羞。少了多数女儿家的扭扭捏捏,这般的坦荡痛快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云青芜偏头看向云文清。 齐之韵都同意了,云文清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乎,单枪匹马独自行走的云青芜终于找到了队伍,三人一道走。 云文清察觉到有暗卫一直跟着,却又不像皇宫中暗卫的做派,不由问道:“姐,这暗卫不像是宫里训练的啊。” “本就不是宫里的暗卫。”云青芜笑着解释,“我出来之前拒绝了父皇给我的侍卫,叶岚担忧我一人行走,不放心,故而将他训练的暗卫给了我。” “原来如此。”云文清了然的点头,难怪他对这些个暗卫的行事作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原来是萧叶岚的! “清清,我和姐姐渴了,去找水去。”一直默不作声的齐之韵忽然踢了踢云文清,开口使唤道。 云文清查看了水囊,里面果然一滴水也没有。他交代云青芜和齐之韵在这里好好呆着,自己去找水。 云文清走远了,云青芜忽然笑道:“你将文清支开,可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齐之韵抿唇,有些复杂的看着云青芜的手腕。那里赫然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伤疤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像是刚刚养脱痂。 云青芜顺着齐之韵的视线看去,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道疤,忽然笑了。 云文清毕竟是个男子,心思不若女子细腻。这道疤她没有刻意的隐瞒,云文清没有注意到,却没能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齐之韵竟能注意到。 齐之韵和楚浅音有过通信,楚浅音临出云国以前给她传信,让她注意钱多多在云国的动作。信中寥寥一笔,提到了云青芜和钱多多的感情纠葛。 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之前在小茶棚里,云青芜喝水时她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手腕上单位伤疤。加上云文清提到了晋元帝有为云青芜寻觅夫婿的意愿,她才联想到楚浅音之前在信上说的事情。 可是钱多多这些年在龙雪山的种种,楚浅音或许不知道,可是她却再清楚不过了! “我与浅音二人姐妹情深,依着她的辈分唤你‘青芜姐姐’可好?”齐之韵移开视线,笑着开口。 云青芜自然同意:“如此甚好!”说着,又不禁揶揄道,“依着文清的辈分,你也当喊我一声‘姐姐’。” 齐之韵倒是神情坦荡,半丝羞涩也不曾出现。她顺势开口:“青芜姐姐,我听说你和多多甚是熟悉?” 云青芜笑容不变:“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 “那我这也有些过去的事情,不知青芜姐姐有没有兴趣知道?”齐之韵好整以暇的看着云青芜。 云青芜闻言微愣,不知齐之韵想要说些什么。 齐之韵见她不语,也就不等她的答案,径直开口道:“青芜姐姐可知,多多是哪一年上的龙雪山?” 云青芜摇头,自打晋元帝屠了钱氏满门,她以为钱书元也未能幸免于难后,她就再也没有关注过宫外的事情。 “多多到龙雪山是钱氏灭门案后的第三个月。那个时候阿音被师父扔到山下历练,在回龙雪山的路上遇见了他。 “听阿音说,她是在城郊的森林里遇见他的。当时的男孩儿,衣衫褴褛,被狼群围攻,可是他却一点也不胆怯。眼里的光芒嗜血,与一群狼对峙,不顾一切!阿音救了他,把陷入昏迷的他带回了龙雪山。” 随着齐之韵的叙述,那一幕幕画面铺陈在云青芜的脑海里,分外生动。 她想起当年钱书元还是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模样,爱好读书,一心想要考状元。他爱读书,却不是书呆子。见识广博,风趣幽默,深得京城贵人小姐们的喜爱。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像极了如今了萧叶岚。 可与萧叶岚不同的是,萧叶岚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下,藏着数不清的算计。而钱书元,是真真正正的温雅和善,正人君子! 可是齐之韵却说,她们见到的钱书元,竟是一副嗜血的模样? 与狼群对峙,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是以什么样的勇气站在那里?又是带着多厚重的怨恨,撑着一口气等到了楚浅音的救助? “刚到龙雪山,多多便发了高烧。当时阿音刚刚历练回来,师父强制让她闭关,将所看到的所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因此当时一直是我在照顾多多。我听着他一直迷迷糊糊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名字我虽听的不大真切,但依稀像是青芜姐姐你的名字。” 齐之韵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瞬。 “他当时是不是恨极了我?”云青芜闭着眼睛,哑着声音问道。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齐之韵摇头:“恰恰相反,我倒觉得,那语气是满腔的深情和无可奈何。纵然他落魄到了那个地步,心里想的依然是你。 “多多起初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冷冰冰的,谁也不能靠近。我一直以为他就是那个冰块的性子,除了每日给他送药,倒也接触不多。 “后来有一日,我去给他送药时他不在屋里,我便将药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那桌子上摆着一叠纸,我好奇之下翻开看了看,那纸上全是你的名字。那字力道苍劲,一笔一画写的极是认真,功力十足! “青芜姐姐,我不知道在云国皇宫你们二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多多想来也不会告诉你。可我觉得,你应当知道,多多对你并非是毫无情意。” 齐之韵深深的看着云青芜,她握住云青芜的手,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些年多多虽然满心想着复仇,可我知道,他的心底最深处,有一处谁也走不进的角落,那里面的所有深情,都与你有关!” 云青芜听着齐之韵的话,心里有许多话想要说,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得开口,声音沙哑:“之韵,你可知道,他想着复仇,我与复仇比起来,他会放弃我!” 晋元帝想要为她许婚的伊始,她满心希冀的看着在一旁的钱书元,她想要他阻止,哪怕不出声,就算他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她也会拒绝晋元帝。 可他没有。 她说不出当时的感受,仿佛有一盆凉水浇在她的心上,那一瞬间,她如坠冰窟! 她一时想偏,割腕自杀。当时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可她依然心存希冀,希望用这种她最看不惯的手段挽回他的心。 可当她意识回笼,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只有愧疚,全无喜欢和爱情。 那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放手,离开他,离开那个地方。她看边山川大湖,看过日升日落,体验过乡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用这些事情来麻痹自己,让她时刻匆忙。 因为只有心里是忙碌的,她才没有空余的时间和心力去思念。可是每当夜深人静,她难以入眠,眼里心里都是那个人。 挥之不去! 也不愿挥去! 她贪婪的汲取着这少数能思念他的时间,用时间把他留在心里,刻成一道时间岁月无法磨灭的痕迹! 本以为相守无望,可是齐之韵的话却又像是阳光,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她心里忽然升腾起希望,真的还有机会吗? 齐之韵看着云青芜不断变换的神色,幽幽的开口:“青芜姐姐,我听阿音说,你的伤是被她治好的?” 云青芜点头。 齐之韵开口问道:“青芜姐姐,你若是觉得多多不够在意你,那他为何会在你被许婚的那天夜里去找你?若是他不够关心你,他又如何能在大晚上发现你的伤势,然后马不停蹄的冒险把你带到宫外让阿音为你诊治?” 齐之韵这么一说,到给了云青芜提醒,钱书元怎会无缘无故的在大半夜跑到她的宫殿里?若是不在意她,又怎会发现她的伤势? 她明明为了隐藏,将手腕放进了被子里。若是他不靠近她,又怎么知悉她的伤势? 齐之韵叹了口气,道:“青芜姐姐,我和阿音这么多年早已把多多当成了亲密无间的家人。我们知道他心有怨恨,愿意帮着他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可是……”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是比起这些,我们更喜欢多多可以快乐。复仇可以让他放下心结,可是他不会快乐!我和阿音也不希望多多被仇恨迷了眼,陷入无法自拔的深渊。我们真心诚意的希望,你可以让他脱离仇恨,让他开心!” 云青芜抿唇,眨了眨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掉落,在脸上划过一道泪痕。她抬起手抿掉,然而笑着开口:“我不能保证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但我答应你,尽己所能!” 得到了云青芜的答复,齐之韵松了口气,钱多多那个木讷的铁公鸡,不知道如何挽回女人的心,她只能帮他到这一步了!日后究竟会怎样,还要看他的造化! “多谢青芜姐姐!”齐之韵上前一步,轻轻的抱住云青芜,真心诚意的道谢。 云青芜还未出声,便听着云文清夸张的声音传来:“你们二人使唤我去找水,自己却在这里培养感情,委实过分了些吧?” 云青芜失笑。 齐之韵松开云青芜,转身看向云文清,挑眉道:“怎的?让你找水你不愿意?” 语气轻飘飘的,威胁的意味十足。 云文清哑口,不和她争执,忙不迭的点头:“愿意愿意!” 齐之韵轻轻抬了抬下巴,给了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 云文清一笑,眼神里尽是纵容和宠溺。 云青芜在一旁看着,有一种“我家有男初长成”的欣慰感。 三人休整之后,继续上路。 因着距南楚国都不远,三人一路走走歇歇,不时去看一看南楚的名胜古迹,倒也觉得甚是惬意。 云青芜虽说听了齐之韵的话后,心里松动。可却也不想就此回去,想给他们二人一段时间冷静冷静。她太在乎他的心意,他太在乎复仇,总要有人退一步。 第105章 撕破脸皮 打定主意要将心底的事悉数告诉白墨,楚浅萱心里的大石头瞬时落下。心里没有装着事情,她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落在楚轻辰等人的眼里,就是楚浅萱坦然接受了嫁到云国的事情,他们也安心许多。 以前楚浅萱的安静,都是表面装的,心底十分烦躁。可是如今,她是真真正正的温和坦然。整日里都在期待着白墨的归程。楚轻辰再不放她出去,外界所有的消息她都接触不到,因此她只能靠着地图计算白墨等人的脚程。 一天一天过去,其实也没有过许久,大约是心中有了思念的人,所以这段时间对楚浅萱来说委实是过的度日如年了些。 就连以为最能让她平心静气的刺绣也起不了作用了。总是心中烦躁,拿针一个不稳,刺进了手指上,殷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楚浅萱眉心微蹙,拿过一旁的手帕,轻轻拭去手指上的血迹。 “怎的刺绣还伤了手?这般的不小心!”微微训斥实则关心的话传入楚浅萱的耳朵。楚浅萱太过入神,听到声音才知道原来是楚轻辰过来了。 她起身,想要行礼,被楚轻辰拦下。 “行了,这里就你我兄妹二人,哪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楚浅萱从善如流,开口问道:“皇兄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今日朝中没有什么事,父皇放了我的假。”楚轻辰轻笑。 自打上次他们二人闹得不欢而散,楚浅萱一直以为怕是楚浅音回来之前他不会再来见她了,如今楚轻辰不仅来了,语气还这般的温和,像是上次的吵闹从未发生过一般。 楚浅萱心中恍惚,预备静观其变。 “我想吃你做的杏花酥。”楚轻辰忽然道。 楚浅萱一愣,笑道:“皇兄想必是忘了,杏花酥要应季做,如今杏花都谢了,这杏花酥我可做不来!” 楚轻辰懊恼的拍了拍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瞧我!竟忙的糊涂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杏花酥做不了,茯苓糕可以。皇兄可想试一试?”楚浅萱转而开口道,眉眼弯弯。 楚轻辰拍手应好,答应的极是爽快:“自然要试一试!” 楚浅萱吩咐宫女准备食材,然后净手,去了小厨房开始做。 取出茯苓粉、面粉、糯米粉混合过筛……白皙的面粉与她素白的手腕相映成趣,看的赏心悦目。 楚轻辰在一旁兴致高昂的看着楚浅萱一步一步的做茯苓糕。看着细碎的面粉经过层层处理,最终成为入口即化的糕点,他觉得甚是有趣。 “旁的富家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羞于进厨房。可你却将这些食材运用的得心应手,倒是我南楚官家小姐中的异类了!”楚轻辰笑着打趣她。 楚浅萱浅笑:“我不过平时无聊,惯爱摆弄这些东西罢了。得心应手谈不上,父皇你们吃的开心就好。” “自然是吃的极是开心的!”楚轻辰赞道,“你这些年做的做些东西可把父皇我们三人的胃口养叼了。旁人做的糕点都觉得味同嚼蜡,如今你要嫁出去了,这等好手艺我们可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楚轻辰说着,感觉到十分遗憾,伤感之情油然而生。 楚浅萱不知道此话怎接,也就默默地做着手中的活,没有说话。 小厨房中,声音静静。 楚轻辰觉得这个话题委实伤感了些,笑了笑,换了话题:“浅萱,浅音快回来了你可知道?” 楚浅萱闻言,抬了眸子看向楚轻辰,见那人眼神复杂单位看着自己,扯了扯嘴角,复又低头道:“我知道她要回来了,原来行程竟这般快?” “我让白墨去接她和叶岚,想来再过两三日就能到皇宫了。”楚轻辰抿唇开口。 “哦?是吗?”楚浅萱笑不达眼底,浅音回来了,想必父皇母后和皇兄是开心极了吧!” “浅萱!”楚轻辰微微加重了声音,“那也是你妹妹!” “我知道是我妹妹!”楚浅萱垂眸道,“你们这些年不知在我耳边重复了多少次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要生茧了!” 楚浅萱的语气带着不耐烦,楚轻辰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 可是他却硬着头皮把想说的说出来:“浅萱,此次她回来是为了送你出嫁,总归也就见这一面,你万不可再像从前一般耍小孩子脾气!对浅音好一些,不要动不动就喊着把她赶走!” 楚浅萱嗤笑,讥讽的开口:“皇兄的侍卫把我的萱草阁围的水泄不通,我哪还有机会把楚浅音赶走?” 楚轻辰闻言,神色一暗,幽幽开口道:“浅萱,我……” “皇兄无需解释!”楚浅萱打断楚轻辰的话,自嘲道,“总归楚浅音在你们心里是宝,我不过是根野草罢了!你们想要把我嫁到云国便瞒着我允了婚事,想要见楚浅音怕我阻挠便把我囚禁!既然你们把一切都安排的如此恰到好处,如今皇兄还来此处做什么?” 楚浅萱怒意横生,摔了手中的面团,面团重重的落在面粉上,面粉飞扬在空中,遮挡在二人的中间,像是一道屏障,硬生生的隔开了二人! “浅萱,你别气!皇兄可是要吃茯苓糕的!”楚轻辰忙说好话安抚她。 楚浅萱转了身不再看他,眼神闪过一抹幽光,装作一副气怒了的模样不想理他。 楚轻辰无奈,只得伏低做小说好话。与平时朝堂上如鱼得水、雷霆手段的太子天差地别。 楚浅萱惯会见好就收,看着楚轻辰讥讽的开口:“若是论说好话,我也会!成堆的甜言蜜语往我这里放,却不见皇兄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不愧是做储君的,这般空手套白狼的算盘倒是打的极好!” 话中的讽刺意味十足,楚轻辰哂笑。 随即顺势举手道:“你若是让我撤了外面的守卫,皇兄可无能无力!除了这个条件其他的皇兄都允你!” “你想撤了我还不想撤呢!有守卫替我防着,晚上睡觉可是安心极了!”楚浅萱冷哼,眼珠转了转,心道果然是皇后出的主意让楚轻辰在宫殿外安插了这么多的守卫。 “我想要去跟着皇兄出城去接楚浅音!”楚浅萱开口道。 “这……”楚轻辰略有些犹豫。 “我是跟着皇兄一起去的,皇兄若是还不放心,大不了带着这些暗卫,让他们时刻监视我!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总是看的住的吧?”楚浅萱看着楚轻辰,见他还是犹豫不决,于是道,“皇兄方才可是答应了我的!” 顿了顿,她转了头,冷哼道:“我就知道皇兄是骗着我的,果然如此!皇兄不想带便不带吧,我听皇兄的与她改善关系,若是届时她因为我没有去迎她而认为我毫无诚意,不接受我的示好,那最终我们若是争执起来了皇兄可别怨怪我!” 楚浅萱说着,把楚轻辰往外推:“皇兄你快走!这茯苓糕我做了分给宫女也不给你吃!” 楚轻辰见楚浅萱这般使性子,也不恼怒,只是哭笑不得的开口:“行了,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楚浅萱推不动他,冷哼着甩开手。 楚轻辰转身妥协道:“好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皇兄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楚轻辰连连保证,看着楚浅萱的神色略有松动,凑上去问道,“如今我可是能吃你做的茯苓糕了?” 楚浅萱冷哼一声,点点头,继续去做茯苓糕。 面成,上屉! 楚轻辰帮着楚浅萱往灶台里添火,笼屉里升腾起雾气,将这个房间氤氲的烟雾缭绕,微微有些热,却不呛人。 楚轻辰吃了茯苓糕,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刚送走楚轻辰没两个时辰,皇后便带着宫女悠闲的过来了。 楚浅萱对皇后的突然造访很是诧异,却也临危不乱,中规中矩的行了礼。 “浅萱,快过来,礼部的人准备好了你的嫁妆,把单子给我送来过来,本宫想着拿来给你瞧瞧,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好让他们再去准备。” 皇后亲切的招呼楚浅萱。 楚浅萱浅笑着接过单子,和皇后一起看。 单子上的真品数不胜数,一应俱全,看的人眼花缭乱。 楚浅萱看了一会儿,纠结着开口:“母后,女儿素来看不下去这些东西,女儿看着挺好,若是母后看着没什么意见,便就这么定了吧!” 皇后宠溺的敲了她的额头,笑道:“你呀,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这般随意,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有母后操心,女儿自然就省心了嘛!”楚浅萱状似撒娇的开口,和皇后一起演着母女情深的戏码! 皇后笑着放下单子,屏退了众人,然后状似无意的问道:“听你皇兄说,你想和他一同去城外接浅音回来?” “是啊!”楚浅萱重重的点头,道:“皇兄之前过来,和女儿说了许久的话。女儿想着总归也要出嫁了,和亲妹妹闹了个三国尽知的笑话,如今大了,再这般下去对南楚皇室的声誉也不好。所以思来想去,便想让皇兄带着女儿一道接浅音回来。女儿想着,显示了诚意才有和她握手言和的机会!” “你能这么想,母后也是欣慰极了!”皇后慈爱的笑了,眼底的深处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情绪。楚浅萱敏感的察觉到了,心里飞速运转,担忧皇后又打什么坏主意。 可是想着此番楚轻辰也会去,有他在,皇后定然翻不出什么风浪。于是又微微松了口气。 皇后语重心长的嘱咐楚浅萱:“此番你和你皇兄一道出去,千万要听你皇兄的话,万不可任性胡闹,中途溜走。知道了吗?” “女儿省得。”楚浅萱笑着应是。 “知道就好。”皇后笑着起身,道,“母后还有宫务要处理,便不逗留了!” “女儿送您。”楚浅萱跟着起身。 皇后没有反对,走了两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偏头凑近楚浅萱的耳朵低声开口:“浅萱啊,你当真以为,拉着轻辰和白墨去护送楚浅音回来,我便动不了手了吗?” 说完,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像是在嘲笑楚浅萱的不自量力。 皇后伪装了这么久,突然撕开了面具,倒让楚浅萱措手不及。 她心中一紧,冷了脸色,问:“你什么意思?” 连尊称也无!皇后既然撕破脸了,她也不会假惺惺的与她虚以为蛇。 皇后低笑道:“十一年前,我没有整顿好宫里的人,让你有机可乘,保护了楚浅音单位性命!你以为,如今凭着你那点儿伎俩,可以护住她?” 皇后的语气甚是轻蔑说完,迈步离开。 楚浅萱猛的抓住她的手腕。 皇后的脚步停顿,看向楚浅萱静等着她的下文。 楚浅萱抬眸,不解的咬牙问道:“母后!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楚浅音可是您的女儿!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这般冷硬,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怎么能狠心到这么地步! 楚浅萱心中大恸! 皇后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吃吃的笑了,笑声不断,明明端稳的声音,可楚浅萱却觉得阴森森的,十分可怖! 皇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良久才缓过来,看着楚浅萱,低声道:“亲生女儿?”说着,她讽刺的开口,“浅萱呀,我可没有楚浅音和你这样的女儿!” 声音冷冽,皇后瞬间换了副神情,与之前的温柔端庄迥然不同。 楚浅萱听到此话,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没有楚浅音和她这样的女儿? 皇后捂嘴轻笑,毫不在意的开口:“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啊!” 楚浅萱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她和楚浅音若不是皇后的女儿,那是谁的?皇室的血脉不容玷污,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父皇这么多年来都洁身自好,只有皇后一个女人,更不可能有什么风流韵事!她和楚浅音怎么可能会是旁的女子生下的? 楚浅萱觉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一直视为亲人的人,如今告诉她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那,她是谁? 第106章 十年阴谋 皇后看着楚浅萱变幻莫测的深情,掩着嘴咯咯的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挑,褪去了以往的端庄大方、成熟稳重,反而有一种魅惑的风情。 “你说,我这么些年,养着我心爱的人和我仇人的女儿,看着她们享受荣华富贵、无忧无虑,我得多恨啊!” 皇后凑到楚浅萱的耳边,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 楚浅萱双眸望着前方,殿里的门紧紧的闭合,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就像是她本来可望见的人生,突然一下子迷雾重重,方向难寻! 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事情,早已溃烂成伤,一旦开启记忆的闸门,那些曾经的怨恨嫉妒、求之不得,一下子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豆蔻年华时,少女的一见倾心总是忽然而无措。 当时的皇后还只是个将军府的小姐,因着是姨娘生的女儿,地位不高。将军府人丁稀薄,统共就两个小姐,故而从小长大,这两个小姐的吃穿用度并无差别。 两个小姐也是姐妹情深,平素里也没有吵闹隔阂。好的根本不像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议亲的年纪到了。将军府的所有人都把重心移到了秦罗的身上,这个将军府的嫡小姐,配的是南楚无数小姐心中的梦寐以求的对象一一南楚的太子。 秦烟曾经随着秦罗去宫中赴宴的时候有幸见过太子一面,那个人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她一见倾心。 小女儿家的心思死死的被她埋在心底,听着他在朝堂上为了推行自己的政策,一个人舌战群臣,最终新政实施,南楚的国力一天天富强! 她虽未曾亲眼见到这些场面,却也暗暗的未楚天卓取得的成就暗自欢喜。 她想着,等自己长大了,就去求父亲把她送进宫里,成为他的妻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的婚事天下皆知,那人姓秦,却不是秦烟。而是那个将军府的嫡女秦罗!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嫡庶之分在婚事上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只是个庶女,她不能成为他的妻子。 她想着,就算不能是太子妃,哪怕做个妾室她也愿意啊!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暗自欢喜许久。 她还没去求父亲,便听到她的嫡姐兴高采烈的和她讲着私房话。听她笑着说他们二人心意相通,说楚天卓是怎样对她好,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三宫六院,只娶她一人为妻! 她当时听着她的讲述,心里全是愤恨! 同样是将军府的小姐,凭什么秦罗可以得偿所愿,而她秦烟,却只能求而不得,在深夜里才敢悄悄的流露出对那人一丝一毫的欢喜? 凭什么! 她不甘心啊! 她小心翼翼的藏起她的小心思,为了偷偷的多看几眼楚天卓,只得强颜欢笑,装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常常跟着秦罗去见楚天卓。 二人含情脉脉的谈情说爱,她只能在一旁看着,羡慕着秦罗,又嫉妒着她! 楚天卓也常常带着他的弟弟出来玩儿。 一来二去,她和楚天浩倒是极是熟悉。 楚天浩性格腼腆,不爱讲话。可是秦烟看得出来,楚天浩喜欢她。 为了笼络住楚天浩的心,成功的嫁入皇室,她偷偷的学尽了魅惑人心的法子,她把自己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大家闺秀,养成了一个内力溃烂肮脏表里不一的坏女人! 人前,她依旧是那个乖巧无邪的姑娘。 可是人后,没有人知道她的肮脏和无奈! 楚天浩果然痴心于她,非她不娶!她开心极了,就算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可至少,这个人是她最爱的人最亲近的家人! 她苦心孤诣,汲汲营营,终于将要成为楚天浩的妃子。 当时的南楚京城,将她们二人姐妹嫁进皇室的事情传为佳话,笑着听着所有人的赞美,内心里却是腐朽,腐朽! 有谁知道,她爱着她姐姐的未婚夫? 后来,因为楚慈外出游玩,惊变陡起。所有的人都以为楚天卓死了,连她也不外如是! 她看着秦罗日日以泪洗面,她陪着她伤心。众人只道她们姐妹二人情深,可是她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为她无疾而终的爱情! 等所有人都渐渐走出太子已逝的悲伤的时候,秦罗兴致勃勃的来找她,嘱咐她要孝敬父母,要担起将军府的重任,将所有她觉得有用的事情全部告诉她,然后自己一个人背上行囊,离开将军府,去了云国! 她只以为秦罗为爱自尽,当时也着实为她的姐姐伤心了一把。 她认命,依旧嫁给了楚天浩。自打楚天卓死去,她再没了爱情,嫁给谁都一样。她不反抗,顺从的接受自己的宿命! 秦罗离开了,将军府只剩了她一个小姐,他们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为她筹谋良多,压下朝堂里逼迫楚天浩纳妃的种种声音。 为了巩固地位,她生下了楚轻辰!一举得男,南楚有了继承之人,所有人只得偃旗息鼓,她享受着荣耀和皇帝的爱! 她渐渐的忘记楚天卓,忘记她年少时朦胧的爱情,她相夫教子,做一个让人没有机会指摘的皇后! 直到有一天,楚天浩激动的跑到她的宫殿里,告诉她楚天卓还没有死的真相。 她才知道,原来当初楚慈是被晋元帝看上,用了卑劣的手段将她带到了云国。楚天卓为了保护妹妹,只能被迫去了云国,隐姓埋名,化身林胥卓,做了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她也才知道,原来当初秦罗不是自尽,而是她察觉到了林胥卓的真实身份,自己跑到云国去追寻她的爱情! 她们二人在云国鹣鲽情深,如鱼得水! 可是因为楚慈难产而死,晋元帝疯魔,楚天卓担心秦罗尚在腹中的孩子受到伤害,不得已之下联系楚天浩,希望等孩子生下来,把孩子送到南楚! 楚天浩自是毫无意见的同意,他询问她的意见,她自然是同意! 听到真相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心中的恶魔破土而出,她想着,送来好啊,送来南楚,她一定要秦罗的孩子好看! 什么姐妹情深,若是秦罗信任她,为何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不就是担心自己再去纠缠,影响他们二人谈情说爱么?把她撇在南楚,如今走投无路才想起来求她帮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秦烟一心觉得秦罗背叛了她,在装怀孕的日子里,她想了无数种手段,想着要怎样折磨秦罗的孩子,才能让她痛苦不堪! 可是,她也清楚明白的知道,楚天浩定会对他兄长的孩子爱护有加,她的权力都来源于楚天浩,她不能失去楚天浩的支持! 十月怀胎,秦罗的一双女儿送来南楚,她看着这一双将要成为她女儿的人,在外人面前显得十分慈爱! 一女同胞,举国欢喜! 虽说是同胞姐妹,可是秦烟却对这一双女儿爱恨交织!楚浅萱长得像楚天卓,她下不去手!只有楚浅音,像极了秦罗,她恨不得是饮血啖其肉,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孩子还小,她贸然动手定会引起楚天浩的猜忌!所以她等,她看着这两姐妹感情甚笃,突然觉得只是杀了楚浅音,楚浅萱也不过痛苦几年,这样做,怎能解了她的心头大恨! 主意就是从那个时候升起来的! 她着力于培养两姐妹的感情,给楚浅萱灌输要爱护妹妹的思想,不管什么时候都万万记得要保护妹妹! 她知道楚浅萱心智早熟,于是在她二人三岁多的时候,趁着楚浅音离宫,她悄悄派人引楚浅萱来到她的宫殿,屏退所有人,然后和秦嬷嬷演了一出戏! 她让楚浅萱听见她要对楚浅音动手的消息,她告诉秦嬷嬷要等到楚浅音回宫才能动手!她们力量有限,若在宫外,必受掣肘! 于是楚浅萱信了她们的话,跑到御书房偷了皇帝的令牌,赶在楚浅音回宫的时候带着御林军将楚浅音拦在宫外。 她把楚浅萱偷偷派出去保护楚浅音的人截杀,让楚浅音在宫外自生自灭! 却不想,楚浅音这厮竟命大到如此地步,被雪山老人救下,带着她一去龙雪山就是十年!她再没了机会下手,可是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反目成仇,看着楚浅萱明明担心楚浅音却不得不狠心对她的模样,她就觉得格外痛快!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当年秦罗的帐,她等着,一笔一笔算在她的女儿身上!只是折磨了一个十年,让一个去龙雪山带了十年,这怎么够呢? 她要让楚浅萱被所有人误解,把她远嫁到云国,让她孤立无援,客死他乡!总归楚天卓已经辞了云国的丞相之位,他再也不能插手这些事!她要楚浅萱带着所有人的误解死去,一辈子她的污名都洗刷不掉! 她要楚浅音死,死在南楚!当年秦罗不是谎称她自尽吗?那她便让她的女儿死在这里,完成当年她的愿望! 欠了她的,负了她的,她都要一笔一笔讨回来!谁都不能幸免! 皇后的眼底满是阴霾,看着楚浅萱的眸子狠厉而嗜血:“我要你们姐妹二人死!你母亲负了我,我要从你们身上讨回来,一个都跑不了!” 楚浅萱在消化了皇后告诉她的信息之后,看着皇后,忽然笑了起来,轻蔑的开口:“难怪当年我父亲不要你,你这么肮脏的人,活该得不到爱情!” “啪!” 皇后一巴掌打在楚浅萱的脸上,力气极大,楚浅萱被她的力道打偏,白净的脸上留下一个殷红的巴掌印,喉中腥甜。她拿手捂住那个巴掌印,看着皇后的眼神好不退让! 皇后气急败坏的开口:“你闭嘴!你闭嘴!” 楚浅萱嗤笑,挑衅的开口:“你看着吧,我和浅音会活的好好的,看着你,一步步失去所有!失去父皇的爱,失去哥哥对你的尊敬!” “我们走着瞧!”楚浅萱最后重重的开口! 皇后突然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手吃吃的笑着重复:“好啊!我们走着瞧!” 看究竟鹿死谁手! 看究竟谁笑到最后! 她就不信,她斗不过两个黄毛丫头! 皇后眼神阴暗的看着楚浅萱,随即表情变换,又是一副慈母的模样:“浅萱啊,和你皇兄出门一定要听话,母后先走了!” 楚浅萱也是一笑:“恭送母后!” 皇后满意的转身离去。 论变脸之快,皇后的确和楚浅萱有的一拼! 楚浅萱目送着皇后离去,唇角微勾,勾勒出讽刺的弧度! 楚浅音,白墨…… 她想要保护的人,一定不会让皇后得逞! 她的妹妹,因为皇后的阴谋诡计分离了这么多年,对她误会重重,皇后加之于她们姐妹二人身上的痛苦,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一定不会! 皇后今日来了萱草阁,楚浅萱盘算着紫玉定会有所动作,于是晚上也没有着急就寝,坐着等紫玉过来。 夜半时分,紫玉果然来了! 今日皇后过来并未带着紫玉,紫玉不知道萱草阁发生了什么,楚浅萱捡着重要的告诉了紫玉,然后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紫玉,定要让她想办法联系楚浅音,告诉她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注意安全! 紫玉心中知道事态紧急,也不多逗留,飞快的离开萱草阁,隐入夜色之中。 楚浅萱送走了紫玉,心中大定! 以往她以为皇后是她们二人的母亲,顾及纲常伦理频频受到掣肘,如今既然知道了她不是她们姐妹二人的母亲,她没了顾虑,可以大展手脚,她便不信,她们斗不过一个皇后! 皇后自打那日来了萱草阁与楚浅萱对峙之后,这两日再也没有过来,楚浅萱心中隐隐有不安,可是算着脚程,楚浅音一行人大约也快到了南楚国都,楚轻辰也没有来告诉她不好的消息,那说明楚浅音他们尚且安全。 楚浅萱想,不要急,只要楚轻辰带着她前去接应,那皇后的阴谋定然不会得逞! 御林军尽是楚轻辰的心腹,楚轻辰保护楚浅音还来不及,怎会与皇后狼狈为奸? 楚浅萱暗自祈祷! 第107章 厮杀骤起 楚浅音等人到南楚国都城郊的日子,是个阴天。乌云压顶,天气闷闷的,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公主,萧世子,马上就到国都了,两位要不要休息一下!”白墨打马来到两人身边询问二人的意见。 楚浅音心中担忧楚浅萱,这两日尽管已经尽快赶路了,可她还是觉得有些着急。她刚想开口拒绝,却被萧叶岚打断。 “好,那麻烦白将军了!”萧叶岚笑的温雅,十分知礼。 白墨点头,抬手止住众人的动作,随即下去安排。 楚浅音看向萧叶岚,萧叶岚指了指身后的一众士兵,这些士兵这两日马不停蹄的赶路,神情大都有些萎靡,无精打采,看着疲累极了! 楚浅音叹了口气:“我这两日委实着急了些。” “阿音,其实离楚浅萱的婚期还有一段时间,宫中有紫玉帮衬着,她留在宫中定然安全无虞。可若是这些士兵精神不好,若是真有人来偷袭,可是真的一不留神就会丢了命!”萧叶岚低声开口。 楚浅音抿唇,看着萧叶岚的眼神略带担忧:“可是我担心皇姐会想办法出宫!” 萧叶岚闻言,也沉默了。显然也没,想到了这一点。以楚浅萱的性格来说,她定然不会安分的待在宫里! 白墨安排好驻扎事宜,给二人送来水。 “白将军,我皇姐在宫中一切可好?”楚浅音看到白墨,忽然开口。 这两日在路上虽然白墨一直护送二人,可却一直和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除了日常不得已的对话外,一直保持缄默。 楚浅音和萧叶岚二人也是如此。 所以乍然听见楚浅音突然询问,他微微有些吃惊。听到她问的问题有关楚浅萱,他心中想的是当然过得不好。 可是他不知道楚浅音是否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楚浅萱抱有误解,因此这个问题委实难回答了一些。 回答不了,他就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 楚浅音见白墨并不想理她,心知楚浅萱过得定然不好。她叹了口气,忽然看了看萧叶岚。 清澈的眸子神采飞扬,涌动着一道莫名的光彩。 萧叶岚多精明的人,一见楚浅音这个表情,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含笑点点头。 楚浅音见他同意,转过头对着白墨提议道:“白将军,我担忧皇姐,想要和叶岚先行一步,不知白将军意下如何?” 白墨倏地看着楚浅音,随即撇开眼,道:“属下奉太子令保护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贸然离去,属下怕是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楚浅音继续道:“白将军,你应当知道,以我的功力无需你们保护!” “属下知道。” 虽是如此说,可是白墨依然执拗的不肯松口。他还记得楚浅萱告诉他,要他保护好楚浅音。纵然楚浅音功力深厚,可是越接近南楚,他越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了防止出差错,他必须要保证楚浅音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否则,他不安心! 萧叶岚忽然笑起来,眼神温和:“白将军,本世子方才和阿音商量了一番,她方才便和我说了这个意见,可我想着若是这般贸然离去,恐不利于白将军向清轻辰太子交代,故而回绝了她!” “多谢萧世子体恤。”白墨垂眸道谢。 “可是……”萧叶岚话锋急转直下,看着白墨浅笑开口,“方才阿音又说,以她对浅萱公主的了解,恐担心浅萱公主不会安分的待在宫里。若是她莽撞的离宫,万一生了意外怕是就难以收场了。白将军以为呢?” 萧叶岚依旧温和的笑着,静静地等着白墨回复。 白墨罕见的长久沉默。 楚浅音见此,心想着白墨这个反应便是松动的迹象了。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是暗道萧叶岚腹黑。 不过是短短几个照面,萧叶岚便抓住了白墨的软肋,知道白墨心悦楚浅萱,一遇到楚浅萱的事情就原则皆无,他就偏对着白墨的薄弱点攻击。 楚浅音想,她果然还是太单纯,不知道物尽其用! 几个呼吸之间,白墨已然开口:“可是你们二人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我没有办法交代。” “白将军可以从侍卫中选一个人扮作我坐在马车里。”萧叶岚言笑晏晏的给白墨出主意。 白墨偏头看向楚浅音。 楚浅音道:“紫灵可以扮作我。” 白墨想着,紫灵一路上本就常常进到马车里坐着,若是突然消失也不会引起注意。总归莫昕一直在外面守着,更不会有人生疑。 思及此,白墨痛快的点头:“可以!” 楚浅音微笑,缓缓道谢:“那就多谢白将军了!” 白墨抿唇,看着楚浅音和萧叶岚二人欲言又止。 萧叶岚道:“白将军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白墨当即否认,其速度之快、声音之重,令人汗颜!白墨也惊觉自己反应可以了些,皱了皱眉,又低声道,“公主殿下,属下想请您保护好浅萱公主!”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宫中局势不明,属下担心她一人应付不来!念在……”白墨抬眸看着楚浅音,“念在她为了保护公主殿下背了这么多年恶名的份上,万望公主殿下护好她!” 说完,白墨郑重的给楚浅音鞠躬,眉眼神情俱是郑重无比。 楚浅音虚扶了白墨,然后也郑重的保证道:“白将军放心,我会保护好皇姐!” “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说完,白墨离开。 楚浅音和萧叶岚对视了一眼,双双一笑。 楚浅音交代了紫灵后,便趁着白墨和士兵为继续出行做准备时,和萧叶岚悄无声息的离开。直奔南楚皇宫! 这世间之事纷杂烦扰,一个差错就会满盘落空。 而另一处,得了白墨将要到国都的消息的楚轻辰,已经携着楚浅萱和御林军去城门外迎接楚浅音。 楚浅音和萧叶岚潜进南楚皇宫,去了楚浅萱的萱草阁,发现宫殿暗处有着许多监视的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楚浅音让萧叶岚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隐身进了宫殿。 殿中空无一人,空荡荡的,楚浅音暗道不好。她连忙出去,悄声开口:“阿岚,我们来晚了!皇姐定然是已经出宫了!” 萧叶岚闻言表情也有些凝重,这错开的时间虽短,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太难说了! “回皇宫的路不过就那么两条,我们既然未曾和楚浅萱遇见,那她定然是走了白墨回程要经过的路线,我们换个方向走!”萧叶岚心思电转之间,已经想出对策! 楚浅音点点头。 二人正准备离开,便听身后传来温柔的笑声:“浅音啊,既然来了,何必要急着离开呢!” 楚浅音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对面的人。 皇后一脸笑容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楚浅音心中疑惑以她和萧叶岚的功力,不可能皇后离她们二人这么近他们却毫无察觉!可是面上楚浅音依旧无波无澜,甚是稳重淡定。 “母后。”楚浅音淡淡的开口。 “母后才听你皇兄说要出去迎接你和萧世子回宫,没曾想你们二人竟出现在了这里!那你皇兄和浅萱怕是就要扑个空了!”皇后笑着走近楚浅音。 楚浅音不动声色,却已然暗暗提起警惕。她的直觉向来很准,皇后虽然面带微笑,可是那其中的不怀好意也委实明显了些! …… 楚浅萱跟着楚轻辰在城外等候,成了皇宫,没了束缚,哪怕天气阴沉,也挡不住楚浅萱的好心情。 “看你一出皇宫,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楚轻辰看出了楚浅萱的欣喜,开口笑道。 楚浅萱回道:“那皇兄为了我的精气神儿,日后可要多带着我出来走一走!” “好啊!”楚轻辰痛快的应下,复又想到楚浅萱将要出嫁的事情,不由神色一暗。 “好了皇兄,总归离我出嫁还有一段时间,大不了你这些日子多带着我出宫游玩也是一样的,何必愁眉苦脸!”楚浅萱一哂,劝慰道。 楚轻辰失笑,分明出嫁的是楚浅萱,可是反过来还要楚浅萱安慰他,真是不知说他什么好! 他痛快的点头:“行啊,这些日子我定然常常带你出来游玩!” “皇兄可不要忙着政务忙昏了头,忘记了对我的承诺!”楚浅萱打趣道。 “放心!政务可及不上陪妹妹出来玩儿!”楚轻辰笑道,十分的郑重其事! 耳边传来了层层叠叠的马蹄声,入眼处有灰尘飞舞在空中,恰是马蹄激起的灰尘。 虽然没有看见人影,可楚浅萱还是显得极为兴奋:“皇兄,可是白墨他们回来了?” 楚轻辰打发了前去探路的人由远及近的回来,楚轻辰看到了他,转身对楚浅萱笑道:“是啊,白墨他们回来了!” 楚浅萱喜笑颜开,眸中隐隐有期许,兴致勃勃的想要打马前去迎接。 她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楚轻辰只当她是急于见到楚浅音。今日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前来迎接,没有礼仪束缚,于是楚轻辰问道:“走吧,我们去前面迎迎他们?” 楚浅萱自是立刻同意,她忙不迭的点头:“好!” 说着,她已经重重的扬起马鞭,打马而行。 楚轻辰不由失笑,也连忙打马跟上楚浅萱。 二人行了不过一会儿,便看到了前方有一队人马。而最前方的那个人,端坐在马上,威风凛凛! 虽然看不清神色,可楚浅萱就是知道,白墨此时定然是板着脸的模样。 楚浅萱不由想,若是白墨看到本应被禁足在宫中的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必一定很惊喜! 楚浅萱想的不错,白墨看到楚浅萱出现在这里,却是很是愕然,不过他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楚浅音和萧叶岚已经先行一步去了皇宫,楚浅萱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定然是与楚浅音他们二人走岔了! 白墨想了想,夹紧了马肚,加快了速度! 就在两方的人马将要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管道的旁边忽然涌来许多黑衣人,举着刀冲进白墨的队伍里。 杀声震天! 惊变陡起! 楚浅萱的表情瞬时凝固,她骑马走的快,把楚轻辰落在了后面一截,此时她就在两对人马的中间,马匹似是受了惊吓,根本停不下来! 受惊的马嘶吼着,带着她横冲直撞,直直冲进了正在厮杀的战场! 白墨一抬头便看见楚浅萱紧紧拉着受惊的马匹的缰绳,虽然惊慌失措,可依旧强装镇定! 他吓得魂魄失了大半,连忙处理掉挡住自己的人,足尖轻点,飞身越到空中,借助马背的力量冲上楚浅萱马,紧紧的抱住她,稳住马。 白墨将楚浅萱严丝合缝护的好好的,楚浅萱窝在他宽大的怀抱里,甚是安心。可是她也知道此处危险,不容分神,尤其是看到这些黑衣人水泄不通的围住马车,她急声开口:“白墨,你别管我,快去看浅音!” 白墨边斩杀不断涌过来的黑衣人,边开口回道:“别担心,浅音公主不在这里!” 楚浅萱拧眉,没有继续问下去。听到楚浅音不在这里,也顿时松了口气,她安安分分的坐在马上,尽量缩小存在感,不给白墨添麻烦! 楚轻辰看着本来欢欢喜喜的迎接场面被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打断,觉得甚是愤怒!尤其是看了楚浅萱马不受控制这么惊险的一幕后,更是怒从心起! 他瞬间发令,带着御林军加入作战。 有了楚轻辰御林军的帮助,白墨等人的压力瞬间轻了许多。 楚轻辰眼神狠厉的看着不断厮杀的黑衣人,这么多年,他虽然偶尔会被楚浅萱气到,可却是头一次,被这种事情惹怒! 两阵的人马厮杀,血流成河,空气中尽是血腥的味道。白墨一边要顾及楚浅萱,一边要斩退旁边的黑衣人,他下手极狠,丝毫不留情面! 这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分出神和心软! 楚浅萱深谙这一点。 所以,哪怕她觉得这样的场面极是残忍,哪怕白墨身上的血腥味多么的浓重,她也一声不吭,安安分分的窝在马上! 第108章 两方对阵 楚浅萱看不见战场的情况,可是耳边渐弱的厮杀声和愈发凌厉的嘶吼声,无不显示着这场战争的残酷和士兵们迸发出的,极强的求生欲! 对楚浅萱这样养在深闺的人来说,这样的血腥场面对她来说像是炼狱一般!她清楚人心的算计,却从未见过这样没有算计,却同样刀光剑影,一不留神就会死去的场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墨的力量似乎也减弱了。他仍旧一刀一刀极是精准,可楚浅萱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力度已经不如起初! 利刃划破丝帛的声音传入耳中,楚浅萱忽然心中一紧,她不敢出声,只能死死的抓住马鞍,身子紧绷! 白墨似是察觉到楚浅萱的变化,他低声开口:“不是我!” 楚浅萱闻言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替白墨揪心! 这些黑衣人的数量极多,总有人不断地涌上来。死了一批,就立刻有另外一批填补空缺。无休无止!哪怕是楚轻辰带领的御林军也有些力不从心! 楚浅萱看不到战场的形势,可是白墨和楚轻辰却看的十分清楚。 这些黑衣人在发觉马车里的人不是萧叶岚和楚浅音之后,一窝蜂的涌向楚浅萱和白墨。楚轻辰几次想要救援,可是总有另外的人过来拖住他,他眼睁睁的看着白墨被逼得越来越远,目眦欲裂,却毫无办法! 他今日出城只带了少数的御林军,随着打斗的时间不短增加,这些御林军不断倒下! 白墨看了一眼战场形势,然后趁机看了一眼仍在和黑衣人纠缠打斗的楚轻辰,心一横,打马朝着城外的方向跑去! 一大半的黑衣人见此立刻朝白墨追去,楚轻辰的压力瞬间减轻了许多。 他发现白墨的意图,立时不顾形象的在战场嘶吼出声:“白墨,你站住!” 可是白墨依然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楚轻辰咬牙切齿,把心里的怒气全部发泄在了尚还在场的黑衣人身上! 他知道白墨此举是为了给他争取活下去的机会,他把所有的黑衣人都引走,只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可他楚轻辰不需要战友给的这样的机会! 他们这些年虽是上下级,可白墨和他早已默契十足,他怎么会想要白墨这样的付出和牺牲?! “太子……”有士兵走到他身边,担忧的唤道! 楚轻辰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血迹,然后咬着牙,狠厉的开口:“留下活口,给本宫狠狠的查,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我南楚的国都撒野!” “是!”士兵领命退下! 楚轻辰看了一眼白墨离去的方向,怒上心头,狠狠地甩了手中的马鞭,马鞭落在马背上,战马扬蹄嘶吼,在落下马蹄时,已经窜出了好远! 御林军忙打马跟上楚轻辰! 此时在南楚皇宫,皇后亦和楚浅音、萧叶岚二人对立而站,皇后言笑晏晏的看着楚浅音,若不是那眸子里的狠厉嗜血太过明显,怎么看她都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楚浅音面无表情的和皇后对视,半丝不显气短。 萧叶岚安静的站在楚浅音身后,并未说话。 “浅音啊,你说你不跟着白将军光明正大的回来,偏生自己偷着摸儿回来,若是这一不小心突然亡故了,怕不是旁人也不过是以为你只是云游去了吧!”皇后言笑晏晏的开口。 楚浅音神色不变,冷冷的回道,语气冰寒,像极了龙雪山上陈年不化的积雪:“不牢您费心!” 一句话,说的冰寒四溢,隐隐的煞气十足! 皇后那句话说的很明白,她这是想要和楚浅音撕破脸皮,再也不准备装什么慈爱的母亲。 楚浅音看着皇后狰狞的眉眼,隐隐沉了口气,记忆中那个时常关心她、雍容大气的皇后一点点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对她充满着怨恨的人! 皇后掩嘴轻笑,看着楚浅音道:“就算不是我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外甥女,这个语气和长辈说话可是有些不礼貌哦!” 楚浅音清澈的眼神牢牢的锁住皇后,然后开口道:“对于一个用尽心机害得我和皇姐这么多年都误会重重的人,我为何要对她以礼相待?” 皇后仍旧笑着。 楚浅音却念着楚浅萱,冷声开口:“少废话,你有什么招数久别的藏着掖着了!” 皇后见状也不恼,只是道:“浅音如此着急可是担心你皇姐?” 楚浅音瞳孔微缩。 皇后顿了顿继续道,笑容满面,看起来十分愉悦,可皇后越是这般轻松愉悦,她就越是担忧楚浅萱的处境。 果不其然,皇后开口道:“我今日可是准备了两份大礼,一份是给你的,一份是给……为了保护你不惜背上恶毒之名的楚浅萱!” “你说,你有叶岚世子贴身保护你,可是你的皇姐,可当真是孤立无援,我派了那么多人去围攻她一个女子,你说,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子对着一个姿容娇妍的公主,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皇后这般想着,觉得甚是有趣,她略带风霜但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具有攻击性,可却让人想要狠狠地撕下她这可恶的笑容! 楚浅音本来很平静,可是听到皇后如此开口,不由得火从心起,呼吸渐渐重了起来,衣袖里的手缓缓的紧握起! 萧叶岚凉凉的看了一眼皇后,然后悄无声息的扯了扯楚浅音的衣袖,温雅的开口唤道:“阿音。” 他温和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提醒飘入楚浅音的耳中。身边幽幽传来雪莲香混合着药香的气息,楚浅音闻着这香气,觉得心里宁静了许多。 这个时候不能慌乱! 楚浅音暗自提醒自己! 皇后见楚浅音气息紊乱,笑容渐深,可是萧叶岚不过是唤了一声楚浅音的名字,她便立即回身,再不复方才慌乱。 皇后的目的虽然没有达成,却也不恼怒,只是脚步后退,然后缓缓的,一字一字的开口:“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说着,皇后抬手,手中突然迸射出一道黑色的光束,即便在乌云压顶的天气里,那如墨的漆黑也甚是耀眼! 皇后冷冷一笑,然后立时消失不见。 光束褪去,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女子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楚浅音只顾着关注这个女子,没有看到,萧叶岚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和阴霾! 女子也不说话,一掌过去分开两人,然后专注着攻打萧叶岚! 萧叶岚兵来将挡,不动声色的将女子的招数一一破解。楚浅音帮着萧叶岚一起对付她,可是这个人的武艺极是高强,也不能说是武艺,而是和楚浅音理解中的灵力甚是相似。 唯一的不同点是,这个人的力量极是阴暗,让人忍不住的胆战心惊。哪怕他们二人联手,也颇有些力不从心。 萧叶岚凝神,虽然在黑衣女子的猛烈攻击下步步退让,可是他却一点也不着急。 黑衣女子的攻击十分猛烈,她似是极清楚萧叶岚的武功路数,出手诡谲而凌厉,让萧叶岚难以招架。 倏地,黑衣女子高高的飞到空中,双手凝聚灵力,朝着萧叶岚狠狠地攻击过去。 萧叶岚眼神一缩,连忙向旁边躲去。 楚浅音只当这灵力是朝萧叶岚攻击而去,她正想飞奔过去助萧叶岚一臂之力,便见那灵力转了个弯儿,直直的朝她攻来。她躲避不及,被光束狠狠地砸中。 冲击的力量极大,楚浅音觉得自己被砸的仿佛内脏都移位了一般。 她喉中腥甜,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微微扯了扯嘴角。 原来,这攻击是冲着她来的! 这个黑衣女子,一直都着重攻击萧叶岚,楚浅音一直以为她是想对萧叶岚下杀手,从而放松了了警惕,却不想,这个人的目标竟是她! 这束灵力似是不仅仅是攻击所用,她感觉其中有一小束灵力冲进她的体内,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之后流遍四肢百骸。 楚浅音的双眸睁大着望向黑衣女子,指着她,嘴唇嗡动,像是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萧叶岚反应过来时,楚浅音已经收到了攻击,他看着黑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楚浅音的身边,他刚想要起身阻拦,却不料“逆命”起了作用,他不禁受了冲击。不过一瞬,那个黑衣女子已经带着楚浅音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萧叶岚的温雅和善瞬间消失不见,脸上布满了阴霾,显得十分恐怖。 楚浅音在他的眼前被人带走! 他双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怒到了极致! 他口中狠厉的吐出三个字:“齐!之!雅!” 白墨骑马带着楚浅萱飞速狂奔,走到岔路口,他带着楚浅萱下马,然后打马继续让它沿着那条路飞驰。 而他则带着楚浅萱走上另一条路,隐匿在草丛中,难以被人察觉。 楚浅萱松了口气,偏头看向白墨,才发现白墨的面色很是苍白。 “白墨?”她担忧的唤道。 “我无事!”白墨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我见那黑衣人似乎是冲着你我二人而来,太子殿下是受了无妄之灾,便带着你引走那批人,把你置入这等逃亡的境地,你可生我的气?” 白墨柔声开口,看着楚浅萱的眼神甚是宠溺。 楚浅萱心知肚明这是皇后派来围攻她的,可是白墨却受了这等连累,她开口道,声音隐隐有哭腔:“明明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她一心想让白墨仕途坦荡、一生无忧,可却总是把他带入危险之中!她一直在连累他! “傻丫头!”白墨哑着声音开口,刚硬的脸部线条因着他的虚弱也软化了几分,他费力的抬手,轻轻的揉着楚浅萱的发丝,“保护你,怎能算是连累!” 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你背弃仕途,哪怕前路荆棘,我也甘之如饴! 楚浅萱闻言心里更是内疚。 白墨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楚浅萱手忙脚乱:“你怎么了?白墨……” 她胡乱中仿佛感受到了手心湿湿的,她抬眼看着白墨略显苍白的脸色,颤抖着胳膊收回在白墨背后的手。 还未看到手心里的东西,便被白墨按下:“萱萱,我无事……” “你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死撑什么!”楚浅萱忽然高声道,执拗的收回手,白墨因为受了伤,抵不过楚浅萱的力气,楚浅萱在手收回来的刹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喷涌而下! 那素白的手心里,赫然是殷红的血迹,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白墨心疼的看着楚浅萱,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极具耐心的将她手心里的血迹擦干净! “乖,别哭了!”白墨来来回回,也不过就会说这样安慰的话。可楚浅萱知道,对于一个不谙风月的人来说,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楚浅萱稳住心神,擦了擦眼泪,问道:“这个伤口要怎么处理?” 白墨是背后中箭,便是他能力再强也没有办法自己清理伤口,所以只有楚浅萱能帮忙。 可白墨知道自己的伤口定是狰狞无比,担心楚浅萱承受不住,于是婉拒了楚浅萱的帮助:“萱萱,不用了……” “不行!”楚浅萱见他有不愿处理伤口的心思,立即打断了他,“现在是夏天,你的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好,定会发炎感染,到时候更是棘手!” 楚浅萱说的白墨自然心知肚明,可是他仍旧很是犹豫,那些伤口,平心而论,他不想楚浅萱看见。 楚浅萱看着他神色纠结,一下子便猜出啦他的顾虑,于是她默了默,缓声开口:“白墨,我不怕!” 白墨看向楚浅萱。 一向狡黠多变的女子,如今脸上布满了坚定。虽然处在落魄之中,可是她依旧绝世独立,尤其是经历了一系列变故的她,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如今更有一种让人无法言说的动人气质。 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白墨,那眸子里像是有着另一番天地,吸引着白墨不断地沦陷。 “白墨,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金戈铁马,却也知道你生来属于战场。我 第109章 破庙生存 白墨怔愣,这么多年以来,他听多了楚浅萱的口是心非,听着她讲述如何心悦萧叶岚,听着她对自己恶言相向,冷漠如刀。 还是第一次,他听见楚浅萱坚定而又有力、清楚而又明白的告诉他,她喜欢他! 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么一句话,终于等到楚浅萱对他敞开心扉、卸下心防。 太过喜悦,连身上的伤口都不再感觉疼痛! “白墨……”楚浅萱看见白墨眸中的冲天激动,唤道,“让我帮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白墨抿唇,终于松动:“我们往前走,不远处有座破庙。” 楚浅萱立时起身,搀扶起白墨。白墨显然已经力气尽失,他强撑着起来,却再也没有力气单独走路。 楚浅萱毫不在意的将白墨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然后撑着白墨一路往前走。 白墨虽然看着精瘦,可是也是极有重量。不过一会儿,楚浅萱已然气喘吁吁。 她调整呼吸,坚持带着白墨往破庙走。 白墨勉强清醒,用仅剩的意志告诉楚浅萱要找什么样的草药,如何处理伤口。 楚浅萱一一记下。 终于到了破庙,白墨再也无法坚持,一下子倒在草堆之上,连带着楚浅萱也趔趄几步,扑在他的身边。 楚浅萱连忙安置好白墨,然后连忙外外出去找草药。白墨还在破庙里昏迷,她不敢走远,只在附近的森林里寻找。 快速的找好所需的药材,她连忙回到破庙,充分利用破庙里的工具,捣碎草药,然后板过白墨,让他背部朝上。 白墨今日穿着玄色的战袍,若不是感到手心濡湿,看见他苍白的面色,她根本不知道他受了伤。 他的背部不知道何时中箭,楚浅萱扒开他的衣服,箭深入他的身体里,想来是为了怕她担心,他自己把箭尾折断。 楚浅萱抿唇,暗道幸好射箭的人偏了方向,否则以这个深度,若是射中白墨的后心,那结果不堪设想! 她想了想,费力生了火,深呼吸之后,屏住呼吸,先是极其小心的拔出箭,然后迅速的将捣碎的药材敷在伤口上。 其中的疼痛虽然她不经历,可是感同身受。 楚浅萱处理好之后,看向白墨。男子眉心深拧,似是极是疼痛。方才拔剑的那一瞬,纵然他沉睡着,可是她分明听见了一声极低的闷哼声。 楚浅萱小心的抚平他深拧的眉心,然后轻柔的、在不触碰他伤口的情况下小心的为他搭上衣服。 楚浅萱没有错过那衣衫下,身上错乱的伤疤。有的浅淡,是旧伤;有的依然狰狞,是新伤! 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楚浅萱忽然明白,这就是他的生活,刀光剑影,哪怕厉害如白墨,也免不了受伤。 楚浅萱想,这么多年,她只听到白墨的捷报连连,听到百姓赞颂他的功绩,她为他高兴,却不只道,原来他的功勋荣耀之下,满是鲜血淋漓、满是性命攸关! 心底仿佛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浅萱沉默,难怪白墨不愿意让她为他处理伤口,是担心她看到了这些伤口替他担心,还是害怕她会被这些伤口吓跑? 楚浅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起身走到白墨另一边,正对着他的脸,然后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搭上他的腰,然后缓缓的躺在他的身边。 看着白墨安静的睡着,清浅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楚浅萱心中柔软不已。 一觉睡到晚上。 虽然现在处境简陋,可旁有篝火点点,偶尔木柴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两个人并排躺着,也极是温馨。 吾心安处是吾乡,楚浅萱此时虽然没有绫罗绸缎、钟鸣鼎食,可是在白墨身边,却也让她由衷的安心。 于她而言,和白墨在一起,人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 没有勾心斗角,阴谋猜忌,不必小心翼翼的行事,自由自在,没了束缚才能感觉天高海阔,任人遨游。 楚浅萱醒来的时候,感觉手心一空,温热的触感消失不见。她猛的睁眼,一个鲤鱼打挺从蓬草上坐起来,环视四周,火依然熊熊燃烧着,火苗鲜红,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可她却觉得犹如深处冰窖之中,白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竟然睡得这么死,以致没有看好他! 楚浅萱自责极了,急忙跑到门口。 刚刚到门口,便见白墨步履缓缓的抱着柴火走回来。 楚浅萱松了口气,连忙跑到白墨身边帮着他一起拿柴火。 “你伤还没好,这种事情交给我就行了。”楚浅萱语气微沉,显然还心有余悸,语气微微责怪! 白墨一哂,打趣道:“你这是担心我吗?” 楚浅萱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白墨笑笑:“萱萱,这等伤势对我来说还是出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楚浅萱偏头看着白墨,缓声道:“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养伤,若是你这样的伤势我还不忧心,难道等你九死一生的时候我才忧心吗?白墨,我知道你身经百战,可是我的心愿只是你不受伤!至少,不想让你的身上再添上许多的伤疤!” 她至今想起白墨身上的伤疤还觉得触目惊心,那才仅仅是他的后背呀! 天知道他身上还有多少伤疤! 白墨见她神色如此郑重,不由收了嬉皮笑脸,他深深的看着楚浅萱,道:“萱萱,我若是还上战场,再添新伤是免不了的!这一点我无法承诺你,我能保证的是,不论多么危险的战役,只要一息尚存,我一定回来见你!” 楚浅萱叹了口气,心知这是白墨做出的最大的承诺了。她不愿意阻挡他的雄心壮志,她愿意看着他自由翱翔,或许会经历风霜,可这样的白墨,不正是她喜欢和痴迷的吗? 思及此,楚浅萱挥散了方才心中的沉郁,缓缓一笑:“好,记住你说的话!” 白墨温和的点点头。 二人往火堆中添着柴火,奔波了一天,晚餐毫无着落。楚浅萱本想去找些可以果腹的吃食,可是她做饭大都是在有食材的前提下做的,这样要自己寻找食材的事情,还是她头一次遇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浅萱当真是有些头疼。她吃一些野果便也就过去了,可是白墨是个伤员,而且饭量本就大,吃野果也满足不了他。 森林中野生的动物虽多,可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去猎中动物。 想了想,楚浅萱终究还是求助了白墨。 白墨倒是很痛快的应下了,用树枝做了一张简陋的弓,拿着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断箭和楚浅萱一起走进了树林,应楚浅萱的要求,打了一只鸡。 白墨本不想楚浅萱跟着他一起去树林,可是担心楚浅萱一人待在庙里会害怕,遇到危险他也赶不及救援,便让楚浅萱一起出来。 此举恰合了楚浅萱的意,她担心白墨出来便似脱缰的野马,为了打到猎物不顾身体,便想着自己跟着他出来好时时盯着他,以免她伤势恶化! 楚浅萱手法利落的处理了鸡,把它放在火上烤。然后取了些野果,分给白墨。 “这只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吃,先用些野果充饥吧!” 白墨爽快的接过来,丝毫不见嫌弃的神情,果子生在野外,虽无人护理,却也极是好吃。 满口生津莫不如是。 “萱萱,我带你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连吃食也如此短缺,当真是委屈你了。”白墨看了一眼楚浅萱依旧端庄优雅的吃野果,颇觉内疚。 楚浅萱失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觉得比在宫里开心多了!” 说着,楚浅萱忽然眨眨眼睛,表情狡黠灵动,甚是俏皮可爱:“白墨,你说,你故意带着我逃命是不是为了和我单独相处?” 本是打趣的话语,却让白墨忽然羞涩起来,脸颊微红,看起来甚是不好意思。 楚浅萱一直想着白墨没什么心机,单纯至极,说这句话纯粹是为了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却不料正好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楚浅萱忍不住往白墨坐的地方挪了挪,夸张的开口:“不是吧,白墨你竟然真是这么想的?!” 亏她一直以为她心悦的人单纯的像是白纸一张,却不料他竟然也有如此小心机。 白墨撇开了脸,任谁心中的小心思被当面点破也会有些难为情,遑论是白墨这样正直刚正的人? 他坐上楚浅萱马的那一刻,本来是有机会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继续迎敌的。可是他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根本不想离开。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没了把她放到一边的机会,只得尽力保护她。待到后来他发现黑衣人都是以他们二人为目标的时候,为了给楚轻辰争取生机,他只得带着楚浅萱离开。 是为了挽救楚轻辰这个一国储君,也是为了他心底想了许久的愿望! 这些人是冲着楚浅萱来的,他和她都心知肚明。恐怕只有楚轻辰不明白吧! 白墨叹了口气,忽然看着楚浅萱道:“萱萱,那些黑衣人,是皇后派来的吗?” 楚浅萱抿唇,一提到皇后,她也失了调笑单位心思:“我本来不确定,可看那些人在发现马车中坐着的不是浅音之后便一窝蜂的冲着我来,十有八九是皇后派来的!” 末了,她缓缓吐出八个字:“她希望我和浅音死!”这话说的,也甚是失望。 纵然知道了皇后并非她的亲生母亲,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竟一点松动之心都没有! 只为了那她以为的爱情和背叛,只为了满足她自己的自尊心虚荣心,她便费心筹划了这么多年!委实是冷硬了些! 不过一想到她为了利益,连追随了她多年、对她忠心不二的秦嬷嬷都能狠下心来下此毒手,对她怨恨之人的女儿,她恐怕更是不能放过来吧! 想到此,楚浅萱不禁溢出一丝苦笑。不过也就一瞬,为了这样的人,没有必要腾出心神去伤心。 “为什么?”白墨不解,“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他从查到楚浅萱和皇后的种种之后便一直处于这种不解之中,本该是母慈子孝的典范,却这般互相算计,互相防备,不合常理啊! 楚浅萱开口为他解惑:“白墨,我和浅音不是皇后的女儿!” “什么?!”白墨申述惊讶。 楚浅萱本就没有想要瞒着白墨,既然说到了这里,她就把上一辈的恩怨娓娓告诉白墨。 包括皇后的求而不得、精心筹谋; 包括楚天卓和楚慈的被迫离乡和无可奈何。 一件一件,她毫无保留的告诉白墨。 白墨听完极是震撼,全然没有想到原来当年单位太子和公主并不是突然死亡、英年早逝,而是被迫留在了异国他乡,再也不能归故国。 白墨未曾见过楚慈,可却对她极是熟悉。他的父亲为她痴情,愿意为她守节,除了迫于父母的压力娶了他母亲,生了他,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外,他片花不沾,洁身自好! 他的人生中,大部分的时光都用来思念楚慈,哪怕知道她亡故的消息,在他的心里,他的妻子也只有楚慈一个!那个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的记忆的女子,纵然亡故,也是他心底最深处别人不能触碰的白月光。 他见过楚慈的年轻时的画像,他父亲的书房里全是她的画像! 他知道他父亲工于丹青,可自从楚慈亡故,他画的每一幅画,都只是楚慈! 就好像,生命中没有了楚慈,世间再无美景可入眼! 想到楚慈的模样,白墨忽然认真的大量着楚浅萱的五官,然后笑道:“你和你楚慈公主倒是长的极像!那云国的青芜公主也不及你长得像她母亲!” 楚浅萱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道:“都说侄女像姑姑,我像她也实属正常!” 白墨笑笑,二人不过是随口的谈话,却不曾想,楚慈正是楚浅萱的亲生母亲! 楚浅萱问白墨:“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像姑姑?” 第110章 割舍不去 楚浅萱出生时楚慈已经亡故,她没有见过楚慈也实属正常。 白墨看着楚浅萱,开口道:“我父亲的书房里全是楚慈公主的画像,不过都是她年轻时单位模样,我看她倒是和你挺像。” 楚浅萱此时也想起来了白老将军对楚慈的一生痴情,又想到他这般痴情楚慈,那白墨的母亲定然在府中处境很尴尬。 白墨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笑笑说:“我母亲和父亲本就是不是因为相爱才走在一起的,父亲虽然不爱母亲,但对她足够尊敬,也没有纳妾给母亲添堵。母亲过的很开心。” 楚浅萱笑笑,感叹道:“白老将军当真是痴情人!” 白墨缓缓勾唇,他们白家素来出情种。不管是他父亲还是他,都是爱上一人后心意再难改。 “呀,鸡快烧糊了!”鼻中飘进一道糊味儿,楚浅萱突然想起还在火上烤的鸡,急急忙忙的叫道。 她急忙伸出手想要把鸡拿下来,还有碰到,已经有另一只手先她一步拿下鸡,把它放在地上。随即白墨忍不住挥了挥手,想要祛除手上的滚烫。 楚浅萱握住白墨的手仔细检查。 白墨脸色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忍不住蜷缩手指,然后开口道:“我没事,不过就是有点烫,现在已经好了。” 楚浅萱不打算听他的,执意的确定了他没事后才堪堪放下他的手,然后道:“这只鸡给你吃。” 白墨不愿,刚想开口拒绝,便听见楚浅萱又道:“我方才吃那些果子都吃饱了,你若是强逼着我吃这些肉,怕是晚上积食,定会睡不好觉!” 白墨在这一点上也不愿让步,他开口道:“无妨,你少吃一些,吃完散个步就好了!”顿了顿,白墨抬手指着楚浅萱,“不许拒绝!” 甚是霸道的语气并未让楚浅萱反感,她谈了口气,妥协道:“就一点点!” 白墨点头。 静谧的夜晚,森林里不时传来蝉鸣声,声声入耳,大约是心境的问题,这般略有些吵杂的声音,听在二人的耳中也仿佛是最美妙绝伦的乐曲,让人忍不住的沉迷沦陷! 二人分食了一只鸡,吃完后果然有些腹胀,白墨便带着楚浅萱一起在附近散步。因为担心白墨的身体,二人也没有走很快,一步一步,步履缓缓,看起来甚是悠闲,一点儿也不像是逃难的样子。 走了一会儿,楚浅萱忍不住感叹道:“果然宫外的夜晚很迷人!” 白墨勾唇,笑道:“这才不过是国都附近的郊外都能让你这般欢喜,委实容易满足了些!” 楚浅萱不服气的看着白墨:“容易满足些不好吗?”说着,她危险的眯起眼睛,“难道说,你如今和我在一起觉得不满足?” 白墨举双手以证清白,无辜的开口:“哪里的事,我现在觉得甚是满足!” 楚浅萱哼哼一声,心想这还差不多! 二人又静静地走了一段,谈天说地,白墨为她讲大漠黄沙,为她讲沙场狼烟,告诉她民生疾苦,也告诉她小户人家的简朴生活。 这些,都是楚浅萱十分向往,但却未曾经历过的! 她想去走一走,去走一走白墨走过的路,去看一看白墨看过的风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心坎儿里,就想了解他了解的更多!楚浅萱的这种思想,恰应了这个道理。 走着走着,白墨忽然开口:“萱萱,若不然我带你走吧!” 远离宫城,远离勾心斗角、阴谋诡计,远离政治朝堂,远离异国联姻。 我带你走,走到天涯海角,找到你喜欢的地方,安家落户,朝看晨曦,晚观暮霭,看小桥流水,看万家灯火。 楚浅萱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下来,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白墨心中的希冀,一点一点的破灭。 楚浅萱抿唇,眼眸微沉:“白墨,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楚浅萱看着白墨的眼神略带歉意。 白墨包容的轻柔她的发丝,然后缓缓的开口:“我知道。” 他方才是冲动所言,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不能离开。 白墨忽然想起下午的情景。 他一觉醒来,发现和楚浅萱相拥而眠,他心爱的女子近在咫尺,眉眼俱是温柔宁静。她的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极是轻松。 眉似远山之黛,眼睫长长,鼻子高挺,小巧精致的脸颊轻敷粉黛,双唇不点而朱,这张容颜,是他梦寐以求、心心念念了许久的! 他曾经拥有过。 可是因为不察,他又失去了! 白墨沉默不语的看了楚浅萱许久,察觉到外面似有异动,然后眉心一拧,轻轻松开了楚浅萱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他腰上的手臂拿开,轻柔的放在一边。 然后他悄无声息的站起来,走到破庙的门外。 门口处,身着锦衣的男子正负手而站,微风轻拂,吹起他的发丝和轻软的衣袍,颇似天外谪仙人! 白墨看到楚轻辰,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梦想一下子破碎,破碎成渣!不!或许连渣都不剩! 他沉了口气,缓缓走到楚轻辰身边,轻唤道:“殿下。” 楚轻辰没有转身,对着白墨道:“我们出去说吧!” 白墨担心的看向了破庙里,有些不放心把熟睡的楚浅萱一人留在这里。 楚轻辰没有回头,也知道白墨心中所想,他轻缓一笑:“这里有侍卫守着,浅萱无事。” 白墨闻言心安,跟着楚轻辰往外走。 似乎知道白墨受了伤,楚轻辰走的很慢,很迁就白墨走路的速度。 一路无言,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楚轻辰才堪堪停住,关切的问道:“白墨,你的伤怎么样了?” “劳殿下挂念,属下无碍。”白墨垂眸,恭敬的回道。 楚轻辰放心的点头:“无碍便好。” 说着,他突然问道:“这些人为何一直冲着浅萱?他们是什么来历?” 白墨抿唇,他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 白墨素来不会隐藏心事,他知道这个秘密对楚浅萱来说极为重要,若是告诉楚轻辰,他夹在皇后和楚浅萱之间必然难以抉择。语气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他想,楚浅萱定然也是这个想法。 尽管白墨已经小心翼翼的隐藏心里的想法,但还是被楚轻辰看出了端倪。 楚轻辰深深的看着白墨,然后眼神微闪,道:“白墨,怎么算我们二人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了,若论了解你,我想这世上没人抵得上我,怕是连浅萱都不及我了解你。” 白墨心中咯噔一下。 楚轻辰忽然笑了,拍了拍白墨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 白墨神情不变,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楚轻辰笑道:“白墨,你自小便不会隐藏心事,我与你相处时间甚长,知道你怕是心中已有了猜测,但是不愿告诉我而已。” 白墨羞愧的低下头。 他一直都和楚轻辰没有隐瞒,这次涉及楚浅萱和皇后,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楚轻辰见他委实不想说,也不为难他,只是道:“你既不愿意说,便也罢了吧!总归此番带浅萱回宫里,便也安全了。” 白墨忽然抬头,速度之快令人讶然,他猛的开口:“殿下,若是想让浅萱公主安全一些,殿下不妨多注意注意宫里的人!” 话一出口,白墨便知失言,可既然说了,他便也坦荡的应了。 楚轻辰闻言倒是很惊讶,不由重复了一遍:“宫里?” 语气半信半疑。 宫里能有这样权力的人也就父皇母后了,可父皇整日忙于政事,而且甚是疼爱浅萱,怎么会无聊的外出派人刺杀浅萱?他本就是皇帝,生杀予夺,没必要这般兴师动众的费尽心思,所以自然不是父皇。 至于母后,那就更不可能了!她虽然对浅萱幼时赶走浅音一事颇有微词,可到底是陪了她这么多年的女儿,母女俩怎会有隔夜仇? 楚轻辰失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楚浅萱曾经暗示过他皇后的事情,难道…… 楚轻辰抬眼看着白墨,犹豫着问道:“你是说,母后?” 白墨点点头。 楚轻辰默然,叹了口气,不解的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白墨道:“我也不知是为何,我只知道皇后想要浅萱公主和浅音公主的命,至于其他的,我还没查到!” “你查过?” 白墨点头:“此前殿下和浅萱公主吵架时,我听到她偶然提起到皇后,当时殿下正在气头上,并未在意,可我却想浅萱公主虽然有时为了达到目的说些小谎,可却从来不会牵扯无辜的人。故而属下回去之后特意去探查了一番!” “你那么早就查到了?”楚轻辰皱眉,“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殿下连浅萱公主都不相信,岂会相信属下?” 楚轻辰扶额,白墨说的有理,当时没有证据,白墨贸然告诉他他反而会觉得白墨与楚浅萱沆瀣一气,污蔑母后! “殿下,属下请求殿下回宫后不要去质问皇后,以免对浅萱公主造成困扰和伤害。”白墨有些忧心的提醒道。 楚轻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见楚轻辰答应,白墨才松了口气。 “白墨,我们回去吧,待浅萱睡醒了就回宫吧!”楚轻辰道。 白墨一动也不动。 楚轻辰走了两步,见白墨没有跟上来,疑惑的回头问道:“怎么了?” 白墨垂眸站了一会儿,半晌才缓缓的低声开口:“殿下,属下想,能不能……”白墨抬起头,坚定的开口,“能不能让我们二人晚一些回去?” 楚轻辰忽然缄默。 他找来的早,先进了庙里,见二人睡的正熟又退出来了。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却也看见了二人紧紧握着的手,看到了浅萱脸上沉静安稳的神色,这是浅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放松。 他曾经亲眼看着楚浅萱和白墨二人如胶似漆,看过他们二人相爱时的模样,所以后来浅萱突然要和白墨断绝关系他才不解,也甚为惋惜。 这么些年,他知道白墨仍旧一直心心念念楚浅萱,到了议亲的年纪,也不想着去结识官家小姐。明明有机会飞黄腾达,早升高位,可他却为了能常常看到楚浅萱,不惜这么多年甘愿留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 他深知他的情深,如今,他也明了她的无奈,所以白墨能有这般要求也是情理之中,他不忍拒绝。 可是,浅萱毕竟是待嫁之身啊! 楚轻辰心中百转千回,暗叹造化弄人,若是当初云国皇帝没有递国书表达想要替云文逸求娶浅萱的意愿,若是白墨曾不顾一切上书求娶楚浅萱,那他们二人也不会走到如今地步! 让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心疼。 楚轻辰叹了口气,拍了两下白墨的肩膀,道:“何必呢!白墨,若是浅萱最终都要嫁到云国去,你们单独相处反而会让你更割舍不下!” 如果楚浅萱最终要嫁作他人妇,与其空给自己念想,倒不如断的干脆些。既然都是痛苦,那长痛不如短痛! “殿下。”白墨看着楚轻辰,一字一字,认真的吐口,“我对浅萱公主,从来都割舍不下!” 楚轻辰又是一声叹息,白家出情种! 他复杂的看着白墨,而后妥协:“那好,我在皇宫等着你们二人回去!” 白墨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楚浅萱一脸苦笑。 他们二人的身份决定了,他们不能随心所欲。 他不能弃对楚轻辰的承诺于不顾,所以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带楚浅萱回去! 他也不会在楚浅萱还有婚约的时候带着她私奔,他们要在一起,也要坦坦荡荡,而不是为了在一起把烂摊子扔给家人! 做人要负责任,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 楚浅萱此时更不会轻易离开,楚浅音回了皇宫,她现如今都不到她的状况如何。 她还身有婚约,她不能带着婚约和白墨走,那会给白墨惹上污名,这不是她想要的! 要在一起,也必须要光明正大,而不是不顾一切! 幸好,他们二人都能互相理解。 第111章 婚事起伏 气氛一时凝滞。 白墨心里清楚,他和楚浅萱的这个独处时光,是他求来的! 楚浅萱轻笑着打破了沉默:“好了,白墨,我们这个时间本就是偷来的,待到皇兄找到我们,我们便得回宫。所以这个时间就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好好的养伤。你的伤好了,才能在回去之后更好的保护我,对吗?” 白墨点点头,柔和的看着楚浅萱,眸间坚定非常:“萱萱,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你曾独自经历的风雨,这一次,我陪着你一起担。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人的误解和辱骂!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才回到破庙里准备休息。 篝火燃烧,火焰腾腾,在夏日的夜晚里显得尤为温暖。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流泻而入,洒在火焰上,洒在二人熟睡的容颜上,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楚轻辰破庙回去之后,径直回了东宫,简单的熟悉后回到寝殿,发现寝殿中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人扶手而立。他的手指素白,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 楚轻辰放缓了步伐,缓缓走到离那人五步处停下,开口问道:“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墨袍男子缓缓转身,身形隽永,月光的映衬下,男子如玉的容颜清晰的展现在楚轻辰的眼里。 萧叶岚的面容上仿佛附上了一层阴霾,眼神沉沉,往昔的温和雅致全然不见。 “原来是叶岚世子!幸会!”楚轻辰缓缓一笑,心里的防备卸了下来。 萧叶岚此次倒没有和楚轻辰寒暄,而是直接了当的表明来意:“轻辰太子,叶岚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哦?请讲。”楚轻辰先是一挑眉,随即立时反应了过来。 萧叶岚缓声开口:“你此番是将将从浅萱公主和白墨将军处回来?” 楚轻辰犹疑着点点头。 “我才饭来便是想告诉你,不论浅萱公主和白墨将军是否情投意合,我都希望你想办法,毁了和云国的联姻。” “为何?”楚轻辰的好脸色不复存在,拧着眉颇为不解。 萧叶岚抿唇,转过身看着银练一般的月光,如玉的容颜在月光下隐隐透明,仿佛他下一瞬间就要消失一般。 楚轻辰颇显耐心,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萧叶岚沉思良久,才缓缓的开口:“浅萱公主与云文逸,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你说,他们两个可有办法结亲?” “你说什么?!”楚轻辰失声喊出来,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缓不过神,他忍不住踉跄两步,身形都堪堪有些稳不住! “这事,父皇母后可还清楚?”半晌,楚轻辰艰涩的开口问道。 萧叶岚手指蜷缩,在窗棂上轻轻的叩击。清脆悦耳的声音飘荡在宫殿里,久久不能散去。 楚轻辰心绪纷乱,这样的敲打声落在他的心头,更是让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萧叶岚道:“南楚帝和皇后只知道浅萱公主是被故人从云国送来交由抚养,以为是故人之女,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楚轻辰还是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人,竟能请动父皇抚养其女,并且还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疼宠她? 楚轻辰还想在发问,萧叶岚却再也不给他发问的机会:“阿音因为皇后的缘故被人算计掳走,我便不在此过多停留,万望轻辰太子莫要让浅萱公主嫁到云国!” 说完,不等楚轻辰的回复便已经从窗户中飞跃而出,立时便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楚轻辰想要挽留的手顿在半空中,半晌,他脸色阴沉的放下手,用力极大,宽大的袖袍发出一阵激烈的声音。 楚轻辰躺在床上,不由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用力的仿佛要陷进手心的肉里一样。 又是母后! 先是浅萱遇刺,白墨身受重伤,又是浅音被俘,踪迹全无! 母后,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为了不打草惊蛇,楚轻辰第二日装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心底的怒意不形于色,他只装出一副还未找到楚浅萱的着急兄长的模样,朝堂上依旧稳如泰山。 用午膳时,楚轻辰被皇帝叫到皇后的宫殿一起用膳。 楚轻辰自及冠后一直身处东宫,除了节日极少去和皇后皇帝一同用膳。收到消息他也并未奇怪,毕竟楚浅萱至今踪迹全无,离她的出嫁之日也越来越近,不管是出于什么,皇帝必然会着急。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霾,用冷水使劲的泼在脸上,才压下了想要质问皇后的冲动。 楚轻辰很快便到了皇后的宫殿,若无其事单位给皇帝和皇后请安。 “轻辰,快过来坐下。”皇后看见楚轻辰,喜上眉梢,欢快的招呼楚轻辰坐在她旁边。 楚轻辰答道:“是。”随即依言走到桌边,坐在皇后的身边。 皇帝见楚轻辰没有笑容,只当他是为楚浅萱失踪的事情烦扰,他叹息一声,问道:“轻辰,浅萱被刺杀因而失踪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楚轻辰规规矩矩的回答,语气有些失落和着急:“还没有头绪!” 皇帝闻言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眼睛一眯,沉声道:“仔细盘查你带回来的活口,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真的国都刺杀朕的公主和重臣!” “儿臣遵旨,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楚轻辰坚定的开口,余光撇到了皇后僵硬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可是却被楚轻辰捕捉的精准至极! 楚轻辰心里的失望愈发浓厚。 果然是皇后! 那这么说,当初在牢房里杀死秦嬷嬷,果然是她做的,为了栽赃给浅萱,为了引出他的怒火,让他对浅萱失望,随即利用他在浅萱宫殿的周围遍插暗卫,囚禁她! 他一直以为,端庄磊落的母亲,竟然阴狠毒辣到此等地步!她对人心的算计简直让他都望尘莫及! 从楚浅萱逃离宫城去往延城开始,一步一步的她都算计的滴水不漏! 不,或许比浅萱逃离宫城还要早,也许是从说服皇帝答应楚浅萱去往云国联姻的事情开始!难怪她对送楚浅萱离宫联姻一事这般热衷,怕是早就想好了,抓住一切机会要楚浅萱死!也要楚浅音死! 她们两个都死了,是不是下一个人就轮到了他或者是父皇? 楚轻辰不知道。 有些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与深究,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可怕!他的母后,他突然觉得不认识了! 楚轻辰低下头,遮住眼里不断涌动的情绪。 “父皇,若是不能及时找回浅萱,她的婚事可要往后推一推?”楚轻辰问道,他抬眼看向皇帝,眸中已然平静如初,再不复方才的暗流汹涌。 皇帝有些为难,楚浅萱的婚事日期是他与云国的皇帝一同商定的良辰吉日,早已昭告三国,若是贸然延迟,怕是影响不好。 可若是真按楚轻辰所言,不能及时找回楚浅萱,那他也没有办法继续这个婚事。 委实是为难。 皇后在一旁见皇帝纠结万分,连筷子都放了下来,体贴的开口:“臣妾以为,这婚事不能拖。若是贸然延迟婚事,一是会让晋元帝觉得我南楚不重视这场联姻,恐我两国交恶,让西齐有机可乘!二是这场婚事若是延迟,恐浅萱因刺杀失踪一事暴露,到时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浅萱的名声可就回了!” 皇后说的殷勤恳切眼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和担忧,把一个为女儿着想的好母亲刻画的精准而又鲜明。 楚轻辰神色不动,可是心里却充满了讥讽。 看,他的母亲多会伪装啊! 这么多年,他和父皇可不就是被她这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耍的团团转吗! 听到皇后如此分析,皇帝也觉得甚有道理,他叹息一口气,无奈的开口:“可若是真没在婚期到来之前把浅萱找回来,这个婚事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啊!” 皇后似是被皇帝的无奈所感染,也是一副甚是为难的表情。 楚轻辰淡淡的看着二人商讨,并未开口。 “轻辰,你可有何良策?”皇帝无法,只得向楚轻辰问道。 楚轻辰抿唇,装着沉思许久的样子回道:“父皇,儿臣以为,若是浅萱没能及时回来,倒不如,这场联姻就取消了吧!” “你缘何如此想?”皇帝沉默一瞬,随即又问。 楚轻辰道:“父皇,我们当初同意浅萱的婚事本就太过于草率,根本就未经得浅萱的同意就把她许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虽说是云国未来的皇帝,可我们本就是想要浅萱一生安稳顺遂,地位尊崇与否根本就不重要。况且就算浅萱能够及时赶回来了,云国必然有法子知道此时的事情,就算浅萱清清白白,诚如母后所说,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云国可还会像现在一样接纳浅萱?浅萱远在云国,她若是真受什么委屈,我们鞭长莫及啊!” 楚轻辰说的真情意切,自己说着,都有些伤感,“父皇,儿臣本也想浅萱嫁到云国并无不妥,可离浅萱的婚期越近,儿臣越是不舍。毕竟是儿臣的亲妹妹,儿臣委实不想和浅萱两地分隔!” 楚轻辰所说一字一句全都入了皇帝的心里,他面色动容。这些日子,一想到楚浅萱就要嫁到云国,他也觉得甚为不舍。 楚浅萱虽说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自打她婴孩时被送到南楚,他看着她一点一点从婴儿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是真的舍不得啊! 当初答应的太过草率,如今若是借此悔婚,倒也正是两全其美。他南楚的好男儿这么多,定会找一个浅萱中意的如意郎君。 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定然没有哪个子弟敢对他的公主不敬。 皇帝这般想着,也觉得此法甚好。 皇后见皇帝的已然动摇,心神慌张。若是楚浅萱留在南楚,她必然没有办法再寻到机会刺杀她。 若离了南楚皇宫,天高皇帝远,在路上她便有法子让楚浅萱命丧黄泉! 此番行动她计划完备,甚至特意找了力量通神之人才能掳走楚浅音,又借了她的力量布置了一场谋杀,要楚浅萱死于非命! 却不想楚浅萱如此的福大命大,这么完备的计划,竟也能让她逃出生天! 皇后越想越觉得气闷,可此番皇帝和楚轻辰都在,她不敢表露,只得使劲的压着内心的遗憾和愤怒! 她慌忙调整表情,欲言又止。 皇帝看见了,问:“皇后可是有话想说?” 皇后叹了口气,道:“臣妾本想了个法子继续这场婚事,见陛下想要将这场联姻作废,便也不说了。” 皇帝倒显得饶有兴致:“皇后不妨说说看!” “那臣妾可就说了。”皇后端庄大方的脸色微缓,道,“臣妾想着,与其取消了这场婚事与云国交恶,倒不如瞒天过海,找个婢女代替浅萱出嫁!” “可是浅萱去过云国,这招瞒天过海可是行不通!”皇帝皱着眉头,否决这个想法。 皇后轻轻的瞪了皇帝一眼,并不凶恶,反倒有种让人忍不住心软的意味。她柔声道:“陛下听臣妾说完再做决断也不迟啊!” “好好好,你继续说。”皇帝失笑,妥协的开口。 皇后继续道:“这个婢女也自然不可能被送到云国。若是在送亲的队伍还在南楚境内,那这段时间里便加紧寻找浅萱的进度,待找到后立刻与那婢女调换过来。若是找不到,那便在云国的接亲队伍刚到边境时制造一场偷袭,将那婢女掳走,装作浅萱失踪。浅萱是在云国接亲队伍的手里失踪的,届时云国定然不会将此事算在南楚的身上。反而会深觉愧疚,与我南楚的邦交更上一层楼也有可能!” 皇后的眼神十分沉静,这一场算计做的甚是到位,末了,她道:“此举既避免了云国与我国交恶,还能趁机从云国处获取利益,一举两得,岂不甚好?” “好!”皇帝听完,喜上眉梢,连连说好,“皇后果然聪慧!” 第112章 精心谋算 皇后凝眸浅笑,坦然接受皇帝的赞美。 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皇后心中一突,循着视线看过去,见楚轻辰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清浅的落在她的身上,私有打量,似有旁的他琢磨不出来的心思。 皇后掩下心中的惊疑,镇静的看着楚轻辰,问道:“轻辰一直盯着母后做什么?” “儿臣只是没有想到母后竟然这般心思灵巧,这等计策儿臣自愧不如!”楚轻辰放下筷子,笑着回道。 皇后愣了一下,立时回神,轻轻理着宽大的袖子,笑意浅浅:“你和你父皇胸怀大略,指点江山,心里装的是天下万民,母后不过是妇道人家的看法,自是比不得你们二人的!” 皇后一席话说的极是谦虚,话里话外都是不着痕迹的赞美和恭维,皇帝听的心里十分舒坦,楚轻辰到显得极为平静,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欣喜。 “只是,儿臣敢问母后,制造这场偷袭手脚可要做的干净些?”楚轻辰吟吟浅笑。 皇后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要干净些。” 皇帝也觉得楚轻辰这话问的委实没有意义,不做的干净些难道让云国抓住把柄吗? 楚轻辰神色莫名,一本正经的摇头:“儿臣觉得,偷袭一事做的不要太干净。” “为何?”皇帝和皇后不解,看着楚轻辰双双问道。 楚轻辰缓声开口,为二人细细的分析:“母后的意思是,借偷袭一事解了浅萱和云文逸婚事的同时,尽可能的从云国那里获得最大限度的利益。一箭双雕,母后这计策着实是精明。” “可是……”楚轻辰话音一转,道,“这件事若是做的太干净,反而会让人心生疑窦,万一弄巧成拙,就委实可惜了母后的好计策!” 皇帝顺着楚轻辰的思路考虑,本来轻缓的神色,在听到楚轻辰这般分析之后立时凝重起来,不时的点着头,觉得楚轻辰说的甚是有道理。 楚轻辰看着皇帝似有松动,继续道:“儿臣以为,倒不如手脚不要太干净,留下点线索,让云国的人寻着线索往下查,总归此事安排的精妙些,让他们查到的偷袭一事是西齐指派便好!” 皇帝一听,恍然大悟的大笑,拍腿连声夸赞楚轻辰。 楚轻辰这么一说,此事顿时很是通透。 西齐做这等事本就有理由。 如今三国鼎立,各有千秋,局势看似明朗平静,实则早已暗流涌动,各国的掌权者都虎视眈眈,想要做那一统天下之人。 可若是云国和南楚联姻,三国之间的平衡便被瞬间打破。身为姻亲,不论南楚和云国是否真的交好,在西齐眼中,云国与南楚必然是一条船上的人。 若是两国达成姻亲关系,对西齐的发展必然是不利极了。那西齐的君主看似低调,实则为人阴狠毒辣,加之没有男嗣,他的心理本就比常人疯狂。 为了打破南楚和云国的联姻,保住他们西齐的利益,出兵偷袭,掳走楚浅萱,这事太合情合理! 此事就此敲定,楚轻辰和皇帝皇后一道用了午膳,随即和皇帝一起去了议政殿处理国事。 皇后言笑晏晏的目送他们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回到殿里,关上门,脸色瞬时有些难看。 毕竟,楚浅萱若是在婚期到来之前还不出现,那她当真没了再去杀死她的机会! 她可以利用楚轻辰把她囚禁在宫里,可是却没有能力在不惊动楚轻辰和皇帝的前提下,杀死楚浅萱! 皇后半躺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抵着头,另一只手搭在身上,眼眸轻合,让人窥探不出她心里的想法。 紫玉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为皇后倒了杯水,恭恭敬敬的递上去:“娘娘,请用茶!” “放下吧。”皇后眼睛睁也没有睁,随口说道。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眉眼也有些凝重。 紫玉放下水杯,斗胆开口:“奴婢见娘娘似是有些不悦,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小的婢女恭敬的跪在地上,垂着头,像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一样。 “芸香,你说,太子会不会知道了什么?”皇后并未因紫玉的冒昧而动怒,好看的双眉微蹙,眼神流露出不解。 她越想越觉得今日的楚轻辰有些不对劲,与往常的态度比起来似是有些不一样,可是她做的事情瞒的如此之严密,楚浅萱为了保护楚浅音也是绝口不提,按理说,楚轻辰不应当知道些什么才对啊。 紫玉闻言,做出一副为主子分忧的模样,开口道:“娘娘多虑了,太子殿下或许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浅萱公主而有些着急,心神不稳罢了。太子殿下素来和娘娘亲密,待过些日子有了浅萱公主的消息,太子必然不会如此反常了。娘娘大可安心。” 紫玉仿着芸香本来的声音劝慰道。 芸香和秦嬷嬷本就是皇后的两大心腹,否则此前皇后也不会让芸香去延城追踪林胥卓的下落,因此,芸香对皇后做的这些事大都了若指掌。 与秦嬷嬷仗着年岁作威作福的狂妄性格想必,芸香显然聪明许多。她平素里十分低调,但在皇后苦于计策的时候总会恰到好处的提点。这个人,是个聪明人! 所以,就算秦嬷嬷了死了,她也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反而愈发得到皇后的信任。 这些事情,紫玉早在扮演芸香的时候就已经仔细的查过,对芸香的性格和饮食起居她十分清楚,因此这么长的时间,她根本就没露馅儿。 伪装的极是成功! 皇后闻言,幽幽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皇后的眼神看向楚轻辰方才离开时的方向,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但愿,轻辰还对她做的事一无所知! 她是楚轻辰的母亲,对他了解极深。她的儿子,是个正人君子,他做事坦荡,光明磊落,或许因为政事的原因偶尔耍些心思,可他最是见不得旁人使阴私的手段害人! 就算她是他的生身母亲,若他知道了她对楚浅萱和楚浅音姐妹二人所做的伤害之后,定然会对她仇视万分,他不会伤害她,却定然再也不愿与她亲近。 这不是皇后想要的结果! 不管是芸香还是紫玉,都极会察言观色,知道皇后此时心中烦躁,不愿让人打扰,她也很知趣的告退,端着托盘下去。 皇后自己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忽然有些迷茫,用失去自己亲生儿子的代价杀死楚浅萱和楚浅音,这笔交易到底值不值? 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个答案,她甚至自己也没有办法解答。 楚轻辰在议政殿处理了两个时辰的政事,才回了东宫。他想着白墨既然答应了他会尽快回来,那他定然会说到做到。 想了想,他借口有了楚浅萱的消息带着亲信出了皇城。路上买了些吃的和穿的,一道拿着给楚浅萱和白墨二人送去。 去的时候恰巧赶上二人的野兔烤好,楚浅萱见楚轻辰过来,神色微僵,却也仍旧欢欢喜喜的招呼楚轻辰吃东西。 “皇兄,你来的正好,快尝尝白墨猎的野兔!” 楚轻辰让侍卫守在庙外,他拿着东西进来,笑道:“果然是赶得巧,隔着大老远就闻见了香味,浅萱的手艺果然妙极!” 楚轻辰赞道,将东西放在一边,席地而坐。 白墨见楚轻辰过来,心想着楚轻辰是为了催着他们二人回宫,本来欢愉的脸色微微沉了几分,颇有些伤心。 有些梦,果然太美妙了就会遭到上天的嫉妒,甜蜜的时候像是吃了全天下的蜜糖,梦碎的时候,仿佛有着无数的刀锋刺进胸膛里,让人难以呼吸。 楚轻辰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凝固,他笑了笑,打趣道:“行了,你们两个就别强颜欢笑了。我此番来不是带你们二人走的!” 突如其来的转机让白墨和楚浅萱一愣,二人面面相觑。 还是楚浅萱先反应过来,连忙问道:“皇兄此言何意?” 楚轻辰故意端着架子,不言不语,沉默的让楚浅萱更是心急。 她看着楚轻辰,灵机一动,快速的割下一只兔子腿,然后送到楚轻辰旁边,殷勤的开口:“皇兄请用!” 楚轻辰失笑,只是一瞬,连忙又收起笑容,悠哉悠哉的模样让楚浅萱甚是火大。可是为了知道原由,她又只得这般讨好楚轻辰! 楚浅萱感觉自己的牙根有些发痒。 楚轻辰从善如流的接过兔子腿,顺势咬了一口,虽然在郊外配料不全,可是这兔肉肉质鲜美,劲道十足,别有一番风味! 楚轻辰吃的喜笑颜开。 楚浅萱趁此机会连忙问道:“皇兄方才说不会带我和白墨二人离开,这是和意思?” 白墨也有此疑问,他偏头看着楚轻辰,虽然脸上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可是眼神的急切和微微前倾的身体,让人不难猜出他的心思。 楚轻辰见好就收,也不再逗弄二人。他道:“我本想着借由浅萱失踪一事向父皇请求解除你和云文逸的婚约,不料母后不愿改变取消和云国的联姻,但浅萱又委实没有消息,于是母后便想了个瞒天过海的计策,让婢女装作浅萱去云国和亲,路上制造偷袭掳走婢女,让世人以为是西齐不愿云国南楚结成姻亲关系,才掳走了浅萱。如此一举三得,甚得父皇的心意。于是我此番来便是想要告诉你们二人,带白墨伤好的差不多了,便出去走走吧。等此间事了,你们二人也玩儿的差不多了再回皇宫也不迟!” 楚浅萱闻言惊喜万分,本以为去云国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不料还有此转机,真乃是上天眷顾。 白墨显然也很是开心,素来再外面不苟言笑的脸上如今也是放松,带着明显的笑容,让他的冷硬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三分。 楚轻辰见二人高兴,心里也是温暖极了。他真的是许久没有看到过楚浅萱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楚浅萱开心过后,偏头看着楚轻辰,疑惑的开口:“皇兄,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嫁到云国吗?如今,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楚浅萱小心翼翼的看着楚轻辰,眸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楚轻辰见到楚浅萱这样的眼神,忽然很是心疼,他轻柔的顺着楚浅萱的发丝,开口道:“浅萱,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楚浅萱闻言,忽然眼眸湿润。楚轻辰说的这般明显,定然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他没有不信任她,反而还这般安抚她。 楚浅萱忽然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了月明,这么多年一个人背负的东西,终于有人愿意分担,也终于有人理解她,而不是一味的指责和误解! 楚轻辰将楚浅萱的表情变化一一记在心里,他忽然想到,当时楚浅萱跟着他一道去云国,在马车上,明艳的女子一脸悲色,无力的依靠在车厢壁上,然后轻声地说着:“你们还是怨我……”那幅泫然欲泣的模样,他至今难以忘怀! 这么多年,他虽然不说,可却有些怨楚浅萱赶走了楚浅音,让一家人十年不能团圆,让最小的妹妹流落在外,有家难归! 这么多年,本该是声誉享誉大陆的南楚公主,始终带着不容亲生妹妹的污名,被世人误解,成为世人眼中冷漠无比、不念情分的恶毒女子! 可他直到现在才懂得,原来在世人眼中的恶毒行为,实则是为了保护妹妹的无奈之举!这么一个女孩儿,为了妹妹,不惜被人指责辱骂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啊! 就只因为他母亲的一念阴私,害得楚浅萱背了十年的恶名,害得楚浅音自幼流离在外,受尽了苦楚! 楚轻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苦涩不已。 他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保护,简直是枉为兄长! 楚轻辰柔柔的看着楚浅萱,带着对妹妹的疼惜,开口祝愿:“浅萱,皇兄如今没有旁的心愿,只愿你和浅音二人能够平安康泰,一生顺遂!” 第113章 旧事初现 楚浅萱闻言,忽然感觉鼻尖酸涩,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就往外流,她唤着楚轻辰:“皇兄……” 语气哽咽,话都说不完整。 楚浅萱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终于有人理解她了,她最在乎的家人,不再如以往一般误解她,埋怨她,终于知道了她不是那个不容妹妹的恶人! “好了,都过去了!”楚轻辰轻轻的抬手,拭去楚浅萱的眼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也忍不住眼睛有些湿润! “你都是为了浅音,是皇兄以前误解你了!”楚轻辰道歉,不断的安抚楚浅萱。 楚浅萱的情绪渐渐稳住,提到楚浅音,楚浅萱忽然想起她和萧叶岚提前去了皇宫,如今也不知消息如何,于是问道:“皇兄,浅音和叶岚世子可在皇宫?白墨说他们二人现行去了皇宫。” 楚轻辰闻言,脸色微沉,半晌没有说话。 楚浅萱见楚轻辰忽然沉默,心中生气不好的预感。 白墨也察觉情况有异,不由看向楚轻辰。 楚轻辰见二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语气沉沉:“我昨晚见了叶岚,他告诉我他们二人去皇宫遭到了母后的算计,浅音被人抓走,如今不知道在哪里!” “什么?!”楚浅萱惊呼,好看的眉心紧紧单位皱着一起,红红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和惊慌,“浅音武艺这么高强,再加上萧叶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掳走?” 楚轻辰皱着眉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按道理,浅音的武艺当世本就鲜有人及,再加上萧叶岚,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抓走!” 楚轻辰昨日听萧叶岚讲述时,只顾着惊讶和担忧,全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听楚浅萱提醒,他才猛然察觉,楚浅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人抓走? 白墨在一旁沉默的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殿下,昨日皇宫中可有什么异动?” 楚轻辰虽说昨日没有在皇宫里,可身为太子,他对皇宫的一举一动可谓是掌握的一清二楚。皇帝如今勤勉,忙于政事,这些防卫之事便全部交给了楚轻辰。毕竟南楚皇室就楚轻辰一个男子,他的帝位极是稳妥极了,根本不会有变数,所以皇帝也不担心楚轻辰会篡权夺位! 楚轻辰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开口道:“没有啊!”话刚一出口,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急忙开口:“不对,昨日萱草阁附近的守卫告诉我母后昨日去了那里,把他们都屏退了,后来似乎有黑色的光柱和爆炸的声音,等他们过去查看的时候那里一切如常,并未出现破损之物,便也以为是他们听错了!” 白墨闻言,了然的开口:“这便对了!” “此言何意?”楚轻辰和楚浅萱齐齐看向白墨。 白墨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若论武艺,当世确实鲜有人比得上浅音公主和叶岚世子,可若那人用的不是俗世的武艺,而是神力呢?” “神力?”楚轻辰细细的品味这两个字,然后道,“虽然如今世上百姓,有了苦难必然求神庇佑,可我却一直以为不过是些故弄玄虚之言,这时间怎会有神?” 白墨摇摇头,道:“我此前也以为世间无神,可我幼时曾随父亲去过延城。” 楚轻辰微微点头,他知道,延城是当年萧王的埋骨之地,当年异兽作乱,对当地损坏极大,十年才堪堪恢复成了以前的水平。 白墨继续道:“当年传呼其神的异兽作乱,我和父亲曾经亲眼得见,殿下未曾见过,所以不知。我当年年幼,不知轻重,背着父亲偷偷跑出去,曾见了那异兽的模样。 “异兽是一头金狮,极是凶狠。我年幼不敢出声,也不敢发出动静,躲在暗处不敢出去。后来便看见天空中有蓝色的流光闪过,似是一个女子制住了雄狮,然后我便见那雄狮变身,成了一个高大威猛的金发男子与我们人类一般无二。我听他们讲话,才知这世间确实是有神界魔界。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可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听白墨说完,楚轻辰还是有些不解:“先不说这世上有没有神界魔界存在,便是有,一来浅音与神界魔界这样的仙人们定无牵扯,他们无缘无故掳走浅音做什么?二来母后不过是一个深宫妇人,她怎么可能请的动这般神通广大的人只为了抓走浅音?三来,我们凡尘中人怎会有神力存在,有谁会有机会修习这些东西?” 楚轻辰的问题极有道理,白墨听完,说出了一个让二人惊诧的事情。他说:“谁说这世上没有会神力之人存在?西齐的齐之雅可不就是身怀神力之人!” 白墨笑笑,幼年时的往事一幕幕的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他将脑海里的画面一幅幅的描述给楚浅萱和楚轻辰二人。 彼时的白墨正是年幼贪玩的年纪,白老将军也还年轻气盛,虽然思念楚慈,却也没有荒废责任。 延城异兽作乱时,赶去救援百姓的除了萧连,还有白老将军。 白老将军就白墨一个独子,他的父母要他仔细培养白墨,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需要被强逼着为白家传宗接代! 所以为了培养白墨,白老将军可谓是废了不少心血。正值延城异兽作乱,白老将军知道这是个锻炼白墨的好机会,便果断的带着白墨一起前去延城救援。 白墨确确实实的跟着白老将军做了许多事,对于年幼的白墨来说,已经很是不错了。所以在救援的收尾阶段,白老将军便放了白墨的假,让白墨自行放松。 本以为白墨累的定然会在府中好好休息,却不料小孩子的精力很是旺盛,半刻也闲不住。 年幼的白墨偷偷跑出了府,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事深浅,想见见异兽的模样,便去了它常出没的地方守株待兔。 白墨运气很是不错,它刚到没多久,便看见异兽出现,一头高大威猛、金黄发亮的雄狮。这头狮子体格极大,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仰天一吼,声音震天,穿破苍穹,传的极远。 白墨本以为所谓的异兽不过是吓唬人的而已,直到他真的见了异兽的真身,才知道害怕,可是害怕也已经晚了。他不懂还好,动一下必然会引起金狮的警觉,到时他定然会性命堪忧。 白墨权衡再三,还是决定静静地匍匐在暗处,等着金狮离开后他才悄悄的逃跑。 金狮出现没多久,他便看见空中一道湛蓝的光束闪过,那湛蓝中似是还有着点点金光,在阳光下颇为耀眼。 蓝色的光束中一个身姿高挑纤细的女子沐浴而出,因着女子背对着白墨,故而白墨看不清女子的样貌,只记得那女子的长发漆黑而又服帖,像极了黑色的上等绸缎,手感丝滑,色泽纯正。 女子到来之后,金狮也变做了人形。那人一头金色柔软的长发,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甚是耀眼。他五官甚是精致,板着一张脸,看见女子上来就是一阵吼声:“诺音,你不在神界好好带着养伤,跑下来做什么!” 虽是责怪和不满,可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关心和担忧。 女子的声音清亮圆润,携着微微的寒意:“龙魇,我还想问你,不在主界好生待着,祸害人间百姓做什么?你就不怕容华古神去了你的神职,罚你万世轮回之苦吗?!” 龙魇极是不屑的冷哼:“容华那个女人因为感情受挫,自己跑到人间轮回去了,哪会知道我如今所做的事情?” 女子的声音愈发冷寒:“不管容华古神在何处,你都不该下界祸害百姓!别忘了你是神!” 龙魇嗤之以鼻,微微抬起下颌,傲慢极了:“我妹妹来人间游玩,在人间消失不见,我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定是这些人间的刁民们害了我妹妹,我若是不给他们教训,怎能消了我的心头之恨?” 声音傲慢,理所当然的开口,带着怒意和滔天的恨意。自幼与他相依为命,受他百般照拂的妹妹消失不见,他不过是祸害了一方百姓罢了,已经够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了!他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这些人类一有病痛灾难便求神佛庇佑,我们给他们解难,让他们安稳顺遂,谁知他们却不知感恩,竟然伤害我的妹妹,我不杀他们,难消我的心头只恨!” 龙魇说的咬牙切齿。 诺音显得尤为冷静,冷厉着眉眼低声喝道:“龙魇,你立刻收手,否则便怪我不客气!” “诺音,你究竟是为了这些百姓威胁我,还是因为你知道了那个人如今就在延城?”龙魇嗤笑着问道,眼里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什么时候神界冷心冷情的女神,对一方百姓的安稳这般在意了?我不过是让他们受些委屈,受些重伤,根本就不危及他们的性命,你缘何这般着急?” 龙魇连声质问,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冲进白墨的耳朵里,险些将耳膜震破! 白墨虽然心里害怕,却也在暗处默默地屏住呼吸,小心的听他们二人谈话。 “龙魇,你不要胡闹了!”诺音冷着声音,声色颇为无奈。 “胡闹?”龙魇冷哼,气急败坏的开口,“诺音,是不是就那个人做的事情不是胡闹了?堂堂云尊秘境的尊王,抛下界面不管,自己跑来转世当个卑微的凡人,这就不是胡闹了吗?” “你……”诺音正要反驳龙魇,便听见这个脾气暴躁的人又打断诺音的话。 “你什么你!你敢否认你此番来不是为了那个人?我告诉你,你来晚了!”龙魇冷声道,提到这里,他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诺音本来冷漠至极的表情忽然龟裂,看着龙魇得意的神色,不禁心底生出一抹慌乱! “我昨日见了那个人,他自己胆大妄为,进了我的攻击范围之内,不小心被我伤着了,如今性命堪忧!”龙魇说的很得意,他堂堂的主界之人,却一向被萧叶岚这个人压的死死的,他早就不满了,不趁着他是凡人的时候报仇那还什么时候动手? 龙魇忍不住环胸,不禁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表情甚是欠揍。 诺音担忧的皱着眉头,看着龙魇,危险的眯起眼睛:“龙魇。” 诺音的声音极轻,可却让龙魇本来的微笑瞬间凝住,心里生出寒意,明明不知春夏秋冬,却分明感受到了寒意刺骨! 龙魇继续开口,虽然依旧傲慢得意,可声音明显弱了几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神仙,这一世死了便能重归神位,还能让齐之雅算盘落空,你该感谢我!” “这又和齐之雅有什么关系?”诺音很是无语,提到齐之雅,她的语气都阴沉了三分。她对这个女人,深恶痛绝!自从齐之雅出现,她的爱情和生活一团糟,甚至赔了她女儿的性命!她如今的痛苦,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龙魇见她不解,失掉的气势瞬间回笼,挺直了腰板,得意洋洋的开口:“你不知道吧?齐之雅知道那个人转世,为了满足自己和那个人长相厮守的心愿,可是夺了西齐皇帝大女儿的躯体,带着自己的神力和记忆生活在这个尘世里!” 诺音一听,表情愈发的冷寒。 这个齐之雅竟如此阴魂不散,萧叶岚都已转世成人,她竟然还追来,简直是…… 诺音虽然痛恨萧叶岚毁了她的女儿,可恨过了又能如何?一听到萧叶岚在人间可能遇到危险,便不顾身体有伤,乏力受损,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赶过来。哪怕知道他在凡尘,就算是死了也不过是回归神位而已,于他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大碍,可她就是见不得、也听不得他受伤! 她虽然冷心冷情,却也专一痴情,就算萧叶岚转世,他在尘世间的妻子也只能有她一个!她依然是云尊秘境的尊后,她不能容许萧叶岚的身边有旁的女子! 第114章 轮回转世 诺音想到此,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要陪着萧叶岚转世,可他如今有伤在身…… 诺音想了想,决定要替他疗伤。她不知道萧叶岚为何要转世轮回,却也知道,凡事萧叶岚想要做的事情,她一定竭尽全力助他得偿所愿! 思及此,她忙声道:“龙魇,你不要跟着我!”说着,转身消失在蓝光之中。 龙魇见状,低低咒骂,随即立时跟着诺音消失不见。 两个人消失好久,趴在暗处的白墨才回神,一摸脖子,才发现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身上的汗都险些浸湿了身上的衣服! 白墨说完,楚浅萱和楚轻辰也是一副愕然的神色。 楚轻辰半晌才喃喃开口道:“难怪当初你从延城回来,我问你经历了什么,你总是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今日你怎么又愿意说了?”楚轻辰回过神来,挑眉问道,眼神在白墨和楚浅萱之间逡巡,颇有一种看热闹的意味。 楚浅萱知道她家皇兄心底的恶趣味升起来时的模样,故而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看他,自己自顾自的吃东西。 白墨脸皮薄,楚轻辰这个语气一出来,他便立时红了脸颊,十分羞涩,连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合适了。 楚浅萱余光撇到白墨尴尬的神色,她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暗想,不行啊,白墨这战斗力太弱,这么轻易就被皇兄说红脸,回头一定要好好训练他才行! 楚轻辰本就知道白墨这般禁不得打趣,他的本意是想逗一逗楚浅萱,却见楚浅萱神色甚是自若,八风不动,一点儿羞涩的迹象都没有显示出来。于是颇觉失败,暗想着楚浅萱这厮的脸皮比之以前又厚了些,这般想着,楚轻辰也不再与他们二人打趣,三人围着篝火吃晚餐,谈笑风生,好不自在。 而在庙外的一棵树上,一身黑袍的男子躺在树枝上,双手交叠,头枕在手上,素来温和的眸子如今怀念的不知看向何方,眸中满是伤感和复杂,他双唇勾勒出浅浅的笑意,让人看了觉得他不在笑,反而让人忍不住的心疼。一条腿微微屈起,躺在树上很是悠闲。 墨色的锦袍流泻,袖口出绣着的金色丝线在月光下隐隐约约的闪着,恰似萧叶岚此时的心情,明灭难见。 他本是为了来这里交代楚浅萱和白墨离开,他虽对此不是很在乎,可他知道楚浅音此次回来就是为了护佑楚浅萱。他的阿音要做的事情,他都会竭尽全力的完成。 谁知,他听到了白墨讲的这一段往事。 萧叶岚忽然觉得心里酸涩,一段曾经被抹掉的记忆缓缓涌出脑海的深处: 那时他在延城不小心被异兽所伤,身体机能迅速衰竭,他的父王一边忙着救援,一边遍寻大夫为他救治。 可伤势着实太重,许多大夫都摇头离去,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他的父王那一天的时间,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了生还的机会。 可是为了不让父王担心,他始终做出一副积极配合诊疗的样子。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的身体是朕的要撑不下去了! 就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房间里出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那人和楚浅音长的一般无二,相貌精致,看着他的眼神似是藏了星辰大海,浩瀚无垠,里面的千百种情绪,竟让他难以喘气。 仿佛,她的痛苦,她的担忧,他都感同身受。 他失了神,呆愣愣的看着乍然出现在屋子里面的女子。 那个女子看见他身体愈发衰竭,眼神担忧,上前诊了他的脉。 女子的身上有一股冷香,飘进他的鼻翼,甚是让人心折。她的指尖冰凉至极,冰冷却不刺骨,就像是冬季司职的女神,虽然在天地落下大雪,却也因为心生悲悯,不让冰雪的寒冷伤害世间的百姓! 女子开口,声音圆润,就像是风铃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别怕,你不会死的!” 说着,他见女子的手上凝聚出一团光芒,还未覆盖在他的身上,便被另一束金色的光芒半途拦截,两束相撞,在空中消于无形! 女子脸上布满了寒霜,带看到来认识语气沉怒:“龙魇!你想干什么?” 名唤龙魇的男子也是一副不肯退让的姿态:“诺音,你疯了吗?!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可能治得好他!况且他是被我最纯正的力量所伤,便是你全盛时期都难以根治,遑论是你如今法力失了大半?” 小小的萧叶岚虽然身体受伤,导致虚弱不堪,可脑子依旧清晰。听到龙魇这般说,他立时明白了这个男子便是在延城作乱的异兽! 他甚至苦中作乐的想,原来这个伤害了万千百姓的异类,竟然长得如此英俊精致,连他父王都比他不过! “就算无法根治他,我起码可以保住他的性命!”诺音半步也不退让,直直的盯着龙魇,誓要与他僵持到底! “保住了一条命有什么用?他根本活不过二十年,总归要英年早逝,你何必如此执着?”龙魇语气焦躁,看着诺音跳脚道,“他毕竟是个神,如今他死了回归神位不是两全其美吗?!” “龙魇,你不懂。”诺音叹了口气,淡了声调,不想再理会龙魇,越过他想去给萧叶岚诊治。 “还是说,你想要保住萧叶岚的性命,然后转世学医,到时在搭救他的性命,让他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龙魇不屑的开口,本是随意的猜测,却不料诺音竟没有反驳他,而是抿唇,神色淡淡。 龙魇不由提高了声音:“你果然是这么想的?你疯了吗!萧叶岚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你怎么能还为他考虑到这等地步?诺音,你是没有脑子吗?!” 龙魇气急败坏,话一股脑儿的往外倒,根本不管会不会伤人。 萧叶岚在一旁躺着,听着二人的谈话,不由抬眼看向了这个女子。 萧叶岚想,他们说的那个人是他吗?这个女子这般惹人怜惜,那个人怎么忍心伤害她?合该是把她当成珍宝,妥帖收藏,免她四下流离无枝可依才对! 诺音静静地听完龙魇的话,也不恼怒,脸色一如既往的如湖水般平静,半丝涟漪也未曾激起。龙魇看着,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像是你扔了一块石头到水里,想要看层层波纹荡漾,接过石头沉入湖底,湖面平静至极,这种心情,委实憋屈极了! “龙魇,他曾救过我!”诺音淡淡的开口,“先不说他曾对我做的事情,他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过,便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他死!” 末了,诺音又补上一句:“哪怕是他的转世,我也要他安稳顺遂,一生平安。” “你!”龙魇气结,指着诺音半天说不出话,这个女人总是有办法把他气到吐血! “那你也不能陪他转世!”龙魇退了一步,摆出底线。 诺音没有应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随即越过龙魇为萧叶岚疗伤。 龙魇以为诺音是答应了他,也不再拦阻她,往旁边挪了一步。 萧叶岚见状心里暗暗嘲讽龙魇蠢,诺音那句话明摆着是不想理他,他竟然以为她答应了他!果然是空有力量的武夫,四肢发达! 萧叶岚还小,心里这般想着,眼神也流露出讥讽,一时没有收住,悉数落在诺音眼里。 诺音暗想萧叶岚就算转世,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脾性。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朝萧叶岚炸了眨眼,示意他她不会告诉龙魇的。 萧叶岚一愣,没有想到神仙也能这么平易近人,随即缓缓的笑了,萧叶岚自小长的就精致好看,虽然尚还稚嫩,可依然很是好看。 诺音受伤凝聚出淡蓝色的光束,落在萧叶岚的身上,他感觉自己身上衰竭的机能渐渐焕发生机,那光束落在身体里,像是一股怡人的暖流,顺着静脉流遍他的四肢百骸。 萧叶岚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诺音本来淡然的脸色如今也有些吃力,额角上似是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她便不得已收回了法力。 萧叶岚仍在慢慢的恢复,诺音松了口气,蹲下身子看着萧叶岚,缓声道:“我调理了你的身子,但因为我能力有限,只能保你性命,日后你会受病痛折磨。” “我可以。”萧叶岚垂下眼睑,稚嫩的嗓音清晰而又坚定。 见此,诺音更是心疼。 她看了一会儿萧叶岚,突然扔给他一册书,道:“这是本修炼功法,我为你打通了经脉,祛除了体内凡尘的污浊之气,日后好好修炼这本功法,不妄动肝火,可保你十余年无忧!” 诺音小声的叮嘱,十余年后,叶岚,你等着我去找你,为你疗伤,助你转世顺利! 说完,见萧叶岚点头,诺音终于绽开了笑颜,可那笑容,委实伤感。 她道:“我要抹去你的这段记忆。” 萧叶岚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何要抹去有关他的这段记忆,诺音没有解释,只是轻柔的触摸他的小脸,从下颌直至额头,然后手心溢出一道蓝光。 萧叶岚的意识缓缓的消失,等再醒来时,除了身旁的一本修炼功法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连见他身体好转,只当是上天庇佑,根本未曾怀疑什么。只是萧叶岚总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直到三年后遇见楚浅音,那眉眼精致的女孩子,朝他一笑,他便觉得空落落的内心一下子充满。 萧叶岚躺在树上,无声的笑了。 他被诺音抹去了记忆,可是在落霞山见过龙魇之后,在他服下碧落草以后,他所有的记忆都缓缓的回笼进脑子里,直至此次听见白墨的讲述,他的记忆终于拼凑完整。 他是萧叶岚,是云国战神萧连和大长公主云宁昭的儿子,是地位尊崇的第一世子。 他是萧叶岚,是云尊秘境唯一的继承人,执掌一界的神,司职三界百草荣枯。 他有一个心爱之人,名唤诺音,如今叫楚浅音,是神界的二公主,他对她一见钟情,百般追求才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尊后。却在后来又对她百般伤害,让她心灰意冷的离开云尊秘境,独留人一人孤家寡人。 他们曾经有一个女儿,他知道,那个女儿长得极是精致好看,他曾幻想过把他的女儿宠成无法无天的公主,让她自由自在的长大,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可是他没有做到。 萧叶岚如今才明白,幼时见到的那个女子为何看着他的眼睛里,有着这么多让他心痛的东西。 他的阿音啊! 他总以为能把她保护的很好,却每每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受尽折磨! 她本该在神界修养身体,却为了他,转世成人,历经轮回之苦,百般磨难! 他的记忆未回笼之前,不明白当年诺音和龙魇的一席话是和意思。 如今他明白了。 当年的诺音,耗费了许多的神力孕养腹中的孩子,他将孩子从她的腹中强制取出,她的神力也随着孩子的离开而所剩无几,再加上她气怒之下与他动手,本就极是耗费心神。 不过去神界养了几月,神力才只恢复了四成不到。根本不足以为他调理身体,治愈龙魇在他身上留下的攻击。 她只有在全盛时期才能治愈他,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人间的他根本等不到她的神力恢复到全盛时期,所以为了救她,她只能轮回转世,用新的身份修习医术。 它将“逆命”功法传给雪山老人,嘱咐雪山老人日后定要传授给一个叫楚浅音的女子,她选了与他交集颇多的地方投胎,算准了他会和她有一生的牵绊。算准了最后楚浅音所学的“逆命”功法会用到他的身上。 她规划部署好了一切,全都是为他着想,像是忘记了他曾对她的伤害,像是所有的痛苦都不曾发生,她还是一心一意的爱着他,他仍旧是倾尽天下要护她周全的男子。 第115章 浅萱身份 萧叶岚忽然捂住眼睛。 可是,终究不是以前了。他不确定,也不知道,等楚浅音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是会与他自此了断,还是不计前嫌。 他是无法无天、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他会算计人心,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定会属于他。 可是如今,恢复了记忆的他,却对楚浅音的去留患得患失。 他那么爱他的阿音,他曾经想要给楚浅音一世的安宁与平安,可是他却后来又伤害了她,他逼不得已,他无能为力! 他是一界之主,却也不是至高无上。 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云墨天和诺雅,那个铁血手腕的魔界之主,却也被人掣肘,上了他所爱护的女子。 可是,可是诺音终究不是诺雅。 他也不是云墨天。 月光倾泻而下,萧叶岚仍旧安静的躺在树枝上。若不是听到他清浅的呼吸,怕是险些以为这是一座雕像,一动也不动。 第二日晨曦初起,萧叶岚也早已离开了树枝。他要去找楚浅音,越早越好!谁知道齐之雅那个女人疯狂起来会做些什么事情? 这些年齐之雅躲在凤凰岭闭关苦修,她虽被他废了一身的法力,可这些年她根骨仍在,借着凤凰岭的灵气和速成之法,她的力量比之前还深不可测。 堂堂的一个主界上神,成了这般模样。萧叶岚也不知道是该嘲讽还是该落井下石! 楚浅萱和白墨得了楚轻辰的首肯,也不着急会皇宫。等到白墨的伤好了大半,二人便悠哉悠哉的带着楚轻辰给的银两踏上了游玩之路。 楚浅萱去过云国,知道云国的风光。可她未曾去过西齐的地界,故而和白墨一合计便朝着西齐的方向一路走去。 游山玩水,好不快意! 没了婚事的牵扰,楚浅萱和白墨也已经坦白心迹,心意相通的二人在一起仿佛找回了往日在一起的时光,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甜蜜。 毕竟,那个时候白墨还年轻,她也还心中有包袱,不知如何去爱。不懂得相互体谅包容,总是要撞到头破血流才心灰意冷的与往事诀别。 楚浅萱在外面风吹日晒,肌肤早已没有了在皇宫时的细腻素白,她被晒黑了些,却也不丑,显得极为健康。 二人的路线是从南楚去往西齐。而云文清齐之韵和云青芜三人则是从西齐来到南楚。 两路热衷与游山玩水看热闹的人碰在了一起,住进了一家客栈。 还是云青芜率先看见楚浅萱的。 她第一次见楚浅萱便对她生出天然的亲近,故而在这里见到楚浅萱也很是高兴,眉眼弯弯的朝她挥手。 “浅萱!” 楚浅萱听到有人唤她,以为是幻听,结果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叫她。 循着声音看过去,楚浅萱便见不远处一身青色素衣的女子盈盈而立,眉眼弯弯,朝气蓬勃。 楚浅萱微微愣神,云青芜的这个状态让她甚是晃神,就像是看到了她自己一样。 不过也是一瞬,云青芜便快步走了过来,惊喜万分的开口:“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你!” “青芜……”楚浅萱下意识的就想喊出“公主”二字,可耳边市集的喧闹声提醒她她们身在民间,于是她生生停住,缓缓一笑,“真是巧了。我还以为你如今还在家中待着。” “在家里待了十几年,一直都没有出来过,如今自然要沉着尚未婚嫁好好看看这阡陌红尘,才不枉在世间走这么一遭!”云青芜笑眯眯的看着楚浅萱,她如今的模样和楚浅萱与她初相见时大不相同。 楚浅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青芜时的场景,她一身贵气,眉眼冷冽,不怒而威。语气沉沉,满是威严。是真真正正的天家公主,吃穿用度皆是最好,一举一动从不逾矩,都是贵女的典范! 而如今的云青芜,开朗阳光,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一点也没有在皇宫时的死气沉沉。虽然说话时她的眸中仍有忧伤,和之前的化不开的忧伤比起来,如今已然淡了很多。 这样的变化很是喜人,至少比以前的高贵疏离更易让人接受。 “浅萱也是想来这里玩玩儿的?”云青芜挑眉问道。 楚浅萱刚想点头应是,突然想起来她和云文逸的婚期将至,虽然云青芜与云文逸不是一母,好歹他们二人也是姐弟。她如今和白墨出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满婚事,与人浪迹天涯。 想到这一层,楚浅萱想要点头的动作被她生生遏制住。她尴尬的笑了笑。 云青芜见她神色怪异,也堪堪想到这一层,于是也是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久了,连脑子也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 齐之韵见云青芜过来和楚浅萱聊天,也跟着她过来。毕竟因着与楚浅音关系好,楚浅萱也是楚浅音的姐姐,不能见了面不打招呼。 齐之韵这人心直口快,她来本就是为了参观婚礼,如今大婚前夕见到了新娘子,怕是这婚礼就要更热闹了。 于是她笑着打趣:“本就是想来南楚凑个热闹,却不想这个热闹果然值得我不远千里的跑来!” 楚浅萱自然明白齐之韵指的是她逃婚一事,她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挡回去:“巧了,我也是准备去西齐凑个热闹,这个热闹原来当真不枉我跑这么一遭!” 齐之韵得意的神色瞬间一凝。 齐之韵虽说在四处跑,可是却也知道,齐之雅那个女人要回西齐的事情。在凤凰岭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回来,西齐的皇帝要摆出一个盛大的场面迎回他的宝贝女儿。 是以,齐之韵这个柳絮一般的女儿自然被西齐帝勒令回到西齐迎接齐之雅。 她才不回去。齐之雅那个女人,她不亲手杀了她已经极是对得起她了,怎么可能还回去给她伏低做小? 她可不是以前羸弱的小孩儿,只能忍辱负重,任由她百般欺辱。 楚浅萱定是得知了齐之雅要回西齐的事情,把握住了西齐帝的心思,所以才拿这个事情堵她。 齐之韵咬了咬牙,神色颇为不平。她此时才正经的打量楚浅萱,暗自腹诽,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楚浅萱口舌这么凌厉! 楚浅萱自然知道齐之韵在看她,她表情淡淡,权当自己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儿。 齐之韵见自己被无视,甚是气闷。这么多年,齐之韵满世界的追着云文清跑,自以为脸皮无敌,却不料楚浅萱这厮竟还能和她有一拼! 她哼哼两声,收回了视线。 云青芜见状笑道:“我和之韵走了一路,还是头一次见她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楚浅萱浅浅一笑,没有接这句话。 白墨和云文清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白墨道:“萱萱,这里只剩下了两间客房,镇上就这一家客栈。” 云文清见白墨说了,便也没在重复,只是对着云青芜和齐之韵点点头,表示事情确实如此。 一时间有些为难。 五个人,两间房,这差距委实大了些。而且镇子上就这一家客栈,若是住不进来怕是就要露宿街头了! 齐之韵无所谓的笑了笑:“好说,我和青芜姐姐浅萱住一间,你和白墨住一间,恰好住下了!” 齐之韵知道云青芜定然无所谓,毕竟一路上都是她们两个一间房子住,于是她偏头看向了楚浅萱,笑道:“浅萱,你可介意?” 楚浅萱缓缓一笑,点头道:“自然不介意。”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两路人汇成一路,吃喝玩乐都在一起。 相处下来,齐之韵才发现楚浅萱比她想象的有意思多了。这个女子看着端庄清丽,秀外慧中,实则狡黠灵动,腹中有千千结极是聪颖。和她印象里那个只会循规蹈矩的宫中典范大相径庭! 楚浅萱也和云青芜齐之韵玩儿的很是开心,人多热闹,再加上齐之韵这个活宝,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寂寞。 楚浅萱也是头一次知道了有朋友的感觉。 是的,就是朋友。 她身处宫墙之内,宫中就她一个女子。国都贵女虽多,可极少有人能和她坦诚相交。她们见她,大多是别有目的,一点儿也不单纯。 她心里明白,所以和她们也并不亲近。 再加上她不容亲妹的恶名,更是鲜少有人与她交往。 故而这么多年一来,楚浅萱当真是一个朋友也没有。 是以她也极其珍惜这段时光。 这个镇子虽然小,可这里的温泉却远近闻名。几人打听清楚方位,兴致勃勃的去山上泡温泉。 三个女子凑在一起,或是打趣玩闹,或是谈天说地。三人身份不凡,皆是见识广博之人,谈起话来滔滔不绝,甚是相合。 入了喷泉,聊着聊着齐之韵忽然起了坏心思。她不着痕迹的往汤池中央走了走,然后轻轻掬起一捧泉水,隔着老远泼向了对此毫无察觉的云青芜和楚浅萱。 二人被水泼了一脸,楞了愣神,听见齐之韵开怀的笑声,瞬间回神,也掬起泉水,合力泼向齐之韵。 齐之韵只顾着开心,一时不察也被泼了一脸水。 她佯装生气,又朝着二人泼过去。 三人你一来我一往,不一会儿露在空气中的衣衫便悉数湿透了。 三人皆是穿着素白的内衬,故而衣衫被浸湿以后,服帖的贴在肌肤上,楚浅萱的肩头处似是有什么痕迹影影绰绰的显出来。 齐之韵看的清楚,于是好奇的问道:“浅萱,肩头的地方可是一块胎记?” 楚浅萱点点头:“我自小这里便有一块胎记。” 闻言,云青芜也偏头看过来,那胎记影影绰绰,似是曾经见过一般。 她想了想,没有想出来。 于是看着楚浅萱道:“你这胎记的形状似是很特别。” 楚浅萱点点头,笑道:“这是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旁人的胎记大多是没有规则,或者是圆形的,我这个蝴蝶形状的胎记确实很是少见。” 云青芜缓缓一笑,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将将抬到半空中,脑海深处忽然涌出一个场景。 “阿慈,你快看,女娃娃肩膀上还长着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真是好看极了!” 那声音惊喜万分,看着蝴蝶胎记的形状很是讶异。 “嫂嫂,你把她带走,权当我没有生过她,把她送到南楚。”过了半晌,才有一道极是虚弱的声音回道。 起初说话的人惊喜的表情微退,问道:“阿慈,为什么?” 名唤阿慈的女子柔弱的一笑,语气甚是怀念和遗憾,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嫂嫂,我听说他成婚了,他妻子给他生了个男孩儿。” 抱着孩子的秦罗表情一僵,道:“阿慈,他……他是被逼的,你不要多谢。” 秦罗柔声劝慰,楚慈刚刚生产,经不得刺激。 楚慈缓缓一笑:“嫂嫂,我知道。” 她知道白老将军被父母逼着妻了妻子。他是白家唯一的男嗣,他父母极重传承,不会让他断了白家的香火。 她早已不是南楚的公主,也没有了嫁给他的资格。 楚慈想到这里神情暗淡,柔柔的看了一眼秦罗手中软软的孩子,虽然刚出生,五官都皱在一起,可那眉眼鼻子嘴巴,无一不俊俏,依稀可见日后的模样是如何倾城。 “嫂嫂,把她送到南楚吧,交给二哥抚养。若是可以,日后便让她许了他的孩子吧!”楚慈说完,不再看她。生怕一个心软,又不愿意让楚浅萱离开。 秦罗明白她的意思,抿着唇敛啦笑容,浅声道:“阿慈,你想好了吗?” 楚慈无声的点头:“想好了。” 她亏欠白老将军良多,她想要嫁给他,却不能得偿所愿。既然他有了儿子,那她便把她的女儿送过去。让他们两个有机会青梅竹马的长大,让他们有机会,再续他们二人未竟的情缘! 秦罗见她心意已决,不由抱紧了楚浅萱彼时幼小的身躯,点点头,艰涩的开口:“好!我会让阿卓给你安排!” “那就,多谢大哥了!”楚慈说完这句话,力气似是用光了一般,眸子缓缓的闭紧。 那之后,整个云国的人都在庆贺皇后生了男嗣,却不知道,龙凤胎的妹妹,被送到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第116章 浓情蜜意 这些年,她在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想起她素未谋面的妹妹,想着她或许被好心人收养,衣食无忧的长大,或许被穷凶恶极之人拐卖,早已不再人世。 每每想起这些,她就觉得母后委实心狠。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算她怨恨父皇,也不能让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送到异国他乡,死生不问! 她一个人思念着她的妹妹,初初知道楚浅音是舅舅的女儿时,她也只当楚浅音运道好,被南楚的皇室收养,虽然幼时被逐,却也身份尊荣。 不论是南楚皇室的公主,还是雪山老人的关门弟子,都足以让楚浅音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她只当她的舅舅是个富有才华的子弟,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到将那婴儿送进南楚的皇宫里,让南楚的帝后待她视如己出。 所以她从未怀疑过楚浅萱的身份。皇室的子女,怎么可能会出现偏差? 可是,云青芜看着楚浅萱身上的蝴蝶胎记,忽然失了言语。她手腕颤颤巍巍,忍不住眼眶湿润。 齐之韵和楚浅萱都不明白为何云青芜的情绪忽然如此激动,她们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和不解。 还是齐之韵先走近云青芜,问她发生了何事:“青芜姐姐,你……”怎么了?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云青芜软软的倒下来。 她下意识的接住云青芜,没有让她倒下去。楚浅萱拧拧眉,担忧的看着倒下去的云青芜,和齐之韵一起扶着云青芜走出汤池。 二人合力给她换了换衣服。 齐之韵不懂医术,楚浅萱对此更是一窍不通。二人迅速的换了衣服,叫了白墨和云文清一道回去。 云文清一听云青芜昏倒了,再没有了泡温泉的心思。他手忙脚乱的穿了衣服,从齐之韵和楚浅萱的手中接过云青芜。 众人一同回了客栈,找了大夫前来诊治,不过是一时情绪激动导致的突发性晕厥,没有什么大碍。 白墨毕竟和云青芜并无关系,不方便在房中待着。于是他跟着大夫去抓药,又借了客栈的厨房煎药。 楚浅萱见房中有了云文清和齐之韵,也没多留,陪着白墨一同去煎药。屋里只剩下了齐之韵和云文清。 云文清很是奇怪,今早走的时候云青芜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倒了?还是心绪激动所致!他知道云青芜一向很是冷静,鲜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故而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怎么她突然就昏倒了?” “我也不知道,本来在玩闹,突然青芜姐姐就情绪不大对,然后就昏倒了。”齐之韵也感觉很是奇怪,皱着眉头回想当时的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 云青芜昏倒的太过突然,难不成受什么刺激了? 云文清皱着眉心,显然很是烦躁,说话语气很重:“你再好好想想,姐姐今日走的时候还很是正常,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昏倒?” 说话间,已隐隐有了责怪的意思。 齐之韵何其聪颖,见此瞬间就明白云文清是对她没有看顾好云青芜而生气。她感觉心里瞬间就升腾起一簇火焰,熊熊生起,尖锐的问道:“清清,你是怪我吗?!” 云文清也感觉自己语气太重,微微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十分头疼的开口:“你不要多想,我没有那个意思!” 齐之韵心里觉得十分委屈,她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便被责怪,任谁心里也不舒服。 她看着云文清,瞪了他一眼后气呼呼的出了房门。连云文清在后面喊她她也没有搭理。 云文清本想追出去,可房中没人,云青芜昏迷,他着实走不开。他坐在房间陪着她,可一想到齐之韵那个脾性,心里又很是着急,这丫头可别一怒之下跑了! 齐之韵确实是跑了,可却也没跑远。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楚浅萱。 楚浅萱正和白墨聊天煎药,便见齐之韵气呼呼的走进来,干脆利落的坐在她和白墨中间。 楚浅萱默了默,看着齐之韵单位表情煞是怪异。随即她开口对着白墨道:“白墨,我和之韵在这里煎药,你去看看文清那里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白墨点点头,他知道这是楚浅萱有意支开他,也没有犹豫,立时起身交代她注意事项,然后起身离开。 齐之韵替代了白墨的位置,边拿着扇子煽火,边酸酸的开口:“白墨这么呆板的人竟能被你调教的如此贴心,当真是手段高明。” “要不要我传授给你几招?”楚浅萱挑眉,顺着她的话问道。 齐之韵哼哼两声,云文清和白墨根本就不是一个性子的人,她教了也没用啊! 楚浅萱失笑,也不再逗她,道:“行了。说吧,你和文清怎么了?” 楚浅萱又不傻,房间中就她和云文清醒着,她又气冲冲的走过来,说话的语气都与平时迥异万分,定然是与云文清发生了争执,否则不至于如此。 齐之韵闻言脸瞬间垮了,声音闷闷:“他责怪我没有照料好青芜姐姐!”说着,她有些不平,“可是我也不清楚青芜姐姐究竟是为什么突然昏倒啊!” 楚浅萱闻言眨了眨眼睛,眼中仿佛闪过一道流光。 齐之韵当时因为角度没有看到,可是她看的清清楚楚,云青芜看见她的蝴蝶胎记时眼中的惊诧和复杂,还有那溢满眼眶的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一般。 为什么云青芜对她的蝴蝶胎记反应这么大? 楚浅萱心中很是不解。 “……楚浅萱,我和你说话你走什么神!”齐之韵趴在她脸前,不住的挥着手,楚浅萱被吓了一跳。 楚浅萱略带歉意的对着齐之韵笑了笑,随即道:“青芜突然昏倒还没有醒过来,文清就她一个姐姐,一时情急,难免说话重了些。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齐之韵哼哼了一声,神色羞赧。她方才是气急了,才会这么大的反应。一踏出房门她就后悔了,可是若是转身回去也太没有骨气了些。于是只得折返过来寻楚浅萱。 楚浅萱见她神色就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于是放心了些,开口笑道:“你这么丢下他跑了,可不正好便宜了旁的女人?倘是文清不要你了,日后你可别找我哭!” “他敢!”齐之韵眉峰一挑,尾音微提,显得压迫的意味十足。 楚浅萱掩嘴轻笑,道:“他敢不敢可不是你说了算!” 这两日和齐之韵玩儿的也算熟了,故而忍不住回了嘴,看她吃瘪的样子她觉得极是有意思。 齐之韵挑了挑眉看着楚浅萱,楚浅萱费力压下了自己的笑声,绷着下一秒就要笑出来的脸,压抑的十分辛苦。 “行了,想笑就笑吧!”齐之韵转过头,继续细心的煎药。 楚浅萱得了同意,却也觉得没什么好笑的,收了笑容陪着齐之韵一同煎药。 二人边熬药边聊天。 齐之韵没了顾忌,索性直接问道:“你和白墨就这么跑出来,那和云文逸的联姻就这么黄了?” 楚浅萱摇摇头:“这个事情看父皇和母后怎么安排了,皇兄曾出来找过我,告诉我在婚事的事情了断以前不让我和白墨出现。” “不联姻也好,云文逸那厮我早晚要收拾了他,你不嫁给他恰好不用跟着受罪了。” “怎么说?”楚浅萱闻言挑眉问道。 齐之韵垫着抹布打开看了看药罐里的药,随即道:“我是在你和楚轻辰回了南楚之后从云国离开,半路遇到了截杀,差点丢了条命。我不找云文逸报仇,这心里就像是扎着一根刺似的!” 楚浅萱笑了笑,问道:“云文逸和你素无瓜葛,无缘无故的袭击你做什么?” 齐之韵想了想,高深莫测的摇摇头,道:“这就是家丑了!” 楚浅萱想到云文逸在凤凰岭修炼的事情,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云文逸和齐之韵无冤无仇,可是耐不住他有一个万事看齐之韵不顺眼的师姐,他得了齐之雅的交代,半途截杀齐之韵也在情理之中。 想了想,楚浅萱开口说话,语气破带讽刺:“在凤凰岭这个灵气十足、山清水秀的这么些年,也没见把齐之雅身上的戾气消弭了。还是这么暴戾恣睢。” 齐之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药恰好煎好,二人正准备端着药离开,便见白墨走了进来,开口道:“我来吧!” 说着,从楚浅萱手中接过了托盘。 楚浅萱见他过来,很是讶然:“你一直在外面等着?” 白墨摇摇头:“我算着时间过来的。” “端个药而已,无需这么麻烦。”楚浅萱笑了笑,虽然话里说着不愿他麻烦,可她仍旧欢欢喜喜的把托盘给了白墨。 一幅很是甜蜜的画面映入到齐之韵的眼底,她捂了捂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本还想打断一下他们,可却委实不好意思破坏二人的浓情蜜意,于是转身退出了厨房。 她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走着,也不想回客房。她方才这么潇洒的出来,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回去,委实丢人了些。 走着走着走累了,她叹了口气,径直坐在了青石板铺就得石阶上,低着头玩着青草。 突然她被一道阴影覆盖,她皱了皱眉,还没有出声斥责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照你这个玩儿法,这一片可就寸草不生了!” 齐之韵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是气鼓鼓的站起来:“你来干什么?” 云文清笑着拍拍她的头,道:“惹了我的女孩儿生气,可不就要出来给你好好的赔礼道歉吗!” 齐之韵别过头,冷冷一哼。 “我方才心急了些,说话有些重,你别生气了。”云文清罕见的温柔,好声好气的哄着齐之韵。 齐之韵别着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转了转眼珠,心里打着盘算。她虽然已经不生气了,可是难得见云文清这么好言好语,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他。这等福利,可是错过了就没了。 云文清将她脸上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笑道:“之韵,你可原谅我?” 齐之韵还是扭着头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云文清失笑。走近了她抬手把她的脸正回来。女子的肌肤如玉,手感甚好,云文清挑眉:“你还当真预备为了我一时的无心之过冷落我?” 齐之韵哼哼两声,不满的开口:“总归要给你写教训你才能长记性,否则你日后可不就随意的冲我发脾气,待到习惯成自然,我得受多少委屈啊!” “好了,我记住了,下次定然不凶你。”云文清好脾气的回应着,将她拥进怀里,姿态甚是亲密。 齐之韵也没有挣扎,安安分分的伏在他的胸口。云文清的身形宽大,甚是有力,虽然齐之韵有武艺傍身,可在这样的怀抱里,还是觉得十分安心。 静默了一会儿,齐之韵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在房间里陪着青芜姐姐?” “姐姐醒了,想要单独和浅萱说话,便把我赶了出来。我见白墨在那里守着,便过来找你,生怕一个不留神你再跑了!”云文清解释道,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打趣。 齐之韵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又不傻!我才不会跑呢!”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和力气,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才把云文清拐过来,她怎么可能会跑? “不跑便好。”云文清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声音有些发闷。 齐之韵心肝颤了颤,脸上忍不住爬上红晕,难得的脸红。 她暗想,幸好云文清看不见她此刻的脸色,否则就丢脸丢大方了! 楚浅萱和白墨将药送过去时,云青芜已经醒了。看见楚浅萱进来便立刻赶走了云文清。 楚浅萱想到她昏迷之前的异状,便知道她一定是有话想想要和她说,于是也没有拒绝,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把药碗递给她。 云青芜大口的喝完了药,然后眼睛晶亮晶亮的看向楚浅萱。 对面的女子一脸平静,脸庞精致,细看之下,像极了她的母亲。 云青芜想,这是她寻了许久的妹妹啊! 第117章 姐妹相认 云青芜看着楚浅萱,极是专注,动也不动。脸上的表情温柔似水,楚浅萱倒也极是淡定,被她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也没有觉得不妥。 终究还是云青芜没有沉住气,她看着楚浅萱,心情已经没有刚刚知道她的身份时的激动,如今挑眉,温和的开口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要单独留下来和你说话吗?” 楚浅萱点点头,仍旧是面无表情。 云青芜不禁笑道:“你既然好奇,为何一直不开口问我?” 楚浅萱缓缓的说道:“你既然把我单独留在这里,自然是准备告诉我的,我等着你开口便是了。”话落,顿了顿,又道,“我看你从见到我的蝴蝶胎记的那一刻神情就不大对劲,想来应该是和我的胎记有关。” 云青芜笑着点点头,心中极是自豪,她的妹妹果然聪颖,观察的如此细致,还能如此沉的住气。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有些酸涩,她这么优秀的妹妹,她竟没有福气一同与她长大。虽然知道楚浅萱在南楚过的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生活,甚至还是一直在南楚宫内养大的唯一的公主,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她的妹妹,合该是和她们姐弟一同长大才对! “你可知道,我的母亲当年生的是一对龙凤胎?”云青芜抬眼看着楚浅萱,眸色浅润,看着楚浅萱的眼神充满的温情。 楚浅萱的心里咯噔一声,眉心微皱,朱唇不由自主的抿在一起,手指情不自禁的抓紧了衣裙,对她将要说的事情有所察觉。 云青芜一直关注着楚浅萱,故而对她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她笑了笑,没有询问楚浅萱的动作含义,别开了头,继续开口道:“男孩儿为长,是我云国除了太子以外,唯一的嫡子。女孩儿为幼,一出生便被送离了云国,去向不明。”顿了顿,她继续道,“母后所生龙凤胎一事,除了我便只有我的舅舅和舅母知道。甚至,连我的父皇都以为当年母后只生下了文清一个孩子。” 楚浅萱有所察觉,心底升起一抹不知名的情绪,酸酸涩涩。 “为什么,要把她送走呢?”楚浅萱艰涩的开口问道。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虚无缥缈。 云青芜抿唇,脸上泛起苦笑,摇摇头道:“那时还小,不懂母后的意思。连我也不知道母后为何要把妹妹送出去,明明……”明明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天伦乐事。 后半句话,云青芜没有说出口。 她想起了楚慈对晋元帝的疏离和冷淡,想起了楚慈对晋元帝自始至终都没有的爱情。她被迫留在云国,脱身不得。她爱她生出的孩子,可却也不喜欢她孩子们的血脉中,留着的晋元帝的血。 又爱又恨! 她心情抑郁,最终逝去在最好的年华里。 她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最终的释怀离去。 死亡对于那时的楚慈来说,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她终于可以,以这样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逃离这个束缚着她自由的牢笼。她用鲜血和生命,告诉晋元帝,她宁愿死也不愿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楚浅萱闻言,没有波澜的表情有一丝龟裂。她开口问道:“所以,那个被送出去的女孩儿,是我吗?” 楚浅萱看着云青芜,神情悲伤,似乎有些颓靡,也似乎有些迷茫。这短短的半月里,她的身世几经波折。 先是知道了她不是皇帝和皇后的亲生女儿,再是以为她的父亲是云国的丞相,如今又有人告诉她,她的父母与云国的晋元帝和慧慈皇后。 她不知道上一辈的长辈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能把一个人的身世编织的编织的这般离奇曲折。 若她真是晋元帝和慧慈皇后的女儿,那晋元帝可知道,他向南楚写就的联姻国书,是多么的滑稽可笑吗? 他为他的儿子,求取他的女儿当妻子? 云青芜看着楚浅萱脸上变幻的神色,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随即坚定不移的点点头,唇角勾勒出一抹温暖的弧度,温雅的开口:“是你,我的妹妹!” 楚浅萱没有说话, 云青芜看了她半晌,见她的神情逐渐趋于稳定,却仍旧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不禁心里有些发虚。莫不是,她不愿意知道这些? 旋即,她又有些自嘲。 楚浅萱不愿意知道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她有自己的家庭,有疼宠她的南楚皇帝和皇后,有待她极好的兄长,虽然因为楚浅音的事情给她的名声蒙上了污点,可外人怎么说总归影响不到她的生活和心境、 知道了这样的身世又能如何? 晋元帝若是执意让她认祖归宗,那如何向天下解释自己的公主成了旁的皇室的女儿?这一件事情看着甚小,可是一旦实施起来,压力重重。 告诉她又能如何? 难保她不会胡思乱想,若是因此让她与南楚的帝后和太子生了隔阂,那她的未来可不就被这个真相毁了吗? 云青芜暗恼自己如此沉不住气,不告诉她真相,自己知道了妹妹的身世就足够了,干嘛定要将真相告诉她给她添堵? 楚浅萱这般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自然能够看出云青芜的暗自气恼,她的心里很是温暖,她能看出她心里的不安和小心翼翼,这是她的姐姐啊,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认回这个妹妹。 这么多年,楚浅萱相信一件事情,那就是:只有真心在乎一个人,才会为了怕对方不高兴而不安,而小心翼翼。 想到此处,楚浅萱缓缓一笑,从凳子上站起来。 云青芜心里微沉,想着这事楚浅萱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而选择离去。 她心里做了无数种糟糕的设想,或许楚浅萱会选择就此与她分道扬镳,或许楚浅萱会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每每想到一种设想,云青芜的内心就忍不住咯噔一声。 只是…… 她万万没有想到,对面的女子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前,随即微微俯身,轻轻的抱住她的身躯,笑着开口:“姐姐。” 听到“姐姐”这一称呼的一瞬间,云青芜仿佛觉得心里盛开了无数朵花,每一朵都透着粉红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的笑容乍现,明艳的似是要晃瞎旁人的眼睛。 云青芜颤抖的“诶”了一声,十分的开心。 楚浅萱松开了她,她也仍旧沉浸在刚刚楚浅萱的亲近之中,一直傻笑。 直到看到楚浅萱脸上揶揄的笑容,她才咳嗽两声,脸颊微红的开口问道:“你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排斥?甚至……” 说到此,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楚浅萱。 女子眉眼温柔,示意云青芜继续说下去。 “甚至对此似乎早已了然于心?” 楚浅萱偏头想了想,道:“了然于心谈不上,不过是你一开口我便有了猜测罢了。” “为何?”云青芜很是好奇,楚浅萱是南楚的公主,自小肯定不会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就算她再聪颖,也不可能会对此联想到她身上。除非是…… 云青芜抬头看着楚浅萱,除非是楚浅萱早已知道了自己不是南楚皇室的公主。 似是印证她的猜想一般,楚浅萱继续开口道:“我不久之前便知道了我不是父皇母后的亲生女儿。” 云青芜看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大约不知道,我幼时将浅音从南楚赶走,不是因为嫉妒她得到的万千宠爱,而是因为我在母后的宫外听到了她想要对浅音下手,置她于死地。为了保护浅音,我只能心狠将她赶走,当时还小,只以为只要让浅音远离了南楚皇室,远离了母后,她就能一声平安无虞。 “我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件事。为何浅音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如此的心狠,竟然要不择手段的杀死亲生女儿!甚至为了让浅音死,不择手段,百般算计。直到最近,她终于忍不住,告诉了我所有的真相。 “我和浅音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一直以为我和浅音都是林相的女儿,所以对我们两个用的是两种手段。借我的手逼走浅音,让父皇没有办法接浅音回宫,让浅音在外零落漂泊;然后在宫中不时让我听到她要对浅音不利的消息,让我一直战战兢兢的防备她的一切阴私手段。她让我们两姐妹自相残杀,自己坐山观虎斗,最后得渔翁之利。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母后为了自己的私心所下的一盘棋。我们所有人都是她的一颗棋子。都是为了满足她的报复和求而不得的私心的棋子!我先前也以为我是林相的女儿,听你这么说,我也才知道,原来母后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云青芜听着,心头也忍不住泛酸。她一直以为,楚浅萱在南楚过的无忧无虑,皇帝和皇后都对她极尽包容,楚轻辰也是百般的对她好。却不想,原来那个端庄娴雅、慈悲心肠的皇后,竟是如此的黑心阴险! 只是,云青芜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你和浅音能被舅舅送到南楚的皇室了做了这么久的公主,而皇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甚至对你们二人视若己出?” 楚浅萱笑了笑,很愉快的为她解惑:“姐姐可知道,慧慈皇后和林相的真实身份?” 云青芜有些不明白楚浅萱在说什么,她疑惑的开口道:“母后和舅舅难道还有什么旁的身份不成?” 天下人都知道,晋元帝一次暗中出访,对慧慈皇后一见倾心,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而林胥卓也凭着自己的妹妹,有了施展才华的空间。在云国的朝堂上无往不利,从最小的官吏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的丞相! 她从未听说过慧慈皇后和林胥卓的身份,一直只当他们是一对平民兄妹。除了她,怕是天下人都是这般想的! 还是头一次听说,他们二人有着旁的身份。 楚浅萱见云青芜委实不清楚这些事情,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林相……舅舅是南楚的太子,母亲是当年南楚的楚慈公主!你说,舅舅本来应当成为南楚皇帝的人,做了云国的丞相,晋元帝是不是赚大了?” 楚浅萱眉峰微挑,她自己都觉得晋元帝委实幸运。随随便便的一次出访,不仅得了南楚唯一的公主当皇后,还让本应成为皇帝的人受他驱策,为他整顿朝堂,增强国力! 云青芜表情惊愕,半天没有回过神! 在听到楚浅萱这这般问的时候,她想着母后和舅舅顶多是和南楚的皇帝较好的贵族,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二人的身份如此尊贵! 难怪,难怪南楚的皇帝一点儿也不在意楚浅萱和楚浅音的身世,心甘情愿的让她们二人占着南楚公主的头衔,给她们无上的尊荣和荣耀。 她惊愕的半晌,才有些呆愣的问:“那……舅母是……” 她抬眼看着楚浅萱,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舅母是南楚秦老将军的嫡女!”楚浅萱笑着答道。 云青芜的表情委实有些一言难尽。 她到如今才知道,原来云国的言凤城这般的卧虎藏龙,一个个看着本来没什么背景的人,竟然如此的金尊玉贵!在知道了林胥卓的身份时,她就隐隐的对秦罗的身份有些怀疑,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传说中为了南楚太子自杀的人竟然自己一个人跑到了云国,抛弃了所有的荣华和身份,愿意与他荣辱与共! 这样的坚守,让云青芜也很是感动。她一直都知道她的舅母是个柔柔弱弱的人,却没有想到,原来这般柔弱的舅母,也有这样的坚持! 云青芜想,这便是爱吧! 爱能让人披荆斩棘,也能让人无所畏惧! “姐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楚浅萱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眸中波光闪闪,狡黠灵动。 云青芜回神,心中一突,挑眉看着楚浅萱,觉得楚浅萱这个语气定然不是要告诉她好消息。 楚浅萱笑着开口道:“我和云文逸的婚事,你可是会想办法帮我解除?” 第118章 父女谈心 云青芜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 楚浅萱弯唇,看着笑不停的云青芜,想着这有什么好笑的。 “放心吧,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和文逸的婚事自然要作罢,不然成什么样子!”云青芜保证道。 楚浅萱闻言眼眸弯弯,明眸皓齿的女子,十分的明丽! 云青芜正想继续开口,似是若有所察,她抬眼望向门口,扬声道:“文清,我知道你在外面,进来!” 声音朗朗,甚是坚定。一点儿也不像刚刚从昏睡之中醒过来的人。 楚浅萱一愣,转过头去,果然看见门被打开,云文清耸拉着脑袋走进来,神色复杂,复杂总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楚浅萱抿着唇,自觉的往旁边退了退。 云文清弱弱的换了一声:“姐。” 云青芜应下了,随即指着楚浅萱道:“这是你的同胞妹妹,你在外面听了那么久,应该听明白原委了吧?” 云文清点点头,偏头看向楚浅萱。女子脸色淡淡的站在一旁,毫不畏惧的回望他2半丝女儿家的羞涩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 云文清看了楚浅萱许久,才开口笑道:“妹妹!” 楚浅萱笑了笑,也回叫道:“哥哥!” 云文清听到楚浅萱叫他,觉得心花怒放。他虽不是云国皇室最小的孩子,可他自小到大都想要一个贴心的妹妹,想给她极尽的宠爱,把她宠到无法无天。 虽然之前有个云青若,可云青若太过任性,而且她素来任性,不喜欢和他扯上关系。加之他又常年驻守边关,与云青若就更加不亲近了。是以,他希望有个妹妹的要求和愿望都一直没能得到满足。 在门外听到云青芜和楚浅萱对话,听到楚浅萱原来是他的亲生妹妹的时候,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可他知道,这种感觉一定不是讨厌。连齐之韵都能看出他心中的欢喜,可见他对于多了一个妹妹一事一点儿也不排斥。 云青芜说完了想说的,被楚浅萱哄着又去睡下了。 楚浅萱去厨房收拾汤药罐子,白墨尾随着她走进来,帮着他一起收拾。 楚浅萱眉眼弯弯,觉得心里甚是静谧。这样的安稳,是她盼了数十年的。 她忽然开口:“白墨,我和云文逸的婚事一定会作废的!” 她说的无头无脑,白墨有些怔楞,不懂她的意思。 楚浅萱看着白墨,继续道:“我不想再回皇宫了,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出去走走吧。你和我,再也不理这些红尘事。皇兄既然知道母后要对浅音下手,日后自然不会坐直不理,加上还有萧叶岚从中协助,我再也不用担心浅音受到伤害!” 女子深深的看着白墨,表情极为认真。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肌肤映衬的莹白如玉,细腻光滑,女子盈盈浅笑,那一瞬间,白墨像是觉得自己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春暖花开。 他等了许多年的女子,如今站在他的面前,真情切意的告诉他:“白墨,我们走吧。” 白墨的心中涌上了无数的情绪,曾经的求而不得,曾经的退避三舍,曾经的恼怒孤单,在这一刻都化作飞灰,消失在空气之中。余下的,只是内心的平静和欢喜,他道:“好。” 他本就是武将,他的凌云壮志除了保卫国家疆土,护佑南楚百姓,便是与楚浅萱共度一生。如今海清河宴,本就不需要他。他愿意陪着楚浅萱四海飘零,愿意陪着她赏遍世间美景,可在国家危难之时,他同样也会挺身而出。不为了官运亨通,不为了百姓赞颂,只是为了坚守住他的理想和抱负。 而这些,楚浅萱与他心意相通。即便他不说,她也将这些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她知道白墨的眼中,不止是儿女情长,更有家国天下。 于是,楚浅萱见白墨点头以后,又弯唇开口:“白墨,我只是希望这个社会四海升平。”这样,我的白墨就再也不用上战场,不用在自己的身上增添新的伤疤和伤痕。 …… 云青芜既然知道了楚浅萱和身份,就再也不愿意呆在这里游山玩水。她归心似箭,生怕自己回去晚了这件事情再出什么差错。 可是云青芜也知道,她着急回去,也可能只是为了……那个冷硬如铁的男子。 云文清虽然知道云青芜有暗卫相互,可这一路上难免会出什么差错。于是和齐之韵商量之后,二人跟着云青芜一同回去,将她送到言凤城再离开。 而楚浅萱和白墨则想要趁此良机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抛却纷纷扰扰,不问世事,潇洒的走一遭。 于是第二日天刚刚亮,五个人再度分道扬镳。 楚浅萱和白墨随意的找了个方向离开了, 而云青芜三人则见挑拣了最快的方向往言凤城赶去。楚浅萱的婚期已经迫在眉睫,云青芜大致的算了算,再过三日左右晋元帝就要派人前去南楚迎亲了。她必须赶在这个期限之前回去。 三人马不停蹄的往言凤城敢,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的早上赶回了言凤城。 看着高高大大的城墙,云青芜松了口气,她回身对着云文清和齐之韵道:“行了,你们把我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文清还是别回去了,免得父皇又不肯放你离开。” “好。”云文清痛快的应下,催促道,“皇姐,你赶快回去吧。我们看你进城了就离开。” 云青芜笑了笑,和二人道别,打马离去。 此时时辰正早,云青芜风尘仆仆的赶到晋元帝的寝殿外时,他不过将将起身。听闻云青芜回来了,一脸喜色,连忙让人传云青芜进殿。 云青芜进殿行礼,被晋元帝拦下。 “回来就好!”晋元帝看着云青芜,老态龙钟的眼睛忍不住的湿润起来。云青芜出去了这么久,肤色微微黑了些,精神头儿看着也比以前在宫里时好了,身体也硬朗了许多,以前一直堆在眉间和眼眸里的郁气也散了许多。这样的变化很是可喜。 晋元帝拉着云青芜的手,察觉到手腕处的凸起,他刚要看,云青芜便缩回手。 晋元帝叹了口气:“青芜,你……” “无碍的,父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云青芜浅笑着安慰他,她看出了晋元帝的小心试探,也发现了这一趟回来晋元帝愈发斑白的头发,她心中酸涩。 虽然她因为妹妹和钱氏的事情冷淡了晋元帝这么多年,可他终归是她的父皇。血脉相连,割舍不去。平心而论,她的父皇对她和云文清素来都是极好的。 “都是父皇的错,父爱若是知道当初你不愿意婚嫁,定然不会逼你。”晋元帝心痛的看着云青芜,此时的他,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仪,也不过是一个为了讨得女儿欢心的老父亲。 云青芜笑着安慰道:“父皇,此前是青芜不懂事,太过意气用事了,反倒累了父皇跟着担心,合该是青芜向父皇请罪才是!” 说着,竟真的要给晋元帝行礼。 晋元帝慌忙拦住云青芜,佯装怒道:“行了,这件事情父皇和你都不提了,听到没有?”见云青芜配合的点头,晋元帝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绽开了笑容,“青芜,父皇看你满身风尘,可是刚从外面回来?” 云青芜点点头。 晋元帝关心的看着她,开口道:“那你也别在父皇这里呆着了,赶紧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刚巧朕要去安排文逸的迎亲队伍迎亲一事,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 云青芜听到皇帝提到了这件事情,便也没有再卖关子,她看着皇帝,眼眸深深。 晋元帝的笑容微敛,见云青芜这样的严肃慎重,便想着她定然是有话说。 果不其然,云青芜直截了当的开口:“父皇,不瞒您说,青芜此次回宫,正是要阻止文逸和浅萱的婚事。” 晋元帝不禁收了笑容,他屏退了四周的守卫,宫殿里只剩下了晋元帝和云青芜二人。 半晌,晋元帝才慎重的开口问道:“为何要阻止这一婚事?楚浅萱是南楚的公主,和文逸身份相当,这合该是一桩好亲事才对!” 云青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晋元帝真相。不管当年的晋元帝对楚慈做了什么,那都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楚浅萱不应当被他们的恩怨牵扯其中。哪怕是楚慈,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女们收到伤害。 云青芜定定的看着晋元帝,嘴唇清启,话音清淡,可这淡淡的语气中,却含着数不清的慎重:“父皇,有件事情,青芜决定告诉你。” “什么事?”晋元帝不由问道,他皱纹丛生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声音沉沉,眸光定定的看着云青芜,心里一突一突的,甚至有些紧张,这种感觉,自打楚慈逝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过了! “父皇,当年母后的那一胎,是龙凤胎。她把男孩儿留在了您身边,把女孩儿送到了南楚,是南楚的浅萱公主!”云青芜直直的看着晋元帝,在她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她能够清楚的听到晋元帝陡然变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她继续道:“父皇,浅萱是您的亲生女儿,是云文逸同父异母的妹妹!” 晋元帝的心情很沉重,他想到了许多种理由,或许是她觉得楚浅萱不适合做云国未来的皇后,或许是因她不喜云文逸,不想要云文逸得到南楚这么强大的后台支持……凡此种种,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 唯独没有想到,他还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 他和楚慈的女儿。 想到楚慈,晋元帝的眼眸情不自禁的就温柔了几分,可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内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为什么,楚慈要把她的女儿送到南楚?她当真恨他恨到了如此地步?他虽然用了卑劣的手段,让楚慈迫不得已的跟在他的身边,可这么多年,除了没有放走楚慈,他自认为给了楚慈最高的宠爱,他是那么的爱护她,不愿意她收到一点点的伤害和侵扰! 可是,为何她还要如此狠心的送走他们的女儿?甚至于,若是云青芜不告诉他,他或许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也或许会酿成大祸!他做了什么?他为他的儿子求取他的女儿为妻,天底下,哪有这么荒唐至极的事情?! 云青芜看见晋元帝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知道晋元帝定然是胡思乱想了,她叹了口气,连忙打住他的思想:“父皇,您不要多想。青芜此前也以为母后送走了浅萱是因为怨恨您对她的禁锢,可此次女儿在南楚游历了一圈,又和浅萱交流过,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听闻云青芜如此说,晋元帝的眼中不禁升起了一抹光芒,他看着云青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父皇可知道母后是哪里人?”云青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晋元帝抿唇,诚恳的回道:“父皇与你母后是在南楚和云国的边境遇见的,你母后从未与父皇说过她的身世,父皇曾派人去查探过,可是一无所获!” “那就对了。”云青芜缓缓地笑了,也没有卖关子,径直说道,“母后是南楚的公主,本名楚慈!舅舅是南楚当年英年早逝的太子,本名楚天卓!”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 晋元帝不禁咋舌! 他在查探他们兄妹二人的身世无果之后,便也没有再次派人去查。总归他们二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么波浪。随着时间的发展,他更是知道他们兄妹二人不慕荣华,对权力之类的身外物毫不在意,故而更是放之任之,万万没想到,他的皇后竟然是当年享誉天下的南楚公主? 难怪,他当年楚天卓和楚慈的逝去的消息时觉得甚是奇怪,原来,那二人竟是被他逼得只能改换身份,改名换姓,一个被他当做笼中鸟,一个从小吏做起,见遍了官场百态。 他曾经好奇过,他给了楚慈这么多的荣华富贵,竟一直入不得她的眼,这是为何?如今他知道了,楚慈本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女子,这些她习以为常的东西,又怎会引得她的喜爱呢? 第119章 再度想问 晋元帝的神情几多变幻,他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不顾朝臣的反对,立了一个在世人看起来毫无背景的女子为后。他也知道楚慈刚入宫时遇到的明枪暗箭,楚慈不在乎旁人对她的中伤,可他都一一为她解决。 林胥卓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可是他硬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为楚慈筑造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坚实后盾。 他当时看着林胥卓初入朝堂,便展示出了他非凡的才情与手段,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朝堂中的新手。毕竟术业有专攻,就算是才华横溢的人入了朝堂都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或短或长而已。可是林胥卓不是如此,他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从小吏做到官居一品的丞相,没有得到晋元帝的帮助与指点。 他的丞相之职是众望所归!起初,朝堂上下还会以为是他靠着当了皇后的妹妹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晋升,可到后来,他用自己的能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晋元帝此时觉得,当初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找到的源头。 林胥卓之所以深谙朝堂之事,是因为他是南楚的太子,自小就接触这些事。 楚慈之所以不为名利所惑,是因为她本就尊贵荣华,根本看不上他给的皇后之位。 想到此,晋元帝忽然想起了南楚的小公主。 她是南楚皇室唯一的公主,自小受尽了宠爱。性情天真,活泼好动,她自小便与白府的少年青梅竹马,二人婚约在身,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可是随着楚慈的早逝,白府的那个少年自此没了笑容,他一生思念楚慈,终于郁郁而终。 “父皇,女儿猜测,母后之所以将浅萱送到云国,许是和南楚的白老将军有关。” 云青芜见晋元帝神情恍惚,心里叹了口气,留下了一句话后悄无声音的退了出去,独留皇帝一个人在大殿里,吩咐了侍卫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而晋元帝听到了云青芜的这句话神色更是复杂。 楚慈的第二胎是早产,那个时候似乎正是白老将军儿子出生。所以,楚慈是因为听了这个消息受到了刺激,才会一时心绪不宁早产吗? 那若是白老将军生的是个女儿,是不是当初送去南楚的就不是楚浅萱,而是云文清了? 晋元帝不知道这个答案,芳魂已逝,或许,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她爱的,只是那个陪着她一起长大、将她护在手心里疼宠的少年!为了弥补她的缺憾,她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异国他乡,去延续她未竟的情缘…… 晋元帝这一天没有上朝,前去南楚的迎亲使节也没有出发,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暗暗揣测,心中疑虑。 云青芜离开殿内,刚走了不远,便见钱多多领着小公公们往这里迎面走来。 钱多多一眼便看见了云青芜,他脸上的神色微微僵硬,二人迎面而遇,躲闪不及。 云青芜不由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端详由远而近的钱多多。数月未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见了她,再不如之前自然随意。那抹僵硬虽然一闪而过,可是她看的清清楚楚。 钱多多走进,行礼问安:“见过公主!” 云青芜没有立刻回复他,只是端详了一会儿后,忽然轻笑:“钱公公是父皇眼前的红人,本宫可不敢受你的礼!” 说完,直接越过他们离开。只是走远了,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消失,终至不见。 钱多多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身后的小公公们见钱多多还没有起身,更是不敢乱动。 他垂着眸,想着云青芜方才的表情。短短的几个月,他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云青芜却不是此前那个端庄柔弱的云青芜了,她会给他耍性子了,也会为难他了。 或许,出去这一遭,云青芜正如她所说,再也不会爱他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 钱多多不禁拧眉,可是,心里怎么就一阵阵的抽痛呢? 云青芜回了自己的宫殿,梳洗之后,困意便止不住的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弯身进入了梦乡! 晋元帝自己在殿里坐了一天,不让任何人打扰。钱多多对他的异常甚是好奇,似乎从云青芜离开之后他如此。 钱多多想去云青芜的殿里找她问个清楚。可刚一出门,便想起云青芜今早对他的冷淡。他跨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想要见她,却又担心被她拒绝。 钱多多在屋子里不住的叹气,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甚是烦躁。 他想着,不就是找云青芜问个事儿么?他是为了更好的服侍她的父皇,理应去找她问个清楚。 想到此,钱多多深吸了一口气,佯装坚定的去了云青芜的宫殿。在路上还想着要怎么面对云青芜,可是当他踏进云青芜的宫殿,发现殿内一片寂静,他走了两圈,便发现那个让他纠结了许久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床上,睡得好不自在。 钱多多咬了咬牙,本想转身就走,可是不知怎么的,身体不听话的走到云青芜的身边,眼睛不听使唤的盯着云青芜。 早上见她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况且十分仓促,他并未自己端看她的容貌。如今在看,才发现云青芜的肌肤不似以往白皙,在外面带了这么久,风吹日晒,也不似以往细腻光滑。她的五官如旧,可是他分明就是看出了不一样的美丽。 钱多多不由蹲下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覆上她的脸。没了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她的肌肤有些粗糙。钱多多想,她在外面还是受了许多的苦吧! 她走的这些个月,他总是觉得心里空空的,知道此刻覆上她的脸颊,他才觉得心里终于充实了许多。 钱多多的脸上不禁扬起了笑容。 正巧此时,云青芜猛地睁开了眼睛,钱多多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手,也来不及离开。只得被云青芜盯着,神情甚是尴尬。 云青芜面不改色的起身,盘着腿,正对着钱多多。 “钱公公此时来本宫的寝殿有何贵干?”还是云青芜先出声打破了沉默,她的眉梢微挑,浅笑着看向钱多多。 钱多多语结:“我……”“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云青芜见惯了钱多多伶牙俐齿的模样,此刻难得见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不由好笑,面色却丝毫不显。 “哦!我来时想请问公主殿下今日和陛下说了什么?为何陛下今日不仅没上朝,连膳食也未曾传召!”钱多多恍然想起自己前来找她的理由。 云青芜挑着眉看他:“本宫和父皇说些什么还告诉钱公公不成?” 言下之意是觉得钱多多管的太宽。 钱多多转念一想,觉得云青芜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人家父女二人的事情,怎么着也轮不到他知晓。 又是一阵冷漠。 “本宫素来都知道钱公公甚善言辞,还是头一次见钱公公找不到话说!”云青芜很是不客气的取笑他。 钱多多的脸色涨红,紧盯着云青芜,咬着牙开口警告她:“云青芜,你不要太嚣张!” “不和我装客气了?”云青芜问他。 钱多多别过头,不再看她。 云青芜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浅声道:“阿元,此番我出宫了一遭,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我受伤时说的那些话着实是太不冷静了些,如今细细想来甚是后悔。” 钱多多心中一动,可是依旧没有回头。他脑中闪过了云青芜当时受伤的情景,他想告诉她,他们试一试的时候,云青芜告诉他,她再也不会爱他。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的心痛,那是自钱氏举族皆亡后,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仍旧记得自己当时落荒而逃,不敢让任何一个人看出他脸上的异色。 云青芜并未理会钱多多的安静,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缓缓的问道:“阿元,若我说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你可会接受?” 云青芜说的很直白。她知道她这一生就只会爱这么一个人,除了钱多多,再没有旁的人可以入她的眼。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当心里有了一个人之后,再看其他的人都不过是尔尔。 钱多多的耳边回荡的全是云青芜的话。 他不由转回视线,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盈盈浅笑,盘着腿坐在床上,漆黑的头发散落在素白的寝衣上,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随意。外面的磨砺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更加的光彩四射。 钱多多不由想起他和云青芜之间的种种。 从小的两小无猜,后来一夕生变,两地分隔。 他改换身份入宫之后,再见云青芜,他的心中波澜起伏,可是那个女子却不知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深得晋元帝信任的公公。 他看着她的女孩儿恭谨的坐在宴席上,脸上挂着疏离而礼貌的微笑,眼眸中有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她身处热闹之中,却又与当时的热闹格格不入。她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世间百态,不予评论。 她对云青若的针对忍气吞声,她远离宫中的一切,若不是重大的宴会必须要参与,她总是窝在她的寝殿里,从不出门。 他当时想,他的女孩儿,自小嚣张肆意,最喜热闹。向来笑声如铃,素喜红尘万丈。怎么如今,成了这个鬼样子? 后来,为了帮助调查齐之韵失踪一事,他和云青芜才真正意义上有了新的交集。 他深夜出宫,听到了有女子限于困境之中。可是皇宫大内,他不愿惹是生非,直到听见了有人念出“天佑书元”,他才停住了脚步。 他对那个玉佩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的贴身玉佩,后来被云青芜拿走。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云青芜早就忘记了他,却不想,她竟一直收着那个玉佩。 他救下了云青芜,本想不惹麻烦转身离开,可是却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带着云青芜出了宫。知道了他和墨枫关系匪浅后,云青芜在宫里也是处处关照他,不像以前一样躲着深得晋元帝信任的他。 他不知道云青芜是怎么认出他的,毕竟这么多年,变得岂止是云青芜一个人? 他的容貌与幼时变化甚大,一点儿也没有小时候的影子。他喜爱钱财、油嘴滑舌的性格更是与幼时的他大相径庭。 云青芜是怎么认出的他? 钱多多此前还纠结与这个问题,可是此时,他突然觉得没有了纠结的必要。 姑姑说他被仇恨迷了双眼,他知道他没有。 他之所以对云青芜的所有视而不见,除了隔着钱氏这个血海深仇,还是因为他早已配不上云青芜。 他的女孩儿,本该嫁给王公贵族,而不是日后跟着她,漂泊流离,居无定所。他不是钱书元,他只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钱多多,他给不了云青芜单纯的爱情,更给不了云青芜安稳的生活…… “阿元,你还想拒绝我吗?”云青芜看的清楚,钱多多眼中的挣扎她一览无遗,她开口,语气尖锐,“你这次想用什么理由打发我?不爱我?若说不爱,你又怎会挣扎良久?这个理由说出来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能说服吧!” 云青芜冷笑,继续开口道:“还是用惯了的陈词滥调,告诉我我们中间隔着钱氏的血海深仇?阿元,若说我之前还能因为你的这个理由心生退意的话,如今不会了!” “我出去了走了走,才明白人不能只看到过去。是,父皇当年确实是下旨诛杀了钱氏满门。可是,你想过没有,倘若父皇当真想要将钱氏诛杀殆尽,你怎么会活下来?就算当时你不在国都逃过一劫,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想要将一个少年格杀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若是父皇当真想要将钱氏连根拔起,又怎么会留下媛姨的性命?这是皇宫,若是没有父皇的允准,你以为这么多年,就凭我断断续续的送饭,媛姨当真可以活下来吗?” “阿元,你醒醒吧!执着于仇恨,只会让你迷失自己!父皇将你留下,不就是给你机会想让你为当年的案子平反吗?你连这都看不出来,一心执迷于仇恨,岂不是白瞎了父皇的心血!” 第120章 震惊不已 钱多多的瞳孔瞬间紧缩,整个人显得十分震惊。他看着云青芜,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当年明明是晋元帝忌恨钱氏声望过高,一心想要处之而后快!他们一家上百口人,都被他屠杀殆尽!他的仇还没有报,云青芜却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不是这个样子!那还是怎样?他们钱氏满门的性命,不是因为晋元帝的猜忌,又是因为什么才全部消亡的? 因为一场屠杀,他从前呼后拥的富家子弟沦落到天涯逃亡的地步,他被狼群围攻过,险些性命丧失!他失去了他的女孩儿,他没有和他的亲人们见上最后一面! 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道,他记恨了晋元帝那么久,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话? “阿元……”云青芜看着钱多多悲怆的神色,不由担心的开口。她暗自懊恼,怎么情急之下把这下话给说出来了! 钱多多看着云青芜,眸光沉痛,带着浓浓的悲伤和厌弃,看着云青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问:“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听我说……”云青芜慌忙的想要抓住钱多多的手,却被他躲开。 钱多多咬着牙开口:“好,好,好的很!你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也知道这些事情,一直看着我记恨你的父皇,看着我想尽办法为了钱氏灭门的血案报仇,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云青芜慌乱的摇头:“不是这样的,阿元,我也是……” 话还没说完,钱多多看也没有看她大步离开,云青芜跟着站起来,想要追上他,连鞋子也没有穿就跑向钱多多。她心里有种预感,如果这次钱多多走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不行!不是这样的! 云青芜暗恼自己的冲动,她果然出去游玩了一趟之后,连基本的忍耐力都没有了!她这么说,钱多多肯定会误会!可是不是这样的啊! 明明钱多多都来找她了,明明他们就要和解了,她怎么把这样好的情景搞成了这幅模样? 钱多多走的极快,步子迈的也很大。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云青芜刚才说的话! 突然,身体被紧紧的抱住,云青芜发了狠,用力的拦住他。 “松手!”钱多多低吼,声音很是不悦。 云青芜摇头:“不松!”说着,声音很是委屈,“松手了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钱多多气结,云青芜抱他抱的紧,他也不敢用力扯开她,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力气。若是不小心伤了她…… 想到此,钱多多更是觉得气闷。云青芜瞒了他这么多的事情,把他当成傻子哄骗,他又何必要顾及她? “阿元,你听我说,这些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绝没有要故意隐瞒你!”云青芜趁此机会,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的倒出了。 见钱多多没有反应,但也没有再想着挣脱她,她忍不住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我此番出去,见到了舅舅,也知道了许多我曾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加上我隐瞒身份,处处都行在百姓中间,知道了许多在宫内不知道的事情。 “阿元,当年的钱氏不是因为惹怒了父皇才被株连,而是惹怒了当时朝内的高官。你还记得吗?当时的大将军还是御史以及父皇身边备受宠爱的公公,他们三人狼狈为奸,朝内朝外给父皇施压,他们陷害钱氏,趁着舅舅和萧王不在朝中,逼迫父皇诛杀钱氏。 “多多,父皇当年是为了保你才会把你调出京城的。他保护不了钱氏满门,至少保护的了你和媛姨。当年朝政本就不稳,母后新亡,父皇沉溺于悲痛之中,大权旁落,才造成了这等惨剧。诛杀钱氏,根本就不是父皇的本意!” “阿元,不要再恨了,把当年的主谋都解决了,我们就走好不好,带着媛姨,我们再也不留在京城,好不好?”云青芜低声的询问,口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她不想她的阿元被困在仇恨之中,她也相信,这也不是媛姨的想法。 她们的愿望都很简单,希望阿元一世平安,一世无忧。 钱多多听完云青芜的解释,沉默不语,没有开口说话。云青芜等的有些着急,不由又问道:“阿元,好不好?”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钱多多闭上了眼睛,艰难的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云青芜在他腰间交叠的双手,以示安慰。就在云青芜以为钱多多要同意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迫拉开,继而男子低哑的声音飘散在耳畔:“青芜,不要逼我!” 说着,看也没有看身后的云青芜,径直离开。这次的速度比之前更甚,在云青芜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钱多多的踪影。 云青芜呆呆的看着钱多多消失的方向,僵硬的站了好久,在无力的蹲下,捂着脸,泪水终于忍不住,挣脱了眼眶的束缚,倾泻而下! 钱多多从云青芜的宫殿出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精神。他失魂落魄的走在皇宫的街道上,整个人呆呆愣愣,迷茫到找不到方向。 站了半晌,他转了方向,去了钱媛被囚的小屋。 他远远地便看见了钱媛的小屋的前面坐着一个人,看着背影不是云青芜。他加快了脚步,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正是窝在大殿里一天没有出门的晋元帝。 钱多多抿唇,理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隐在了暗处,听着晋元帝在说些什么。他的身体十分紧绷,保持了虽是战斗的状态。只要晋元帝想要对钱媛不利,他立即就能前去阻止他! 晋元帝穿着常服,身边也没有带侍卫。他自己不拘小节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低低的开口:“阿媛,好久不见了。” 声音干涩低哑,带着痛苦和悠远的回忆。 小屋里传来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随即又飘出一道干涩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砾磨了许久:“好久不见。” “你不问问朕为何突然来了这里吗?”一阵静默之后,晋元帝率先开口。 “陛下若是想要告诉我,自然会告诉。何须我发问?” 晋元帝低低的笑了:“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性子!”说完,晋元帝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月亮。月亮清亮如昔,只是物是人非,他们都不复当年的年华! “阿媛,今日青芜告诉了我一件事情,她说当年小慈生的是一对龙凤胎,一男一女,女孩儿一出手便被送走,隐瞒的天衣无缝,这么多年,朕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晋元帝苦笑,问道,“青芜总是来与你聊天,这件事情,她可曾告诉过你?” 钱媛没有说话。 晋元帝了然,这是默认了。他自嘲的开口:“小慈当年果然是怨恨朕把她带到了这个毫无自由的地方,就连朕的孩子,她都舍弃的半丝不待留恋!” 钱媛听出了晋元帝语气中的讥嘲,她忽然想到了当年晋元帝把楚慈带回皇宫时的神采飞扬,那个正值壮年满心抱负的男子,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化作了绕指柔,他想尽办法讨得楚慈的欢心,从不气馁。宫中哪个女子曾经得到他如此相待?就连他的原配皇后,都不曾得到过晋元帝如此的痴心。 他所有的爱情都给了一个叫做楚慈的女子,从始至终,矢志不渝! “陛下,慧慈皇后早就不恨你了!”钱媛终是不忍心,开口道。 晋元帝半丝也不相信,他弯了弯唇角,自嘲的开口:“阿媛,如今连你也要哄骗朕了吗?” “我没有哄骗陛下。”钱媛语气淡淡,“陛下当局者迷,我却看得清楚。慧慈皇后起初或许是怨恨陛下的专横独断,可她毕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陛下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若是怨恨陛下,又怎会心甘情愿的为陛下生儿育女?陛下应当知道,若是慧慈皇后不想生,她有千万种方法让孩子们没有出生的机会!” “可是她若是不怨恨朕,又怎么会狠心将朕的女儿送离朕的身边?”晋元帝低着头,闭上了眼睛。他的脊背佝偻着,现在在这里的已经不是在朝堂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他只不过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垂暮的老人,为着壮年时的爱恋迷惘且不知所措。 “正是因为慧慈皇后不再怨恨你,才会选择送走那个女孩儿。”钱媛继续解释,“陛下应当知道,当年慧慈皇后宫中无友,我是她唯一的好友。我们之间本就是没有秘密,当年送走浅萱一事,我也参与其中。她把浅萱送到南楚,是想要让浅萱为她负了白老将军一事作出补偿。她将浅萱送到南楚,让浅萱和白老将军的儿子一同长大。慧慈皇后不是想让浅萱延续她未竟的情缘,她想的是让浅萱弥补她的过错。陛下,难道你不明白吗?慧慈皇后被你打动,察觉到自己对你不再怨恨,才会对白老将军感到愧疚。她没有办法弥补白老将军,才想着弥补他的儿子!” 晋元帝听到钱媛的这些话,心里百感交集。这么些年,他总是执着于楚慈对他的冷淡,他一直以为楚慈就连死亡都是带着对他无尽的恼恨,所以云青芜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的就是楚慈对白老将军至死不渝的爱。他从从未想过,原来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说不清喜悲。 听到楚慈对他没了怨恨,他本该高兴才是。可是,他的楚慈,永远的只能停留在冰冷的墓室里,不见天日。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永远! 晋元帝说:“阿媛,朕感觉朕撑不下去了。” “陛下……”钱媛喃喃的唤道。 晋元帝说:“阿媛,朕已经不再年轻了,朕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朕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小元,能不能看到钱氏的血案得到洗刷。朕对不起你,没有能够保护好你的家人;朕也对不起青芜,没有保护好她的爱人。朕一直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可是朕却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阿媛,朕真的累了……” 口中涌上一抹腥甜,他担心吓着钱媛,用力的想要咽下,可是那血腥味太过浓重,他一时没有忍住,鲜血从口中溢出。他苦苦的笑了,抬起袖子抿掉了唇边的鲜血,对着屋子的钱媛开口:“阿媛,再等一等,朕一定可以把你送走的!” “陛下……”钱媛再唤,门外已经没有了声音。她的脸色隐在黑暗之中,细碎的月光从小门处投射进来,映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 晋元帝离开之后,钱多多一脸震惊的从暗处出现。他们二人刚才的谈话,都被他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朵里。若是云青芜的猜测他还能想着是云青芜为了骗他而编织的一个拙劣的借口,可是听到他的亲姑姑和晋元帝的这番对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一直想要杀死的人,当年保住了他的性命,也保住他姑姑的性命。 老天像是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将他耍的团团转,而他却无力扭转。 钱多多走近校门,坐在刚才晋元帝坐的位置,低声开口:“姑姑,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钱媛听到钱多多如此询问,又听到他语气中的颓靡,她便明白了钱多多定然是听见了晋元帝和她的谈话内容。她叹了口气,沉重的叹气声飘散在空气中,紧接着,她的声音响起。 “我和晋元帝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当时先帝一直想要撮合我们二人成亲,奈何我只是把他当做哥哥,而晋元帝也对我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故而这件事情就搁置不谈。我在幼时 第121章 晋元帝崩 “我入宫不久,晋元帝便带回了慧慈皇后。我在宫中本就没有说话的人,机缘巧合之下我们二人成了好友,常在一起玩乐。晋元帝看我和慧慈皇后聊得来,便让常去寻她,免得她在宫中无聊。 “当年林相为了给慧慈皇后提供庇护,从小吏官至丞相。我和慧慈皇后本就较好,一来二去,林相也和你父亲交情甚笃。再加上萧王,他们三个互相扶持,在朝中走的甚是稳健。钱氏本就是望族,后来的声望又如日中天,早就惹了朝中人的眼红。 “林相和萧王都是运筹帷幄之人,那些人算计不了,只得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对付你父亲身上。你父亲生性耿直,不谙这些阴谋诡计,林相和萧王也处处提醒他,可你父亲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后来慧慈皇后诞下双胎,林相为了帮她把小女儿送到南楚,离开了言凤城,恰巧当时萧王也身有任务外出。那些人抓住了这个机会给你父亲挖了一个大坑,偏偏你父亲没有察觉。慧慈皇后逝去之后,晋元帝沉溺于悲怆之中,陈兵十万于龙雪山,逼迫雪山老人救活皇后。晋元帝因为放松了对朝政的把控,萧王亡于延城,林相外出奔走,那些人瞅准机会,朝内污蔑你父亲造反,朝内陷害我照顾青若公主不利,毒妇心肠!人证物证俱全,根本没有丝毫翻身之力。晋元帝身旁的公公在伪造的圣旨上加盖了玉玺,钱氏满门被诛,等晋元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他只能把我保下,但是那些人用这些玄铁锁链将我束缚在此,昭告天下我已身亡。晋元帝无法,只得想办法让青芜发现这里,他派的人和青芜为我送饭,我才能得以苟延残喘到今天!” 钱媛缓缓的说着,当年的事情仿佛画卷一样,又在眼前缓缓的铺陈开来。本来以为早已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人和事,原来一直都记得那么清晰,深深地镌刻在骨血里,至今难忘。 当年她的无助,她看到家人悉数皆亡时的痛苦,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她恨不得将那些人剥皮抽筋,没有人能把她的家人还给她,也没有人,能把她的自由还给她。 钱多多屏息听着钱媛的叙述,呼吸愈发的清浅。他忽然想起,他无数次想要对晋元帝下手的心情,那种不能湮灭的怨恨,险些灼烧了他自己。每天看着晋元帝的脸,他想起的都是已经魂归黄泉的家人。每每想起,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也才知道,原来他恨不得食肉啖血的人,竟原来是那个保全了他姑姑性命的人! “姑姑,这些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钱多多垂着眸,为何要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对一个本没有仇怨的人恨之入骨! “我起初沉浸在你尚还在世的事情之中,没有顾及到你想要报仇的心情。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却一直都没有给我告诉你的机会。”她也心急如焚,担心钱多多做了错事。可她被困于囹圄之中,无法脱身,做不了任何事情! “阿元,姑姑希望你能够看清楚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逝者已矣,你父母都会希望你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走不出来。”钱媛言辞恳切,语气悠悠。 她也恨过,她也怨过,可是恨过、怨过,又能如何?她依然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的家人也没有办法回来。后来她便看开了,不要恨,恨会让人迷失心智。 她希望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可以安稳度日,可以不被仇恨所扰。她们的阿元,本该就是这幅模样。 钱多多觉得自己的眼睛疼的发涩,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他一直把为钱氏报仇当做最重要的事情,他一直把颠覆晋元帝的黄泉当做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如今却做不下去了! 那他为了这些虚无的事情努力了这么多年,又成了什么?难不成全部成了笑话? 钱多多无意识的笑着,钱媛听的心里发慌,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阿元,阿元……” 钱多多没有理会她,半晌才道:“姑姑,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钱媛静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末了,补充道,“阿元,姑姑希望你好好的。” 钱多多没有接话,失魂落魄的走回去。 晋元帝回到了寝殿里,云文逸早在殿中等候。他虽然还未官复原职,却也已经可以往返于皇宫和府邸之间了。 云文逸看见晋元帝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本来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关切的话语:“父皇,您身体可还安好?” 语气甚是关系,丝毫不作假。 晋元帝听见他说话,才发觉殿里有人,他恍惚的摇摇头,道:“无碍。”语落,才开口问道,“你此番来可是为了联姻的事情?” 云文逸抿着唇,点了点头。他今日上午便收到了消息,说是前去迎亲的使节没有出发,他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晋元帝告诉他原委,便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便匆匆赶来了皇宫里。结果却发现晋元帝不在寝殿,于是只能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晋元帝叹了口气,眸色复杂的看着云文逸。云文逸心里一突,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晋元帝沉重的开口道:“文逸,这场联姻,取消吧。” 云文逸的眉心猛的蹙起,不解的问道:“为何?”这场联姻一直都顺顺利利,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毫无征兆。 他措手不及。 晋元帝也没有想要瞒着他,于是开口道:“文逸,浅萱是朕的女儿。” 这个消息飘进云文逸的耳朵,像是耳边响起了一道惊雷,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一脸震惊的看着晋元帝。 晋元帝叹了口气,缓缓的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叙述给他。 末了,他道:“文逸,联姻一事就这么了了吧。” 云文逸半天没有说话,他也知道既然楚浅萱是晋元帝的女儿,那他们的婚事怎么样都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只是,云文逸低着头,掩去了眼中的阴霾。只是他怎么能够甘心! 晋元帝也知道云文逸的心情不悦,他也叹气,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总归你和浅萱本就没有交集,这场婚事结束了也没有大碍。” “是,儿臣晓得了。”云文逸淡声开口道。 晋元帝知道他心有不平,却也不理解他为何会是如此,于是问道:“文逸,你当初突然告诉朕你想要娶浅萱为妻,当时你们分明没有见过,你怎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云文逸抿唇不语。他不想欺骗晋元帝,却也不知道真相说出来他会不会生气。 晋元帝知道他不想说,便也不再强迫他,只是道:“你明日就去朝中任职吧,别在府里待着了。” “可是还未到半年之期。”云文逸拧着眉,不解的看向晋元帝,不明白他为何改变了主意。 晋元帝神色微沉,颇显老态,他叹息着开口道:“文逸啊,父皇老了,撑不了多久了,怕是你还不满半年父皇就撒手西归了。未来的云国,全靠你了!” “父皇……”云文逸听晋元帝这样说,也忍不住有些伤感,“父皇身体康健,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 晋元帝笑笑,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他撑不下去了。 “趁此机会,朕刚好和你交代一些重要的事情。”晋元帝忽然凛了神色,正色道,“朕这一生,执政数十载,不说能够名留青史,却也没有做什么大恶之事。可是父皇心里却对一件事耿耿于怀。” 云文逸安静的听着。 晋元帝继续道:“当年那些小人趁朕悲痛,用了诡计逼死钱氏满门。这么些年来,朕始终没有机会为钱氏洗清冤屈。朕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钱氏洗雪冤屈的那一天了,只希望你能够秉承朕的志向,替朕完成朕未竟的事业。” 云文逸对钱氏一事了解不多,可是却也知道钱氏满门忠烈,当年被查出造反一事本就不寻常,如今听晋元帝如此说,才明白这件事原来一直藏在他的心里。 晋元帝定定的看着云文逸,苍老的眸中只是希冀。 云文逸在他的注视之下缓缓的点头,他道:“儿臣明白!” “文逸,朕相信你的性子,只求你,万望做好这件事。否则,朕就算在黄泉也不能瞑目!”晋元帝口气殷殷。 云文逸保证道:“父皇,儿臣定会做好这件事,为钱氏昭雪。请父皇放心!” “这便好。”晋元帝放心的笑了笑,脸色有些疲累,他挥手道,“文逸,朕累了,你早些回去吧。” “儿臣告退。”云文逸从善如流。 晋元帝却没有立即休息,而是看着云文逸离开的身影,又望向了皇后寝宫的方向,在烛火的照映下,他缓缓的勾唇,眼中尽是解脱的笑容。神色轻松自如,苍老的神态也褪去了几分。 他想起了当年青春四溢的楚慈,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想起了她的种种…… 晋元帝起身,缓缓的走向床榻,顺理成章的躺下,轻轻的合上眼睛。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对着寂静的黑夜,轻声吐口:“小慈,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一夜安稳。 第二日,晋元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三国,天下哗然。 钱多多是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人。 他清晨去唤晋元帝起床,没有得到回复。便和几个公公一同进了寝殿,发现晋元帝依然睡得很安稳,只是脸色略有些不正常。他心道不好,上前去探他的鼻息,呼吸皆无。 云青芜一得到消息,便立刻跑到了晋元帝的寝殿,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大臣,云文逸清早得到消息也已经赶到寝殿,在主持大局。 一看到云青芜,云文逸便赶忙交代了大臣之后走到她身边:“皇姐……” 云青芜看到云文逸,便立刻抓住了主心骨,她紧紧的拽着他,眼神慌乱:“父皇还好好的,这都是你们骗我,对不对?” 云文逸忽然失了言语。 “你说啊!”云青芜带着哭腔,不断地摇着云文逸的手臂,“你说啊……” 她不断的说着,直至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来话。 明明昨天还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皇姐,节哀吧!”云文逸安慰的开口。 云青芜失魂的蹲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哭的撕心裂肺。 云文逸想要安慰她,却说不出什么话。他和云青芜毕竟自小没有在一起,感情不深。 只是,他也很是难过。他离开寝殿的时候,晋元帝有些疲累,他并未发现他的异样。等得到晋元帝驾崩的消息时,他才想到,晋元帝昨晚的那些话,像极了交代后事! 他怎么能愚钝到这个地步! 云文逸暗自懊恼,他站在原地,陪着云青芜。 钱媛听到钱多多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阵静默。脸上看不出息怒,一片平静,只是在钱多多离开之后,默默地低声诵经,为他超度。 生前的恩怨情仇,随着死亡,一应化为虚无。 云文清在半路听说了这件事,想也没想,他立刻上马往言凤城赶来。齐之韵自然是跟着他一同回去。 不知身在何处的萧叶岚,只是对着言凤城的方向,遥遥的行了一礼,低声祈愿:“舅舅,一路走好!” 这一声“舅舅”,是晋元帝期待了许久,却直到身死也没有听见的。 远在阳川城的林胥卓,也同样听到了这个消息。远远的朝着言凤城的方向,郑重的行了君臣之礼。 南楚皇帝得了这个消息,终是松了口气。晋元帝驾崩,云文逸服丧期内不得婚嫁,那他和楚浅萱的婚事势必推迟。三年的时间,世事变化无常,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南楚、西齐皆向云国递交了国书,对晋元帝的驾崩表示了遗憾和悼念。 随着晋元帝下葬,标志着一代国主的时代就此过去。 第122章 浅音下落 国不可一日无君,云文清自愿放弃皇位,于是云文逸在众人的推举之下成功登基。 登基伊始,先行册封,封二皇子云文清为逍遥王,允其逍遥自在;封公主云青芜为长乐大长公主,超一品位份;追封已逝公主云青若为长宁公主…… 这些常事暂且不提,让天下华哗然的是新帝登基,便用铁血手腕整顿朝纲,重审当年钱氏血案。一时间,涉及当年事情的朝堂中人人人自危,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这些事情,云青芜自然也有耳闻。 云文逸雷霆手段,短短数日便将当年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然后便是抄家审判,这些事情,在云青芜的建议之下,他全部交由钱多多一手进行。钱多多也在大将军的府邸上找到了解开千年玄铁的钥匙。 钱多多亲眼看着当年害他满门的人全部颓丧的进入牢中,了无生气。因为知道逃脱不得,所以没人挣脱。 他冷眼旁观,心里却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轻松和愉悦。 交差之后,钱多多便去探望了云青芜。 自打云青芜得知晋元帝驾崩的消息,哭到昏倒之后,除了晋元帝的葬礼,她一直都窝在宫殿里。 钱多多来得时候,云青芜的宫殿一片漆黑,到处都用厚重的帘布遮挡,半丝阳光也没有渗透进来。 尽管钱多多放轻了走路的声音,可在寂静的宫殿里,依然清晰可闻。 云青芜听到有脚步声,也没有抬眼,便知是钱多多来了。 “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云青芜干哑的声音飘进钱多多的耳中,他脚步一顿,了然开口,“都已经关押进天牢,只待审判之后行刑了!” 云青芜“嗯”了一声,表示了然,随即再没有说话,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钱多多往殿里走了几步,在云青芜的不远处停下,眼睛紧紧的看着抱膝坐在角落里的云青芜,缓缓的道:“我要走了。” 云青芜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件事,并无惊讶,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哦。”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失去的所有的生气。 钱多多心中钝痛,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把她拉起来,却听到女子又平静的开口:“一路走好。” 她没有提自己要和他一起走。 钱多多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忍不住唤道:“青芜,你……” “我很好。”云青芜仿佛猜出了钱多多想要说的话,干脆利落的打断他。 钱多多一噎,神色莫名。 他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云青芜,女子依旧保持着起初的动作,没有活动过。他终是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缓缓的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这座宫殿,将云青芜远远的落在身后。 察觉到钱多多离开的脚步声,云青芜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钱多多消瘦了许多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远,在她的视线中缓缓消失。 眼眶中的泪水倏地落下,缓缓的流过脸颊,留下道道泪痕。 对他来说,大仇得报,云国怕是再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了。 对她来说,父亲新逝,满腔的孤勇全部耗光,她再也没有勇气去追逐她的爱人了。 天涯相忘,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钱多多走后不久,年轻的帝王也来了这里。 “皇姐。” 云青芜僵硬的起身,许久没有活动的躯体僵硬的发麻,半天没有缓过劲儿,她行礼:“见过陛下。” 云文逸扶起她,让她坐下。 “皇姐,父皇一直希望你能一生无忧,你这般折磨自己,父皇看到了定然会心疼!”云文逸看着云青芜,神情关切。 云青芜扯出一模苦笑:“陛下,若不是我带回来的消息刺激了父皇,他不会这么早……” “皇姐!”云文逸打断她,“这本就和你无关!” 云青芜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云文逸看着她,终是缓缓的说道:“皇姐,你出去走一走吧。” “陛下这般容不得我们姐弟二人吗?”云青芜轻声道。云文清在晋元帝下葬之后就离开了言凤城,他纵然没有争位之心,可留在言凤城也会让云文逸心中不安。所以他选择了离开,连齐之韵想要留在这里也被他拉走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云文逸淡声说道,“你我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可朕也甚是敬重皇姐。让你离开只是不希望你日日留在宫里睹物思人,皇宫外的天地甚是广大,皇姐可以出去走走散心,若是皇姐想回宫了,可以随时回来。”末了,云文逸又补充道,“若是皇姐担心朕的人会监视你,对你下手,便带着叶岚给你侍卫走吧。父皇走了,朕也就只有你和文清两个亲人了。” 殿中静静,云青芜一直面无表情,就在云文逸以为云青芜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缓缓的开口:“好。” “皇姐。”云文逸忽然叫道。 云青芜抬眼看着他。 寂静的殿里,云文逸无声的给她做了几个口型。云青芜的瞳孔瞬时紧缩,她想要张口询问,却见云文逸抬起食指压在自己的唇上。云青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朕登基伊始,事务繁忙,皇姐离宫之时朕就不相送了。”云文逸开口道。 云青芜淡定的接话:“无妨。” 云文逸离开之后,云青芜立刻收拾行李,带着萧叶岚给她的侍卫离开了皇宫。出了言凤城,云青芜抓着一个侍卫问道:“你们可有联系你们世子的方法?” 那侍卫点头:“有。” “好。”云青芜声音凛冽,淡声道,“带我去找你们世子,立刻马上!” 那侍卫见云青芜神情凝重,也不多问,立时就带着云青芜去找萧叶岚。 而钱多多,也在离开宫殿之后带着钱媛离开了皇宫。自此天高水长,任君遨游。 云文逸对此毫不惊讶,只是在钱多多离开之后宣布晋元帝的贴身公公因为不舍晋元帝,已经服毒自尽,为其殉葬。 萧叶岚在遍寻楚浅音无果之后去了龙雪山,在那里见了墨枫。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我妹妹呢?”墨枫见萧叶岚一个人过来,甚是好奇。不由挑眉打趣。 萧叶岚神色淡淡,提不起半丝高兴,他缓缓的吐口:“阿音不见了。” “什么?!”墨枫皱着眉头,方才的打趣之情荡然无存,他猛的站起,声音不由拔高。 萧叶岚看着墨枫:“我此番来便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如何找她。她被齐之雅掳走,齐之雅如今回了西齐,我本怀疑齐之雅将她一道带去了西齐,但又担心这是齐之雅的诡计,阿音依旧被她留在了凤凰岭,故而来和你商量对策。” 萧叶岚太清楚齐之雅了,她如今没了主界之人的束缚,早已经无法无天。况且他的记忆在恢复的过程中消耗了他大量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和齐之雅对抗。他和楚浅音之间有“逆命”联系,他从未感觉过不适,那说明齐之雅还没有对楚浅音动手。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继续耽搁下去。耽搁的越久,楚浅音的处境就越难以把握!他不能拿楚浅音的安慰做赌注! 墨枫的神情也很是凝重,齐之雅既然能在萧叶岚的眼底下掳走楚浅音,那她的力量就太深不可测了!况且齐之雅在凤凰岭修习十几年,他听雪山老人提过,凤凰岭灵气十足,是个修习的绝佳之处!没有人知道齐之雅的武力,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若是让之韵回到西齐吸引齐之雅的视线,你我二人去凤凰岭一探究竟呢?”墨枫拧眉望着萧叶岚。 萧叶岚抿唇,神色颇为凝重:“我担心之韵一人应付不过来!” 墨枫的眉心不由皱紧了几分。 齐之韵在西齐本就是个尴尬的存在。她是西齐帝在外流连所生,不仅西齐帝不喜她,还以齐之韵的存在为耻辱!齐之韵能平安无虞的长到现在已然是她运气好了! 她在西齐没有助力,反而又被西齐大权在握的两人仇视,太容易遇到危险了! 他们急着找楚浅音不假,却也绝对不想把齐之韵置于危险之中。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时,侍卫传来了云青芜的消息。萧叶岚不知云青芜缘何急着找他,看了一眼墨枫之后出去见了云青芜。 “叶岚,浅音被困在凤凰岭,你千万要想办法救她!”云青芜一见到萧叶岚,立刻跑上前去抓住他,语气急促。 萧叶岚闻言下意识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云青芜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云文逸特意传递给我消息,让我把此事赶紧告诉你!” 之前云文逸对她做的口型便是:“去找萧叶岚,楚浅音被困凤凰岭!”她虽不知道云文逸所说的是真是假,却也不敢妄自揣测。毕竟关乎楚浅音的安危,还是谨慎些好。故而她立时出宫前来寻萧叶岚。马不停蹄的往龙雪山赶来,幸好不晚! 萧叶岚了然,认真谢道:“多谢表姐!” “浅音本就是我的妹妹,谈什么谢!快去救人!”云青芜急道。 萧叶岚点点头,立刻回去叫了墨枫一同出发,前往凤凰岭。 路上,墨枫问道:“你如何断定云文逸没有欺骗你?” 萧叶岚缓缓的答道:“他如今比我还要怨恨齐之雅,自然不会帮着齐之雅胡作非为!况且此前他因云青若一事伤害了阿音,涉及到阿音的安危,他不会开玩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定律向来稳妥。 他将自己幼时救了云文逸一事隐瞒了这么久,就是想在合适的时候给云文逸当头棒喝,让云文逸在重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他最初的设想不过是让云文逸远离楚浅音,他万万没有想到,齐之雅自己作死,为了满足她自己的私欲杀害了云青若! 云文逸对他这个妹妹千般万般的好,齐之雅既然杀了他的妹妹,他自然是不会与虎谋皮!这些转折他虽没有提前预料到,对他而言却也是天大的好好消息。毕竟,多一个朋友远远好于多一个敌人! 这一消息来得正当时,恰好解了他和墨枫的困境。 墨枫闻言,忍不住松了口气。缩小了范围,总比大海捞针有盼头! 龙雪山与凤凰岭两地相隔甚远,就算是二人昼夜兼程、快马加鞭也用了数月才到! 凤凰岭位于西齐与云国的交接之处,以凤凰岭为界,东边是云国,西边是西齐。正是因为凤凰岭的阻隔,导致西齐与云国交通不便,当年的西齐才轻而易举的自立为国,而云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土成了他国的土地,却无能为力! 越接近凤凰岭,萧叶岚的表情就越是凝重。他不断地告诫墨枫:“齐之雅狡猾奸诈、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千万要小心!” 墨枫先是点头,紧接着问他:“听你的语气,你对齐之雅甚是了解?” 萧叶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高耸入云的凤凰岭,唇边泛起嗜血的笑容。 他怎么能不了解齐之雅这个女人呢? 若不是她,他和他的阿音此时定然在云尊秘境中潇洒度日,而不是在着凡尘受转世轮回之苦; 若不是她,他们的女儿定然会平安的诞生,顺顺利利的长大,在他和阿音的身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个女人毁了他的家庭,毁了他的爱人,毁了他的女儿,他怎么能不了解她?! “走吧。”萧叶岚强压下胸腔中的恨意,淡声说道。 墨枫见他不愿回答,也不强迫,跟上萧叶岚一同往山上走去。 凤凰岭陡峭挺拔,行不得马,故而两人将马扔在了山脚处,徒步往山上走去。 不同于龙雪山草木不长,终年积雪不化,凤凰岭的植株葱郁,生命力十分旺盛!树木参天,边草茂密,每走一步就要压下许多茂密的草木,走起来十分困难! 墨枫忍不住开口道:“难道凤凰岭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吗?怎么比龙雪山还要荒凉许多!” 萧叶岚倒是很平静,他回道:“凤凰岭本就鲜有人至,若非齐之雅为了在凤凰岭恢复功力,凤凰岭根本就不会有人居住!” 第123章 他的梅花 墨枫仍旧低低的咒骂:“这齐之雅究竟是何方神圣,堂堂一国公主竟为了修炼个武艺来到这么个人烟荒芜的地方!” 萧叶岚但笑不语,眼神悠长,心想:阿音,再等一等,我就快要找到你了! 继续往上爬着,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香味飘散在空中,墨枫疑惑的“咦”了一声,偏头看了看四周。 “怎么了?”萧叶岚察觉到墨枫的异状,问道。 墨枫皱着眉头:“你闻到了一股梅花的香味吗?” 萧叶岚抿唇,摇摇头。 墨枫不禁皱着眉思索了半天,终是释然开口:“无妨,想来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他也很是疑惑,这里怎么会出现他的小梅花的味道?那株梅花便是离了龙雪山,也不会到这等荒山野岭! 想了想,墨枫摇了摇头,挥散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晃神之间,他已经被萧叶岚落下了一大截。墨枫失笑,连忙跟上萧叶岚。可是他追的越快,萧叶岚消失的越快。 墨枫暗道不好,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周围的景色依旧是树林茂密参天,偶有阳光渗透过树叶,波光粼粼,或明或暗的光影打在墨枫的脸上,他缓下了脚步,眼睛的余光不时在周围扫过,五指毫无规律的活动,最终紧握成拳。 他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了脚步。这周围的景色一直都未曾变过,像是他从头到尾都在原地打转。 墨枫拧着眉,走到一棵树上有内力划了一道痕迹,然后继续的朝前走。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清楚的看到眼前的树上恰有一道痕迹。 墨枫看到之后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树上,低低的咒骂! “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笨!”一道嗤笑的声音传来,墨枫猛的转身,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笨蛋,看上面!”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揶揄的语气更甚。 墨枫忍下心中升起的怒火,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一片浓郁的绿色之间,一抹素白的身影懒洋洋的躺在树上,嘴里叼着不知名的小草,笑着看着墨枫,那笑容明媚至极,看的墨枫甚是想动手。 “你是谁?”墨枫顺势倚在了身后的树上,环胸看着上面的女子。 女子抬手,引着上身做了起来,顺势转了方向,和墨枫面对面,双腿掉在空中,交替着摇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煞是赏心悦目。 她低头,俯视着墨枫,言笑晏晏,看着极其文雅的女子,说出的话却是一点儿也不轻柔:“怎么?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之前你可是趾高气扬的各种折磨我,怎么如今这么蠢,入了别人的阵法都不知道!” 女子看着墨枫被困在这里,神情甚是解气。 “我一向与人为善,可是不曾做过折磨人的事情!” “呸!”女子偏头轻叱,“墨大少爷,你的脸呢?” 墨枫心思电转,脑子转的飞快,这个女子口口声声说他曾经折磨过她,可墨枫心里清楚他虽算不得好人,可是他却也从来不会折磨人。落在他手里的人从来没有从他手中逃脱过,遑论是女子!更何况,除了他的几个亲人,在对着陌生人的时候他从未表明过姓名,这个女子既然知道他的姓名,那说明这个女子定然对他知之甚多。 墨枫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有想到自己何时见过眼前这个女子。 于是,他浅浅一笑:“姑娘说在下曾折磨于你,可是姑娘也应当知道,在下素来不喜做那些辣手摧花之事……” “你做的辣手摧花之事还少吗?”女子高声打断了墨枫的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愤不平和明显可见的怒意。 她抬手指着墨枫,语气沉重。末了,又觉得只是骂他实在是难消她的心头之恨,于是翻过手腕,之间隐隐有光束溢出,她猛的指向墨枫,光束迅速的朝着墨枫的面门而去。 墨枫凝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一旁侧过,身子倾斜,在光束将要到达此地的时候迅速在空中翻滚,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震得他耳根发麻。 他稳稳的落地,抬头看着余怒未消的女子,绽开了笑容,笑容满面,与面色沉沉的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眼角眉梢皆是笑容,心中的疑惑消失殆尽,转而是一片明了,心如明镜。 他抬手,朝着树上的女子打了个招呼,姿态随意而清闲,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好久不见啊,我的小梅花!” 墨枫说到最后,不由加重了语气,突出强调了女子的身份。 树上的女子没有想到墨枫反应这么快,竟然立刻就联想到了她的身份。她神色一僵,随即抬了抬下巴,傲慢的看着墨枫:“好久不见啊,墨蠢货!” 墨枫听到女子对他的称呼,也不恼怒,仍旧是浅笑吟吟的看着她:“我的小梅花离了我,看来过的不错嘛!” “当然不错了!”女子斜睨着墨枫,“不用被你折磨,日日风清朗润,凤凰岭的灵气充足,过的可舒服了!” “你离开了龙雪山就来了凤凰岭?”墨枫眼睛微闪,顺势问道。 “自然。这个大陆也就只有凤凰岭和龙雪山两处灵气充裕,离开了龙雪山自然要来凤凰岭!”女子理所当然的开口,对于这里的灵气太过稀少一事显然十分不满。 “下来!”墨枫朝她挥挥手。 女子撇嘴:“我不!为什么不是你上来?” 墨枫从善如流,足尖轻点,飞身而上,坐在了女子的身旁,风驰电擎的揽住女子的肩膀,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女子皱着眉,挣扎了几下,发现墨枫用了力气,挣脱不开,她叹了口气,怜悯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墨蠢货,我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只能维持梅花的形体的时候的我了!” “所以呢?”墨枫淡淡的挑眉。 “所以……”女子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即一拳挥向墨枫,“所以你如今打不过我!” 墨枫仍旧揽着她的肩,轻飘飘的躲过她的拳头,不无挑衅的开口:“不需要打得过你,能够在你攻击我的时候躲一躲就可以了!” “你!”女子气到语结,恨恨的放下拳头,扭过头,不想看他! 墨枫低低的笑了,笑声萦绕在女子的耳边,低低哑哑,煞是撩人。女子脸颊微热,觉得心里甚是烦躁。 “小梅花,说正事儿!”墨枫拍拍她的肩膀。 “说!” “我这次来凤凰岭是为了救人,不能一直被困在这儿,你有法子带我出去吗?”墨枫难得认真的开口问道。 女子神色微僵,随即摇头,尴尬的开口:“我没办法。” 墨枫的脸色沉重起来。 “我刚来凤凰岭便被困在这里,我只是需要吸收凤凰岭的灵气,故而也没有去探查出去的办法。”女子开口说道,很是无奈。 墨枫叹了口气。 “不是有一个人和你一起来吗?总归他去救人了,你去不去也无所谓。”女子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有人和我一起来?”墨枫敏锐的察觉到女子话中的漏洞,下意识的问道。 “呃!”女子语结,半张着嘴。 墨枫抬手掐住她的下颌,力度刚好,既不会让她感觉到痛楚,又能达到让她转过脸的目的。他微微的笑着,笑容里尽是阴险:“小梅花,来,告诉我,我会被困进这里是不是和你有关。” 虽是问句,可语气甚是笃定。 女子抬手挥掉墨枫掐着她的手,心虚的开口:“就是和我有关又怎么样!” 墨枫低笑,让女子愈发的心虚。 她弱弱的开口道:“我正修炼便察觉到了你的气息,想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了些,所以……” 女子抬眼,悄悄地看向墨枫。 墨枫的脸上仍旧噙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女子的声音逐渐微弱,直至消失。 “小梅花,你最近愈发的调皮了。”墨枫温柔的开口。 “……没有。”女子声音弱弱的反驳他,半晌,她委实受不了墨枫的“温柔”,强装镇定,又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大不了我想办法把你带出去,你别这么奇怪好吗?” 墨枫不再逗弄她,问道:“你既然被困在这里,又怎么能把我带进来?” “这还不简单!”女子不屑的看着墨枫,给了他一个“你真无知”的眼神,耐心单位给他解释,“这个结界是个很有意思的结界,我虽不能出去,却也能够感知结界外发生的事情,并且把一个人从结界外拉进来简直仔容易不过了!” “你能感知外界的事情?”墨枫看着她问道,见她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问她,“那你最远可以感知到哪里?” 女子掰了掰手指头,道:“这大半座山都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内。” “那你可以告诉我和我一起来的人如今如何了吗?”墨枫问她。 女子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放心吧,这座山的情况萧叶岚还应付的过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谁?”墨枫似笑非笑的问她。 “你猜呀!”女子笑眯眯的看着墨枫,语气调皮至极。 墨枫深深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个条件。”女子坐地起价,抬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说!”墨枫痛快的回道。 “出了这个结界之后你无论去哪儿都要带着我!” “没问题!”墨枫答应她,总归他找了他的小梅花都找了许久,如今既然找到了,自然不会再让她跑。 “这么痛快?”女子忍不住挑眉,怀疑墨枫的话是否有诈。 墨枫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弹了一下女子的额头,无奈的看着她:“放心吧,我不会骗你!” 女子满意的笑了,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立时显示出半座山的状态。本来随意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墨枫看着她的表情渐渐凝重,也不由放轻了呼吸,尽量的不去打扰她。 半天,女子缓缓的睁开眼睛,一片清明。她抿唇,看着墨枫,缓缓的吐口:“我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 墨枫面色沉重。 “或许是他已经走出了这个范围,也或许是他可以隐藏了气息!”女子淡淡的吐口。 墨枫算了算他的脚程,定然不是走出了女子的感知过程,那只可能可以隐藏了气息。只是…… “萧叶岚可以隐藏了气息还能瞒过你吗?”墨枫问她。他的小梅花不是常人,修习的奇特的术法。而萧叶岚也不过是和他们一般无二的武功,还能避过她的感知吗? 女子点点头:“萧叶岚的法力本就比我高强,再加上我的伤势还未痊愈,他隐藏了气息自然可以瞒过我!” 墨枫虽然好奇女子和萧叶岚之间的关系,可是她定然不会据实相告,便也歇了这份心思。 于是他问:“我们要多久才能出去?” 女子想了想,道:“这很难说。设下结界的人对凤凰岭的灵脉极其熟悉,他利用了凤凰岭的灵脉将我困在这里。我目前还没有找到破解之法!” 话落,女子咬牙问道:“你们既然来了凤凰岭,可知道谁常年待在凤凰岭?”若是让她知道了是谁把她困在这里,她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女子神情愤恨,紧握着拳头,怒意滔滔! “我只知道凤凰岭是齐之雅修习武艺的地方。可她和你无冤无仇,没必要把你困在这里!” “谁说我们无冤无仇!”女子冷笑一声,“我们的仇怨大了去了!” 她到是谁,原来是齐之雅这个女人搞的鬼!若是知道凤凰岭是齐之雅的天下,她定然要在龙雪山恢复好法力,好好的和齐之雅算一笔账! 墨枫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有了动机,那齐之雅这般做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墨枫觉得他仿佛进了一个怪圈。圈中的人都对所有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唯独隐瞒了他。他看不透,看不清,也不想去探究。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些事情的背后,远远不是他的力量能够插手的! 第124章 破除结界 墨枫沉默了半晌,脸色变幻不明。 “你说你和萧叶岚来凤凰岭是为了救人,究竟是那个倒霉货被齐之雅盯上了?”女子用手肘撞了撞墨枫,墨枫回神,看着她,“我妹妹。” 女子心思电转,能让他称之为妹妹的似乎就是她在龙雪山从未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听说是个冷冰冰的性子,与她二姐的冷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笑了笑,提着墨枫的衣领将他从树枝上带了下来。女子笑意清浅,稳稳落地之后便松开了墨枫,然后走了两步,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墨枫伸手理了理衣领,神色不恼不怒,甚是平静。 “可有看出什么破解之法?”墨枫问她。 女子摇头:“这个阵法想来是齐之雅研究了许久的,一时之间我也不能破解。” 墨枫失笑:“你被困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想过出去?”仔细算算,自打她从龙雪山出走,怎么算也有一年多了! 女子理所当然的开口:“这里是凤凰岭的灵脉所在,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它的灵气,被灵脉留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啊!” 说着,福至心灵,女子恍然开口:“这里的结界是以灵脉的灵气所结,若是吸走了灵脉的灵气,这个结界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墨枫闻言,挑眉看着她。 女子说完,又皱眉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 “灵脉是维持凤凰岭的生机所在,若是将所有的灵气吸走,那凤凰岭必然生机断绝、草木枯萎,这等行为太过缺德!我可做不出来!”女子苦着脸,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 墨枫也沉思良久,忽然,他问道:“那若是将灵脉所有的灵气全部转移到凤凰岭的草木之上呢?” 女子偏头想了想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然后摇头:“只有灵脉所散发的气息才能称之为灵气,若是灵气尽数移到草木之上,而灵脉尽毁,那灵气便成了无根之物,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一时间,二人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灵脉不能毁,但是它偏偏就是他们能否出去的关键所在。女子是悲悯之人,做不得毁灵脉以求生存之事,墨枫更是对此事一窍不通!二人愁眉苦脸的在结界内走来走去,不断观察。 萧叶岚只顾着思索楚浅音的下落,待他发现墨枫不见了踪影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环视了四周,发现很是正常,并无任何怪异之处。而墨枫自然不会在不知会他的情况下无缘无故的消失,定然有异! 萧叶岚皱着眉头,开始回想墨枫消失前的事情。 “你闻到了梅花的香味吗?” 萧叶岚想到此,瞳孔一缩!此时正直夏季,不肯能会出现梅花,墨枫既然问他,定然是察觉到了这等香味! 萧叶岚想着,开始朝着原路返回,边走边回想当时的怪异之处。 他走回原地,并未发觉有任何不妥。 萧叶岚想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他仔细的观察,忽然发现眼前的植株生长的甚是茂盛。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的植株虽然也很是茂盛,可是生长的却极不均衡,一边茂盛十分,而背阴的一侧却叶子凋零。 阳光落在植株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萧叶岚忽然抬手,小心翼翼的朝着眼前的植株试探。一抹光芒落在植株之上,瞬间消失不见。 植株竟然能吸收他的灵力! 萧叶岚瞳孔紧缩,知道墨枫的消失定然与此有关了! 身在结界之中的女子忽然惊喜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墨枫急问道,连忙朝女子的身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女子抓住墨枫的手臂,惊喜的开口:“墨枫,我察觉到萧叶岚的气息了!” 墨枫松了口气,继而建议道:“你看看能不能给他传递消息。” 女子连忙点头,闭着眼睛细细的感知。 一道气流顺着空气四处流动。 萧叶岚正思索着解决之法,便听到了一道清亮的女声:“姐夫,我是诺雪,墨枫现在和我在一起……” 诺雪?她怎么会在这里? 萧叶岚想了想,没有想明白,便也不再细想,而是如诺雪一般,将灵力附于草木之上,借由草木传声。 “你们现如今如何了?” 声音传到诺雪的耳中,她喜笑颜开,连忙给萧叶岚介绍这里的情形:“姐夫,我和墨枫在结界之中,齐之雅以凤凰岭的灵脉布置了这个结界,我们找不到破解之法。” 萧叶岚闻言,瞬间了然。以灵脉做结界,按照诺雪的心思,定然不会为了出结界而选择毁了凤凰岭的灵脉。齐之雅之心,果然歹毒! 萧叶岚想了想,道:“你和墨枫不要着急,容我想想办法。” 诺雪闻言,睁开了眼睛,眼神晶亮晶亮的看着墨枫:“姐夫说了他会想办法,让我们不要着急!” 诺雪一时激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墨枫眯起眼睛:“姐夫?” 诺雪瞪大了眼睛,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暗恼自己嘴快,她哂笑道:“你,你听错了!” 墨枫别有深意的笑看着她:“我这耳朵可是素来灵敏!”墨枫刻意强调了“灵敏”二字。 “萧叶岚可是我的妹夫,何时成了你的姐夫?”墨枫似笑非笑。 诺雪心思电转,她不知道诺音转世一事,听到萧叶岚知晓她的身份,她下意识的就以为萧叶岚仍旧是云尊秘境的尊主,可是他有记忆为何却寻了旁的女子? 诺雪不禁皱眉,隐隐有些怒气。 “小梅花,你倒是和我说说,我妹夫背着我妹妹又找了什么人?” “我还想问你我姐夫背着我姐姐又找了什么旁的女子?!”诺雪偏头冷哼,语气似雪,霎时间使得结界内寒冷了许多。 “他与我妹妹十年前就相识了,还能早过你姐姐?” “他与我姐姐两千年前就相识了,还能早过你妹妹?”诺雪冷哼,不甘示弱的回道。 墨枫失笑,看着诺雪像是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别闹了,萧叶岚如今也不到二十岁,两千年前他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待着呢!” “啊?”诺雪呆愣愣的看着墨枫,忍不住小声道,“我们说的萧叶岚是一个人吗?” 诺雪忍不住自我质疑,萧叶岚怎么着也活了上万年,怎么可能才二十岁?! 莫不是,萧叶岚也转世了? 可是若是萧叶岚转世没有记忆,他又怎么还记得她?若是记得她,为何又背着姐姐找了旁的女子? 姐姐…… 诺雪忍不住想,莫非二姐也跟着萧叶岚来了这里? “你妹妹叫什么?”诺雪忍不住问。 “楚浅音。”墨枫回道。 和二姐的名字不一样,但是同样嵌了一个“音”字。 诺雪思索半天没有想出原委,也不再纠结。等到出去见了楚浅音她就能知道真相了。若楚浅音当真是她的二姐,那就难怪齐之雅会把她困在灵脉聚集之地。她用灵脉牵引她,让她甘愿留在此地恢复法力,不问外界事。而这段时间,齐之雅对外界的二姐做什么,她都没有办法知晓和干涉。 这才是齐之雅的目的吧! 诺雪的眸中闪过阴霾,在心中默念了齐之雅的名字。 “怎么了?” “我在想,出去之后要怎么处理齐之雅!”诺雪咬着牙,力度大到要将牙齿咬碎,双眼迸射出毒辣的光芒,对齐之雅显然是恨之入骨! 墨枫耸耸肩,不再和诺雪继续这个话题。 萧叶岚继续在外面思索解决之法。 齐之雅是主界之人,为了将诺雪困住定然想尽一切办法,若是寻常的招数以诺雪的见多识广,定然能轻易破解。所以她定然是用了主界的不为旁人所知的秘术。 萧叶岚不断在原地游走,思索着当下的情景。 主界的秘术…… 萧叶岚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在脑海里想着主界的秘术。 他曾有幸去学习过这些秘术,只是不知道齐之雅用的是什么。 以灵脉做结界,既然护住灵脉的灵力,又要使得灵脉的灵力生生不息,依旧滋养着结界外的植物,那说明这个结界并非隔绝了结界内外。灵脉的灵力源于日月星辰,吸收天地万物以得灵气。那阴阳交接之时,便是结界的灵力最弱之时。 思及此,萧叶岚立时给结界内的诺雪传音:“诺雪,等到日落月生之时,我护住这里的灵脉,你用尽全力攻击结界的中心点,那里的灵力最是薄弱,从中心点处撕裂结界出来!” 诺雪闻言,一脸惊喜,她连忙回道:“好,没问题!” 终于可以出去了!诺雪喜不自胜,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墨枫。 墨枫闻言也松了口气。 现在只待日落月升! 萧叶岚仍旧在结界外逡巡,现在他不确定的地方时,这个结界若是被打破,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并且这个结界的异动齐之雅是否能感知到。若是她能感知到,那她若是赶回凤凰岭,他们营救楚浅音的计划十有八九会落空。以齐之雅多疑的性子,定然会怀疑到云文逸身上,那么楚浅音若是被转移到新的位置,云文逸便不能及时知晓并且把消息传递出来。 思来想去,萧叶岚决定询问诺雪:“诺雪,你们姐妹之间有没有建立一些特殊的联系?比方说可以感知到对方的位置所在,或是对方的身体状态?” 诺雪闻言,便知楚浅音十有八九便是她的二姐。她想了想,道:“父皇当初确实为我们姐妹之间建立了这种联系,但是这种联系存在的前提是我们姐妹均是仙人之身!” “那若是转世成人期间,你们之间的这种联系便会消失,对吗?” “是的,父皇有时会让我们转世历练,担心姐妹之间互相帮助,故而这种联系在转世期间并不适用!” 萧叶岚的面色凝重,若是利用诺雪和楚浅音之间的姐妹联系,那就要保证楚浅音必须是仙人之身! 萧叶岚斟酌许久,阳光渐渐西沉,静默了许久的他终于做了决定。他盘腿而作,利用他和楚浅音之间“逆命”的联系,运用法力助楚浅音的音凰心经修炼成功。只有修炼成功,音凰心经的力量才足以帮助她恢复仙人之身,恢复……前世的记忆! 萧叶岚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半数功力通过“逆命”输送到楚浅音的身上。 而他们之间“逆命”的联系,也会随着这一次灵力的传输荡然无存。楚浅音再也不是那个普通的凡人女子,而是神界的二公主,是被他深爱着、伤害过的尊后。 他的伤亡自此以后不会和楚浅音染上半丝的联系。 他也不会确定,成为诺音的楚浅音,是否还会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这一场豪赌。没有输赢,有的只是能否保住楚浅音的性命! 身体仿佛有个角落轰然倒塌,萧叶岚来不及去缅怀,便见阳光缓缓的消失不见。 他连忙交代诺雪:“诺雪,我助你姐姐冲破了转世的桎梏,此时的她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你在冲出结界之后立刻去感知你姐姐的位置,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好!”诺雪不敢分神,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墨枫,另一只手储蓄力量,对准了结界的中心点。女子的眼神坚毅,充满了力量。 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大地之上,萧叶岚凝声开口:“就是现在!” 诺雪和萧叶岚二人同时发力,竹青色的光束渗入结界之内,包裹住为结界提供生机的灵脉,素白色的光束狠狠地撞向结界的中心点,果不其然,那里出现了一道裂缝! 诺雪再接再厉,又发出一道攻击,她带着墨枫紧随其后,在结界最薄弱的时候冲出去。 “快去找你姐姐!”萧叶岚慌忙催促。 诺雪连声应好,还没有落地便又带着墨枫循着诺音的气息飞奔而去。 她没有注意到,萧叶岚的脸色苍白到几斤透明,额头上大滴的汗珠滚落,包裹住灵脉的光束颜色逐渐退于虚无,消散于无形。 萧叶岚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随即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四肢无力。 一道黑影落在萧叶岚面前,站的笔直。 第125章 棘手困境 萧叶岚唇角微勾,撑着手肘站了起来。 素来温雅的面庞出现了少见的嗜血凶狠,萧叶岚目光冷凝,就是万年的冰窟一般寒冷。 齐之雅恍若未觉,她看着萧叶岚,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适当的弧度,道:“好久不见啊,叶岚!” “还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 “永远不再见?”齐之雅细细的品味了这句话,忍不住低低的笑起来,“若当真如此,岂不是恰好顺了你的意?我只是想着你和诺音两个人恩恩爱爱、鹣鲽情深,便觉得心脏揪着疼。遑论是常常看见你们二人亲密无间呢?” 萧叶岚冷笑。 “叶岚啊,你说你,为了一个诺音,把自己一个堂堂云尊秘境的尊主折磨成了这幅要死不活的鬼样子,何必呢?”齐之雅轻移莲步,声音温柔似水,可是眼睛里却不时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齐之雅的话听着像是为萧叶岚鸣不平,可他好似未觉,浅浅一笑:“我甘之如饴!”像你这种阴狠毒辣的怪物,又怎么懂得这些? 萧叶岚不屑的表情并未激怒齐之雅,她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魅惑温柔:“叶岚啊,你如今发力几乎尽失,这个时候惹怒我,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哦!” 萧叶岚冷哼。 “哎。”齐之雅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萧叶岚的不配合十分的遗憾,“你这样冷酷,会让我觉得……” 齐之雅顿住,走近萧叶岚身边,凑在他的耳朵旁,吐气如兰:“身心舒畅!” 说完,放肆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和方才温温柔柔的声音大相径庭,配着日渐漆黑的夜色和杳无人烟的森林,让人忍不住的感到毛骨悚然。像是一道森冷的寒意和恐惧,从最底下顺着经脉流遍四肢百骸! 萧叶岚一脸沉静,对此见怪不怪! “齐之雅,被逐出主界,成为丧家之犬的滋味如何?”萧叶岚不动声色的挑衅。 齐之雅笑声一顿,脸上划过一抹阴暗,随即又继续笑了起来,像是方才的异样没有发生过一般。 “怎会是丧家之犬?没了主界条条框框的束缚,三界之大认我遨游,岂不爽快?”齐之雅忍不住张开双臂,指着周围的景色,随即又收回去,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帮我脱离了那个污秽不堪的界面!你可不知道,容华那个贱人天天在我的头上趾高气昂,可是让我作呕万分!” 萧叶岚淡淡一笑,她究竟在不在乎主界的身份,她自己心里知晓。口不对心,没有必要与她深究。 “萧叶岚,你此番就算救了诺音又如何?总归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齐之雅眼尾轻挑,一个动作却让人看到了万种风情。 萧叶岚并未意外,若是诺音惨遭不测,齐之雅面对的是神界、魔界、幻空境和云尊秘境的联合报复!四大界面倾全力而战,就算是主界也不见得能够抵御住这些攻击,遑论是齐之雅一个并无力量撑腰的人? 她能做的,不过就是去伤害诺音,她不敢害她的性命!齐之雅这般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诺音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 至于他…… 萧叶岚眼眸平静,只要诺音的安危无虞,他怎样都可以! “用性命唤得诺音的生存,当真是大爱呢!”齐之雅一眼便看出了萧叶岚心中所想,忍不住讥讽。 萧叶岚浅浅一笑,并未说话。 “我可不会让你死,你若死了,岂不是没了折磨诺音的利器?”齐之雅上下打量了萧叶岚,挑眉道。 数年未见,他依旧是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风华卓绝,让人忍不住的钦慕,被他的外表,也被他微勾的唇角。 她当年涉世未深之时,可不就是被他这一副好模样惑了心神,失了自我吗? 齐之雅心中十分歧视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自己! “她若是恢复了记忆,记起了我当初对她做的那些极尽伤害之事,你以为你还能那我威胁的了她吗?”萧叶岚眸光微闪,毫不客气的回击。 齐之雅抬起食指放在萧叶岚眼前摇了摇,反驳道:“诺音可是为了护你周全,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身体来转世守护你,怎么可能会不在乎你呢?叶岚,你想蒙骗我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吧?” 萧叶岚勾唇,笑道:“那我们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好啊!”齐之雅很是痛快的应下。 萧叶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心里很是发慌,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的手不禁成拳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齐之雅说的对,阿音若是知道了他被齐之雅困住的消息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她如今正是晋升之时,虚弱至极,他只能期盼诺雪可以困住她,也期盼阿音不要太过聪明。 诺雪凭着她和诺音之间的联系飞奔向她的位置,墨枫从未体验过这样的速度,虽然有些不适,却也并未给诺雪拉后腿。在他的角度,他能清晰的看见诺雪脸上的急色和慌张。 诺音的位置不在山顶,而是在过了山顶的地方与诺雪被困的结界同等高度的位置。需要翻过一座山,诺雪的速度被这些丛林限制。若是飞的太高,枝繁叶茂,她看不清树下情景,飞的低了会降低飞行速度。 诺雪心里十分慌张。 脑海里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应该就在这附近。诺雪如是想着,稍稍降了速度。 诺雪又往前飞了一段,发现感应渐渐弱了些,她眉心一拧,应该就是刚才的位置。可是她并未看见有关押人的地方啊! 诺雪又拽着墨枫往回飞去,稳稳的落在方才感应强烈的地方。 放眼望去,这里的林木更是茂盛,没有山洞也没有建筑物,根本不可能藏匿人!可是姐妹之间的感应不会骗她! 诺雪笃定如此。 “我妹妹是在这附近吗?”墨枫见诺雪一脸寻人的急促模样,不由问道。诺雪虽未告诉他自己要寻找诺音,可是墨枫推测萧叶岚若是和诺雪相识,知道她的神通,定然会让诺雪帮忙找。 诺雪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的开口:“不对啊,她就该是在这里,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墨枫一眼扫过去,也觉得此处没有藏人之所,他不禁问道:“你确定我妹妹就被关在此处?” 诺雪笃定的点点头:“我的感应告诉我她定然在这里,端看是在何处了!” 墨枫此时也没精力去纠结诺雪所说的“感应”是怎么一回事,不敢拖下去,于是他果断的开口:“不要想了,我们立刻找!” 诺雪虽一向觉得漫无目的的找委实蠢笨了些,可是如今没有办法,这能用这个蠢法子了!她如今只盼萧叶岚螚拖得久一些,给她足够的时间找到姐姐! 二人分头去搜,这里草木茂盛,每走一步都极其困难。诺雪气急了,急躁的想要一甩手割下这些草,却被墨枫眼疾手快的拦下。 “不能动手,若是妹妹被藏匿在这其中,你这样定然会伤到她!”墨枫语气微重,随即缓和了神色道,“不要急!” 诺雪深吸了口气,看着快要高过她的杂草,认命的继续地毯式的搜索。 忽然墨枫道:“这些树怎么都有树洞?” 诺雪闻言看了看她附近的树,果然如此。 这些树洞并不是很大,却也绝对不小。若是齐之雅将姐姐困住,缩小了身形困在树洞里,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诺雪叫住墨枫:“我们只找树洞,你看到哪个方向有蓝色的亮光便去那里找!” 墨枫点头。 诺雪盘腿而坐,身上一点点溢出素白色的光芒。墨枫抿唇,四处观望。不一会儿,他便在东南方向看到了蓝色的光芒,从逐渐微弱到一点点加重,他慌忙朝那个方向跑去,果然见这些光芒从一棵树的树洞里散射出来。 墨枫眉目狠厉,一想到他的妹妹被如此对待,火从心起!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树洞旁边,伸手在树洞里面探寻。忽然手摸到了小小的一颗球,他慌忙拿出来。见球里面蜷缩着一个女子的身影,蓝色的罗裙格外耀眼。女子蜷缩成一团,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来一定十分痛苦。 他小心翼翼的握着小球往回走。 “怎么样,找到了吗?”诺雪听见脚步声,收回法力,慌忙跑到墨枫旁边。 墨枫脸色沉重的点点头,展开双手,诺雪一眼便看见了被小球禁锢的诺音。 她的表情霎时狰狞狠厉,随即咬牙道:“拿好它!” 说着她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合并,高高的举起,随即从指尖迸射出的灵力悉数传到小球上面。灵力至小球上而消于无形,小球却没有松动的迹象。 诺雪再接再厉,没有变化,还是没有变化! 她恨恨的收回手,急得在原地打转! 墨枫虽然也很愤怒,可是却比诺雪冷静了些许,他对此类问题一窍不通,解法一定要靠诺雪想出来,于是他凝声道:“小梅花,冷静!” 墨枫一席话让诺雪的怒火消失些许。这种问题墨枫闻所未闻,所以能不能就出诺音只能看她。她不能着急,要稳住,稳住! 诺雪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可是却没有丝毫用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她急得额头冒汗。 墨枫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男子的肌肤微凉,覆在她的肌肤上,一下子让她清醒了些许。 墨枫轻声道:“不要急,会有办法的。” 诺雪重重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找叶岚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墨枫提议。 诺雪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 她反握住墨枫的手腕,带他飞回原地。可是原地空无一人,诺雪看到已经消失的结界,脸色又沉了几分。 萧叶岚定然不能破除结界,否则也不会等到日落月升之时让她破界而出。除了齐之雅这个设下结界的人,没人能解得开。 诺雪看着被墨枫稳稳护在手心里的姐姐,一时挫败。 这算什么?好不容易救出了姐姐,结果又让姐夫落入了齐之雅的手里!以姐姐的性子,岂不是气炸了?! 诺雪叹了口气,无力的蹲在地上,将脸埋入双腿,从墨枫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黑的发亮的秀发。 墨枫也知道不妙,事情越来越棘手,他们如果不把诺音救出来,那萧叶岚就白白牺牲了! 于是他放任诺雪悲伤了一会儿,开口道:“小梅花,我们不能让叶岚白白牺牲。” 诺雪没有反应。 “这些情况我从未见过,所以要怎么处理只能看你。你若是这般消沉,不仅救不出阿音,更救不出来叶岚!” 墨枫的语气重了些。 诺雪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脸上有残留的泪痕,眼圈微红,眼睛湿漉漉,看样子煞是可怜。墨枫不禁心软,再也说不出重话! “可是我想不到救她的办法!”诺雪声音挫败,隐隐有着哭腔。 她好歹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女神,如今却连自己的姐姐都救不出来!那一刻她的挫败感真是险些淹没了她! 墨枫放柔了声音:“总会有办法的,小梅花,你一定要振作。只有你振作了,阿音才能有可能被救出来。” 男子的语气轻柔,像是清风拂过山岗,让人忍不住的放松。 诺雪感觉自己的心放轻松了些许。 墨枫见起了效果,换了个方式道:“小梅花,你当初在龙雪山上与我斗智斗勇的凶狠劲儿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点小困难就让你如此颓靡?” “没有!”诺雪反应极大,下意识的反驳道,“我只是在思考怎么把姐姐救出来,才没有颓靡!” 说着,似是觉得脸上刚刚哭过的痕迹委实太过明显,她抬起衣袖擦了擦,借口道:“刚刚风太大,眼睛里进了沙子!” 墨枫见激将法起了作用,也不拆穿她的小把戏,笑问道:“那你可想到什么办法了?” “当然!”诺雪忍不住抬了抬下巴,眼睛坚定的越过墨枫看向远方。她的语气十分理直气壮,张口就道:“去魔界,找我妹夫帮忙!” 第126章 禁锢难解 除诺雪之外,墨枫再没见过一个人能把找人帮忙说的这般理直气壮。他低头笑了笑,把诺雪从地上拉起来。 诺雪起身,理了理罗裙,看着墨枫,不假思索的开口:“你保护好我姐姐。” 随即便拉着墨枫高高的飞起。 墨枫从未体验过如此高度,诺雪却还在一直往上升,凤凰岭的景象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他的眼中。 墨枫辨不清方向,依稀觉得诺雪转了好多弯。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洁白的云彩徐徐飘过。空旷辽远,心胸为之一荡。 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诺雪才带着墨枫缓缓落地。眼前是一面宽大的界门,诺雪拉着墨枫直接走了进去。 入了界门,路两侧生长着素色的花朵,花香怡人,丝丝缕缕分外引人喜爱。 墨枫不知花名为何,这种样子的花朵,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诺雪对此似乎轻车熟路,她不假思索的转弯,拐进一条更为幽深的小路。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座小巧的院落映入眼前。树林掩映间,院落精致而古朴,看起来甚是清幽。 诺雪喊道:“小雅!” 一道清脆的女声立刻应了一声,随即便听见竹门吱吖一声,院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紫色罗裙的女子,腹部微凸,女子眉眼柔和,气质温和,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六姐。”女子柔柔的唤了一声,眉开眼笑,见到诺雪过来很是开心,扶着肚子就要走出来。 诺雪慌忙迎上去,挽住诺雅的手臂,嗔怪道:“你都有孕在身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我这不是看到六姐过来找我太开心了嘛!”诺雅摇着诺雪的手臂,娇声道。 诺雪看她一撒娇,微微一笑,打趣道:“你可小心些吧!我可害怕魔祖不再让我来找你!” “他敢!”诺雅双眉一横,语气甚是刁蛮。 诺雪哈哈一笑。 诺雅注意道一直在身后默默站着的墨枫,问道:“六姐,这是……” “这是我的朋友。”诺雪介绍道,随即开口,“我们此番了是有事想要找妹夫!” 诺雅看了看,道:“墨天还在处理政事,还要一会儿才会回来,我们先进去吧!” 诺雪自然没有异议。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诺雅,墨枫静默无声的跟在后面。 “哎呀,六姐,你不用这么小心,没关系的!”诺雅软声道。 诺雪寸步不让,少见的强硬开口:“你就好好的待着,我可不想委屈了我未出世的外甥或是外甥女!” “孩子可乖了!”诺雅声音软软,一提到孩子母性泛滥,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极了! “真的吗?”诺雪很是惊喜,笑着开口,“那说明他当真遗传了妹夫的性子,对你体贴入微!” 诺雅柔柔的微笑。 “五姐呢?她没有来陪你吗?”当初诺雅嫁来了魔界后不久,诺惜也嫁给了云晔天。姐妹二人嫁给了兄弟二人,时常相见,倒是很方便。 诺雅笑着回道:“我刚有孕时墨天一直陪着我,把政事全丢给了晔天哥哥,这不我身子一稳定,晔天哥哥便趁着墨天不注意带着五姐溜出去云游去了!” 诺雪讶然,不由为云晔天默哀:“他难道就不怕魔祖秋后算账吗?” “不会的!”诺雅笃定的回道。 “为什么?” 诺雅没有回答,神秘的笑了笑,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她红润许多。 诺雅心想,晔天哥哥若是不走,她便总是缠着五姐,云墨天那个醋王巴不得让晔天哥哥走的远远的呢! 诺雪见此,心里有了计较。她轻声笑了笑。 “六姐,你最近可有见到二姐?此前二姐本来在养伤,结果突然就不见了,找也找不见。”诺雅忽然皱着眉头问道。 诺音和萧叶岚的事情她知道的比较清楚,故而得知诺音养伤期间不见的事情时就悬了一颗心,生怕诺音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做了傻事! 她当年自愿引天罚自尽,是云墨天及时赶到才侥幸得了一命。可萧叶岚此时正在凡尘,诺音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事…… 诺雅担心不已,她也让云墨天注意的诺音的踪迹,可一直也没有寻到。好不容易碰见诺雪,她便趁机相问,毕竟诺雪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走南闯北,指不定什么时候遇见了诺音! 诺雪听到她问,脸色微沉。转头示意墨枫拿出囚放诺音的小球,指着道:“二姐遭人暗算,如今被困在这里。我实在是打不开这个禁锢,只能来找妹夫想想办法!” 诺雅小心的接过那个小球,仔细的察探一番,也不由沉了脸色。半晌,她看着诺雪,轻声吐出一个人名:“齐之雅?” 虽是疑惑,可语气分明笃定。 诺雪点点头,看着诺雅怒火升起,她连忙劝慰:“小雅,你别着急,齐之雅暗算二姐的事情我当然会替二姐报仇,你如今有孕在身,万不得有大的情绪波动!” 诺雅轻呼出一口气,情绪稳了下来,可依旧眉心紧蹙,脸色十分沉重。 诺雪和她们姐妹的法力同宗同源,若是诺雪都有办法解除这个禁锢,那她定然也没有办法!本来姐妹欢聚的和乐场面,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了许多。 诺雅不甘心,仍旧继续端详这个禁锢。忽然,她将手放在小球上,纯净的小球里渗透进丝丝缕缕的紫色光芒。 诺雪屏息以待。 诺雅面色平静,缓缓闭上了眼睛。隔着小球,她能清楚的听见诺音的心跳声,她尝试着唤醒诺音,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诺雅抿唇,收回法力。 “如何?”诺雪慌忙问道。 “齐之雅用的是云尊秘境的禁术,若想解除这个禁锢,就我所知,只有两种办法。”诺雅沉声道。 她当初为了寻找草药去过云尊秘境,后来一直和云尊秘境交往密切,故而曾有幸见过萧叶岚使用这个秘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秘术竟会作用到自己的姐姐身上! “什么方法?”诺雪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是找姐夫。他是云尊秘境的尊主,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云尊秘境的禁术了!”诺雅抬眼道。 “姐夫为了让我救二姐,被齐之雅掳走了!”诺雪眼中布满阴霾,咬牙切齿的道,继而又问,“另一种方法呢?” “天罚!”诺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天罚力量强大,可以摧毁所有的禁锢!” 诺雪心里“咯噔”一声,斟酌着问道:“天罚会伤害到二姐吗?” 诺雅点点头:“齐之雅将二姐的血脉融入到了这个禁锢之后,若是求助于天罚解除这个禁锢,二姐的力量会遭到反噬,性命难保!” 诺雪告诫自己不能发怒,反复告诫了自己许久,终是忍不住握起拳头咂向桌子。快落在桌子上被墨枫眼疾手快的拦下。 墨枫颇为无奈的扶额:“我此前不是告诫你要冷静吗!” 诺雅也跟着附和:“是啊,二姐,你方才还告诉我冷静,怎的如今这般沉不住气?” 诺雪语结,收回手,仍是觉得不解气。 “齐之雅本是主界之人,后被古神逐出主界,心怀怨怼,做出一些心狠手辣之事也能理解。”诺雅开口道,“不要着急,这个秘术是我和墨天当年一起见到的,墨天素来对这些事情参透的比我深,说不定他能有解决之法!至于齐之雅……” 诺雅微微垂了眼眸,勾起唇角:“齐之雅作恶多端,总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的!” “当年齐之雅为何会被逐出主界?” 诺雅敛声道:“我对这件事情知之甚少,只是依稀听闻她违反了主界的界规,古神大怒,削了她的神籍。” 诺雪想继续问,便见诺雅一脸喜色的站起来往外走,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诺雅刚走出去,便看见银发蓝眸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男子风姿俊逸,身形清隽,气势迫人,行走之间便是压迫,这是常年身处高位的气势。 男子一看见诺雅,瞬时敛了身上散发的逼人气势,神色虽还冰冷,眉眼却已软了三分。 “诺诺。”云墨天唤了一声,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身体,动作自然而流畅,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 “墨天,你今天怎么回来早了?”明明他往常都要再过许久才会回来。 云墨天道:“我听说诺雪来了,还带了凡尘之人一道,想来应当是遇到了麻烦,便提前回来看看。” 诺雅柔柔一笑,觉得云墨天委实贴心,她拉着云墨天走进去,指着桌子上的小球,道:“二姐被困在了这个禁锢里,我没有办法解开这个禁锢,你看看。” 云墨天扶着诺雅坐下,和诺雪、墨枫打了招呼,便仔细的端详桌子上的小球。 认真看了半天,他平静的开口:“萧叶岚出什么事了?” 这个禁锢是云尊秘境的秘术,诺雅曾经见过,自然直到找萧叶岚会比找他事半功倍。既然问他,那只能是萧叶岚出了事。 “姐夫为了救二姐被齐之雅掳走了。”诺雅回道,转而问道,“你要帮忙救出姐夫吗?”诺雅眼睛晶亮的问着。 “不管。”云墨天淡淡的回道,见诺雅一副受伤的表情,叹气道,“诺诺,萧叶岚那个人比狐狸还精,贸然插手他做的事情反而有可能坏了他的计划。” 诺雅一想,也是,萧叶岚的腹黑是有目共睹的! “况且你如今有孕在身,我不可能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魔界。”云墨天道,见诺雅似是有话要说,他又补充道,“更不可能带着你一起去冒险。” 诺雅的脸色瞬间塌了下来,赶忙催促道:“你可有什么办法救出姐姐?” 云墨天摇头,这本就是云尊秘境的禁术,他虽有幸得见,却也参不透其中的奥妙。 “那怎么办?”诺雅有些着急,总不能一直让诺音被禁锢在这里吧? 云墨天提醒道:“诺音虽被禁锢在了这里,却也不是没有意识。” “此话怎讲?”诺雅问。 “诺音如今不是在昏迷,而是在趁机调理自己突然大增的法力。待到她调理完毕,自然可以突破禁锢!” 诺音是云尊秘境的尊后,对于这些秘术的了解不亚于萧叶岚。等到她意识恢复,自然有办法从禁锢中出来。 “那她为何之前不破禁锢而出?”诺雅不解,既然她知道这个禁锢的破解之法,为何要拖到现在? “她可是在转世途中被萧叶岚打断?”云墨天问。 诺雪点点头。 诺雅了然,但是又不明白为何云墨天会知道此事。 云墨天看出她心中所想,指着小球为她解惑:“你看,此处曾有过诺音的法力痕迹,根据力度推测,她修炼的还是她法力的最低层级,是她启蒙时的修炼心法。而这里的痕迹显然比此前的痕迹精妙许多。短短的时间之内实现法力的飞跃,只能是转世被打断!” 诺雅了然的点头。 “萧叶岚把他所有的法力都转移到了诺音身上,若是任由她自行调理恐还需经过许久。你们莫要着急,一切等诺音醒来再行议论!”云墨天果断的开口,朝着诺雪道,“诺音破除禁锢之后法力定然会有流失,而且她转世被打断,身体太虚,需要调养。我需要云尊秘境的一些草药。” “我去取,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诺雪痛快的应下。 云墨天将需要的药材悉数告诉诺雪,诺雪一一记下,再也坐不住,立刻启程。 诺雅本想挽留,却也知道此事耽搁不得,故而只得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诺雪。 送走了诺雪,诺雅才将方才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墨天,齐之雅在下界这般放肆,我们真的不去帮一帮姐夫他们吗?” 诺雅明白方才云墨天的话定然有所隐瞒,虽然齐之雅被逐出了主界,可她的力量仍旧不能小觑!她真的担心萧叶岚和诺音会出事。 女子眉心微蹙,显然十分担心。 云墨天抬手,轻柔的抚平她的眉心,道:“诺诺,齐之雅和萧叶岚的恩怨由来已久,命数使然,这恩怨须得靠他们自己解决,我们贸然插手若是破坏命数,于他们自身不利!” 第127章 刹那心动 诺雅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命数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变幻无常,谁都不好把握。她和云墨天毕竟在他们的局之外,适当的帮一帮尚还不影响,可弱势插手了,难保会出什么事情。 可是不论如何,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云墨天看到诺雅义愤填膺的小模样,忍不住浅浅一笑,素来冷冰冰的人一遇到诺雅便像是冰块融化成了水,他捏了捏诺雅的手,道:“好了,不要担心了。你忘了萧叶岚的性子了吗?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伤害诺音的人?” 萧叶岚看着甚好说话,可是心理自有一杆秤。什么能忍,什么不能忍,他掂量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在诺音的问题上,他不会退让一步!这个诺雅实在是太清楚了! 想到此,她也只能点点头,回头看了看桌子上依旧被禁锢的诺音,轻声道:“但愿吧……” 但愿什么? 但愿诺音和萧叶岚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可以最终修成正果! 谁的爱情不是艰难跋涉? 谁的情路不是坎坷万分? “诺诺,无需担心,会好起来的!”云墨天柔声安慰。 诺雅笑着点头,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就想当初她和云墨天,不也是经历转世轮回,经历误会重重才最终修成正果的吗! 诺雪曾在诺音和萧叶岚大婚的时候来过云尊秘境,虽说云尊秘境一向不与外界联系,可自打诺音嫁过来之后,她们一群姐妹倒是常来这里。 故而诺雪进入到云尊秘境甚是畅通无阻。 诺雪直接找到了暂代萧叶岚管理云尊秘境的人,说出了云墨天需要的药材,那人直接让诺雪去萧叶岚的府邸去采。 萧叶岚的药园素来不允许旁人接触,他的要都是他自己亲手培植,从不假于他人之手。故而即便萧叶岚此时不再云尊秘境,那人也不敢擅自踏入他的药园。 诺雪就没有这些顾及了,总归她是尊后的妹妹,有尊后护着,萧叶岚定然不会发怒。 诺雪奔向萧叶岚的药园,萧叶岚的府邸每一个角落都是透着华贵,不仅仅是用金银堆出来的贵气,而是府邸的每一处的别具匠心,都透出让人折服的尊贵。 诺雪尽管来了很多次,却从来不觉得这个府邸让她看厌过。每一处的精雕细琢,无可挑剔,诺雪每一次来都能看到不同的惊艳之处。 偌大的府邸因为萧叶岚不在而大门紧闭,诺雪直接简单粗暴的翻墙进去。 府中空无一人,趁着诺雪采药的间隙,墨枫才向诺雪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小梅花,所以我的妹妹和你的姐姐是同一个人?” 诺雪头也不回:“是啊。” 墨枫觉得这两天他的所见所闻都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本就是凡尘之人,如今见到和凡尘迥然不同的环境,他着实觉得冲击太大。不论是这里的环境,还是这里的超凡能力,都让他觉得十分震撼! 原来在他所在的世界之外,竟有如此能力通天的仙人!他们不受生老病死的约束,可与天地同寿! 诺雪知道这些事情对墨枫的冲击会很大,故而也没有隐瞒,见她所知晓的,悉数告知与他。 “二姐当年外出历练受了伤,被姐夫所救。后来相处之间生出了感情,故而姐夫便去了二姐。”诺雪还记得当年的盛况,萧叶岚给了诺音一个大手笔的婚事,喜气洋洋,他给她至死不渝的承诺,当时的盛景,约摸着是天地初始以来最大场面的盛会!就连尊位超然的容华古神的婚事,也抵不上萧叶岚和诺音的盛大。 “二姐和姐夫成婚之后一直都顺顺利利的,后来不知齐之雅做了什么,二姐有一天一身伤的回了神界。问她出了何事她也没有不说,我便来了云尊秘境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发现姐夫竟然去了凡尘转世!我将此事告诉二姐,她也没有反应,我当时恰好外出历练,受了重伤,落在龙雪山上修养身子,我再知道二姐的消息时便是如今了。” “所以叶岚和妹妹都是与你一般的仙人?”墨枫挑眉问,对于自己身边的两个亲近之人不是凡人一事伤尚还有些震撼。 “算是吧。”诺雪点点头,“天地伊始,容华古神掌众生,本仅有主界与红尘之别,后因事务繁多,她一人难以兼顾,便设三大护法界:神界、魔界和幻空境。我父皇为神界之主,司天地芸芸众生;云氏为魔界之主,司天地妖魔异乱;元氏为幻空境之主,司天地众生轮回魂魄轮回。至于我们所在的云尊秘境,是后来由魔界之主又创的一个位面,容华古神知晓后将云尊秘境升为护法界之一,由萧氏统领,司天地万物草木灵物。而萧叶岚便是如今的云尊秘境之主。” 墨枫消化的很快,神色立时就平静了许多。他笑道:“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仙迹!” 诺雪挑眉问:“你就不羡慕我们的长生不死吗?”诺雪知道凡尘许多人都为了延长生命的长度做了许多努力,墨枫见了他们的世界难道就不向往吗? 墨枫果断的摇头:“我倒觉得人生一世,短短数十载,反而更好。每一天都在尝试崭新的事物,见到崭新的风景,每一天都是充实自在的。若是得了长生,有了大把的时间挥霍和浪费,反而不会为了一些美景而震撼心折。人生的乐趣就在于不断的突破和尝试,它的美丽恰恰就是因为它的短暂。长生虽好,可这个世界总有看腻的一天,到那时失了乐趣,岂不无趣极了?” 墨枫轻笑着回答,他一点也不羡慕拥有永恒的生命,比起永恒,他更喜爱有期限的生命。因为在这个期限里,不知道截止的时间,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珍惜,所以在这个时间里创造出的辉煌就更加的让人愉悦! “我活了这么久,见多了凡尘之人对永生的追求和向往,还当真是头一回听到你这样的言论!”诺雪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墨枫,年轻的男子身形硕长,长身而立,颇有风华。 墨色的锦袍用的是上好的缎子,在阳光下金色的暗纹微微闪光,低调奢华。他的五官虽不如萧叶岚精致,不如云墨天棱角分明,却独具色彩。五官单拎出来虽不夺目,可是组合在一起就是看着十分的顺眼。眉目英朗,光彩夺目。 诺雪看着看着,不禁心跳漏了一拍。 仿佛有什么旁的东西落在她的心间,生根发芽,她不知晓,却也不排斥。 这样的风华气度,放在仙人之中也绝对不落下乘。诺雪认识墨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气氛微微凝滞。 墨枫看着诺雪的表情十分呆愣,眉梢挑了挑,十分恶趣味的在她眼前击了一掌。 突然起来的声音响在诺雪的耳边,她被下了一跳,一时身形不稳,蹲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诺雪高声道,怒意冲冲的等着墨枫,双眸冒着火气,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怒意而微微泛红。 墨枫无辜的看着她:“我也想问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诺雪闻言语结,她恨恨的起身,扭头不再看他。 墨枫低低的笑了一声:“找的药材如何了?” 诺雪不理他。 墨枫上前两步,凑在她身旁道:“小梅花,你怎么气量愈发的笑了?我不过是吓你一吓,便不理我了?” 诺雪抬肘狠狠地撞了一下墨枫。 力度极大,墨枫吃痛的捂住方才诺雪撞击的地方,控诉道:“小梅花,你的脾气也愈发的暴戾了!” 诺雪听见墨枫吃痛的声音,连忙转身,一眼便看见墨枫狰狞的脸颊,她不禁抬了抬她的手,讶然道:“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啊……” 怎么墨枫就这么疼? 诺雪十分不解。 不过见墨枫委实痛的慌,心里升起小小的愧疚。 “要不我给你治治?”诺雪小声的提议。 墨枫咬着牙拒绝:“不要!” “为什么?” “难保你再出什么幺蛾子!”墨枫如今对诺雪的暴戾还心有余悸,他捕捉到诺雪脸上的愧疚,强忍着笑了笑,“无妨,缓一缓就好了!” 诺雪叹了口气,不解的问:“我何时出过幺蛾子了?” 墨枫抿唇:“……”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半晌他才直起身。 “好了吗?”诺雪关切的问道,一脸真诚。 “无碍了。”墨枫回道,末了,又补充道,“小梅花你下次千万记得控制好力度,你这一下委实疼!” 诺雪点点头,转身继续采药。可是还是忍不住喃喃道:“我明明没有用力啊……” 墨枫在后面听到她的自语声,笑意更甚。 萧叶岚昏迷醒来,便发觉自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入眼之处皆是一片漆黑,他不慌不忙的坐起来。 算不出时间,他也不知诺音如今是和何情况。虽然知道诺雪一定能找回诺音,但是他仍旧是放不下心。 “逆命”功法因为两个人都已恢复神位而消失不见,他们两个如今唯一的联系也断绝了。萧叶岚不禁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那里空落落的,他提心吊胆,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是因为诺音的未知的情况。 他如今法力尽失,敌不过齐之雅,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他宰割! 萧叶岚低笑,怎么能任她宰割呢? 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许是知道了他已经恢复神位,不用五谷,齐之雅也没有派人给他送饭,萧叶岚醒来这么久,附近没有一个人经过。 齐之雅也十分沉得住气,并未前来。 萧叶岚当真是被与世隔绝了。他法力尽失,除了神位能使他延续生命外,他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伸手抚上自己的手腕,摁住经脉。他虽没有法力探究自己的身体,可他毕竟还有一身医术。 云国的第一世子医术有些涉猎,并不精通。可是云尊秘境的尊主,却是一身好医术。天下无能出其右者! 本来蕴藏深厚力量的经脉如今很是空洞,经脉上设置了层层禁锢,让萧叶岚不能恢复力量。 他松开手腕,心想齐之雅这次倒是做的很绝,哪怕他都已经法力尽失了,她也仍旧不放心的在他的经脉上设置了层层禁锢,让他没有办法休息灵力。 他粗略的察觉到,齐之雅至少在他的经脉上设下了四层禁锢。 萧叶岚不慌不忙的倚在墙上,一点儿也不慌张。 纵然环境如此寂寥,他也丝毫不觉得难以忍受。 他忽然想起了遇见诺音的时候,他和下属外出去玩,也是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环境里见到了误打误撞装进云尊秘境边界的诺音。 界面交接之处本就气流不畅,加之诺音又受了重伤,更是难以突破乱流起飞的边界之处。 他本来在一旁看热闹,毕竟云尊秘境本就是不许外人进出的地方。他摸不清她的底细,自然不敢随意的出手救她。 可诺音的坚毅让她移不开眼。 纵然身怀重伤,她依旧眉眼坚毅,乱流打在她的身上,她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身上沾染了鲜血,素白的脸颊上也有些脏污,只有一双清亮的眸子,在黑暗的眸子里显得格外的摄人心魂。 想来就是那一个眼神,萧叶岚出手救下了诺音。将她带回了云尊秘境,等到婢女为她清洗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女子的容颜是如此的出众。他也是看多了美女的人,可诺音的脸对他来说就是有一种魔力,能够引得他泥足深陷。 清醒过来的诺音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与他道谢时说过话,其余的时间总是很沉默。 他一度以为她是遭了什么大难。 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子天生秉性如此,不喜与人交谈。可是他渐渐地发现,此女虽然冷漠,却也不是铁石心肠。 她会小心翼翼的扶起枝亚倾斜的花,她会轻柔的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她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温柔以待,并不是一块冬日里的寒冰。 萧叶岚想,那样的女子,恰正是他所倾慕的模样。 对磨难坚强面对,从不畏惧; 对生活慈心相与,温柔以待。 第128章 灵力异色 萧叶岚记得当初自己为了得到诺音的芳心,做了无数的努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是得到了她,却也没有办法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他想给她无忧的生活,却不想反而带给了她更多的磨难。 萧叶岚淡淡想着,心中有隐隐戾气散发出来。 恰巧此时,门突然打开。强烈的光线照进密室,刺眼极了。萧叶岚不禁抬袖挡了挡眼光,知道眼睛适应了这个光线,才放下袖子。 齐之雅穿着一袭华贵的宫装站在门口处,眉眼浅笑,眸光幽暗。 “我还当你被困在这里会平心静气,原来你也会生出这般的戾气!” 萧叶岚的戾气虽然收的快,却也被齐之雅敏锐的捕捉到了。 萧叶岚笑而不语。 “叶岚,你如今是想与我比耐心吗?”见萧叶岚半天不说话,齐之雅缓缓走了两步,走到萧叶岚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这么些年,唯一长的就是耐心!” “我的耐心也是素来的好!”萧叶岚抬头看着齐之雅,眸带挑衅! 齐之雅低低的掩嘴轻笑,眼尾轻挑:“我自然直到你耐心好!”若是萧叶岚的耐心不好,又怎会装着被她控制,却在关键时刻给她致命一击,让她不得不蛰伏在凤凰岭休养生息? “只是,若是遇上诺音的事情,你还能有耐心的起来吗?”齐之雅不甘示弱。 萧叶岚浑然不在意:“阿音已经不再你手里了,无需我的担心。”顿了顿,他轻笑道,“况且,如今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记起了我对她的伤害,恐怕恨不得除我而后快!” 齐之雅撇头笑了笑,道:“叶岚,你知道吗,以前我想,只要得到你,我便不在乎你和诺音的曾经。可是经此大难之后,我想的只是,毁了你们!” 齐之雅说着,双眸凉薄,看着萧叶岚的神情半丝温度也没有。 “放马过来吧。”萧叶岚轻飘飘的抛出五个字,对于齐之雅的阴厉恍若未觉。 齐之雅猛的冲到萧叶岚面前,掐住他的下颌:“萧叶岚,萧叶岚……” 语气狠厉,手劲儿极大。 “萧叶岚,你都被逼到了如此困境,怎么还能这么稳如泰山?” 她就是想要看到眼前的这个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就是想要狠狠地撕掉萧叶岚脸上始终平稳的面具! 见鬼的风平浪静,见鬼的不动声色! 他也有戾气,她就不信,她逼不出萧叶岚心底的恶魔! 齐之雅恨恨的甩开手,疯狂的开口:“好,我们走着瞧!” 语落,齐之雅大步走出了密室,密室的门被关上,重归于黑暗。 萧叶岚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在密室中饶了一圈。这个密室安排的甚是严密,除了齐之雅方才进出的地方,一丝缝隙也没有。 萧叶岚敛了神情,半是打量半是思索的看着自己深处的密室。 忽然,密室的场景发生了变化,物换星移,萧叶岚再睁眼时已经是另一个场景。 眼前都是他熟悉的景象,亭台楼阁,竹林簌簌,空气中药香与竹香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丝丝如缕。 萧叶岚心中一动,这是…… 还不待他反应,便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 女子身着素蓝的衣裙,墨发轻挽。她缓步走来,步步生莲,摇曳生姿,韵味十足! 那是诺音在他府中养伤的日子,整日面容冷肃,不喜与人交谈。总是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不让任何人跟着。 他知道,诺音最喜欢去他的药园。她对药理不是精通,却极爱医术。每次一去药园,萧叶岚总能看到诺音平静无波的双眼升起波澜,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他看的十分清晰。 萧叶岚的唇畔不禁泛起笑容,眸光温润的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女子,觉得满心的温柔。 他也没有上前,这是齐之雅创造出的幻境,纵然十分逼真,可他心知肚明。 他甚至都能猜出齐之雅的用意。 先是给他看他和诺音是怎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一起,看他们之间甜蜜度日,看他对她是怎样的深情如许。看诺音是怎样一步一步的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 再给他看他后来的心狠,给他看他是怎样将他和诺音的孩子毁于未出生的时候。让他看看,这前后的反差是多么的讥讽。 萧叶岚料定的果然不错,后来的画面就是他在诺音面前突然换了性情,他亲手从诺音的身体里毁掉了他们的女儿,他毁了诺音的灵脉,他让诺音身心疲惫的离开云尊秘境。他亲自让自己以往的神情成了笑话。 萧叶岚平静的看着这些事情一幕幕的在她眼前略过,心里并无多大的起伏。 齐之雅想用这些事情摧毁他的意志吗? 想都不要想! 萧叶岚握紧了拳头,他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他禽兽从诺音的肚子里引出,最后在空气中散于无形。 胸口阵阵抽痛,像是有那里有一道陈年的伤口在那里腐烂,久经成伤,难以愈合。 萧叶岚冷笑,最困难的一段时间他都挺过来了,别人对他的冷眼他也坚持下来了,对齐之雅的忍耐也已经到了尽头,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齐之雅,鹿死谁手,我们且看着。 齐之雅在外面对萧叶岚的情况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眼前又重演了一遍,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不起波澜。齐之雅心中恼恨他自己的女儿亲手在他手中失去了生命,他竟还能平静以对! 萧叶岚,这么多年不见,你果真是愈发的冷血了! 齐之雅定了定神,眼中划过阴霾,抬手一挥,收回了密室中的术法。 一切归于平静。 而萧叶岚,却在此时眼中流露出一抹轻松。他看着角落里微微闪光的光芒,眸光幽幽。 齐之雅不知道自己施术的法力被萧叶岚留住了小部分禁锢在密室中,若是知道了定然追悔莫及!她本是想要摧毁萧叶岚的意志,结果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全部落空! 萧叶岚尝试着吸入被自己用了阵法困住的灵力,结果法力却停滞不前。萧叶岚眸光冷凝,有些不解。 他深吸了口气,再度吸入。 灵力翻涌,纯色之中似乎有一抹异色混杂其中,萧叶岚忽然内心一紧。 这是…… 他吸得越用力,那抹异色翻腾的就愈发厉害。萧叶岚想要一探究竟,故而就算知道那抹灵力与他的身体不相容,却也用力的吸收。 终于,一小缕灵力进入了他的身体。那抹灵力虽然细小,可却十分霸道。一进入他的体内就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似乎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撞碎一般。 萧叶岚灵力尽失,本就十分虚弱。根本禁不得这缕灵力的冲撞。 喉间涌上一抹腥甜,眼睛发昏,实现愈发的不能集中!他费力抬手,在那道阵法里又加了旁的东西,灵力消失不见。 萧叶岚终于身躯一倒,昏迷在密室里! 远在魔界的诺音忽然睁开了眼睛。 “二姐,你醒了!”诺雅看到禁锢里的诺音忽然睁开了眼睛,一脸喜色的上前询问。 诺音眉眼冷凝,听到有人唤她,一抬眼便看见了诺雅。 她缓了神色:“小雅。” “二姐,你可感觉到身体哪里有不舒服的吗?”诺雅担忧的看着她。 “无碍。”诺音回道,打量了四周的景象,她问道,“我这是在魔界?” 诺雅点点头。 诺音看着诺雅,张了张嘴,似是想要问些什么,终是没有问出口。神色染上了些许的落寞。 诺雅道:“二姐,你可能破除禁锢?” 诺音点点头:“我需要一些时间。” 诺雅识趣的往后退了退,不再打扰她。 诺音感受着身体里生机勃勃的灵力,川流不息且无穷无尽。她的容貌没有变化,可灵力却早已不是在红尘时只能被齐之雅囚禁的境况了。 诺音盘腿而做,想着解除这道禁锢的方法,身上散出幽幽的蓝光,女子的神情严肃而坚毅。 禁锢被诺音冲开,女子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她站到诺雅面前,脸色因为法力的流失而有所苍白,容颜却是依旧的绝色倾城。 诺雅上前扶着诺音坐下,拿起水壶为她添水:“二姐,你感觉如何?” “无妨。”诺音笑道,与此同时她制止住诺雅的动作,从她手中接过了水壶,继续倒水:“你如今有孕在身,万万要注意些。” 诺雅吐吐舌头,虽然已为他人妇,可秉性依旧天真:“我知道了!” “孩子听话吗?” 诺雅点点头:“可乖了!”她怀孕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难受过,十分轻松! 诺音轻笑:“乖巧就好。我当年有孕的时候,女儿一点儿也不乖巧,总是踢我!” 诺音说着,眸中闪过痛楚,苍白的脸色愈发透明。 诺雅刚想继续这个话题,敏锐的察觉到诺音落寞的神情。她也想到了当年诺音没有留住的孩子。诺雅咽下了想说的话,暗恼自己又戳中了她的伤心事。 “二姐,算算时间,六姐就快要回来了,你要不先去休息?”诺雅问道。 诺音想了想,点点头去了房间休息。 诺雅一直陪着诺音,看着诺音沉睡之中依然紧皱的眉心,她心中很是心疼,却也不敢抬手去抚平她的眉心。生怕自己的小动作会闹醒诺音。 诺雅想着,自己的二姐素来都是神采奕奕,极少有这样一脸疲惫,满眼痛色的时候。她心疼,却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可以抚平她伤痛的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诺雅看着诺音睡熟了,才扶着肚子缓步走乐出来。刚出来就看见迎面跑来的诺雪,诺雪看到她刚想要打招呼,便见诺雅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诺雪悄无声息的走到诺雅旁边。 “二姐醒了!”诺雅悄声说,“她刚睡着。” “太好了!” 诺雪很高兴,念及诺音正在熟睡之中,压着声音,生怕惊醒了她。可眼角眉梢依然十分喜悦。 这么久都是坏消息,诺音的清醒,是她这些天来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墨公子呢?”诺雅只看见了诺雪,一直跟着她的墨枫不见了,她不由问道,“我带着他把药材给魔祖送了过去,便来寻你了。他如今应当是和魔祖在一起。” 诺雅了然。 诺音睡了不久便醒来了,醒来时诺雪在附近坐着。 见诺音醒来,诺雪连忙跑到床前关切的问她:“二姐,你感觉如何?可有难受?” 诺音坐起来,对诺雪的大惊小怪颇为无奈:“无妨!”语落,看着诺雪道,“我怎么来了魔界?” “我带你来的。”诺雪解释道,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诺音安静的听完,面色沉静,半晌没有说话。 屋里寂静的可怕。 诺雪敛了声音,小心唤道:“二姐?” 诺音回神,示意诺雪她无事,随即斟酌着开口问道:“叶岚……如今在何处?” 诺音看到诺雪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心中一突。 诺雪愤然开口道:“姐夫把他的法力渡到了你身上,灵力尽失,被齐之雅抓走了!” 诺音听完,面色嘲讽:“小雪,没有姐夫了……” 她为了给她和萧叶岚一个机会,不顾龙魇的阻拦选择轮回转世,可是上天作弄,轮回为半便被阻断,这是上天不想要让他们两个再续前缘。 记起了所有事情的她,怎么可能在女儿的魂魄还未安息的时候心无芥蒂的继续和萧叶岚共度余生? 她做不到。 “二姐?”诺雪小心翼翼的看着诺音,心中有些慌乱,更多的是不解,“什么叫……没有姐夫了?” 诺音站起来,身子窈窕,她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林木,轻声道:“就是我和萧叶岚,再也没有可能了。我将不是云尊秘境的尊后,萧叶岚也不再是你的姐夫。” “为什么?”诺雪皱着眉头,明明之前萧叶岚还为了诺音不惜一切,怎么转眼二姐就要抛弃他? 在诺雪看来,诺音的这个决定极其不负责任和没有理由。 诺音看也没有看诺雪,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第129章 姐妹争执 诺音也看着诺雪,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小雪,我和萧叶岚之间的事情,你不懂。” 诺雪气恼:“好,我不管!你也不用管他,我自己去救姐夫!” “诺雪!”诺音拧眉,凛了声音,霎时间空气中仿佛雪花四溢,寒气逼人。 诺雪倔强的看着她。 她根本就不知道萧叶岚在背后为她做了什么,如若不是为了救她,萧叶岚怎么会法力尽失,被齐之雅掳走? 她是不知道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可至少她看见了萧叶岚是对她是怎样的深情,是怎样的痴心!为她萧叶岚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忽略不计,这样好的人怎么能放下? 诺雅过来时便看见诺音诺雪二人激烈对视,谁也不让谁。气氛很是冷凝。 “怎么了?” 诺雅走到诺音身边,挽着她的手臂,“二姐,你身体还未恢复完全,不要动气。” “诺雪,你好好在魔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诺音沉着声音开口。 “不可能!”诺雪想也没想,果断的拒绝她! 诺雅看着诺音就要发怒,连忙开口道:“六姐本来就喜欢四处云游,何必要把她留在魔界?” 诺音沉着脸色,一时间心绪翻涌。 萧叶岚究竟做了什么,竟能把他的妹妹收买的如此忠诚,连她的话也不听了! “诺雪,我不与你争执。总之凡间的事情不允许你再插手!” “凭什么?”诺雪反唇道,“你铁石心肠,我可知道知恩图报。就算不为你,姐夫也把我救了出来,我不可能放任他在齐之雅手里受煎熬!”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诺雪步步紧逼。 诺雅如今才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在旁边根本插不进二人之间的谈话。只能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她却无能无力。 “我亲自去下界,将他救出来。”诺音声音淡淡,反问道,“这样你可满意?” 诺雪哼了一声,丢下一句:“最好二姐能说到做到!”随即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屋子。 诺雪走后,诺雅扶着诺音坐下,笑眯眯的转移话题:“二姐,你此番下凡能不能带着我?” 诺音对这个建议很是讶异:“你有孕在身,下凡做什么?” “我想要去探望一个故友。” “你在凡尘的故友左右不过两千年前你转世为人时的朋友,两千年已过,他们早已不知投胎了多少次,怎还会记得你?”诺音听了觉得很是好笑。 诺雅神秘兮兮的开口:“二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当年可是做了一番大事业!” “哦?”诺音饶有兴致的挑眉看着诺雅,静静的听着她的下文。 “我当年为了保护一个朋友,将她的国家置于结界之内,凝固了时间,虽两千年过去,她仍旧是当年的模样。”诺雅解释道。 “既然如此,待你生产之后再去探望也不迟啊,何必一定要这个时候去下界。你如今这个样子,魔祖定然是不会放你离开的。”诺音说道。 诺雅沉思了半晌,终是决定坦诚相告:“我此番想去下界也是临时起意。我近两日察觉到当年的结界有了异动!” 若是结界内的人正常生活,这个结界定然不会出现问题。两千年来结界都没有任何异常,可最近她常常能感觉到结界的异动。联想到齐之雅在人界活动频繁,她总觉得若是不去查看一下心中不安!若是齐之雅发现了这个结界,利用这个结界作乱,人间平静了这么久之后一定会陷入动乱之中。 那毕竟也是她曾生活过的地方。 她不忍心! “可能查出为何会有异动?”诺音询问道。 诺雅摇摇头,一脸忧色:“我要去看过了结界的情况才能做判断。” 顿了顿,诺雅又道:“二姐,我听六姐说齐之雅在人界曾利用凤凰岭的灵脉困住了她,而且说她的法力不可小觑,可是齐之雅当年被废除一身的法力逐出主界,她怎么能在短短的十几年里得到如此大的进步?” 当年齐之雅被逐出主界,一身法力悉数废除,消灭啦她脑海中的主界修行之法,同时讲她的身体进行改造,使她的身体经脉再也不能休习主界的法术。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之雅怎么能在短短的十几年里,在人界那样一个灵气稀缺的地方得到如此大的进步?就算凤凰岭的灵气十分浓郁,可也绝对比不上主界的灵气! 这让诺雅百思不得其解。 齐之雅究竟经历了什么? 诺音闻言,也回想起了当时她在南楚皇宫和齐之雅交战时的场景。若是诺雅不提,她险些忘记了,当时的齐之雅灵力当真是娴熟,一点儿也不像是刚从主界被逐出来的人! “可有什么术法能让人的灵力在短时间内得到升华?” 诺雅摇摇头。 她们姐妹生来便是神女,灵力先天就存在。她们只需将薄弱的灵力一点点的修炼的扎实,一步步走来,却是没有听过什么短时间内提升法力的方法。 “不对!”诺雅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住诺音,定定的问道,“二姐,齐之雅当初既然被废除了一身法力逐出主界,那她其实就是相当于没有任何法力基础的凡人!那我们考虑的应当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一个凡人成为仙人!” “这不可能!凡人成仙大多都是累世积累的善德,最终修成正果。绝不可能在没有前因的情况下成为仙人。”诺音断然否决。 诺雅皱着眉头,觉得甚是为难。 思路一时进入了僵局。 在他们的认知里,根本没有找到任何方法使得齐之雅能够迅速恢复法力,而且甚至远超她在主界时的力量。 诺雅和诺音提了这件事后便在也没有争取,总归这段时间诺音要留在魔界修养,她还有时间去争取这件事。 诺音是在凉月花田附近散步时看见的墨枫。 她初初看见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墨枫应该在人界浩浩待着,怎么可能来了魔界? 她看了几眼,发现那人的背影越看越像墨枫。 墨枫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重重打量的视线,转身看去,发现诺音一脸讶异的看着他。 墨枫想了想,走了过去:“妹妹,你醒了?” 诺音脱口而出一声“哥哥”,说出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既然恢复了神位,那在叫墨枫哥哥委实有些尴尬。毕竟她怎么着也是活了上万年的人,叫一个一二十岁的少年“哥哥”,委实太考验心里承受能力了! “哥哥怎么在这里?”诺音看着墨枫,一脸的惊奇与不解。 墨枫笑回道:“小梅花将你从凤凰岭救出来后,我们二人就一直在一起行动。” “小梅花?”诺音有些茫然,眨了眨眼,恍然道,“你说的是诺雪啊!” 一道灵光迅速的从脑子里面闪过。 诺音忽然想到齐之韵一直告诉她,说墨枫在龙雪山上有一株梅花。梅花乃是通灵之物,有人类喜怒哀乐,总是与墨枫对着来。 原来那株梅花就是诺雪啊! 诺音恍然大悟。 “阿音,你的情况小梅花都告诉我了,你此番养好了伤,可是还会回到人界?”墨枫问道,毕竟对诺音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才是她真正的家。而于人界而言,诺音注定是一个过客。 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和诺音一起生活过的人而言,诺音突然的消失对他们委实残忍了一些。 诺音笑了笑:“哥哥,放心吧,我会回去的!”顿了顿,她道,“我拿到了千年雪参,还没有把母亲救醒,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呢?” 诺音言辞笃定,看着墨枫眉眼弯弯。 墨枫眸光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他抬手摸着诺音柔软的发丝,道:“不论你是不是神仙,在我眼里你就是我们楚家的儿女,是我楚墨枫的妹妹!” “嗯!”诺音重重的点头,唇畔微弯。 诺音又和墨枫聊了许久,诺音也详细的介绍了一些墨枫不知道的情况。 二人相谈甚欢。 诺音似乎是忘记了萧叶岚还在齐之雅手里的事情,很认真的修养身体,偶尔会外出逛逛,日子过得闲散而随意。 墨枫是和诺雪一道来得魔界,诺音和诺雪不离开,他自然也没有办法离开。 故而墨枫这些日子也留在了魔界,常常和云墨天待在一起。冷面的魔祖处理政事手法极其娴熟老练,虽然冷酷,可却也深得子民的心。 他看到魔界的王室大都是大殿耸立,独独云墨天和诺雅的寝居幽静清幽。起初还很是好奇,后来这是云墨天特意为诺雅建造的,他疼宠诺雅,几乎将她刻进了骨子里! 魔界这里一派和谐宁静,可是人界早已乱了套。 萧叶岚被齐之雅所掳,失了与外界的联系。他的一众下属遍寻而不得,最终莫昕亲自去了暗枭谷,将此事秉明了萧连。 萧连和云宁昭得知此事后,忧心冲冲,立刻遣了暗卫暗中寻找萧叶岚的下落。 知道萧叶岚失踪了的云青芜,立刻找上了云文清。将萧叶岚去救楚浅音一事告诉他,顺便也告诉啦他此事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与齐之雅有关。 最坏的结果便是萧叶岚不但没有救回楚浅音,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云青芜也失了游历天下的心思,在云国与西齐的边境之处寻了客栈住下,随时打听萧叶岚和楚浅音的消息。 齐之韵和云文清一道,故而云文清知道的事情齐之韵也一清二楚。她得知与齐之雅有关后,也不在外面四处游荡了,寻了马匹就要立刻赶回西齐的皇宫打听消息,可是却被云文清拦下。 “你拦着我干什么!”齐之韵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云文清,语气十分冲。 云文清拧眉:“之韵,不要冲动!” “阿音和萧叶岚都不知所踪,甚至连墨枫也没了消息,这个时候我还怎么冷静?!” “就是因为他们都没了消息你才不能贸然行动!”云文清理智的开口,“先前齐之雅和西齐帝几次三番的要你回宫都被你推拒了,如今你贸贸然的回去,他们怎么可能不回对你生疑?你这样不理智的回宫,不但不能得到他们的消息,反而会把自己置于险境!之韵,我不是阻止你回去,而是不想你这样不理智的回去!” 云文清看着齐之韵,寸步不让。他虽然也担心萧叶岚他们,可是他却也绝对不能为了得到萧叶岚等人的消息而不顾齐之韵的安危。 齐之韵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那我要怎么办?” “之韵,不要急。若是没有契机让你回到西齐,我们可以自己创造一个契机。”云文清冷静的开口道,颇显睿智。 齐之韵心定了定,刚要从马上下来,却见云文清上前两步,飞跃到马上,安稳的坐下之后打马离开。 “不是说不能会西齐吗?”齐之韵不解的开口。 “我们不回西齐。”云文清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们去言凤城。” “这个时候去言凤城做什么?” 明明此时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云文清神秘兮兮的开口:“我们去云国创造契机去!” 齐之韵没有再说话,乖巧的窝在云文清的怀里,心里默默地思索着有关齐之雅的事情。 这么些年齐之雅不在皇宫,对皇宫的构造肯定没有她清楚。 可是皇宫里的宫殿除了齐之雅和西齐帝的,她几乎都去过,这也没有密道类似的通道。齐之雅要怎么困住萧叶岚? 齐之韵太清楚那三个人了,不论是谁被困住了,都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与外界的人取得联系,而不是到如今还杳无音信。 况且,如果仅仅是西齐的皇宫,怎么可能困得住那三个人!萧叶岚他们那样的人,就算是没了武力,仅凭脑子也能获得生机,况且西齐皇宫的守卫并不十分严密。若是仔细观察,定能找到逃生之法。 可为何偏偏就是没有消息? 齐之韵苦思冥想,愣是没有想出萧叶岚等人具体身在何处。 第130章 帝王之宠 齐之韵直到云文清带着她到了云国皇宫,才大致了解了云文清的想法。 二人去找了云文逸,云文清和云文逸密谈了半个时辰,便又带着齐之韵匆匆的离开。 只是第二日,“云国新帝去往西齐,以结两国之好”的消息便在天下传的沸沸扬扬。 “你让云文逸亲自去西齐?”齐之韵一直以为不过是让云文逸派使臣去往西齐,却不料这一次竟是云文逸亲自过去,着实超出了齐之韵的意料。 “这是我和他谈过之后找到的最佳方案。”云文清看着齐之韵,定定的开口道,“只有他亲自去了西齐,才能尽最大的努力拖住齐之雅,给你们争取时间!其他人尽管云文逸有所交代,可是顶多可以制约西齐帝,没有办法拖住齐之雅。” 齐之韵叹了口气,云文清说的是事实! 云文逸常年和齐之雅待在凤凰岭,就算有些事情呗齐之雅瞒的紧密,但若是云文逸有心还是能够知晓一二。况且云文逸帮着齐之雅做过许多的事情,更易获得齐之雅的信任。 若是云文逸运作得当,指不定还能从齐之雅的嘴里套出萧叶岚等人的所在。 云文逸去往西齐,西齐帝定然不会放任齐之韵在外面四处游荡,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回宫。而齐之雅不会干涉西齐帝的这一行为,这就是齐之韵回皇宫的契机。 “清清,云文逸这次西齐之行后,我就不再记恨他在阳川袭击我一事!”齐之韵想,不论如何,云文逸这次都帮了大忙!三个人的安危,足以让齐之韵放弃心中的记恨。 云文清知道她的想法,笑着拍拍齐之韵的发丝,轻轻的吐口:“好。” 齐之韵被西齐帝派来的人带回了皇宫,西齐帝似是不想见她,直接命人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西齐帝虽说极不待见她,可在吃穿用度上却也未曾苛待她。宫殿里仍旧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一点灰尘也没有。 齐之韵被人看守了起来,知道齐之韵身有武艺,西齐帝派来的看守人也是武艺高强,截断了齐之韵出逃的想法。 齐之雅在门口远远的看见了齐之韵被带回来时的景象,微微笑了笑,并未做声,径直去找了西齐帝。 “父皇。” 西齐帝听到声音,讨厌看去,看到齐之雅缓步走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御笔,招呼道,“小雅,快过来!” 齐之雅言笑晏晏的依言走过去坐下:“父皇,女儿来得路上看到妹妹被带回来了?” “是啊!”西齐帝回道,听到“齐之韵”面色隐隐有些责怪,“这个之韵太不像话了,朕让她去云国出使,一出去便再也不回宫了!” “父皇可真是错怪妹妹了,妹妹哪里是不想回来啊,分明是她回来的路上遭到了刺杀,没能成行而已。”齐之雅笑着替齐之韵说好话,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为妹妹着想的好姐姐。 “你千万别替她说好话!刺杀过后这么久,她早已身体恢复,若是想回来她早就回来了,何须朕派了人绑她她才肯回来?”西齐帝依然生气,面色不悦,只是看着齐之雅时脸色十分平缓,他缓了口气,叹着气道,“之韵若是有你三分听话,也不至于让朕如此伤神!” 说着,脑海似乎隐隐有痛意传来,西齐帝一时忍不住,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痛意也并未减少些许。 齐之雅眸光微闪,起身走到西齐帝身边,抬手为他按摩,语气关切的问道:“父皇,您的头痛之症太医怎么说?” “还能如何,不过是吃些汤药缓着罢了。”西齐帝声音微带颓色。 这头痛之症已经有了十多年,试了各种法子也不没有见好,反而是愈发来势汹汹,太医院的太医们想进了办法也没有能够缓解,久而久之他便也不甚在乎了,只是头痛时的滋味委实难熬! 齐之雅按摩的手法极好,力度适中,西齐帝的头痛终是缓解了些,他笑着道:“还是你的按摩最管用!按了一会儿朕便觉得舒服多了!” “父皇舒服便好!”齐之雅声音柔柔,在西齐帝看不见的地方,眼睛闪着幽光。 西齐帝一直疼爱齐之雅不是没有缘由的。 一则是齐之雅时西齐帝的皇后所出,皇后生了齐之雅因为难产去世,只留此一女,西齐帝素来便给了她十足的宠爱。 更何况齐之雅这人甚是有心,得知西齐帝惯爱犯头疼的毛病,小小年纪去跟着师傅学按摩,也不怕累。室的公主屈尊降贵去学这些东西,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身体康健,这让从小看惯了世间炎凉的西齐帝更是感动万分! 故而在西齐皇室,齐之雅一直以来都甚是受宠,地位甚高,西齐帝对她也是言听计从。齐之雅去了凤凰岭修炼,西齐帝头疼时再没了人按摩,他就更是思念齐之雅。看的一些进贡的好东西,总是不远千里的吩咐人把这些东西送到凤凰岭上。 因而,尽管齐之雅不在皇室中陪着西齐帝,这么些年来她也是深得西齐帝挂念。 而同为公主的齐之韵远远没有这个待遇。 她的母亲不知何时被西齐帝宠幸,后来远走云国,她一出生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是母亲一手把她抚养长大,年幼时母亲因为过度劳累病逝,那时她的手里一直紧紧的握着一块令牌。 齐之韵因为自小看惯了冷暖,心智成熟,一眼便看出了那块令牌正是西齐皇室的东西。因为身在边境,母亲的令牌曾被西齐的官员窥视到,上报皇庭,西齐帝以为是母亲盗了令牌,大惊之下派人追杀。 刚刚经历丧母之痛的齐之韵不得不选择逃离躲避。就是在逃亡的这段时间,她遇见了云文清。那个少年对她十分好,尽管不知道她是谁,可却也将她带在身边保护她。 那段时间,是除了在母亲身边以外她最安稳的岁月。 她和云文清一道玩耍,见证云文清幼年的调皮,也见证了他为了保护她是如何的费心费力。 当齐之韵有一晚醒来时,发现云文清依旧再和暗卫讨论去何处躲避追击时,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待在云文清的身边了。 云文清为她遮蔽了风雨,护佑她的安宁。可是他的麻烦都是她带给他的,她又怎能却心安理得的享受云文清为她带来的安稳? 她那一夜静静地做了一夜,天将近微亮时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着离开了云文清的庭院。 她再也没有逃亡,而是选择自投罗网。那群人想要杀了她抢回令牌,她与他们斗智斗勇,逼着他们带着她回西齐皇城。 她见到了西齐帝,他们二人相似极了的面容引起了西齐帝的怀疑。都不需她的挑明,西齐帝就已经找人验血。二人血液相融,她是西齐帝的女儿无疑! 西齐帝虽然不记得自己为何为何会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却因为她与皇后有些相似的面容,让西齐帝泯了杀心。他将她留在了皇宫,对外宣称她因出生时身体受损被送到了外面抚养,直到身子好了才又接回来。 于是她改头换面,成了西齐的二公主。 她虽是公主,可却远远没有齐之雅受宠。 在西齐帝的眼中,齐之雅是他最爱的女人留下的唯一子嗣,而齐之韵就算与皇后有着几分神似,在西齐帝看来,也仍旧是是他背叛了皇后的污点。他不喜齐之韵,却因为可怜的血缘关系和她的脸而没有杀掉她。 西齐帝给了齐之雅无上的尊荣,齐之雅是他按照女帝的标准培养的。武艺权谋,样样不落。 而他对于齐之韵却听之任之,不仅没有给她足够的关心,有些时候还险些忘了她的存在。仔加上齐之韵性情乖张,远没有齐之雅的性格讨喜,就更是不得西齐帝的喜爱! 齐之雅极是看不惯她,三番五次的想要置她于死地。幸亏她曾跟着雪山老人学艺,加上楚浅音和墨枫对她的照拂,她才能一次次的躲过齐之雅的迫害。这些事西齐帝全然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齐之雅对齐之韵百般的好,而齐之韵却总是不识好人心,对齐之雅总是冷面相待。于是对齐之韵就愈发的不喜。 齐之韵倒也自觉,这些年也极少在西齐帝眼前出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齐之韵回了皇宫后也没有主动去找齐之雅。按照惯例,她若是回来了齐之雅定然会来这里找她。 故而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殿里,掩饰着内心的着急等着齐之雅过来。 果然如她所料,齐之雅在天色近黑时来到了她的宫殿。 “妹妹,回来感觉如何?”齐之雅旁若无人的走进来,眼尾轻挑,脸上带笑却不达眼底。 齐之韵冷哼一声,不理她。她垂着眸子,长长的眼睫掩饰住眼中的的情绪。她不敢露出一点儿异样,生怕被齐之雅看出端倪。 “这么久没见了,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呢!”齐之雅笑着斜倚在屋内的贵妃榻上,素手握拳,撑在太阳穴处,嘴角噙着莫测的微笑。 齐之韵依旧冷眼看着齐之雅的做派,心里想着西齐帝可知道齐之雅私下的这般模样。媚态天成,没有半点皇室女子的端庄。若是西齐帝知道了他最宠爱的女儿私底下是这副模样,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你来有什么事情!”齐之韵冷着声音,斜睨着齐之雅,尽是不屑。 “没事我便不能来了?”齐之雅挑眉轻笑,目光幽幽的看着齐之韵,问,“妹妹可知道再过两日云国的使团就要来了?” “知道。”齐之韵冷声吐出两个字,她当然知道这个事情,这件事还是云文清一手促成的,她当然十分清楚! “那妹妹想必是不知道云文清也会跟着使团一起来。”齐之雅缓声道,见齐之韵脸上的冰冷的神情碎裂开来,齐之雅得意的轻笑,“妹妹果然不知道。我道呢,以妹妹喜爱云文清至极的心思,若是知道了云文清要来西齐的消息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的等到父皇去绑你你才肯回来!” 齐之韵心中闪过千百种心思。 云文清怎么会突然要来西齐?分明此前云文清从来没有表露过这个想法,就算是提也未曾提过!她和他一直待在一起,竟连半丝异样也没有看出来! 齐之韵暗恼自己不细心,却不得不把控脸上的表情。 她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眸中带着七分希冀,三分对齐之雅的不屑,问道:“你说的当真?” “姐姐何时骗过你?”齐之雅静静地看着齐之韵,“妹妹还是先不要高兴的太早!” 齐之韵心中一凛,面上的笑容散了几分,略带冰冷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齐之雅先是呵呵的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一颦一笑尽是风情。她一点也不着急,饶有耐心的欣赏着齐之韵的强装镇定。 齐之韵目光冷冷,毫不退让。 直到齐之雅腻了,她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妹妹的耐心倒是见长!”她从坐直了身体,从贵妃榻上站起来,轻缓的走到齐之韵身边,水红色的裙踞划过,颇有韵味。 “妹妹可知道,父皇萌生了退位之意,已有了为我选王夫的心思。你说,云文清怎么样?” 齐之雅声音幽幽的说完,看着齐之韵大变的脸色,心情颇好,喜笑颜开的离开了。 齐之韵则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的握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很是难看,布满了阴霾。洁白整齐的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似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西齐帝若是存着与云国结盟的心思为齐之雅选王夫,那云文清是最好的人选!他是云国的逍遥王,没有身在王位,且是云国皇室嫡亲的血脉,是齐之雅的最好助力! 撇开这一点,就算西齐帝没有这个野心,只要齐之雅告诉他,她有意让云文清成为她的王夫,西齐帝定然会想尽办法帮她答成心愿! 西齐帝宠爱齐之雅,早已到了魔怔的地步! 第131章 厚此薄彼 齐之韵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听到齐之雅的所言之后才会惊慌。 她想,只要云文清不愿意,一定不会出现纰漏。齐之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方寸大乱,她绝对不能让齐之雅得逞! 齐之韵暗暗想着,一定要想办法提醒云文清小心应对。她总是感觉齐之雅这次是有备而来,远比她想象中的凶险! 齐之韵睡了一觉起来,刚吃过早膳,便被西齐帝传召。她对此并未惊讶,按照齐之雅所说,若是明日云国的使团就要到来,西齐帝今日一定会嘱咐她相关的事项。 她慢悠悠的起身,悠哉悠哉的走到大殿里。不慌不忙的行礼问安。 西齐帝眉头紧皱,看着齐之韵的这一做派分外不喜,他挥挥手,不耐烦的开口:“行了行了,朕叫你过来是告诉你明天云国的使团就要到了……” “我知道,齐之雅和我说过了。”齐之韵吊儿郎当的开口。 西齐帝听到齐之韵如此讲话,忍不住呵斥:“你这是什么态度!” 齐之韵耸耸肩。 西齐帝依然拧着眉心,极力忍耐着心中的不喜,开口道:“此番除了云国的新帝到来,新封的逍遥王会一道前来。明日朕和你皇姐会出城迎接,你留在宫内驻守,不许再偷儿摸儿的给朕溜出去!”话落,似是觉得这还不足以震慑住齐之韵,他又开口威胁道,“你若是再敢背着朕偷着溜出去,朕打断你的腿!” 语气恶狠狠,颇有威慑力。 齐之韵懒洋洋的回道:“好。” 她就等着齐之雅离开皇宫,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去探查萧叶岚等人的下落。她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逃出去,她又不傻! “父皇可还有什么吩咐?”齐之韵眨着眼睛问道。 西齐帝见她一副不想在这里多待的模样心里的火气瞬间腾腾的冒上来。他指着齐之韵,骂道:“你这个不孝女,在宫外浪荡不肯回来,好不容易把你绑回来了你还百般不乐意!” 齐之韵清亮的眸间划过一抹讥讽,他为父不慈,难道还想要她尽心孝顺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虽是这样想着,齐之韵也没有说出口。现如今还不是和西齐帝撕破脸皮的时候。她偏头想了想,掩饰住眸中的戾气,轻缓着声音,恭敬的认错:“是,女儿知错。敢问父皇还有何吩咐?” 西齐帝听着齐之韵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轻轻哼了一声,心里的火气也降下了些许,他放缓了声音,道:“没什么事情了。回去吧。” “女儿告退。”齐之韵行礼,转身离开。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西齐帝又叫住了她。 “等一下。” 齐之韵转身,眸光淡淡的看着他,做出了一副十足恭顺谦卑的样子。 “此次云国的逍遥王前来,朕有意让他成为你皇姐的王夫,你尽量离他远一些,不要和他接触过甚。”西齐帝神色复杂的开口道,他这个小女儿对云文清喜爱多年,做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也闹出了许多笑话,他也心里清楚。以往想着不过是她的小打小闹,若是能够拉拢的云文清也算是好事一桩,故而他也没有对这件事情多加阻止。 只是这次齐之雅明确的告诉他,希望云文清成为她的王夫。这么些年来,齐之雅甚少对他提出过什么要求,好不容易提出一个要求,他自然希望可以替她达成心愿。 更何况,一个是自己最受宠爱的女儿,一个是从外面带回来不知何时才有的孩子,相比之下,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齐之韵而伤害他最宠爱的女儿? 说完,西齐帝又道,“若是你觉得委实无聊,洽谈之外,你可以带着新帝四处转转。” 齐之韵闻言,本就讥讽的笑容愈发加深,她看着西齐帝,唇边泛起冷笑,笑意不达眼底,清澈的眼底尽是冰冷:“父皇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就知道,当她和齐之雅同时站在一道时,西齐帝定然会为了维护齐之雅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伤害她!从小她就知道这一点,可尽管如此,每每西齐帝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还是会感觉到内心的凄凉。不管如何,至少她和齐之雅同样都是他的女儿,怎么能如此的厚此薄彼? 西齐帝无言。 齐之韵步步紧逼的开口:“一边让我放弃纠缠云文清,给你的好女儿提供接近云文清的机会,满足她变态的愿望。一边让我接近云文逸,获得云文逸的喜欢,成为你们拉拢云国的工具。父皇,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齐之韵冷冷的看着西齐帝,冷厉的开口:“我告诉你们,不可能!云文清是我喜欢了多年的人,我不可能为了你和齐之雅放弃;我更不会去为了齐之雅的帝业远嫁云国,去当一个维护两国邦交的工具!” 她就不信,她当是追逐云文清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西齐帝会一无所知。既然知道,还能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凭什么他们会以为他们提的什么无聊要求她都会坦然接受?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做一丝一毫的退让!她不会放弃他! “放肆!”西齐帝怒到极致,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站起来,目光喷火,居高临下的看着齐之韵,脸部被她起的直发抖,“逆女!” 西齐帝的手哆哆嗦嗦的指着齐之韵,整个人的怒火被齐之韵轻而易举的挑起来。 齐之韵冷眼看着他,目光冷冽,寸步不让。 大殿里一时剑拔弩张。 谁也不让谁! “父皇,我也告诉你,这次我绝不会屈服于你!谁都可以放弃,但我绝不会放弃云文清!”齐之韵冷冷的扔下一句话,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半丝也不留恋。 她想,她不会再放弃云文清了。当年她还小,她没有能力反抗,她为了不给他增加危险选择了离开他,而如今,不管遇到什么,她都不会再放弃他! 西齐帝看着齐之韵离开的身影,本来愤怒的他忽然有些恍惚。 他的皇后,当年也是这么坚决而又果断的反抗家里的压迫。 西齐帝的继位是三个国家里登位最困难的人。 晋元帝是云国皇室唯一的嫡子,生下来就是太子的尊荣,没有人有身份觊觎皇帝的位置。他登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遇到丝毫的困难和阻拦。 而南楚帝虽是二皇子,可是在皇室里也是和当年的太子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后来太子殿下意外身亡,他成了南楚皇室唯一的继承者。他的顺位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西齐帝就不一样了。 他那一辈,兄弟众多,各个都对皇位虎视眈眈,甚至他的父皇还身体健硕之时,便已经开始了夺位的斗争。 当时备受关注的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皇子。 他的皇后是当时西齐国内举足轻重的贵族。作为唯一的嫡女,再加上品貌上佳,身份背景强大的她受到了一众皇子的追捧。 西齐帝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与其他皇子不同的是,西齐帝是真的喜欢她。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众皇子中最出众的那个,也知道自己不会是她父亲心中的佳婿,所以他总是默默的喜欢她。 在夺位的斗争中,他也是尽量的明哲保身。说实话,他对皇位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他唯一的热情全部藏在了对她的喜欢之下。 阴差阳错之下,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集渐渐的多了起来。相处的越深,他就越是被她的才情所折服。他对她的喜欢与日俱增的同时,她也逐渐的对他刮目相看。 年轻的西齐帝,虽然在一众皇子中并不出众,可他却也不是草包。他不出众,是因为对皇位没有兴趣,所以隐藏自己的能力,大智若愚,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愚人的样子,以求在夺位的斗争中获得安稳。 而当年的她,亦是慧眼如炬,相处的时日渐深,便是西齐帝再如何的伪装,也被她察出了其中的端倪。她看到了西齐帝木讷外表下的才情,看到了他真正的模样。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见惯了为了权势而费尽心力讨好她的人,乍一见西齐帝这样的人,自然芳心大乱,沉迷其中。 他们二人背着她的家人相恋。 事情终于败露,她的家人比她离开他。毕竟在多数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草包皇子。便是不为了权势,他们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废物。在那个波谲云诡的气氛里,若是草包连自身都尚且难以保全,遑论去保护一个女子? 他们为了断除她的念想,斩断情丝,执意逼迫她嫁给当时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当时的她,也是似如今的齐之雅一般,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站在府中的大厅里,面对着父母族人的压迫,宁折不弯! 一双眸子冷冽坚定,素来娇小的身躯似是蕴藏的无限的力量,为了心爱的人勇于和全世界作对! 齐之韵方才的深情像极了他的皇后。那样的坚定不移,那样的不肯屈服!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一个与皇后毫无关系的人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那个已经过世多年,甚至他已经记不起具体模样的人,却依然深爱的人! 西齐帝忽然沉默,眸光复杂的看着齐之韵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有些自我怀疑。 这么多年,他为了齐之雅,冷落齐之韵,甚至于为了满足齐之雅的愿望,不惜让齐之韵放弃她的爱情,到底做的对不对? 已经走远了的齐之韵自然不知道西齐帝心中的想法,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西齐帝方才在殿里的言论。纵然已经猜到了最后会是这个结果,可她依然不甘心! 她一路脸色阴寒,走回宫殿之后依然神色不虞。只顾着生气的齐之韵根本就没有在意到殿里藏着的人,知道她被人从背后抱在怀里,才惊讶的发现殿中有人。 她还来不及惊慌的喊出声,便被人捂住了嘴。似是有人从后面俯身,凑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出声:“是我!”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齐之韵心里存在的怒气忽然尽数散光。 察觉到齐之韵松了气道,云文清才放开了她。 齐之韵顺势回身,看着云文清,眼圈微红。 “怎么了?”云文清有些手忙脚乱的看着齐之韵,齐之韵和他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他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他慌乱的问道,“是不是我吓着你了?” 齐之韵摇摇头,问道:“你当初怎么没有告诉我你要来西齐?” 云文清心情复杂,想要弄明白齐之韵为何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可是见她转移话题,也没有过多探究,只是顺着她的问题回道:“我若是告诉你你定然不会让我来。” 云文清不说对齐之韵了解的一清二楚,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此次西齐之行本就有一定的风险,若不是齐之韵执意要来,他定然不会让齐之韵冒险。他都如此想了,那齐之韵定然也是与他一般无二的想法。 她若是知道他要跟着来西齐,定然会百般阻拦。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告诉她,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也为时已晚,她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你都知道我会阻拦了竟然还敢来西齐?”齐之韵后退了两步,环胸看着云文清,眸光微凉。 云文清无所谓的笑了笑,深深的看着齐之韵,眸中一片深情:“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西齐会有什么风险吗!” 齐之韵仍旧是凉凉的看着云文清。 云文清立刻上前讨饶:“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下次一定提前与你商量,这样成不成?” 齐之韵冷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云文清笑了笑。 齐之韵又疑惑的问:“不是说云国的使团明日才到吗?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云文清回道:“我本就不是和云文逸一道来的,自然和他不是一个速度。你刚走没多久,我便也跟着你来了西齐。之韵,这里太过凶险,我担忧你的安危。” 第132章 含沙射影 “换位想一想,之韵,我也会担心你。”云文清看着齐之韵,眸色深深,看着齐之韵的眸光里满是深情。漆黑的双眼幽深,像是旋涡,像是要将齐之韵深深的吸引进去一般。 齐之韵有些怔楞。 这是自打云文清告诉她“试一试”之后,第一次这么深情、不加掩饰的表达出他对她的关心和深情。这么突兀的告白,让齐之韵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她慌乱的开口:“你……我……”半天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齐之韵的小模样委实难得一见,云文清静静的噙着笑容看着她,也不打断。直到齐之韵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他才笑着打趣:“怎么,这就说不出话了?” 齐之韵瞪他一眼:“你今天吃了多少蜜糖?”怎么嘴这么甜?让她一时都有些招架不住。 “没吃啊。”云文清依旧浅浅的笑着,眸光里净是宠溺。 齐之韵哼哼两声,眸光四处游移,总之就是不落在云文清身上。被云文清这么一搅和,齐之韵此前的烦扰全部一扫而光。 云文清见她心情好多了,见好就收:“之韵,我还是头一次来西齐,觉得西齐的景色甚是好看。” 齐之韵环胸挑眉:“所以呢?” “所以啊……”云文清拉长了尾音,笑道,“所以我就很感激这么美得地方,给了我一个这么漂亮的之韵啊!” 齐之韵脸上一红,难得羞涩的看着云文清,提着拳头就上去锤他:“去你的!”齐之韵便羞涩,便想着云文清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甜言蜜语一箩筐的往外倒,一点儿也不像云文清往常的样子。 “好了好了。”云文清握着她的手,一把抱住她,“不闹了……”边说齐之韵边出手挠他,云文清忍不住发笑,“之韵,乖,不闹了……” 齐之韵想,今天刚因为云文清和西齐帝生了气,如今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于是又闹了他一会儿才收手。 “心情好点儿没?”云文清笑问。 齐之韵哼哼两声,面上虽然强装镇定,可心底早已感动一片。她本以为是云文清随便闹着玩儿的,全然没有想到竟是云文清为了哄她开心。难得云文清这般不喜说这些话的人也能如此的收放自如。 “现在能说你方才是怎么了吗?”云文清点着她的额头,宠溺的问道。 齐之韵沉默了一会儿。 “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云文清体贴的开口,仍旧是紧紧的抱着她。他自打和齐之韵在一起时便从未分开过,本想着便是不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很大的感觉。可是这次齐之韵单独回了西齐,两个人分开了他才感觉时间有多么的难熬!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和齐之韵腻在一起。 齐之韵想着这些话是他特意说给她听,哄着她开心的,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心里话呢?齐之韵这么些年纠缠他又何尝不是乐在其中,若是他不放纵,齐之韵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次次这么精准的捕捉到他的位置。 这么一想,云文清也不禁笑了笑。抱着齐之韵的力气不禁又紧了三分。 齐之韵想,这些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和云文清开口,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表达罢了。可是若是不告诉云文清,难免在她估计不到的地方被齐之雅钻了空子。于是齐之韵缓缓的开口。 “我刚从父皇那里回来!”齐之韵重重的咬了“父皇”二字,声音里的情绪太过复杂,云文清一时没有理清。 “齐之雅有意要你当王夫,父皇知道我素来喜欢纠缠于你,故而警告我离你远一些。” “还有呢?”云文清声音凉了几分,若是仅仅是这样,她定然不会这般动怒。 齐之韵似是觉得难以启齿,话到嘴边几次三番,终是说了出来:“父皇希望我去……讨云文逸的欢心。” “荒唐!”云文清低声呵斥,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语气太过凌厉,他敛了怒气,在齐之韵的耳边轻声开口:“之韵,我来处理!” 他知道西齐帝素来宠爱齐之雅,难免对齐之韵有些疏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西齐帝的偏心竟到了如此地步? 便是他的父皇如此深爱他的母后,对他们姐弟二人宠爱的同时也没有疏忽了其他的孩子。总归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虽然偏心,却也不会厚此薄彼。云文清倒也不会有微词,毕竟其他的孩子也并未有疏漏,若是仅仅因为偏心便对其他人冷言以对,云文清才会真的对晋元帝寒心。 “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希望你生气的。”齐之韵低低的道。 “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对齐之韵的隐忍更加心疼。他一直想着,齐之韵的性子张扬,就像是被家庭宠出的无法无天和骄纵任性。如今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以西齐帝的偏心程度,怎么可能会放任齐之韵的嚣张? 云文清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女孩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清清,你明日来千万要小心!”西齐的皇宫太过凶险,远超他的想象!齐之韵抬眼,认真的看着云文清。 云文清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尽管知道自己可以处理的很好,却也顺从的点点头:“好。” 得了云文清的肯定,齐之韵才稍稍放心了心。 “之韵,你喜欢这里吗?”尽管知道答案,可是云文清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齐之韵没有说话。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云文清了然,半晌,他轻声开口:“之韵,待找到了六儿他们,我便带你走吧。” “啊?” “我带你离开西齐,你不是最讨厌被束缚了吗?我带你去看辽阔的大地,带你去看广袤的草原……不管是哪儿,总之带你走的远远地,远离这些勾心斗角!”云文清认真的开口。他本就厌烦这些高墙大院,本就厌烦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云文逸既然当了皇帝,那不管是如何他都要走的远远地。否则这个皇位云文逸定然也不会坐得安心,哪怕是云文逸知道他没有争位之心。 可是只是云文逸知道是没有用的。难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他的身份大做文章,所以为了让云文逸安心,他只能远走。 而齐之韵呢? 以西齐帝宠爱齐之雅的性子,日后他的地位必然是留给齐之雅的。若是齐之雅登了地位,日后齐之韵的日子定然愈发难过。 他们本就不是热衷权力之人,既然如此,为何要留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与人争来争去?倒不如就此离开,远离尔虞我诈,远离勾心斗角,去寻找自己喜欢的生活。 齐之韵听了很是惊喜,她语无伦次的开口:“清清,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语气小心翼翼,还有些不安,似是没有想到云文清会提这样的想法。她心里很是不安,不敢相信云文清当真就此忘了当初的顾七七。 想到这里,齐之韵的眼神忍不住有些黯然。 是啊,哪怕和他在一起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云文清的心里毕竟装了顾七七这么久,乍然一下子这样对她真心实意,她还是不敢相信。 哪怕顾七七……就是她。 说起来也是好笑,她竟然在和小时候的自己吃醋。 可是她不敢告诉云文清她的真实身份。她拿不准当时云文清除了对她的喜爱,还有多少对她不告而别的失望和怨恨。 她不敢去面对。哪怕她对当初的决定不后悔,可却也不敢以当时的身份面对云文清。所以她选择用崭新的身份接近他,哪怕知道这个道路充满了艰难险阻。 云文清将她的不安和小心翼翼一览无余,他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心酸。齐之韵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说到底,还是他做的不够好。 他紧紧的抱住齐之韵,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声音闷闷的再次问道:“之韵,好不好?” 云文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是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他的答案。 齐之韵心里暖暖的,终是点点头:“好。” 当然好了,这样的生活,是她期盼了许久的。她又不傻,肯定不会拒绝啊! 云文清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情愉快的同时,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定要给齐之韵足够的安全感。 他要把他的女孩儿宠成公主!把她失去的关心和宠爱全都给她! 云文清想着,心里愈发的坚定。 殿里的气氛很是旖旎,两个人耳鬓厮磨,好不轻松。 忽然殿里的气氛一凝,齐之韵忙说:“齐之雅来了!”说着赶紧推开云文清。她对齐之雅素来有一种超出寻常的感知,尽管齐之雅掩藏气息的能力超群,可却也瞒不过她的感知。可能是齐之雅对她的影响太过强烈,所以她对齐之雅的气息再清楚不过。 本来应该早就感觉到的,可她沉溺在云文清的温柔之中,一时之间忘记了对外面的监控。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齐之雅已经离门很近了。 齐之韵慌乱之下本想让云文清从窗户里跳出去,可是一想外面也是暗卫遍布。慌乱之下定然出差错,云文清看了齐之韵的神色,不愿给她添麻烦,于是很是顺畅的滚在了床榻下面,屏住呼吸,尽量收着自己的呼吸声。 齐之韵整理衣裙,淡定的坐回桌前。与此同时,齐之雅推门走了进来,见齐之韵端坐于桌前,愣了一下后笑着开口:“我看妹妹大白天的也关着门,还以为妹妹在休息。妹妹倒是好兴致!” “倒是比不得皇姐悠闲!”齐之韵讥讽开口。 “呦,我还道着扰了妹妹的兴致必然会败兴而归,想不到妹妹今日竟还愿意与我说话,倒真是让姐姐心生欢喜!”齐之雅说着,脸上浮现出开怀的笑,笑意不达眼底,配上她柔媚的声音,更是让齐之韵心生厌恶。 齐之雅对齐之韵的厌恶恍若未觉,依旧是摇摇晃晃的走到软榻前,顺势躺在上去。 齐之韵看她熟稔的模样,不禁冷哼。这个贵妃榻本是她的心爱之物,如今看来倒像是为齐之雅量身定做的一般。 “咦,妹妹可是不喜姐姐碰你的软榻?”齐之雅挑眉,明知故问。 “哪能啊!”齐之韵阴阳怪气的开口,“既然姐姐喜欢,一会儿妹妹便遣人把这软榻给姐姐送去!”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妹妹了!”齐之雅欣然的应下,目光缓缓的落在房间里,从门口缓缓的游移,直到落在床榻之上。 齐之韵心不禁提了起来,却仍旧强装镇定,不敢让齐之雅察出端倪。 她道今天齐之雅怎么破天荒的来这么早,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皇姐莫不是对我这床榻也有兴趣?” 齐之韵语气中的讥讽太过明显,可齐之雅仍旧恍若未觉,完全不在乎齐之韵的冷眼嘲讽,淡淡的笑道:“妹妹知道的,姐姐素来不喜夺人所爱。” 齐之韵冷哼。 “可是这软榻姐姐委实喜爱,既然妹妹给了,姐姐自然是却之不恭。”齐之雅淡淡的笑道,别有深意的开口,“姐姐也不是那等贪图便宜的人,既然姐姐拿了妹妹的软榻,赶明儿就给妹妹送个新的来。说不定妹妹见了新的,反倒是对这旧的厌弃了!到那时,妹妹可千万不要感谢姐姐!” 说着,齐之雅得意的掩嘴轻笑。 齐之韵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着,冷眼看着齐之雅。 床榻下的云文清听到了这些话,眉心忍不住皱了起来。 “皇姐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齐之韵的声音冷凝,看着齐之雅的眼神没有一丝丝的感情。 “妹妹可不要多想,姐姐可没有映射妹妹的意思。”齐之雅的表情和语气都得意极了,眼尾微挑,一举一动尽是风情。她的淡定与齐之韵强忍的愤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之韵的呼吸渐渐粗重,可依然要忍住怒气。这个时候,她不能和齐之雅撕破脸皮! 第133章 胆大妄为 齐之雅看着齐之韵这般隐忍,心情出奇的好。她缓缓的起身,目光落在齐之韵难看的脸色上,柔声开口:“妹妹不说话,可是觉得姐姐说的这番话甚是有理?” 齐之雅眉眼弯弯,眼波流转。 齐之韵抿唇,深深的吸了口气,扯出一个笑容道:“姐姐喜爱的,妹妹自然愿意拱手让给姐姐,一张软榻而已,姐姐都不嫌弃软榻用了多年,妹妹又怎会不舍得割爱。” 齐之雅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梢,这般能隐忍,倒是不像齐之韵的性子啊! “只是……”齐之韵顿了顿,风轻云淡的拂了拂衣裙,笑看着眼前淡定的齐之雅,”只是,妹妹我素来护短,若是真是喜爱到了骨子里,姐姐还是执意要抢去,那妹妹可就不会如今天一般痛快了!“ 齐之韵这话很是简单明了:一张软榻你想要就拿去,可你若是和我抢云文清,想都不要想! 齐之雅没有放在心上,轻笑道:”既然妹妹这样想,那姐姐我就拭目以待了!“说着,给了齐之韵一道挑衅的眼神,一摇三摆的走到门口。手搭上下裙,刚想提裙迈步,她忽然回身,别有深意的开口:”妹妹今日对姐姐这般和颜悦色,可是藏了什么秘密?“齐之雅的目光缓缓的落在屋内的床榻的方向。 齐之韵心中大惊,面色不变的回道:“妹妹不知原来姐姐这般喜爱被人讥讽,此番便记住了,日后定然按姐姐的要求好好的表现!” 听到齐之韵的嘲讽,齐之雅也不恼怒,仍旧是好脾气的开口:“姐姐也就是说笑,妹妹切莫放在心上!”说着,齐之雅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姐姐今日也累了,便先回宫休息了。明日还要随父皇去迎接逍遥王,宫里的事情便劳烦妹妹看顾了!” 话音刚落,齐之雅就利落的转身离去。步子不复此前的轻缓,迅速而又平稳,半死没有疲累的迹象。 齐之韵看着她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微风从身后的窗户飘进来,齐之韵感觉背后一凉,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这么多的冷汗。齐之雅太可怕了,不动声色的试探她,随口一句话她便得来来回回的想才堪堪不露出破绽。她仿佛对一切都尽在掌握一般,风轻云淡,却又让人不能忽视! 齐之韵见她没了身影,正想跑去关门,忽然想到一么一般,想要迈出的脚停了下来,仍旧坐回桌前,借着桌子的掩饰给云文清打手势,告诉他不要现在出来。 云文清看到她的手势,仍旧屏息,安安静静的呆在床榻之下。 齐之韵装作气愤的模样饮了两杯冷水,眨了眨眼睛,拿起书慢慢的翻阅。仿佛方才那个愤怒至极的人不是她一样。过了半晌,外间的气息才散于无形。齐之韵弯了弯唇角,起身去关上房门,放下屋内重重的帘幕,她才趴到床榻下面喊云文清出来。 云文清出来时的面色不怎么好看,眸光甚是复杂。 “好了,和齐之雅作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儿小事儿不必放在心上!”齐之韵贴心的安慰云文清。她本就不甚在意这些,虽然被齐之雅激怒时委实忍不住,可过去了也就没必要再生气。齐之雅知道她的弱点,惯会打她的七寸,可她却对齐之雅的弱点一无所知,所以她就算回击也只是不痛不痒。 云文清十分心疼,居高临下的拥住她:“之韵,再忍一忍!” 我知道你不会现在就离开,所以只能求你再忍一忍,等找到萧叶岚,我就带你走。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本就是小事!”齐之韵拍拍他的手,好笑的开口,“她能拿捏我的也就是你而已,你只要一心待我,不被她迷了去,我没什么可害怕的!” 云文清本来的心疼都被齐之韵这么一闹散了大半,他无奈的点点头:“好,放心吧,有你一个天天折腾就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了,我才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 齐之韵先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看到云文清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闹腾。 齐之韵抬手,顺势拧着他的腰:“好啊你,现在就嫌弃我闹腾了吗?” 齐之韵半是生气半是开玩笑的开口。 云文清连连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齐之韵泄了愤,才满意的拿下手,问他:“明日云文逸就到了,你怎么与他会合?” “我一会儿便出城。” 齐之韵闻言,默了默,随即忽然想起来了齐之雅的话,忙道:“清清,方才齐之雅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齐之雅说:“明日还要随父皇去迎接逍遥王。” 她为什么单单提了云文清? 云文清本就时刻关注着齐之雅的状态,故而对这话倒也记得。他无所谓的笑笑,揉着齐之韵的头:“无妨,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提防着她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 “清清,万事小心!”齐之韵紧紧的握着云文清的手,定定的看着他,不放心的叮嘱。 她不是不放心云文清的能力,而是齐之雅这人委实诡谲,她与齐之雅交手这么多年,除了能够感察到齐之雅的气息之外,从来没有摸清过她的底细! “齐之雅总是来去无声,不知她练的什么武,既然你和云文逸来了西齐,便不要放下防备,万万记得隔墙有耳!”齐之韵补充道。 云文清点点头,温声说:“好。” 云文清又和齐之韵呆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的再次离开。 他出了齐之韵的宫殿没多久,便停住了脚。静静地站在空地上,风过无声,云文清负手在后,淡声道:“西齐未来女帝难道就这么喜欢偷偷摸摸的行事吗?” 一阵低笑传来,似有似无的香味萦绕在空气中,身着宫装的齐之雅从天而降,落在云文清的身前,正对着他鼓掌道:“果然不愧是逍遥王,刚从温柔乡出来也能如此冷静!” 云文清敛着神情,淡淡的看着齐之雅。 齐之雅今日根本不是来找齐之韵的,她分明是知道了他来了皇宫,才会去齐之韵处找麻烦。 他身藏何处,齐之雅一清二楚。齐之雅走时说的那句话根本不是说给齐之韵听的,而是说给他听的! “说吧,你把叶岚怎么了?” “逍遥王这话说的边不对了!萧世子不见了应当是去外面仔细的找一找,我哪里能对他做什么呢?”齐之雅缓缓开口,似笑非笑。 “明人不说暗话,我没空和你在这里打太极!”云文清不耐烦的开口。 齐之雅仍旧不怒不恼,显得格外好脾气。她眨了眨眼睛,却丝毫没有活泼娇俏。这样小孩子气的动作,在她做来仍旧是她素来的风韵:“没空?” 齐之雅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的愈发开怀,她掩着嘴,轻声道:“既然被我看见了,你以为你还逃的了?” 云文清淡淡的看着她,不徐不疾。 “我若是不出现,明日你可怎么和西齐帝交代?” 齐之雅忍不住上前两步,在他耳边徐徐的开口:“齐之韵因为不愿你做我的王夫,偷出皇宫将你迷晕带走。你说,这个消息父皇和天下百姓听了会如何?” 说完,齐之雅脸上带着笑,轻巧的后退两步。 她的笑容十分真诚,简单至极。真诚的像是那个狠心毒辣的女子不是她一般。云文清暗想,这个女人果真一般,千百张面孔,难怪齐之韵斗不过她,难怪萧叶岚会被她所困。 她聪明,却也狠毒。惯会利用身边的一切事物和她自身的优势,取得她想要的结果。胆大心细,颇有谋略! 云文清听她与齐之韵交谈,不论齐之韵怎样激她,她也不恼不怒,一个弱点也没有!从来不失理智而且没有弱点的人,最不易对付。 云文清知道她是想借齐之韵激怒他,他沉下心,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尽最大的能力保持冷静! 萧叶岚还没有找到,他不能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我能不能走的了无所谓,总归我此次去求了云文逸一道来西齐本就是为了着萧叶岚。若是能找到,便是消失了又如何?”云文清想通了这一点,仍旧是不徐不疾的开口。 云文清能不被激怒,反而还能保持冷静,倒是让齐之雅吃了一惊。她笑了笑,颇为惋惜的道:“若不是我早已有了意中人,逍遥王这般的风采倒真真的让我心折呢!” “能俾了你的喜欢,我才觉得是幸运呢!”云文清笑眯眯的开口,“我家的女孩儿委实是个醋坛子,我可不愿意打翻了醋坛!” 这样的语气甚是欠揍。齐之雅自己没有得到爱情,故而最是见不得旁人恩恩爱爱,她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布满了阴霾,眸光森森的盯着云文清。 “哦?可我最喜欢见得便是有情人终成怨侣!”齐之雅阴沉这脸,颇为无奈的说。 正说着,她立刻抬起手,光束冲向云文清。 云文清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避开齐之雅的攻击。 齐之雅对云文清的反应速度赞了一声,随即仍旧不客气的攻击他。 云文清从未见过这样的武艺,措手不及之下,一时间只能狼狈的闪躲。他甚至都没有办法靠近齐之雅,能做的只能是在齐之雅密集的攻击之下不断地求生。 那些光束落在地上瞬间打裂地板,攻击力度极大。云文清以血肉之身根本就难以抵挡。 他一直在躲避,不一会儿便有了力气衰竭之兆。而齐之雅仍旧是风轻云淡的发射攻击,一脸含笑,半丝也不劳累。 云文清抿唇,这般下去一定会脱力的! 齐之雅见他分神,迅速又发射了一束光芒,径直奔向云文清! 根本就躲避不了! 云文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束朝自己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云文清听见一道熟悉的惊呼声传来,随即身上一重,自己被扑倒在地,险险躲开了那道光束。 身上传来一道闷哼声,云文清连忙坐起来,担忧的打量着齐之韵:“之韵,你没事吧?” 齐之韵轻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没事。”随即站起来,当在云文清前面。云文清对这个动作皱了皱眉,虽然齐之韵是为了保护他,可是把他放在身后自己去独当一面,怎么想怎么别扭。 “呦,妹妹不在殿里好生待着,跑出来送死?”齐之雅笑意凉薄,讥讽道。 齐之韵面色不变,冷声道:“齐之雅,你竟然胆大妄为到在宫里动手击杀云国皇室!” “此处就你我还有云文清,我将你们二人都杀了,你说还有谁知道我做了什么?”齐之雅挑眉,颇为不屑。 “齐之雅,你敢杀我吗?”齐之韵冷着脸,凉声开口。 一双似水的眸子冷如冰雪,语气虽是询问,却也十分笃定。 齐之韵冷静的站在那里,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可却让齐之雅心中一窒。 齐之雅敛了神色,嘴角露出一抹讥讽:“齐之韵,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不敢杀你?” 齐之韵没有回声,冷静的看着齐之雅。 齐之雅忽然冷哼,凉声道:“我今日放过你们,至于想要找萧叶岚,你们便歇了这份心思吧!” 萧叶岚果然在她手里。 云文清垂眸,遮住了眸中的阴霾。 齐之雅扫过二人,讥讽道:“但愿你们两个过些日子还能这么如胶似漆!”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待齐之雅走远了,齐之韵才回身瞪他:“你知道齐之雅设了陷阱等你,竟还敢自投罗网,你不要命了吗?” 齐之韵语气很冲! 方才云文清走了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齐之雅明明是在和她说话,可眼神却动不动就落在云文清的藏身之处。云文清刚来没一会儿,齐之雅便也跟着来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分明就是齐之雅早就知道云文清来了西齐皇宫,故意过来引云文清上钩罢了! 第134章 叶岚得救 齐之韵不信,云文清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他明明知道齐之雅设了陷阱等他,竟还来自投罗网,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一想通她便迅速的跑过来,结果就看到他被齐之雅攻击的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一时间她既是惊惧又是气愤! 齐之韵越想越气,没给他好脸色:“我一直提醒你不要小看齐之雅,你当我是和你说笑的吗?!” “之韵……”云文清小心翼翼的拉她。 齐之韵一把甩开:“你别碰我!” 云文清看到齐之韵发这样大的火,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认识齐之韵的时间也不短,从未见过她生这样大的气,尤其是这气还是对着他发的! “之韵,我只是想要快一些找到叶岚的所在。”云文清见齐之韵气消了些,才缓声说道。 “云文清,我再晚来一会儿,你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齐之韵头一次这么郑重的叫了他的名字,她倔强的看着他,低声吼道。声音低沉,充满了恐惧,她刚过来的一刹那,那一瞬的恐惧,像是无穷的江潮一样,将她淹没。现在想来,她还是无尽的后怕! 她害怕自己一个不慎,会再次失去他! 云文清见她泛红的眼圈,想要解释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在这样关心他的人眼前,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云文清低声道歉:“……对不起。” 齐之韵依旧余怒未消。 “之韵,我下次不会再以身涉险了!”云文清笃定的开口,言之凿凿。 他本想着齐之雅再厉害他也能从她手下逃脱,万万没有想到齐之雅的神通竟然如此广大!那些攻击的招数和气道,他竟连见也没有见过! 齐之韵深吸了口气,瞪着云文清:“说话算话!” 云文清见他语气软了几分,笑着点头:“一定算话!” 齐之韵亲自送云文清出了宫门,才又回宫! 第二日,云国皇帝的车驾到了西齐宫城外,宫城处,西齐帝和齐之雅早已率着一众使臣迎接。 浩浩荡荡的车马由远而近,金色的銮驾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到处透着尊贵! 这是千年传承的韵味,早已渗透到了国家的灵魂里! 云文逸从銮驾中抬手,缓缓的掀开帘幕,身着龙袍的他尊贵至极。他的脸色淡漠极了,一双眸子寒凉的扫视过去。 竟让西齐帝也有些颤栗,从灵魂深处而来。 西齐帝在位多年,愣神了一瞬立时回过了神。 西齐的臣子见礼,云文逸坦然接受,喊了平身后与西齐帝互相招呼。 云文逸虽然刚即位不久,可身上的气势浑然天成,一点也不做作,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他本就是第一大国的皇帝,优越超然,无人能及。 云文逸一行人被安排在了行宫,而趁着西齐帝等人去宫外迎接的时候,齐之韵也没闲着,趁着这个机会找寻萧叶岚的线索。 西齐的皇宫占地面积不小,可却也绝对不大。齐之韵排除了一些宫殿之后,对其他的地方一一排查,倒也来得及。 齐之韵并未去齐之雅的宫殿,她既然决定藏人,不可能会把人藏在那么容易找的地方。 可当齐之韵把宫里的宫殿几乎找了个遍还没有找到线索之后,她不禁有些怀疑,莫不是自己方向有问题? 齐之韵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选择去了齐之雅的宫殿! 齐之雅不喜前呼后拥,也不喜被人监视,故而她宫殿周围的守卫并不多。齐之韵轻而易举的潜入进去! 齐之雅的店内布置超乎异常的朴素,并未有大俗大雅的装饰,一切清新自然,一点儿也不像她张扬的性格。 她的屋子里养着绿植,点点绿意映在屋里,生机盎然! 齐之韵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正想离开,发现屋内的一角露出异样的光线。她心中一凛,朝着那光线探寻而去。 一步一步,步履轻缓,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齐之韵走到光线处,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忽然她抬眼看见一幅画,画面再普通不过,是平常至极的花鸟鱼虫。 齐之韵觉得甚是奇怪,齐之雅虽然殿中装饰的朴素,可却也绝对不是这等喜爱平常事物的人。殿中的装饰清减,可是每一件摆设都有故事,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器件! 齐之韵心下生疑,走到画作处,抬手轻轻的想要触碰上去。 就在手将要碰上画卷的一刹那,一道劲风扫过,她被迫偏身。 “之韵!”熟悉的声音传入齐之韵的耳中,齐之韵惊喜的回身,跑到来人身边,一把抱住她,“阿音!” 诺音反手环住她,轻声道:“是我!” “阿音,你怎么来了?”齐之韵惊喜之后,松开她问道。 诺音面色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色,缓声开口:“叶岚被齐之雅困住了,我来救他!” “我还以为你和萧叶岚都被她困住了!”齐之韵松了口气,既然诺音来了,那她就安心许多。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诺音在身边,她就觉得天大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高兴之余,齐之韵又不由问道:“阿音,既然你没有被齐之雅困住,怎么这么些天我怎么都没有你和墨枫的消息?” 他们几人在一道十几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虽然不会时刻关注对方的动向,可若是想要联系的时候一定能联系的上,根本就不会出现像这样突然断了联系的情况。 诺音拍着齐之韵的手:“之韵,这些事情我以后和你慢慢说。你先回你的殿里呆着,我去找叶岚。”说完,诺音不放心的叮嘱:“万万注意安全,万万小心齐之雅!”诺音说的极是认真。 齐之韵点点头:“放心吧!”就算是诺音不叮嘱,她也会小心齐之雅的! “你一个人可以吗?”齐之韵又有些不放心的问。 诺音点点头,笑着赶她:“赶快回去吧,省的一会儿齐之雅他们回来了你露馅了!” 齐之韵虽然不放心,却也只得在诺音的目光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见齐之韵离开了,诺音脸上带着的浅笑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和冰霜。 她也是趁着齐之雅外出去迎接云国的使臣才潜入这里的,她比齐之韵早了一会儿,故而借着萧叶岚的指引已经找到了他的关押之地。 只是,诺音想,这个时候若是碰见萧叶岚,她还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她是借着萧叶岚的力量恢复的神位,故而萧叶岚定然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的事情。若是两个人有一个人没有记忆还好说,起码不会尴尬,可是当两个人同时恢复了记忆,前尘往事重新翻开,诺音才察觉到,原来,她对他的恨意也一分没有少。 至少,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还未出世就葬送在萧叶岚手里的女儿。 诺音想,若只是单单她受了伤害,那还好说;可是她没有办法面对她逝去的女儿,她没有能够保护好她! 诺音叹了口气。 索性,诺音想的这些场面都没有发生。 诺音在齐之雅宫殿里的密室看到萧叶岚的时候,那个清隽的男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墙角的地方,虚弱而又无力。诺音慌乱的上前检查,发现他早已昏迷了好久,力气衰竭,脉搏的跳动也十分的微弱。 诺音想,他身体虚弱这种情况既然都已经在转世之时受过了,待恢复神位之后明明该是康健十分才对,怎么又是这般孱弱?甚至是比他在人间身患重病的时候还孱弱三分! 他的脸色苍白至极,近乎透明。唇色更是灰白,一点儿精神气都没有。 他的眉眼依旧如她记忆中的清俊景致,一笔一画都像是上天的馈赠。诺音不禁抬手,轻柔的触碰上他的面庞。仍旧是记忆中的触感,摸上去十分的细腻。哪怕是这些日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也仍旧不掩他的风姿。 这样好的人,是她曾经的爱人! 诺音并未在皇宫逗留很长时间,救到萧叶岚后她和齐之韵留了信息,便带着萧叶岚急匆匆的回了龙雪山。 诺雪和墨枫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诺音径直将萧叶岚带进了客房,将他安顿好后出来。 “……二姐。”诺雪有些别扭的上前,她和诺音此前在魔界时还因这件事情吵过架,如今再喊,难免有些尴尬。 诺音倒显得很平淡,看了她一眼后道:“我将他留在龙雪山,你们替我好好照看他吧!” “二姐,你要去哪儿?”诺雪敏感的察觉不对,慌忙问道。 诺音没有直说,只是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 诺雪见状,也不再多问。 诺音的性子本就冷淡,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情。诺雪也倒是知趣,如今诺音既然已经归了神位,也无须多加担心。 倒是墨枫抬眼看了看她,像是知道她去做什么一样,轻声道:“阿音,我也想跟着你去。” 诺音微愣,墨枫不留在龙雪山,跟她去做什么? “你若是治好了母亲,以父亲的性格定然不愿意在卷在凡尘的是非当中,我若是此次不去见他们,日后定然没有机会再见了!”墨枫缓缓的开口,更何况,他也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血浓于水的亲情,他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诺音闻言,点点头:“好。”随即转身对着诺雪道,“那你便留在龙雪山吧!” 见诺雪似有不情愿,诺音也没给她机会拒绝,径直道:“诺雪,我从齐之雅手里救回了叶岚,她若是发现十有八九不会善罢甘休。我师父如今老迈,叶岚昏迷不醒,我和哥哥再离开,只有你能护住这里!” 诺雪眉眼微沉,她也知道诺音说的是事实,可是…… 诺雪抬眼望着墨枫。 墨枫笑笑:“小梅花,你在龙雪山等着我回来!”语落,又补充道,“放心吧,很快的!” 诺雪见两个人都这么说,只能不情愿的同意:“好吧。” 诺雪眼神幽怨的看着墨枫和诺音一起离开,身形渐渐地消失,淹没在漫天的风雪里。 她呆愣愣的看了许久,知道感觉到身子被寒风冻得有些僵硬,才进了屋。 诺音带着墨枫很快便到了阳川。 一眼便看见了正在采药的紫灵。 “紫灵。” 听到喊声,紫灵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的由远及近的向她走来,她高兴的扔下手中的药材,欢脱的跑过去。 “小姐!”紫灵无视掉旁边的墨枫,冲到诺音面前抱住她,“小姐,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叶岚世子也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紫灵的声音很是委屈。 自打他们一道从暗枭谷去了南楚皇宫,诺音就消失不见了!她和莫昕找也没找到,后来连一直有联系的萧叶岚也失去了联系。这段时间他们都快担心死了! “好了,我回来了!”诺音安抚的拍着紫灵,声音难得一见的温柔。 “紫灵,你这委实偏心了些,一看见阿音便把我扔在一边!”墨枫颇为幽怨的开口,声音隐隐的含笑打趣。 紫灵知道墨枫是为了打趣她,她松开诺音,冲着墨枫微抬下颌:“我本就是我家小姐的人,自然事事以我家小姐为先!墨长老还是靠边儿站的好!省的扰了我和我家小姐相聚的时光!” 墨枫更觉受了打击,一脸幽怨的看着紫灵。 紫灵躲在诺音身后,调皮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好了,紫灵,爹爹呢?”诺音见他们二人闹的差不多了,才制止道。 紫灵不假思索的回:“林相这会儿应该在寒潭。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寒潭待着。” 诺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去休息休息,晚些时候你需要和我一道救治母亲了。我和哥哥去找爹爹。” 紫灵顺从的应了。 千年雪参一直在她手里放着,诺音也回来了,如今正好是救治秦罗的好时机。 诺音和墨枫径直去了寒潭,远远的便望见在寒潭旁边的亭子里手握书卷的儒雅之人。 第135章 雪参救人 仅仅是看如今他的风采,也能想象出年轻时的林胥卓是何等的出众!岁月很是厚待林胥卓,长久的打磨并未使他逐渐苍老,反而在他的身上沉淀出了厚重的气质和旁人不能企及的阅历! 林胥卓看书的间隙发现了缓缓走过来的诺音和墨枫,他放下书,扬声唤道:“阿音,枫儿!” 墨枫听见林胥卓的声音,不禁偏了头,小声的和诺音咬耳朵:“妹妹,你看,爹爹果然还是更疼爱你。一眼便看见你了!” 诺音听出了墨枫口气中的打趣,她笑了笑,道:“那只能说明我比哥哥更招人疼爱!” 墨枫:“……” 妹妹你学坏了,你现在愈发自恋了! 头一次将墨枫气到语结,诺音难得的眨了眨眼,狡黠灵动。 “你们两个说什么的,怎么笑的这么开心?”林胥卓见二人有说有笑的过来,不禁问道。 墨枫悠悠的开口:“爹爹怕是看错了,分明是妹妹笑的开怀,我可没有笑!”墨枫的语气颇为吃味。 林胥卓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招呼诺音坐下,给她倒了杯水,问道:“怎么想着和这个臭小子一起过来了?” 墨枫见自己被无视,颇为哀怨的走过去坐下,可怜兮兮的给自己倒水。 诺音失笑:“爹爹,千年雪参已经到手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趁此机会唤醒娘亲。” “真的吗?”林胥卓闻言,情绪不禁外露,眼角眉梢流露出无尽的喜悦。他藏在袖中的手臂微微颤抖,似是没有想到执念了许久的愿望终于可以成真了! 他的妻子,昏睡了这么久,终于可以醒来了! “当然是真的!”诺音认真的回回道,“爹爹,我一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妻子!” 林胥卓喜上眉梢,闻言伸手弹了诺音一下,语气轻快:“没大没小!” 诺音笑笑。 唤醒秦罗本就是得心应手的事情,当初她还是楚浅音的时候都能有足够的把握,如今她恢复了神位,想要唤醒秦罗更是轻而易举! 她找到了此前和紫灵商讨过的方案,又对之进行了修改,直到改得满意了,才和紫灵一起着手开始唤醒秦罗。 林胥卓和墨枫本想一直在旁边看着,结果却被诺音给赶走了:“总归娘亲也不能立刻醒来,你们二人先去休息,这里温度太低,而且你们在这里呆着极易影响我和紫灵!” 为了模拟冰棺中的温度,诺音选择了早已筹建得当的冰屋。这里温度极低,林胥卓和墨枫尽管有些武艺,这样的温度也会有些难耐。 但紫灵和她就不一样了。紫灵自幼身体被无数的药材将养,抵抗能力极强,她如今回了神位,更是不惧这些严寒。 林胥卓和墨枫见诺音执意赶他们走,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呆着帮不上什么忙,故而只能离开了冰屋。二人并未走远,在附近的凉亭里面落座,心事重重,既有期盼又有担忧,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看着渐渐沉下来的天色,林胥卓突然开口:“晋元帝的皇陵可有关闭?” 墨枫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何意思,却也回道:“还没有,听说是他驾崩之前留了旨意,一年之内不要关闭皇陵入口!” 林胥卓闻言叹了口气,都是痴情人啊! 旁人不知道晋元帝的这样做是何用意,可是他却再清楚不过了。晋元帝此举是希望他能愿意把慧慈皇后的尸体运入皇陵,与他合葬。 当时诺音和墨枫把慧慈皇后的尸体和秦罗的尸体一道带回来的时候,哪怕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总归是瞒不住晋元帝。那个位置如此隐秘,又放着云国最尊贵的女人的遗体,阳川城主便是再粗心,也不可能一次都不去检查! 他发现尸体不见了,第一件事情定然是上报给晋元帝。再加上他后来隐退,晋元帝定是猜到了他已经找到秦罗的位置。当年慧慈皇后和秦罗,一个身死,一个消失,这么多年他之所以还留在云国的朝廷,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寻秦罗的藏身之处。 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如此巧合,以晋元帝的心思,定是能想到这一点。他知道慧慈皇后复活无望,又希望能够和她死同穴,才会下了这样一道旨意! 林胥卓眸光微暗,轻声开口:“枫儿,你姑姑的尸身也在这里存放着,你若是得空,便将她的尸身送到晋元帝的皇陵,与他一同葬了吧!” “……好。” 终究是一对苦命人,往事随风,晋元帝当年的手段确实有些强取豪夺。可这么些年来,他对待慧慈终究是用了心的,既然如此,又何必抓着过往的事情不放呢? 他圆了晋元帝这一个梦想,就当是将过往的事情画个句号。 从今以后,过往的恩恩怨怨,悉数烟消云散。各自放过,各自成全,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诺音和紫灵分工甚是合理,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诺音将千年雪参拿出来,用灵力提取出千年雪参中最精华的部分,一点一点的将这些气息融化道秦罗的身体里。千年雪参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可不是浪得虚名。 秦罗的脸色和身体机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紫灵不时的去探查秦罗的脉搏,从孱弱的跳动到逐渐增强的跳动,变化的很是明显。 尽管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可二人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毕竟关乎秦罗的性命,稍稍有一瞬的失神,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小姐,停手!”紫灵忽然凝声道,秦罗的脉搏跳动的速度太快,已经有些诡异,若是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她极有可能会爆体而亡! 诺音闻言,也察觉到秦罗身体的不正常跳动。她缓缓收回了些灵力,阻止了千年雪参精华继续进入秦罗的身体。可是她也不敢松懈,如今秦罗的身体就只靠她的灵力维持,若是她骤然收工,秦罗必死无疑! “怎么会这样?”紫灵拧着眉,不断的探查秦罗的脉搏,“我们此前探讨的方案里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啊!” 她们二人此前将各种情形都探讨过了,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才对啊!如今出了这样的偏差,紫灵也有些束手无策! 诺音沉思了些许。 紫灵又道:“这种情况应该是夫人补的太过,可按照千年雪参的功效来讲,不应该有这样大的功效!” 诺音看着自己依然举在半空中的手,听到紫灵的话,忽然明白了缘由。她略一沉思,开口道:“我明白了,问题出在了我这里!” 本来按照她们正常的方案,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可她为了让千年雪参的功效更好的发挥,提取了千年雪参的惊华,这样的方式会让千年雪参发挥出比此前多许多的功效。所以超过了秦罗身体所需的正常用量,便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我们现在看看怎么样才能将这样的状态调整过来!”诺音冷静的开口。越是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越是不能慌乱! 紫灵也迅速的冷静下来,赶紧想对策。 冰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诺音一边用灵力控制住秦罗的身体,一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冰屋里的寒气越来越重,二人仍旧没有想出办法。紫灵心慌意乱。寒意不断的侵入秦罗的身体里,诺音本想着替秦罗抵挡一些寒气,可她惊奇的发现秦罗的身体不但没有虚弱,反而有些好转。 诺音犹有迟疑:“紫灵,你快替娘亲把脉,看看她的状态!” 紫灵闻言,立时抬手探上她的脉搏。燥热退了些许,秦罗的脉搏跳跃的强度也没有方才激烈。 “小姐,夫人的状态好了许多!”紫灵惊喜的开口。 诺音心中有了计较,道:“我有办法了!紫灵,你在旁边护住娘亲的心脉!” 紫灵知道现在不是一探究竟的时候,她闻言立刻盘腿坐好,调整好气息,抬手护住秦罗的心脉。 诺音拧着眉,小心翼翼的收回灵力,引导着冰屋里的凉气,一点一点的引入秦罗的身体里。边做边观察者她的状况。 秦罗这么多年都在极度冰寒的环境里生存,她的体内存有太多的寒气。千年雪参是极热之物,她提取的雪参精华更是效用极大。雪参的燥热融化了她体内本有的寒意,多余的热意烧灼她的心脉,如今她再次往秦罗的体内引入冰寒之气,以中和她体内的炎热之气。可是若是引入的寒气过多,极易损伤她的本源。 故而诺音丝毫不敢大意。尽管有紫灵护住她的心脉,可诺音依然小心翼翼。她尚能清楚的记得林胥卓当时的喜色,她不能让林胥卓的愿望成空! 秦罗的脸色逐渐红润,诺音松了口气,缓缓的停止输送寒气。 “好了!”诺音收回灵力,与此同时紫灵也收回了内力。 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尽是喜色。 “小姐,我们成功了!”紫灵上前探查过秦罗的脉搏之后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诺音也很是高兴:“恩!”她走到秦罗身边,和紫灵一人一边搀扶起秦罗。 林胥卓和墨枫一直关注着冰屋的状况,看见诺音和紫灵一道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阿音,你们还好吗?”二人齐声问。 诺音点点头,外面的风一吹,诺音才惊觉方才在那样冰寒的环境里,她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林胥卓接过秦罗,将她打横抱起。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林胥卓觉得,自己空了许久的心终于被这一抱给填满了!他一时温软至极,诺音看的清楚,那种眉眼间的温软柔情,像极了萧叶岚看她时的样子。 她不禁露出了笑容:“爹爹,你赶紧带着娘亲去休息吧!她昏睡几天,醒来我再给她探查一番,若是无事,调养一段时间便也康复了!” 林胥卓点点头,将眼神挪到诺音身上,轻缓的笑了:“,阿音,辛苦了!”林胥卓的声音很是郑重! 说完之后,林胥卓抱着秦罗疾步离去。步子迈的极大,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不动如山。 诺音笑了笑,对着紫灵道:“紫灵,你也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紫灵道了声“是”,随即也离开了。 冰屋门前只剩下了墨枫和诺音。 “真是难得看到爹爹这般惊慌的模样!”松了一口气的墨枫本性毕现,冲着诺音打趣道。 诺音不以为然,抬起手肘撞了撞墨枫,笑道:“哥哥日后若是碰见了心仪的女子,定然也是这般急不可耐的模样。说不定比爹爹还夸张,我都担心日后那姑娘会被哥哥吓住呢!” “小丫头!”墨枫抬手弹了弹诺音,笑道,“哪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才没有胳膊肘往外拐!”诺音不满的开口,随即神秘兮兮的开口,“我看我那妹妹对你挺有意思,若是她的话我也不算是往外拐了!” “胡说什么!”墨枫瞪了她一眼。 “哥哥莫非不喜欢诺雪?”诺音挑眉道。这些日子二人常常在她眼前晃悠,连诺雅都看出了诺雪对他非同一般,她就不信墨枫没有一点察觉! “十几万年来,我可从未见过诺雪这样对一个男子!”诺音笑道。 墨枫脸色沉了沉,缓声道:“阿音,不要多想!” 诺音一看墨枫这样的情态,便也知道墨枫对诺雪定然是有感觉的。诺雪是梅花的模样时,墨枫就甚是喜欢和她大闹,如今成了人形的诺雪,容貌身段皆是世间女子少有能及的样子。更何况她性子开朗,不喜拘泥,这样的性子更是讨喜。 墨枫对她动心也是情理之中的样子。只是明明动心,却装作不觉,这根本不是墨枫的性子。 诺音一时沉默。 墨枫看到诺音的神情,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已经被她所知。他苦笑一声,悠悠的开口:“阿音,你们是神女,有与天地同寿的性命,我不过是一届凡人,早晚有一天我会老去,而诺雪依旧是年轻貌美的模样,她会看着我一天天的老去,终至死亡。” 顿了顿,他道:“这样下去,只有两种下场。” 第136章 曾经年少 要么诺雪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泯灭对他的感情,要么,诺雪不能忘怀他的死亡而孤苦余生。 而这两种,都不是墨枫愿意看见的! 生命的长短就是阻隔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诺音沉默了些许,打趣的神色也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眉眼。 “哥哥,我可以想办法的。”诺音缓缓的开口,虽然凡尘之人修成仙身很是困难,可却以不是没有办法。 模范嘴角扯出一抹轻缓的笑容,轻轻的顺了顺诺音的头发,温声开口:“阿音,哥哥你喜欢永恒的生命!”更不喜欢,依靠你们的力量,成为一个仙人。爱情很重要,却不是他生命里的全部。 林胥卓和秦罗本就只有他和楚浅音一双儿女,如今楚浅音身份大白,是神界的神女,日后定然不会停在人界,待到林胥卓和秦罗年迈之后,也就只有他可以奉养父母了!他喜欢诺雪不假,可是他也要尽到他应尽的责任! “你无需放太多的心思在哥哥身上。若是……”墨枫先是一笑,随即眼神涌上一抹落寞,声音轻的低不可闻,“若是我这样和诺雪接触下去会让她走不出来,那……” 墨枫顿了顿,脸上尽是苦笑:“那我日后会离她远一些……” 说完,墨枫落寞的转身离开,步子迈的极缓,甚至是有些脱力。身影不复往日的潇洒和风度翩翩,显得有些狼狈。 诺音想要叫住他的心思瞬间消失不见。 诺音沉思,甚至是有些不明白,旁人家的感情都是顺风顺水,怎么唯独她们家的儿女,感情总是这般坎坷??不管是之前的诺雅和诺夏,还是后来的诺惜和她,甚至是如今的诺雪,没有一个人的情路是顺畅的! 远在龙雪山的诺雪,在诺音离开之后去给萧叶岚煎了药,送进客房时发现本应该昏迷不醒的萧叶岚,已经半坐了起来,眼神悠悠,带着些许的痛苦和无奈。 那种眼神,是诺雪从未见过的。 她抿了抿唇,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递上药碗:“姐夫,二姐让我煎的药!” “好,我一会儿便喝!”萧叶岚敛了神色,轻笑着回道。 说话间,已有了赶人的意味。诺雪了然:“姐夫,那你要记得喝,否则二姐回来定然骂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说着,她转身离开。 萧叶岚听见门合上的声音,脸上泛出一抹苦笑。 如今有了记忆的阿音,还会挂心他的身体吗? 萧叶岚拿不准,正是因为拿不准,才不敢赌。面对诺音,他如今已经没有了赌的资格。 他早就已经醒了,早在诺音找到他时他就已经醒了。他察觉到外面有人找他,才利用齐之雅的灵力不着痕迹的吸引了诺音的到来。在她进门之前,他就已经假装昏迷。 诺音没有准备和他的见面,这一点,他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会觉得心更痛。只是,怕是他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去拥有他的女孩儿了! 萧叶岚想了想,饮了那碗药,恢复了些许体力,径直去找了雪山老人。 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在屋中修炼,听到清浅的脚步声,眼也没睁,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叶岚世子伤势还未痊愈,怎么撑着病体过来老夫这里?”雪山老人睁开了眼睛,看着远方一步一步徐徐走来的萧叶岚,笑出了声。 萧叶岚走过去,朝着雪山老人郑重的鞠了一躬:“叶岚此番前来,是想感谢雪山老人当年搭救阿音的情分!” “我与阿音这孩子本就投缘,合该是有一段师徒的缘分,这一点倒无需叶岚世子亲自前来道谢!”雪山老人轻笑出声,虚扶了萧叶岚,结果萧叶岚不为所动,仍旧是弯着腰的模样。 雪山老人不禁挑了挑眉。 下首男子温润的声音继续传来:“叶岚是想要感谢当年雪山老人在阿音灵脉尽断、骨肉分离的情形下施以援手!” 雪山老人闻言,脸色缓缓的僵住。 屋内的空气瞬间有些冷凝,可与那屋外的风雪有的一拼。屋中的熏香缓缓升起,缭绕在空气之中,氤氲在二人的眼前。雪山老人甚至都有些看不清萧叶岚的神色。 半晌,雪山老人缓缓的出声,声音笃定,脸上本来挂着的笑容只余了平淡:“当年伤她至极的人是你!” “是。”萧叶岚不假思索的开口。 当年诺音一气之下,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云尊秘境。他当时正处在对付齐之雅的关键时期,根本就腾不出心思和时间去找她。他虽然找了人去跟着保护诺音,可诺音的性格极是刚烈,撑着病体赶走了那群侍卫,他无计可施,猜测着诺音那样的病体定然不会选择回神界,十有八九会去凡尘养伤。 故而他特意派人悄无声息的盯着她,她受伤昏迷她也知道,她昏迷之后被雪山老人所救他也清楚。所以,他很感谢雪山老人当年对诺音的帮助,还有对楚浅音的帮助。 “你起来吧。”雪山老人淡淡的说,声音淡漠如冰,“我救她是我所愿,不论怎么说,都轮不到你来给我道谢!” 萧叶岚缓缓的起身,看着他道:“阿音既已恢复了神位,想来也不会再继续长久的留在下界。” “我知道。”雪山老人打断了他,“我早已不是当年刚遇见她时的青涩之人,如今我已是垂暮之人,穷尽一生也没有找到飞身仙人之路。便是我日后当真有机会白日飞升,她也只会把我当成她的师傅。不需要你提醒,我自会收起对她的心思!” 雪山老人沉声开口,眼神寒冰:“我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摆正的很是清楚,可是萧叶岚,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可清楚?” “我与阿音的事情,不需旁人插手。”萧叶岚声音缓缓,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他虽然感谢雪山老人当年对诺音的帮助,却也不喜欢旁人觊觎他的阿音。纵然他知道他以后再也没有了和诺音相伴的机会,他也不愿意日后陪在她身边的是旁的男子。 至少,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不想看见! 萧叶岚的眼眸中,一抹黯然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我知道我配不上神女,我不会妄想。今生能与她有这样短暂的缘分我已经十分知足了。只是萧叶岚,你当年便伤她伤的如此之深,我也希望你离她远一些!”雪山老起身,眼神锐利,颇有和萧叶岚针锋相对的意味。 萧叶岚付之一笑:“我说过,我和阿音的事情轮不到任何人插手!” 雪山老人冷哼。 “不管怎样,我依然要感谢你对阿音当年的出手相助。”萧叶岚缓了神色,收起了身上的戾气。若不是你当年的恻隐之心,怕是他早已经失去了她。 “我会离开,若是阿音回来见我不在了……”萧叶岚余下的话僵在了嘴里,没有说出口,他自嘲一笑,转了话语,“想来她也不会问你了。” 说完,转身离去。 雪山老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忽然有些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缓缓的走到水盆边,借着荡漾的水面观察到了他的模样。 脸上尽是皱纹,皮肤显得很是苍老。曾经一头黑发如今尽数花白,活脱脱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或许是因为常年修身养性,故而有些仙风道骨,余下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罢了。 他忽然自嘲一笑。 他又何尝不是对诺音一见倾心,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当年他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一心想要闯出一片天地。外出游玩时来了龙雪山,在山上看见了一个孱弱至极的女子。女子的容貌世间少有,极是景致绝艳。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颜色。 因为色相而对之一件倾心,因为品性而对她死心塌地。 年轻时的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可是在面对她时,他却不敢说出对她的倾慕。他以朋友的身份对她百般照顾,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从此甘愿留在龙雪山,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圆,从此只能留在方圆之内。 他在相处之中才知道她的特殊身份,为了报答他,诺音交给了他“逆命”功法,在这样的凡尘之中,一个“逆命”功法足以让他在世间博得一席之地,并且受人尊敬。 后来诺音离开了龙雪山,他一个人守着他们遇见的地方,再也不愿意离去。 他有一个凡尘的妻子,可是终此一生,他真正钦慕的人唯有一个诺音。 所以当他下山云游,看到年少的楚浅音,看到她和诺音别无二致的面容和性格,他义无反顾的救了她,将她留在龙雪山,叫她武艺,授她医术,百般宠爱她。他将“逆命”的功法复又交给她,念得不过是若她这一世难以回归身为,这一功法足以保她在凡尘立足! 却没有想到,她会用“逆命”功法救了萧叶岚。她心有所属,他欣慰之余却也心中酸涩,不管是诺音,还是楚浅音,这个女子从来没有爱过他。 她是那样的尊敬他这个师傅,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个师傅对她有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不过如今这样倒也无妨,诺音会忘记当年搭救过她的少年,可诺音却永远忘不了,在她是楚浅音的时候,有一个师傅曾经给了她多么大的帮助和恩惠!这样的铭记对他来说,已经足以满足了! 萧叶岚一步一步的走出龙雪山,离开之后,缓缓回身。这个地方,承载着诺音转世后的大部分记忆。他最后缅怀,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需要回到云尊秘境,去好好的查一查齐之雅的底细。 秦罗醒的比诺音预料的时候还要早,林胥卓一直陪着秦罗,见她手指微微动了动,连忙激动的吧诺音唤了过来,让诺音为她诊治。 诺音失笑之余也很是迅速的搭上了秦罗的手腕。 林胥卓在一旁看着诺音的声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慎惊扰了诺音。 半晌,诺音收回手,回看向林胥卓,笑着开口:“恭喜爹爹,娘亲恢复的很好,仔细将养一段时间便可以活蹦乱跳了。” 林胥卓正高兴,便又听到诺音话锋一转:“只是……” 诺音的脸色有些为难,林胥卓心口微凝,紧张的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娘亲的四肢长久不活动,这些时日要劳烦爹爹日日为她按摩、舒展筋骨了!”诺音忽然一笑,眼神里净是趣味。 林胥卓察觉到自己被诺音耍了,忍不住瞪她一眼,正想斥她没大没小,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林胥卓惊喜的跑到床边,看着床上平躺着的女子缓缓的睁开眼睛。 “阿卓?”回转醒来的秦罗一偏头便看见了一旁眼睛晶亮晶亮的林胥卓,略带些犹疑的喊道。长久没有使用过声带,骤然一处便觉得嗓子扯痛,声音也嘶哑的很是难听。 秦罗忍不住皱了皱眉心。 “是我!”林胥卓慌忙应道,紧紧的握住秦罗的手,一点也不敢松开,“你终于醒了!” 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醒了! 林胥卓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看到秦罗微皱的眉心,他慌忙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罗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这里有些痛。 林胥卓连忙去给她倒水。 诺音心知这两人此时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她体贴的悄声离开了房间。出去时墨枫正守在外面,见诺音一脸笑容的出来,迎上前去问道:“娘亲可是醒了?” “是啊。”诺音点点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爹爹如今正和娘亲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互诉衷肠,我要去给娘亲煎药,一起?” 墨枫挑了挑眉:“自然是一起。” 他可是极有眼色之人,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了林胥卓和秦罗的二人时光,有秦罗在场林胥卓自然会有所收敛,可待到后来,定然少不了一顿收拾。他虽爱凑热闹,却也是极有眼色之人。 诺音和墨枫一道去厨房给秦罗煎药,无所事事之余,二人便开始闲聊。 第137章 打趣算计 “妹妹,你还会在这里待多久?”聊着聊着,墨枫忽然问道。墨枫心里也清楚,诺音本就不属于这个凡尘,她此次回来是为了要回来救萧叶岚,也是为了要救活秦罗。如今这两个目的都已经达成了,恐怕她也不会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吧! 墨枫的神情有些惋惜,也有着不舍。本以为是自己可以娇宠一辈子的妹妹,结果却发现这个妹妹原来与自己的家庭缘分那么浅。相认之后相处也就半年左右,就又要面临着永久分离的不舍。 诺音见状,也有些酸涩。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这一世的转世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待到轮回转世重归神位,也不会有所难舍。可惜,上天惯是爱捉弄人。总有些东西,她不能掌控。 “哥哥,我……”诺音说话也有些艰难,不知要怎么说出口。 墨枫见状,心中有了计较,他想往常一样顺着她的墨枫,道:“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自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也无需顾虑,不管你是楚浅音也好,还是天上的神女诺音也罢,总归你是我的妹妹。” 诺音缓缓一笑:“哥哥,我受了诺雅所托还要去探查西齐附近的一处结界,恐怕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开这里的!” 墨枫展颜:“如此甚好。”他还担心刚刚一家团圆,便又要四处分离,如今看来,比他想的要好许多。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便好!” “会的!”诺音痛快的应下。 中药的气味弥漫在小厨房中,紫灵一跳一蹦的过来:“小姐,墨长老!” “你今天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没有看见你?”诺音见她过来,轻声问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惯常情况下紫灵就算是再不安分,也不会让她找不到。 紫灵吐了吐舌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诺音身边。 “夫人情况有了好转,莫昕说我最近太过懒惰,今晨便趁着这个机会带我去爬山了!” “小紫灵倒是和莫昕混的挺熟啊!”墨枫在一旁不禁笑道,神色揶揄。 “是啊!”紫灵不假思索的回道,看到墨枫和诺音不加掩饰的调笑之情,才后知后觉的察出墨枫话中的打趣。她塌了眉眼,“墨长老,你不要胡说!” “哦?我若是胡说你为何脸上升了红晕?”墨枫挑眉,指了指她的脸颊。 紫灵惊恐的拿上覆盖在两颊上,水润的眸光亦有些羞涩,却还是硬着嘴道:“墨长老,你定然是看错了!”说着,不待墨枫叫她,慌慌忙忙的跑了出去。 诺音和墨枫相视一笑,颇有些感慨。 “倒是没有想到,萧叶岚的侍卫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俘获了紫灵的芳心!”墨枫诧异的开口,想着萧叶岚这人惯会调教人,自己让他的妹妹情根深种不说,就连他的侍卫也这般有本事。 说完,还有些不解的问道,“明明那莫昕看着一个榆木疙瘩一样,分毫不解风情,没有想到原来也这么能耐!”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说完,墨枫总结道。 诺音笑笑,没有言语。莫昕虽说冷漠了些,可却是个死心眼的好人。若是他当真对紫灵生了感情,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诺音想了想,继续熬药。 过了不多时,药便熬好了。诺音看着这样犯了难:“药也熬好了,哥哥,你说爹爹和娘亲可俗完了衷情?” 墨枫笑容一顿,摇摇头:“我也不知。要不……”墨枫挑眉,看着诺音,“要不你去探探情况?” “不!”诺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怎么办?”墨枫也犯了难,“若是去送药,爹爹也应当不会在意。妹妹,你去试一试吧,总归爹爹更疼你!” “既然爹爹不在意那谁去都一样,哥哥你去吧!”楚浅音拍拍墨枫的肩膀,郑重的开口。 墨枫很是纠结,他定然不愿意单独去打扰他们二人,可是若是让妹妹一个人过去也委实太欺负她了。想了想,墨枫妥协道:“我们两个一起去!” “没问题!”诺音生怕他反悔,连忙应道。 二人一道过去林胥卓的房中,墨枫端着药,诺音跟在他旁边。一路上墨枫甚是警觉,生怕诺音中途溜了。 诺音想了想,心中暗笑,她本就是要过去,怎么可能会中途溜了? “当当当!” 诺音敲了敲门,待到屋里传来一声“进来”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秦罗已经起身,半靠着床头坐着,林胥卓也坐在她旁边,二人的手紧紧的握着,大有天荒地老也不松开的势头。 “爹爹,我们来给娘亲送药。”诺音开口道,从托盘上拿下药碗,递给林胥卓。 林胥卓自然而然的接过。 秦罗一脸慈爱的看着墨枫和诺音,正想开口说话,诺音道:“娘亲先不要急着说话,你先喝了药再说。” 秦罗听到诺音自然而然的喊出“娘亲”二字,一时心中翻涌,她忙不迭的点头,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墨枫和诺音二人。 林胥卓一边给秦罗喂药,一边暗想果然不能让这两个人过来,一过来他的妻子便不再理会他了。林胥卓的眸光颇为幽怨,在墨枫和诺音的身上掠过。墨枫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颇有些胆寒。 诺音则是坦坦荡荡的看着二人,只是步子还是忍不住退了两步。 墨枫瞥见她的小动作,心中暗笑。诺音表面那么镇定,他还以为诺音没有感觉呢。合着不过是面上装的罢了。想到此,他心里也平衡了许多。 林胥卓想着这二人本就是为了送药,既然药送了也该离开了,却不想二人依旧直挺挺的站在屋里,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迹象。他盯着二人,眉心紧了紧。 墨枫给诺音悄悄的使眼色,示意她可以走了。 可是诺音却一直借着夸大的袖子稳稳的拉着墨枫,就是不让他走。 墨枫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被迫站在屋里承受着林胥卓犀利的目光。 终于,秦罗喝完了药。她一放下药碗,立刻朝着诺音和墨枫挥手:“枫儿,阿音,过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们。” 墨枫和诺音依言走上前去,林胥卓被挤到了一边。 “真好,你们两个都长大了!”秦罗看着二人,不由感叹,见二人都气度卓然,更是欣慰。 “你们爹爹这些年来可有好好照顾你们?”秦罗问道。 墨枫转眼看了看林胥卓,挑了眉眼看向他。 林胥卓淡淡的回了他一个眼神:你若敢说不好自己掂量着办! “不用看你爹爹,他不敢欺负你!”秦罗自然看见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她挑了挑眉,轻声道。 “那是,有娘亲在爹爹自然不敢嚣张。”墨枫附和道,感觉有了一张免死金牌在手,颇为自得。 诺音轻轻的踢了墨枫一觉,示意他不要太过嚣张。纵然娘亲能护着他,可是爹爹一样能偷摸儿的给他点颜色不被娘亲发现。 墨枫察觉到了诺音和警示,也没在意。他本就不想告状,这样做只是为了活跃气氛罢了。毕竟纵然他们和秦罗是血亲,可是这么久以来从没有相处过,骤然相谈总归会有些尴尬。 “娘亲,爹爹很是照顾我们,不必担忧。”诺音柔声劝慰道。 林胥卓听得很是开心,想着果然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如此想着,眸光又轻轻的落在墨枫身上,煞有深意。 秦罗闻言才安了心。 “我来为娘亲诊脉。”诺音缓声道,“这个药是虽然有助于舒缓娘亲筋骨,但我不确定娘亲如今的身体会不会对这药产生排异,若是不行,我好极是换药。” 诺音如此解释道。 “好。”秦罗顺从的将手腕递过去。 墨枫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被诺音给坑了,难怪她方才一直拽着他不让他走,原来是这个缘故。 如此看来,诺音定然是计划好了的。她要在秦罗喝药之后为她诊脉,却不敢自己一个人过来。她拿准了他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过来送药,所以把他坑过来! 墨枫眼神落在诺音身上,暗想她最近愈发的像萧叶岚了,这股算计人的腹黑劲儿,可不就是像极了萧叶岚吗! 诺音知道墨枫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关节,却仍旧不动如山的为秦罗诊脉,丝毫没有被墨枫的眼神所吓住。半晌,她收回手,将秦罗的手臂重新放回被子里,道:“娘亲恢复的很好,只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万万记得好好休养,不可操劳!” 诺音叮嘱道。 秦罗听着诺音絮絮叨叨的叮嘱,觉得心底有暖流划过,分外温暖。她很是顺服的点点头,温婉的开口道:“我知道了。” 得到了秦罗的回答,诺音满意的点点头:“那娘亲你和爹爹好好休息,我和哥哥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不等秦罗恢复,端着碗拉着在一旁瞪她的墨枫就离开了,步履匆匆,很是慌忙。 秦罗看着二人忙不迭逃走的情形,不由瞪了林胥卓一眼:“你吓他们做什么!”害得她还没有看够二人便这么着急的就离开了。 林胥卓忙举手证清白:“我可没有吓他们,是他们自己比较有眼色罢了!” 秦罗白他一眼。 “妹妹,枉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坑我!”出了门不久,墨枫就控诉道。 诺音很是坦然:“哥哥,是你主动提出要我们二人一起去的,我可没有逼你!” “你……”墨枫指着她,哑口无言。虽然是诺音坑他的,可的确是他主动提的要和她一道去。墨枫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嘴,暗想让你最快! 诺音失笑:“哥哥,不要气,我给你做好吃的!” “当真?”墨枫挑眉。诺音做菜素来很好吃,可却极少下厨。若是走这一遭能吃到她做的饭作为补偿,那也不亏。 “自然是真的!”诺音抬手指着天,做发誓状。 “好!成交!”墨枫迅速的抬手和她击掌,生怕她反悔。 回了小厨房,诺音便着手准备做饭。还未开始动手,莫昕脸色沉重的过来。 “浅音小姐!”莫昕唤道,音色微沉。 诺音听到这一称呼愣了一瞬,随即转身看着莫昕。 “浅音小姐可知道我家世子去了何处?”莫昕开门见山的问道。他此前也一直联系不上萧叶岚,可这次见到诺音出现了,便以为萧叶岚也出现了,只不过是没有和诺音一道罢了。 可他发出的消息依旧石沉大海,他依旧是联系不上萧叶岚。无奈之下只能过来询问诺音。 诺音闻言,神色微暗:“你们家世子如今在龙雪山上养伤,想必还在昏迷之中,待他醒了便会联系你了。” 莫昕闻言,心中稍定:“多谢浅音小姐相告。” 说完,便告退离开。 快走出房门时,诺音忽然叫住他:“莫昕。” 莫昕回身,脸色平静的回看向诺音,眸中隐隐有些疑惑。 “……算了,你走吧。”诺音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来。 莫昕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深究,只是径直走了出去。直到走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诺音今日对萧叶岚的称呼起了变化。往常不管如何,诺音都是直接称呼萧叶岚的名字,从来没有这样疏离的称呼。 况且,萧叶岚不过是有个小伤,诺音便慌忙极了,此番他都昏迷不醒了,诺音却还能如此坦然镇定的留在阳川,断然不像是诺音的风格。 莫昕想着她们两个感情素来好,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却不知,他想的正是事实。 “你方才叫住莫昕可是想告诉他萧叶岚十有八九不会留在这里了?”见莫昕走远了,墨枫问向仍旧一脸呆滞的诺音。 诺音没有反应。 墨枫挑眉:“阿音?” “啊?哥哥你方才说了什么?”诺音惊醒,不禁问道。 墨枫看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又重复了一遍。 诺音闻言点点头。 “那你怎么后来没有说出来?”墨枫疑惑的问道,早晚莫昕要知道这个事实,早知道和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第138章 梦醒时分 诺音沉默些许,缓声开口:“那毕竟是萧叶岚自己的事情,我不便插手。” 墨枫闻言,心中叹了口气。终归是有了原先的记忆便和萧叶岚有了隔阂。他们二人什么时候这般生分过?若是她此前不插手萧叶岚的事情,莫昕又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地盘? 罢了罢了,这些恩恩怨怨毕竟他没有经历过,他也插不得手。只要是妹妹心中舒坦些,她愿意怎么做由着她来便是了。 “妹妹,我只愿你能够幸福安乐。”墨枫终是缓缓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祈愿。 诺音抬眼,展颜道:“会的。” 会的,她的幸福不是只有萧叶岚才能给的了。自己一个人,她依旧可以幸福安乐! 诺音为了庆贺秦罗醒过来的事情,特意坐了一桌好菜。暮色降临,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好不快乐!虽然秦罗还有些虚弱,但脸色却很是欢愉。 饭桌上,林胥卓谈笑之间便提起了萧叶岚:“阿音,叶岚那小子可是在外办什么事?怎的没有和你一道来阳川。”萧叶岚素来喜欢粘着他家女儿,自打他们二人重逢以来,还是头一次见诺音一个人来了阳川。 林胥卓不知其中曲折,只当是萧叶岚许是被旁的事情扰了心神。可是墨枫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见林胥卓这样自然地问出来,不禁心中“咯噔”一声。 诺音倒是显得很是平静,她平缓的开口:“他此前受了伤,如今正在龙雪山上养伤,不宜远行。”语气甚是平静,既无欣喜,也无异样。 墨枫提着的心微微落了些许。 林胥卓又询问了萧叶岚的伤势,诺音依旧中规中矩的回答。倒是墨枫听不下去了,开口阻断了林胥卓的问话:“爹爹,你看妹妹这般平静,叶岚的伤势定然没有什么大碍。你再这么问下去,怕是娘亲也担忧的吃不下去饭了!” 林胥卓偏头看了看秦罗,见她果然是一脸忧色。 毕竟当年秦罗出事的时候萧叶岚也有了年岁,怎么着都是自己手帕交的孩子,自己也疼爱过许久,秦罗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定然不会是听听罢了。 “娘亲,放心吧,我的医术虽说不能是登峰造极,却也是世间少有能及。我既然来了阳川为你诊治,叶岚那处定然不会出了差错。”诺音轻声安抚道。 “那便好。”秦罗眉心稍缓,随即道,“若是叶岚的身体委实不大康健,你便提前回了龙雪山也无妨。总归娘亲的身体也无大碍,这里也有你爹爹看着,不会出了差错。” 虽然她对刚刚见到的女儿还是有许多的不舍,可若是碰上人命关天的事情,退一步倒也无妨。总归自己的女儿日后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相处,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诺音点点头:“娘亲放心,我有分寸。” 这个话题揭过之后,仍旧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饭。吃过饭后,林胥卓带着秦罗去休息,墨枫陪着诺音收拾饭桌。 快要收拾完全之际,林胥卓去而复返,叫了诺音:“阿音,你随爹爹出来一下。” “好。”诺音应下,擦了擦手,跟着林胥卓出去。 走到中庭,林胥卓才终于顿住了脚步。 “叶岚可是欺负你了?”他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虽然诺音在餐桌之上表现的很是正常,可他毕竟是诺音的父亲,总能察出些端倪。 诺音讶然了一瞬便想通了关节。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沉默。 林胥卓见状也明白了二人之间肯定是有了嫌隙。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阿音,若是在叶岚那里受了气便无须忍着。虽说你与叶岚两情相悦,却也不是非他不可。没必要忍着。” “爹爹……”诺音艰涩的开口,鼻尖微酸。虽然她不甚在乎旁人的看法,可是最亲近的人能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给自己提供一个栖息的港湾,总归还是感动的。 “傻孩子!”林胥卓心疼的看着诺音,墨枫至少还曾承欢父母膝下,虽说也被送去了龙雪山学艺,可总归没有受过什么颠沛流离之苦。可诺音不一样。她自打一出生便被送到了南楚,又在幼年稚龄被赶出皇宫,遭人追杀。若不是得了雪山老人相救,如今身在何处怕是还不知晓…… “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爹爹的错。”诺音看着林胥卓复杂的神色,便知道林胥卓如今想的是什么。她缓缓的笑了,身上的清冷之气也散了三分。她想了想,终是将楚浅萱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楚浅萱是姑姑的女儿,也不能让林胥卓因为幼时的事情对她生了嫌隙。 林胥卓听完诺音的叙述,一阵静默。 半晌,他才开口:“放心吧,南楚的事情我会亲自去处理。待你娘亲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便回一趟南楚,你若是不愿,便也无需回去了。” 他当初把诺音送到南楚,就是因为希望他弟弟和秦烟能够好好待她。他没有办法给她一个无忧的童年,可是南楚的一对帝后却是可以做到的。本以送女儿去南楚可以无忧,却不想这些事情竟都是秦烟一手操纵的。 若当真是楚浅萱因着诺音太过得宠生了记恨之心倒还可以理解,他虽不悦,却总不能和一个小辈一般见识。毕竟这些年是诺音执意留在龙雪山不愿回到南楚。可他当真是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柔柔弱弱,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姑娘竟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诺音安抚道:“爹爹,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女儿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女儿担心姐姐那里若是得不到妥善的安置,少不了日后会出大事!” “爹爹会处理好的,你只管安安心心便好。”林胥卓笑着开口,说完,他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诺音点点头,和林胥卓道别之后回了自己的房门。 夜色静静,诺音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生。许是今日秦罗苏醒之后她没了记挂之事,这一睡睡的极沉。仿佛自己一个人跌入梦魇之中,有许多她刻意忘怀的事情在深夜的遮掩下重新借着梦境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年轻的男子急匆匆的走到她的房中,眉眼沉重的告诉她,这个腹中的孩子不要了,他们日后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个孩子在她腹中三年,骨血早已融化在了一起。她不相信萧叶岚会对这个孩子这么狠心。萧叶岚也应当知道,以她刚烈的性格,他无缘无故的伤了她的孩子,怎么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孩子? 可是,她的相信换来的是什么?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早已融入骨血的孩子在她父亲的手中灰飞烟灭,一点痕迹有没有留在这个时间。为什么?明明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出来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里的繁花锦绣…… 而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后来,她在凡间养了一段时间的身子,提着剑回到了云尊秘境。 “你来了……”当时的萧叶岚,高踞王座之上。偌大的议政殿内,所有的人皆被遣下,只余他们二人。 诺音一脸冰冷,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叶岚,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步履轻缓的朝着萧叶岚走去。 手中提着的宝剑锋利无比,剑身泛着寒光,颇为震慑人心。 萧叶岚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诺音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眼中仍旧是一片宠溺,一如既往。 这样的神情,在诺音看来却是满心的讽刺。用她女儿的命换来的疼惜和宠溺,她宁愿不要! 终于,诺音在他身前站定。风姿俊逸的男子仍旧是淡然的坐在王座之人,眉宇之间尊贵卓然,细看之下又有一丝温雅,说不出的气质让人心折不已。 可是诺音完全不为所动。 她静静的看着萧叶岚的眉眼,半晌,缓缓的吐口:“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诺音声音平静,虽然眸中尽是狰狞,可语气却不癫狂。这样平静的语气和故作冷淡的姿态,更让人怜惜不已。 萧叶岚缓缓一笑。 锋利的剑以雷霆之势刺入萧叶岚的胸口,长剑尽没,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萧叶岚的衣襟。 萧叶岚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之处。剑柄依旧在身外,一直素白的手紧紧的握住它,手背上青筋暴起,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他没有作声。 女子松开剑,任由剑留在萧叶岚的体内。随即毫不留情的转身,大步的迈出大殿。步履匆匆,甚是狼狈。 诺音本以为这个梦境到此结束,谁知却不尽然。她仍旧深陷梦魇之中,不能惊醒。她感觉自己轻盈的回到那个大殿之中,看到了当初她并没有看到的后续。 年轻的男子胸口中的剑早已被拔了出来,随意的扔在地上。剑身上沾满了鲜血,而王座之下,亦有鲜血潺潺,几乎汇成了一条小河! 诺音很是惊诧,她虽然狠心刺了萧叶岚一剑,可以萧叶岚的医术,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她顺着鲜血的流向往上看去,萧叶岚一脸苍白的坐着,一只手攥着扶手,精致的脸庞煞白不已,竹青色的软袍被鲜血浸染,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那人的胸口之处像是一个泄洪口一般,鲜血不断的从那里涌出,血流不止! 诺音惊恐的捂住嘴,她只是想让萧叶岚受点苦楚而已,她万万没有想要他的命啊! 萧叶岚似乎已经力气散尽,强撑着自己坐在王座之上,他的唇角依旧微弯,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一直在出神。嘴唇轻启,声音低若蚊蝇,诺音听不清,却能根据他的嘴型辨别出他的话。 萧叶岚说的,分明是:阿音,对不起…… 诺音想,你既然觉得对不起又为何要狠心做下那样的事情?她有孕之时他明明也是开心的要跳起来一样,怎的后来又是如此的狠心亲手把未出生的女儿化作飞灰? 萧叶岚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偌大的大殿里,只余下的未干的鲜血和一柄带血的利剑! 一声低叫,诺音从梦魇中惊醒。她的额上还带着薄汗,一双清亮的眸子惊恐未消。 她起身去桌前倒了一杯水,分明是她最爱的味道,如今嘴里却满是苦涩。 所以,当年萧叶岚之所以为转世是因为自己那一剑吗?所以他的转世并不是因为他有一些考量,而是因为自己那一剑,害得他不得不在自然规律的作用之下,自行的轮回转世吗? 诺音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接着月色,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手手腕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她根本就控制不住。 可是,纵然她那一剑让萧叶岚血流不止,可他毕竟是仙人之身,那不过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利剑,怎么可能会让萧叶岚的身体一直血流不止?仙人之身本就有自动愈合的机能,怎么会造成那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诺音想不清楚,却也不愿再想了。 她复又回到床榻之上,可是做了这个梦之后,她突然发现,她根本安睡不下。辗转反侧了一宿,她疲惫的起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总想着这些曾经的往事。 想到此,她留了一封书信,自己一个人离了阳川,根本没有给墨枫和林胥卓挽留她的机会。等到众人发现诺音已经不再阳川的时候,为时已晚。 墨枫拿着书信,并未作声。 诺音本想着自己去阳川探查一下阳川的结界,结果半途中止,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拐个弯儿,先去一趟龙雪山。 素来畅通无阻的龙雪山,她竟然在入口之处颇为踌躇。纠结了半晌,她看见山口之处一个白衣女子面色为难的四处张望,神色甚是懊恼。 诺雪看见诺音先是一喜,随即脸色一僵,本来刚扬起的音调忽然降了几分,一句称呼音调几多变化,听起来甚是滑稽。 “二、姐……” 诺音见诺雪骤变的神色,心中一凜,她走上前去,凝声问道:“怎么了?” 第139章 暗流汹涌 诺雪支支吾吾半天。 诺音眉心一皱,冷声说:“出了什么事!” “二姐,姐夫不见了!”诺雪见诺音这般语气,心知也隐瞒不下去。心一横,直接说了出来。她也很无辜啊,她只不过是进去给他送了碗药,等到她再进去的时候萧叶岚已经不在了。她找遍了龙雪山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她本想要要不偷偷溜走了算了,省的被二姐发现了还要被罚一顿。 可是她知道,若是她溜走了,被二姐发现姐夫不见了,她会更惨。两相比较之下,她还是决定留在了龙雪山。 诺音听完诺雪的叙述,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萧叶岚定然是早就苏醒了,他是怕两个人见了面会尴尬,才会装作昏迷来到龙雪山。她一离开,就没有了装昏迷的必要,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其实,他也是不想看见她的吧。 诺音心中酸涩,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到了昨晚做的那个梦。孱弱的男子高踞王座之上,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潺潺的鲜血。那样的寥落与孤高,让诺音想来心中更是复杂无比。 诺雪看见诺音的神情几多变幻,终究归于平静。白皙的脸颊上沉静极了,只是一双眸子再不复往昔的清亮与单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和无奈。 诺雪心有所感,忽然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二姐?”语气中还有隐隐的担忧。 诺音浑然不在意的回过神,轻道:“我无事。你回去吧。” 说完,诺音转身离开。 “二姐,你要去哪儿?”诺雪见诺音转身就要走,不由问道。 诺音挥了挥手,转眼消失在她眼前。诺雪不知所措,这就没事了?她又看了看,雪上的脚印也被新的积雪覆盖,仿佛就像是从来没有人踏足这里一般。 诺雪叹了口气,想着谁说二姐不喜欢姐夫了?不喜欢还会听见人不见了一脸的焦急?诺雪反正是不信。 诺音离开了龙雪山,便根据诺雅的指示,径直去了结界的位置。 当年诺雅为救凡尘的父亲,向好友求了其国至宝。为感念好友的恩德,护佑女儿国国家的子民免遭战火之侵袭,在此设下了结界,自此以后,女儿国隐于凡尘之外。而近期,诺雅缺说平静了两千多年的结界忽然生了异动。 如今诺雅有孕在身,自然是不便出来探查,所以只能由她代劳。 结界设的隐秘,却也不难发现。诺音很快便找到了结界的核心位置。溢出一抹法力,蓝色的光影晕染在结界之中,颇有些好看。她做的极是隐秘,半晌,她收回了灵力。 结界依旧完好无损的保存着,可恰恰就是这完好无损,让她心里拿不准。两千年前的诺雅也不过是刚刚恢复了灵力的小姑娘,纵然是神女之身,也不可能会造出这样完善的结界。除非是这两千年之间,诺雅前来修复过这个结界。 诺音想了半晌,没有探究出个所以然。想了想,她还是去魔界寻了诺雅,虽说她有孕在身,可这件事情没有人比诺雅更清楚了! 此时的西齐国都,一处行宫里,两个人相对而站。正是齐之雅和云文逸。 “文逸,你当初与我说娶了南楚的楚浅萱,便能有把握拿下南楚的势力,最后再加上西齐,正好可以天下一统。既然如此,为何后来又舍了楚浅萱?”齐之雅眉眼浅淡,语气平平,她的目光落在云文逸的身上,虽不温不火,却无端的让人产生了压迫的错觉。 云文逸也不是等闲之辈,面对齐之雅的压迫他也没有变色,一段时间的帝王之尊更是磨炼了他的心智。他浅浅淡淡的回道:“当时父皇尚还健在,我也不知他听了什么风言风语,避过我直接回绝了这场联姻,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扭转之机。再加上父皇驾崩,我忙于整顿国事,更是不能贸然提起此事。” 晋元帝既然在驾崩之前亲自断了这场联姻,他作为新帝,天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自然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他若是在晋元帝新丧不久,便将他回绝掉的婚事重新提起,光是御史的弹劾就够他忙的了,遑论是保全他的忠孝之名? 这一点齐之雅定然心中清楚。至于楚浅萱的身份,他定然不能让齐之雅知道。否则,就算是他拒绝,齐之雅也有无数的办法促成这场联姻。齐之雅不在乎他们二人的兄妹关系,可是他却不愿意。 若是楚浅萱只是南楚的公主,纵然他利用了她,大不了他给她一世的尊荣。总归这场联姻是你情我愿,并无强迫之处。可若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他毁掉的便是妹妹的一生!自打云青若死后,他就格外珍惜这世上的亲人。 “晋元帝为何突然回绝了这场联姻?”齐之雅定定的看着云文逸,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破绽。看了半天,他依旧是一个表情,就连眼神也是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的错处。 在她的压力之下还能这般平静,要么是他当真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要么是他心机愈发的深沉,连她也能隐瞒。 云文逸缓缓的抬眼,平静的回道:“我也不知。”齐之雅的眉眼微微皱了皱,云文逸瞬间捕捉,他轻声问道,“师姐这般穷根究底,可是不信任我?” 齐之雅笑了笑:“怎么会?我若是连你都不信任了,还能信任谁?” 云文逸缓缓露出个笑容。 二人皆是笑容相对,可是却各有各的心思和打量。 “我想让云文清当我的王夫,师弟以为如何?”齐之雅问道。 云文逸乍然听见齐之雅这般说,倒真是吃了一惊。“师姐怎么突然想到了让文清当你的王夫?”这个想法这么多年齐之雅都没有表现过,突然说出来倒真是让人惊讶。 齐之雅挑眉,扯了扯自己宽大的衣袖,道:“也不算是突然兴起。只是想着云文清做我的王夫倒是可以让西齐和云国的关系更近一步罢了。” 云文逸不以为然:“你是师姐弟二人的关系,难道还比不得云文清的作用更大?” 云文逸说的也有理,一个是利用云国皇室的王爷,一个是正统的皇帝,怎么看都是云文逸的作用更大一些。 齐之雅笑了笑:“师弟毕竟已经是云国的皇帝了,国事缠身,有些小事便不想麻烦师弟。云文清正好,顺便还能气一气齐之韵,何乐而不为呢?” 云文逸平静的看着齐之雅,齐之雅果然是不信任他了,所以才会想要扶持云文清。他心中很是讥讽,云文清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任由她摆布? 虽是这样想,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说:“本就是师姐的婚事,师姐自行决定便好。” “那到时还要靠师弟多多周旋了。”齐之雅眨眨眼睛。 云文逸笑了笑,没再说话。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师弟早些休息吧。”齐之雅悠悠的开口告辞,也不等云文逸挽留,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云文逸看着摇曳的烛火,无声的笑了,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 齐之雅,你亲手杀了我的妹妹,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想了想,云文逸抬步,去了云文清的寝殿。 待他走过去才发现云文清的寝殿不止他一人,云文逸忍不住笑了笑,对齐之韵和云文清的感情也是有些羡慕。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正想离开,便听见开门的声音。 云文清一脸笑容的看着云文逸:“皇弟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云文逸挑了挑眉,既然云文清邀请他进去,他自然不会推距。 进了屋才发现,齐之韵正一脸恨恨的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棋盘,那表情绝对谈不上好看。云文逸看了一眼云文清,见云文清眼眸中划过一抹促狭的笑容,好奇之下探首望去。 棋盘上摆满了棋子,只是黑子占了半壁江山,而白子的境况委实有些难看。看齐之韵一脸愤恨,想必是二人下棋,她敌不过云文清,被逼到这个境地心有不甘罢了。 云文逸笑了笑,拿起一颗白子,不假思索的放到棋盘之上。齐之韵本还对云文逸贸然破坏了棋盘有些生气,可是待她仔细看去,却发现一子落下,本来是进退两难之境的白子忽然绝处逢生,一扫之前的颓势。 齐之韵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棋盘,忍不住拍手赞道:“好棋!” 夸赞完了之后,齐之韵立刻回首,得意洋洋的看着云文清:“清清,我破了你这个棋路,按照我们此前的约定,你该收拾铺盖回云国了吧?” 云文清无奈的抚额:“这分明是文逸的手笔,干你何事?” 齐之韵挑了挑眉,拿起方才云文逸放下的白子放回原处,重新又执白子落在云文逸此前落子的位置。做完后,她复又回首:“如今这是我放的棋子了,愿赌服输,乖乖回云国吧!” 云文清对齐之韵这般破皮耍赖颇为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云文逸被齐之韵这一举动逗得发笑。真是没有想到齐之雅那样阴沉的女子竟会有这般童趣的妹妹! “之韵公主说的极对,皇兄,你回云国吧!”云文逸笑完了之后看着云文清道。 云文清一愣:“你……” “当初让你来西齐本就是担心以我之力不能救叶岚逃出生天。可如今叶岚已经获救,你再待在西齐也没有什么用处。西齐这里危险重重,齐之雅这人深不可测,你还是早早的离开为好!”云文逸诚挚的开口。 齐之雅想利用云文清,可是云文清不是会被轻易控制住的人,谁知道她为了达成目的会使出什么阴狠的招数? 云文清留在西齐变数太大,当该是趁早离去为好。 云文清看着齐之韵和云文逸同气连枝,颇为无语。 “既然我和你一道来了西齐,哪有抛下你独自离开的道理?况且你是云国的皇帝,要离开也是你先离开。你身上背的是云国举国的重担,更不能出事了!”云文清认真的开口。他自然也知道留在西齐危险重重,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离开。 他的爱人,他的兄弟都在这个危险之中,他怎么能随意的离开? 齐之韵凝声道:“你少废话!你和我能一样吗?齐之雅不能动我,可是她想要不动声色的杀了你却是轻而易举!” 云文逸也跟着说:“我毕竟是云国的皇帝,我若是在西齐出了差错,西齐定然没有办法交代。况且我名义上还是齐之雅的师弟,在西齐更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云文清凝眉,二人说的倒也极对。他上次险些被齐之雅取了性命。比武力,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齐之雅的对手。 齐之韵和云文逸见云文清的表情有了松动,相视一眼后继续劝说。 “皇兄,我要你离开西齐并不是让你不插手这里的事情。你现如今回到边境,拿着调遣军队的令牌集中军士。在西齐齐之雅不能动手,可在云国的边境就说不准了。她若想要做点什么,那里是最好的场所。所以你一定要去保证边境的安全!” “只有我留在皇宫齐之雅才不会对你产生的踪迹产生怀疑,所以我留在这里刚好可以替你掩饰一二。” 两个人各有各的道理,说出的话都让云文清没有办法辩驳。 云文清抿唇。从心里说,他确实不想离开。明明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作为兄长、作为男人却要逃离,哪有这样的事情?可他也知道,他若是留在这里,反而会是两个人的拖累! 云文清沉默了下来,齐之韵和云文逸知道他在思考,也没有打扰他。 半晌,云文清缓缓的吐口:“好。” 这一个“好”字仿佛用尽了云文清的力气,平时侃侃而谈的他,如今却显得有些词穷。 云文逸见状,拍了拍云文清的肩膀缓步离开了,把空间留给齐之韵和云文清两个人。 云文清的表情颇显无力,脸上的颜色有些暗淡,齐之韵看的一阵心疼。 第140章 兵祸阳川 齐之韵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云文清,却被他止住。 云文清摇了摇头,开口道:“无需安慰我,之韵,我只要你保证,你在西齐会保护好自己!不论因为什么,再不要冒险!” 云文清声音低沉,不同于以往的清越,反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人忍不住的信服。 齐之韵唇畔泛起浅浅淡淡的笑容,眼神悠然的看着云文清,定定的道:“好。” 齐之韵帮着云文清收拾行李,这里离边境并不远,以云文清的脚程大约一天一夜就到了,可齐之韵担心他星夜赶路身体吃不消,加上西齐的夜晚比较寒凉,定要给他带些衣物。 云文清也没有阻拦,看着齐之韵细致为他整理衣物,颇觉的欢快。 二人你侬我侬,正准备离开时,房门被打开。二人齐齐回头看去。 云文逸一脸凝重的站在门口,看着云文清,道:“文清,去阳川!”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有异军突袭阳川,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这股军队训练十分有素,一时之间便给阳川造成了极大地压力。阳川虽有常备军,可阳川却是云国境内的城池,若想去攻击阳川,定要先攻下西齐与云国边境的三座城池,只有那三座城池拿下了,才会轮到阳川。 故而阳川虽有常备军,可却疏于训练,一时间阳川的军士死伤惨重。奇兵突袭,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的额情况下,阳川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阳川的地理位置很是重要。 从西齐到云国的国都,只要经过阳川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阻隔。因此若是阳川被攻下,那敌军便再没有了任何阻挡,挥师东去,直抵言凤城!更何况如今云国的皇帝正在出使西齐,而云国的逍遥王随新帝一道前往,云国的肱骨之臣所剩无几。 群龙无首,此时若是保不住阳川,云国就有灭国之危! 云文逸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究竟是哪一方的军队做的这等事了,也没有时间去探究这股军队究竟是如何避过大半的耳目到达阳川!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阳川! 云文清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极力的保持冷静:“皇弟,我现在就去阳川!”见云文逸依旧眉眼凝重,他忽然想到了林胥卓如今还在阳川,于是道,“我尽快赶过去,舅舅如今在阳川,定能抵挡一二!” “拜托皇兄了!”云文逸沉声开口。是他大意了,只顾着西齐的齐之雅是个隐患,却忘了整顿军务,以至于阳川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云文清没有任何停留,立刻上了马往阳川赶! 而云文逸也知道西齐不能留下去了,可是如今城门已关,云文清独自可以运轻功离开,可是他还有随行的使臣,一定要等到第二日与西齐帝道明原委之后才能离开西齐。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他不知道西齐帝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倘若西齐帝知道以后顺水推舟将他扣在这里,那云国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云文逸越想,表情越是凝重。不论是晋元帝时期还是他刚继位这一段时期,除了朝堂上有些小打小闹还没有过边境冲突,以至于他安逸的险些都忘了如今是三国并举的时期,那个皇室敢保证自己没有一统天下之心? “这个消息如果要传到西齐皇室大概需要多久?”齐之韵也能明白云文逸此时的想法,她也是一脸凝重的问道。 云文逸对齐之韵也没有了顾虑,他知道齐之韵自小和西齐皇室不对盘,也不会担心她会帮着西齐皇室。于是开口道:“这封密信走的是加急传书,阳川本就在云国境内,估计最快也要到明日下午西齐帝才能得到消息!” 齐之韵皱着眉心想了想,若是到明日下午的话云文逸可以明日上午一早出发,可是依着皇宫的繁文缛节,就算云文逸要提前辞行,想必也要举行一堆的宴会才能离开。这般流程下来,西齐帝定然能得到阳川的消息,到那时云文逸和这一众的云国使臣想走就难上加难了! 显然云文逸也是清楚这些的,所以才更难以抉择! 若是能有一个办法让云文逸可以躲开这些规矩,同时转移西齐帝和齐之雅的视线最好了。可是这个时候,哪有这样的方式? “有了!”齐之韵灵光一闪,惊喜的开口,不等云文逸发问,她就直接开口,“云文逸,我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一个时辰以后你就散播消息,说是我挟持了云文清一道私奔。父皇和齐之雅定然会趁这个机会去寻我。你就趁这个时候想办法离开西齐!” 这个办法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可却是如今能转移齐之雅和西齐帝视线的唯一办法。西齐帝在知道了齐之韵抢了齐之雅的王夫后,一定会大发雷霆!而齐之雅也不会放任他们给西齐皇室抹黑,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的焦点一定会全部聚集在齐之韵的下落上。 “不行!”云文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方案。 “为什么?”齐之韵眉眼微沉,有些不悦的问道。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云文逸的国土,为何要拒绝她? 云文逸抿唇:“皇兄去把我守着阳川,在前线皮甲上阵,我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会想到别的办法的,但是你一定不能冒险!” 云文逸说的很是笃定,眸光坚定,没有一丝一毫转圜的余地! 齐之韵本以为是他觉得这个计划不好,没有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除此之外,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了!若只是云文逸一人还好说,可是若是加上余下的使臣,根本没有好的办法脱身! 云文逸作为皇帝,既然带着一众使臣来了西齐,就不能将他们抛在西齐不管不顾,否则就算是阳川没有失守,云国的山河依旧,可是云文逸的这一行为定然要遭人诟病!这样不负责任的皇帝还有谁愿意效忠? 云文逸只待了可以自保的亲卫军,这点力量根本不足以带着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使臣回到云国。 本以为来到西齐只要救出萧叶岚就算功德圆满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后方失守! “如今只能想办法瞒着父皇这个消息了!”齐之韵拗不过云文逸,终是叹了口气妥协。 云文逸沉声道:“阳川起了兵戈是大事,这根本瞒不住!” “能瞒一时是一时,我来想办法瞒着父皇这个消息,你赶紧思考离开的对策!至于清清,就宣称他突然染病,将这里保护的好一些,我明日就来盯着这里!”齐之韵冷静的开口。 “阳川的事情你要怎么隐瞒?”云文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齐之韵抬了抬眼眸,眉梢染上肃杀之色,清丽的脸庞上勾勒出嗜血的笑容。她缓缓的吐出一个字:“杀!” 只要杀了前来报信的官兵,便可以瞒住一时半会儿!当初楚浅音墨枫他们三人救下的一堆故而其中一大半被训练成了杀手,就隐匿在这西齐的境界之中。论消息网,她不如墨枫灵通;论钱财,她比不得钱多多富有;可是论暗杀,没人可以比的上她的势力! 安逸了这么久,她险些都快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个杀手组织! 而在南楚的皇宫里,楚轻辰也得到了阳川起了战事的消息。本以为是士兵传错了消息,再三确认后他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自打三国分立以来,一直都相安无事,虽然暗流汹涌,可表面的工作做得极好。就算是起了兵戈定然也是边境战火先燃,楚轻辰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遭了祸事的竟然是阳川! 那可是云国的境内之城啊! 云国的朝纲素来稳健,皇室的诸位皇子更是和谐极了,大将也是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会去突然造反!可若是外敌,他们又是怎么越过边境直抵阳川? 楚轻辰完全想不明白。 “父皇知道了吗?”楚轻辰放下手中的密信,抬眼看向了一旁的侍卫。 侍卫摇摇头:“回殿下,如今天色已晚,便没有呈给陛下!” 楚轻辰眸光微闪,淡淡的开口:“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卫遵命退下,楚轻辰自己一个人在殿中思索。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而且处处透露出诡异。楚轻辰又拿起了那封信,仔细的看了看。 “军队行进有素,战斗力极强,数量约有八百人,可损伤极少。只有先锋,未见统帅!” 约有八百人…… 八百人…… 楚轻辰瞳孔一缩,南楚边境近几个月来无故消失的士兵数量可不恰好是八百人左右?这个两个事情太过巧合,让楚轻辰不得不联想在一起。 可是为何会去无缘无故的攻打阳川? 楚轻辰想了一整晚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第二日早朝之后他便将这个事情禀告给了皇帝。 隐去了其中的士兵数量,直接告诉了皇帝阳川起了战事。 皇帝对此也甚是吃惊,楚轻辰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皇帝的表情,见他的惊讶不似作假,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这件事情太过诡异,再没查出是谁兴兵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出手!”皇帝震惊过后冷静的开口。 楚轻辰躬身回道:“儿臣也正有此意!” “云国的新帝如今可是还在西齐?”皇帝忽然问道。 “是!” “这倒是一场好戏!”皇帝闻言笑了笑,总归阳川的事情和南楚没有什么干系,这一站不论谁输谁赢,最后得利的都是南楚。皇帝自然开心。 可是楚轻辰却并不这么认为,若这件事情当真和他预测的一般,那南楚还真不能从这个事情中脱身。可是他却不能贸然和皇帝开口,毕竟他没有证据! “浅萱还是没有消息?” 楚轻辰听到皇帝问道楚浅萱,微微愣了身,不过一瞬,他立刻反应过来:“儿臣尚未得到浅萱的消息。” 皇帝没有作声。 楚轻辰抬眼看了一眼后,补充道:“不过既然白墨和浅萱一起失踪,那浅萱的安全定然无虞!父皇无需过于忧心!” 皇帝眼神淡淡的看着楚轻辰,半晌没吭声。 楚轻辰心里有些忐忑,手心里不禁涌出了一层薄汗,时间越长,他越有些拿不准皇帝的想法。 “轻辰。”半晌,皇帝轻声叫着楚轻辰的名字。 楚轻辰躬身:“儿臣在。” “这场联姻总归已经取消了,让浅萱回来吧。”良久,皇帝叹了口气,开口道。 楚轻辰眉心一凝。 “行了,不用说什么了,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想法。 楚轻辰想要说的话僵在口中,他行了一礼,缓缓的退下。 皇帝看着楚轻辰的背影,陷入沉思。 若是开始楚轻辰没有楚浅萱的消息,他还能相信。可是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楚浅萱的消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楚轻辰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了,白墨是他的左膀右臂,行事风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怎么可能这么久还没有他们二人的消息? 除非是楚轻辰故意放水。 想起楚浅萱失踪之后,楚轻辰执意不愿这场联姻继续,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帝摇了摇头,孩子都长大,有些事也不和他说了!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在殿里悠悠响起,皇帝苦笑了一声,开始批阅奏折。 楚轻辰走出大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眸色很是复杂。 果然啊,母后做的事情,父皇一点儿也不知道。可是,母后究竟有什么人相助,做的这是事情竟没有一个人察觉? 阳川又有什么,值得她大张旗鼓的前去攻打? 魔界的小院子里,气氛幽静,诺音将结界的事情告诉了诺雅,顺带问了自己的疑惑。 “我这些年一直帮着墨天处理政事,还没有抽出时间去稳固那里的结界。”诺雅缓声开口。对于结界过了两千多年依旧坚固如初,诺雅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诺雅皱着眉头:“不行,我还是得亲自去下界看看!” “小雅!”诺音声音重了几分,觉得诺雅此举甚是胡闹! “二姐,这个结界本就是我做的,你只是看看也查不出什么端倪,只有我去!”诺雅抓住诺音的手,定定的看着她,极力的想要说服她。 第141章 驰援阳川 诺音抿唇,即便诺雅说的有理,她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诺雅离开魔界,云墨天定然也不会让她离开! “二姐!”诺雅重重的开口,眼眸中尽是急切,她知道云墨天不会让她离开,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劝服诺音。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离开。可结界的事情根本就拖延不得,她心底一点底都没有! “诺雅,我来想办法,无需你去冒险!”诺音依旧没有松口。 诺雅见劝服不了诺音,只得长声叹息,眉眼凝重。 阳川。 自打城外突然出现敌军袭城,这几日阳川城主的日子过得甚是战战兢兢。 阳川的守备本就疏于训练,这么多年以来又从未遭遇兵祸,士兵们的战斗力本就不怎么强大。虽然勉强借着人数的优势和城池的坚固抵挡住了前来攻城的敌军,可是在敌军的强势攻击下,他也不知道这城池还能守多久! 若是因为他的疏漏使得城池被破,那他可就是千古的罪人!阳川城若破,从阳川至言凤城的这一路再无阻隔,到时就是国破家亡的下场,万千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他阳川城主虽不是什么盛世名臣,可从最底层走到如今的位置也着实经历了一番苦难。底层百姓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不求名垂千古,却也绝不希望百姓落得个流离失所的下场! 阳川城主觉得自己上任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糟心的事情,这几日被城外的敌军和战况扰的头发都花白了许多,整个人极端的暴躁。 “报!” 传信的士兵慌慌张张的跑来,扬声高喊。 阳川城主如今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忍不住的蹙眉,他看着火急火燎跑来的士兵,心慌意乱的问:“又怎么了?” “回城主,外面有人求见城主……” “不见!”阳川城主想也没想就打断而来士兵的话,一脸不耐烦的挥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人天天来烦他! “可是……”士兵为难的开口。 “本城主说了不见,滚出去!”阳川城主猛地挥手砸向了自己眼前的桌案,语气不由的加重,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怒火。 士兵被他的这幅模样吓住了,生生的咽下了想要说出的话。 “数年不见,城主大人的脾性见长啊!”微沉的声音飘入阳川城主的耳中,音色有些熟悉,可他却想不出是在何处听过。 他抬眼循着声音望去,之间一袭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信步走来,步履徐徐,双手负于身后,明明是闲庭信步般的轻松姿态,可却分明的让阳川城主感受到了压迫。这是自打他成为城主这么些年来头一次感受到的压迫,是属于上位者的姿态。 他一看到来人的相貌,脸色“唰”的一下失了血色,他战战兢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屋子的中央,对着来人行跪拜礼。 “下官……见……见过丞相大人!”阳川城主语气颤颤巍巍,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低头的同时还忍不住狠狠的瞪向前来报信的士兵,责怪他怎么不告诉他来人是丞相。 那士兵欲哭无泪,也很无奈,他还没有说出来便一直被阳川城主打断了话,后来城主又是满脸的怒色,他怎么敢出声? 林胥卓走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上位,道:“起来吧。” “是。”阳川城主起身,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 “?如今的战况怎么样了?”林胥卓开门见山的问道。他本来正沉浸在秦罗苏醒的欣喜里,日日照顾她。可是紫灵外出一趟后告诉他阳川遭袭的事情,阳川的守备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于是他一得到消息,一点也不敢耽搁的往城中赶,幸好还不晚! “如今兵士损伤了一半,城中百姓暂无伤亡。”阳川城主神色郝然的开口,语气颇为不自在。不过仅仅是抵挡了一次,便损伤半数的士兵,说出去委实丢人了些。 林胥卓也没有深究,只是问道:“城中的粮草还能撑到何时?” “大约还可以撑半个月。” 半个月…… 林胥卓凝眉,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着桌面。脑海中不断的思索,若是从言凤城运粮草,半个月足矣。更何况还可以向附近的城池筹措粮草,这一点倒不用担心。 可问题是这里的守备太弱,不过是抵抗了一次,便损去了一半,若是敌军在攻城一次,那阳川岂不是就直接破城了? 林胥卓思索了半天,阳川城主沉默的站在一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着。 “带着我去城楼上看看。”林胥卓开口道。 阳川城主自然是惟命是从,恭顺的带着林胥卓前往城楼。 “可能看出这一支军队是什么来头?”林胥卓沉声问。 “下官也不知,他们是突然冒出来的,根本就没有防备。”阳川城主低声回道,“云国境内没有将军会练私军,若当真是云国境内的官员谋反,首选目标定然是如今无主的言凤城;若是西齐和南楚的军队就更是不可能了,他们怎么可能会越过边境直抵阳川?” 阳川城主低声叙述,最终总结道:“阳川委实是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费了这么多心思攻打进来的东西。” 林胥卓静静的听着阳川城主的话,他说的确实没错。阳川虽然在边境一带算的上是富庶的城池,可放在三国境内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城市。唯一能引得注意的便是它独特的地理位置。这又对南楚和西齐有什么好处? 况且就算是这两国真的有趁云文逸不在云国的机会攻打云国,也不可能只派出这么一点儿兵力。 林胥卓的疑惑在看到敌军的头领时终于解开了。 阳川城主跟在林胥卓的旁边,敏锐的察觉到了林胥卓的气息变化,那脸色,绝对撑不上好看。他本来想留在阳川退敌,看到敌军首领的一刹那忽然改了主意。 “城主。”林胥卓淡淡的开口,语气意味不明。 阳川城主忐忑的应了声,拿捏不准林胥卓的想法。 “下午会过来一个青年,那人的才智计谋不输于本官,若是城主守城遇到了困难,尽管使唤他便是。”林胥卓淡声吩咐道。 “丞相推举的才俊下官定会以礼相待。”阳川城主低眉道,末了,又问道,“丞相大人是不留在阳川了吗?” 这话问的委实僭越了,阳川城主问完就后悔了。本以为林胥卓会发怒,却不想他极平缓的点点头:“本官还有旁的要事处理,阳川的事情就劳烦城主了!” “下官分内之事。” “如今阳川遭袭,守卫阳川是一等一的大事,千万不可疏忽!”林胥卓叮嘱道。 “下官明白!” 林胥卓这厢交代完了阳川城主,便立刻回了基地。他担忧这里的情况,将秦罗一个人放在基地也不放心,故而便让墨枫留在那里照顾她。 林胥卓一回来,便交代墨枫即刻赶往阳川帮着阳川城主守城。 而他则径直去和秦罗准备出行。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秦罗看见林胥卓一回来就收拾衣物,有些讶然。 林胥卓收拾的动作没有停下,秦罗见状也上前去帮忙。 “我们回南楚。”林胥卓沉声道。 “怎么这么突然?”秦罗问道。 “阿罗,这次阳川的兵祸是冲着我来的!”林胥卓迅速的收拾好手中的衣物,拉着秦罗的手往外走,虽然心中着急,可到底顾念着秦罗的身体,没有走的很快。 秦罗正想问这次的灾祸和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便被林胥卓拉上了马。若说是冲着林胥卓她倒还能理解,毕竟林胥卓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总归会做一些让人记仇的事情。 可是她昏迷了这么多年,刚刚苏醒,连院子都没有出去过,又能惹着谁? “阿罗,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等我们到了南楚我在和你解释!”林胥卓自然看出了秦罗心中的疑惑,他沉声开口,便也不再多话,直接骑马向南楚的方向驶去。 紫灵和莫昕则是去了阳川城中驰援。 莫昕本就是萧叶岚的暗卫,萧叶岚是云国人,于情于理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都不会袖手旁观。紫灵的想法就更是简单了,连墨枫都去帮忙了,她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 虽然她和莫昕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可是去打打杀杀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更何况,就算是她不能上战场,她的一手医术也照样可以发挥功效。 于是墨枫看见紫灵和莫昕也来了,甚是开心。 阳川起了兵祸的事情终究是没有隐瞒许久,不过三日西齐帝便收到了消息,而齐之雅从西齐帝那里得来消息之后很是轻快的去了云国的行宫。 “师姐怎么来了?” 这一次齐之雅是大张旗鼓的走过来的,故而云文逸一得到消息便出来拦阻她。 齐之雅看到云文逸出现,轻声笑了笑,挑眉道:“师弟的镇定果然是让师姐佩服!” “师姐此言何意?”云文逸心头微跳,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齐之雅冷哼一声,沉了声音:“云文逸,你如今这般与我虚与委蛇,可想到过背叛我的下场?” “我听不懂师姐在说什么!”云文逸淡声开口,誓要将装傻进行到底。 齐之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云文逸,眼眸中寒光毕现,与往日的端庄优雅大相径庭。云文逸也不觉得稀奇,齐之雅的本性本就不是那等端庄的人。 “你当该知道,我对云国并没有什么兴趣,你我本就没有利益冲突。”齐之雅换了个话题,看着云文逸的眸光敛了许多。 云文逸沉默不语。 “当初在凤凰岭时我们就约定好的,我帮你得到楚浅音,你替我拢住萧叶岚,我对云国的皇位没有兴趣,你当该知道这一点。”齐之雅淡淡的开口。 “我并没有得到楚浅音,而且如今我连她的踪迹都寻不到。”云文逸也是一副清淡的脸色,言下之意便是齐之雅并没有兑现她的诺言。 齐之雅讥诮的笑道:“若是之前替你得到楚浅音自然是没有什么难处,可是如今,楚浅音可不是你能肖想的起的。” 云文逸定定的看着她。 齐之雅转了个话题,问道:“云文清呢?” “皇兄身染重疾,卧床不起,师姐应当知道才对。”云文逸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齐之雅声色沉沉,语气中隐隐有了危险的意味,“师弟,你我同门这么些年,你应当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知道。”云文逸淡淡的开口,丝毫不为所动。 “那你就让开!”齐之雅上前两步,想要越过云文逸走进去。却不想又被云文逸堵住。 齐之雅眼中染上怒意,显然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师弟,你若是再拦着我,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师姐若是想和朕切磋一下武艺,朕理当奉陪!”不论齐之雅如何开口,云文逸就是不为所动。 “你……”齐之雅语结,指着云文逸的手指忍不住发抖。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纵然西齐的阳光热情如火,可是也难以烧灼此时冰冷的气氛。不远处的侍卫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两位贵人后自己性命不保。 “呦,今天这风刮的倒真是邪门,竟然把皇姐给带过来了!”清亮中带着讥讽的嗓音传来,齐之韵一袭鹅黄色的罗裙,缓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女子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白皙,鲜红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讥讽的笑意,看着齐之雅的眼神甚是挑衅。 齐之雅低笑一声,眼神瞥向一旁的云文逸:“文逸,你我同门这么多年,竟抵不上你和云文清所谓的骨肉至亲!” 云文逸眸色不变。 他也想问,他们二人同门这么多年,他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齐之雅的事情,可是她却狠心的将他的同胞妹妹至于死地,她可有把他们二人的同门情谊放在心里? “明人不说暗话,齐之韵,云文清如今去了哪里?”齐之雅没有了继续和他们纠缠的心思,径直开口道,语气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第142章 山雨欲来 清清自然是在屋里养病,怎的,皇姐还想破门而入?”齐之韵挑眉,双手环胸凉凉的看着齐之雅。 齐之雅回看向齐之韵,女子一脸讥诮,表情很是冷静,这还是齐之雅头一次看见齐之韵在面对她的时候没有了那种愤怒和惊慌,仿佛是暴躁易怒的小孩儿突然得到了什么指引,一瞬间长大了许多。 “你们两个今日是铁定拦着我了吗?”齐之雅敛了心绪,冷静的问道。见二人没有说话,齐之雅转头看向云文逸,“师弟,你今日若是帮着齐之韵和云文逸,那我们的同门之谊自此不在!” 云文逸淡淡的开口:“自打你杀了我的妹妹,我们还有什么同门之谊?” 齐之雅听到这话,才忽然明白了云文逸异常的原委。她笑了笑,声音轻轻:“难怪你会突然选择与我作对,原来是那件事情被你知道了!” 忽然,齐之雅的脸色变得狰狞:“云青若竟然敢对萧叶岚有非分之想,我不过是取了她的性命,已经是对她格外的开恩了!” 云文逸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面上看着平静,可是紧握的双拳、暴起的青筋无一不昭示着他的怒意。 “一边念着萧叶岚,一边又宣称自己喜欢云文清,齐之雅,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这心倒是真的大!”齐之韵讽刺的开口。 齐之雅毫不在意,她缓缓的勾唇,唇色艳红:“其实你们二人也无需防着我,我对一统三国没有什么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毁了萧叶岚! 齐之雅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霾,被齐之韵精准无误的捕捉到。 “既然你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那我便也止步于此了!”齐之雅顿住了脚步,漆黑的眼眸里盛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齐之韵看不明白。 齐之雅转身就走,这般的果断倒是让齐之韵和云文逸面面相觑。不过齐之雅这般离开了,倒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清清可有给你传信?”齐之韵见她走远了,问道。 云文逸摇了摇头:“未曾。”按照云文清的脚程,应当是早就到了阳川才对,可是他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传信,音信全无,这显然有些异常。 齐之韵还没有来得及深究,便有宫婢前来:“公主殿下,陛下宣召。” 西齐帝要宣召她? 齐之韵抿唇,挥退了宫女:“他这次宣召我必定是为了阳川兵祸一事,我若是不能再出宫,你就赶紧想办法离开!” 齐之韵的声音有些沉重,眸中隐隐有着担忧。 云文逸点点头,末了,补充道:“你也要小心!” 齐之韵一进到殿里,就发现了殿里的气氛很是沉重。旁边的宫女公公各个垂着头,隐隐有些恐惧,西齐帝一脸怒色,连呼吸都有些粗重。额头上隐隐暴起青筋,看得出来他已经费了极大的力气去压抑心中的怒气。 一见齐之韵走进来,清丽的女子不疾不徐的走进来,风轻云淡。西齐帝就更是怒意翻腾,他将手中的密信狠狠的摔下去,低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虽是质问,可语气甚是笃定。 齐之韵眉梢一挑,直接省去了行礼,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纸张。薄薄的一层纸被齐之韵夹在指尖,她浅浅的扫了一眼,浑然不在意的笑了笑:“女儿当是什么事让父皇这般勃然大怒,原来就是这个事儿啊!” 西齐帝见齐之韵语气这么轻松,那张薄薄的纸张被齐之韵放在手中把玩,她的轻巧与西齐帝的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么看来,好似是西齐帝经不起消息的冲击一样。 西齐帝怒极,猛地站起来,满面怒容的一把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成堆的奏折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撞击声,落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久久不散! “陛下息怒!”殿里的太监和宫女齐齐跪下,匍匐在地。唯独齐之韵,仍旧是风轻云淡的站在殿里,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父皇,年纪大了还是少发些怒,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啊!” “你……”西齐帝站起来指着齐之韵,被她气的眉毛都在不停地抖,“逆女!” 齐之韵挑了挑眉,冷冷的笑。逆女?她何尝不想父女共享天伦?她这么叛逆,不都是他逼得么! “你们下去!”西齐帝沉声开口。 “是!” “女儿告退。”齐之韵从善如流的应了,噙着浅笑轻快的转身。还没在两步,便被西齐帝叫住。 “站住!朕让你走了吗?” 齐之韵颇为无奈的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西齐帝:“父皇,你不让女儿走,莫不是真的想让女儿给你气出病来?” 西齐帝深深的吸了口气,沉着脸问道:“阳川兵祸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知而不报是重罪!”西齐帝边说边握拳锤向桌案,一字一字,语句甚是沉重。 齐之韵不以为然,指了指自己,颇为好笑的开口:“父皇,我又不是你的朝臣,你可别拿他们的规矩拘着我!” “你……”西齐帝语结,倒不是被齐之韵气的,而是确实没有办法反驳。齐之韵只是他的女儿,没有担任任何职位,拿着朝臣的规矩确实没有办法约束她! “怎么,父皇还想给女儿一个官儿当当?”齐之韵挑眉。 西齐帝正想开口,只听到齐之韵又好笑的开口:“要是真给我个官儿怕是父皇就更寝食难安了,到那个时候还不得时时刻刻防着我,免得我做出什么危害你江山社稷的事情!” “之韵,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西齐帝定定的开口。 “身份?”齐之韵讥笑道,“我的身份可不就是一个西齐不受宠的公主,还要小心地提防着父亲和姐姐的暗箭嘛!” “朕没有做过,你姐姐心底纯善,更是不会做这样的自降身份的事情。”西齐帝静默了半晌,开口解释道。 齐之韵冷冷一哼,齐之雅心底纯善?这倒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西齐帝见她不信,也没有继续解释。总归他没有做过,她若是不信他也没辙! “这次的阳川一事你怎么看?”西齐帝问道。 西齐帝竟然问她这种事情? 这倒是让齐之韵一时之间有些怔楞,不过她反应的极快,立刻就回了神:“父皇问我?”齐之韵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 西齐帝点点头,见她嬉嬉笑笑,正色道:“认真点儿,朕没有和你开玩笑。” 齐之韵扯了扯嘴角,一只手拿着拿着纸敲了敲自己的头,道:“旁的女儿说不好,女儿只知道如果父皇此时扣下云文逸,那父皇可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怎么说?”西齐帝来了兴致,坐回了龙椅,显然有听下去的想法。 齐之韵笑了笑,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父皇扣下云文逸,无非是想借着此次的兵祸攫取些利益,可是如今云文清既然已经回了阳川,再加上林相一直在阳川,以他们二人的才智,解阳川之祸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到时候被他们知道了云文逸被囚在西齐,父皇以为云文清会隐忍不发吗? “实话告诉父皇,云文清不爱皇位,恨不得对它敬而远之。若是云文逸被囚,云文清就不得不继承云国的皇位。他这个人脾气可不怎么好,尤其是不喜欢被人逼着做某些事情。父皇把他逼急了,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最后,齐之韵真情切意的总结道:“父皇,女儿奉劝你一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做那种趁火打劫的勾当!” 西齐帝静静的听完,忽然问道:“你倒是对云文清挺熟悉啊!” 齐之韵神色有些不自然,尴尬的想着西齐帝究竟关注了什么。 “照你这么说,朕这个时候应该放了云文逸?”西齐帝继续追问。 齐之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趁机捞点儿好处?可是怎么说云国也是云文清的国家,她也不能帮着西齐帝坑他。于是她耸了耸肩:“当然了!” 西齐帝将齐之韵的表情变化尽收眼中,听完了齐之韵说的话,他抬手伸向桌子,想拿一本奏折砸过去,可是却发现奏折早已被他全部挥落在地。西齐帝顿了顿,取了根毛笔扔过去。 毛笔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轻轻巧巧的落在齐之韵的脚边。齐之韵眉眼弯弯,被西齐帝这个颇具孩子气的动作惹得发笑。 西齐帝忍不住吹着胡子:“真是女生外向!” 说完,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吧下去吧!” 齐之韵从善如流的行礼:“女儿告退!”说完,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西齐帝看着她的背影,难得的笑了笑。 齐之韵刚出了大殿,脚步不停的往行宫赶去。 “云文逸!”齐之韵刚走进行宫,就扯开嗓子喊他。 云文逸听到齐之韵喊他,立刻出门,将她迎进屋。 “西齐帝没有为难你吧?” 齐之韵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奇怪,他今天倒是有些反常,没有往常那么针对我。”话落,她回到正题,“我觉得西齐帝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若是你们两个这两天要会谈的话,你见机行事就好!” 齐之韵的话无疑给了云文逸一颗定心丸,云文逸点点头,正色道:“多谢!” “不用谢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你!”齐之韵弯着眼眸,直白的开口。 云文逸笑了笑,眸中有些遗憾,他低声道:“皇兄真是运气好,有你这么帮着他……”对他一心一意,从不曾遗弃! 齐之韵得意的点头:“当然了!”说完,见他的神色有些落寞,齐之韵反思了半晌,半是愧疚的拍拍云文逸的肩膀,安慰道,“你早晚也会有这么个人一心一意的对你的,无需羡慕!” 云文逸苦涩的笑了笑,可惜啊,他喜欢的女子,却一直对另一个人情有独钟! 齐之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此道她素来不擅长。 果然如齐之韵所说,第二日云文逸与西齐帝会谈时西齐帝半丝也没有为难他。 西齐帝承诺不会为难云文逸,并且愿意在适当的时候予以帮助,唯一的要求时云国百年内不得进犯西齐,若百年之内西齐遭遇外敌,云国当予以援手。 云文逸考量之后觉得此次交易也不吃亏,便直接答应了下来。如今云国改革吏治是首要的任务,他曾经虽有一统三国的雄心,可自打即位之后,他看过了民生疾苦,知道两国之间交战受苦的只有老百姓,天下饿殍遍野并不是他想要看见的场景。故而百年不犯正合他的下怀! 齐之韵听到西齐帝提出的条件之后,讥讽的笑了笑。西齐帝果然是个好父亲,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替齐之雅着想。 他担忧齐之雅女帝之身难以控制住情势,才会在这个时候趁机向云文逸提出这个条件。云国与西齐交好,二国达成联盟,南楚纵然有一统天下的雄心,面对这样两个国家的联手也得考量一二,不敢妄自动手。 这样看来,至少在齐之雅在位期间,齐之雅不用担心被侵犯的危险。 西齐帝为齐之雅铺好了路,只要齐之雅自己不作,便是她是个庸才也能安稳的坐好这个皇位! 齐之韵想,他果然是个好父亲!与齐之雅相比,他连江山都可以退让! 云文逸与西齐帝谈好之后,并未耽搁,带着一众使臣往云国赶。他坐镇边疆,云文清和阳川城主守阳川,届时两面攻击,定然可以将那一小支军队一网打尽! 正当阳川之危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时,南楚与西齐的边界遭到了进攻。南楚的镇边军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城池瞬间落入了敌军之手。 楚轻辰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阴霾,抓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直接奔向了皇后的宫殿。 彼时皇后正在核对皇宫的用度账目,见楚轻辰过来,一脸欢喜的迎过去,眉眼带笑的让宫女准备糕点茶水。 却不料被楚轻辰止住。 皇后笑容微僵,疑惑的望向楚轻辰。 第143章 奔赴战场 “轻辰,怎么了?”皇后担忧的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说着,她拧眉看向楚轻辰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厉声道:“你们怎么照顾太子的?” 还没说完,便听见楚轻辰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开口道:“儿臣为何会这般动怒,难道母后心中没有计较吗?!” 如此低沉带着明显愤怒的声音让皇后的心中忍不住发慌,皇后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母后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轻辰冷笑:“母后,你当真以为儿臣拿你没办法吗?” “轻辰……” “来人!”楚轻辰甩开皇后的手,皇后退了两步,扬声喊道,“看住皇后,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轻辰,你是要软禁母后吗!”皇后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心,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本宫是你的母后!你这是不孝!” “母后,那请您告诉我,你为了一己之私,大开南楚门户,将南楚河山拱手相让又是什么行为?!”楚轻辰激动的上前,双手扣住皇后的肩膀,在她的眼前低吼。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失措,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声音微颤:“你在说什么……” 楚轻辰本来也就是怀疑,可是如今皇后的表情和状态彻底将他的怀疑坐实,楚轻辰一把甩开她,咬牙开口,从牙缝中吐出四个字:“果然是你!” “你诈我!”皇后惊慌的看着楚轻辰,脸上划过懊恼,懊恼之后又是悔恨,“轻辰,你听母后说,不是这样的……” 皇后急忙拉着楚轻辰的衣袖,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却被楚轻辰毫不留情的甩开。 “母后,你好好待在这里反思吧!” 说完,大不走了出去。皇后抬步就追上去,却在到门口时被侍卫拦下:“娘娘,请回吧!” “滚开!”皇后怒吼,侍卫却纹丝不动,依旧坚守着自己的职责! 皇后殿里的事情美国一会儿便传进了皇帝的耳中,皇帝一愣之后便召来了楚轻辰。 “你把你母后软禁起来了?”皇帝止住了楚轻辰的行礼,开门见山的问道,语气隐隐有些不悦,眼神中尽是责备。 楚轻辰在皇帝的注视下坦然的点了点头。 “理由呢?” 楚轻辰躬身,呈上那封战报。 皇帝看完之后怒意也是瞬间升腾,他捏着那张纸,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轻辰平声说道:“如父皇所见,边城失守。” “朕不是问你这个,朕拿着那么多的俸禄军备养着那帮人,怎么毫无反击之力的就被攻陷了下来?”皇帝愤怒的将那张纸拍在了桌子上! “去问母后吧!”楚轻辰淡声说,皇后做的那些事情,理应由她自己解释清楚,他虽然知道,却也不便越俎代庖。 皇帝显然不信,不假思索的回道:“这跟你母亲有什么干系!” “这件事情和母后关系大了!”楚轻辰截断皇帝的话,道,“父皇,儿臣请求带军出征,保我边境!” 台阶之下的男子掀开下袍,直直的跪下,脊背挺得笔直,眉目冷清,甚是雍容! 皇帝叹了口气,从私心里讲,他并不愿意楚轻辰上战场。上了战场就是刀剑无眼,就算他是太子之尊也不能保证安然无恙。可是楚轻辰的语气太过坚决,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去吧!”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楚浅音不在,楚浅萱出走,如今就连楚轻辰也要去上战场,这个本来其乐融融的家究竟怎么了?!皇帝脑海中闪过许多场景,最终只化为一句关切的话,“万万注意安全!” “儿臣遵旨。”楚轻辰正儿八经的朝着皇帝叩首。 “行了,下去吧。” 楚轻辰起身,转身离开了大殿。 边疆战事危急,他不敢多做耽搁,得了皇帝的首肯立即就点兵出发。有皇帝坐镇国都,粮草之事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唯一要担心的,便是来势汹汹的西齐士兵。 他不知道皇后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皇后究竟給西齐许了多少座城池,唯一知道的是要立即赶到边疆,尽快稳定局势。如今西齐不过是拿下了边疆一城,尚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耽搁的久了,怕就没有回天之力了! 楚轻辰一路上脸色都很是凝重,副官知道他脸色不好,也不打扰他。不过楚轻辰总是会和他们商讨战况,西齐的军队拿下边疆一城后似乎没有再继续进犯的势头了,可楚轻辰的心却一直提着。 行军打仗本就环境艰苦,加上他又心事重重,几天下来人就憔悴了许多。 皇帝看着前线传来的密信,脸色更是莫测。他在大殿之中不停地踱步,终于顿住,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叹了口气,抬步走向皇后的寝宫。 那日楚轻辰给他的消息太过震撼,他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皇后,可是看到来信,他还是想要去向皇后一探究竟。 朝中并非无将可用,可是依旧楚轻辰执意前往战场。联想到楚轻辰所说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边疆战事当真与皇后有关,那楚轻辰就是为了去收拾皇后惹下的烂摊子,为了去给皇后赎罪! 皇帝一言不发的走进皇后的寝宫。一向端庄知礼的皇后如今了无生机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妆容凌乱,也没有了往常精致。 皇帝并未被她这个模样给吓到,反而是走上前去,坐在床榻的旁边,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密信,一只手伸到半空中,似是想要帮皇后理一理头发,可是快要碰到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手,缓缓的收了回去。 “你来了啊……”皇后哑着声音说,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许久没有进水一样。 皇帝迟疑着点了点头。 “轻辰将事情都和你说了?”皇后问了一句,转而又是自嘲一笑,他肯定知道了,否则以皇帝的性格,再忙碌也不会连着几天都不出现。更何况她被太子软禁的事情定然会有耳目告诉他,他不深究,那就证明楚轻辰定然没有隐瞒他。 “边疆战事当真与你有关吗?”皇帝见她问了,便也不再支支吾吾,径直开口,语气犹有不确定。 他想,不论楚轻辰说什么,只要皇后否认,他就毫无条件的相信她! 皇后兴许是看懂了皇帝的表情,兴许没有看懂,她只是无声了笑了笑,随即打破了皇帝的幻想。 皇后说:“是我。” 短短的两个字,没有迟疑,没有隐瞒,坦诚的不能再坦诚! “为什么?”皇帝将信又攥紧了几分,听到自己冷静的开口问。 “为什么?”皇后低低的重复,眼神中回笼了几分神采,她开口,声音轻不可闻,“当然是为了报复楚天卓和秦罗啊!凭什么他们可以双宿双栖,凭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皇后说着,神情间有些激动,同样是将军府的女儿,为什么秦罗可以觅得如意郎君,而她却连楚天卓的背影都难以企及? 她怨恨,她既然不好过,那楚天卓和秦罗也休想有好日子!他们越是在乎什么,她就越是要毁了什么! 不管是他们的女儿,还是原本属于他们的江山社稷,她都要一一的毁掉!只有如此,方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不,即便是如此她也依旧怨怼!她的青春,她的年少蹉跎,仅仅是这些,怎么能抵消她的痛苦? 皇帝将皇后脸上的狰狞和怨恨尽收眼底,他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后,面上平静的不像话! 半晌,他才开口道:“烟儿,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能放下皇兄吗?” 久违的称呼飘进皇后的耳中,她有一瞬间的怔愣。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自打她入宫以来,皇帝总是唤她“皇后”,或是唤她“爱妻”,很少这么正儿八经的喊过她的小名。她仿佛也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本名------秦烟! 怔愣过后,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到了皇帝的话语。 “你还是不能放下皇兄吗?” 这个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萦绕,皇后不禁抬眼,楞楞的看着皇帝。熟悉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被背叛的怨恨,平静如水,不起波澜。他的相貌有些苍老,没有了年轻时的风流俊俏,可依稀可以看出他年少时的风华。鬓角有些灰白,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昔日青涩的男孩儿,如今一转眼已经成了一国之主,身处高位也没有让他染上恶习,依旧像从前一样通透。 他的平静让皇后无处遁行,仿佛她埋在心间的事情,都被他一览无余的窥探到!这种感觉,让皇后之前的愤怒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 “你……”皇后紧张到语无伦次,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皇帝再次摁下,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她想说什么? 她想问你是不是全都知道?她也想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她隐秘的女儿心事从来不曾被任何人窥探到,如今却发现好似全然不是这个样子。 皇帝淡淡的说:“烟儿,我知道你一直心悦皇兄,可是这么多年来,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动心吗?”他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他能在楚天卓离开之后将南楚打理的井井有条,国力甚至还呈现出蒸蒸日上的发展趋势,怎么可能靠的是南楚皇室仅余的血脉这一个身份? 曾经楚天卓担任太子时,他只需要安安分分的做个皇子便好,无需显山漏水,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足够了。 他不是木讷不堪,而是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他知道若是楚天卓即位,一个才能卓越的皇子十有八九会引起他的警惕,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他愿意隐藏,大智若愚,有时候愚笨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当初秦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他,他也一清二楚。起初确实不怎么喜欢她,只是想着他刚好缺一个妻子,名门的闺秀太过作,他心不喜。可是秦烟不一样,她的心思全部都写在眼睛里,他不用费心便能知道她的想法,她的性格也不矫揉造作,刚好合他的口味。 所以秦烟需要什么,他便给她提供什么。至于她想要的,肯定得不到。楚天卓对秦罗爱之入骨,根本就不可能再去要其它的女人。 后来与秦烟慢慢相处之中,他日渐被她所迷。即便知道她对楚天卓有意,他也不在乎。他相信总有一日秦烟会看到他的好,他为了她,效仿云国不立妃嫔,能给她的全都给她。他本以为过来这么多年,她就算对楚天卓还有什么心思,天高皇帝远,也该早就淡了。却没有想到,他一时不察,竟让她积成了怨气,做出来这样危害国家社稷的蠢事! 是他的错! 皇后呆呆的看着他,对他没有一点动心吗?可是怎么会呢?她闭上眼时脑海里尽是他的样子,就连如今这幅模样,也不过是为了逼他过来!为什么她这么笃定?不就是仗着他的喜欢,她才可以为所欲为吗? “烟儿,你这么干脆的筹划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多年前的事情郁结于心,忿忿不平,还是单纯的仗着我的喜欢才这般的为所欲为?”皇帝淡淡的问道,声音也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皇后眉眼间略过一抹慌张,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袍,紧紧的攥着,借以掩饰她的不安。 “你若是对当年的事情郁结于心,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我也不会追究。可是,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皇帝话锋一转,定定的看着皇后,“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战事一起,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孩子无家可归?仅仅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不平,便残害这么多的百姓,便让异国的铁蹄踏碎你守护了数十年的河山,让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去为你的错误行为奔赴战场赎罪,这是你想要的吗?” 皇帝抓起皇后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胸口出,眼神幽深,语气诚恳,“烟儿,你扪心自问,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第144章 既往不咎 这是她想要看到的吗? 皇后微微失神,这南楚的子民奉她为国母,她成为皇后这么多年以来,纵然没有做过一些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大功德,可是也曾为百姓的衣食冷暖所担忧,也曾是她放在心间忧虑的对象。 她或许不是一个好妻子,并没有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丈夫身上,可她自认为,在皇后的这个位置上,她从没有犯过错误。她受百姓供养,衣食皆源自于他们的劳动,可是今天,她又做了什么? 她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嫉妒,用南楚的城池去交换她想要的东西,她将战火带到这个平和的国度里,她让她的子民饱受流离失所之苦…… 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啊! 皇帝见她隐有自省的势头,犹豫了半天,将另一只手里一直攥着的密信交给皇后。皇后回神,狐疑的接过那张纸,一目十行的看完。 “轻辰……”皇后的双手一直在不断的颤抖,险些连这张纸的拿不住,她看向一旁的皇帝,眼睛里含着泪珠,在眼眶处徘徊许久,被她强撑着忍下,“轻辰怎么去了边关?他为什么要去涉险?” 皇后语气喃喃,虽然是询问,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抖着声音问他:“是不是因为我?” 皇帝抿唇,没有说话。可落在皇后身上的视线分明让皇后心中有了计较。 眼眶边缘的泪珠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在脸上划过一道道泪痕,皇后不住的哽咽,心中溢满了后悔的情绪。 “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她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等危害家国的事情,轻辰决然不会有机会远赴边关。他还会是在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太子,只需游走于朝堂,无需去面对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她因为这些沉溺了十多年的嫉妒,失去了最好的年华,失去了他儿子对她的尊敬,也失去了丈夫的信任…… 值吗? 皇后想,应该是不值的吧!楚天卓依旧深爱着秦罗,他们依旧双宿双栖,依旧儿女俱全……她做的这些,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小把戏,她成了一个小丑,滑稽可笑的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牺牲了这么多,伤害了这么多人,可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楚天卓依旧不会爱她…… 可是,纵然楚天卓爱她了,扪心自问,她会愿意为了楚天卓而放弃了一直陪着她、给她至高无上尊荣的皇帝吗? 她知道她不会! 她魔障了这么多年,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感觉忽视了自己身边的人,忽视了真心待她的人,她把人生一副精彩绝伦的牌打得这样烂,仅仅是因为一份不服,一份嫉妒? 皇后的神情几多变幻,好笑又懊悔,她蜷缩成一团,将头埋进手臂里,低声呜咽。 皇帝神色复杂的看着皇后,见她这个模样也甚是心疼。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许久,终究是没有落在皇后的身上。 皇后哭了多久,他就在一旁坐了多久。 待到皇后哭声渐渐弱下来,他才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脱掉长靴,侧躺在床上,伸手揽过皇后,将她紧紧的抱住:“烟儿,你若是出了心中的怨气,自此之后便放下吧。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前尘往事我也既往不咎。你说好不好?” 皇后没有作声。 皇帝也没有催促她,只是保持着起初的姿势,一动不动。 就在他以为皇后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只感觉怀中的人动了动,然后一道犹有哽咽的声音飘出,语气缓缓:“好。” 她愿意放下心中的怨怼,索性她还有回头之处。 几天的急行军,楚轻辰已经到了榕城,边疆的第二大城池。 楚轻辰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亲自登上城池,城外不远处便能隐隐看见西齐军队的驻扎之处,他以为西齐攻下了边城之后会选择一鼓作气的攻下榕城,却没有想到西齐军队竟然止步于榕城,给了他赶到和喘息的机会。 询问之下,他才知道原来不是西齐不愿意继续攻城,而是在攻打边城时损伤惨重,这些兵力已经没有了继续攻打榕城的力气。 楚轻辰听完,问道:“本宫在京城收到的密报时边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怎么如今会让西齐士兵损伤惨重?” 城主恭敬的回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在边城将破之时,突然来了对夫妻,说是为报陛下当年恩德,特来为南楚守城。那对夫妻能力非凡,虽没有阻挡西齐士兵攻下边城,可却也重创他们。更是带领榕城的军队积极不妨,西齐的军队本就损伤惨重,面对这样的不妨再无攻打之力了!” “哦?”楚轻辰松了口气,问道,“是哪位高人?如今可还在榕城?” “那对高人如今正在军营中训练士兵,太子殿下若是感兴趣,下官这就宣召高人前来觐见。”榕城城主垂首道。 楚轻辰抬手制止了他,道,“不用了,既是高人,又替南楚解了围,理应是本宫前去拜见才对。”说着,楚轻辰对榕城城主道,“城主为本宫带路吧!” “是!”榕城城主行了一礼,摆了个“请”姿势,然后为楚轻辰引路。 楚轻辰也没有骑马,直接和榕城城主步行到军营。 虽然城外有军队驻扎,可是榕城的百姓还算镇定,并没有因为外面的军队而惊慌失措。可见榕城城主在安抚人心的这一方面做的还算不错。 楚轻辰边走遍顺带视察了榕城的状况,一路走来他都很满意。百姓不慌乱,依旧正常的生活,是最好的情况了。 还未走到军营,老远便听见了军队士兵的吼声,吼声震天,甚是有威慑力。楚轻辰又忍不住去看了看路两旁百姓脸上安宁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士兵的志气高昂,何尝不是百姓的定心丸呢? 楚轻辰和榕城城主走到训练场,一抹蓝色的长袍在清一色的士兵铠甲之中甚是亮眼,远远望去,楚轻辰看不到他的具体相貌,可这般的风度姿态,岂是一般草莽能够具有的? “殿下,那便是高人!”榕城城主指着那抹蓝色的影子,开口介绍道。 楚轻辰点点头,走上前去,才发现男子戴了半边的铁质的面具,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可下颌优美,丝毫看不出男子的年龄。男子的旁边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身着白色的罗裙,女子的脸上没有带面具,可是相貌却让楚轻辰吃了一惊。 这两个人,正是从阳川赶过来的林胥卓和秦罗。 二人看见榕城城主带着一个青年走了过来,虽不知那青年是何身份,可是那熟悉的模样,又让榕城城主这般的毕恭毕敬,想必就是他们的侄子楚轻辰了。 “两位高人,这是我们南楚的太子殿下。”榕城城主走上前去,介绍道。 二人对着楚轻辰点头致意,也没有行礼。榕城城主有些不满,虽然这两位是世外高人,可楚轻辰毕竟是一国的太子,哪有臣下见了太子不行礼问安的道理? 榕城城主正想发难,便被楚轻辰拦下。 楚轻辰审视的看着林胥卓和秦罗,嘴唇抿成一条线,面无表情。可眼睛里充满了探究,似是极想知道与他母亲和楚浅音这般相像的人到底是谁! 林胥卓和秦罗一看楚轻辰的眼神,便知道身份瞒不住了。林胥卓因着和皇帝长得有几分相似,故而带了面具。可是皇后高居宫墙之内,连京城的官员都极少见到,遑论是边关的城主?故而秦罗便也没有戴面具,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被楚轻辰看见了。 思及此,林胥卓也没有隐瞒的意愿了,朝着楚轻辰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榕城城主想要跟上,被楚轻辰留在原地。楚轻辰眉目冷清的跟着林胥卓和秦罗往附近的大帐里走去。帐篷里空无一人,林胥卓站定,转回身看着楚轻辰。 楚轻辰也回看着他,虽然心中极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可是却也没有焦躁,面无表情的盯着二人。 半晌,秦罗轻笑了一声,拍了林胥卓一掌,道:“行了,你都多大的人了,竟还欺负小辈!” 林胥卓失笑,赞赏的看着楚轻辰:“果然不愧是我楚家的孩子,沉得住气,可比墨枫那小子强多了!”林胥卓说完,抬手摘下自己的面具。 楚轻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面具下的相貌更是让他熟悉至极。那眉眼和宫中的皇帝还有几分相像,联想到他说的“楚家的孩子”,楚轻辰试探的问道:“你是……” “小子,我是你伯父!”林胥卓扔掉面具,笑着开口。 楚轻辰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几乎一瞬间就相信了林胥卓所说的。毕竟除了这个原因,不可能还有人会和他的父皇长得这般相似。 伯父?那就是当年的南楚太子了! 楚轻辰一直以为他的伯父确实是英年早逝,可从楚浅萱当时的讲述中,他才知道楚天卓和楚慈当时并未死亡,既然眼前的男子是他的伯父,那旁边的女子定然就是母后的姐姐了! 想到这里,楚轻辰从善如流的叫道:“伯父,伯母!” 林胥卓和秦罗喜笑颜开,对楚轻辰的这个反应甚是欣喜。 楚轻辰道:“伯父和伯母怎了来了边城,还恰巧解了边城之危?”他着实是有些好奇。 “我和阿罗前几日在阳川。”林胥卓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既然楚轻辰能对他们二人的身份接受的如此之快,那么就说明楚轻辰定然对当年的事情有所知晓。既然如此,多说也无益。 楚轻辰闻言,脸色微沉。林胥卓和秦罗定然是为了阳川兵祸的事情才来的南楚,恰好赶上南楚边城之危,顺手解了边城的危局。 楚轻辰叹了口气,道:“麻烦伯父了!” “无妨,就算没有南楚和阳川的祸事,我和阿罗也不会一直留在阳川。总归是会四处游历的,如今也算是将这件事情提前提上了日程罢了!”林胥卓无所谓的摆摆手,和秦罗对视了一眼后,道,“既然你来了榕城,那边城之事也无需我和阿罗了。过不了两日我们大约就要离开了!” “离开?”楚轻辰讶异的看着林胥卓,道,“伯父既然回了南楚,怎么能不回去京城看一看?父皇甚是想念伯父!” 林胥卓笑道:“我本就是‘死’了多年的人,如今再回国都,怕不是要吓到众多的老臣。你父皇将南楚治理的甚好,比我强多了!若是有缘,定然和你父皇还有再见之期,也无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顿了顿,林胥卓道:“待你回到国都,替我和阿罗向你的父皇和母后带声问候,感谢他们替我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楚轻辰神色微哂,略有些尴尬。 “阿音虽说并未在南楚长大,可你们毕竟给了她一个家,你和你父皇对她的关心我都清楚!无需自责!”林胥卓上前拍着楚轻辰的肩膀,劝慰道。 楚轻辰点点头,道:“我一定会将伯父的问候带给父皇的!” 林胥卓将他所知道的边城和榕城的事宜都一一告诉了楚轻辰。比起榕城城主的叙述,林胥卓所言的见解和角度更为独特,让楚轻辰茅塞顿开。楚轻辰听着听着,表情愈发的恭敬。 他暗想,不愧是名满天下的云国丞相,这般的才智着实是让人折服!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出身尊贵,可这种尊贵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没了那层尊贵的外壳,他们依旧可以以自己的才能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林胥卓无疑就是这种人。 尽管没有了南楚太子的身份,他改名换姓,依旧可以做到名满天下,依旧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他的风华和气度所折服。 楚轻辰听完,由衷的感慨:“伯父果然厉害,真是听伯父一席话,堪比轻辰读书数十载了!” 林胥卓听完,莞尔一笑,道:“你缺的不过是些阅历罢了。你如今还年轻,待你到我这个年纪,定然比我要强上许多!” “行了行了,你们这对叔侄就别互相吹捧了!”秦罗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制止了二人继续互夸。 第145章 增援又至 林胥卓和楚轻辰相视一笑。 榕城城主惊讶的发现,楚轻辰对林胥卓甚是礼遇,举手投足之间对他也甚是尊敬。虽然不知道林胥卓和秦罗究竟是和来路,可是榕城城主却也将此前的轻慢散去。连太子殿下都在尊敬的人,他一个城主又怎么可能越的过太子殿下? 林胥卓和秦罗果然没有在榕城待许久。楚轻辰对于榕城的事务了解通透之后,林胥卓也没有耽搁,带着秦罗就离开了。 二人走的那天天色尚早,没有和楚轻辰打招呼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天刚蒙蒙亮,天空中升起一抹鱼肚白,林胥卓早已摘掉了面具,二人同乘一骑,想着不知名的前方打马离开。马蹄扬起,踏起的灰尘漂浮在空气之中,遮住了城楼之上站着的人的双眸。 楚轻辰负手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眸光幽深。他的嘴唇无声的轻启:“再见了,伯父,伯母!” 虽然不过是几日相处,可这对夫妻给他留下的印象委实深刻。林胥卓和皇帝还是兄弟,可是大约是心境的原因,林胥卓看起来要比在皇宫中的皇帝年轻些许。林胥卓生性豁达,不拘小节;可是皇帝却全然不是如此,他需要时时忧心于政事,平衡朝堂,思虑过多,自然比不得林胥卓的无官一身轻。 楚轻辰知道,自此一别,怕是永无再见之期了。他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打算,可听到他们的谈话,其中的隐退之意也有隐隐的流露。 楚轻辰所料的不错。 林胥卓之前留在云国,是为了秦罗;如今来南楚,是为了战事。这几日相处下来,楚轻辰的手腕和才能足以应付战事;而秦罗也业已苏醒。云国没了牵绊,南楚又不愿回去,自然是从今以后,天地之大,任他们遨游! 至于他们的一双儿女,更是无需他们二人操心。他们虽然隐退,却也不会至他们于不顾,故而如今正是他们功成身退的好时机。红尘利禄去,绿原田野来。这才是他们希求的容身之地! 远在阳川的墨枫在某一日收到了一封信,看完信后,半天没有作声,自己一个人在屋子中沉默着坐了半天。而另一封送到龙雪山的信,则被诺雪接手。诺雪看完之后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有看见墨枫了,二话不说就去找墨枫。 而楚轻辰的榕城,也在不多时迎来了一双故人。 楚轻辰刚和众将官开完会,刚出来门,便发现了院子中坐着一对璧人。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楚轻辰挥退了将官,笑着走到两人旁边。 “哥哥。”楚浅萱眉眼弯弯的上去挽住楚轻辰。 白墨起身,拱手行了一礼,被楚轻辰拦下,白墨开口道:“我和浅萱听说边城起了战事,便想着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来的正好!”楚轻辰拍了拍白墨的肩膀,“此次就我一人从国都过来,你能来帮我再好不过了!” 说着,白墨便提议要和楚轻辰去看看战事的情况。 楚轻辰欣然应允。 在一旁的楚浅萱不满的开口:“哥哥,你们便是着急战事也无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我们从南楚的东边赶过来,几乎跨越了一个南楚,白墨还没有休息呢!” 楚轻辰闻言,偏头弹了一下楚浅萱的额头,佯装怒道:“果然是女生外向。你和白墨这才出去多久啊,怎么就处处为他着想!” 白墨性格羞涩,禁不得楚轻辰这样的打趣。楚轻辰的话音还未落,他的脸上就浮上了一层暗红,深情略有些不自然。 可是楚浅萱最是知道自家哥哥是什么样的品性。她不甘示弱的回道:“哥哥,这些日子都是白墨照顾我的,不心疼他难道要心疼你吗?” “妹妹,你……”楚轻辰叹了口气,不禁抚额,眼神一转,落在白墨身上,略有些幽怨,“白墨,我为你们二人提供了出去游玩的机会,如今到让你占了便宜。如此看来,我委实是亏了些!” 白墨尴尬的笑了笑。 “哥哥,你不要看白墨忠厚就这般的欺负人家!”楚浅萱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好了,我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去讨论你们的事情去吧!” 楚轻辰拍手应好:“去吧,我让人带你去厨房!” “好。”楚浅萱点点头,松开了楚轻辰,跟着他叫来的士兵去厨房。 而楚轻辰和白墨则又回到了屋里。白墨和楚轻辰并肩这么多年,默契十足。故而两个人交谈起来也极是顺利。 楚浅萱做好饭,见到他们二人谈的入神,也没有打扰他们,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听着二人侃侃而谈,眉眼弯弯,内心煞是平静。 等到二人讨论完,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楚浅萱。女子想来是已经来了许久,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露出半边脸,睡颜显得宁静祥和。 白墨轻声走上前去,轻声轻脚的抬手想要横抱起楚浅萱。可是刚碰上楚浅萱,女子便迷迷糊糊的转醒,睡眼惺忪的道:“你们讨论完了……饭在厨房温着……” 白墨弯下身,轻声道:“我知道了。” 楚浅萱似是困极了,听完白墨的回复后复又沉沉睡去。白墨打横抱起她,示意楚轻辰他先离开,便平稳的抱着楚浅萱回到房间里睡觉。 楚轻辰看着二人的背影,又是心酸又是满意。觉得自己的妹妹就这样被别的男子抢走了,感觉很是愤怒;可见这个人这般的疼爱自己的妹妹,又觉得以后妹妹又多了一个人守护,甚是满意。这种感觉,真是复杂极了! 楚浅萱和白墨确实是长途奔波,因着担忧这里的战事,二人马不停蹄的赶来,着实是没有时间好好的休息。来了之后楚浅萱又去做饭,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易了!她本就是皇家娇生惯养的公主,自幼从没吃过苦,能有这样的毅力,已经是超出白墨的预料了! 白墨将楚浅萱的房间稍稍收拾了一下,用厚重的帘子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屋里一片黑暗,睡觉甚是舒适。果不其然,楚浅萱这一觉就睡了许久。 西齐。 齐之韵刚送走了云文逸,本以为可以松口气,结果立时就传回了西齐军队攻打南楚的消息。她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想着她一直在国都,西齐帝若是做出了出兵的决定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所以此事定然又是和齐之雅脱不了关系。 她想也没想,就去了齐之雅的宫殿。结果却扑了个空,齐之雅不在宫殿里。想了想,她转身去了西齐帝的议政殿。 齐之雅一大早便被西齐帝叫去了议政殿。 “小雅,西齐军队攻打南楚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儿?”西齐帝接到这个消息也甚是惊讶,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部署,他如今将全部的心里都放在怎么替齐之雅稳定政权这一事情上,保持和平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下这样的命令?! 而在西齐,能够瞒着他做出这样安排的人,除了齐之雅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所以一得到消息他便将齐之雅叫来询问清楚。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这般草率决定?”西齐帝语气略有些责备,他完全想不明白齐之雅这么做的理由在哪里,对西齐又有什么好处? 扩大领土固然是好事,可是这般没有理由的去攻打邻国也委实没有君子之风。日后就算是一统三国,史书上定然也会留下批判之语。况且南楚人才济济,为了夺得一两个城池,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委实得不偿失! 齐之雅面对西齐帝的诘问显得很是平静,她缓缓的开口:“父皇,这件事情确实是女儿的意思!” “你不觉得这样做委实草率了些吗?”西齐帝皱着眉头,尽量压着自己的语气,平静的开口问道。 “父皇,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南楚的边境五城,怎么看都是极划算的一件事。”齐之雅语气淡淡。 “什么意思?” “父皇以为,女儿会蠢到为了一两座城池付出惨重的代价吗?”齐之雅抬眼看着西齐帝,挑眉问道,风轻云淡的姿态,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女儿帮着南楚出兵阳川,作为回报,南楚拱手将边境五城割让西齐。”齐之雅淡淡的开口,“父皇,这才是女儿攻打南楚的缘由!” “阳川的事情也和你有关?”西齐帝瞬间有些头疼,一直以为自己的大女儿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却全然没有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竟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齐之雅点点头。 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事情已经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这些事情,你为何不和朕商量?”西齐帝叹了口气,道。他为齐之雅努力的铺路,想要给她一个昌盛的王朝。却突然发现,他做的这些或许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女儿也许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齐之雅道:“父皇,女儿不告诉您是一直没有把握,如今目的达成,再过两日想必就会传来边境五城尽入我西齐囊中的消息,便也无需在再……” “哦?真的是这样吗?”齐之雅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道凌厉的女声打断。 齐之雅循着声音看去,见齐之韵一脸冷色的走过来。眼神极是危险,气息也显得很是凌乱,显然是怒极了。 齐之雅见她这般,忍不住绽开了笑颜,柔声道:“妹妹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会知道我有一个这般蠢笨到了极点的姐姐!”齐之韵声音沉重,语气甚是讽刺。 西齐帝听着齐之韵这么针对齐之雅,心中甚是不喜。他不满的叫道:“之韵!” 齐之韵看也没看西齐帝,对着齐之雅讥讽的开口:“怎么?姐姐这些日子是不是沉醉于将要获得边境五城的胜利之中,都变得耳目闭塞了?” “怎么会呢?”齐之雅仍旧是声音柔柔,“这件事情可是姐姐谋划了许久的,怎么可能不时时刻刻的关注呢?” “关注?”齐之韵冷哼,“怕不是姐姐只顾着阻拦前往西齐报信的人了吧!” 说着,她冷声道:“真像姐姐说的那样,再等个两天,等来的怕是我西齐边境的士兵悉数阵亡的消息了!” “妹妹不要胡说!”齐之雅声音微冷。 西齐帝问齐之韵:“你知道了什么?” “胡说?”齐之韵冷笑,“姐姐不知道吗?西齐的士兵只是攻打南楚的边城就已经损失惨重,如今在榕城城外驻扎,连攻打榕城的力量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边境五城?” 说完,齐之韵又讽刺道:“若是姐姐这般觊觎别国的领土,妹妹建议你还是赶紧沐浴入睡吧。在梦里破城总归比现实中容易些!” “你……”齐之雅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之韵,你说的可属实?”西齐帝皱着眉头,打断了两人。 齐之韵这才转身看着西齐帝,回道:“女儿所言,句句属实!” 齐之雅瞬时打断她:“这不可能!”她虽然不在乎五城的得失,可既然她废了这么大的皱着去做这些事情,定然是不希望自己的一番心思付之东流! “不可能?”齐之韵讥讽的重复了这三个字,道,“姐姐若是不相信,尽管去看看边关传来的消息,看看妹妹说的可有错漏之处!” 齐之韵这般的笃定,倒让齐之雅心中跳了跳。莫不是齐之韵说的是真的?可是不会啊,这件事情是南楚的皇后亲自做的,边关没有大将,她又能拖住皇帝和太子,这件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偏差? “这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西齐帝倒是显得冷静许多,看着齐之韵道。 齐之韵不再和齐之雅纠缠,转身道:“我西齐的军队本来在攻打南楚的边城时势如破竹,可在边城快被攻下的时候,城中忽然来了高人,虽然没有守住边城,可却让我西齐的军队死伤惨重。边境的军队士兵去了几近半数,余下的也或多或少都染了轻伤,根本就没有继续攻城的能力!” 第146章 重回秘境 “到如今,南楚的太子亲自去了榕城督导战事,姐姐还以为那些伤残之士还能继续攻下榕城吗?”齐之韵不无讽刺的开口。 齐之雅脸上不一瞬便布满了阴霾。 西齐帝也是长久的沉默,他确实觉得齐之雅此举太冲动了些,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生不出训斥之语。 大殿里沉默了一瞬,齐之韵看着西齐帝的神情就明白了,纵然齐之雅这样莽撞的决策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他也仍旧不会处罚齐之雅。 果不其然,西齐帝缓声道:“你们两个下去吧!” 说完,还不等二人有所动作,他就极其头疼的离开了大殿。大殿中只余下了齐之雅和齐之韵姐妹二人。 齐之韵目不斜视的从齐之雅旁边走过,刚走过了没多久,便听见齐之雅冷声道:“站住!” 齐之韵懒洋洋的顿住脚步,道:“姐姐还有何吩咐?” 齐之雅缓步走上前来,走到齐之韵身前,对上她的眼睛:“这件事你是不是从中做了手脚?” “姐姐这是预备将自己的失责推脱到我身上了吗?”齐之韵凉凉的挑眉,讥讽的笑道,“那姐姐可真是乱吠了,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这不一得了消息,便立刻来寻姐姐了吗?” 齐之雅这人倒也真是善于忍耐,齐之韵都这般的讽刺她,她依然没有发怒。 二人眼神对视,一个目光沉静,其中的冷酷迸射而出;一个甚是无畏,淡淡挑眉,饱含挑衅。 齐之雅看了半晌,勾了勾唇角:“齐之韵,你最好祈祷此事与你无关!”说完,收回视线,大步离开。想来是这次的事情当真有些棘手,一向不徐不疾的齐之雅也这般的着急。 齐之雅回了宫殿,屏退了众位婢女,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阳光划过,映射着她的脸庞或明或暗。 不多时,她起身,去往之前关押着萧叶岚的密室,把自己关在密室里,隔绝了外界的所有。 而此时的诺音,仍旧留在魔界陪着诺雅。 诺雅想要下界,却被诺音看的死死的,只能留在魔界,心情煞是不愉悦。可是她观察下来,诺音在魔界也不是很开心。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面无表情,冷酷如霜,谁也不能走进她的心里。 诺雅看着也很是头疼,她姐姐分明就是思念萧叶岚思念的紧,可就是不肯承认,这性子一天天的愈发沉默下去,照这个势头下去,她岂不是要被冻死? “小雅,我做了糕点,你尝一尝。”诺音端着茯苓饼上来,放到桌子上,朝着诺雅唤道。 诺雅欢喜的走过去,道:“二姐,你这些日子都快成了我的专属厨师了!”诺雅忍不住打趣道。诺音这些日子在魔界却是无所事事,整日的为诺雅做吃的,她在下界时学了许多手艺,如今全被她当做了打发时间的手段。 诺雅拿了茯苓饼放到嘴里,眉眼弯弯,觉得每日都有诺音做的好吃的甚是开心。 “姐夫若是知道了我天天吃你做的糕点,怕不是又要吃味许久了!”诺雅笑道。 刚说完,她就觉得心中一突,暗恼自己说错了话。果不其然,诺音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可是诺雅分明就感觉到了周身的空气冷了几分。 诺雅放下手中的茯苓饼,看向了诺音,叹了口气道:“二姐,你究竟在躲避什么?我不相信你在我这里是当真没有事情做,怕不是为了避着姐夫才滞留在魔界的吧!” 诺音是什么性子?最不喜欢长久的呆在一个地方,喜欢外出游历,在没有遇见萧叶岚以前,别说旁人,就是她们这些姐妹都很少能够看见诺音。除了一个文朗一直陪着诺音历练,她身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独来独往,从来都是冷冷清清。 可是自从遇见了萧叶岚,她为了他安定在云尊秘境,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尊后,陪着他在云尊秘境里生活。连文朗都少了联系,只因不常常出去历练。 而如今,她更是为了躲避萧叶岚,选择都留在魔界,连下界也不回了,整日的埋身于厨房,这根本就不像是诺音这个性子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诺音的表情僵硬了几分,嘴硬道:“不是。” “二姐,你素来不会说谎。”诺雅定定的看着她,苦口婆心的劝慰,“你总是在我这里躲着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你不面对,莫不是还想留在魔界一辈子?先不说旁的,便是父皇都会忍不住亲自来抓你回去!” 她们神界的女儿敢爱敢恨,从不做这样的躲避之态。便是当时她转世的时候,也是说爱就爱,说恨就恨,绝不拖泥带水!父皇若是知道昔日他深以为傲的二女儿如今为了儿女情长不肯外出,怕是早就发飙了! 诺音抿唇,似是失了说话的兴致。 诺雅心一横,佯装怒道:“我不管,二姐你必须和姐夫面对面的说清楚了,否则这样子成天遮遮掩掩的成个什么样子!” 见诺音不为所动,诺雅威胁道:“你若是今天不去找他,我便让墨天把姐夫叫来魔界,总归无论是你们谁去谁来,今日必定要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将清楚了!” 诺音头疼的看着诺雅道:“小雅,你不要胡闹!” 诺雅撇过脸,不看诺音,总之看起来十分的倔强。 诺音更是头疼。这个妹妹是最小的妹妹,自幼都是受着父皇母后和九个姐姐的百般娇宠,性子很是倔强。可她素来也知礼,不会做出让他们为难的事情。但是若是她真的倔起来,那真的是无能为力。 “姐姐,你不开心。”诺雅没有看她,闷声开口道。诺音虽然整日的面无表情,但是她开心不开心却能通过她的气息探查一二。诺雅知道,她不开心。她不知道萧叶岚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纠葛,但是就算有什么,那也该断的断,整日在闷在这里是个什么道理? 她是因为有孕在身不能外出,否则她也早就溜出去玩儿了,怎么可能会会一直闷着? “二姐,你去不去?”诺雅又问了一遍。半晌没有听见诺音回答,她立刻起身向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墨天,让他去把姐夫叫来!” 诺音慌忙想要拉住她,可是又担心自己用力不当伤了她腹中的孩子,于是连忙起身跑到她旁边,制止住她继续前行。 诺雅仍旧是抬眼看着诺音,眸光定定。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我就立刻去找墨天的架势!诺雅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优势在哪里,虽然诺音一直宠着她,可这种事情若是诺音打定注意不去她还真拿她没辙,打她是肯定打不过诺音的。 如今却不一样,她怀有身孕,先不说诺音肯不定不会让她动手,就算动了手,诺音也不敢使出全力,她一边要顾着自己的力道,一边又要观察她以防她身体出了意外,怎么可能会赢得了她? 诚如诺雅所想,诺音此时还真的拿她没辙。见诺雅执意如此,她终是妥协道:“罢了,怕了你了,我如今就去找他!” 诺雅满意的笑了笑。诺雅倒是不会担心诺音骗她,毕竟诺音这个性子甚是重诺,她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她看着诺音离开,方向正是云尊秘境,缓声笑了笑。 诺音刚离开不久,云墨天就回来了,没有看见诺音的身影,少不得问了一句:“诺音呢?”往日他回来都是诺音陪着他的小妻子,可是今日回来却发现房中只有一个人,不由疑惑。 诺雅笑了笑:“我将她赶去云尊秘境了!” 云墨天了然。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将她赶到云尊秘境吗?”诺雅迎上去,笑嘻嘻的问道。 “无非是为了她和叶岚之间的事情。”云墨天淡淡的开口,看着诺雅道,“你倒是会赶时间,叶岚刚从下界回来没多久,你再早些日子怕是就会让她扑个空了!” 诺雅得意的笑了笑。 诺音被诺雅催着前往云尊秘境,起初的行进速度还算快,可是越接近云尊秘境,她就走的越慢。近乡情怯,说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她在界门之处徘徊了许久,脸色很是为难。她虽然答应了诺雅去见萧叶岚,可是跨进这一步委实为难。她又不愿做爽约之人,这样看来,她的一时心软倒把自己陷入了这样的两难之境。 正在诺音纠结的时候,界门处忽然有了异动,诺音心中一滞,刚想要转身躲一躲,却听见有一道女声似是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句:“二公主?” 诺音脚步一顿,转身看去。 “二公主,果真是你!”女子惊喜的叫道,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芳若见过二公主。” “芳若?”诺音有些好奇,制止了芳若的行礼,疑惑的问道,“芳若,你怎么会在这里?”当时在延城,她是亲眼看见芳若血尽而死,当时的惨烈和触目惊心她至今难忘!本应轮回转世的人怎么来了云尊秘境? 而且她在云尊秘境待了千年,对这里的人也算是熟悉了,可是她还当真没有见过芳若。 芳若微微一笑:“当时我在延城血尽而亡之后,本应是轮回转世,可是前一段时间叶岚世子将我领了回来,他说浅萱公主殿下和奴婢在下界的时候帮了您许多,便给了奴婢这样一个恩典,让奴婢呆在云尊秘境。” 诺音笑了笑:“姐姐若是知道你得了这样的机遇,定然很是开心。” 提到楚浅萱,芳若脸色黯然了些许,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公主,殿下……”她很想询问一下楚浅萱的近况,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的公主这么多年都太辛苦了,她希望她能放下她这些年一直放在心里的事,好好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她死了之后,想必是浅萱公主应该会伤心的吧…… 诺音笑了笑:“姐姐如今和白将军在一起,过的很是开心。” “那就好。”芳若释然的笑了笑,能知道楚浅萱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还是很开心的。 诺音笑了笑,忽然问道:“芳若,这么多年,姐姐做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芳若对诺音的询问在意料之中,她笑了笑,解释道:“我起初也不知道浅萱公主的异常。还是当时她将您赶出南楚皇宫之后,我偶然发现了浅萱公主自己一个人躲在殿里哭。其实我自打开始照顾浅萱公主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哭过。后来我就常常关注浅萱公主。 “每当浅萱公主做了一些伤害您的事情之后,她都会一个人默默的自己待一天,谁也不让打扰,后来得着机会,浅萱公主发现我有了察觉,便将事情全部告诉了我。那次我前去延城,也是因为公主殿下知道了皇后想要您回到南楚借机伤害您,所以和我一起偷了白将军的令牌去往了延城。” 芳若笑吟吟的解释,语气中带着回忆。这些事情明明才发生了没有多久,可是如今再想起来,真的是让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诺音听完,沉默了半晌。想到自己曾经误会了楚浅萱那么久,这段时间里被误会的她、承载了天下骂名的她,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为她做了这么多! “二公主,浅萱公主真的从来没有厌弃过您,她一直都是那个真心待您的姐姐!”芳若笑着补充道。她自幼是孤儿,可是看到楚浅萱为了诺音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这个外人都十分的感动,更何况是被爱护的诺音呢? 诺音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自己最想要问的问题:“那千年雪参呢?”她就只在楚浅萱面前提到过一次千年雪参,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何楚浅萱知道的如此清楚。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芳若愣了愣,回道:“浅萱公主此前在皇后的宫殿曾经听到过皇后提过千年雪参的事情,后来她在知道了您需要千年雪参后,回到南楚后特地留意了千年雪参的消息,从皇后那里偷偷的探出了千年雪参的位置。” 第147章 物是人非 诺音沉默的听完芳若的话,久久没有做声。 “二公主,你可是来找叶岚世子的?”芳若换了个话题问道。 诺音犹疑着点了点头。 “太不巧了,奴婢奉了命令去寻些药草,不能带着您去找他了。”芳若惋惜的开口。 “无妨。”诺音轻声道,“我自己去寻他就好。” “那我便先走了。”芳若和诺音告别,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诺音看着芳若离开后,终于抬步迈入界门。 入眼处是她极为熟悉的景象,草长莺飞,放眼望去,一片愉悦。 神界的环境讲的是一个“仙”字,多是云雾缭绕,营造出朦胧且富有仙气的环境。而云尊秘境的总体环境讲的是一个“朴”字,一切顺着自然本来的样子,鲜少有人工塑造的美景,古朴自然,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走了不久便看见了她们原本居住的府邸,萧叶岚还未成王时他们住的地方。诺音抿了抿唇,忽然生出了想要进去一看究竟的想法。 推开大门,她缓步走了进去。 府里空无一人,一进来就能闻见隐隐的药香,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走廊小径,处处皆显示出主人的尊贵内敛。用料无一不是上乘,摆设无一不是精心。 诺音顺着小径往里走,她特地选了鹅卵石的小径。踏在密密麻麻的鹅卵石之上,脚心微微有些发痒,可却极是舒服。 走了不知多久,大约是从前院走到后院,只见眼前一片竹林。微风拂过,竹叶轻摇,发出簌簌的响声。诺音脚步顿了顿,仍旧是继续走了进去。 竹林中一小块空地,萧叶岚在那里放了石桌石凳,还有一块极其适合小憩的石头。诺音忽然很想去看一看。 刚刚走到边缘之处,诺音便发现石块上睡着一个人。竹青色的锦袍裹着隽永的身形,男子的双眸轻阖,长长的眼睫轻不可见的颤动,高挺的鼻梁之下是略有些发白的唇。男子的眉心紧锁,想必是睡的不大安稳。双脚勾着脱落的纯白色的披风,想必是在睡梦的过程中不小心蹬掉了。 这个人虽然出事雷厉风行,手腕强硬,可是睡梦中却极其调皮,不论寒热,总是会将被子蹬掉,像极了不听话的小孩儿。 诺音看了他半晌,如往常一样走到他身前,轻轻提起掉落的披风,抖开,弯下身盖在他的身上。 她认真细致的为他掖了掖披风,因为弯身的缘故,她的脸与萧叶岚的面庞贴的极近。可她专心为萧叶岚整理,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刹那之间,似乎是感觉了身旁有人,沉睡的男子忽然醒了过来,眼睛缓缓的打开,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诺音。萧叶岚突然的醒来让诺音措不及防,她的动作停住,失神了片刻。 男子的眼眸甚是幽深,深不见底。 诺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叶岚已经抬手抓住了诺音的手腕,虽然力道重一些,却也不会让诺音感觉到疼痛。男子的指尖微凉,覆在诺音温热的肌肤上,瞬间让诺音清醒了过来。 “阿音。”刚刚睡醒的男子声音不复以往了清亮,染上了些许的喑哑,可是听起来缠绵悱恻,更是有一番韵味。 诺音想要直起身,却被萧叶岚先一步察觉她的意图。萧叶岚迅速的伸出另一只手,将诺音搂在怀里。 “萧叶岚,你放开我!”诺音没有挣扎,冷着声音道。 “……不放!”萧叶岚不假思索的拒绝,覆在腰间的力道,半分也没有减少。 他这般无赖的声音忽然让诺音想起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个时候,萧叶岚也极是无赖,总是想尽办法阻拦她离开云尊秘境,不惜用上各种手段,装可怜,装受伤,等等等等,不胜凡己。 两千多年的时间对他们这些长生不老的仙人来说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小段时间,可是再相处下来,却依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昔日的甜蜜仿佛隔了许久许久,久的让诺音都有些记不起来具体的情状。 “萧叶岚,你如今到底想要干什么?”诺音听到自己冷声问道,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比他们二人初相识的时候还要冷酷,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欠着他一个救命之恩,而如今,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萧叶岚听到诺音的冷酷,并没有惊讶。这样的疏离是他意料之中的。在西齐国都时他装睡不愿见她,是知道诺音定然会疏离待他。而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做好接受她这般疏离的准备。 纵然他曾经受过她一剑,可那个时候他知道,爱之深所以才会恨之切。她恨他,又何尝不是因为爱他?后来在下界虽然初见时略有些冷漠,可是那个时候他还是坚信可以得到她的心。他从来没有慌乱过,因为对自己有信心。可是如今,这些信心全部都散于无形,他拿不准她心里的想法。 她对他已经没有了恨,可是最怕的是,在决定不爱他之后,诺音连对他的恨都没有了。因为一旦她连恨都不愿意给他了,就证明他们真的没有机会了。 萧叶岚轻声开口:“阿音,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这是他唯一的要求,却也对如今的他来说,最为奢求的愿望。 诺音静静地被他揽在怀中,半晌没有出声。萧叶岚的心一直提着,生怕诺音会说出拒绝的话。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 诺音忽然抬眼,看着萧叶岚,问道:“我问你,当初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的女儿。她明明再有不久就可以出世了,她还没有看过本应看到的美景,你怎么能狠心的将她湮灭?!”明明知道她怀的是个女儿的时候,萧叶岚那么的高兴! 萧叶岚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素来坚定至极的人,头一次开始躲躲闪闪。诺音见此,心中凉了半截。 “你不愿意说那便算了。”等了半晌都没有听见萧叶岚开口,诺音淡声道,她收回了目光,无意识的看着一个方向,轻声开口,“我们断婚吧。” “我不同意!”萧叶岚搂紧了诺音,低声吼道。 诺音不为所动。 “阿音,你是我的妻,我们约好要一直在一起的!”萧叶岚哑声道,目光隐隐的有着祈求。诺音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软弱。 可是那又如何? “萧叶岚,当年的事情就你若不能和我解释清楚,纵然你不同意断婚,我也定然不会留在云尊秘境,去哪里都好,总归是不会再见你!”诺音淡声开口,平淡无奇的语气却说着在萧叶岚眼中最为无情的话语。一字一字,都像是利刃,狠狠的刺进他的心底! 去哪里都好,总归是不会再见你!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诺音的口中说出这样冷漠的话!她是有多愤怒、多失望,才会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萧叶岚不清楚,他只知道,如今的他,再没有了任何的优势,他没有了能够挽留她的底牌,他的内心如今一片慌乱,曾经的镇定再也不复! “阿音……”萧叶岚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缱绻,柔情似水。 可是诺音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萧叶岚不死心的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也没有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 诺音的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地方,她故作镇定的时候,眼神会泄露出她内心的慌乱,可是如今,她的眼神这般的平静,萧叶岚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内心也万分平静。 没有办法让诺音改变主意,萧叶岚觉得曾经的手段全部都用不上了,他能做的,只是妥协。 许久,萧叶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好。”阿音,我不能告诉你原委,所以你想要做的,我都答应你。断婚也好,永不相见也罢,只要你开心,我都应允。 诺音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萧叶岚,她这般说也只是为了逼着他说出原委。可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还是闭口不言,甚至是与她断婚也在所不惜!诺音头一次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当真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既然他不肯说,她也是不肯再与他继续走下去。于是,她开口:“那……” “不过,我有个条件!”就在诺音想要说“那就毁了婚盟”的时候,萧叶岚忽然睁开眼睛,盯着诺音,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条件?”诺音回问。 “断婚可以,毁了婚盟也可以,但前提是,你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萧叶岚淡淡的说,见诺音似有不解,他解释道,“这一个月之内,我们仍旧以夫妻相称,忘记你所执念的,就当圆我一个念想。一个月之后,我会亲自毁了婚盟,自此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 诺音沉思良久。 “你若是不应我这个条件,那我永远也不会毁了婚盟。就算你不见我,四海之内,众神眼中,你仍旧是我萧叶岚的妻子。” 诺音闻言,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却能让萧叶岚日后不再纠缠她,确实还是蛮划算的。思及此,她点了点头,道了一字:“好。” 说完,诺音不再看萧叶岚,垂下了眼睑,遮掩住了眸中深层的情感。究竟是因为觉得划算,还是因为心之所向,诺音不明白。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头脑中思绪早已混乱不堪。仅剩的理智告诉她,答应萧叶岚的要求。 萧叶岚的唇畔缓缓的扯出一抹笑容,心满意足。只是漆黑的眼眸中,终是忍不住在诺音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了一抹苦涩。 他想,若是一个月之内,他能结束一切,便会给他的阿音一个巨大的惊喜;若是不可以,从此便婚盟断绝,他也不会担心日后会有旁的男子代替他守着阿音,毕竟,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机。 各怀心事的两人互相依靠,合该是甜蜜缱绻的气氛,却因为心中所装的旁人不知晓的事情,而显得怪异僵硬。 阳川战事。 云文逸带着随行的侍卫并没有进入到阳川城中,而是在城外和云文清会和。二人商讨之后,将消息传递给了城内,准备伺机里应外合,剿灭敌军。 “如今守城的是谁?”云文逸问道,他来了之后考察了一番城门处的布防,严谨周密,不像是阳川城主可以想出的布防方案。 “是表哥在守城。”云文清笑道,他刚到这里便看见了城池上巡防的墨枫,想着既然林胥卓在阳川,那么阳川城主定然不是主帅。故而他想了想,和墨枫取得了联系,商量的里应外合的计划还未成型,云文逸便来了。 只有他一人时,虽说他能趁两军交战深入敌营,可是他一人的力量总归难敌一群士兵,胜算不大。可是如今既然云文逸带着侍卫来了,再加上他们两个的武艺,剿灭敌军定然不在话下! “表哥?”云文逸不禁询问,他到还真的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舅舅的儿子,墨枫。”云文清解释道,“表哥幼年时便深居简出,舅舅更是将他送离了言凤城,故而世人总会忽略舅舅原是有子嗣的人!”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想笑。墨枫的名号传遍了天下,可是林胥卓的儿子却鲜为人知,委实有些惊讶。 云文逸了然的点点头,他本就没有在言凤城长大,关注的基本都是朝堂政事,墨枫本就不怎么出现,他会忽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诺音的师兄竟然是林胥卓的儿子。一个名扬四海,一个鲜为人知,倒还真的不容易将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不过既然是墨枫在守城,那他就放心多了。这样的人才,守城自然是不在话下。 墨枫收到了传信,看完了之后觉得开战的时机已经到了,无需在等。虽然守住阳川的城池护佑城中的百姓时间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是对他来说,这么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委实是无趣了些。 第148章 “你看什么呢?怎么笑的这么开心?”诺雪咬着苹果,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 墨枫拿着信,抬眼看着诺雪,眼神幽幽的看着她 诺雪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发毛,她停住了脚步,怀疑的看着墨枫:“你干嘛?” “小梅花,帮我一个忙吧。”墨枫柔声开口,语气轻轻,分明让诺雪感觉到了墨枫这人心中的算计。 “你想不想离开阳川?”墨枫循循善诱。 “想!”诺雪点头,她也不是在一个地方呆得住的人,墨枫整天都忙着练兵,虽然无聊,却也不像她一样无所事事。 “我想让你做的事情关乎着这场反击战的成败,若是成了,我们便能离开阳川了,到时你想去哪儿玩儿我都带你去。”墨枫笑着开口,他甚是了解诺雪的性格,这一席话说的正中诺雪的下怀,让诺雪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诺雪咬了咬苹果,道:“我不会对他们动手的!”这本就是凡人之间的战争,她好歹也是个有原则的神女,自然不能肆意的插手他们之间的战争。 “我知道,不需要你动手!”墨枫不在意的点点头,他本就没有想利用诺雪的攻击赢得这场战争,否则诺雪来了这么多天他早就提了,不会到现在才开口。 “那就好。”诺雪放心,随即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附耳过来。”墨枫朝着诺雪挥手。诺雪依言走过去,探下身。 墨枫声音轻轻,用只有诺雪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开口。诺雪听完,拍拍胸口,承诺道:“放心吧,这个事儿很是容易。” 夜深深几许,一轮明月当空,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这些日子,南楚的士兵和阳川的守卫一直相安无事,将近半夜的时辰,南楚的驻扎军营除了巡防的士兵尚在活动以外,其余的士兵因为一整天劳累的训练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旁边的树林十分幽静,蝉鸣阵阵,在夏日的夜晚里更加衬托出了这里的静寂。军营里燃着火把,燃烧的火焰像是火龙一般,上蹿下跳,精力显得十分旺盛! 一道浅色的流光迅速的闪过,短暂的照亮了夜空,巡防的士兵没有发觉,诺雪悄无声息的落在营帐之处,躲在暗处。 她找到了粮草所在,双手交叠,之前上闪现的流光落在粮草上,干燥的粮草瞬间起火,许多的粮草烧在一起,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巡防的士兵瞬间发现了粮草起火,一队人顾不得队形的整齐,四散开来跑到粮草之处救火。其余的士兵敲响了铜锣,铜锣的声音震天,惊醒了熟睡中的士兵。士兵匆匆忙忙的穿衣起身,还没有出营帐,此处又传出阵阵“杀声”! 随即凌乱的脚步声传进众人的耳朵,因着救火,驻扎地的大门处已经没了守卫的士兵,云文清带人毫不费力的冲进了营地,南楚的士兵被这一阵仗惊得措手不及! 除了披坚执锐的人尚有反击之力,营帐将将苏醒的士兵迷迷糊糊之下就已被云国的士兵制服。 这一场战争,以云国的胜利告终。最后的这场反击战,没有损伤一兵一卒,云国的军队取得了十足的胜利。 云文清捕获了首领之后,立在瞭望塔上,锋利的长剑抵在首领的脖颈之上,南楚的首领沉默的站在远处,不敢活动。眼神中十分慌乱,生怕自己一动这柄长剑就如没入他的脖子! “你们的首领已经在我手里,不要在做无谓的反抗,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本王可饶你们性命!否则,斩立决!”云文清沉声开口,声音伴随着雄厚的内力传遍营地的每个角落。 被制服的南楚士兵面面相觑。忽然,兵器落地的声音传到空气中,一个士兵扔下了兵器,双手抬高,做投降状。 有了一个人这样做,其余的人也没了后顾之忧,纷纷扔下了兵器,不一会儿,所有的南楚士兵的手中都已经没有了兵器。战争落下帷幕。 而在此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众人回首望去,才发觉粮草的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粮草依旧稳稳的矗立在原地,没有一丝火焰,仿佛刚才冲天的火势都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众人心中一凜,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云文清却对子了然于胸,他并未开口,只是让身边的人传令看押好南楚的士兵,同时,他收回剑,将南楚的首领也交给旁边的近卫,自己一个人下了瞭望塔。 旁边的树林进去不远处,墨枫和一个女子相对而战。 “我做的怎么样?”诺雪笑眯眯的看着墨枫,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墨枫从善如流的点头称赞:“做的好极了!这场胜利,你居功至伟!” 得了夸奖的诺雪脸上的笑容更甚,即便在黑暗之中,墨枫也能看见她眼中晶亮晶亮的光芒,煞是惹眼。 “表哥!”云文清走过了,叫了一声墨枫。 墨枫闻言回身,道:“既然这场战争结束了,那我便不回阳川成了!” 墨枫虽然没有去军营里观看,却也知道这场战争定然取得了胜利。 他让诺雪给云文清传信,同时又让诺雪把阳川城中的精锐士兵带出来给他,和迷迷糊糊的南楚士兵相比,云文清带领的军士战斗力和精气神都强多了。更何况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让诺雪去南楚的军营里做出了粮草失火的假象,在南楚军营慌慌忙忙的情况下,云文清若是还赢不了,那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表哥这就准备离开?”云文清讶异的问道,“如今天色这么晚,还是先回阳川休息一晚,待明日早晨用过早膳之后再离开也不迟啊!” 云文清并没有开口挽留墨枫,他知道墨枫本就是随性不羁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将他留住,可是如今着实天色晚,他和一个女子上路,总归是有些不妥。 “无妨。”墨枫笑着婉拒,他偏头看了看诺雪,随即道,“我身边跟着一个高手,总归不会吃亏的!” 墨枫轻笑。 云文清闻言才将视线放在诺雪身上,他正儿八经的给诺雪抱了抱拳,诚挚的开口道:“感谢这位姑娘出手相助!” 诺雪闻言,心中很是喜悦,眼神愈发的晶亮,可仍旧是口是心非的挥挥手,眉眼弯弯:“我也不过是不想在阳川继续窝着罢了,要感谢还是感谢墨枫吧!” 墨枫失笑,抬手轻轻的揉着诺雪的发顶,对着云文清无奈的开口:“你看,这个人急着离开阳川,我可拗不过她的性子。” 云文清开怀的哈哈大笑,随即点点头,道:“那表哥你们赶路便小心些吧,我也不留你们了!” “如今刚刚结束战争,云文逸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你赶紧回去帮衬着他吧。我们二人你便不用忧心了!”墨枫道,“那就此告别吧!” 说完,墨枫看了看诺雪,二人便缓步的朝着森林的深处走去,待到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云文清才回到了营地里。 僵持了数天的阳城之危终于圆满的解决,消息传到南楚的皇宫里,倒也没有掀起轩然大波。 皇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也没有瞒着皇后,皇后看完了奏折之后直截了当的开口:“陛下,这些人攻打阳川都是臣妾授意的!”她在得到林胥卓在阳川的消息之后便开始组织人手,想要抓住林胥卓,为此她不惜和齐之雅做交易。齐之雅帮她把人送到阳川城外,而作为回报,她给她南楚的边境五城。 “好了,朕此前就说嘞前尘往事既往不咎,这件事情朕会解决,你便不用忧心了!”皇帝缓缓的道。 皇后略带歉意,听完皇帝的一席话后歉意更甚。 “都是臣妾此前魔怔了,给陛下和轻辰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皇后歉意十足的看着皇帝。 “无妨。”皇帝轻声的安慰她。这些麻烦虽说处理起来棘手了些,可是倒也不是应付不下来。总归没有伤亡,只是付出这些代价便能让皇后回心转意,对他来说很是值得! 毕竟这也不是皇后一个人的错,是他这些年忙于政事,疏于关注皇后,才会让她不知不觉中生出这样的心思,他们两个人的错,自然他也要有份解决! “没有伤亡,那些士兵不过是被俘罢了。”皇帝安慰道。 皇后抬眼道:“陛下若是有需要臣妾的地方便直接和臣妾说吧,给云国道歉也好,还是付出其他的代价也罢,总归是臣妾惹出来的烂摊子,不能让陛下一个人忧心。” 皇帝见皇后语气坚定,沉默了一瞬之后便点头应允了。皇后不是庸才,她虽是女儿身,可自小受的教育可不仅仅是些后宅的手段,将军府养出来的女儿,纵然是有些娇弱,可却也是英气十足,比之寻常女子总归是出彩些。 既然她执意要做些什么,他也不会阻拦她。虽然皇帝一直在安慰皇后,可他也知道,只是安慰并不能让皇后心中舒服下,倒不如让她做些事,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十分愧疚! 传到西齐,齐之雅知道了之后并没有作声,沉默了半晌,她便去了西齐帝的寝殿。和西齐帝密探了许久,拿着圣旨朝着齐之韵宫殿的方向走去。 “妹妹,姐姐带来了父皇的旨意,接旨吧!”齐之韵走到齐之韵身前不远处停下,淡淡的看着翘着二郎腿吃东西齐之韵。 齐之韵伸了个懒腰,并未理会她。 齐之雅倒也不在意,这里就她们二人,她也没有照本宣科的念圣旨,只是将圣旨的内容径直告诉了她。 “妹妹,父皇要你领兵前去边境,带领前线的士兵守住已经攻下的南楚边城!” 齐之雅说完,齐之韵的脸色立刻变了。 “边城纵然攻下了根本就守不住,你们凭什么觉得要我去我就会去?”齐之韵放下二郎腿,冷冷的看着齐之雅! 齐之雅十分喜欢欣赏齐之韵变脸的样子,看见齐之韵被西齐帝逼着做某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齐之雅的心里就格外的舒服。如今更是这个样子,她见齐之韵变了脸色,心情好的勾了勾唇角,道:“妹妹,这是父皇的旨意,你若是有异议便去找父皇问个清楚,姐姐可猜不透父皇的意思!” “滚你的!”齐之韵忍不住爆了粗口,她从椅子上起身,视线与齐之雅平齐,方才她坐着,齐之雅站着,这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特别的不好。她冷声道,“齐之雅,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她太清楚了,西齐帝本身对南楚的边城就没有什么兴趣,为了小小的一个城池,和南楚交恶,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如今年岁已经大了,整日里想的都是怎样缓和三国之间的关系,给齐之雅营造一个良好的继位环境,根本就不会有挑起战争的想法,否则当时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放走了云文逸。 纵观天下,若说如今最想要和平稳定的人,西齐帝绝对是其中之最!就连百姓估计都没有他希求和平!由此也可以看出,西齐帝是多么的疼爱齐之雅这个女儿! 如今西齐帝改了主意,要她去守住攻下的城池,定然是齐之雅从中撺掇的! 齐之韵咬牙切齿的看着齐之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齐之雅,你就不能消停些日子吗?” 齐之雅缓缓的勾了勾唇角,也不再和齐之韵绕弯子了,径直承认道:“没错,是我向父皇进言,让你去前线守城。” 齐之韵双眼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妹妹还不知道吧?阳川之危已经解了,想必再过不久云文清就会来西齐找你了吧!”齐之雅忽然换了个话题道,看着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可是齐之雅接下来就开口道,“父皇和我一心想要让云文清当我的王夫,你在西齐呆着会坏我的事!” “我不信原因就这么简单!”齐之韵想也没想的就表达了不信。她一点儿也不信齐之雅会 第149章 阳奉阴违 “妹妹果然聪慧!”齐之雅拍手赞道,“只是这圣旨父皇既已下了,妹妹可是要抗旨不尊?” 说着,齐之雅往前做了几步,走在齐之韵的耳边,轻声开口:“妹妹可知道,攻打阳川的首领,真正的主人可不是王后!” 齐之韵闻言,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咬牙道:“我去!” “妹妹既然答应了,那姐姐就去向父皇复命了!”齐之雅笑意吟吟的抬了抬圣旨,见齐之韵不接,也不恼怒,将圣旨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 齐之韵看着齐之雅的背影,更是咬牙切齿。阳川之危虽然解了,可俘虏还在阳川,那首领若不是皇后的人,那齐之雅难保会做出什么事。 不就是去边境吗?她去! 齐之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可是既然出了皇宫,她去哪儿可不是齐之雅能够掌控的了! 齐之雅回到西齐帝的大殿,朝着内殿正襟危坐的西齐帝道:“父皇,妹妹已经接了圣旨。” “……好。”西齐帝半晌才回话,语调平平,语气也略显僵硬。细看之下,西齐帝今日的眼神很是呆滞,目无焦距,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齐之雅嘴角扯了扯,指尖溢出一抹黑雾,黑雾落在西齐帝身上,他瞬时双目紧闭,被黑雾拖到龙床上,整个过程中西齐帝都没有醒来。 齐之雅处理好西齐帝,眸中略过一抹阴霾。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西齐帝了,必须要抓紧时间! 齐之韵离开西齐不久,就传出了西齐帝突染疾病,齐之雅代理监国的消息。 而齐之韵具体去的方向,齐之雅也没有过于关注。总归只要齐之韵离开西齐,她去往哪里都没有关系。 她的本意也不是要齐之韵去守南楚边城,而是要调开齐之韵。 齐之韵径直去了阳川,而云文清也和南楚达成了协议,阳川之危和平解决。在送走云文逸不久,云文清就迎来了齐之韵。 “清清!”明媚的女子一看见云文清,便挥着手喊他。 云文清闻言,极其自然的走到齐之韵前,握着她的手把她扶下马。 “你怎么来了?”云文清笑问。 “齐之雅想让我去边境守城,我才不去呢!”齐之韵笑道,“阿音的哥哥在守城,我听说白墨也去了,这个人凑在一起,我才不想去找死!” 齐之韵吐吐舌头,这两个人一个是算计人心的高手,一个是战场上的不败之王,而且共事多年,默契十足,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去和他们二人对着干?况且她本就不愿意去往边城开战。 “你就这般来了阳川?”云文清挑眉问道。见齐之韵点点头,他又问道,“若是齐之雅想让你去守城,怎么可能为让你这般畅通无阻的来阳川?” 云文清一问,倒是让齐之韵一愣。是啊,齐之雅既然想让它去边境,怎么可能会放任她来阳川? “你是说,齐之雅的本意并不是想让我去边境,而只是想要我离开西齐?”齐之韵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只是她仍旧疑惑,“可是我离开西齐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第150章 立皇圣旨 齐之韵找不到答案,云文清也没有办法为她解惑。 过了不到两日,南楚军队在楚轻辰和白墨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收复失地的消息传到阳川,而西齐朝廷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出来,齐之韵和云文清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齐之雅的目的果然是为了调开齐之韵,而不是想要守住南楚的边城。 可是既然她对边城没有坚守的兴趣,那她当初为何要废这么大的周折去在南楚和云国燃起战火? 与此同时,西齐帝突然疾病,齐之雅代为监国的消息也让齐之韵生了疑惑。她虽然不精通医术,可在诺音耳濡目染的影响之下也算是稍有涉猎。她在西齐时,西齐帝虽说身体不大康健,可却精神甚足,身上看不出一点潜在的毛病,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便病的没有办法治国? 齐之韵心有疑惑,这些日子都心不在焉。 “你若是担忧,那我们便去西齐探一探。”云文清见她忧心忡忡,提议道。 齐之韵虽说极想去看一看,可是齐之雅这个人委实太过可怕,她根本摸不清齐之雅的底牌,太过神秘,从心底来说,她并不愿意再拉着云文清去西齐涉险。哪怕云文清对此毫不在意。 可没过多久,一个西齐之人的到来让齐之韵终于下定了决心。 阳川正是恢复的时刻,齐之韵陪着云文清在屋里看奏报,有小厮前来禀报:“王爷,府外有一人自称是之韵公主的故人,前来求见。” 齐之韵偏头看了一眼云文清,眼中很是疑惑,她的故人从来不会找人通传才来寻她的! 虽是疑惑,可却也让小厮将人引入了府中。来人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似乎是易了容,相貌平平,想必是赶路匆忙,周身都笼罩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属下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逍遥王。”小厮退下之后,来人恭敬的行礼。按照他行礼的敬称,来人应当是西齐的人。 齐之韵直截了当的问:“你是谁?” 前来求见还带着面具,委实有些不大真诚。 齐之韵心有不悦。 来人似乎差距到了齐之韵心中的不悦,抬起手缓缓的撕掉了脸上的面具,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齐之韵的眼帘。 “怎么是你?!”齐之韵忍不住惊呼,西齐帝的贴身侍卫和心腹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阳川找她?他不是应当在西齐保护西齐帝吗? “公主殿下,陛下失去意识之前,命属下将这道圣旨和一封密信交给您!”心腹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还有一封塑了火漆的密信,一道交给齐之韵。 齐之韵疑惑更甚,犹疑着接过圣旨和密信。 圣旨是是立齐之韵为皇女,日后继承西齐皇位,而密信则是有关西齐边境千年结界的详细资料。 齐之韵飞速的浏览,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多看了几遍圣旨的内容,才堪堪相信这是给她的圣旨! “这是怎么回事?”齐之韵抬了抬手中的圣旨,眼中生疑,双唇紧闭,抿成了一条线! 第151章 圣旨真伪 见齐之韵表情讶异,云文清接过了齐之韵递来的圣旨。飞速的扫了一眼之后,也是和齐之韵一般无二的神情。 心腹起初表情很是云淡风轻,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下,他瞬时脸色凝重,跪在地上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道:“殿下,陛下并不是病了……”心腹说到此处,顿了顿,抬眼看着齐之韵,痛心疾首的开口,“陛下是被大殿下不知用什么手段控制,如今整日里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温婉如水的女子竟然会对疼爱她至深的父亲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白瞎得西齐帝事事以她为先,连她即位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他都一一替她解决,可是她呢?! 心腹表情愤恨,义愤填膺!这份真切不像是在说谎! 齐之韵深吸了一口气:“那这份圣旨和密信是怎么回事?”如果西齐帝当真是神志不清,这份圣旨又是怎么回事? “这份圣旨是您离开之前陛下拟定的,还未来得及交给您,陛下便出了这等事,属下是趁着大殿下没有注意偷溜出去的!”心腹垂首。 齐之韵冷静之后,敛了心中的讶异:“我怎么知道你所言真假?” “殿下!”心腹重重的叫道,看着齐之韵的眼神慌忙而又诚恳,“属下绝对不敢欺瞒殿下!” “齐之雅一直以来都是西齐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我凭什么相信这个圣旨是真的?”齐之韵盯着心腹的眼睛,冷冷的开口。 “这份圣旨是陛下亲手拟定的无疑,属下也不知陛下为何会改了注意。属下只知道陛下刚拟玩完圣旨,大殿下便来了。陛下将圣旨交给属下,让属下找机会给您。可是大殿下离开之后您也随之离开,陛下也开始变得神志不清!属下去边境找您无果,便猜想您来了阳川!”心腹道出事情的始末,眼神恳切,充满了想要让齐之韵相信自己的迫切! 齐之韵听完,心中犹有犹疑。 “殿下,纵然陛下以往做了些对不住您的事情,可他毕竟是您的父亲啊!”心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见齐之韵面有松动,再接再厉,“您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殿下手握朝政、祸乱朝堂吗?” 齐之韵没有作答,她曾经很想毁了西齐,为她幼年的流离,为她母亲曾受的磨折。可是如今这份心思好像淡了,或许是心中的戾气没有以往重了,亦或许是……西齐帝与她之间剪不开的血缘关系! “殿下,属下愿意以死明志,只求您回到西齐重掌大权!”说着,心腹就要拔剑自刎。 “好了。”千钧一发之际,齐之韵淡淡的制止了他,可心腹收手不及,脖颈处泛出鲜红的血丝,殷红殷红的血液顺着肌肤的文理流泻而下。 “我去。” 听到齐之韵的答复之后,心腹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随即他重重的跪下,眼含热泪:“殿下仁德!属下及麾下暗卫恭迎殿下回国!” 第152章 心腹之所以深得西齐帝信任,除了他对西齐帝忠心耿耿之外,还因为他负责西齐的所有暗卫,这些暗卫的地位甚至高于皇宫的御林军,它握着西齐国都世家的咽喉。掌握了暗卫,实际上就掌握了一半的权力! 齐之韵深知这一点。 她能看出心腹的着急和慌乱不是作假,她愿意去西齐走一趟,起码要弄清楚西齐帝最后为何下了这样一份旨意。 至于这一份密信…… 齐之韵垂眸,用内力将密信融化,里面的内容也随之烟消云散。 三人一道前往西齐,光明正大的走,并未对行踪做任何的隐瞒。像齐之雅这样的摸不清底细的人,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光明正大。 敌暗我明,有时候并不是处处受到掣肘,只要运作的好,也不失为一种保命的办法。 齐之雅虽然掌控了西齐的朝堂,可是并未进行大规模的动作,一切仍旧是按照西齐帝的政策按部就班的执行。 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若是齐之雅只是为了做这些,又何须费这样大的周折覆灭西齐帝的意识? 齐之韵想不通,所有的答案只能到了西齐才能有所解答。 楚轻辰收服失地之后,准备班师回朝。 白墨和楚浅萱合计之后,并不想回到国都。 楚轻辰见状也顺从了二人的心意,并未阻拦。 可就在班师的前一晚,皇后亲自来了大营。 “儿臣见过母后。”楚轻辰恭敬的行礼,他并未问皇后为何会出来,既然皇帝在宫里,皇后就不可能一直被囚禁下去。他心知肚明。 “浅萱呢?”皇后扶起楚轻辰,着急的四处观望。 楚轻辰神色浅淡,抿唇不语。 “轻辰,母后此番前来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接回浅萱。”皇后知道楚轻辰的顾虑,深吸了一口气道。眉眼真诚,看不出一丝作假。 楚轻辰想,若不是皇后真的知道了悔改,那便是她哄骗人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母后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但总归母后可以用余下的时间去证明给你们看。母后知道浅萱如今和白墨在一起,母后也不会阻拦他们二人的姻缘。”皇后恳切的开口,她定定的看着楚轻辰,眉眼间尽是真诚。顿了顿,她道,“轻辰,总归母后回去是和你一道,你一路看着,母后没有花招可使。” 语落,皇后语带挑衅:“我儿莫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皇后的激将法对楚轻辰自然是毫无用处的,当了这么久的太子,楚轻辰的镇定自然是无人能敌的! 但皇后的激将法却是能让楚轻辰看到皇后的诚意。 想了想,楚轻辰同意道:“浅萱在附近的帐子里,儿臣带着您去。” 说着,他先走一步,引着皇后往楚浅萱的营帐里走去。 “你父皇解除了对母后的囚禁。”路上,皇后对着楚轻辰解释道。 楚轻辰点点头:“儿臣知道。” 皇后道:“轻辰,母后得了你父皇的开导,如今也想通了。” 第153章 重归故国 顿了顿,皇后道:“母后如今不念着别的,只求着浅萱回到皇宫,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生活。” 楚轻辰闻言,眼神微暖,道:“母后能够想通,是再好不过了。” 边境的夜晚静谧安宁,将将结束了战乱的城池更是沉寂在恢复生活的喜悦之中,城池温凉却不冷漠,远处可见点点灯火,楚轻辰想,那似乎就是他想要的家的模样。 为了方便照顾,楚浅萱的营帐离楚轻辰并不远,走了不过几盏茶的时间便到了。似是亲近情更怯,皇后的脚步缓了下来。 楚轻辰走在前面,停住了脚。 皇后深深的看着眼前的营帐,眼神幽深。 “进去吧。”楚轻辰轻声道,率先掀开营帐走了进去,皇后见状,也抬步跟着楚轻辰进去。 “妹妹,你看看谁来了。”楚轻辰进去后笑着开口,楚浅萱正在看书,闻言抬眼看向门口,皇后缓步走了进来。 楚浅萱微愣,却也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中规中矩的行礼:“女儿拜见母后。” 声音浅淡,举止间透着隐隐的疏离。 皇后叹气,亲自扶着楚浅萱起来,对于这一举动,楚浅萱虽说没有受宠若惊,却也足够诧异。 楚浅萱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楚轻辰,见楚轻辰笑着点点头,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浅萱,母后来接你回家。”皇后声音柔柔,诚恳的看着楚浅萱。 楚浅萱抿唇,半晌没有言语。 “母后原先是做了些伤害你和阿音的事情,但如今母后已经想通了也愿意为自己以前做的事情诚心悔过。母后希望你能和母后回家。”皇后真挚的说,一番话语殷勤恳切,将慈母诚心悔改的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说的是“家”,而不是“皇宫”。皇宫是冰冷的,充满算计与阴诡,而家是温暖的,充满和谐与安宁。 楚浅萱忍不住看向楚轻辰,摇摆不定。 “回家吧。”楚轻辰温声笑道,这一次,他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妹妹,再也不让这个妹妹承受那么多的压力与流言。 他能看出楚浅萱眼中的松动,也能清楚的感知到楚浅萱心中的犹疑。她想回家,却又担心这是皇后哄骗她的伎俩花招。 楚浅萱收回视线,见皇后点点头,终于心中坚定了下来。她点点头,轻缓的吐出一个字:“好。” 皇后满心欢喜的笑了,她突然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救赎。皇帝说原谅她,楚轻辰说原谅她,都抵不上皇后的一个“好”字。因为只有楚浅萱,是她一直伤害的,也是她伤害的最深的。 诺音毕竟躲到龙雪山,无需在意这些,她被楚浅萱保护的滴水不漏,全然不知道这些阴私。可是楚浅萱,一个人承担起了这些所有的阴暗面,整日里担惊受怕,心惊胆战。 若说愧疚,当真对楚浅萱愧疚的难以心安。 皇后开心的笑着,感动的眼眶中竟也饱含湿润。 云氏新帝元年,经阳川兵祸与边城之危后,大陆处在恢复之中。与此同时,同一天发生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南楚皇室的大公主许了南楚名将的婚事,而另一件,则预示着未来的一段日子注定的不平静。 第154章 针锋相对 而西齐,也必将因为齐之韵的回朝掀起了另一番波折。 齐之韵带着暗卫领袖回到西齐,恰好是齐之雅带着群臣议政的时候,齐之韵大喇喇的进来。 朝堂上的气氛一瞬凝滞。齐之韵坐在皇位旁边的王椅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齐之韵,眼神淡淡。 “妹妹,父皇派你去边城守城,可本宫怎的听说妹妹去了阳川?”齐之雅率先发难。 齐之韵面色不变,不徐不疾的道:“妹妹之所以没有去边城,是因为妹妹这里也得到了一份圣旨,这份圣旨和皇姐给妹妹的圣旨内容上课时大相径庭!” 齐之雅双眸一凛。 “皇姐,这般凶做什么?”齐之韵眉尾轻挑,眼神含笑,语气打趣,“你看,诸位大臣都被你吓成了什么样!” 说着,齐之韵朝一众大臣努努嘴。 一众大臣听着齐之韵将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更是低下了头。 这两个姐妹之间素来剑拔弩张,他们都有所耳闻,可是以前也只是在宫内不和,他们有耳闻感受却不深切。 如今亲身经历,才觉得心脏不住的跳! 一上来便针锋相对,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齐之雅眸光微寒:“这是朝堂议政,妹妹并未在朝堂中担任任何职务,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皇姐你急什么?你难道不想因为我没有去边城而趁机治我的罪吗?”齐之韵挑眉看着她,目光淡淡,脸上含笑。 齐之雅凝眉:“妹妹既然说了父皇给了你旁的旨意,那妹妹也是依父皇的旨意行事,姐姐又怎会因此而怪罪你呢?” 齐之韵低声的笑了,旋即朗声道:“妹妹却有一道圣旨想要念给皇姐听和诸位臣工听听。”说着,还不待齐之雅反应,便从怀中掏出圣旨,展开,“宣圣旨------” “臣等听旨!”大臣乌泱泱的跪下一片,齐之雅虽然面色不悦,却也不得不跟着跪下来。齐之韵一人独独站在殿中,朗声而又肃重的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滋有皇二女齐之韵,端仪庄重,凤仪无双,实乃西齐继承大统之不二人选,故特此立齐之韵为皇太女,执掌西齐国政!” 语落,齐之韵收回圣旨,环视了四周,跪下的大臣神色各异,而齐之雅已经抬起了头,面容早已沉了下来,冷淡至极。 齐之韵的红唇微勾,道:“诸位臣工,接旨吧。” “臣等……” “慢着!”就在大臣齐呼之时,齐之雅倏然开口,声音冰寒。她站起来,森寒的看着齐之韵,“妹妹,伪造圣旨可是死罪!” 一众大臣全部匍匐在地,店内只有齐之雅和齐之韵二人站着。 这幅针锋相对画面在他们听到圣旨的内容就已经预料到了。齐之雅怎么可能会忍?她已经代为监国,齐之韵此时拿出这道圣旨,这不是明摆着打齐之雅的脸吗? “伪造圣旨”,短短的四个字,已经表达了齐之雅的态度,她认为齐之韵这是公然伪造圣旨,她不接! 第155章 首战告捷 齐之韵浅笑着站在一众大臣之间,眸光清淡,将圣旨扔给跪在地上的内阁首辅,道:“黄大人,你来带着内阁的人鉴一鉴,看看这是不是父皇的笔迹。” “是!”内阁首辅颤颤巍巍的接住圣旨,起身走到内阁各位学士旁边,拿着圣旨窃窃私语。 齐之雅面色如霜的看着齐之韵,大殿内除了几位大臣低语的声音,静的没有旁的声音。 不多时,内阁首辅跪在地上,捧着圣旨,道:“这是陛下亲自拟的圣旨无疑。” 朝堂内涌现出一阵低低的抽气声,没有人敢抬头去看齐之雅的神色,只知道这殿内的温度愈发的冷凝。 齐之韵上前了几步,拿回圣旨,风轻云淡的开口:“接旨吧!”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之韵抬眼看着齐之雅。 齐之雅深吸一口气,不甘心的跪在地上,咬着牙道:“太女殿下千岁!” 齐之韵浅浅一笑,深深的看着齐之雅。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会在齐之雅和齐之韵两姐妹的对峙中,以齐之雅的落败结束。 齐之韵心情大好的走出大殿,回到自己的宫殿。 “怎么样了?”云文清看到齐之韵回来,笑问道。 “你猜啊!”齐之韵卖了个关子。 云文清了然一笑:“那就恭喜你了。” “哎呀。”齐之韵眉眼一塌,挫败的推了一下云文清,“都说让你猜一猜了,真无趣!” 云文清宠溺的看着她,纵容的开口:“好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齐之雅此次是因为没有准备才让齐之韵占了先机,可是她定然不会就此收手。这不是结束,而是新一轮腥风血雨的开始。 齐之韵表情微凝,看着云文清,良久才问道:“清清,我对皇位无意。” “我知道。”云文清深深的看着她,可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她不接这个皇位,又有谁来? “算了,我想先去看看父皇。”齐之韵扯了扯嘴角,道,“你陪我去?” 云文清点点头。 二人也没有带随从,就并肩走着,到寝殿之前,齐之韵顿住脚步。 “齐之韵,拿到皇帝的圣旨,不代表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齐之雅从西齐帝的寝殿出来,恰好站在齐之韵的神情,表情已经没有了方才得狰狞,如今十分的沉静。 齐之韵表情淡淡:“姐姐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便是。” 齐之雅勾了勾唇角,眼神落在一旁的云文清身上,突然笑了。 “逍遥王如今旁有美眷佳人,只是不知道当初为了逍遥放弃皇位的你,在知道了自己今后却要入主西齐的后宫时将会作何感想。” 齐之雅低低的笑着,眼神讽刺,“后宫”二字说的委实只戳人心。齐之韵隐藏在心底几天的隐忧,就这般被齐之雅捅到台面上。 齐之韵心中一慌,忽然抬头看着云文清。 男子表情淡淡,眼神也无波无澜。他没有回望齐之韵,只是淡淡的开口:“本王如何抉择,便不牢之雅公主费心了。” 第156章 囹圄之境 “但愿王爷将来不会后悔。”齐之雅别有深意的说,语落,看也没看二人,扬长而去。 齐之韵略带惊慌的看着云文清,忙道:“清清,我……” “进去吧。”云文清摸着齐之韵的发顶,温声开口,打断齐之韵的话。眼神平和,看不出喜怒。 齐之韵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清清,我曾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离开西齐的!”所以,不论何时,我都不会离开你! 这是她等了多年的相守,不能因为一个皇位毁于一旦! 云文清没有说话,只是拉着齐之韵的手带着她走进去。 齐之韵见状,拿不准他的想法,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趔趔趄趄的跟着云文清走进去。 寝殿内不似以往那般温暖,西齐帝昏睡在床榻上,宫人伺候的也不尽心,故而殿内几乎没有宫人在侧。 一阵咳嗽声传来,床榻上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显得痛苦极了。 齐之韵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以往意气风发的人如今被迫困于囹圄之境,苍老而又无力。让人感觉格外的悲凉。 云文清松开齐之韵的手,齐之韵顿了顿,便走到一旁倒了杯水,上前几步,扶着西齐帝缓缓饮下。 西齐帝迷迷糊糊中辨认出齐之韵的模样,强撑着清醒起来:“韵儿,你……回来了……” 齐之韵心中一震,这个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她,又似乎不是在看她,西齐帝从来没有这般喊过她的名字。 齐之韵抿唇,道:“父皇,是我。” 她敏锐的差距到西齐帝眼神缓缓变得清明,老态龙钟的眸中划过一抹失望后又是难以遮掩的激动和兴奋。 这从来不是西齐帝看她的眼神。 齐之韵缓缓的将他放下,替他掖了掖被角:“父皇,你好好休息吧,女儿告退。”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身体还未离开,她的手腕便被西齐帝牢牢的锁住,力气之大,让人难以想象这样的力气竟是一位缠绵病榻之人发出来的。 齐之韵轻轻皱了皱眉心,因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 西齐帝恍若未觉,仍旧是牢牢的抓住她,断断续续的开口:“你……才……才是……阿云和……朕……的女儿……” 齐之韵惊讶的抬头看着西齐帝,眸中尽是震惊。而令她惊讶的还在后面。 西齐帝似乎要趁着清醒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吐出,他说的虽然断断续续,却也能让齐之韵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她是皇后和西齐帝的女儿吗? 那齐之雅是谁?和她一直在外的母亲又是谁? 齐之韵抿唇,心中的震惊比之山河崩塌还要有余。 当年齐之雅被逐出主界,又被萧叶岚废了一身的修为,她被迫来到西齐,为了生存下去,用仅有的法力送走了皇后和刚刚出生的齐之韵,自己篡改了西齐帝的记忆,让西齐帝一位皇后是难产而死,而她则是成为了皇后唯一遗留的女儿。 本以为此事顺风顺水,却不料过了几年齐之韵身在边城的事情被暴露,她只能再次出手,让西齐帝的记忆中出现了自己曾以外临幸过旁的女子的片段。 第157章 篡改记忆 因此,齐之韵才可以在不威胁到齐之雅地位的同时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 齐之雅当初法力虚弱,第一次篡改西齐帝的记忆后本就不是十分牢固,后来再一次插手他的记忆,又因为齐之韵据他过近,西齐帝的记忆更是不深牢固。 为了保住她的地位,给她足够的时间恢复法力,得到西齐的秘密,她只能针对齐之韵,让齐之韵不愿意留在宫内。 只有齐之韵离西齐帝远远的,西齐帝的记忆才会稳固。这些年来,纵然她的法力已经恢复,可是她却再也不敢去胡乱触碰西齐帝的神经。一个人的记忆本就不能篡改,她两次动手已经让西齐帝的神经变得十分脆弱,若是再动手,西齐帝极有可能会精神错乱,从此痴傻呆滞。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 这一次齐之韵回来,她就知道西齐帝的记忆渐渐地不再牢固,尤其是西齐帝竟然为了不让齐之韵去南楚竟和她起了相反的意见。这根本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景。 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控制西齐帝,逼迫西齐帝下了让齐之韵去南楚边城的圣旨。只要齐之韵离开西齐,不论她去哪里,她都不会再有隐忧。 只是令齐之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西齐帝竟然在此之前就已经下了立齐之韵为皇太女的圣旨,这是她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她的时间不多了,萧叶岚再过不久便会法力恢复完全,到那时,她便什么也做不得了。 她的仇还没有报,她的不甘还没有洗清,她不能就此罢手。 总有一天,她要把她曾经遭受的,全部付诸在那些伤害她的人身上。 萧叶岚,他只能是她的人。 而西齐帝,也在齐之雅渐趋不稳的情绪中得到了短暂的清醒。 他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告诉齐之韵,他虽迷糊,却也看清楚了齐之韵眼中的惊讶。 西齐帝的心情十分复杂,一个与他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人这些年来受尽了诸般宠爱,而他真正的亲生女儿,却饱受流离之苦,甚至没有感受到过一丝一毫的温情。 “韵儿,父……父皇对不起……你……”还有你的母亲…… 西齐帝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懊悔,齐之韵在一旁却不知如何反应。 她良久沉默无语。 西齐帝的眼神却从期待渐渐的转为懊悔:“韵儿,父皇,就把……西齐……交给你了……”我曾经将本属于你的父爱给了一个不想干的人,如今我能给的,也不过是这帝女的尊荣。 “父皇,你好好休息,女儿先告退了。”齐之韵不知怎么反应,一只手里握着的茶杯险些话落,她神色匆匆的道,落荒而逃。 云文清跟着齐之韵跑出来。 阳光下,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娇小的站在不远处,气质沉静,自成一方天地。周身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细密的连阳光都不能见缝插针的穿过去。 云文清缓步走过去。 “清清。”听到云文清走近,齐之韵也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干涩,“我要食言了。” 第158章 我曾在幼时与你相约不离不弃,后来食言,弃你而去。 我曾在前些日子答应你与你一道隐居,可如今,却也要食言。 小时候食言是为了保护你,现在食言,是为了责任。 我的清清,爱情很美好,和你在一起也很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我却不能抛下责任。 以前任性是因为齐之雅可以继承大统,可是如今,我却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 云文清的脚步忽然顿住,眸光深浅不明。 明明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可是此时此刻,就算站的这么近,也仿佛隔了千万坐高山,难以逾越。比当年两个人相看两相厌时似乎还要有距离感。 “之韵……”云文清轻声唤道。齐之韵从未听过云文清用这样清浅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似是一阵清风划过,风过无痕;又似是一湾溪水潺潺,流过再不复返。 齐之韵心中一窒,心脏处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手在狠狠地掐着自己,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忽然不想听云文清说什么了,忙声开口:“清清,就这样吧……” 说着,就要抬腿离开。 “等一等。”云文清叫住她,见齐之韵依旧脚步不停,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迫使她停下来。他淡淡的问,“之韵,我们这份感情是你坚持了那么多年换来的,你这样放弃,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可是那又怎样? 齐之韵满心悲怆,她若是成为女帝,难道要云文清这样骄傲的人放下身段做后宫之主? 就算云文清同意,她也不愿意啊! 这是她的清清,是她想要保护、是她想要放在心尖上保护的爱人,她怎会愿意让他受这样的屈辱? 况且,清清是云国的逍遥王,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逍遥,她又怎么可能去毁掉他一直渴求的自由? 她多不甘心啊,她的清清才将将重新喜欢上她,如今又要面临这样的事情?上天当真是见不得他们二人双宿双栖吗?! 齐之韵死命的咬着下唇,险些将唇瓣咬出血来。 云文清松开她的手腕,在这一瞬间,他从背后抱住齐之韵,紧固却又不会嘞疼她。他凑在齐之韵的耳边,轻轻的开口,热气吹在齐之韵的耳边,女子娇俏的耳廓瞬间浮现起淡淡的红晕。 “之韵,我们成婚吧!” 轻缓的七个字落在齐之韵的耳边,像是平地炸起一声惊雷,让齐之韵震惊的几乎失去了神智! “清清,你,说什么?”许久,齐之韵不敢置信的问道,语气充满了惊诧。 “我说,之韵,我们成婚吧!”云文清半丝不耐烦也没有,缓缓的重复一遍。语气不复方才轻柔,却充满了坚定。 “为什么?”齐之韵依旧神游天外,神色呆呆的问道。 云文清唇角微勾,缓缓的开口:“我们成婚的话,便可以要个孩子,让他来替你登皇位。你觉得如何?” 云文清缓声道。 齐之韵一脸的惊诧,转回头看着云文清。转的太过用力,一不小心撞到了他。 第159章 深情款款 云文清轻呼一声。 齐之韵慌忙问他:“你没事吧?” 看着齐之韵一脸惊慌的模样,云文清轻轻的揉着她的发顶,道:“我没事。”语落,他又轻声问,“之韵,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意见。” 他说的是成婚的事情。 齐之韵沉默了半晌,道:“可是抚养他长大也要时间。清清,你愿意吗?” 你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委屈自己几年吗? “傻子。”云文清宠溺的笑道,“我既然提了这个意见,自然是愿意的。” “你此前追逐了我这么久,这一次,我愿意为你的责任做出牺牲。之韵,这次换我走向你!” 清隽的男子语气轻柔,清澈的眼眸晶亮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仿佛聚集了漫天的星光,温柔而又缱绻,深情款款。那种光亮,像是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齐之韵被他的眼神深深的吸引进去了,像是有魔力一样,他毫不掩饰的把他的深情流露给她看。 这是齐之韵从未见过的眼神。 不,她曾经见过,多年以前! 可那个时候的他,远没有如今深情款款。 齐之韵心中感慨万千,这样的结果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不禁踮起脚尖,紧紧的搂住云文清的脖子。将脸颊埋在他的颈间,良久,闷闷的说了一句:“好。” 这短短的一个字,情感极其的丰富,又极其的愉悦。 云文清回搂住她的腰,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眼神略有些悠远的看着远处。 七七,你看到了吗?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与我相伴终生的人。你我虽然缘浅,但是,你若是在天之灵看到我能找到这样一个值得我倾心相待的女子,是不是也会为我高兴? 随着齐之韵太女身份的落实,在群臣眼里,一场激烈的皇位争夺战定然会就此展开! 一个是西齐帝宠爱了多年、当做帝女培养的齐之雅,一个是被冷落多年、深为西齐帝所恶却峰回路转得到西齐帝圣旨的齐之韵。两强对比,孰胜孰劣,还真不能说的清楚。 浸淫官场多年的官员们,都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可令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此后的几天里,一直风平浪静,他们预想中的朝堂斗争并未真正的展开。 齐之韵一直兢兢业业的理政,齐之雅也一直按兵不动。尽管齐之韵的某些行为损害了她的利益,她也无动于衷。似乎真的收敛心绪,不再愿意理会朝堂之间的是是非非。 没有齐之雅的阻拦,齐之韵收归权力的行为倒也极其顺利。虽然整日忙的焦头烂额,可因着云文清的帮助,她也会有闲下来的时间。 她会定期去看西齐帝,西齐帝依旧是经常沉睡,清醒的次数并不多,时间也不长,可每次醒来,大多都能看到齐之韵。齐之韵有时会陪着他聊聊天,父女俩的感情也逐渐回暖。 而云文清大多时候都与齐之韵同进同出,西齐帝也对他甚是满意。每次看见二人同进同出,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 第160章 突如其来 齐之雅自打齐之韵回了宫之后,便一直窝在自己的殿里,紧闭宫门,谁也不见。 虽然没了齐之雅的阻拦,齐之韵一路顺畅,可是她却一直并未安心。齐之雅越平静,齐之韵就越是提心吊胆。 齐之雅沉寂几天之后,西齐本就漆黑的夜晚忽然黑云阵阵,若非是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西齐的空中一直漂浮的黑云。 而与此同时,深处云尊秘境的萧叶岚忽然眉心一凝。 “怎么了?”在萧叶岚旁边的诺音察觉到萧叶岚的气息变化,连声问。 萧叶岚收敛心绪,缓声一笑:“无事。” 诺音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她没有看到,在她旁边的萧叶岚,眼神忽然变得幽深而又不可捉摸。 “尊王。”外面的侍者忽然进来。 萧叶岚淡淡的抬眼。 “追魂草的培育出了一些问题,尊者请您过去。”侍者眉眼低垂,态度恭敬。 萧叶岚点点头,随即对着诺音温声开口:“阿音,我去看一看,你在这里等我。” “好。”诺音从善如流的应下,她知道追魂草一向是萧叶岚培养的,也知道追魂草对云尊秘境的重要性,因而也并未生疑。 萧叶岚起身,跟着侍者前往追魂草的培育之处。可在出了大殿之后走了不远,萧叶岚就淡淡的停住了脚步,对着侍者淡声说:“你去找尊者,让他帮我隐匿踪迹。本尊出界门的事情不许让尊后知道,明白?” “是!” 见侍者应下,萧叶岚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云尊秘境之中。 萧叶岚走了之后不久,诺雅的贴身侍女来了云尊秘境 “二公主,不好了!”侍女急急忙忙的开口。 “怎么了?”诺音问道,见她着急的语无伦次,安抚道,“不要急,慢慢说。” 侍女深深的吸了口气,心绪稍稍稳了些,可眉心依然紧拧。 “魔后不见了!”侍女强撑着镇定,声音微颤,见诺音眉心也拧了起来,慌忙说出前因后果,“魔后前些日子说是想念浅月公主,便缠着魔祖送她去了幻空境。这些日子魔后一直都只和浅月公主散步,可是今日魔后和浅月公主散步之后,本应回来的时间却一直没有回来。等到奴婢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魔后的踪影,故而只能前来找您!” “二公主,拜托您了,一定要找到魔后!”侍女担忧的开口。 诺雅如今月份大了,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有个万一…… 侍女都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诺音凝眉,想了想,诺雅也只能是去西齐的结界之处了。 此前诺雅一直缠着她让她带着她前去西齐亲自探查结界,可她因为诺雅的月份并未同意。她一直想着诺雅应该放弃了,却没有想到诺雅竟然如此的坚决,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千方百计的想要去下界! 想到此,诺音有些沉怒。 浅月也是胡闹,这个时候怎么能带着诺雅去下界?! 诺音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卷,对着侍女道:“你先回去魔界等着,我知道诺雅去哪了,立刻就去找她!” 第161章 结界漏洞 侍女脸色略有些犹疑。 “二公主……” 诺音见她的眼中有些恐慌,也知道她在忧心些什么,于是道:“你无需担心,魔祖这两日去了主界,短时间内回不来。” 侍女送了口气,脸色余惊未消,她朝着诺音深深的行礼:“劳烦二公主!” 诺音挥退了侍女,起身走到院中,本想亲自去和萧叶岚说一声,想到萧叶岚此时大约忙碌,于是挥来一旁的侍者,淡声道:“待会儿尊王回来了,说我去了下界寻妹妹即可。” 见侍者应“是”,诺音才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萧叶岚径直去了目标之地,他还未落地,便发现眼前的结界有一处明显的漏洞,从这个漏洞之中,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结界的漏洞之中溢出,朝着不知名的方向涌动过去。 可是这黑气走的却不顺畅,好像是里面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制着黑气的流动。 萧叶岚凝眸,稳稳的落在附近的小山坡上。两手在胸前交叠,盎然的青竹色从萧叶岚的手上逸散出来,撕破漆黑的夜色。 青竹色的光芒飘向结界的漏洞之处,光芒渗透到结界之中,缓缓的与结界融为一体。结界的漏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在一起,从中飘散出的黑气渐渐地减少。 那黑气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出入的通道变得狭窄,在结界之后凝结成人性,冲着萧叶岚暴躁而又狂怒的咆哮。音浪之大,震得结界之内地动山摇! 萧叶岚仍旧不为所动,静静地站在外面。竹青色的光芒并不喧嚣,反而温文尔雅,冷静克制。黑气的暴躁在这般平缓的疏导下,也缓缓的弱了些。 萧叶岚丝毫不敢松懈。 就在结界的漏洞快要补上之际,不知是里面的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这股气息,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黑气忽然又冲动了起来,比之前愈发沉怒。 萧叶岚如玉的面庞上不满细密的汗珠,微微有些喘息,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竹青色的光芒颜色越来越弱,知道了萧叶岚的力量衰竭之后,那团黑气愈发的嚣张狂妄,发出桀桀的笑声,刺耳极了! 黑气拧成一团,蓄势待发。朝着漏洞之处狠狠地撞上去! 萧叶岚的力道被迫打了回来,力量反噬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住踉跄了几步,如玉的脸庞愈发的苍白,喉间有腥气涌出,萧叶岚费力的想要咽下去,可是仍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涌上来。 他的法力本就没有恢复完全,如今对抗这团黑气,已耗费了大量的真气。 萧叶岚垂眸,咽不下去的血液顺着唇边流下,顺着肌肤的纹路缓缓的流经脖颈,被衣服掩埋。 他努力的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凝聚力量,竹青色的光芒映着他的脸庞,眸光坚毅! 就在萧叶岚准备用尽全力去封堵结界的漏洞之时,一道蓝色的幽光划下,身着蓝衣的女子站在萧叶岚身前不远处,趁着萧叶岚还未法力,迫使他收回法力。 “你不要命了!”诺音见他一意孤行,气急之下咬着牙道,“收回去,我来!” 诺音吸收了他全部的力量,如今力量正充沛。可是她还尚未将他的力量完全的消化,她出手也要去掉七八成。 萧叶岚想到此,开口直截了当的拒绝:“你让开!” 字字坚定,干脆利落! 诺音坚决至极。 “阿音,听话!”萧叶岚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不能耽搁时间了!” 说着,凝神聚气,萧叶岚收回法力,趁着诺音不注意,又将所有的力量倾斜而出,绕过诺音,直直的堵在结界的漏洞之处! 漏洞补好,黑气彻底的被封堵在里面! 而萧叶岚却已然脱力。 诺音虽然沉怒,却也立刻上前扶着他。 萧叶岚靠着诺音勉强的站着,诺音想要搭上他的脉,却被萧叶岚躲开。 他虚弱的一笑:“阿音,我自己就是医生,我有分寸!” “闭嘴!”诺音的声音清凉锋利,已然沉怒。 第162章 夜色微凉 “萧叶岚,你若是委实不想要这条命了,撑也要撑到我们的一月之约结束!结束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诺音想来是气急了,话不经脑袋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萧叶岚苦笑,只听女子锋利的声音继续道,“可是在这个月里,你的命是我的!” 顿了顿,诺音深吸了口气,定定的看着萧叶岚:“不许再有下次了!” 萧叶岚本来沉下去的心听到诺音的关切,忽然又升了起来。苍白的俊颜上勉强扯出一抹笑,低低的应道:“好。” 见他认错如此诚恳,诺音的怒气一下子就憋在心口,没了发泄之地。 半晌,诺音才舒了口气,只是面色依旧冷沉。 她扶着萧叶岚坐下,运行法力为他疗伤。 蓝色的光芒在夜空下轻轻的摇曳,与男子身上逸散出的绿色光芒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半晌,光芒才暗了下去。 萧叶岚运行法力,调理好气息,才缓缓的睁眼。 诺音已经起身,站在结界的前面,眼神晦暗不明。 “阿音,你怎么来了这里?”萧叶岚起身走到她旁边站定,温声问道。 诺音缓缓的转身,直直的盯着萧叶岚。 说了谎话下界的男子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小雅不见了,我怀疑她是来了这里。”诺音回身,看着结界道。 可是如今结界刚刚复原,正是不稳定的时候,她若是强行进去,定然会让将将稳定下来的结界再次出现问题,再修复时就会难上加难! 诺音深知这一点,可她刚才仍旧是没有阻止萧叶岚封印结界。 这来历不明的黑气逸散出来的危害和留着诺雅及云浅月在结界里面的危害,孰轻孰重,诺音掂量得清楚。 萧叶岚看着诺音清浅的神色,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诺音没有问他为何骗了她来到了下界,也没有他他是如何知道这一处的结界。萧叶岚若是想告诉她,不待她发问就会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若是不愿意告诉她,就算是她追根究底,萧叶岚也有办法糊弄过去。 萧叶岚神色深深的看着诺音,终是没有将事情告诉她,诺音很来温凉的神色愈发寒凉,萧叶岚恍若未觉。 “一月之约已过了将近半数。”诺音淡淡的提醒,若是萧叶岚一月之后还不肯说出实情,她们边履行婚断之礼,自此相见陌路! 萧叶岚明白她的意思,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声音低的轻不可闻:“我晓得。” 语落,他道:“既然来了西齐,便去见见之韵吧。” 诺音一想,她的确是很久没有见齐之韵了,再上界还不知何时下界,况且她也不知道龙魇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妹妹…… 想了想,诺音点了点头。 二人待到天亮,结伴而行。马蹄踏踏,二人也不急着赶路。路上休息喝茶时,还能听到来往伤人的交谈议论。 不管是齐之韵被封皇太女,还是云文清对齐之韵不离不弃的跟在她身边,都让诺音惊诧。 她万万想不到,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在齐之韵的身上竟发生了这样大的转折?! 第163章 滞留西齐 诺音对这些传言存着将信将疑的心思,直到看见齐之韵手法熟练的处理奏折,一旁的云文清一边帮着她整理,一边为她端茶送水,诺音才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阿音,还是你有个哥哥轻松,成天处理这些糟心的事,我都快被烦死啦!”齐之韵一看见诺音,就将所有的奏折抛之脑后,塌着脸朝她抱怨! 诺音失笑:“你这位子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怎的到了你这里就这般的嫌弃?” 齐之韵噘着嘴:“这又不是我想要的!” “行了行了,你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就不说这些糟心事儿了,你想吃什么?我让膳房给你做。”齐之韵甩了甩头,拉着诺音出了大殿。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了萧叶岚和云文清面面相觑。 “六儿费了大力气追回来的美人,看样子抱的也不甚稳妥。”云文清挑着眉打趣。 萧叶岚面色不便,轻轻的拂了拂衣袖,语气轻飘飘的吐口:“彼此彼此。” 说着,起身离开。 独留云文清一脸怔然。 待到云文清回神,想要去追萧叶岚时,却发现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云文清想着萧叶岚恐是跟着诺音和齐之韵了,便也没在意,重新折回了大殿。 齐之韵这些折子都是今天预备处理完的,诺音一来她撒丫子跑了,只能他替她整理了。否则待她回神,怕是又要焦头烂额了。 等到齐之韵唤他去用午膳,他才看到萧叶岚一个人缓缓走来。 “你没和她们二人在一起?”云文清疑惑的问道,这西齐皇宫,萧叶岚能去何处? 萧叶岚缓声道:“阿音要和之韵公主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我跟过去做什么?”说着,萧叶岚笑,“二哥怕不是魔怔了?” 云文清本想问他去了何处,如此便也没有再问,只是拉着他往用膳的地方走。边走边问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伤将养的如何了?日后如何打算云云。 萧叶岚倒也未显不耐,煞是好脾气的一一回了云文清。 从大殿走到用膳的地方本就不远,齐之韵老早边看见二人,大老远的便扯着嗓子喊:“清清,你们两个快过来!我和阿音都快饿坏了!” 诺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们二人方才才吃了一碟子茯苓糕,哪里饿了? 虽是如此,她却也没有揭穿齐之韵。 云文清带着萧叶岚落座。 一顿饭用的宾主尽欢。 齐之韵本就是闲不住的,云文清更是和萧叶岚许久未见,四人本就熟稔,故而并未觉得尴尬。 饭后,齐之韵问诺音预备在西齐住几日? 诺音本想说一会儿便走了,却不料萧叶岚言笑晏晏的开口道:“自然是要住个三五日才离开。” 齐之韵一听喜上心头,也不和诺音谈天了,径直拉着云文清去为他们二人张罗住的地方。西齐皇宫虽然宫殿甚多,可因皇室人丁稀少,故而许多宫殿都是弃之不用。所以为了替他们二人寻个好住处,齐之韵甚是上心。 待到齐之韵走了,诺音才叹了口气问道:“你怎的要留在西齐这么久?” 第164章 温雅如风 萧叶岚笑了笑,揉了揉诺音的发顶,没有言声。 诺音的眸子从期待渐渐变得沉寂,他还是不愿意和她说。可是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顺着他?她分明不想留在西齐! 想到此,诺音拍开萧叶岚的手,起身气呼呼的离开。 萧叶岚垂了垂眸子,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低低的笑了。 留在西齐,自然是为了处理齐之雅。 他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弄明白,齐之雅又是怎么和结界中的黑气联系在一起的,都是他需要查的。把诺音留在西齐,也不过是满足他内心的一点小小的渴求,他害怕自己一月之后还是没有办法告诉她真相,他害怕他自此再不能和诺音相守。 他也想完完全全的将事情的始末悉数说与诺音听,可是若是一月之后他注定要用性命和齐之雅殊死搏斗,可若是他终将消失在这三界之中,他又何必给诺音期望? 他怎么忍心,让他珍之如宝的女子在有了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后,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虚幻? 诺音气鼓鼓的走出来,本以为萧叶岚会追着出来,却发现萧叶岚全然没有这个想法一般。于是她就更显气氛。 这个家伙,当初向她求爱时甜言蜜语的一股脑儿往外倒,手法熟练像是久经风月之人,对女子的心思更是掌握的恰如其分,何以如今竟如此木讷? 分明是久了便看厌了! 诺音气冲冲的想,厌了便厌了,总归她也不稀罕! 齐之韵说是给萧叶岚和诺音安排住处,可一个下午了,她愣是没有再出现。只是叫了宫女带着诺音前往宫殿落脚。 诺音叹了口气,果然是女生外向! 一个下午诺音都未曾等来萧叶岚,她愤愤的想着,萧叶岚不来哄她便不来哄,日后若是他改了主意,她也不会轻饶了他! 月亮还未爬上柳梢头,萧叶岚便姗姗而来。彼时诺音正趴在窗子旁边,看耿耿星河,看月华如练。 那一身竹青色锦袍的清雅男子就映着月光,朝着诺音缓步走来。走动间,衣袂清扬,自有一番清流俊逸。月光映衬,更显得他身姿欣长,清瘦如竹。 男子的容貌更是鬼斧神工,一鼻一眼都刻画的细致入微,像是上天最最用心的珍宝!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神幽幽,如沐春风。 诺音不禁看呆了去。 她一直都知道萧叶岚的容貌甚是上乘,不同于云墨天的冷酷寒咧,不同于墨枫的潇洒英俊,不同于云文清的张扬清俊,萧叶岚的容貌独一份的温雅如仙,他的容貌温和至极,一点也不具有攻击性。纵然身处高位多年,举手投足间也只是气势隐在温和之后,虽然不外露,却也不易让人忽视。 这样的容貌,纵然她看了几千年,再看依旧会微微失神。 “阿音。”在诺音失神间,萧叶岚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隔着窗户低下身,与她平齐。 诺音被他一唤才险险会了神智,一想到这厮一下午都未来哄她,任由她生闷气,她便没有给他好脸色:“做什么?” 第165章 曾经笑言 萧叶岚勾唇一笑:“阿音,你可是还在生气?” 诺音头一扭,口是心非:“没有!” 短短的两个字,清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可是那语气中的幽怨怎么听怎么明显。 萧叶岚低低的笑了,随即道:“既然没有,那我便带你出去走一走如何?” “不去。”诺音没好气的回道。 “你若是不去,便是还在生我的气。”萧叶岚浅笑吟吟。 诺音眉心微凝:“那我便生你的气了。” 萧叶岚了然一笑,长长的哦了一声:“既然阿音生我的气了,那我便更得带着你出去了!” 诺音气闷,这人怎的这样无赖?几千年了,这般赖皮单位性子竟半丝也没有改正! 诺音长舒一口气。 萧叶岚早已趁着她收敛心绪,点住她的穴道,诺音动弹不得,只得狠狠地瞪着萧叶岚。 萧叶岚不为所动,像是没有看见一样,闪身进到屋里,用黑纱蒙住诺音的眼睛,旋即揽住她的腰。 眼睛被覆上黑纱,诺音的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东西让她略有些恐慌,可是当她被揽进萧叶岚的怀中,竹子一般清雅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心中的恐慌一下子消失殆尽。 她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便安安稳稳的窝在萧叶岚的怀里。没有了眼睛,感知便特别的清晰。仿佛是萧叶岚带她飞了起来,周围的风声飒飒,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不知飞了多久,萧叶岚才将诺音放了下来。 萧叶岚缓缓的将黑纱层层剥离,似是担心光线刺眼,他的动作极慢,直到诺音的眼睛可以适应这样的光亮他才完完全全的将黑纱掀开。 诺音这才堪堪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入眼处,月华如练。淡淡的月光银辉似的洒在周身,眼前是硕大的月亮。这月亮比在黑暗中见的要庞大许多,诺音几乎要仰视这样的景象。 月宫于她们仙人而言并不遥远,可因着偏远阴冷也少有人踏足。她本就对这些不感兴趣,加之在月宫又无相熟之人,更是从未来过这里。全然没有想到,这里的景色竟然如此之美丽。 稀稀疏疏的月桂树在这里矗立,为此处添了几分生气。入眼处皆是淡淡银辉,清冷却不阴厉,反而有种淡淡的柔和之感,让人分外的舒适。 庞大的月亮煞是洁白,映着二人的影子,两个人比肩而立,看不清表情,可就是觉得分外亲近。 男子清雅的声音响起:“阿音,我如今应了你的愿,你可满意?” 诺音刚想反嘴,自己何时说要来月宫了?记忆深处的场景仿佛碾碎了时空涌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还是楚浅音的时候,那一季的杏花纷飞,她坐在杏树之上,清俊的男子为她在杏花纷飞之中翩然舞剑。那时的她曾笑谈了一句:“我若是想去做夜晚的月牙呢?” 本是故意为难他的笑言,不想却被他当了真,到了现在还能谨记在心! 站在萧叶岚的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诺音脸上的惊喜。素来情绪极少外露的姑娘,如今惊喜的如此溢于言表! 萧叶岚不禁够了勾唇。 第166章 可是圈套 “阿音,这里的景色你可喜欢?”萧叶岚眸光温润的看着诺音,眸低沉淀着诺音无法参透的疼痛。 诺音未有察觉,仍是笑着点头:“喜欢。”语落,她偏头打趣,“你用我家的地盘儿来哄我开心,小算盘委实打的响亮!” 萧叶岚失笑,看着女子已经跑开,他并未去追,只是坐在原地,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诺音。 诺音看够了,才回来坐着。 “我们回去吧,省的之韵晨起看不到咱们会担心。” 萧叶岚没有动身。 看着萧叶岚一动不动,诺音一脸狐疑:“怎么了?” 萧叶岚笑了笑,道:“阿音,是我回去,你不回去了。” 诺音刚想问萧叶岚说的是和意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这声音虽她许久未听,却也十分清楚。 “诺音。” 诺音抿唇,回身行礼:“父皇。” 天帝点了点头,旋即将视线落在萧叶岚的身上:“小女顽劣,劳烦尊主送小女回家了!” 冷冽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月宫之中,诺音这才感觉不对。天帝怎会如此疏离的和萧叶岚说话?纵是萧叶岚也是与他一般地位的一界之主,审身为晚辈的萧叶岚也受不得天帝如此的大礼。 诺音不明白,她看向萧叶岚,男子仍是衣服温文尔雅的表情,对于天帝的疏离和排斥像是心中早有准备了一番,并未惊诧。 萧叶岚站起来,客客气气的回道:“天帝客气了。” 诺音的心不禁一沉再沉,萧叶岚的这个反应更是与往常不同。他何时与天帝如此说话了? “既然天帝来了,那本尊边告辞了。”说着,萧叶岚便转身离去,看也没有看一旁的诺音。 “萧叶岚,你站住!”诺音敛了眉心,抬步上前想要追上萧叶岚,却被天帝一下子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父皇,你做什么?”诺音拧眉看向天帝,发现男子仍旧是没有顿步,她愈发的着急,不断的掰扯天帝的手,可是却时候总掰扯不下来! 而萧叶岚的身影也愈发的虚幻,诺音着急极了。 “父皇,你快放开我!”诺音着急的看着天帝。 天帝见萧叶岚终于消失不见,才松开了诺音的手,失了桎梏,诺音就要追上萧叶岚,却听见天帝略含怒意的声音:“诺音,萧叶岚给我传信要我来此处接你回天宫,他根本就不预备再带你去下界!” 诺音的脚步堪堪停住,心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设想。是萧叶岚不愿再履行一月之约,所以才想了这个手段?是萧叶岚有急事要做,没有办法带着她一起? 可是一月之约不是她提出来的,若他有事,她亦不会阻拦。萧叶岚又何须抬出天帝来压制她? 可是脑中的种种设想最终都变成了萧叶岚离去时头也不回、脚步坚定的背影! 还是说,今晚的履约本是就是一个圈套,把她留在神界的圈套? “父皇,这是怎么回事?”诺音收敛心绪,平静了下来,淡淡的问着。 第167章 断婚书成 “与信一道送来的,还有萧叶岚与你的断婚书。”天帝语气淡淡,只是紧蹙的眉心可以显示出他的愤怒。 当年萧叶岚和诺音的婚事,是经了容华古神证婚的天赐良缘,几千年来他虽未曾特意关注,却也知道他们感情甚是稳固。却不曾想,萧叶岚忽然遣人送来了一纸断婚书,干净绝情! 诺音听完,甚是冷静。 若是她折腾几番,天帝还能安心。可诺音越是冷静,他就越是担心。 “诺音……” “父皇,女儿没事。”诺音浅声回道。 见她这般说,天帝本想安慰她的话复又装回肚子里。 他吹了吹胡子,道:“断婚也好,正巧父皇也想与你母后一道归隐,你回来了,父皇这位子也后继有人了!” 诺音无奈的抚了抚额头,这个事儿怎么几千年了他还没有放弃? “父皇,长幼有序,理应是大姐来继承您的位子!”诺音将重复了许久的话再次说给他听。 天帝自打诺雅成婚后就一直嚷着要与天后归隐,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他真的抛却一切事务归隐了。 天帝瞪她一眼:“本帝这个天帝的位子就这么讨人嫌?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避之唯恐不及!” 诺音心有戚戚焉的噤声,心里想着定然是大姐不愿意要。诺音想起自家大姐那个倔强的性子,恐又是天帝没有说服她! 想到此,她苦着脸,当天帝这类劳心劳力的活儿,她委实不愿意干! 天帝不看也知道诺音是怎么想的,他哼了哼,道:“诺蓝的性子不适合这个位子,就你了,休想推脱!这么多年,玩儿玩儿够了,跟着本帝回去!” 诺音心里叹了口气,挣扎道:“父皇,小雅还在下界……” “放心吧!”天帝眉眼一横,“诺雪就在下界,出不了事儿!” “诺雪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可能顾得了小雅?”诺音一脸的不可置信。 天帝瞪着她:“别以为父皇不知道,诺雪闯荡了几万年,若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她也不用再回来了!” 天帝态度坚持,丝毫不给诺音回旋的余地。 诺音挣扎无望,只得跟着天帝回天宫。 临走前,她忍不住回头,月亮依旧耸立在远处,银辉熠熠,只是……再也没有两个亲密的人并肩而战,共赏美景了。 眼睛里仿佛涌起了几多湿润,诺音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如今得偿所愿,她合该是开心才对! 诺音和天帝离开不久,一道修长的身影便显了出来。眉目如画的男子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待诺音准允之后,断婚书便成。自此以后,萧叶岚只是萧叶岚,再也不是…… 诺音的夫君! 萧叶岚回了西齐,翌日清晨便去寻了齐之韵和云文清。 “怎么就你一个?阿音呢?”齐之韵伸长了脖子看半天,结果发现还是只有萧叶岚一个,不由问道。 萧叶岚眼眸中浮现一抹苦涩,一闪而过,随即若无其事的道:“她还有旁的事昨晚连夜走了,没来得及与你告别。” 第168章 大陆存亡 “什么事情这般重要,竟连与我道别的时间都没有……”齐之韵拖住下颌,脸色不虞的抱怨。 萧叶岚笑了笑。 齐之韵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自己郁闷了一会儿边缓了情绪。 萧叶岚见状才道:“我此番来是有事问你。” “什么事?” 齐之韵偏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萧叶岚想问的是什么,只得开口问道。 “西齐边境有一处结界,你对这个结界和结界内的事情了解多少?”萧叶岚问。 齐之韵不禁正了神色,看着萧叶岚问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作为西齐的帝女,也是在西齐帝给她圣旨时才知道的这件事情。这么隐秘又玄幻的事情,萧叶岚时如何知道的。 萧叶岚垂了垂眸,道:“我总归是知道的!” 见萧叶岚不愿说出自己是如何直到的,齐之韵也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于是三个人静默了半天,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出声。 萧叶岚勾了勾唇,凉声道:“之韵,你只知道结界相关的旧事,那你可知道那结界如今已经在人为破坏下变得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什么意思?”齐之韵拧着眉问。 “你以为我和阿音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来了西齐?”萧叶岚反问,若非是因为结界破损,他和阿音如今本该在云尊秘境中无忧无虑的相处,又怎会…… 萧叶岚垂了垂眸,掩去了眸中的伤感。他垂眼看着自己微颤的手指,他的阿音啊…… 齐之韵看了萧叶岚半晌,终是道:“我对结界也只是一知半解。据说是两千年前,三国大战,因女儿国的国主与当时身负神通的北云公主是好友,为避祸事,北云公主在女儿国外设结界,使女儿国免遭战乱之祸。云国一统之时,选了西齐先祖看守结界。这就是我所知的部分。” 萧叶岚听完,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旋即道:“西齐帝可有告诉你结界中相关的异动?” 齐之韵摇摇头。 她担心的问:“结界若是崩溃,结果会怎样?” “若是结界中无人修炼,结界崩溃顶多是劳烦你收服结界中的百姓,但是……”萧叶岚顿了顿,他看那日情景,似是结界中有人修炼了与齐之雅一般的暗黑之力,若在这个时候结界崩溃,齐之雅与那人两者相遇,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有人修炼呢……”齐之韵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萧叶岚垂眸:“若是有人修炼,这片大陆或是要经受灭顶之灾!” 萧叶岚沉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当时西齐帝密信告诉齐之韵这个结界的事情,她只以为保管好这个秘密代代相传即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秘密竟牵扯到大陆存亡! 齐之韵心中复杂难解,她虽不是圣人,却也绝不愿意看见百姓流离,看见饿殍遍野,看见浮尸千里的景象…… 不,也许她也会是这里面的一个。在大陆面前,她也毕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颗粒。 齐之韵艰涩的开口:“可有破解之法?” 第169章 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 萧叶岚眼神幽幽,不住的把玩着手中的瓷杯。齐之韵等的十分焦虑,看萧叶岚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她轻轻舒了口气。 萧叶岚看上去这般平静,想来定是有破解之法的吧? 似是猜出了齐之韵心中所想,萧叶岚缓声开口:“确有破解之法。” 男子声音如水,缓缓清流,像是一抹强心剂注入齐之韵的心里。 齐之韵松了口气,继而问:“那破解之法是何?我可能帮上忙?” 萧叶岚摇了摇头:“你只需和二哥一道欢欢喜喜的成亲、管理好这西齐的百姓便可。” 难得萧叶岚在这样肃重的气氛下还能说出如此打趣的话,厚脸皮如齐之韵,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玩笑话惹得面颊微红,甚是羞涩。 萧叶岚无声的笑了笑。 云文清伸手搭上齐之韵的肩,对着萧叶岚挑眉道:“六儿,我家夫人甚是羞涩,你少说些这样欺负她的话!” 这种事情哪有当面直说的?纵然知晓云文清是好意,可齐之韵依旧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杏眼微挑,美目盼兮,着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是让云文清看的心中一动,眼神骤然放光,像是看到了珍馐美味一般。 萧叶岚看着二人这般浓情蜜意,深觉自己在这里插不上话,他姿态轻缓的起身,拂了拂衣角的褶子,叹息一声,煞有介事的道:“这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有了夫人便把弟弟忘了。”以往分明是云文清最为袒护他,如今他的位置竟比不得齐之韵。 萧叶岚忍不住摇了摇头,微微抬起下颌看着门外,从云文清的角度看去,竟有一种孤寂苍凉之感。 可是他却也知道萧叶岚这是打趣的话语,因此纵然萧叶岚说的如此悲春伤秋,他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少在这里打趣我和之韵,有空还是多去思念思念你放在心尖儿上的佳人!” 说完,便不再看萧叶岚。只当他不存在。 萧叶岚一想到楚浅音,心口便传来刺痛感,便也无意在这里继续打趣二人,大步离开了宫殿。 …… 诺音跟着天帝回了神界,见过天后之后便自己回了神女宫。将将到宫殿里,还未坐稳,便听到有贵客来访。 诺音委实想不出来这个时间会有谁会来寻她,可是都是神界之人,既然说了身是贵客,她也委实不好意思拒绝。故而便让使女将那人请了进来。 人还未见,便先听见了那人如雷一般的吼声。 诺音顿时扶额。 她安生的日子久了,竟还忘了这么一尊大佛。 “诺音,我找了你许久,可算是让我逮到你了!” 话音刚落,便见到龙魇冷着脸大步走进来。 诺音头疼的道:“你来找我何事?” 龙魇啪的一声拍了拍桌子,随即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诺音的对面。 诺音抬手,让使女下去。 龙魇见碍事的人离开,才愤愤的道:“我按照你的指引去找了有关我妹妹的线索,好不容易看到了线索,还未打开,那个绢帛便消失不见,我思来想去,恐是你回归了神位!” 第170章 难以阻止 说到这里,龙魇眉峰挑了起来,一股肃杀冷冽之气扑面而来,连声音都重了许多:“你既如此便返了神位,当初何须费尽心思的百般筹谋,让我不去阻了你的转世之路?!” 诺音默了默,她和龙魇认识这么多年,除了起初龙魇对她有误会时这般怒气冲冲,余下的时光虽然他总是一副脾气暴躁的模样,可却委实没有这么发怒过。 “……转世被阻,本也是我意料之外。”诺音声音轻轻,她选择转世是为了护佑萧叶岚一世安宁,可最终,却依旧是萧叶岚为了救她,失了全身神力。 她只是想给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个机会,却不料总是天不遂人愿。 有缘无分,最伤人的便是这个词语。若是没有经历过,便也不会有伤痛;可是真正的经历过爱情,再被旁的因素扰了前路,那种感觉,便如蚀骨之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龙魇这人粗枝大叶,并未察觉到诺音情绪的异样。他依旧瞪着诺音,粗声开口:“线索丢了,如今只能你来告诉我妹妹究竟在何处了!” 妹妹是他父母羽化后在这三界之内唯一的亲人了,他如今最挂心的便是她! 诺音缓过神来,轻声道:“龙魇,七七如今在人间生活甚是平静,你便是找到了她又能如何?” “自然是将她带回来!”龙魇理所应当的开口。 “她如今在人界生活平静,也有自己喜欢的人,身份尊贵,你贸然去打断她如今喜欢的生活,可曾想过她会否怨怪你?”诺音抬眼,看着龙魇,金发的男子被诺音说的一噎,皱了皱眉,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诺音不等龙魇开口,继续道:“总归七七如今无恙,带这一世轮回既成,她自然会恢复神识,重归神位,不过是几十年的光阴而已,于凡人是一生岁月,于我们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沧海一粟,你又何须介怀?” 诺音说的委实有理,可是一想到他的妹妹如今在红尘之中有了自己心爱之人,他便十分忧心。 妹妹本就被保护的极好,加之年龄小,从未尝过情爱,若是沉湎于红尘之中的爱恋,难保她日后重归神位之后依旧会执念于此。她是神女,寿元永恒,可是那凡人却要每隔几十年而重新投胎,他担心他的妹妹会因此而郁郁寡欢。 他见过太多的仙人因为未尝情爱而沉湎于红尘的短暂爱河之中,最后因求而不得日渐的形容枯槁。明明是仙人,却生生的把自己弄得不成模样!他何尝不担心自己的妹妹会重蹈这些仙人的覆辙? “我的妹妹定然是不能继续待在下界的!”龙魇思索之后,仍旧坚持!他要把这种情况扼杀在萌芽之中,没有什么比妹妹更重要! 诺音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与龙魇相交多年,她自然知道龙魇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纵然龙魇是为了他妹妹好如今再去阻止,早已来不及了。 “龙魇,已经晚了。” 你阻止不了了。 第171章 妹妹下落 “什么意思?”龙魇心头一紧,下意识的问道。 诺音轻轻一笑,眼神有些迷离,声音幽幽,带着些许欣慰,些许怅然:“七七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如今正是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时候……” 诺音说到这里,堪堪停住了声音,却也足以让龙魇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龙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妹妹带回来的。 诺音的意思很明了,与其这个时候让他妹妹回归神位,继而让那个凡人成为她心头的一抹朱砂痣,倒不如让她完完整整的度过她的转世之路,届时寿终正寝,至少不会让她留下遗憾。 龙魇明白诺音的意思,可他毕竟不愿自己的妹妹在凡尘受这样的苦楚。 本来因龙魇的到来而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显得尤为静谧。诺音也不急,静静地等着龙魇想明白。 不多时,龙魇抬眼,轻声叹道:“至少,你要让我知道妹妹如今身在何处。”也让他知道,那个人对他的妹妹是否真心。 听龙魇如此开口,诺音明白了龙魇不会再去打扰七七的转世之路,她心绪稍敛,道:“她如今人在西齐,是西齐的太女,名唤齐之韵。” …… 龙魇去寻齐之韵的路上设想过无数种再见妹妹的模样。许是天真烂漫、与好友嬉闹;许是尊容无双、处理政事;许是赏花扑蝶、青春活泼…… 却唯独没有想过,她在另一个男子的怀中笑颜如花、婉转羞涩。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暗暗红霞,眼波流转间,尽是羞涩风韵。 龙魇费尽了力气,才忍住了去揍那个男子一顿的冲动! 许是龙魇的目光太过浓烈,齐之韵似有所察,狐疑的望了望周围。 “怎么了?”云文清见齐之韵突然敛了笑容,不禁问道。 齐之韵收回视线,摇摇头:“无事。”随即便揭过了这个话题,“清清,不要转移话题,你说这个人到底要怎么处置?” 今日说来也巧,云文清过来时,齐之韵正好在看一份奏折。讲的是西齐西边城池出了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奇事。 那城池中有一个女子,娶了一位夫君,又养了几个面首。本来因着女子家大势大,城中的人对此虽有不满,却也并未声张。 可是后院起火,那明媒正娶过来的夫君失手错伤了女子最爱的面首,面首当场断气,那女子气上心来,坚决要休夫。 可这两千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等公案,城主不好裁决,只得将此事上达天听,交由齐之韵处理。 齐之韵自然是觉得休夫是天经地义,不仅要休夫,这个“正妻”错手伤人致人死亡,也应当判处牢狱之灾。 云文清看完之后随口说了一句:“女子休夫当真是闻所未闻。”瞬间便让齐之韵生了不虞。 齐之韵觉得男子既可以随意休妻,女子为何不可?她笃定云文清瞧不起女子,甚是生气。 于是二人便再次腻歪争论了许久。 云文清自然也很委屈,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竟被齐之韵将此事升到了如此高度,委实觉得委屈。 第172章 加快行动 齐之韵拽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开口:“说,你将来除了我还想再纳几个妾室?” “之韵,天地良心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云文清慌忙的喊冤,随即又是甜言蜜语的哄,“我自然是有你一个就够了,旁的庸脂俗粉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呢?” 齐之韵环胸,凉凉的看着他:“那你说,这个案子怎么理?” 云文清正着神色道:“这女子的夫君既然错手伤人致人死亡,自然应当依照西齐的律法判处刑罚……” “那这女子休夫一事呢?”齐之韵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云文清心中一凛,方才因为随口的一句话惹得齐之韵不虞,此时自然要谨言慎行。于是他缓缓一笑,开口道:“这女子休夫,虽说两千年来没有先例,却也不是无迹可循。西齐的律法若是没有规定禁止女子休夫,那这女子休夫自然也是可以的。” 见云文清如此识趣,齐之韵满意的笑笑。云文清见此,便知自己过了这一关。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道:女子果然不好惹,日后与齐之韵说话时定要谨言慎行,若不然委实不好哄。 隐在暗处的龙魇看着复又和好的二人你侬我侬,终是收了将齐之韵带回来的心思。诺音想的不错,如今正是他们二人浓情蜜意之时,若是强制带回了妹妹,这凡间的男子定会成为她心中的朱砂痣,让她难以释怀。倒不如顺其自然,至少她不会留有遗憾。 想到这里,龙魇的身影慢慢的隐去,却在正要离开时感察道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眉心一凜,立时冲着那道气息追过去。 齐之雅觉得今日倒霉极了,不过是要来试一试齐之韵的底,不料正巧遇上了昔日的仇敌。她虽然离得快,却也知道以龙魇的法力,定然可以感知到。如今她受这幅躯壳的掣肘,与龙魇正面碰上定然讨不了好处,若是……若是龙魇知道了她对齐之韵做的事情,更是不会放过她。 想到此,齐之雅跑的更快了些。 可龙魇的速度毕竟更快一筹,不过一会儿便追上了齐之雅。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龙魇落在齐之雅前面,齐之雅跑路的身影堪堪停住。 齐之雅看到龙魇,深吸一口气:“龙魇,你莫忘了,你还是主界之人,可我已被主界逐出。就算你我有昔日旧怨,可主界之人不得对凡人肆意动手,这是规矩。” 龙魇笑了声,道:“齐之雅,如今你与我妹妹同在一座宫殿,过往念在你不知我妹妹转世,你对她做的事情我暂且不追求。倘若你自现在起再做任何对我妹妹不利的事情,我定会与你新账旧账一起算。至于你说的主界的规矩……”龙魇顿了顿,靠近齐之雅,轻描淡写的开口,“你觉得这规矩与我妹妹相比,哪个更重要?” 说完,龙魇冷笑一声,飞身离去。徒留齐之雅一人站在原地。 齐之雅垂眸,遮住了眸子中的阴霾。龙魇竟被放出来了!这对她接下来的行动时大大的不利。她必须要加快行动,断不能再这般行动缓慢了! 第173章 故人相见 萧叶岚和云文清、齐之韵二人打了招呼后,亲自前去西齐边境的结界查看。 齐之雅在知道萧叶岚离开后,终于放开了手脚。 深夜。 似是有故人前来,抽噎不断。 云文清正在睡觉,被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吵得不能成眠。他不胜烦扰,睁开了眼睛坐起来,才发觉屋内的角落里蜷缩着小小的人影。那人穿着鹅黄色的长裙,看不清容貌。 云文清皱着眉头:“滚出去!”任谁大晚上睡得好好的被一个不知名的女子扰了清梦都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遑论他已经有了齐之韵? 听到云文清的话,那女子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愈发往墙脚缩去,察觉到云文清下床走路的声音,她才战战兢兢的抬头,一双眼睛清亮有神,带着眸中的泪意,小鹿一般清纯,惹人怜爱。 云文清长了灯,才看清女子的面容,她长得十分好看,略有些熟悉,可是云文清却全然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这样容貌的女子。 女子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云文清,半晌,才轻声开口,声音犹疑,带着故人相见的欣喜,又带着恐他以往的害怕,瑟缩极了:“文清哥哥,我是七七啊……” 云文清的表情僵住,手中的烛台“哐啷”一声落在地上,火苗不甘心的窜了两下,最终归为沉寂。 …… 齐之韵早上起来上了朝,去见了西齐帝后开开心心的前去云文清的宫殿找她。今日清清没有来找她,委实不合他这些日子来的习惯。不过没关系嘛,山不前来我就山,既然清清不肯来找她,那她去找清清也是无妨的。 齐之韵顺道去御膳房拿了云文清最喜爱的糕点,满心欢喜的进了进了宫殿。她熟稔的和守卫打招呼:“周胜,今天清清都干了啥?” 周胜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殿下,今日逍遥王一直呆在宫殿里,并未出门,属下也不知道逍遥王今日在做什么。” “一直没出门?”齐之韵十分疑惑,云文清绝不是这种能耐着性子呆在宫殿里的人,况且每日清晨练武是他的习惯,怎么可能一直不出门。虽然心中疑惑,她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云文清受了风寒。于是她笑了笑,“无妨,我进去看看。” 齐之韵推开宫殿们进去,将糕点放在桌案上,环视一周,宫殿里并没有云文清的踪迹。只有一座烛台孤零零的躺在殿内的地上,被褥冰凉,说明云文清早已起床。 齐之韵脸色一沉,在看到殿内的纸条时脸色彻底冰寒。 “之韵,七七有难!” 齐之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眸光冰寒,像是氤氲了漫天的风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就是顾七七,这世上哪还有另一个七七? 齐之韵沉着脸出了宫殿,连周胜的询问都没有听见。她径直去了齐之雅的宫殿,守卫想要拦她,齐之韵眼神扫过去,锋利无比,守卫心有戚戚焉,立时不敢伸头。 齐之韵闯了进去,没看到齐之雅的人。 “你们公主去哪儿了?”齐之韵喊了婢女。 婢女看着齐之韵一张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的脸色,不敢隐瞒,只得低声道:“公主昨日说她有事要出宫!” 齐之韵心头一口气憋着,随手抓了一只瓷瓶重重的扔在地上,瓷瓶落地,瞬间四分五裂。宫殿里的婢女立时惶恐的跪下行礼。 第174章 风起云涌 齐之韵知道齐之雅消失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情一定是和她有关。她是顾七七的事情只有墨枫几人知道,他们定然不会出卖她。 所以,齐之雅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这个计划她定然谋划了不是一日。 齐之韵深吸一口气,冷眼扫过跪了一地的婢女,沉声开口:“日后这个宫殿便会废弃了,你们自己去找内宫总管安置吧。” 婢女们不敢有异议,只得齐声应是。 齐之韵再一次去了西齐帝养病的寝宫。 西齐帝的精气神儿似乎好了些,齐之韵没有注意到,在西齐帝床边坐了半天,没有出声。 “出、什么事了?”西齐帝艰难的开口问道。齐之韵来这里素来都是心情极好,况且她去而复回,脸色极差,西齐帝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齐之韵纠结半天,终是复杂的开口:“父皇,我容不了齐之雅了。” 西齐帝愣了神,却也很快反应过来,道:“随你心意吧。” 西齐帝回应的如此爽快,倒是让齐之韵一愣。她还以为一定要和他掰扯许多他才会同意呢。 齐之韵没有隐藏,心里想的什么全在脸上表现出来了。西齐帝忍不住轻笑一声,眼神有些疼惜:“韵儿,既然我将西齐交给了你,便不会再插手了!” 齐之韵见西齐帝没有阻止,便也没有留情面。 翌日早朝,齐之韵亲自颁发诏令,亲自宣布齐之雅被逐出西齐皇室,宗谱除名,贬为庶民。并发布格杀令,全国通缉齐之雅,若有违抗,可当场处决。 大臣这些日子见多了齐之韵的雷厉风行,大多都噤声不言,少数几个不怕死的质问:“大公主总归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太女殿下的亲姐姐,总是犯了错误也不应当受此大过!” 齐之韵冷哼一声:“父皇如今惨状都是拜齐之雅所赠,本宫没有赐她千刀万剐之行已是念了姐妹情分!” 语落,冷着脸甩袖离开。 齐之韵冷着脸回了勤政殿,如今钱多多踪迹难测,诺音不见,墨枫更是找不到,她只能动用西齐暗卫去找寻云文清的下落。可几日下来都收效甚微。 身边侍候的人都发现齐之韵这些日子心情愈发的差,伺候起来也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齐之韵一个不虞发落了他们。 齐之韵的状态在收到西齐边境异动的时候终于好了许多。她留了心腹在朝中稳固形势,亲自带兵去西齐边境查看。 她有预感,这件事情和齐之雅定然脱不开关系。找到了齐之雅,她一定有办法让她交出云文清。 西齐帝在知道齐之韵的决定时沉默了许久,却也没有阻止她以身涉险的行为,只是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 齐之韵在往西齐边境赶路的时候,西齐边境里也正氤氲着一场大的风波。 结界里。 仍是千年前女儿国的景象,千年不曾变化,因着只有一个国家,没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甚是和美。 只是如今的女儿国皇宫里,气氛却不是太好。 “诺诺,你如今已近临盆,万不能在留在这里了。”一身白衣的女子开口,看着诺雅圆滚滚的肚子,神色严肃。 这人正是带诺雅溜出魔界得云浅月。当时诺雅前来找她帮忙,她只当出门几日,便也欣然同意。万万没有想到结界复又被人在外面修复,如今他们根本不能在不破坏结界的前提下出去,眼看着诺雅的临盆之日就要到来,云浅月一天比一天惆怅。 早知如此,当时她万万不会答应诺雅的要求。 第175章 千年恩怨 “浅月说的对,诺诺,你必须尽快离开!”一旁一直沉默的女子开口附和。 诺雅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结界现在绝对不能破坏!” 眼看着云浅月就要发火,诺雅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云浅月和玉子颜一听,火气立刻消散,慌忙的跑到诺雅旁边检查诺雅的情况。 “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又……” “浅浅,颜颜,我无碍的。”见二人怒火消散,诺雅浅声笑道,却也极为识趣的在二人再一次怒火升腾之前小心安抚,“这个结界将将修复,玉子容在这里虎视眈眈,这个时候结界万不能再出现差错了。” 话是这么说,可云浅月仍旧脸色不虞:“诺诺,你这是再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当赌注!” “浅浅,无妨的。我毕竟是神女,纵然身怀有孕,也没有这般的不堪一击。” “你……”云浅月气急,良久才狠狠的甩袖,硬声道,“我不管你了,只是你想想回去怎么和大哥交代吧!” 诺雅狡黠一笑,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思:“还是你该想想如何给你大哥交代吧,毕竟是你想办法带我出来的!” “你!”云浅月恨恨的指着诺雅,心里不断里面:她是孕妇,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如此默念了三遍,云浅月的脸色才好了些,哼了一声开口道:“交友不慎!” 诺雅虽然说的轻松,可在云浅月和玉子颜离开后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 云浅月和玉子颜都不知道,她这一胎其实是双胎。 若是一胎还好,可若是双胎,在这么紧张的环境里,她也拿不准会出什么事! 诺雅忧心忡忡的不断抚摸着肚子,暗自祈祷:宝宝,你们忍一忍,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出来…… “诺诺。”诺雅正忧心着,听到声音复又挂上笑容看去。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玉子颜。 “颜颜,怎么了?” 玉子颜走过来扶着诺雅坐下,柔声问道:“如今离预估的临盆之日还有多久?” “快了,大约再有四五日。”一提到孩子,诺雅的眸光便软了下来,十分轻柔,连语气都轻了许多。 玉子颜坐下,顺手倒了杯水给诺雅,声音抱歉:“过了两千年,还是要你为女儿国的事情奔波劳累,诺诺,我愧对于你。” “无需这样说,你我本就是朋友,当年你帮我良多,又救了墨天性命,怎么谢你都不为过。”诺雅诚心道,“况且如今这事是玉子容所做,与你无丝毫干系。这都什么时候了,早就不兴连坐了。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未怪过你。” “诺诺……”玉子颜感动之情无以言表,她不过是当年做了顺手之事,却连累了诺雅多年,甚至是如今大腹便便还要劳累奔波,难以安产,她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当年诺雅封印了女儿国,以保女儿国免受战乱之苦,本以为玉子容奔波在外,却不想竟被他见了漏洞。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偷偷修炼,图的是千年之仇。她没办法阻止,只能看着玉子容越发的极端。 第176章 拨乱反正 玉子容一心要击碎结界,就是为了寻找诺雅,或许是为了千年前的不忿,亦或是为了毁掉诺雅。 诺雅来女儿国结界的事情并未隐瞒,如今结界被修复,玉子容误会是诺雅所谓,定会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出去。 诺雅被留在结界之内的消息根本瞒不了多久,届时玉子容发现诺雅踪迹,定不会轻易罢手。诺雅如今身怀有孕,不宜奔波,根本对付不了玉子容的心狠手辣。 玉子颜想着,愈发的心酸。可是想到诺雅如今怀有身孕,玉子颜便敛了情绪,不想用这些烦心事惹她烦恼。 “诺诺,你便留在这里好好调养身体,这些琐事便不要想了。”玉子颜笑笑,眼神悠悠,放心吧诺诺,千年前你护我国远离战火,传承前年,许我漫长生命,如今该是我报答你的时候了。 诺雅莞尔,笑着道“好”。她不知道玉子颜心中活动,只当她是为了安慰自己,并无旁的意思。 念着诺雅的身子,玉子颜并未在此逗留太长时间。离了诺雅的居所,她径直走入了女儿国的宗祠。说是宗祠,其实不过只有她母皇及父后二人的牌位罢了。 玉子颜直直的跪在地上,恭敬的上香磕头:“母皇,父后,女儿不孝,并未仔细照顾弟弟,让他如今走上歧途,犯下滔天大错。女儿有罪。你们放心,女儿定会拨乱反正!届时女儿会亲自带着弟弟去给你们赔罪!” 夜色幽幽,月牙高悬。 正是安睡之际,忽然阴风阵阵,伴随着低低的嘶吼声,听起来心惊胆战,让人不寒而栗。 云浅月念着诺雅本就睡得不沉,察觉到异动立时起身,慌忙跑到诺雅的房里,见诺雅安然的已经起身,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 “怎么回事?”诺雅见云浅月跑过来,挑了挑眉。 云浅月凝声开口,声音隐隐担忧:“外面气氛不对,我总感觉要出事!” 诺雅刚想安慰是她多想了,便听到一阵极速的脚步声,声音不停,像是极为焦急。 “浅月,你快带诺诺离开。”玉子颜一进来看到二人均在这里,来不及解释,慌忙开口。 云浅月一听便明白了事情原委,能让玉子颜这么紧张,一定和玉子容有关。云浅月来不及和玉子颜道别,立刻拉着诺雅离开。 玉子颜见她们二人都离开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诺诺,我一定会帮你解决这个隐患,你安心待产,我们……永别了! 玉子颜站在原地,想起了太多她和诺雅的回忆,记忆中鲜衣怒马少年时,如今只余她满怀愧疚空悲切。 若是可以重新选择,她想回到两千年前,告诉诺雅她不愿女儿国万世长存、远离战火。与其让玉子容因此得了机遇祸乱国家,倒不如任由女儿国世代更迭! 可惜,她回不到两千年前,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途,以偿还玉子容这么多年来犯下的滔天罪孽! 玉子颜将心中的种种悲情全部掩藏在眼底,满怀坚定的走了出去。 一代女王,傲骨无双! 第177章 宗祠复见 玉子颜步履不停,径直去了宗祠。 宗祠里的烛火并不多,但足以让人可以目视。烛火摇曳,朦胧的灯光笼罩着庄严肃穆的宗祠,让人心生敬畏的同时又饱含追思。 玉子颜直挺挺的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对着众多牌位磕了三个头。 祠堂外,天气愈发阴沉。 团团乌云蜂拥而至。 带起的风暴将脆弱的建筑吹得摇摇欲坠。 风声透进祠堂里,将烛火险些熄灭。 脚步声渐渐靠近。 身旁的蒲团上也跪下了一个人。 玉子颜没有睁开眼睛,但也知道旁边的人是谁。 “皇姐,好久不见。”一旁的男子声音温润。 玉子颜淡声道:“是很久不见了。既然你都消失了这么久,为何不干脆当做自己已经死了,还出现做什么?” 这话说到后面已然有些狠戾了。 可是男子却丝毫不在意,仍是语气带笑:“许久不见,在玉家的宗祠里皇姐还是收起火气为好。不然,惊扰了列祖列宗的英魂就是莫大的过错了!” 玉子颜眉眼凌厉:“那如你一般净做些天理难容的事情难道就不怕愧对列祖列宗吗?” “皇姐这话就不对了。”男子扯了扯唇角,“我倒是不知道,何事做了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事情。” “那你来说说,你今夜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是在做什么?” “自然是来见故人。” “何为故人?” “皇弟心仪已久的故人。” “故人已有夫君,你待如何?” “我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拱手让于人的道理。” “你如何抢的过?人家是神女,与亘古同寿,你不过区区凡人,如何能高攀的上神女?” 玉子颜终于转头,看着自己千年未见的弟弟。眸中既有决绝,又有沉痛。 玉子容的脸上带笑,眸中尽是狠戾,带着誓不罢休的决绝看着上面的众多牌位:“皇姐,你以为我这多出来的两千年是做什么的?不得诺雅,誓不罢休!” “玉子容,你若是执意走上邪魔歪道,我必不容你,玉氏也必不容你!”玉子颜从蒲团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玉子容。 玉子容唇角微勾:“皇姐这是执意要与我为敌了吗?” “子容,回头是岸!”玉子颜苦口婆心的劝他。 “我早已经没办法回头了!皇姐,从当初诺雅招惹我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她何时招惹过你?自始至终,不过是你一人一厢情愿罢了!”玉子颜冷淡的开口。 “这些都不重要了。”玉子容勾了勾唇角,随即猛的站起,与玉子颜正面相对,眸光阴鸷,“皇姐,我再问你一遍,诺雅人呢?” “诺雅自然是在她该在的地方。” “现在结界里的大半空间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诺雅一进结界我就收到了消息,如今结界已然在外面修复完好,诺雅最是悲天悯人,她怎么可能会在我势力正盛之时给我溜出结界的机会?” 玉子容知道诺雅的性子,所以她必然还在结界之内,“皇姐,我蛰伏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诺雅虚弱之时来到结界,这一次,我对诺雅势在必得!” 第178章 祸不单行 “玉子容,你若是执迷不悟,我必亲手送你去黄泉!”玉子颜厉眸扫过他。 “皇姐,你以为这两千年来我还是毫无长进吗?如今的你,早已不是我的对手了!” 玉子容冷冷的道出事实。 玉子颜心中苦涩,他说的对,自己如今已然不是他的对手了!这两千年来,女儿国逐渐的被他掌控,不正是她无能的体现吗? 只是,任凭心中再晦涩,她都是女儿国的王,尊贵无双的王! 玉子颜骄傲的抬起下巴,冷冽的看着玉子容:“也罢,那今日便一同将前尘往事的帐尽数算了吧!” 她战意陡起,手一扬,祠堂里的剑飞过来,她立时紧紧握住剑柄。指着玉子容,神情骄傲而又冷冽。 她等了两千年,若非因为担心他日后做出大恶之事,她早就身死神灭去往轮回道投胎了。若是如此,也不用将愧疚埋藏在心底两千年,搅的她夜夜不得安寝。 多活了两千年,她发现,天下之势本就瞬息万变,只要百姓安好,谁做帝王又有何干系? 她当初为了女儿国常存于世间答应了诺雅的提议,如今最后悔的便是当时头脑发热,将自己置于这等进退维谷的境地! “皇姐既然兴致这般高,那我自然奉陪!” 两人各自拿着长剑,皆使出了浑身解数。 刀光剑影,短兵相接。 剑气四溢,杀气十足。 玉子颜的武艺如今本就比玉子容低,况且玉子容的天然优势本就高,不过一刻钟,她已经有些气喘吁吁,感觉力气难以为继。 玉子容道:“皇姐,你看到了,你打不过我,还是识相些认输吧!” 玉子颜冷酷的盯着玉子容,咬牙道:“不、认!” 过了数百招,他依旧气息平稳,云淡风轻。 “皇姐,诺雅既是你最好的姐妹,那她如果成了你的弟妹岂不是关系更近了一层?” “住口!”玉子颜厉声打断他,“我玉家儿女,怎么会如你一般毁人婚约?!” 玉子容对她的义愤填膺视而不见,虽然拿着剑,可却时时避开她的要害。 可是玉子颜本就有些脱力,一时不察,被玉子容的剑刺入身体,血液飞溅,落到牌位上,撒到他的脸上。 玉子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剑,似是不理解为何玉子颜没有躲过去。他刻意避着她的要害,刻意不伤她,怎么会如此? 玉子颜忽然笑了,笑声低低,仔细听来,笑声中带着解脱。 她如释重负的道:“弟弟,我再不会给你机会让你为祸人间了!” “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的抬眼。 他虽然对诺雅执着,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玉子颜。他们是双胞姐弟,本来关系就亲密无间,而且这世上玉氏一族只余他们二人,他虽然想要诺雅,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孤零零的一个呆在这个世上! “皇姐……” 玉子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玉子颜流血过多,身子一软,就要落在地上。 玉子容眼疾手快的上前接住她,颤颤巍巍的把剑拔出来,迅速的封住她的周身大穴,然后单手扣在她的背后,给她传送功力。 “皇姐,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个世上,若是一个亲人都没有,那岂不是太孤单了吗?! “弟弟,放弃吧!我们两个本就是早该轮回的人……”玉子颜拽他的衣襟,艰难的开口。 “我不会放手!”他坚持了两千多年的事,他为此做了多少努力,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玉子容的执拗似是在玉子颜的意料之中,却又让她极度的失望。 倏地,玉子容神色一变,点住她的穴位,道:“皇姐,你现在祠堂里好生呆着,等我找到诺雅便回来替你疗伤!”说完急匆匆的离开。 玉子颜看他迅速消失,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弟弟,若你执意若此,别怪我心狠! 玉子容离开了祠堂,用尽全力往结界处赶。 …… 诺雅已经被云浅月带来了结界处,骤然奔波让她突然感觉到肚子疼,她本就已近临盆,这个时候突然起了变动,诺雅直觉不好。 云浅月看到她紧蹙的眉心,痛苦的神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动手就要破除结界。 这里太危险,必须要先把诺雅带出去。 在这里生产太危险了!后果她简直不能想象! “……浅浅,不行!”诺雅艰涩的开口阻止,声音虚弱,有气无力。 云浅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动手:“诺诺,我会立刻修复结界,不会出问题的,你放心!” 当务之急,便是先快些把诺雅送出去! 云浅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破除结界上,可是诺雅虽然痛,却还能分出心去关注周围的动静,一股异于常人的气息正火速的往这边赶来。 诺雅忙说:“浅浅,他过来了,快停下!” 云浅月紧张的额头都冒了冷汗:“快了!” 那股气息越来越近。 诺雅见云浅月置若罔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如今将要生产,直接提起灵力要去阻拦她。却不想如今她体力虚弱,连灵力都凝聚不出来。 诺雅脱力的坐在地上,恍惚间,可以看到一团黑影正全速向这里赶来。 她费力的保持清醒。 云浅月也察觉到不断靠近这里的人,愈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结界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出口。 那人也愈发的进了。 云浅月集结了全部的灵力朝着结界重重的击打过去,结界终于出现了裂缝。 她迅速的抱着诺雅出了结界。 刚放下她就立刻转身修复结界。 她动作比玉子容快了一步,一旦转手修复结界,玉子容就再没了可以出来的机会。 云浅月松了口气。 却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声:“浅浅——” 话音刚落,一道光波击在她身上,手中的动作被迫停下,内外玉子容和不知名的人共同联手,结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 云浅月艰难的转身,撑着一口气去保护诺雅。 “浅浅,你怎么样?” 诺雅担忧的问她。 她身怀有孕,本就是累赘。 如今云浅月也受了重伤,祸不单行,这个结界怕是修复不了了。 诺雅无望的看着逐渐破碎的结界。 最不愿见到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179章 同归于尽 云浅月顾不得身上的重伤,连忙赶到诺雅旁边。 “诺诺,你还能走吗?” 诺雅抿唇,身上的痛苦太甚,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她咬牙:“……不行,我要生了……” “怎么突然就生了?”云浅月惊呼一声,想到如今她本就接近临盆,又几番奔波,定是动了胎气。 可是如今形势…… 云浅月抬眼,玉子容已经快要接近这里,再转头,那一边也站着一个姿容鲜艳的女子,脸上挂着冷淡的笑意。 如今这种形势,她身受重伤,腹背受敌,怎么就恰恰赶在了这等紧急的时候?! 胳膊上忽然传来一阵阵痛意,她顺势看去,诺雅青白的手指正狠狠的抓着她的胳膊。 云浅月根本无暇顾及痛意,用另一只手运起灵力,朝着诺雅输送过去。 ”既已是网中鱼,何必再做困兽之斗。“玉子容落在二人跟前,朝着一脸痛苦的诺雅道,”两千年未曾相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诺雅脑中空白,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我等了两千年才等来这个机会,诺雅,你这次逃不掉了!” 玉子容幻化出绳索,仿佛有意识一般,绳索径直朝着诺雅飞去。 云浅月怒极,收回灵力挡住诺雅,与此同时快速的结印逼停绳索。 只是玉子容如今正是灵力鼎盛之时,而油尽灯枯的云浅月根本抵挡不住。 他似乎不想和二人久耗,一手控制绳索,另一只手直接攻击云浅月。 云浅月抵挡住绳索已是费了全部的心力,再面对玉子容的攻击根本无能为力。光波落在身上,喉中又是一口腥甜涌上。 她身形一动不动—— 可玉子容下定了决心,再攻击时又运用了更多的灵力,云浅月终于抵挡不住,她的身子像是无根的树叶一般轻飘飘的扬起,落在诺雅身边不远处。 一口鲜血吐出,绳索没了妨碍,径直冲向诺雅。 云浅月目眦欲裂—— “诺诺!” 声音凄厉,哀婉孤绝。 玉子容的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 绳索转了几圈,轻而易举的束缚住诺雅。 她几番挣扎,可这虚弱的力气在强劲的绳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帮你捉到了诺雅,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一直未曾开口的齐之雅走到玉子容身边站定,看着眼前二人的狼狈模样,心中可是出了一口恶气。 “自然。”玉子容显得甚好说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墨黑色的令牌,那令牌上隐隐泛着血光,“这是暗影的指挥令牌。” 暗影的令牌是齐之雅觊觎许久的,当年她被逐出主界,为了报仇,保住自己永生的能力,私下里习得了邪魔妖法,与在结界中同样学习这种法术的玉子容取得了联系。 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人暗中勾结,完成了不少大事。 篡改西齐帝的记忆、结界的最终破碎、结界内女儿国惨死的百姓……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脱不开两个人的影子。 暗影是玉子容在结界内利用女儿国的子民练就的黑暗兵团,他们不老不死,向傀儡一样只接受令牌主人的号令,永远保持最鲜活的姿态,没有意识,却是最好的武器。 齐之雅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令牌,想到她最终将会一统大陆、攻回主界,仿佛胜利在望,觉得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都十分值当。 玉子容只在乎诺雅,故而令牌也给的十分痛快。他想要诺雅,而齐之雅想要报当年被逐出主界之仇,一统天下,她替他扫清潜在的隐患,他给她训练一支只服从于她的军团,这一笔买卖对他而言还是十分划算的。 齐之雅拿到了令牌,感受着令牌中蕴含的强大的力量,疯了一般仰天狂笑。 终于拿到了! 她再也不用去通过篡改西齐帝的记忆来苟延残喘。 从今以后,欺辱过她的人,都必将得到报应! 齐之雅瞳孔颜色忽而转成血色,面目狰狞。 见她要召唤傀儡,玉子容面色惊变:“齐之雅,你要发疯便去别的地方,憋脏了我的地盘!” 齐之雅哈哈大笑:“晚了!” 忽的,她仰头望天:“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的光芒轻柔的铺开,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踏着光芒缓缓出现。宛如救世主一般。 那男子目光悲悯,看着齐之雅的眼神充满蔑视。 “萧叶岚,我们终于可以正面对抗了!” 来人正是萧叶岚。 他此前修复结界,恐后有变,在结界里放了一缕神识,结界破碎的那一刻他便收到了消息,匆忙赶来,所幸为时未晚。 他目光一转,落在诺雅身上,抬手轻轻挥去,诺雅身上的绳索瞬间断裂。 她松了一口气,心神一松,叫声了:“姐夫。”便又昏了过去。 云浅月慌忙过去给她输送功力。 玉子容面上已有怒容,好不容易得到诺雅,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他出手想要再次束缚诺雅,却没看到萧叶岚眸中一闪而过的怜悯。 他刚抬手,便觉体内真气横冲直撞,四散奔逃,仿佛他的身体再也受不住控制,似要爆裂一般。 “怎么回事?” 玉子容感受到腰撕裂他的痛苦,不知所措。 云浅月也看过去,脸上一片迷茫。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玉子容想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玉子颜的血滴…… 竟是玉子颜要与他同归于尽! 这个年头让玉子容心头大震,皇姐…… 他费力的回头,看向宗祠的地方。 隐约看到渐渐散开的灵魂碎片…… 身体仿佛终于到了极限,他想,何苦如此? “砰”的一声,玉子容的躯体暴裂,血肉模糊。 那曾经执着了千年的念头,在这一刻,随着他的死亡宣告结束。 灵魂散开,消失无形。 云浅月抱紧了诺雅。 萧叶岚从云端落下,一道竹青色的光晕笼罩住二人,他温声开口:“快带诺雅回神界去吧,诺音医术高明,定会保她平安。” 云浅月看了一眼远处的齐之雅,下定决心的咬牙:“那你小心!” 第180章 我的妻子 方才喧嚣至极的环境突然安静了下来。 萧叶岚缓缓转身,对上齐之雅的视线。 “萧叶岚,我曾经恋慕你至深,现在依旧,只要你愿意娶我,过往一切,我与你既往不咎。” 齐之雅声音坚定,方才的疯狂散了些,如今看来很是冷静。 周围静寂无声。 萧叶岚敛眉低笑:“看来,我曾告诉你的话,你尽数当了耳边风。”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可齐之雅就是想起了他曾经警告她时的模样。 他说:“齐之雅,我如今以我神格为祭,送你入轮回之路。他日再见,你若执迷不悟,依旧伤害诺音,我必不会放过你!” 那样残忍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是风轻云淡,可就是无端让人胆寒。 齐之雅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诺音究竟有什么好的,你要这般维护她?” “她是我的妻子,不维护她,莫不是我要帮着你这个与我毫无干系之人?” 他一声轻蔑的笑,瞬间点燃了齐之雅内心的疯狂。 “可那又如何?” “诺音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曾经亲手杀死的孩子。” 齐之雅神色张狂。 萧叶岚风轻云淡,很是无所谓,低语道:“她恨我又如何?总归我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齐之雅想到了什么。 萧叶岚没有容她开口,屏气凝神,聚起功法。 …… 诺雅被云浅月慌忙带到神界,径直去了神女殿找诺音。 诺音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赶鸭子上架来帮着诺雅接生。 她曾经怀有身孕过,纵然没有生下来,也对这方面了解颇多。 幸好诺雅身子将养的好,纵然动了胎气也不至于难产。 生产很是顺利。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响彻神殿,诺雅安心的笑了,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被诺音抱在怀里的孩子,便无力的昏过去。 诺音探查她的气息,发现无碍才松了口气。 她将孩子抱好,吩咐侍女照看诺雅,径直出了门。 “诺诺怎么样?” 云浅月在殿里不断的晃来晃去,来回踱步,一见诺音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她无事。” 云浅月松了口气,看着她怀中的孩子,不由起了逗弄得心思。 逗了一会儿,云浅月忽然想起什么,慌张开口:“你快去下界结界处看看,萧叶岚一个人在抵挡齐之雅,我见他神力虚浮,恐讨不了好处。” 诺音一愣。 云浅月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推她一把:“快去!齐之雅拿了一块令牌,可以操纵傀儡,人间恐怕出乱!” 她语气慎重,神色也颇为凝重。 诺音看她一身狼狈,一颗心沉了沉。也不去想见了萧叶岚恐怕尴尬,直接运起神力去了下界。 因为心中焦急,她顾不得许多。转眼便到了下界。 还未接近,便听到战鼓雷雷,啸声震天。 诺音望去,齐之韵一身战甲立于高台,对面齐之雅领着万千傀儡与之交战。 没见萧叶岚。 诺音慌忙看向四周,见不远处他坐在王座上,旁边立着他最亲近的侍卫。 男子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诺音还未来及思索,便已飞身到了他旁边。 侍卫给她行礼:“尊后。” 萧叶岚惊讶的抬眸。 诺音拽他的手腕,要给他把脉。 萧叶岚不着痕迹的避开:“我不妨事。” 诺音凝眉,正要发火,却听他道:“之韵一人恐应付不过来,你快去帮她。” 诺音心思一转,果见她这一队呈溃败之势。 她也不再想,直接下去帮忙。等一会儿解决下界之事,她再来给他诊脉不迟。 见她走远,一旁的侍卫才犹豫着问出声:“王,您何必……” “我如今才是神力枯竭,过些日子是古神钦定的继位大典。我护不住她了。” 萧叶岚忍不住咳嗽两声,目光落在远处的诺音身上,神情悠远。 “尊后……” 侍卫皱了皱眉,刚要说话,便被萧叶岚打断,“够了。” 清俊的男子平静开口:“断婚书已写,她再也不是云尊秘境的尊后。” 也无需再去担起云尊秘境的责任。 诺音落在齐之韵身边,帮着她抵挡齐之雅的攻击。 齐之雅将将和萧叶岚对阵,虽然重伤了萧叶岚,可她也没有得了好处,如今跟诺音比起来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齐之韵眉眼冷冽:“清清呢?” “妹妹丢了爱人,怎的来找我要?”齐之雅挑眉,一副诧异的模样。 “少装模作样!”齐之韵攥紧手中的鼓槌,强逼着自己冷静,“你到底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齐之雅虽然虚弱,却也仍旧单手捂着半边脸,眼波流转,姿态魅人:“瞧妹妹这话说的,二皇子又不是少不更事的孩童,还能丢了不成?” 诺音敏锐的感觉到齐之韵压抑的怒气,她不由紧了紧眉头,一只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齐之韵察觉到她的安抚,胸中浊气稍吐。扔掉鼓槌,上前一步:“那就别废话了,动手吧!” “之韵……” 齐之韵回给诺音一个笑容:“我不妨事。” 随即转头,和齐之雅正面相对。 两个人交手,诺音不好靠近,只能不断的清扫向齐之韵涌过去的傀儡,这些傀儡不死不灭,诺音无论如何动作,都不能撤掉将他们消灭。反倒是齐之韵带来的军士力有不逮,死伤惨重。 纵是诺音这般沉着冷静地人,这一连串的动作重复久了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她干脆念了个诀,将许多的傀儡困在远处,不让他们动弹。这样虽说会耗费她许多的精力,但至少不至于加重兵士的死伤。 这厢齐之韵和齐之雅打的难舍难分。 齐之韵凡人之躯,在人界中武艺虽说精湛,可比起齐之雅修炼的力量,终究是差了些。 诺音担忧的看着二人缠斗的身影,不敢贸然插手。 倏然,她瞳孔骤缩—— 来不及阻挡,齐之韵不知何故失了神,恰在这一瞬间,一团光束朝着她快速驶来,眼看就要冲进她的身体里,齐之韵绝望的闭上眼睛。 就要这么死了吗? 若是清清回去,发现找不到她了,是不是会伤心欲绝? 幸好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顾七七,否则同时失去了幼年和青年时期的两个女子,他定然承受不住! 齐之韵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任何的损伤。 她睁开眼睛,便见身前挡着一个蓝衣男子。他站在她的身前,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齐之韵看不到他的表情,见到他脊背痛苦的弯着,不由心底透凉:“清清……” 第181章 我们成亲 齐之韵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绝望过,就像是溺水无助的人,不断地向上扑腾,可是却徒劳无功。 诺音上前抵挡住齐之雅想要趁胜追击的动作,将她引到远一些的战场,以免波及到齐之韵。 周围的声音好像全部消失不见,齐之韵的眼里就只剩下了身前的这个人。 她几乎是趔趄着上前拖住他的身体,可他毕竟有些分量,齐之韵一时不察,二人一同跌在地上。她眼疾手快的滚了一圈垫在云文清身下。 下一刻,他的身躯径直倒在她身上。 齐之韵连疼痛都顾不上,听见云文清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坐起来抱着他。 她这才看到云文清的伤势。 那团光束像是一把利剑,径直穿透他的心脏部位,那里一个大大的窟窿,不断的往外溢出血。几乎将他的衣袍全部浸染成旁的颜色。精致的脸庞如今一片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如纸。 唯独一双眼睛,饱含了太多的情绪。 似有欣喜,似有欣慰,更似有……不舍。 “清清……” 齐之韵手忙脚乱的封住他的周身穴道,想要止住他身上的血,可丝毫不见成效。 “怎么不停?怎么不停呢!”齐之韵的泪珠大滴大滴的从眼眶里滚落。 云文清心疼极了,他颤巍巍的举起手,分明是简单至极的一个动作,可由他做来,仿佛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 “别…哭…”齐之韵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将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脸上,他小心翼翼的擦着她的泪珠,声音宠溺的喊,”七七……“ 齐之韵瞪大了眼睛。 这一反应,云文清什么都确定了。 齐之雅带他离开西齐皇宫,一到这里,就再也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顾七七根本就不是她,她这般做,这是因为知道他是齐之韵的软肋,想要利用他拿捏之韵。 可是他怎会轻易让她如愿? 齐之雅为了杜绝他逃跑的心思,将他困在一处。他这才知道,原来齐之韵便是当年在边境与自己相遇的女孩儿!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何一个与他素未谋面的公主一见面便开始缠上他,分明她不是一个这般草率的人! 为何她好似对他所有的喜好了若指掌,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原来,齐之韵便是顾七七! 她们长得不一样,性情不一样,以至于连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云文清心中大悔,若是早知她是顾七七,他们二人又怎会蹉跎这么多年? “我若死了……你、好好、活、活下去!”云文清眸光温柔,眼神深情至极。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齐之韵将头埋在他的肩颈,泪水浸湿他的衣袍。女子伏在他的身上,哭的不能自已。 云文清不由有些心疼。 他一直被齐之雅困在暗处,看着齐之韵处于下风无能为力,许是她动了杀心,用了许多的精力凝结出那团光束,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趁着她力量大减冲破束缚,却也只来得及为齐之韵挡下这么一击。 他费力的抬手,轻柔的顺着她的长发。 “七七,听话……” “不……我不要你死……” 可是终归只是凡尘人士,生老病死本就是逃不开的宿命。 云文清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不断的摸着她的头发。 齐之韵突然抬起头:“我们成亲。” 第182章 战事初定 从古至今,从未有人在战场上行三拜之礼。 刀光剑影,浮尸千里。眼前的战场虽然没有如此夸张的情形,可傀儡遍地,鲜血流成河,在这样的环境中拜堂成亲也同样违和。 可齐之韵什么也顾不得了。 云文清心脉尽断,便是大罗金仙到场也无法把他的命给救回来,遑论她这个平常人? 她忍住眼眸里的湿意,将头埋在云文清的颈窝,轻声喃喃:“清清,我们成亲。” 声音轻轻,可语气却不容置喙。 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她此刻想要与他结为连理的念头。 云文清沉吟片刻,感受到颈窝处的一片湿润,嘴角堪堪扯出一抹笑容:“……好。” 我们成亲。 没有大红喜服,没有手握红绸,更没有高堂在上。 齐之韵想要扶着云文清,可却被他避开,他反手握住齐之韵的手,女子手指冰凉。十指交叉,双手紧握,二人的手扣的严丝合缝。 一拜青天,谢上天垂怜,能让他们二人再续前缘。 二拜厚土,谢大地慈悲,予二人以连理之见证。 三拜彼此,谢之韵坚持不弃,谢清清不曾相负。 礼毕。 云文清单手捧着她的脸,缓缓低头。 漆黑的瞳孔里,只剩下了眼前的女子。脑海里是她的嗔痴笑颜,一颦一笑深深镌刻,久久不敢忘怀。 额头一处温热。 他轻轻在那处印下一吻,小心翼翼,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是了,她本就是他一生最珍贵的人。 珍之,恋之。 齐之韵呆愣愣的任由云文清动作,分毫不敢动。 眼前人影一闪,身体先于意识,下意识的接住他直挺挺倒下的身躯。 下一刻,她也跪坐在地上。 那个方才还温柔相待的人如今躺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齐之韵的双臂环着他,一寸寸收紧。 悲伤到极致,连愤怒都不见,只余下呆征。 清清,清清。 你先走一步,可会在奈何桥上等我,与我携手一道轮回转世? 若是来生无你,我要来生又何用? 周围的战场上仍是一片刀光剑影,仍有无数的人倒下又站起。 可是怀中的人,却再也不会再站起来。 心脏抽搐的疼,仿佛呼吸都痛彻心扉。 齐之韵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寸寸冰凉的温度。 清清,我且等着你,千年万年,我等你归来。 * 距西齐边境之战过去已半月有余。 那一日,云文清替齐之韵当下致命一击,命陨于此。 齐之韵强烈的悲愤冲破体内的桎梏,归回神位,与诺音一道夹击齐之雅。齐之雅败走。 龙魇得知妹妹归位,要带她回主界,被齐之韵拒绝。 而诺音在一切结束之后,抬头上看,却见那本该高踞王座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诺雅诞下双胎,一子一女,虽然险象环生,好歹母子均安,到底如意。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直到云尊秘境萧叶岚将要承袭君位的消息传来。 彼时诺音正被父亲耳提面命,教导为君之法。听闻此消息,玉帝忧心与她,见她神色淡淡倒也宽心不少。 只是诺音知晓,半月没有他的消息,如今终于传来他将继位的消息,不管如何,好歹也算有了音信。 君侯继位,四界同欢。 神界本应派遣诺音前往恭贺,考虑到诺音与萧叶岚的纠葛,玉帝决定自己亲临。诺音恰好有空去下界转一转。 她无意识的落在下界,一落地便见附近一个小女孩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诺音弯唇,难得起了调笑之心,凑上去问:“画画这是在做什么?” 楚画正聚精会神,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吓了一跳。 第183章 “浅音姐姐。” 楚画看见诺音十分高兴,兴致冲冲的扑到她怀里。 诺音接住她,问:“你在干什么呢?” 楚画眉眼弯弯,拉着诺音,介绍宝藏一样的介绍眼前的东西:“这是我从师父的书房里偷偷找到的阵法,说是以我的血为引,便可以看到前尘。” 诺音挑眉,她和文朗相识甚久,怎的从未听他说过他那里有如此阵法? “浅音姐姐,我用了这个阵法,定然可以找到我的爹爹和娘亲。” 楚画悄悄凑上她的耳朵,“你要和我一起吗?” 诺音失笑:“我尚不知有如此阵法,你若同意,我自然欢喜可以大开眼界。” 她不曾听过这阵法,听楚画语气,也知她如此做派是背着文朗的。总归与她相识一场,交情不浅,她还是看顾着些,免得出了意外。 楚画倒是不介意,见诺音未曾拦阻,遂牵着她走到阵法中央,手指化剑,割向腕间。鲜血沁出,落在阵法里,眼前掀起一阵风暴,狂风乱做,诺音紧紧攥住楚画的手:“抓紧我!” 风声乱做,诺音堪堪稳住身形,楚画身子小,险些被吹起来。她瞅着形势不对,抓准时机,转了身抱住楚画。 风暴几息之间便止了下来。 诺音侧开身子,与楚画并立,一只手仍牵着她。 楚画今日恰也穿了蓝色的裙装,同色的衣裙,二人并立,远远望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分外和谐。 “这个阵法是追根溯源,从我如今的年岁倒着看的,师傅抚养我多年,恐怕要等许久才能看到我的父母为何人。” 楚画在一旁解释,担心诺音不耐,遂侧过头,小心翼翼的问,“浅音姐姐,你没有紧要的事情吧?” 女孩儿的语气分外小心,小心中又带着隐隐的讨好,诺音揉揉她的脑袋:“安心看吧,我不会不耐烦的。” 得了诺音的准诺,楚画立时笑意盈盈,拉着诺音的手在一旁解释。 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充斥,和眼前的景象十分合宜。 楚画的成长轨迹很是孤寂。 大多都是被文朗关在竹林的小屋里,每日重复着训练他给的任务。小女孩儿虽被困在小屋里,可文朗待她极好,也未曾磨了她的小性子,反倒对她偶尔的调皮行为十分纵容。 诺音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连楚画的声音都有些悠远。 从前与文朗一道历练时,他都是一副冷淡模样,与她的性情很是相似。她曾好奇,若是文朗抚养小孩儿长大会是如何模样,如今这个阵法反倒圆了她曾经的好奇。 年华飞逝,如白驹过隙。 诺音看的认真,眼前的景象也到了楚画的幼时。 她还未曾长大,小小的一团被文朗抱着,手脚扑腾,颇为调皮。 楚画在一旁惊疑:“原来师傅并非是腿不能行之人,他竟然一直骗我?!” 诺音失笑:“也算不得骗你。你师傅不能无缘无故的在凡间行走,遂借了云国皇室早夭二皇子的身体,那二皇子幼时遭人构陷,导致双腿残疾。你师傅纵然是神仙,也救不了当时的二皇子,遂也只能借轮椅行走。” 原是如此。 楚画恍然大悟。 景色忽然大变,熟悉的园子映入眼帘。 诺音的笑就僵在嘴角。 楚画几乎立刻感觉到了诺音气场的变化,她的手被攥的有些疼。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只见到她冷凝的神色,和略显僵硬的表情。 气氛紧绷。 楚画也不敢再开口。 园子里一身竹青色长袍的男子长身玉立,墨发披肩,嘴角噙笑,温柔的哄着怀里的小孩儿。眼里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楚画心惊,叶岚哥哥? “你想好了,当真要如此行事?” 声音响起,楚画蓦然发觉原来这里竟还有一人,正是文朗。 此言一出,诺音未曾发觉,可楚画却看得清楚。萧叶岚置于锦被之下的手指不由蜷缩,紧接着是另一只手不断的和襁褓中婴儿的小指勾弄,逗得婴儿笑声咯咯。 “想好了。” 文朗神色不变:“既想好了,便将她给我吧。” 萧叶岚的眼里涌上不舍,却仍旧上前几步,将孩子转到他的怀抱:“这孩子,便拜托你了。” “我会替你照看好她,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文朗低头,婴儿眼中的人换了个模样,仿佛也感受到了将要和父亲分离的悲伤,笑容尽失,骨碌碌的眼睛里噙了泪水,小嘴不自觉的张着,仿佛下一瞬便要哭出来似的。 这婴儿的眼睛像极了诺音。 文朗问他:“可起了名字?” “楚画。”萧叶岚声音悠远,缓缓道,“佳人楚楚,宛如画中仙。” “萧楚画。”文朗低着头重复,随即轻轻一笑,“好名字。” 楚画看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萧叶岚的身份。 忽然想到她在人间初次遇到萧叶岚时的情形,这个人弯着腰,轻声告诉她:“佳人楚楚,宛如画中仙。为你起名字的人当真是疼爱你。” 她无父母抚养,幼时曾想过自己为何会遭人遗弃,许多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盘恒多年,随着年岁的增长日益加重。 当时萧叶岚告诉她为她起名字的人很是疼爱她,她还曾因此而嗤之以鼻。如今看到他脸上的浅浅笑意、留恋、不舍,还有温柔,她忽然就信了。 原来,她不是没有父母疼爱的人。 被诺音攥着的手上的疼痛仍旧明晰,她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她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难辨。身形还有些发抖,唇瓣不由自主的抖动,手心尽是冷汗,一片冰凉。 场景再次变换,眼前的园林被肃穆空旷的大殿掩盖。 空旷的大殿里,蓝衣的女子提剑刺向稳坐王座的人,那人胸前便鲜血染红,女子的剑锋划在地上,裙裾飘扬间,大殿的地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迹。 楚画心中一滞。 殿内静寂良久,须臾那人温声开口:“楚画,记住那个人的模样了吗?” “那是你的母亲。” 诺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王座上方,一个襁褓虚虚浮在空中,那人衣袖一挥,襁褓稳稳的落在他怀里。 “你的母亲不知道你的存在,但她爱你。”男子语气温柔,俯下身在婴儿的手上印下一吻。 诺音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原来,她竟离她的女儿这么近。 诺音几乎不用想就明白了原委。 那一次他将孩子从她的腹中取出,不为毁了孩子,而是将她小心的抚养,迫于齐之雅的压力只能如此。他想要保护他们母女二人,可是当时他灵力因为主界一行大为减退,根本不是齐之雅的对手。 主界之人除非被驱逐,不受其他界面之人管辖。 这是属于主界之人的荣耀,萧叶岚不能违背。 他保护不了她们二人,才会选择如此做法,用这个法子迷惑齐之雅,倾自己全身灵力封住齐之雅的灵脉,等到主界审判,等到齐之雅被逐出。 他自己则灵力全失,不得已入轮回以休养生息。 逼她远离风暴中心,将女儿交给文朗抚养,转移齐之雅的视线。 这已是他能做的全部。 他在用自己方式保护他爱的人。 可她呢? 懵懂无知,亲手把他往绝路上逼。 第184章 大结局 楚画便是再懵懂也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她侧过头,满是惊喜的大眼睛看向诺音,声音小心翼翼,唯恐惹了娘亲不虞:“娘、娘亲?” 寂静空旷的大殿里,小女孩儿稚嫩的嗓音格外清晰。 诺音木然转过头,俯身蹲下,一把将楚画抱进怀里,在眼眶中盘桓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大片大片滚落在脸上。 “我的孩子!” 这是她期盼多年的孩子,是她以为早已丧命的孩子。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竟完好无损的成长至今,这般通透,这般可爱! 楚画心中欢喜,抬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语气故作老成:“娘亲乖,你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她虽年幼,却也并非不通世事。事情的原委通揽一遍,也知道父亲母亲并非是不爱她,不过是形式所迫罢了。 诺音的眼泪仍旧止不住。 她一哭,楚画也忍不住。 母女二人抱团哭了好一会儿。 阵法的作用不过是让楚画可以追溯自己的生身父母,场景全部回放之后阵法便自动失效。 等二人互相松开,才发现周遭的环境早已大变。 楚画吸了吸鼻子,刚哭过还有些鼻音:“娘亲,我们能去看爹爹吗?” 她在凡间也与爹爹相处过,但那时毕竟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得知,迫不及待的便想要再去看看他。 诺音怔楞些许,忽然想到一件事。 萧叶岚最近似乎正在准备继承云尊秘境的尊王之位。继承王位要历雷劫,跨荒火。他如今法力大不如前,也不知能否顶得住。 尤其是,齐之雅这个隐患还未彻底根除。 此前她特意避着有关萧叶岚的消息,父皇母后姐妹等人也知她心有郁结,不会特意告诉她有关萧叶岚的一切。 可是有些事情避是避不过的,总有些传闻会落到她的耳中。 如今细细串联起来,诺音忽然悟出了一件事情。 萧叶岚在凡间见过楚画,彼时不知,如今他记忆未消,自然知道楚画乃是他们二人的女儿。直到现在他还一直瞒着她,原因…… 诺音忽然不敢想下去。 他恐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今他灵力虚弱,在解决齐之雅的隐患之后,能安然度过继承仪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若是不幸殒命,被他狠狠伤害过的诺音自然不会为此而陷入魔障。 她依旧会好好的活下去。 若是他将女儿在世的消息告知她,以她的聪慧自然会懂得他的意图。那她曾经的恨便是毫无缘由。萧叶岚知道诺音对他的情,所以步步为营。为的不过是让她无忧无虑的继续活下去。 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中翻涌而过。 楚画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娘亲?” 诺音从意识中抽离,捏了捏她的脸,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你爹爹这些日子正忙,我也刚好要去帮他。我先带你回神界,让各位姨妈们先带你玩儿好不好?” 楚画略有些失望。 诺音保证道:“不会让你在神界呆太久,待过了十日,爹爹和娘亲便去接你。” “那好吧。” 楚画得了诺音的保证,终于答应。 诺音将楚画带回去,草草和大姐解释了一遍,便匆匆赶去了云尊秘境。 正是云尊秘境的大日子,虽说萧叶岚亲自写了断婚书,但未曾广而告之。是以防卫都当诺音仍是云尊秘境的尊后,见到她也未曾阻拦。 诺音便畅通无阻的到了宫殿。 入了宫门,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宫外喜气洋洋,为着这个日子欢欣鼓舞,等待着他们的新王上任。 宫内气氛凝重,仿佛头顶生着一片乌云,连园子里的草木都显得十分萎靡。 诺音心沉了沉,径直朝萧叶岚的寝宫走去。 在寝宫外恰好遇见萧叶岚的近侍。 “叶岚呢?” 近侍见是诺音,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匆匆的行礼,如释重负:“可算是等到您了!” “怎么回事?” “尊王轮回一趟,灵力本就虚弱。前些日子在凡间的战场上与齐之雅一战,更是元气大伤。前日得知了齐之雅在凡间的消息,亲自去将她缉拿交给主界,如今整个人昏迷不醒。过两日便是尊王的继位仪式,属下正担忧的紧!” 诺音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般,喘息不能。 她抬手,压了压额角,道:“我去看看。” 近侍抬步跟上,在门口挥退了周遭的守卫,恭敬的关上门:“属下在门外候着,尊后若有需要,直接召唤便是。” 诺音点了点头,走进去在萧叶岚床前的矮凳上坐下。他整个人都陷在云被之中,只将脖颈以上露在外面。面色惨白如纸,唇色更是苍白,整个人虚弱至极,看着仿佛将要羽化一般。便是在人间他受伤最虚弱的时候,也未曾见过他如此孱弱的模样。 她将手探进被褥,找到手腕,轻轻搭上。 身体损耗严重,元气大伤。这个情形下,若是再历一番天劫,这条命怎么可能还保得住? 诺音叹了口气,将萧叶岚扶起来,自己坐在他身后。 二人在人间曾以“逆命”共享生命。如今俱以归位,凡人间的联系牵绊早已泯灭。好在萧叶岚曾给她输送过灵力,如今灵力互相牵扯,重新捡起“逆命”亦能用于神仙之躯。 * 近侍一直候在宫殿外面。 诺音来时将近正午,如今夜幕低垂。萧叶岚寝宫的门关了多时,他也不敢出声叨扰。 离继位仪式的时辰越发近了。 近侍心中着急,只能在宫殿门口左右徘徊。 日升月落。 晨间的第一抹阳光拂去夜幕之时,寝殿里终于有了动静。 昏迷多日的人幽幽转醒,便嗅到一道冷香,似有似无,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险些以为尚在梦中,待察觉到喉咙间的涩疼时,才僵硬的转头。 诺音的脸颊几乎与他相贴。 她睡的正香,呼吸清浅,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稍有些痒。偌大的床,诺音只占了一小部分,身子弓着,有些难耐。 萧叶岚侧过身,与她面对面。 抬手轻轻拂过她的碎发,动作轻柔。只是诺音睡得浅,萧叶岚一有动作便惊醒。 蓦然睁眼,萧叶岚吓了一跳。 本以为诺音就要起来了,谁知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萧叶岚,随即低声道:“你往里挪一挪。” 萧叶岚神情恍惚,“啊”了一声,颇为不解。 “我困得紧,你往里挪一下。” 诺音好脾气的重复。 萧叶岚依言往里挪。诺音滚扯着他的被子,滚了一圈,恰好滚到他的怀里。萧叶岚的体温高些,靠着很是舒服。诺音靠着他的胸口,道了句:“你的近侍在门外候着,你若是饿了便唤他就好。” 眼看着诺音又要睡去,萧叶岚唤她的名字:“阿音,你……” “你瞒着我的事儿待我醒了再与你算账。”诺音咕哝一声。 萧叶岚了然,伸手抱着她,轻声道:“睡吧。” 诺音这一睡,又睡了两三个时辰。 她给萧叶岚施了“逆命”功法,好在她如今灵力充沛,倒也不觉得虚弱,就是困倦的很。如今补足了觉,通身舒畅。 只是这便苦了萧叶岚。 他昏迷了许久,如今醒来精神正好。本该虚乏的灵力如今正是充沛,他知道定然是诺音给他施了“逆命”功法。他曾给诺音输送灵力,又在凡间有过此等牵连,因果循环,倒也让他如今不至于因为昏迷错过了继位仪式。 这世间万事的缘分当真是奇妙至极。 萧叶岚心中想着,精神愈发的抖擞。 睡不着,温香软玉在怀,心思总有些旖旎。只是一想到诺音睡前丢了那句话,那些个风月心思便被丢的没了影。 他不住的琢磨。 瞒了她许多的事,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又是如何知道的? 又说要与他算账,语气听着倒没有多生气,还愿意与他同床共枕,他应当不会太凄惨。还是说,诺音的情绪掩藏的好,愤怒都憋在心里,只等醒了再要他好看? 这些个念头反反复复的在他心里盘桓,怎么也挥不去。 萧叶岚心里不住的叹息,却也不敢有动静。诺音睡眠浅,一有动静便会醒过来。 他觉得,这一天当真是煎熬。 好在终于在下午熬到了头。 萧叶岚正神游时,察觉到怀中的人挣扎。 “阿音。” 萧叶岚忙松开她。 女子将醒,神思迷茫,眼睛似睁未睁,挣扎些许,打了个哈欠才算彻底清醒。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萧叶岚斟酌着问:“阿音,你睡前说的那句话……你知道了什么?” 诺音似笑非笑:“知道的不多,不过是该知道都知道了而已。” 萧叶岚心头一跳:“该知道的?” 诺音轻哼一声,抓着他的手腕探脉,沉吟稍许,满意的起身。 萧叶岚被丢在被褥里,感觉自己的煎熬感又浓烈了些。 女子走到窗前,见外阳光恰好,转身催促:“快起身,我带你出去散步。” 萧叶岚如今一点儿也不想动,只是不知诺音底细,如今她这么一打岔,他也没办法再问下去。只是这心一直提着,十分难捱。 他轻不可闻的叹气,认命的起身穿衣,叫近侍传水洗漱,折腾一番便跟着诺音出了门。近侍被留在寝宫,得知了自家尊王苏醒的消息,紧了几日的眉头终于松散了些。 诺音带着萧叶岚漫无目的的散步,散着散着便走到了梅园。 梅花开的正当时,争奇斗艳,冷香袭人。虽然无白雪相映,倒也不减姿色。 走到这里,诺音便不再挪步了。 “你看这里的景色你可熟悉?” 萧叶岚点点头,这本是他的府邸,他对这里的景色当然再熟悉不过。 “你再想想。” 萧叶岚沉吟。 诺音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他将脑中的记忆翻了个遍,忽然神情一僵。 “想到了?” 诺音见他这个神情,便知他是想到了。 萧叶岚无奈的笑:“阿音,你是如何知道的?” 诺音也不瞒他:“我昨日遇见了楚画,她从文朗处偷了个阵法,说是可以通过阵法回溯自己的过去,楚画想利用它去找到自己的父母,我恐阵法出差错,便跟着她一起走了一遭。” 话说到这里,便很明白了。 他瞒着诺音的许多事,只用楚画的经历便能让她轻而易举的串起来。 “我本在想,既然我的女儿未曾离世,轮回一番回归神位,缘何你不与我说明白。后来我便想清楚了,你是知道自己灵力虚乏,恐熬不过继位仪式,便想让我与有关你的过去一刀两断是吧?” 萧叶岚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神情来看,诺音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于是她冷哼一声:“你倒是好算计。” “阿音。” 诺音不搭理他。 “我只是想保护你们母女二人。” 诺音压着心中的怒火:“所谓的保护,便是让我们像傻子一样对自己本该知道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这话有些戳心窝子。 萧叶岚双唇抿成一条线。 “夫妻本该一体,遇到困难难道不是我们共同去面对吗?你把我丢下,瞒着我,看着我曾为你伤心难过你很得意是吗?!” 诺音不顾一切的发泄一通,才觉得心里的郁气散尽。 萧叶岚任由她数落,待她话落,立马从善如流的认错:“我错了。” “休要以为你认错我便会将这些事翻篇。” “是,夫人说的是。” “你都亲自写了断婚书了,我还是你的夫人?”诺音扬眉。 “自然。”萧叶岚上前一步圈住她,“那断婚书还未提交主界,你也未从云尊秘境的萧氏宗祠中除名,自然是我萧叶岚的夫人。” 诺音很是无语,无语之后又有些心酸,他只给了她断婚书,这事便只有他们知道。未提交主界,这婚缘也算不得了断。他算准自己会遭一难,若是有幸度过,便会将事情全盘托出,以求她的原谅。若是未曾度过,她便是自由身。 从头至尾,周全至极。 萧叶岚将她的头摁在胸口,胸腔震动,诺音听到他低哑着声音道:“我怎么舍得与你情谊尽断。” 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惯是了解她的性子。 “后日便是继位仪式,这两日我便陪你好生修养。” 萧叶岚拒绝。 诺音颇为疑惑:“为何?” “明日我们去将女儿接回来。后日的继位仪式,自然要一家子团团圆圆,一个都不能少。”萧叶岚理所当然的开口。 诺音低笑一声,轻声应道:“好。” 一家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