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替身玩感情》 分卷(1) 《别和替身玩感情》作者:飞禽走兽 文案 江吟和林东宴是对奇妙的情侣 江吟把他当做白月光替身 他把江吟当做家里红旗,替他挡掉烂桃花 除此之外,两人相处和普通路人一样 直到一年后,江吟的白月光回国 他翘掉林东宴的生日,去为白月光接机 那晚,他被人按在浴池边深吻 林东宴擒住他的下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 你去见了谁? 后来,江吟明白一个道理 别和替身玩感情,除非你想玩命 慵懒受vs闷骚(bushi)攻 内容标签: 年下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吟,林东宴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替身想上位 立意: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第1章 初夏 夜幕降临,路灯将行人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江吟扣着连帽衫的帽子,五官精致出挑,却耷拉着眼皮,显得无精打采。 一放假他的生物钟就跟废了一样。 旁边嘻嘻闹闹走过几位小姑娘,看样子也就高中左右,在路边你追我赶,一不小心就撞了个趔趄。 不好意思!反应过来女孩赶紧道歉。 几个同伴也收了声音,胆怯又好奇地往他脸上张望。 江吟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眼里蓄满眼泪:我没事,路上车多,不要打闹。 女生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脸颊泛红,嘟囔道:哦。 江吟绕开她们继续往前走。 早知道白天就多睡一会儿。 江吟在心里嘀咕着。 这时,手机嗡嗡响起,江吟打着哈欠接起电话。 喂?江吟喉咙有点干,一说话就有点撕扯的疼。 电话那边,是他高中时候的一位朋友。 朋友开门见山地问:阿吟,沈雪言回国了你知道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把江吟问懵了。 江吟手指一动,手机差点滑了下来。 他呼吸停滞,指尖陷入掌心后,感受到细微的疼痛。 这个名字,他好几年没有听过了。 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身边早就没有认识沈雪言的人。 数秒后,他如常地笑了笑,状似漫不经心:我跟他好几年没联系了。 朋友在电话里叹息了一声:真的啊?我还以为你们唉。他昨天问我要了你最新的联系方式。 江吟怔了怔:你给了? 朋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答,反而忐忑地问: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吗? 江吟抬眸望向路灯,那么刺眼的光线,他却直视过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最不怕的东西就是强光。 嗯。江吟道。 叫什么名字? 江吟好笑地说:怎么突然这么好奇? 朋友含糊其词道:就是突然 江吟打断他:别再想着凑合我和谁,我喜欢什么样的你知道。 不就沈雪言那样的呗。朋友嘟囔道。 江吟大方承认:是啊。 那你男朋友也是这类型? 江吟点头道:嗯。他比沈雪言更冷一点。 哦 没别的事我挂了。 挂断电话,他垂下眸子,叹息了一声。 今天是林东宴的生日。 走到庆祝的酒店外,江吟现在不想上去,反正他只是来应酬。 他站在原地往两边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家酒吧,现在他脑子里有点乱,打算进去坐一坐。 白天酒吧人不多,足够安静。 他要了个单独的卡座,点了杯度数不高的酒。 酒保把酒端进来,江吟却一口都没碰过。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有点心不在焉。 沈雪言这个名字,像撕开了他心上的一个创伤,散发着细微的痛,向四肢百骸蔓延。 回来又怎么样? 江吟垂着眼帘,身前的光忽然被挡住,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你好,有兴趣喝两杯吗?一个男人走进他的卡座,朝江吟扬了扬手里的酒杯。 在光线太暗的地方,江吟与瞎子无异。 他扬起下颚,眯着眼睛,懒懒地打量了男人一眼,眼里有点被打扰后的不悦,拒绝道:我不喝酒。 男人笑了:不喝酒你来酒吧?还点了一杯? 江吟靠在沙发上,眼神带着浅浅的无奈: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不怒反笑,靠近了两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吟。 江吟?怎么有点耳熟。男人显然没意识重要性。 就在这时,路过卡座的人停下脚步,转头朝江吟看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张扬的颜色,用轻佻的眼神上下打量江吟,片刻后走进包厢:你是江吟? 江吟闻言抬眸看去,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不过,和林东宴在一起之后,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他毫不意外,反问道:我们认识吗? 那人眼神轻蔑道:林东宴养的小白脸,谁会不认识? 男人听到林东宴的名字,顿时脸色大变,看向江吟的眼神竟然有些忌惮,端着酒杯就匆匆离开了卡座。 江吟两手揣在上衣兜里,没搭理匆忙离开的男人,早就见多了对林东宴避如蛇蝎的人。 一般来说,他在这些地方报上自己的名字,都会被关联上林东宴的名字。 江吟神色淡淡地抬头看向那人,眼神似笑非笑,鼻尖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仿佛饶有兴致:前两天有人说是我拿钱砸林东宴,今天你说是林东宴拿钱砸我,要不你们先打一架? 那人眼神讥诮:傍上了林东宴,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江吟面不改色道:我向来只把自己当人,倒是你,看来是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没想到江吟看上去好欺负,其实牙尖嘴利,那人顿时憋红了一张脸。 你得意什么?在外面谁不知道林东宴对你只是玩玩? 江吟无所谓地耸肩:没关系,我对他也是玩玩。 你 江吟盯着他看了几秒,可算明白了,哂笑道:你对他有意思? 他眯眼打量那人,最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别想了,他不喜欢你这类型。 那人恼羞成怒:就凭你也配得上他? 江吟被他逗笑了,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旁边传出一道: 他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 这道声音的出现让江吟太意外了。 他诧异地看过去,发现一个男人正西装革履地站在一旁。 他看人的眼神总是漠然而严肃。 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林东宴五官较为深邃,平时没什么表情,就像上天鬼斧神刀下诞生的一座巍峨雪山。 虽然吸引人,却因寒冷让人不敢靠近。 他穿着严谨的西装,与酒吧这种场合格格不入,似乎是刚结束工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事实上,江吟和他交往一年,几乎没见过他穿西装以外的衣服。 毕竟林东宴是个大名鼎鼎的金牌律师,整天忙着处理工作,一天到晚在外奔波,随时都保持着紧绷的状态。 只是,居然连自己生日当天都不例外。 或许别人压根看不出来,江吟比他大几岁。 你怎么来了?江吟稍微坐直身体,收敛了些眉宇间的散漫。 林东宴冷淡的眸光从江吟身上掠过,像是陡峭雪崖上的一抹冷光。 在他身上,江吟总能见到沈雪言的影子。 可是正因为如此,江吟才会和他维持这样的关系。 只是,他分得清林东宴和沈雪言的区别。 沈雪言只是为人冷淡,心不冷;但林东宴不一样,他是冷漠,他的心都是冷的。 找你。 哦。 江吟点了点头,今天是林东宴的生日,自己身为他的男朋友,自然不能迟到太久。 江吟看向旁边僵住的那人,问林东宴:你朋友吗? 那人反应过来,立刻堆着满脸笑容走上前,似乎想和林东宴握个手:林先生,不久前我们见过 林东宴眼神像冰刀,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就这么简单的一眼,那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靠近。 林东宴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对江吟说:走了。 江吟见怪不怪了,保持着两手揣兜的姿势,慢悠悠跟在林东宴后面。 临走前,他瞥了眼那人青白的脸,鼻翼间发出一声嗤笑。 走出酒吧,江吟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吟借着路灯,勉强跟在林东宴后面。 林东宴在前面驻足等他。 等江时追上来,林东宴说:不用介意。 江吟耸肩道:没事,我习惯了。 和林东宴应酬了这么久,遇见这种事的几率太常见了。 林东宴垂下眼帘,嗯了一声,表情有点低沉。 进入酒店的电梯,江吟有感而发道:林东宴,咱俩这种关系,是不是挺无聊的。 他不知道林东宴怎么想,江吟是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他和林东宴在一起,只是因为林东宴身上有和沈雪言相似的东西。 这种东西,是江吟最喜欢的。 林东宴目光一顿,随后逐渐下滑,语气淡淡:不无聊。 林东宴低下头,和平时一样的安静,可好像又有一点不同。 少顷,林东宴抬起眸子,看向江吟:反正只是玩玩,不是吗? 江吟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 看来他也不用觉得愧疚,反正林东宴也需要自己杜绝一部分外来的麻烦,不是吗? 一路再无言,直到进入举办生日宴的大厅。 林东宴真正的朋友不多,剩下的人几乎都因为与他有利益牵扯,又加上林东宴这个人软硬不吃,所以不敢轻易得罪,一听说他生日快到了,都特别殷勤地要帮他庆祝。 林东宴显然没有东道主的自觉性,直接带着江吟旁若无人地坐进准备好的餐桌边,不一会儿就有形色各异的人前来敬酒。 林先生,今天生辰大吉,我敬你一杯。 即使喝了七八杯酒,林东宴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见到来人只是扬了扬杯子,随后喝了下去,连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但林东宴向来不爱多话,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 旁边这位想必就是江先生了?今天初次见面,我赵某敬你一杯。男人往酒杯里倒满酒,抬了抬手臂,向江吟示意。 江吟漫不经心看他一眼,心想既然是林东宴生日,没买什么礼物送给他,面子肯定要给的。 他正准备端起酒杯,突然被一只手按住。 林东宴骨节分明的手指盖住他的手背,指尖有些细微的温度,不冷不热地说:他不喝。 他可算开了金口,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 但江吟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手上。 林东宴的手和脸一样,都令人赏心悦目。一样可惜的是,他的脸上很少出现其他情绪,手也只会碰一些冰冷的文件。 真可惜。 男人脸上有些醉意,执意靠近: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给我个面子,今天好歹喝一杯。 江吟不想给林东宴惹麻烦,刚要挣脱他的手把酒杯拿起来时,林东宴按住手背往下一摁,加重语气对男人说:我替他喝。 江吟确实不爱喝酒,就算和朋友聚会也只喝一些度数低的。 林东宴大概是知道这一点。 见林东宴有些动怒,男人酒醒了一大半,忙摇头说不用。 等下一个人敬酒时,林东宴推了推他的酒杯,回绝道:我点到为止了,你们继续。 江吟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吃了两口就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发呆。 就在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学长,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那个陌生的称呼,让江吟瞳孔缩了一下,像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扎得眼球生疼。 喊他学长的人很多,但江吟有种莫名的直觉。 这个人,是沈雪言。 第2章 差错 江吟有点如鲠在喉,把手机拿在掌心。 紧接着,他收到了第二条信息: 我是沈雪言。 果然和江吟想得一样。 只是,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去见他呢? 都过了七年,不会觉得可笑吗? 江吟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关上了。 是谁? 一道吐息近在耳边,江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他捂着耳垂往旁边退开了一点,像受到了惊吓一般,看向旁人。 林东宴抬起长睫,视线带着审视。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阴沉。 没有。江吟揉捏着耳垂,感觉被林东宴鼻息擦过的地方有些痒。 他话音刚落,一条短信又发了过来。 学长,只是见一面。 因为江吟把手机放在桌边,当屏幕亮起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被吸引了过去。 江吟索性说:一个老朋友,几年没见过了。 分卷(2) 看他的样子,似乎对短信的内容没有半分触动。 林东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气氛却莫名的压抑,桌上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人似乎是受到了影响,全都变得安静下来。 林东宴靠在椅背上,缓缓抬起眸子,专注地看着江吟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所以呢? 不知道为什么,江吟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攻击性。 江吟不喜欢太过紧张的氛围,于是拿起手机对他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江吟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你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我家离这里比较近,结束之后你去我家休息吧。钥匙你知道我放在哪里的,我可能听不见敲门。 江吟看着他,耐心等待回应。 良久,林东宴收回了视线。 他晃动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透着一股冷淡:嗯。 得到回复,江吟起身离开了餐桌。 等江吟离开,林东宴来到走廊里,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 他打了一通电话,神色晦暗不明: 最近出入江城的航班里,帮我查一个人。 沈雪言。 离开酒店,站在路边。 徐徐吹来的夜风,让江吟麻痹的心脏好受了一些。 他没急着离开,站在路灯下打开了手机。 点进信息,停在信息界面里,江吟看着这几句话,神情呆怔。 只是见一面? 如果真的是沈雪言,他怎么会把这句话说得这么轻松? 在原地站了快两分钟,一声汽车鸣笛让江吟如梦初醒。 他合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其实,江吟陆陆续续听说了些沈雪言的消息。 他在高中毕业后选择出国留学,鲜少回国,就算回来也不联系江吟,但在前几年江吟每年的生日那天,都会收到他的祝福和一件生日礼物。 面对这些东西,江吟从没回复过。 久而久之,就没有了。 诚然,他喜欢沈雪言。 这份喜欢,就这么空了七年。 在毕业那天,江吟给他写了一封情书。 如今想起来,觉得幼稚可笑的同时,也不免有些伤怀。 情书里,写着他想和沈雪言见一面,就在学校的足球场。 那天,江吟一直等到深夜,从最开始期待,再到忐忑、再到木然,仿佛印证着自己的喜欢有多荒唐。 荒唐到,沈雪言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江吟性格散漫,不喜欢过分活泼的人,所以他喜欢沈雪言的冷淡。 可是,这份喜欢和沈雪言的冷淡,也会让他受伤。 所以,他凭什么把只是见一面说得那么轻而易举? 他思绪飘渺,听到路边蛋糕店放着《生日快乐》,这似乎拉回了一些思绪,让他驻足停下来。 毕竟是林东宴生日,自己一走了之会让他难堪吧? 于是江吟走进蛋糕店,在店内转了一圈,选中橱窗内一款巧克力蛋糕模型,对店员说:你好,我要这一款蛋糕。 店员道:好的,需要写什么祝福语吗? 林东宴大概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他摇头道:谢谢,不用。 好的。 请问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江吟问道。 店员道:一个半小时左右。您是今天需要吗? 对。那我等着 他话音刚落,手机再次响起。 江吟打开手机,是朋友打来的电话,他接起: 喂。 朋友忐忑地问:沈雪言联系你了吗? 江吟猜到自己的电话是他给的,没什么反应,轻轻垂下眼帘:嗯。 朋友犹豫了片刻,说:那你去找他吗? 江吟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去。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朋友不解地问。 江吟没有正面回答,他眉头蹙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朋友欲言又止,江吟却只是沉默。 片刻后,朋友咬牙道:对不起,我以为你还喜欢他,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擅自把他约到江城来了。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你已经有了男朋友 闻言,江吟呼吸一沉:告诉他,不用来了。 可是,他已经下飞机了。 江吟牙关一紧,语气也冷了下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以为朋友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别再有下一次。 一听江吟真的动怒了,朋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你有男朋友了,毕竟之前六年你都没谈过恋爱。 他在哪里?江吟问道。 他还在机场等你。 江吟脸一黑,气得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店员见他脸色不好,问道:请问还需要吗? 要。 隔了片刻,江吟攥紧拳头,补充道:我晚点来拿。 店员点头道:好的。 离开蛋糕店,江吟约了一辆车,前往机场。 江吟没那么狠心,让沈雪言一直等下去。 可对于朋友的做法他也生不了气,只是觉得无奈。 到达机场,时间刚好十点半。 走进机场大厅,里面熙熙攘攘坐了不少人。 江吟硬着头皮往里走,对于沈雪言的期待并不多。 他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可惜,并不是。 江吟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沈雪言。 他背对着江吟,穿着一身浅色系衣服,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你好在他身后,一个打扮清甜的女孩走上去。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女孩紧张地说,两只眼睛像小鹿一样。 沈雪言转过头来,目光像是清浅的月光,带着朦胧的雾色,显得十分疏淡。 抱歉,我在等人。 话音刚落,他好像看到了不远处的江吟。 眼里清浅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学长,你来了。 江吟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沈雪言 江吟目光呆滞,好像时间倒流了一般。 好似眼前的人,会像高中时候那样。 靠在阳台边上,淡淡地拒绝女生送来的奶茶,回头发现江吟从楼梯间路过,那双平淡的眸子瞬间溢进了星辰。 学长。 见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要被路过的人用箱子撞到。 沈雪言眉头一皱,丢下自己的行李,向他跑了过去。 别发呆。 沈雪言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靠得近了,江吟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江吟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回神已经靠在他的怀里。 我没事。江吟勉强地笑了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他挣脱的动作让沈雪言眸光微颤: 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江吟鼻尖有点发酸。 可是你等到了,没等到的人是江吟自己。 他偏开头,不想被沈雪言发现自己的情绪,:我们先出去。 好。沈雪言点头道。 走出机场,夜风将心中的烦闷吹散了许多。 他看向身边的沈雪言,没打算隐瞒:不是我约你来的。 沈雪言头发浅黄,看起来很软,被风微微吹起。 他长大了许多,五官虽然没有多大变化,面对江吟时,眉宇间却多了一抹柔和。 沈雪言低垂着眼帘,安静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如果学长想见我,不会等到现在。 紧接着,他笑了笑:总要试一试,万一呢?我不想再错过你。 闻言,江吟只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沈雪言并不意外,自顾自地说:你在大学工作是吗? 江吟诧异地看他一眼,沈雪言立刻解释道:听你朋友说的。 江吟愣了一下,已经猜到是谁了:嗯,艺术系。 沈雪言低头看他,眼神轻柔,嘴角含笑: 我给你们学校投了简历,应聘实习老师。 什么?江吟呆住了。 介意吗?沈雪言停下脚步看着他。 江吟摇头道:不是。 沈雪言要去哪里工作,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沈雪言松了口气,继续说:回国之后,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为什么?江吟一顿,随后不解地问。 学长,你只是懒得多想,其实很聪明,你会猜不到吗?沈雪言低下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夜风和他的话,都在让江吟的心脏发麻。 为什么? 江吟心跳减缓,乃至脸上的神情都僵硬了不少。 我给你发的生日祝贺你从来没有回过。沈雪言垂下眸子,神情没落,仿佛在细数江吟的罪行:你毕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学长。沈雪言比他高半个头,于是俯下身,抓住江吟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明亮的瞳孔,倒映着江吟的脸。 江吟目光呆滞,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有点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对他来说,发展有点太超乎想象了。 如果我不主动联系你,是不是你可以一辈子都不联系我? 他问这个问题,江吟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如果沈雪言今晚不主动联系他,江吟会一辈子不联系他。 并且,如果不是朋友的自作主张,江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见他。 沈雪言仿佛知道他内心所想,语气沉沉: 学长,我认输了。 第3章 困兽 夜风吹麻了江吟的心脏。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 学长,我们可以试一试吗? 江吟张了张口,有些话在喉咙里呼之欲出。 可是,凭什么? 学长,可以吗?没等到他的回复,沈雪言轻轻将他拉近,目光仔细地观察着江吟的表情。 江吟眼神呆愣,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 对于七年前的事,江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沈雪言低下头,眸光像钩子一样,落在江吟的唇瓣上,他呼吸急促,缓缓向江吟靠近。 看着他的动作,江吟瞳孔微微放大,当两片唇瓣不断靠近时,江吟猛地后退了半步。 不要躲。沈雪言察觉他的目的,手掌覆盖上江吟的后颈,阻止他想逃离的动作。 沈雪言少有的霸道让江吟短暂地停下了动作。 有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心里纠缠。 一方面是渗入心疼,密密麻麻的疼; 一方面是那段尘封的情愫,好像要破土而出。 如果是这样,那这七年算什么? 江吟说服不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在这一瞬间,他眼前闪过了林东宴的脸。 终于,随着两人越靠越近,江吟咬着牙关,拉住沈雪言的衣服,将头低了下去。 沈雪言。他呼吸变沉,在提醒沈雪言。 随着他的声音,沈雪言停下了动作。 他无奈地笑了笑,眼里有着受伤和失落: 学长,我不会逼你。 江吟摇头道: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难道当做这七年没有存在过? 沈雪言松开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被拒绝后只是淡淡地笑了:没关系。 隔了几秒,他又意味不明地说: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早点想通,或许就不会被拒绝了。 什么早点想通?江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谢学长今天来见我,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对吧?沈雪言温笑着说。 江吟困惑地皱着眉,不知道沈雪言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做为朋友的话,自己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直到他点了点头,沈雪言才松了一口气。 那过两天我们学校见。 嗯,我先走了。江吟闷头说道。 好,路上小心。 简单和沈雪言道别,江吟沿着马路另一边走去。 沈雪言站在原地,看着江吟的背影,脸上的情绪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男朋友?又如何? 江吟,你会真正喜欢上别人吗? 江吟乘车回到蛋糕店,取回蛋糕又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小区物业很抠门,一盏路灯隔了七八十米远才有另一盏,楼与楼之间又存在着距离,难免有一段路见不着光。 走到这截无光的路时,江吟脚步迟疑下来,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但眼前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好像再往前一步,他就会掉进无底深渊之中,可四周隐隐约约的光,依稀照出了脚下的轮廓。 呼江吟吐出口气,不再逞强,打开手机电筒,眼前的事物才逐渐清晰。 夜盲症,他早该适应了。 进入楼里,通明的灯光让江吟重重地松了一口。 今晚发生的事,让江吟脑子里乱糟糟。 走出电梯,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多余的东西抛出脑海。 七年过去了,谁也不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谁。 分卷(3) 用钥匙开门,客厅的灯亮得刺眼,对江吟来说是特别舒适、安心的亮度。 毕竟在昏暗的环境里他和瞎子没什么两样。 林东宴? 地上多了一双黑色皮鞋,客厅里却没有人影。 他话音刚落,浴室传来一声响动。 江吟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门紧紧关着,里面没有开灯。 大概是浴室的灯也很刺眼,林东宴不喜欢。 江吟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林东宴,换洗衣服你拿了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 江吟习惯了林东宴的沉默,也知道他大概不会私自动房间的衣柜,就转身回房间,取了一套崭新的睡衣,重新回到浴室外。 他敲了敲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江吟皱起眉头,扭动浴室的门把手,发现林东宴并没有锁门。 他打开门,借着客厅的灯光大概看到一个人形轮廓靠在浴池边。 江吟往前走了一步,身体遮住了光源,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他下意识去摸索开关,将要打开灯光时,动作又停下了。 他房间里的灯都非常刺眼,林东宴大概不会习惯。 于是,他放轻脚步,凭着记忆走到浴池边,放下衣物。 刚打算起身离开,一只冰凉的手蓦然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林东宴?江吟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发现根本挣不开。 这时候,耳边响起扣嗒一声,浴室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为了方便,浴池边也安装着一个开关。 江吟眸子猛地一缩,但很快就适应光明,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无比清晰。 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不禁怔住了。 林东宴穿着湿透的衬衣,半个身子浸泡的浴池中。 衣服逞半透明状,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若隐若现勾勒着肌肉纹理。 他肌肉匀称的小臂靠在浴池边,下颚抵在自己的臂弯里,头发已经完全湿透,湿答答地贴在脸上。他闭着眼睛,眉头轻轻皱在一起,他皮肤比普通人苍白,眼下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一吹就会散。 看在江吟眼里十分触目惊心,现在的林东宴给人的感觉十分脆弱。 可即使这样,他攥着江吟的手非常用力。 察觉到林东宴呼吸不正常,江吟脸色微变,用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浴池里的水冰冷得可怕。 就算现在是盛夏,长时间泡在冷水里身体也吃不消。 江吟拍了拍他的脸,拧起眉头:林东宴?醒醒。 林东宴轻轻抬着头,被湿发覆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眸子斜睨着江吟,里面充斥着些许迷茫。 江吟靠近了些,揉了揉他冰冷的脸,企图给他一丝温度:你喝醉了?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林东宴看清身边的人,松开桎梏他的手,不言不语地从浴池边撑起上半身。 半透明的衣服像一片薄云,和皮肤贴在一起,极其容易引起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江吟以为他想站起来,打算起身去搀扶他,谁知刚碰到林东宴的手臂,就被他一把甩开。 让开。他的声音冷漠非常。 他不喜欢被人碰,这一点江吟也知道。 以为他不愿意被自己碰,江吟当即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眼神无奈道:那你自己起来,别感冒了。 江吟以前见识过,林东宴发着高烧去上班的样子,回来就在医院躺了几天。 但是,林东宴今晚显然喝了不少酒,浴池里有些滑,他跌跌倒倒好几次都没站起来。 也不知疲惫,一直低着头重复动作。 说实在的,江吟不太喜欢别人撒酒疯。 江吟叹了声气,弯下腰去扶他:我就扶你起来,等你起来之后绝对不会碰你。 他挽起林东宴的胳膊,林东宴突然停下了动作。 江吟刚想用力将他扶起来,林东宴另一只手快速向他袭来,他按住江吟的肩膀,一手掐住他的腰身,将他猛地抵到墙上。 嘶 身体碰到硬瓷砖,江吟吃痛得躬起背,想去扳开林东宴的手,手臂却不小心碰到开关,浴池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而在光明消失的前一刻,江吟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眸。 林 林东宴手指冰冷,透过衣物贴在皮肤上,手中的力度像是恨不得将他的腰活生生掐断,可在这同时,他好像又在隐忍着什么,手臂上青筋暴起,十分狰狞。 林东宴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轻蹭着他的脸,彼此气息不断交织。 江吟心里非常紧张,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吟不太适应这种氛围,心脏已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林东宴缓缓埋下身体,勾起江吟的腰,向自己靠拢,不允许他有任何逃避的动作。 他们靠得极近,唇瓣几乎擦到了江吟的唇瓣,源源不断的热量在两人之间传递。 即便如此,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江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黑暗的环境里,江吟眼前一片模糊,只能越过林东宴的身体看向门口撒进来的一些光芒。 好歹是自己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自己一走了之已是让他难堪,多少也该补偿点什么。 生日快乐。抱歉,我回来晚了。江吟虚弱地笑了笑。 林东宴的脸停在他面前,江吟只能依稀看见他的眸子,眸子里的光有些暗,可能是离得太近的缘故,江吟竟然能看见他的眼睛。 那里面,洒着令人心碎的挣扎。 像一头自我封闭的困兽。 第4章 撕咬 这种情绪怎么会出现在林东宴身上? 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在寻求希望和帮助一般。 林东宴就好比一个机器,做事有条不紊,把每件事都安排得规规矩矩。可以说,他就是一本写满条条框框的书,除了冰冷的字符,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此时此刻,江吟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悲伤? 果然是个瞎子。 林东宴,我不碰你了,你先放开我。因为林东宴的沉默和眼前黑暗带来的不安,让江吟声音都在发抖。 林东宴置若罔闻,按住他的脖子更靠近了一步。 他右手掐着江吟的腰身,手肘死死顶在江吟左手的臂弯里,限制他的挣扎,另一只手则抄起江吟的右手,将他双手反剪抵在身后的墙上。 过于霸道的姿势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使得浴室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林东宴离得太近了,江吟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甚至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酒香。 就在这时,林东宴停在了他面前,温热的呼吸几乎洒在江吟的脸上。 他们四目相对,江吟不知道现在自己在林东宴眼里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眼里只有一簇微弱的光,那大概是林东宴眼眸中的倒影。 你去见了谁? 安静的浴室里,响起林东宴嘶哑的声音,像是直接从肺里传来的,像是老旧唱片机里的声音。。 林东宴讨厌别人的欺骗,所以江吟没打算瞒着他:沈唔 他刚说出第一个字,林东宴便猛地将他摁在瓷砖上,用嘴狠狠地咬了上去。 虽然江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吻,是嘶咬。 牙尖嘶磨着唇瓣,口齿里逐渐混进一股腥甜。 江吟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而是一浪高过一浪的窒息,林东宴喝醉了怎么跟条狗似的? 他用手推拒着林东宴,但江吟瘦胳膊瘦腿拿林东宴毫无办法。 林东宴不满足于浅尝辄止,顶开他的牙关,继续索取。 林东宴把灯打开江吟微弱的声音响起,紊乱的气息让他几乎站不住脚了。 林东宴好像没有听见,离开他的唇,停顿了片刻,又重新印了上去,这回却温柔了许多。 太黑了。说这句话时,江吟几乎带着哭音。 他怕这样的林东宴,也怕眼前的黑暗。 这一刻,林东宴所有的动作全部停了下来。 他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后缓缓站起身,绕过江吟的腰,打开浴池边上的灯。 浴室蓦然亮了起来,林东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初见光明,江吟脸上有一丝迷茫,直到双眼逐渐恢复焦距,迷茫才渐渐转换了后怕。 他推开林东宴,抹了把嘴角:嘶 林东宴给他咬破了。 江吟眉头紧紧皱起,抬头去看林东宴。当看到林东宴又黑又沉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时,江吟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口。 林东宴缓缓向他伸出手,在江吟防备的眼神,手指抵在了他被咬破的唇角。 疼吗?他低声问,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江吟紧皱着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喝醉的林东宴他没见过,比平时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林东宴没再说什么,又轻轻磨挲了两下他的唇角,便将手收了回去。 林东宴幽冷的视线从江吟脸上掠过,眼眸像一口古井,看似十分平静,却谁也猜不透这井之下掩藏着什么。 你分得清吗。林东宴的语气,不是在质问,而是平铺直述。 他向来惜字如金,不多说一句废话,可这句话的意思,江吟琢磨不透。 没有等到江吟的回答,他就转身离开了浴室。 林东宴到底喝醉没有?江时搞不明白。 等他收拾好了浴室,出来时,林东宴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西装。 西装大小合身,是他以备不时之需让下属提前送来的。 见他换上皮鞋准备离开,江吟皱眉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林东宴道:公司。 这么晚还要回公司? 江吟瞬间就猜到了,林东宴大概是不想在自己家里过夜而已。 林东宴有洁癖,江吟便也不勉强。 他看向茶几上纹丝未动的蛋糕,说道:今天是你生日,我买了蛋糕,你多少吃一点,然后我叫车送你回公司。 林东宴开门的动作顿了下来,他目光沿着门下滑,逐渐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借着客厅里刺眼的强光,看到手腕精致的腕表上,时间接近凌晨两点。 他扭动把手,背着光走出房门。 不用。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屋中落满沉寂。 江吟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沙发上一躺。 发生这么多事,好累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江吟反应不过来,生物也突然变得勤劳,他在沙发上躺了没几分钟,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吟八点过就醒了。 刚醒过来就发现沈雪言一个小时前给他发的一条短信: 学长,我的面试通过了,我们开学再见。 江吟盯着手机愣了足有半分钟。 这就意味着,从今以后,他要和沈雪言一起共事了? 这算什么? 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朋友还是同事? 江吟在短信页面停顿了数秒,最终并没有回复。 想起昨晚的事,江吟打算去探探口风,看看林东宴记不记得。 于是,他给林东宴打去了电话。 您好,林先生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的吗?接电话的是林东宴的助理。 想到林东宴平时比较忙,江吟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于是说:抱歉,我是江吟,你让他忙完了给我回个电话。 江先生?林先生交待过,您的电话我可以直接转交给他。 江吟道:不是急事,等他忙过了再告诉他吧。 好的,谢谢您的体谅,再见。 等林东宴忙完,大概要到半夜了。 江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从沙发上翻了个身。 果不其然,江吟等到傍晚,林东宴都没有回电话。 没等到林东宴的电话,倒是等来了学校的快递。 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资料落学校了,倒是听说前不久年度最受欢迎教师排名已经出来了。 江吟拆开快递一看,是一面红色锦旗。 他展开一看,锦旗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恭喜教师江吟荣获东川大学年度最受欢迎教师奖。 除了锦旗里面什么都没有。 江吟忍不住感叹道:一如既往地抠门。 这时电话响起,他拿起一看,是同为老师的孙迁打来的。 喂。江吟面无表情地把锦旗扔到一边,没有多稀罕这个奖。 江吟,我的年度勉励奖到了,是一面写着继续努力的锦旗,你的最受欢迎奖里面有什么啊。 江吟懒懒靠在沙发上:一面锦旗,没了。 什么东西??孙迁难以置信地大喊道。 江吟捂着耳朵,拿远手机:小声点儿。 孙迁收敛了些情绪,依然难掩震惊:你每节课预约名额爆满,咱俩比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结果送的玩意儿都一样?校长太抠了吧?去年还奖励两千块钱呢! 江吟倒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是来听课的。 孙迁默了默,说:对,他们下贱,他们馋你的身子。晚自习宁愿看你趴着睡觉,也不愿意来光顾一下兢兢业业讲题的老师。 江吟道:没办法。 孙迁叹息道:不知道其他奖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还有其他奖? 孙迁说:啊,什么年度榜样奖、年度优秀学生奖五花八门一大堆,不过都是同一个学生。 江吟心里咯噔一声,问:是谁? 孙迁瘪嘴道:林东宴呗,还能有谁。 哦。江吟了然点头,林东宴比他晚两届,还在读硕士,一般情况下不在学校。 分卷(4) 不知道林东宴的奖是什么,要不你问问? 算了,他不见得会说。 孙迁是江吟身边唯一知道他们的关系的人,但对于内情并不了解,自顾自地说:他应该还不知道是什么,大概要等他回学校自己拿。 听到这里,江吟眉头一蹙:他要回学校? 孙迁诧异道:他没告诉你? 嗯。 校长前两天还再炫耀,你竟然不知道。嘿,我就不相信,今年的欢迎会上,你还敢堂而皇之地打瞌睡。 江吟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他在法学系,跟我们艺术系有什么关系。 孙迁嗤笑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校长那么抠门,不得趁他在学校,去每个系上露露脸? 江吟: 居然有些无法反驳。 第5章 不安 挂断电话后,江吟在沙发上躺了几分钟。 林东宴、沈雪言,突然要撞到一起了,想想觉得有点头大。 林东宴这边倒没什么,他一向不干涉自己的行为。 只是,江吟摸不准沈雪言的意思,担心节外生枝。 江吟嗜睡,在家宅了半天,晚上吃了点东西,洗漱后就躺回床上。 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手机在耳边疯狂震动,给他吓得一机灵,迷茫的眼眸接触到房间的灯光,他渐渐恢复平静,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电话是林东宴打来的。 喂?江吟睡意惺忪地说。 林东宴忙了一天,声音里都透着疲惫:找我有什么事? 江吟显然忘记自己给林东宴打电话的目的,反而打起精神问道:你要回学校? 嗯。林东宴道。 参加新生欢迎会? 见他连续发问,林东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吟不以为意道,随后又问:这段时间你不忙工作吗? 不忙,下周一我来接你。 下周一就是开学的日子。 江吟住的地方离学校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眼睛缘故他没有考驾照,一般情况下都是打车,有时候林东宴顺路也会捎他一程。 不用了。江吟摇头拒绝。 林东宴沉默片刻,没给江吟说话的机会:收拾好东西。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吟默了默,以林东宴独断的性子,他大概只是在宣布这件事,而不是在询问江吟的意见。 从林东宴毫无变化的态度看来,昨晚他喝醉以后发生的事,应该是不记得了。 江吟也不在乎这些,干脆全部抛之脑后了。 后来的几天,江吟心血来潮给林东宴打过一通电话。 依旧是助理在接听,听助理说,林东宴天天忙到半夜,把手里头的案子资料准备得详细齐全,只等后续开庭就行了。 这样一来,江吟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 时间来到周一早晨,江吟接到林东宴的电话已经是七点半了。 他拖着行李箱下楼时,林东宴开着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 车身磨砂黑,黑得没有一丝亮度,和林东宴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冷漠又神秘,让人高不可攀。 林东宴坐在车里,透过黑色车窗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身姿挺拔。 随着江吟的靠近,后背箱缓缓打开。 江吟昨晚没睡好,随意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乱糟糟的头发被鸭舌帽压下去,脸色不怎么好,他把行李箱放进去,随后回到副驾驶的位置。 这时车窗已经摇下来一些,江吟正准备去拉车门,忽然瞥见林东宴不冷不热的脸,江吟的手一下就顿住了,想着惹不起躲得起,折身就走向了后排。 咔 他听到一声关锁声,没太在意,打着哈欠去拉后排的车门。 拉不动。 江吟无可奈何,瞥了眼后备箱。 于是江吟重新回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窗,对林东宴说:要不,你开一下后备箱? 闻言,林东宴偏头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有点无语。 他收回视线,没说什么,低头按了一个什么东西,副驾驶的门缓缓打开了。 既然他不介意,江吟没扭捏,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安全带。林东宴说道。 哦。江吟系上安全带,调低座椅,放了一个假,他天天熬夜晚睡,眼下正困,就把鸭舌帽取下来,放在怀里,准备再睡一会儿。 麻烦你了,我先睡一会儿。 身边没什么动静,江吟就把眼睛闭上了。 刚要准备睡觉,一个东西忽然飞到他的鸭舌帽里。 江吟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帽子里静静躺着一盒牛奶。 他摸上去,牛奶是温的。 与此同时,林东宴发动了车辆。 车里有面包。 江吟愣了几秒,才拿起牛奶对他说:谢谢。 江吟吃了点东西,就躺在副驾驶睡了一觉。 等他醒过来时,车熄了火,停在学校停车场里。 到了?江吟伸了个懒腰,声音低哑。 林东宴低头看着手表,嗯了一声。 几点了?江吟自言自语道,一边在座位上翻找手机。 十一点。 十一点?江吟怔住了,他打开手机确认,可不就是十一点吗。 是不是早就到了? 嗯。 江吟自己倒没什么事,但林东宴十二点之前要去校长办公室报道的。 你不是要去报道吗?叫醒我就好了。江吟道。 林东宴脸上依然没什么情绪,一边拔下车钥匙,一边取下安全带。 嗯。林东宴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 眼见林东宴下车,江吟没再耽搁,扣上帽子也下了车。 学校报道向来是最热闹的一天,停车场里停满了车辆,来来往往的学生家长络绎不绝。 在应接不暇的人群中,有一道身影格外鲜明。 男人穿着制作精良的黑色西装,衣服每一寸都熨得平平整整,流畅地贴着他的肌理线条,长腿在西裤的衬托下显得越发修长,边角严谨得没有一丝褶皱,就好像一本浑然天成的法典,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让人感觉到庄严和肃穆,以及一种非常强烈的距离感。 尤其是他深邃的五官,向来冷漠得雕像,路过的人都只敢悄悄看他一眼。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跟着一个与他风格迥异的男人。 那男人带着一顶鸭舌帽,浅褐色的头发从帽檐里溜出来,他耷拉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两只手懒懒地环抱在胸前,连脚步都有些虚浮,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 江老师!不远处,一个女生大方地朝江吟挥手。 江吟打了个哈欠,眼里盈着生理性的眼泪,往女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他上课时候经常坐在前排的女生,名字好像叫蒋忆。 你先去忙吧。江吟对林东宴说,然后停下脚步等女生小跑追上来。 林东宴黑眸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驻足站在江吟身边,似乎是要等他。 蒋忆气喘吁吁地跑到江吟面前,大眼好奇地在林东宴身上转了一圈,又用眼神悄悄示意江吟,好像在问他俩什么关系。 江吟没搭理她,反问道:不去报道在这里干什么? 蒋忆理直气壮地说:我报道了呀,现在准备出去玩。 江吟哦一声。 林东宴就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蒋忆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老师,你对学生可要热情一点。你知不知道,医学系新来了一个实习老师,长得可帅了,说不定明年最受欢迎奖就不是你的了。 江吟不以为意:我也不愿意要。 蒋忆瞪大瞳孔,把他的不在乎当做不屑,认真地说:你别不相信,预约他课的人已经爆满了。他姓沈,现在就在学校里,校长还专门让他接待医学系的新生,我听说刚报道第一天,教务处就收到了几十份转系申请,全都要去医学系。 江吟大概猜到了点什么。 姓沈的实习老师,不就是沈雪言吗? 行了,你去玩吧,我还有事要忙。江吟三两句把蒋忆打发走了。 林东宴脸色自始始终没有变化,女生走后也没和江吟打招呼,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江吟无奈地跟上去,好在林东宴走路的速度不快,他慢悠悠的步伐勉强跟得上。 林东宴,你去报道之后,我们谈谈吧。 这一路上,江时也不是什么都没想。 他原本觉得,自己和林东宴的关系会一直维持下去,可是沈雪言出现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都该和林东宴结束这段关系了,在事态变得更复杂之前。 听到他的话,林东宴脚步一顿,眼睫微微轻颤,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屈起,仿佛心里存在着某种不安:没什么可谈。 关于我们 江吟话说到一半,林东宴猛地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灼灼地看着江吟。 他的眼神太沉,仿佛不见星光的夜空,其中的黑暗快要将人吸进去,江吟到嘴边的话莫名有点说不出口。 半晌后,林东宴收回视线,好像眼睛里的深沉不曾存在过,轻描淡写地说: 这种状态很好,不用对彼此负责,又能满足彼此需求。 江吟欲言又止。 在此之前,他也觉得这种状态很好。 如果沈雪言没有出现,这种状态可能会继续维持下去。 亦或者林东宴垂眸看他,眸子里细微的情绪,让江吟看不懂:你不满足?如果你想要更多,我可以给你。 不是江吟下意识摇头否认。 林东宴眸光细碎,夹杂着某种不可言喻的低沉,逐渐下滑,声音也变得沙哑:既然如此,这件事不要再提。 他的态度不算强硬,却有着不容反驳的意思。 第6章 风波 江吟大概明白,林东宴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反正自己是个挡箭牌,能为他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吟懒散惯了,打了个哈欠,心想也不急于一时。 见他没有跟上来,林东宴回头看着他,眸光冷淡,问道:有问题吗? 江吟摇头,不徐不缓地跟了上去。 林东宴鲜少回学校,校长虽然抠门但对自己的窝十分挑剔,三天挪一次,林东宴等江吟一起,大概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校长办公室的位置。 把人送到校长办公室,他打了声招呼便想离开,谁知校长一下把他叫住:江吟正好你也来了,先别急着走啊。 闻言,江吟顿下脚步,他抱着膀子靠在墙壁上,眼神懒懒的,写了点排斥:校长,我还得回宿舍一趟。 校长是个秃顶老头子,圆滚滚的脑袋像一颗长着五官的卤蛋,精明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倒是一脸慈祥和善。但江吟看到他都发怵,觉得他一定没安好心。 不着急,先坐、先坐。 林东宴和江吟坐在沙发上,老头子坐在另一边。 他给两人倒了茶,边说说: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好茶,你们尝尝。 江吟摇头拒绝:不喝茶,喝了睡不着。 呦,老头子嗤了一声,你还有睡不着的时候?哪次老师开会,不是你一个人在下面呼呼大睡? 江吟一本正经地对老头儿说:校长,那您应该考虑自身原因,我听催眠曲都没睡这么熟过。 老校长摆了摆手,差点被江吟带偏了。 林东宴开口道:您有什么事? 老头子笑了笑,说:是这样的,你俩一个优秀老师,一个优秀学生,咱们这届新生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奔着你们来的。 所以呢?江吟直觉不好,坐直了身体,准备随时跑路。 新来的老师你们知道吗?人家上班第一天就在外面迎接新生,今年医学系又多了几十个学生,要不你们也去试试?秃顶校长笑得不怀好意。 江吟震惊地看着他,心想您老活糊涂了?居然敢让林东宴去迎接新生?不说林东宴自己愿不愿意,就不怕新生看到他直接吓跑了? 而且这么累的活,江吟才不愿意干。 就在江吟以为林东宴要直接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动上身,出乎意料地弯下腰,把茶杯端起来,修长是手指捏在陶瓷杯上,仿佛天生就是一体,玲珑剔透。 他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茶,随后缓缓将茶杯放下,半垂的眼帘遮住眼中情绪。 数秒后,他抬起眸子,淡淡看向校长,说:新来的老师,姓沈? 听他问出这个问题,江吟一颗心忽然提了起来。 他难道认识沈雪言? 老校长以为事情有望,面露喜气:他是姓沈,难道你们认识? 林东宴道:不认识,有位学生提起过。 是这样啊。老校长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江吟:沈老师好像是江吟的朋友,听说江吟在这里教书,才投了简历过来。 江吟想起来之前蒋忆的确提起过,于是他松了口气。 林东宴双手放在交叠膝盖上,听到这里,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颤动了两下 。 是吗。他语气淡淡,喜怒不明。 江吟有种莫名的直觉,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沈雪言比较好。 好在林东宴鲜少回学校,而且他们系别不同,就算住在同一栋宿舍楼也不一定能撞见。 林东宴点头,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分卷(5) 江时心里正庆幸着,林东宴再次开口:这段时间我不忙,可以留校学习。 老校长自然一口应下:好啊。 江吟脸色一怔,问道:你不回事务所吗? 不回去。 你今天过来不是什么都没带吗? 待会儿让人送过来。 江吟闭上嘴,有点无话可说。 林东宴则对老校长说:我要一间单人宿舍。 老校长巴不得他天天都在学校,当即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好: 老师宿舍正好空了一间,好像离江吟的宿舍不远,等你们接完新生,让江吟带你去拿钥匙吧。 老校长这个人精,在江吟和林东宴都没表态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帮他们决定了接待新生的事。 江吟立马看向林东宴,心想林东宴总不会答应吧? 谁知,林东宴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好。 江吟: 一点都不好。 就这样,老校长奸计得逞,乐呵呵地把两人送到门口。 两位辛苦了,晚上请你们吃饭。 江吟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下楼梯时,孙迁正急匆匆地往上跑。 他一眼看到了江吟,本来想打声招呼,结果发现江吟身边还站着林东宴,立刻垮起个批脸贴在墙壁上,给两人让路。 江吟看他满脸写着求你别和我说话,不禁有些失笑。 孙迁,你干嘛呢?他想逗逗孙迁,故意停在他面前。 孙迁牙关一紧,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江吟一眼,然后对林东宴说:你们先走、你们先走。 林东宴垂眸看他一眼,大概是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孙迁感觉自己浑身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不怪孙迁胆小,实在是林东宴社会经验太丰富、法庭上见过的世面太多、气场太强大,一点没有学生的样儿。 江吟好笑之余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孙迁。 闻言,林东宴朝孙迁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孙迁受宠若惊地抬头,笑出满脸褶子:我们只是朋友,没有很熟、没有很熟。 江吟: 没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吧? 林东宴又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江吟和林东宴虽是情侣关系,林东宴也时常带江吟出入一些地方,结识了不少林东宴的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但江吟几乎没有对他提起过自己身边的朋友。 兴许,林东宴真的从没在意过,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陪他维持这种表面关系。 可是,就算知道了,林东宴大概也不会在意。 我们先走了。江吟和孙迁打了声招呼,两人慢慢下了楼。 两人回了停车场,林东宴脱下西装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车里,接着解开领带,卷起衬衣袖口,到小臂的位置,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林东宴穿着洁白的衬衣,莫名多了一丝少年感。 江吟有点恍惚地看着他,穿西装和不穿西装的林东宴,完全是两个样子。 现在的他,更像沈雪言。 只是,比沈雪言少了一些人情味。 放好衣服,林东宴关上车门。 回身发现江吟正魂不守舍地看着自己。 好像正在透过他的皮囊,看着别人。 林东宴眼神带着些嘲弄:你分得清吗。 这已经是林东宴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江吟回过神来,眼神依旧有些恍惚:分得清吗? 林东宴没再说什么,收回视线,便往另一方走去。 两人走到校门口,往里延伸一百米,有一个很大的升旗台,旗杆上挂着国旗和东川大学的校旗。 升旗台下面围着一圈遮阳棚,每个遮阳棚面前立着各自学院的牌子,一眼看过去,五颜六色的遮阳棚下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一辆载满新生的大巴缓缓驶进学校,一大群人举着专业的牌子,大声吆喝,方便专业的学生认领,场面一度混乱到像在打群架。 江吟看到这么多人,心都麻了半截。 于是转头去看林东宴,他脸上是泰山崩于眼前的平静。 江老师!旁边突地冒出一个人,一把抓在江吟的手臂上。 江吟被她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发现是蒋忆。 你不是出去玩了吗?江吟问道。 蒋忆瘪嘴道:我路过这里,就被几个学姐拉过来帮忙了。 江吟了然点头,指了指身边的林东宴,对她说:那这样,你带学长去找法学系,我在这儿替你,然而你就去玩吧。 蒋忆胆怯地看了林东宴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拉住江吟的手,眼神像刺一样,蒋忆心中一惊,立刻把手从江吟身上缩回来,小声说:江老师和学长也要帮忙吗? 江吟无奈地说:校长安排的。 蒋忆一听,连忙摇头:江老师要帮忙的话,我也来帮忙,我先带学长去找法学系吧。 那随便你。江吟反正乐得自在。 随后他对林东宴说:她带你去找法学系,中午休息的时候,我陪你去拿宿舍钥匙。 在嘈杂的环境里,林东宴依旧冷静得像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目光掠过蒋忆,又看了眼江吟,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林东宴走了,江吟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他往四周看了看,挨山塞海全是人,谁是谁都看不清楚。 可当他一回眸,远远就能看清林东宴混在人群中的身影。 他跟周围的凌乱格格不入,脚步稳重坚韧,好像每走一步都胸有成竹,对待任何情况都有条不紊。 这是江吟最欣赏的品质。 江老师,呐!拿着牌子,去大巴那儿接人。 一个女生毫不客气地把牌子扔到他手里。 江吟懒懒收回视线,立刻板起脸,把牌子扔回去:不去。 女生一点不意外他的反应,笑嘻嘻地接过牌子:我哪儿舍得让你去,你就坐着当个吉祥物,负责养眼就行了。 江吟懒得反驳,走到遮阳棚下,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就打起哈欠,趴在桌边昏昏欲睡。 她们早知道江吟爱睡觉的德行,也不打算真的让他帮忙,就都没打扰他。 中午吃饭的时间,江吟准备去法学系找林东宴。 这会儿学生已经不多,法学系外面依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旁边几个系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签到,对比起来着实有点冷清。 学长,转专业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我想来法学系可以吗? 年级不同的话,以后可以和你一起上课吗? 江吟往近里凑了一点,发现被问题包围的人正是一脸平静的林东宴。 他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各种无聊的问题接踵而来,尽管如此,林东宴脸色不变,没有一丝不耐烦。 转专业去教务处。 可以。 我一般不上课。 看到这一幕,江吟情不自禁地想笑。 他刚准备喊林东宴走了,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长,你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吟一愣,僵硬地转过身子,看到一脸放松笑意的沈雪言 烈日炎炎下,沈雪言的出现带来了一股溪水流过般的清凉,就不深不浅地包围着江吟。 他忙活半天,却不像其他人晒得脸颊通红,依旧是平常的样子。 抱歉,早上太忙了,没有时间联系你。沈雪言充满歉意地看着他。 没事。江吟摇头,心里却在想,他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道歉? 在等人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面对沈雪言发出的邀请,江吟下意识摇头拒绝。 且不说他要陪林东宴去宿舍,更重要的是沈雪言的突然出现打乱他生活的平稳,江吟暂时适应不了。 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雪言可以表现得像没有这七年的时间一样。 我中午有事。 说完,江吟便看到沈雪言失落地垂下了眸子。 他咬了咬牙尖,最终添上了一句:晚上吧。 就算作为七年不见的朋友,江吟也该请他吃顿饭。 江吟这样说服自己。 沈雪言一听,顿时扫去脸上的阴霾,嘴角扬起一抹欣喜的笑,仿佛能和江吟吃一顿饭已经非常满足了。 好,那我陪你等人。沈雪言道。 他摇头拒绝:不用。你今天肯定累了,快去吃饭吧。 沈雪言一愣,忽然埋下头,和江吟四目相对,忽然微微俯身,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清澈眸子映入期待的笑意:学长,你在心疼我吗? 微风吹起他软黄的头发,眼里那点薄光看得让人为之一动。 江吟心跳一滞,开口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沈雪言的眼睛越过自己看向了身后。 旋即,沈雪言眼里的笑意瞬间冻结。 江吟眉头一皱,顺着他的眼神往后看。 原来,就在江吟身后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东宴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他神色沉沉,站在原地,一错不错地看着江吟。 那眼神太沉重,仿佛积压已久的雪山即将崩溃。 与此同时,他听到面前的沈雪言说话了,声音如同冰泉,冷入肺腑: 他是谁。 第7章 聚会 那一瞬间,江吟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 他们难道认识? 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江吟却觉得自己周身气温骤降到冰点。 感觉像两座互相对望的雪山,大面积雪崩朝着江吟一个人涌来。 我朋友到了,你先走吧。 江吟察觉不对劲,回头对沈雪言说。 沈雪言眸子从江吟脸上扫过,里面盛着凉意,却没有任何动作。 与此同时,林东宴大步朝两人走来。 在紧张的气氛里,江吟几乎要窒息。 沈雪言眼神冰冷,像有几分责备和质问,江吟在他注视下,疑惑着、迷茫着,却还是错开了视线。 你和他沈雪言音色泠泠,语气凝重。 话说到一半,林东宴走到了江吟的背后,他用手死死扣住江吟的手腕,手指非常用力,卷起的袖口下,隐约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即使如此,当江吟回过头时,从林东宴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 他突地把江吟拉进怀里,从后背揽着江吟的身体,一只手按着他的腰,有一种在圈出自己领域的感觉。 带我去宿舍。林东宴冷冷道。 他的语气不留有转圜余地,不容江吟拒绝 沈雪言低眸看向江吟被握住的手,好像有点明白,他们之间关系似乎并不亲密。 这就是,学长的男朋友? 不知想到什么,沈雪言很快恢复如常,他温善地朝江吟笑了笑:学长。 喊出这两个字时,他语气暧昧不清,像是刻意如此,但仔细品味又和平时没有区别。 林东宴加重语气,带着几分咬牙意味:带我去宿舍。 沈雪言眼神意味深长,随后向江吟挥了挥手,说话 既然你朋友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上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江吟手腕快被他捏断了,见沈雪言离开,江吟才松了一口气。 林东宴看着沈雪言离开的背影,眼底埋下一层阴霾。 片刻后,他松开手,再次重复道:带我去宿舍。 江吟抬起手腕一看,已经青了一片,他拧起眉头,面对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林东宴,没再说什么,点头应道:好。 路途中,江吟试探性地问:你和他认识吗? 林东宴走在他前面,听到话后没有回答。 拿到钥匙回了宿舍,林东宴没有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 平时林东宴虽不爱多话,但只要江吟问,就算只回答一个字,他多少都会理一理,而今天江吟反复问了他几次,他一个字都没回答。 走到他的宿舍门前,江吟心里有些不安,于是他解释道:他叫沈雪言,是我高中时候的学弟,我们七年没见了。 江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他只是因为林东宴的反常在解释。 林东宴依旧没有说话,他站定在门前,用钥匙打开房门,接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在江吟以为他要直接关门的时候,他忽然扶住门框,目光尖锐犀利:仅此而已? 可当他问完,根本没有给江吟回答的机会,手重重一推,房门便嘭的一声关上了。 江吟张了张嘴,又把头垂了下来。 他浑身像泄了气的皮球,往走廊的墙上一靠,或许是心里作用,呼吸都加粗了不少。 江吟实在太讨厌这种紧张的氛围。 按理说,他心里很清楚,他们对彼此都抱有目的性,不会产生感情,就算林东宴知道自己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沈雪言,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 可是,林东宴对待这件事上的强势,让江吟心里产生了动摇,他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空旷的走廊,传来江吟沉重地叹息。 今天消耗的精力实在太多,江吟抬头看着对门的1204,又叹了口气,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他打开房间,扑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夜幕悄然降临,路灯像一座小小的灯塔,将微弱的光芒撒进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寂静,微光洒在地板上,隐约照出周边的轮空,是一间简单的一居室。 纱纱。 房中响起衣物摩擦声,床上一个轮廓在黑暗中动了一下。 分卷(6) 嘀嘀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在静谧的环境中传来,十分刺耳。 轮廓伸出一只手,在床上四处摸索,最终摸到发出声音的手机,胡乱滑动后,扣在脸上。 喂。他声音沙哑极了。 学长,校长请客我都不领情,一直在等你联系我。对话那边是沈雪言失落的声音。 嗯?江吟骤然从被窝里翻起来,房间里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江吟凭记忆打开床头上的灯,在强光的刺激下,眼前逐渐恢复了光芒。 他拿远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想起中午说的话,江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今天有点困。 沈雪言叹了声气:学长,我忙完一天,饿着肚子在等你。 江吟一听,心里不免愧疚,赶紧爬下床,一边穿鞋子一边说:我马上去找你,你想吃什么? 听说学校附近有家川菜还不错。 好,我请客。 挂断电话后,江吟洗了把脸就匆匆离开了房间。 一出门,想起林东宴就住在对门,不知道他吃过晚饭没有,不过林东宴时间观念强,应该不会把晚饭拖到现在。 去找沈雪言的路上,他抽空看了眼微信消息,一个小时前孙迁给他发微信,说校长请客吃饭。 江吟回复:晚上和朋友约好了。 没过几分钟,孙迁回复:林东宴都到了你不来? 江吟:少一个人蹭饭,校长偷着乐呢。 来到教师宿舍一楼,江吟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学长。 路灯洒在沈雪言身上,像落下了一层细雪,好看得像一副画。 江吟小跑到他身边,第一时间道歉:抱歉,我睡过头了。 沈雪言温笑道:没关系。 他长睫微垂,嘴角擒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我习惯了不被你重视。 不是。江吟拧起眉心摇了摇头,我真的只是太累了。 沈雪言看着他的反应,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学长,我和你开玩笑的。 总之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沈雪言忽然看了他一眼,表情专心,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在江吟疑惑的眼神下,拨了拨他鬓角睡乱的头发,然后爽朗地笑起来:没关系,更久的我都等过。 江吟心脏一颤,捂着被他碰过头发,立刻往后退开,拉开了自己与他的距离。 沈雪言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笑吟吟对他说:我饿了,我们走吧。 一路上,沈雪言和江吟聊了点在国外的事。 江吟心里却想着其他事,他觉得今天沈雪言见到林东宴的反应很奇怪,他想问为什么,又觉得沈雪言应该不会回答。 就这么走着,身边的沈雪言突然不动了。 江吟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问:怎么了? 沈雪言垂着眼帘,脸上没什么情绪: 学长有什么在意的人了?为什么跟我说话总是心不在焉。 江吟摇头道:没有。 沈雪言顿时笑逐颜开:学长,那以后听我说话可不可以认真一点,不要发呆。 江吟看着他眼尾的笑,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 他点头道:好。 沈雪言的笑,他依然喜欢。 像是初雪后,天空的一缕阳光。 沈雪言得到答复,眼中笑容更满,像是盛着灿烂的星河。 学长,你和你朋友很熟吗?沈雪言状似无意地问起。 都说是朋友,一般人怎么会问熟不熟? 江吟没想太多,这样安静地待在沈雪言身边,让他不愿意去思考别的事。 所以,他答非所问:我不了解他。 对于林东宴,他的确不了解。 他的回答似乎让沈雪言很满意:那就好。 走到川菜馆外,一个人靠在门口的石柱上,看见江吟出现立刻挥了挥手:江吟、沈老师?你们不是不来吗? 路边光线并不强,江吟压根没看到这里有个熟人。 孙迁?江吟惊讶道。 孙迁嘴角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来得太晚了,我们都快吃完了。 沈雪言似乎不认识孙迁,听见他和江吟打招呼,才逐渐反应过来,低声问道:校长在这里请客吃饭? 他问的声音小,孙迁没听到。 江吟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都已经走到这里,现在离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江吟不由得叹了口气。 孙迁见他们面面相觑,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对江吟说:你是不是来接林东宴的?今晚他被灌了很多酒,应该是喝大了。 灌酒?江吟脸色一僵,谁敢给林东宴灌酒,活得不耐烦了? 快带我进去。江吟面色凝重道。 你着什么急。孙迁很少见他这么有精神,不由调侃道:担心他们欺负林东宴啊? 学长沈雪言抿起唇瓣,想伸手去拉他,我们换个地方就好了。 江吟回头笑了笑,说:抱歉,下回我再请你吃饭吧。 孙迁带着江吟二人走进包厢里,刚走到门边就听见一个人在嚷嚷: 林东宴,我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但我他妈真心实意地佩服你。今晚你别想着走,不把你喝倒,我今儿把名字倒过来写! 江吟一听,头皮都麻了。 他被林东宴带去参加过不少重要的酒会,在酒桌上就没人敢这么跟林东宴说话。 他心想在事态变得糟糕之前,得想个理由把林东宴带走。 于是,江吟推门而入。 砰 酒杯相撞的声音,很快被老校长的高谈阔论盖过。 那可不,林东宴毕竟是我一眼看中的学生。 江吟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 男人靠在椅背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喝完一杯,旁人立刻又为他斟满一杯,他却没有反应,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林东宴你有种,七八瓶下去脸色都没变。 江吟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林东宴居然喝了这么多酒? 江吟你来了? 有人发现了江吟,林东宴听见声音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朝他看来,目光在江吟身上停了一秒,紧接着便挪开了。 沈雪言跟在江吟身后走了进来。 沈老师?你们一起来的啊? 林东宴好像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兴趣,低着眉眼,将酒杯抵到嘴边,一口给灌了下去。 喝完了,没人给他斟酒,他便自己倒了一杯。 学长,我们去那边坐吧。沈雪言指了指角落里的两个空位。 江吟看了林东宴两眼,有点迟疑。 孙迁见状,大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朝江吟使了个眼色: 往哪儿去你?林东宴身边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呢。 第8章 窒息 见江吟没有动作,孙迁啧了一声。 他把江吟拉到跟前来,攀着江吟的耳朵说:你俩不用避嫌,正常人都看不出来。 江吟无语地看他一眼,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是在避嫌? 而且你没发现林东宴今天很反常吗?他一点都不想去触霉头。 孙迁完全没看出他的意思,还把他往林东宴的方向推了一把,说:快去,看着点儿他们别喝太多,明天还上课呢。 说完,他似是怕亏待了沈雪言,立刻朝沈雪言走去:沈老师,来,我陪你喝两杯。 沈雪言没有搭理孙迁,浅淡的视线在江吟脸上停了几秒,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缓缓移开视线,轻轻点头 江时回过神来时,沈雪言已经坐进角落里,而林东宴又喝了不下三杯酒。 江吟认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到林东宴身边。 江吟你来了?快、快陪我们喝两杯。说话的人是个体育老师,平时爱好就是喝酒。 江吟摇头谢绝:这酒度数太高了,我不喝。 说话间隙,他垂头去看林东宴。 林东宴靠在椅背上,脸色和平常别无二致,眼睛半阖,盯着手中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喝酒时林东宴是侧着身子,一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挡住了江吟的去路,他想过去就必须跨过这条腿。 江吟揣摩着林东宴的情绪,此刻是开心还是不悦?或者说和平时一样,没有情绪? 可是,江吟从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无奈之下,江吟压低上身对他说:林东宴,你把腿收一收,让我过去。 林东宴不紧不慢摇晃着酒杯,两三秒之后,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清明得像一汪泉水,分明没有一丝醉意。 但江吟不敢确定,他到底醉没醉。 跨过去。林东宴喝了太多酒,声音低哑。 与此同时,饭桌的另一方。 孙迁发现江吟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孙迁本来觉得江吟冷落了沈雪言,专门坐他旁边陪他说话,结果好家伙,不管孙迁说什么,沈雪言总能在两句话之内堵得他无话可说。 孙迁干笑着试图再次缓解尴尬:一整晚上林东宴都没有开过口,见到江吟他可总算是开口了。 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找话题。 闻言,一直反应平淡的沈雪言怔了怔。 他长睫微垂,随后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人,目光像冷冷的刺。 江吟眉梢一抬,眼神落在林东宴的脸上,心中了然。看样子,林东宴是真的醉了。 他生日那天也喝醉了,但江吟没敢细看。 于是,江吟旁若无人地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 林东宴和平时的样子并无区别,只是当江吟凑近时,他的瞳孔往外放了些,显得有几分迷茫。 同学。 不出意外的话,林东宴酒醒后会断片。 难得一个可以拿捏他的机会,江吟当然要好好把握。 所以,江吟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那双眼里的迷茫,瞬间变成了错愕。 终于看到了点和平时不一样的林东宴。 江吟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故作苦恼地说:喝了这么多酒,不要给老师惹麻烦啊。 说罢,他又拍了拍林东宴的腿,笑吟吟地说:让开。 这回,林东宴没再刁难,他垂下眸子,乖乖把腿收了回来。 江吟坐进位置里,一抬头就看到沈雪言和孙迁正看着自己。 沈雪言见他看来立刻露出笑脸,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是低落和受伤。 他勉强的笑,让江吟皱起了眉头。 实在太不对劲了,江吟没办法把他当做普通朋友。 席间,江吟实在受不了包厢里的气味,打算去外面吹吹风。 刚站起身,一直背对着他的林东宴闻声回头。 去哪? 江吟耸了耸鼻梁,实话实说:这里酒味重,出去吹吹风。 林东宴一般不会限制江吟做什么。 听到这话,林东宴埋下头,没再说什么。 走出饭店大门,晚风徐徐吹在脸上,将鼻尖烦闷的气息吹散。 江吟不由地深吸了一口。 他向来不参加聚会,只是偶尔陪林东宴去一些地方。 可是,林东宴喝酒向来点到为止,也不喜欢身上沾有酒味,今晚却一直在喝。 学长。一道声音响起,江吟靠在柱边回头一看,是沈雪言。 江吟愣了愣,又一次错开了视线:吃饱了吗? 沈雪言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 学长,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喝醉酒吗?沈雪言站在他旁边,眼神有些探究。 不能说讨厌,只是不太喜欢而已。昏黄的灯光下,江吟目光落向了别处。 那为什么沈雪言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江吟偏头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雪言抿了抿唇,神情犹豫,却摇头没再说下去。 良久,他说:学长这几年谈过恋爱吗? 江吟目光一滞,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和林东宴的关系,听上去是情侣,可远远说不上恋爱。 谈过。 说不上恋爱,但是在一起。 而且,他不想让沈雪言觉得,自己还没彻底忘记他。 沈雪言仿佛看出他的想法,眼神意味深长: 学长,没有感情的话,不算恋爱。这样,学长你谈过吗? 如果没有感情的话,江吟没有。 在沈雪言直白的目光下,江吟摇了摇头: 大概没有吧。 江吟也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你呢? 江吟的眼神很坦率,没有刻意期待,也没有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结果,仿佛他只是想知道,仅此而已。 江吟的确没想太多,他只是觉得沈雪言当初不喜欢自己,总会喜欢别人的吧? 沈雪言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 学长,如果我说有呢? 江吟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眼里甚至带着点笑:都过了这么多年,谈过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沈雪言脸色沉得像水:你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江吟不解地反问。 沈雪言抬眸直视他,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分卷(7) 江吟嘴角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他态度一下冷淡下来。 这种事,不正常吗? 沈雪言默了默,再说话时,眼神淬着柔和的光线:从感情的层面来说,这七年里没有,未来的七年除了你,大概也不会有。 这番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话,江吟却只觉得讽刺。 一个人连见他一面都不肯的人,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些话,谁会相信? 江吟、沈老师,你俩又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孙迁不知何时从后面蹦了出来,江吟收起情绪,回头发现老校长和其他人都陆续走出了饭店。 林东宴走在人群之中,身材太过显眼,江吟一眼就看到了他。 无论和沈雪言会以什么身份相处,江吟似乎都不应该继续维持和林东宴的关系。 要找个什么机会跟他说清楚呢? 林东宴眼神黑得浓郁,在人山人海里,锁定在江吟身上。 他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江吟身边。 滚烫的手掌贴着江吟的皮肤,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林东宴?江吟猝不及防被拉进他怀里,鼻尖闻到一股酒香。 跟我去拿行李。林东宴防备地看了沈雪言一眼,随后拉起他大步流星往前走。 江吟只好回头跟大家说了声不好意思,没有顾得上沈雪言,任由着被拉走了。 孙迁靠在沈雪言身边,啧啧叹息道:林大律师好像不太开心,难得一见啊。 沈雪言抿紧薄唇,神色晦暗不明,垂在身侧的手却捏成了拳头。 江吟被他一路带到了停车场。 林东宴,你把手松开。一路上,江吟已经重复过很多句,林东宴对此充耳不闻。 他不理江吟、不跟江吟说话、走路非要走在江吟前面,偏偏,就是不肯松开江吟的手。 林东宴抓着他的手腕,打开后备箱,把白天江吟放在车里的行李箱提出来。 然后回头,眼神幽幽地看着江吟。 江吟无奈地任他看着。 他发现林东宴清醒的时候和别人不太一样,喝醉了也跟别人不一样。 他的行为说不上疯,就是很莫名。 别闹了,我们先回宿舍,明天还要上课嘶! 江吟说着说着,一只手突然袭上他的脸,在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 江吟捂着被他掐过的脸,惊讶地看向他。 林东宴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当江吟看来的时候,他眼睛微眯,竟然有几分得意的情绪。 江吟明白了他的意图,捂着脸啼笑皆非:我掐你没有这么重。 林东宴歪了歪头,两手插进裤兜里,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吟,似乎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噗江吟从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他,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他一边拖过行李,一边对林东宴说:原来,喝醉的人也没那么可怕,你就挺可爱的。 江吟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比你清醒时候可爱多了。 要是你平时也这样,我就不会那么为难了。江吟叹息道。 为难?林东宴不解地看着他。 江吟点点头:我跟你提过,我有个喜欢的人,曾经表白被拒绝了,现在他回来了。虽然,我没有打算跟他发展什么 林东宴站直身体,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可是,我想是时候结束我们的关系,我试探性提过,你的态度让我有点不知所措。路灯下,江吟笑得有些无奈:其实我很胆小,所以在你喝醉之后,我才会光明正大地跟你说。 林东宴只是看着他,抿紧了唇瓣。 如果明天你能想起来,我们就分手,好不好?江吟神色认真地说。 停车场里陷入片刻的死寂。 夜风吹着周边树木,倒影像张牙舞爪的巨兽,快要将林东宴吞噬下腹。 窒息。 第9章 哦豁 林东宴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江吟的眼神变得冷漠又锐利,和平时几乎没有区别。 最终,林东宴从江吟身上挪开了视线,迈着不轻不重的步伐与江吟擦肩而过。 擦肩一瞬,他声线如同寒霜,重重压在江吟的心头: 我不会再喝醉了。 江吟瞳孔涣散,怔愣地回过身。 林东宴挺拔的身影逐渐远去,与墨色天空融为一体。 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 回到宿舍后,江吟睡意全无,坐在电脑前画了半夜的线稿,直到凌晨四点才睡去。 然而第二天有节公开课,他手机调了七八个闹钟,才勉强在九点之前醒过来。 江吟穿了件黑色短袖,戴着一顶鸭舌帽,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了宿舍门。 嗯,我知道了。 门一拉开,江吟泪眼朦胧地看向对门。 那门前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此刻正一边用耳机打电话,一边低头整理袖口的纽扣。 男人也发现了江吟,波澜不惊地眸子从江吟身上扫过,旋即没有波动地移开了视线。 表现得没有一点异常,看来果真没记住昨晚发生的事。 江吟心中叹了声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早。 林东宴系上袖口,回身将门关上,随后像往常那般,朝江吟浅浅点头就大步流星而去。 江吟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也把门关上。 这就是他和林东宴正常的相处模式。 等江吟慢吞吞地走到教学楼时,预备铃已经响起。 来的途中他买了两个包子,正啃着包子往教室里走。 走到教室门外,侧耳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你神经病啊?这俩位置一直是我们在坐,大家都留着,就你他妈脸皮厚。女生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听得江吟眉心紧紧皱起。 他最讨厌这种声音。 透过门缝往里看,是一个妆容精致、打扮成熟的女生在骂座位上的人。 座位上,一个小女生怯懦地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揪着衣服,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可是只有这里有位置,你们也没有提前占 周围人神色唏嘘,却碍于女生气势汹汹,都没敢说话。 女生不耐烦地抓起小女生的衣服:谁管你啊?这俩位置早就是我们的了,你赶紧给我起来。 小女生劲不大,一下就被揪起来。 气势凌人的女生便带着同伴坐了进去。 江老师讲课最喜欢站这个地方。女生道。 同伴大笑:你还贼心不死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开着玩笑,全然不顾被她们拉到走道上的小女生。 小女生捧着书局促地站在走道里,一张脸已经变得青白无比,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紧接着,一本书放在了她的怀里。 同学,帮我拿一下。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到来人戴着鸭舌帽,此刻轻微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江老师?小女生失神地呢喃道。 阶梯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头。 只看到,向来慵懒的江老师,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他垂下头,看向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两个女生,神色肃穆,语气凝重:你们两个,出去。 两个女生懵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教室里其他人也呆在原地,他们上了一学期,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江老师。 见两人没有动作,江吟不耐烦地叩响桌面,加重语气:没听清楚吗?我让你们出去。 其中一位女生眼眶霎时就红了。 江吟眼神淡淡,语气平静:我的课堂上,不需要你们。 女生脸皮薄,眼泪顿时刷刷往外落,江吟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两个女生跑出教室后,江吟从小女生手里拿回书,朝她扬头说:坐吧。 江吟走到讲桌前,把书放在桌上。 他两手撑在讲桌边缘,脸色不见丝毫好转,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大家都是成年人,也该懂事了。江吟目光略过座位上的所有人,这样的事,不要再在我的课堂上发生。 相安无事地上完课,江吟没等铃声响完就走出了教室。 他走得脚步不快,不一会儿就被后面赶来的人叫住。 江老师。小女生喘着粗气勉强追上他。 江吟回头一看:怎么了? 小女生脸颊红通通的,感激地朝他弯下腰:谢谢您! 江吟不禁失笑:不用谢,我是你的老师。 小女生揪着衣角,神色紧张:我我可以要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江吟怔了怔,他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随时可以到办公室找老师,明白吗? 这番话,已经是很明确地拒绝了。 您是一位好老师!是我遇见过的最好最好的老师!小女生眼眶一红,两颗圆溜溜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江吟松了一口气,表情松懈下来,打了个手势:我先走了。 同一时间,校长办公室内。 同为艺术系老师的胡一敲了敲门,对里面说:校长,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老校长道。 胡一走进办公室,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林先生,你好。胡一当然认得此人是谁,旋即便打起了招呼。 林东宴眸色较浅,看他一眼,没有应答。 老校长望向他,问道:有什么事? 胡一想起正事,忙走到校长身边,说:我听说,江吟今天在课堂上,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羞辱了一个学生。 老校长摸了摸秃秃的脑袋,余光瞥向林东宴。 只见林东宴俯身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老校长眯起精明的眼睛:怎么回事? 胡一拧起眉头,做思索状:好像是因为几个女生抢座位,他不知道为什么偏袒其中一个女生,把另外两个赶走了。 老校长听出他话里有话,故而问道:你的意思是? 胡一观察着老校长的脸色,犹犹豫豫地说:江老师向来受学生欢迎,您也是知道的。我还曾听说,他与几个女学生关系不清不楚,今天又刻意偏袒 胡一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留足了想象空间。 校长,您说要是传到外人嘴里,这不是有损咱们东大的清誉吗? 老校长眼睛一转,突地把问题抛给了林东宴: 东宴,你怎么看? 林东宴放下茶杯,抬起眼帘看向胡一。 那眼神太冷淡,一丝情绪都没有。 有证据吗? 啊?胡一被他冷不防地问懵了,忙道:我也是听说。 林东宴眸光下滑,语气平静:那他偏袒自己的学生,有问题吗? 胡一没见过林东宴几次,倒是听说了不少。 如此直面林东宴,有种与他法庭上对峙的感觉,胡一潜意识里撇开了视线,干笑道:照林先生的说法,似乎是没问题。 老校长打起圆场:胡老师就是疑心重,子虚乌有的事千万不要轻信啊。 胡一连忙点头说是:没别的事我先不打扰二位了。 胡一在林东宴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往外走,结果刚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了孙迁。 呦孙迁吊梢着眉,阴腔怪调地说:胡老师,又来打小报告呢? 江吟买了点东西回宿舍。 昨晚的稿子没画完,江吟戴着副黑边眼镜坐在电脑前。 他平时懒散惯了,面对什么都无精打采,只有拿着画笔的时候,才会聚精会神一点。 这是江吟从小养成的习惯。 从爷爷那辈开始,家里出了好几位有名的画师,江吟也只对绘画感兴趣,别的事都提不起兴趣。 嗡 手机响起,江吟眉头轻蹙,白皙的手指放下笔触,拿起电话。 喂。 江吟连上耳机,又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埋头在数位板上画稿。 江吟,我去校长办公室商量新生欢迎会的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孙迁一惊一乍地说。 嗯?江吟被他打乱思绪,笔尖停顿下来。 胡一那家伙又来找校长告你的状了。 随便他。江满不在乎道。 从江吟刚进学校的时候,胡一就一直和江吟作对。 孙迁得瑟地说:他告状的时候,林东宴就在办公室里坐着呢。在林东宴面前给你穿小鞋,他是不是不想混下去了。 闻言,江吟停下动作。 提起林东宴,就想起昨晚的事。 江吟叹了口气,说:孙迁,我和林东宴的关系,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孙迁不以为意道:你害什么羞?你和林律师关系不好,那谁和他关系好。 江吟道:孙迁,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关于我和他,就好比胡一在校长面前告我的状,其实林东宴不会有一点反应,对他而言,我的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孙迁当然是不信:你别胡说。 江吟十分坚定:这就是事实。 孙迁语气忽然变得严肃,问道:江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林东宴了? 分卷(8) 他问得这么直白,倒让江吟愣了一下。 嗯,是。旋即,他轻轻应道。 江吟以为他这么问,是因为看出了点什么。 却没想到孙迁义正言辞地说了句:江吟,你这么做不对。 前两天我就想问,才短短一年,你对林东宴就腻了? 江吟无语,刚想解释点什么,突地听到孙迁震惊地叫了一声。 卧槽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紧张到舌头打结: 我可能要无了你男朋友可能要暗鲨我。 第10章 隐晦 江吟握笔的手在数位板上重重画了一笔。 孙迁?江吟提起呼吸,赶紧放下手中的地方,拿起手机一看,孙迁已经在慌忙中挂断了电话。 江吟脸色一木,不会正巧被林东宴听到了吧? 虽说他们有名无实,但被孙迁误以为江吟腻了林东宴,无论是谁都不会开心吧?更何况是林东宴这种有头有脸的人。 江吟脸一苦,心都麻了半截。 孙迁胡乱掐掉电话,牵起一脸笑容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依旧穿着轻薄西装,气宇轩昂,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定定看着孙迁。 完了,这他妈要怎么挽回局面? 林东宴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记恨江吟吧?就凭他的手腕,要搞死一个江吟还不容易? 孙迁肠子都悔青了。 却见林东宴停在原地,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林先生,我、我和江吟开玩笑呢。孙迁声音都虚了,他感觉自己双腿在发软,特别是直面林东宴的时候,那张一看就很严肃的脸,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林东宴眸光浅浅,抿了抿唇,盯着他一言不发。 孙迁瞧不出他的喜怒,只能暗自揣测。 他想,是个正常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吧?最近他们感情出了点问题,孙迁要不干脆趁这个机会帮他们重归于好? 而且他觉得林东宴不像会哄人的样子,抓不住江吟的心也情有可原。 要不,我教教他? 咳这么想着,孙迁心中的紧张消减了不少:林先生,江吟性格比较闷骚,他可能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告诉你,其实吧,他是喜欢你的,就是觉得你不会哄人。 林东宴听完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可是,他也没有走开。 这对孙迁来说无异于是个鼓励,他以为自己说对了,继续说:江吟不喜欢主动,你就得主动。多跟他说说话、多陪陪他,情话他也喜欢听,时不时再做点亲密的事,他准对你死心塌地 他说着说着,发现林东宴已经转身走了。 看不懂林东宴的脸色,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孙迁住了嘴,注视着林东宴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后叹息道:江吟,我就做到这份上了,你自求多福吧。 江吟坐在窗前,突然感觉一道冷风吹来,吹得他浑身一个战栗。 他发怔地看着屏幕上画到一半的图,脑子里一点灵感都没有了。 江吟扑回床上,把头埋进被褥里,良久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十五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咚 江吟大概率能猜到是谁,从床上撑起上半身。 他穿着拖鞋去开门,门一拉开,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来人。 林东宴,你怎么来了。江吟木着声音说,虽然他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 林东宴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他就来兴师问罪的。 男人站在门口,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怎么了?江吟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林东宴看向他身后,语气沉稳:来坐坐。 请进。江吟反应过来,离开退到一边,给他让出通道。 林东宴迈开长腿走进他的房间。 教室宿舍很宽敞,有独立的厨房、洗手间,然而江吟的房间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只有一张床看得出有人住的样子。 坐。江吟拉开电脑桌前的椅子,一边揣测着该怎么解释。 林东宴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这时才缓缓将视线移到江吟身上。 那感觉就像检查作业的班主任,江吟不喜欢这种感觉。 早上怎么回事。林东宴问道。 早上?江吟愣了半秒,没反应过来。 林东宴睨他一眼,说:听说你羞辱了一个学生。 闻言,江吟狐疑地看着他。 林东宴和他向来是各管各的,关于自己的事,林东宴一般不会多问。 林东宴好似没注意到他的疑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江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解释道:学生发生了点争执。 嗯。林东宴点点头,却没了下文。 江吟无奈极了,在自己房间坐立不安,他搞不明白,林东宴来找他到底要干什么。 以前,江吟和他相处虽不说融洽,但也自在,现在可能是因为心虚,他总会不自觉的紧张。 他只能靠猜:孙迁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以为我不喜欢你了,所以在开导我。 林东宴缓缓垂下眸子,神情没有平时那般强硬。 半晌后,他眼帘微抬,深邃的眸子直视江吟:他这么以为,也没错。 江吟松了口气,林东宴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所以江吟点头附和道:对,本来我们俩关系就是这样,挺无聊的。 林东宴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沉如水:无聊的事能给彼此带来利益,不是挺好吗。 江吟喉头一哽,现在局面有点难搞。 以目前情况来看,江吟不好跟林东宴提分手,总有种自己利用完他,就将他无情抛弃的感觉。 江吟窥视着林东宴的脸色,试探性地问: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要不然,趁此机会跟他挑明?不如自己告诉他真相,快刀斩乱麻。 江吟重重地吸了口气,犹如破釜沉舟一般:林东宴,我有点事想 他话说到一半,林东宴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江吟耐心不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又被林东宴打断,他语气不由严肃起来。 林东宴阴沉的眸子朝他看来,江吟只觉得后背一凉,端起的气势顿时丧失了大半。 跟你说说话。 林东宴冷淡地说出这句话,接着留下一脸错愕的江吟,离开了房间。 听错了吗? 林东宴说来找他干什么? 听错了吧。 一定是。 中午十分,江吟吃了点东西,收到了沈雪言的短信。 沈雪言:学长,我第一次上课,可以请你来旁听吗? 学院里每个实习老师都会请其他正式老师旁听,据说效果不错的话可以提前转正。 江吟抱着手机翻了个身,心想反正下午也没课,于是回复:几点钟? 江吟脑海里想的是,医学系的老师都要穿一身雪白的大褂,沈雪言皮肤白,气质好,应该很适合。 沈雪言:两点。 江吟:好,晚上想吃点什么,请你? 沈雪言:等学长过来再说,这回我不想再被打扰。 时间接近两点时,江吟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走。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沈雪言和一位女老师并肩上了楼。 江吟想追上去,奈何沈雪言两人走进了楼梯拐角处,他只好加快步伐跟上去。 沈雪言神色浅淡疏离,但即使再不愿意说话也不会让旁人难堪。 女老师脸上挂满了笑,和沈雪言交谈的时候眉飞色舞,看上去非常开心。 沈雪言反应始终平淡无奇: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当然了!噫江吟!女老师上楼时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江吟,于是趴在扶手上大方地朝他挥了挥手:江老师,你怎么到我们医学系来了? 看到江吟,沈雪言眉眼间的疏离消失不见,嘴角扬起一个恰当好处的弧度:学长,你来了。 学长?女老师疑惑地看着二人。 江吟加快步伐追上两人,他的目光在沈雪言身上落了一秒,他想得没错,沈雪言果然很适合这身衣服。 江吟很快移开视线,解释道:他是我高中的学弟,我来听他上课。 哦,两位关系真好啊。女老师感叹道。 还行。江吟道。 走到三楼,女老师向两人告别离开。 楼梯间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江吟一不注意差点被撞倒,还是沈雪言从后面扶了他一把。 学长小心。沈雪言手掌扶住他的腰,让他站稳身体。 谢谢,我没事。江吟把他往外推了一些。 往上走的同时,江吟问他:第一次上课,紧张吗? 沈雪言点头道:当然会紧张,而且我听说,为了检验我的能力,会让其他系的学生来旁听。 江吟脚步稍顿:都有谁? 沈雪言侧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像乌云密布的夜空,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有位法学系的同学,你应该认识。 江吟脸色一灰,该不会是林东宴吧? 沈雪言审视着他的表情,似乎从中看到了自己满意的情绪,他拍了拍江吟的后背,说:没关系,只要学长在旁边,我就没关系。 走进偌大的阶梯教室,里面座无虚席,可诡异的是,教室里十分安静。 一进去,江吟就看到坐在第二排的林东宴。 林东宴同时也看到了他,他眼神很淡,从江吟身上扫过,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就像没看到似的,重新低下了头。 只是,唇线却紧紧绷了起来。 林东宴身边还坐着几位其他院系的老师,有两个江吟认识的,还主动对他打起了招呼: 江老师,你也来旁听啊。 江吟朝他们点了点头,往里走的脚步有点发虚。 越是不想他们撞到一起,他们就越是会撞到一起,他总觉得,林东宴和沈雪言对彼此的反应都有点奇怪。 江吟坐进第一排,沈雪言神态自然地开始讲课。 一节课下来,他非但没觉得沈雪言有一丝紧张,而是自己的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中,但凡身后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即感觉出来。 好在,林东宴从头到尾没发出任何声音,一下课就起身离开了教室。 沈雪言拍了拍手上的粉灰,走到江吟面前,笑道:看来是我讲课不够动听,学长一节课都在发呆。 江吟勉强笑道:没有,我一上课就困。 沈雪言又笑了笑:这一点倒是,七年都没变。 话虽如此,这可以说是江吟记忆里,精神最足的一节课了。 我去洗个手。沈雪言道。 沈雪言离开了教室,江吟困惑地往桌子上一趴。 怎么沈雪言一回来,他反倒不能用平常心去对待林东宴呢? 心虚?又不太像。 再说,他和沈雪言只是朋友和同事,为什么要心虚? 沈雪言走进卫生间,里面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他打开水龙头的功夫,卫生间里的人全部离开了,同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沈雪言用纸擦干手上的水,才抬起头看向镜中。 在镜子里,沈雪言看到一个人男人站在身后不远处,那双眸子像冬天的寒霜,透过镜子紧紧注视着他。 沈雪言反应淡淡,垂眸一笑: 上次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好久不见,林东宴。 第11章 糖纸 林东宴向来平静的表情,此刻变得有些阴郁。 他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沈雪言,久久没有回应。 沈雪言似是习惯他的反应,不紧不慢地把擦手纸扔进垃圾箱,随后转身与林东宴面对面站立。 上课铃声响起,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至少会得到些什么。沈雪言语调悠长,眼神意味深长:现在看来,你也没占什么优势。 林东宴的情绪并未因为他的话出现波动,唇瓣微动,语气平淡:你好像还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沈雪言像被戳中了痛脚,脸色愈发阴沉:江吟不是你的东西。 林东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没有什么想说的,亦或者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林东宴转过了身。 等我玩够了,自然会送给你。林东宴留下这句话,就大步离开了卫生间。 沈雪言呼吸一滞,手指狠狠陷入掌心。 玩?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无聊时候消遣的游戏吗? 凭什么? 就凭他比自己先认识江吟? 就凭一场江吟根本就不知道的错误吗? 沈雪言回到教室时,已经恢复平常的样子。 有了上节课的教训,江吟强迫自己忘记身后的林东宴,打起精神听课。 可不同专业的知识,即使用沈雪言的声音说出来,对他来说也跟天书似的,更何况沈雪言声音恬淡,更加催生了江吟的睡意。 不知不觉,他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下课铃声都没能把江吟吵醒,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在晃动他的身体,江吟揉了揉眼睛,发现是一脸无奈的沈雪言。 学长,你把我的课当催眠曲吗? 教室空无一人,只剩下江吟和沈雪言。 分卷(9) 江吟懵了几秒,弱弱地说:是挺催眠的。 沈雪言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想去揉他的头发,可发现江吟瞬间变得警惕的眼神,他的手顿在了半空,干笑道:你睡得太熟,其他人都走了。 江吟打了个哈欠,眼角盈着生理性的眼泪,摇头道:没事,我都习惯了。 但凡有江吟的晚自习,他都是让学生自己复习,然后就趴在讲桌上睡觉,有时候学生走完了江吟都不一定能醒。 反应过来江吟有点尴尬,抓了把头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沈雪言脸色微沉,叹息道:去不了了。 为什么?江吟不解地问。 沈雪言抿了抿唇,看上去不怎么开心:旁听的老师和学生向校长反应,说我讲课不够动听,需要抽时间去别的老师课上学习。 江吟蹙眉道:我觉得你讲得很好了。 沈雪言看着他欲言又止。 江吟问:怎么了? 其实,是坐在你后面法学系的同学提出来的。 法学系?那就是林东宴了。 江吟点了点头,含糊地说:他啊。 沈雪言无奈道: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你不要多想,林东宴只是比较认真严格,他对自己、对我也很严格,你不要误会。 是吗。沈雪言瞳孔微眯,审视着江吟的表情,在江吟看过来的瞬间又恢复如常。 他说:可是,他的理由是,你在我的课上睡着了。 听他这么说,江吟脸一麻:抱歉,他大概不知道我平时喜欢睡觉,我回头跟他和校长解释一下。 哦。沈雪言弯起眸子,眼里坠着笑意:原来学长和他不是很熟啊。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两年前吧。回答完之后,江吟不禁皱起眉头,沈雪言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江吟问道。 沈雪言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便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见状,江吟没有追问。 又想到自己给他添了麻烦,江吟有点不好意思:要不然我等你,我们晚点再去吃吧。 沈雪言道:不用,我今天应该是走不掉了。而且你黑眼圈太重,昨晚肯定没睡好,回去好好休息。 闻言,江吟没再坚持,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一周中,江吟的时间和沈雪言完美错开,两个人连一面都没见过。 林东宴好像也回了公司,总而言之,这一周江吟过得相当平静。 除开孙迁会时不时来找他探点口风。 好巧不巧,江吟一下课就和孙迁撞到了一起。 江吟!孙迁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江吟撩起眼皮懒懒看他一眼:别问,闭嘴。 孙迁: 他瘪嘴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你干脆别说了。 不行。孙迁摇头,一脸正义:我怕林东宴会报复你。 江吟睨他一眼:大可不必。 孙迁不禁郁闷道:你这么晾着林东宴,人家离开几天也不主动联系一下,真不怕他报复? 我跟你说过,我和他的情况不一样。我俩平时就这样,你别瞎操心。江吟没把自己和林东宴的关系告诉孙迁,怕这人脑子有坑,越解释越麻烦。 能有啥不一样?林东宴不就是高冷点儿吗,他对你 你闭嘴吧,这几天他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孙迁摇头:我不信。 我给你翻通话记录。江吟无语,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他翻进通话记录,我真没骗你。 话音刚落,手机蓦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出现一通来电,好巧不巧,正是林东宴。 孙迁一见,看江吟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剜江吟一眼,又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看,还想怎么狡辩?快接吧,别让林东宴等久了。 江吟哪知道林东宴电话来得这么巧,看孙迁那副笃定自己是负心汉的样子,江吟懒得跟他多说,接起了林东宴的电话。 林东宴平时很少跟他打电话,一般都是有事需要他配合。 喂。江吟道。 晚上有课吗。林东宴声音里透着疲惫,看样子这几天公司里很忙。 江吟道:没有。 嗯。林东宴应了一声,突然就没下文了。 孙迁在旁边疯狂用唇语对他说:关心关心他,还要我教你吗? 江吟太阳穴突突了两下,由衷地说了句:林东宴,你要是忙不过来,就不要留校了。 孙迁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电话里的林东宴却沉默下来。 良久,江吟听到他说:我没有那么聪明,可以不上课就考到博士。 江吟怔了半秒,他倒是差点忘了。林东宴之所以能在外面工作,只是因为他在工作间隙会充分利用每一秒时间来学习。 在这方面,江吟不得不佩服林东宴。 他不禁道:你两头来回跑,身体会吃不消的。 那端,林东宴又沉默下来。 这回足足停顿了半分钟,林东宴才说:你在关心我? 孙迁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内容,见江吟表情有些错愕,他好奇地问:他说什么? 还是,我妨碍到你了? 冷不防地,林东宴又说了句话。 江吟来不及深想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不是,我只是担心 担心? 担心什么? 所幸林东宴没有深究,而是直接说明来意:我有一份文件忘记带走了。 江吟了然问道:你放在哪里的? 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 江吟道:好,我给你送过来。 不用。天快黑了,你不会开车,我让助手过来拿。 他的话再次让江吟感到惊讶。 如果是以往,林东宴只会直接说结果和处理方法,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用天快黑了你不会开车来解释为什么要让助手来拿。 还没等江吟震惊完,林东宴继续说:顺便让她给你带了点东西。 不用了 收着。 说完,林东宴就十分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怎么样?孙迁眼巴巴地问。 江吟拿着手机长叹一声:没怎么样。 孙迁缠着他问了一路,江吟随便搪塞过去,到楼下问宿管要了林东宴房间的钥匙,宿管都认识这些老师,所以没有多问就给了。 好不容易甩掉了孙迁,江吟耷拉着脑袋走到门前。 他打开门的一瞬间,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似乎和林东宴交往的一年里,江吟从没见过他的房间,就连他的办公室都没进去过。 打开门,一缕清幽的冷草气息扑面而来。 教室宿舍户型都一样,林东宴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摆放得井然有序,看上去格外整洁。 鞋柜上放着一瓶消毒水,在往里走是厨房,厨房只有橱柜和冰箱,再接着便是客厅,茶几上方方正正放着电视遥控板以及空调遥控板,沙发上抱枕挨个靠在一起,偏斜的弧度一模一样,仿佛被计算过一般。 江吟站在客厅里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林东宴和他果然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他要是看到一样东西太整齐,就会忍不住去打乱。 走进卧室,床上物品叠得整齐,床单几乎一点褶皱都没有,江吟没再多看,径直走向书桌。 书桌归纳齐全,江吟晃眼一看,蓦地被一张糖纸吸引视线。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嘴里呢喃道:糖? 糖纸上写着一个logo,是江吟熟悉的品牌。 高中与沈雪言第一次认识,就是因为这张糖纸。 江吟微皱眉头,喃喃自语: 林东宴喜欢吗? 第12章 发烧 江吟把糖纸放回原位,没想太多。 大概是,他和沈雪言性格多多少少相似,喜欢同一件东西也正常。 从抽屉里拿出密封的文件夹,江吟离开了他的房间。 上课期间外来人员无法进学校,和助手联系过后,江吟就带着文件夹到校门口等着。 不多时,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他面前。 从车上走下一个穿着迷彩超短裤的女孩儿,女孩子上身是件黑色小背心,可以看见胳膊上紧实的肌肉,一看就知道平时经常锻炼。 江吟,谢了啊。 女孩名叫杨木,跟了林东宴好几年的助手,与江吟有过几面之缘。 不用谢,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江吟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俨然把林东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着什么急。杨木嚼着口香糖白他一眼,回头从副驾驶拿出一只黑色盒子。 女孩儿看似大大咧咧,拿盒子的动作却很轻柔。 这里面的东西很珍贵,你小心点儿。杨木叮嘱道。 江吟接过来,不解地问:是什么? 杨木耸肩:不知道,反正很贵重,你别不要,你不要林先生肯定让我扔了。 江吟皱眉看着手里的盒子。 对了。江吟突然叫住她。 怎么了?杨木儿回头道。 林东宴喜欢吃糖吗?江吟问。 你小点儿声,被别人听见林先生多没面子。杨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鬼鬼祟祟地往两边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别看林先生铁面无私的样子,其实他很喜欢吃甜食,前段时间刚被医生提醒过,一星期不能摄入太多糖分,只能吃一颗。 江吟怔了几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件事,江吟一点都不了解。 那我先走了,林先生还等着资料呢。 好。 送走杨木,江吟在原地呆站了几分种,有点想象不到,林东宴会喜欢吃甜食。 那为什么生日当天给他买的蛋糕,他一口都不愿意吃? 江吟回到宿舍,拆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张请帖。 看着封面上的字样,江吟彻底呆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把请贴拿出来,再展开: 尊敬的艺术家,诚邀您参加本次的全球书画大赛,请在十月十五日带着您的作品,到举办现场进行展览。 江吟整个人懵了,这是一份他无法拒绝的礼物。 说时迟那时快,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江吟颤抖地接起电话,眼睛却一秒都舍不得从请帖上移开。 喂。他还没缓过神来,声音都是哑的。 江吟告诉你个坏消息,胡一拿到全球书画大赛的邀请函了!孙迁的语气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 然而,江吟只是呆呆地哦了一声。 孙迁以为他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拔高声线说:全球书画大赛诶!参加过的艺术家作品会被永久展览,没得奖都能吹一辈子,这以后胡一的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 哦江吟反应依旧平淡。 孙迁忍无可忍: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胡一要是能参加,以后还不得爬你头上去? 江吟咽了口唾沫,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请帖上的字,声音干涩道:邀请函,我也有。 ?孙迁默了默,真的假的?全球画展四年举行一次,今年难道贬值了? 真的,林东宴给的。 卧槽林东宴永远的神! 这事儿过去没两天,整个学校都知道胡一收到了全球画展的邀请函。 这家伙,走在校园里,随处都有艳羡、佩服的眼神看向他,胡一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其中让他觉得非常不满意的是,他自认为最大的对手江吟,看到自己还跟往常一样,当他是个空气,垂着头、打着哈欠,连眼神都不多停几秒。 等江吟走过,胡一不甘心地磨牙,又折身回去堵住江吟。 江吟。 江吟正在发呆,冷不防地被叫住,吓了他一跳。 等看清来人,江吟别开视线,耷拉个脑袋问:有事吗? 见他不耐烦的样子,胡一牙关又紧了几分,他堆起一脸假笑说:我听说拿着全球书画大赛的邀请函,可以带一个朋友去参观,当然参赛是不可能的,你有兴趣吗? 他才不会带江吟去,这么说只是想引起江吟的注意,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邀请函。 江吟摇了摇头:不需要,我先走了。 见他反应依旧平淡,胡一额头跳了两下:这么难得的机会,大家都是同事,你想去我带你去就是了。 江吟瞥了他一眼,心想怎么这么难缠: 谢谢你的好意,想去的话我自己会去。 胡一以为他上钩了,故作叹息道:你没有邀请函怎么去?要知道全球画展的邀请函,在国内千金难买啊。 他都是花光所有积蓄,从一位国外老艺术家手里买来的。虽然不知道江吟家世如何,不过看他平日的穿着不像什么有钱人,怎么可能拿到邀请函。 江吟睨了他一眼,说道:不要说得像邀请函只能拿钱买一样。 分卷(10)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前方沈雪言缓缓走了过来 学长。沈雪言刚下课,还穿着一身白大褂。 江吟应了一声,然后对胡一说: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那用不用我带你去胡一仍有些不甘心,总要通过一些方式来证明他比江吟强。 学长,下个月的全球书画大赛你想参加吗?沈雪言走到他身边,对旁边的胡一视而不见。 江吟狐疑地看他一眼,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么问? 沈雪言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喜欢书画,学校导师手里正好有一张,他年轻时候参加过,现在不想折腾了,听说我有朋友喜欢,干脆就送给我了。 江吟呼吸一轻,想起自己宝贝似的放在床头的请帖,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似乎怕江吟拒绝,他提早断了这条路:你不要我就只能扔了。 与他脸色差不多的还有胡一。 他嘴边的话还没咽下去,结果就有人给江吟送了张请帖。 胡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偏偏沈雪言此刻注意到了他,还问道:抱歉,你刚刚想说什么。 胡一脸色一青:没什么! 胡一愤愤离开,沈雪言看见江吟麻木的脸,大概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凝成细碎的雪霜,却掩藏得很好:是不是有人送过了? 江吟僵着脸点点头:嗯。 谁送的? 江吟道:一个朋友。 然而沈雪言已经大概猜到了。 他打量着江吟的神情,片刻后,认真地提议道:学长,买一张请帖不是小数目。如果你和他的关系没有亲密到一定程度,还是趁早还给他,这样的人情太贵重。 江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没有回答。 和沈雪言分别后,江吟心不在焉回到宿舍,把沈雪言送来的请帖和原来的那张放在一起。 江吟觉得沈雪言说得没错,自己和林东宴关系太浅,太贵的人情他还不起。 在房间里,他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就迫不及待穿着拖鞋跑去开门。 将门猛地一拉开,果然看到林东宴站在对门正准备开门。 沈雪言的请帖先不管,林东宴花了钱的是该给人家还回去。 只是,直接还请帖似乎不太好。 林东宴。江吟喊住他。 林东宴开门的动作迟疑下来,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是在问怎么了。 请帖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江吟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买下来,毕竟是林东宴的心意。 林东宴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江吟,半晌没有开口。 良久,他说:进去说。 江吟赶紧让开路,林东宴顺势走进他的房间里。 等等 江吟突然反应过来,那两张请帖还大大方方地摆在桌面上,一眼就看得到。 果不其然,林东宴走到客厅脚步就猛地顿下。 他眼神从桌上两张一模一样的请帖上扫过,目光逐渐沉了下来。 江吟懊恼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解释道:另一张是朋友送的,没花钱。 林东宴垂下眼帘,沉默片刻,他嗯了一声,说:不想要就扔了。 江吟愣了半秒,随后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太破费,我们毕竟只是 他话没有说下去,林东宴却侧过头,冷冷地看着他,替他补充完这句话:只是玩玩。 江吟,我很清楚我们的关系,不用你三番五次提醒。林东宴说道。 他转身与江吟面对面,脸色如寒霜。 有位客户把你公开过的作品推荐给了大赛举办方,这张请帖是举办方托市长交给你的,只不过先放在我手里而已。 江吟听傻了,表情瞠目结舌。 你靠实力得来的请帖,与我无关,不想要就扔了。 靠实力得来的?江吟怔怔看着其中一张请帖,整个人有点飘飘然。 林东宴收回在江吟身上的视线,逐渐落向桌面上两张请帖。 那般鲜红的颜色,太过刺眼。 江吟。林东宴沉着声音喊他,语气里竟然藏着几分叹息。 江吟回神,应了一声:嗯? 林东宴眸子微阖,眉头皱起,似乎想将那抹艳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我再提醒你一次 林东宴声音突然顿住,上身不受力地撑在桌边,呼吸变得困难。 江吟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林东宴闭着眼睛,眉头皱得很紧,额头冒出些虚汗。 不对劲。 江吟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结果被林东宴猛地抓住。 别碰我,不用你管。 江吟唇瓣微抿,又将手背伸过去,感受到他皮肤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 第13章 感冒 接触到他的皮肤,温度似乎可以灼伤江吟的手。 此时才发现,林东宴苍白的脸上多出一缕红晕,眼神也逐渐失去焦距。 林东宴是个工作狂,曾经拖着病体打一场官司,结果走出法庭就晕倒了,在医院躺了一星期才被允许出院。 这段时间在学校和公司来回奔波,他肯定累坏了。 江吟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虽对林东宴没有喜欢,但他绝对说不上讨厌,甚至心里有着敬畏和欣赏,他扶住林东宴的手臂,劝说道:你发烧了,我陪你去医院。 我让你别碰我!林东宴猛然挣脱他的手,随后扣住江吟的手腕,猛地用力将他整个人摁在桌面上。 江吟被他吼懵了,反应过来身体就重重地摔在桌边,手臂也在不经意间将两张请帖扫到脚边。 一番动作下来,林东宴累得气喘吁吁。 他双臂撑着江吟头顶上方,长腿颇有技巧性地挤进江吟双腿之间,灼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笼罩在江吟身上。 林江吟声线颤抖,用手去推林东宴的胳膊,可他双手发软,根本推不动。 林东宴任他推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从上而下看着他,像一头凝视着猎物的野兽,即便双眼失去焦距,眼神也不曾从江吟身上离开。 我不碰你,你别吼我。江吟湿着眼眶,语气埋怨又委屈。 江吟有个生理反应,被人吼了就会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正因如此,他才喜欢和冷淡的人待在一起,因为他们说话总是平平淡淡,不会掺杂太多情绪。 林东宴看向身下那张脸,眸光逐渐聚拢。 泪水已经在江吟眼中打转,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他牙关一紧,抬起手好像要去擦江吟的眼泪,可手伸到半空,他两腮一硬又收了回来。 林东宴从他身上离开,江吟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他脚步一踉跄,转身往外走去。 江吟无奈至极,没注意脚边的请帖,从桌上跳下来时,脚跟踩到了其中一封,随后赶紧追了上去。 林东宴,你发烧了。江吟追到他身后,却不敢再碰他。 林东宴一手撑在门框上,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多管闲事。 江吟被他说得有点生气,他扬起头,鼓着湿意未散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好歹也算合作伙伴,我关心合作商的身体怎么了? 不需要。林东宴准备往前,突地被江吟攥住了手腕。 江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那你现在跟我结束合作关系。 林东宴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背对着江吟,所以江吟看不见他的神情。 良久,房中一片沉默。 再开口时,林东宴规避了这个话题:我没事。 那就跟我去医院。江吟把他往回拉,林东宴没站稳,身体一下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骗我。林东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骗你什么了?江吟听得一头雾水。 林东宴没有再理他,拿出钥匙走向对面的房间:我不去医院。 江吟还在寻思自己骗了他什么。 难道是沈雪言的事?自己也不算骗他啊,江吟好几次想跟他说,都被他打断了。 在他思考的功夫,林东宴已经回了房间,所幸江吟眼疾手快,赶在他关门前一刻硬生生挤了进去。 一进门,林东宴就脱掉西装外套。 他一路走进卧室,从书桌上的糖盒里拿出一颗糖,闷头就开始剥。 江吟想起杨木说的话,加快步伐走到他身边,小心地提醒道:你一周只能吃一颗。 他剥糖的动作停顿下来,偏头看了眼江吟。 江吟继续说:你要听医生的话,下周再吃行不行。 林东宴眉头微皱,在江吟的目光下,把糖扔回糖盒里:别多管闲事。 随后,似是觉得看见江吟心烦,他转身就往外走。 江吟看了看被他扔回糖盒的糖,又看了看林东宴的背影,突然有点忍俊不禁。 好像传闻中人人退避三舍的林大律师,并没有那么可怕。 林东宴进了卫生间,恰巧他西服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东宴,有人给你打电话。江吟在门口喊了一声,林东宴没有答复。 江吟担心有什么要紧事,就从他西服里把手机里,摸到手机的同时,还碰到几张糖纸。 江吟没说话,把糖纸重新放回去,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杨木打来的电话。 喂,杨木。江吟靠近卫生间的门,接起了电话。 江吟?杨木听到他的声音讶异地喊道。 是我,林东宴在卫生间里。 哦。杨木应了一声,接着说:林先生感冒了,我担心他不吃药,所以打电话来问问。你在他身边的话,麻烦多看着点儿他。 药在哪儿?江吟问。 在林先生的车里。林先生的感冒是老毛病,每次熬夜加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憋感冒,药一般都准备着。 江吟怔了怔,刚想答应下来,卫生间的门就被拉开了。 林东宴站在门口,从江吟手里把手机拿过去,对电话里的杨木说:杨木,除了案子上的事,别给我打电话。 杨木讪讪应了一声,结果林东宴就把电话挂了。 江吟见他出来,退而求其次:不去医院可以,药一定要吃。 林东宴盯着他看了几秒,江吟毫不退缩地回视。 片刻后,林东宴薄唇微抿,将头偏开,鼻翼间很轻地嗯了一声。 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江吟和林东宴同时把头转过去。 林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吟眉头上挑,胡一来找林东宴做什么。 江吟刚才进来得太着急,没有将门锁上,眼下胡一已经快把门推开,打算直接走进来了。 江吟回头看向林东宴,后者脸色有些低沉,越过江吟走到门边,手掌撑在门板上,轻轻一用力,就将门彻底关上。 不可以。林东宴道。 林东宴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关于这一点,江吟是知道的。 想到自己刚才强硬地闯进来,还自作主张地帮他接电话,江吟不禁有些后怕。 林先生?胡一僵着脸,迈出一半的腿活生生被门给顶了回来。 江吟勉强笑了笑,又实在笑不出来,毕竟他还是挺怕林东宴的。 你先休息,我去帮你拿药,顺便问问他有什么事吧。 林东宴没说话,侧身让出位置,算是默认。 江吟拉开门,立刻和胡一的视线撞到一起。 林先生,听说胡一声音猛然被掐断,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拔高声线道:江吟?!你怎么在这里? 江吟和林东宴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 江吟被他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旋即皱起眉头来,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有什么事? 胡一瞪起眼睛:我凭什么告诉你?这是我和林先生的事。 江吟堵着门,不让他进,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林东宴靠在墙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把头转回来,问:他身体不舒服,有什么我可以转告。 胡一一脸憋屈,但碍于是林东宴的房间,他也不敢硬闯,于是提高声音分贝,确保里面的人听得见:林先生,您身体不适我明天再来。 他自顾自地说完,然而挑衅地瞪了江吟一眼, 江吟懒得理他,回头拿着车钥匙,和林东宴打了声招呼,就关上了门。 但他自己房间门还半开着,江吟直接绕过胡一回到房中。 胡一则不依不饶地跟在他后面,问道:你和林先生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他房里面? 江吟不想搭理他,走进房间看到掉在地上、还被自己不小心踩了一脚的请帖,顺手捡了起来,擦掉上面的灰尘。 江吟你怎么有两张?! 胡一在后面一惊一乍地说,正好孙迁下课从门外路过,听见动静趴在门外往离开。 什么两张?孙迁伸了颗脑袋进来。 江吟看了看手里的两张请帖,心想正好孙迁来了,自己留着也是浪费,于是拿着其中一张走向孙迁。 给你了。江吟把请帖交给孙迁,随后对胡一说:还要看多久?我要出门了。 什么就给我了?孙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边嘟囔一边低下头:卧槽!全球书画大赛? 胡一也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不可思议地说:你就这么给他了?你知不知道一张邀请函已经炒到了天价的地步! 分卷(11) 孙迁激动得话都说不全:江江江你给我我你你你咋办? 我还有事,先走了。江吟慢慢悠悠将门关上,紧接着在两人是视线中走进了电梯。 江吟从停车场把药拿回来,敲了敲林东宴的房间门。 林东宴将门打开,江吟把药和车钥匙一并还给他,但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先吃饭,吃完饭再吃药。 林东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没说话,也没表情,直接转身进去了。 看他那副随意的样子,估计随手就会把药丟了。 江吟叹了声气,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跟在林东宴身后走了进去。 第14章 做饭 果然和江吟想得一样。 林东宴一进客厅,就把药扔进储物柜里。 江吟见后叹息道:吃药好得快一点。 林东宴似乎不意外他会跟进来,径直走向卧室,头也不回地说:关门。 江吟回身把门关上,林东宴则走进卧室并关上了门。 他从储物柜里把药拿出来,每一盒药上面都贴着标签,详细标注着功能、用量以及服用时间。 写得这么详细?是担心林东宴看不懂吗? 江吟心里有点迷惑。 算了,干脆给他做点饭,看着他把药吃了,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这么想着,江吟走进厨房,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江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他拉开冰箱,冷黄的灯光下发现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 江吟眉梢一挑,没想到林东宴会准备这些东西。 既然食材都有,锅应该也有吧? 江吟打开一旁的橱柜,里面琳琅满目地放着锅碗瓢盆。 与此同时,他听到卧室门被打开,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来。 江吟一回头,发现林东宴换了身白色居家服,正靠在门边定定看着自己。 彼时,江吟一手举着锅,一手拿着锅铲。 他对林东宴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煮点粥,然后你把药吃了。 江吟头一回见林东宴穿得这么休闲,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脱下严肃的西装,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总感觉有些懒散,目光也不如平时的盛气凌人,莫名多了一丝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气息。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江吟狐疑地说:怎么了? 林东宴眼帘下垂,突然动起身体,走向江吟。 他走到江吟面前,把锅和铲子抢过来,随后放回原位,然后拉起江吟的手腕,离开厨房。 林东宴,你怎么了?江吟被他的动作搞得一脸懵逼,但也没敢挣扎,顺着他的意思往外走。 林东宴掌心温度有点烫,给了江吟一种错觉。似乎,林东宴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无情,或许,只是表达情感的方式很隐晦? 林东宴把他拉进卧室,从糖盒里拿出一颗糖,塞进江吟手里。 他看着江吟,眼神试探。 他的行为让江吟大吃一惊,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心里的糖,再看向林东宴满脸的认真。 顿时,心中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林东宴在贿赂我? 这和平时的林东宴简直判若两人。 等等 根据林东宴平时严格的自我约束来看,他是不是有了一套奇怪的体系? 比如:穿着工作服时,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穿着居家服时,停止一切需要动脑思考的事。 毕竟随时保持思考是一件很累的事。 江吟看着眼前的林东宴,越发觉得有可能,否则杨木也没必要将每盒药都详细写出来。 在生活中,林东宴该不会是个九级残障人士吧? 于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江吟忐忑地抛出一个问题:一加一等于几? ? 二。 这个问题需要思考吗? 但是,江吟能够确定,林东宴真有这么一套奇怪的体系。 一般来说,这么弱智的问题,林东宴绝对不会回答。 江吟摇摇头:我不吃。 闻言,林东宴眉头轻微皱起。 想起林东宴爱吃甜食,江吟劝说道:药不苦。 半晌后,林东宴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江吟给他煮了粥,炒了两碟清淡的菜。 吃完之后,江吟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该吃的药也给他准备好了。 林东宴皱着眉,把药一颗一颗吃下去。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江吟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排斥。 终于完成任务,江吟把厨房收拾好,伸了个懒腰,他平常懒散惯了,常年都不一定给自己做几顿饭,今天是真累了。 临走前,他打了声招呼: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林东宴眸光在他身上落了几秒,紧接着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就朝江吟走了过来。 他二话不说抓起江吟的手,将一颗被捂热的糖放进他的掌心。 他抿了抿唇,说:留着。 江吟一怔,旋即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他觉得,林东宴这个样子,挺可爱的。 谢谢。 江吟回了房间,洗漱完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在去上课路上碰到了林东宴。 林东宴穿着西装,神情严肃,正在与旁人交谈。 当江吟从他身边路过,他眸光顿了一瞬,又如同往常一般,默默移开了。 好像,和平时的他没有区别。 学长。身后有人拍了拍江吟的肩膀。 江吟侧头一看,是沈雪言。 看什么呢?自顾自地说,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知是不是江吟的错觉,沈雪言看过去之后,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间。 学长不去打个招呼吗。沈雪言收回视线,眸光浅浅地落向别处。 江吟摇摇头:不用。 那我们走吧。 林先生,这个案子比较复杂。 原告家属以故意杀人起诉被告,但被告家属坚决不认同,曾经带人去原告家里威胁闹事。而您身为原告的律师,在开庭前的这段日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男人说着,忽然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动静。 他疑惑地看过去,发现林东宴紧紧看着一个方向,身体变得紧绷起来。 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边是两个人逐渐走远的背影。 其中一个人,他认识。 是林东宴的男朋友,江吟。 林先生,总之被告家属行为偏激,你要多注意一些。 半分钟之后,林东宴收回视线。 嗯,我有事,先走了。 走进教学区,江吟和沈雪言分别在不同的教学楼。 江吟打了声招呼就想离开,却被沈雪言一把抓住。 他回头狐疑地问:还有事吗? 沈雪言神情无奈道:学长,你不会觉得,我每次遇到你都只是巧合吧? 江吟不解道:难道不是吗? 沈雪言垂下眸子,薄唇微抿,似乎有些失落。 不是。 没等江吟回答,他掀开眼帘看着江吟,直白地说:因为我害怕你会像这七年一样,如果我不主动,你甚至会忘记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江吟微微一愣,呆呆地看着沈雪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七年里,他从来没有忘记沈雪言。 他喜欢沈雪言,但这份喜欢,曾经想过得到,但现在经过时间的打磨,已经没有迫切想留在沈雪言身边的念头了。 这是自从和沈雪言重逢之后,江吟的想法。 铃声响起,打断了江吟的思绪,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我先走了。江吟低下头,挣脱开他的手走向另一方。 在背对沈雪言的那一刻,江吟闭上眼睛,心里不可控制地冒出一个问题: 那七年前,为什么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他那么怕黑,却坚持在空旷黑暗的足球场等到半夜。 可是,他谁也没等到。 看着江吟逐渐远去的背影,沈雪言的眼中蒙上一层阴霾。 如果他猜得没错,江吟朋友口中江吟的男朋友就是林东宴。可是,沈雪言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一丝感情,倘若如此,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林东宴是出于什么目的?江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要试着逼江吟一次吗? 反正,江吟还喜欢自己,不是吗? 沈雪言若有所思地转身,一抬头却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眸。 看见他,沈雪言眉宇间染上些许耐人寻味。 你说,如果让江吟知道,你对他只是玩玩,他会有什么反应? 上课铃声响起后,教学楼走廊里空空荡荡。 林东宴立在原地,脸上风平浪静:那又如何? 沈雪言促狭地笑起来:你不了解江吟吗?他可没有看上去的深情。 林东宴依旧不为所动,看向沈雪言的眼神意味深长: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他往前走近几步,眸子微眯:他手艺不错。可惜,你吃不到。 说这句话时,林东宴一贯声线冷漠,却能听出几分惬意。 语毕,林东宴与他错身而过,走向江吟离开的方向。 完了!完了!迟到了! 身后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 孙迁抱着书闷头往前跑,突然瞥见前方站着一个人,想起此人是江吟的朋友,他抽空打了声招呼:沈老师。 但沈雪言脸色十分难看,没有注意到他。 可能是迟到要被扣奖金吧? 孙迁如是想。 他没多停留,径直跑上楼梯。 前面一个人不徐不缓地走着,孙迁没刹住车,险些撞了上去!待看清此人是谁,孙迁心里一咯噔,赶紧扶着栏杆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林东宴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他缓缓回过头,视线淡淡扫过孙迁的脸。 孙迁被他看得心惊胆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出来:4502! 他声音尖锐刺耳,都快破音了。 林东宴眉心皱起,把头转回去,将要离开时,听见孙迁补充道:江吟在4502! 第15章 例外 林东宴眸光在他脸上落了一秒。 仿佛朝孙迁极轻地点了下头,随后便一言不发向前走。 至于孙迁为何能在一秒之内说出江吟所在教室,这一刻显得十分不重要。 请大家手机静音。 讲台上,江吟翻开书页,用手压了压书角,又拿出一根完整的粉笔,将粉笔掰成两段。 江吟话音刚落,忽然看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扎眼地坐着一个人。 这节是专业课,两个班学生一共只有五十多个,此时全部都坐在前五排,所以江吟一眼就看到了他。 不是吧 林东宴怎么来了? 林东宴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教室,此刻正面色沉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吟,仿佛是来查课的老师。 可是,林东宴比查课老师更让人发怵。 同学。思虑再三,江吟大着胆子提醒道:这里是艺术系,法学系在隔壁。 江吟当然知道林东宴不会走错了教室,就是抱着侥幸心理,万一他没退烧,人还是稀里糊涂的呢? 同学们这时才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谁啊? 我男神怎么会在这里?来找我的吗?卧槽我可以! 林东宴和江老师是朋友吧,我之前看见林东宴送江老师回学校了。 教室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江吟有点无语。 面对众人的注目,林东宴神色不变。 他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放着,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膝盖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旁听。林东宴不咸不淡地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江吟不可能赶他走,再说,江吟也不敢。 我男神自己专业课都不怎么上,专门跑来听江老师上课?我感jio有猫腻! 蒋忆得瑟地对旁人说:新生报到那天,江老师可是和你男神一起来的。 江吟颇为无语看了她一眼,用粉笔敲了敲讲桌,把学生的思绪拉回现实:学长来旁听,你们别调皮。 江吟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寄希望于林东宴早点离开。 话说,他为什么跑来看自己上课? 算了,林东宴想干什么他一贯都猜不出目的,反正林东宴不说话存在感应该不高,当他不存在就行了。 江吟这么想着,打开ppt,一抬头眼神便不由自主地被林东宴吸引。 他为什么会觉得林东宴不说话存在感低? 就算在簇拥的人群里,江吟也能一眼就看到他。 林东宴的视线混在人群中,明目张胆,可是却落落大方,反倒让江吟觉得如芒在背。 江吟深呼吸一口,摒弃心中杂念,心无旁骛地讲起ppt。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在学生身上停留,怕一个不小心就跑到林东宴身上。 眸光忽而略过下方,余光便捕捉到一抹显眼的身影。 那是林东宴,可有那么一瞬间,又和平时的他是两个不同的样子。 他放下交叠的双腿,坐直上身,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搭在桌面上,神色呆怔,眼底撒着些暖光,那副神情不知是听入迷了,还是看入迷了。 这种状态仅仅持续了一瞬间。 当发现江吟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时,林东宴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下课之后,铃声一响起,林东宴就起身离开了位置。 分卷(12) 他的背影像是皑皑雪山,因终年落雪而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见过林东宴另一面的江吟不再这么觉得。 周五晚上,是艺术系的迎新晚会。 本来晚会是自愿参加,往年通常一个展演厅都坐不满,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才五点半就闹哄哄地坐满了人。 胡一在旁边跟老师聊天:今年好大的阵仗。 老师笑道:当然了,去年是因为江老师刚入职,没来得及参加,今年就不一样了。 胡一脸色僵了些,皮笑肉不笑地说:可能是吧,江老师和一些女同学的关系比较好 他刚说完,老师便诧异地看向他:没有啊,江老师和男生关系也不错。胡老师,江老师虽然长得帅气,但学生之所以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脸哦。 胡一咬了咬牙,冷笑道:这样吗。 话刚说完,就看见江吟耷拉着脑袋从门口走了进来。 江老师,来这么早啊?老师熟络地和江吟打起招呼。 江吟点了点头,说:校长逼的。 他看了眼嘈杂的展演厅,忍不住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接着便坐进第一排,准备闭目养神。 刚落座,姗姗来迟的孙迁就跟着他后边,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江吟孙迁喊了他一声。 江吟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疯狂用眼神示意,让他注意胡一。 江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胡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边,正微微弯腰,一脸谄媚地跟旁人说话。 在江吟看过去的同时,他身边的男人也朝江吟看了过来。 林先生,这边坐,位置都给您留好了。胡一弯着腰在前面为男人引路。 江吟看见男人,原本散漫的眼神顿时变得精神起来。 校长真把林东宴找来了? 林东宴居然也同意了? 林东宴看见江吟之后,没理睬身边的胡一,加快步伐,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孙迁还在他耳边说:胡一是不是对林东宴有什么想法? 江吟摇了摇头:不知道。 孙迁啧了一声:那你看紧点,别让他有机可乘。 刚说完,林东宴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胡一小跑着追上他,给他指了另一个方向:林先生,您的座位在中间,这里太偏了。 不用。 林东宴视线在江吟身上停下一秒,旋即坐在了江吟的右手边。 胡一僵着身体在原地站了半分钟。 江吟怔怔看着林东宴,久久忘记移开视线。 展演厅的灯光是昏黄色,将林东宴的脸部线条软化了一些。 他不说话,静静坐在江吟身边,依旧没点情绪。 看不明白,也猜不透。 这里安静。在他的目光下,林东宴淡淡地解释。 江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林东宴微微侧过头,在他侧头刹那,展演厅的灯光忽地暗了下来,江吟眼前一黑,只能依稀看见林东宴眼里的光线。 一只冰凉手伸进他怀里,指尖碰到了江吟的掌心,一颗被糖纸包裹的东西落在了手心里。 你要吃?江吟几乎条件反射地说。 林东宴把手伸回去,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给你的,谢礼。 他被吸引了注意力,眼前的黑暗似乎也没有多么可怕。 江吟压低声音问:你喜欢这个牌子的糖? 黑暗中,林东宴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 一直。 江吟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高中在哪个城市读的? 林东宴眼睫微颤,缓缓撑开眼帘,看向江吟,问:这对你而言,重要吗? 他的语气带着点质问的意思。 江吟顿时如梦初醒,自己了解的林东宴,只是林东宴想让他了解的。至于别的事,他从来不会过问,毕竟他们的关系如此。 江吟刚才的话,无异于在打探林东宴的过去,这已经越过了事先画好的线。 江吟赶紧摇头说:不重要,你不需要回答的。 然而,江吟避之不及的回应,却让男人抿紧薄唇,重新垂下了视线。 一直到晚会结束,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迎新晚会之后,林东宴忙着其他事,江吟则在准备自己十月中旬参加书画大赛的作品。 这段时间里,沈雪言也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见面的时间。 江吟抽空买饭的功夫,忽然看到宿舍楼下围了一大堆人。 他狐疑地凑近,立刻听到了哭天抢地的声音。 我儿子他做错了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尖子生,又乖巧又听话,他怎么会主动去伤害别人?肯定是那个姓杨的欺负我儿!他们有钱人不是都不把穷人的命当命吗?一定是他先伤害我儿,我儿才会还手、才会失手杀了他!妇人瘫坐在地上,哭得眼睛发肿。 而她身边,是面沉如水的林东宴。 看到这一幕,江吟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妇人一手扯着林东宴的裤腿,衣服上、脸上全都沾着灰尘,特别是眼泪打湿了灰尘,湿答答地粘在皮肤上,看上去又狼狈又骇人。 我儿他绝对是无辜的林律师你是江城最厉害的律师,我儿穷、我儿请不起你,我只能来求求你,求你不要帮杨家打这场官司,否则我儿一定会被判死刑妇人哭得声泪俱下,围观的人也不禁面露不忍。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林东宴,却冷漠得像台机器。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妇人,脸上没有一丝松动,听见妇人的话后,他开口,话语犀利得像钢钉,钉入众人的心脏:杀人难道不该偿命吗。 一个双手沾满血的人,称得上无辜吗? 妇人却什么都听不进去,见软磨硬泡对林东宴不管用,脸色立刻变得阴狠无比:你这个烂心烂肺的东西,杨家给了你多少钱?为了钱你丧尽天良!什么最厉害的律师?你狗屁不是,不过是讨好有钱人的一条狗而已,把我们穷人的命看成草芥,你这样的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妇人从痛哭流涕变成了咒骂,围观的学生也逐渐心生不满: 杀人偿命不应该吗?我算是明白了,你儿子能动手杀人肯定是因为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保安怎么还没来?这人怎么放进来的? 听说是混在新生父母里进来的,好恶臭。 这跟有没有钱有关系吗?学长曾经无偿帮一个穷人打官司,就是因为这场官司他才会被大家熟知,是你自己在作贱穷人的命而已。 无论是面对妇人的谩骂,还是学生们的义愤填,林东宴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可当他透过人群,看到站在边缘的江吟时,一直坚定的眸光忽而颤动起来。 江吟接触到他的目光,脚步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 他挤开人群,稳步走向林东宴。 江老师你来了。 你小心一点,这是个疯子! 面对江吟的逼近,林东宴在怔了几秒之后,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江吟见不得林东宴被这么羞辱。 他抓住林东宴的手,猛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来。 他是我的学生,这里是东川大学!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会直接报警。 妇人看到江吟突然出现,立刻尖着嗓子说:你是谁?你给我滚开!你们东川大学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护着他你也是个烂货 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渗人的画面,脸色突地一青,所有要说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 而原本吵闹的人群,也变得异常安静。 江吟发现了不对劲,他疑惑地回过头,只见林东宴唇瓣绷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气场本来比一般人强,冷下脸时周边空气都被凝固,而此时此刻,他阴沉的脸色,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像一团莫大的阴云坠在头顶,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妇人被吓到了,辱骂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 林东宴缓步向妇人靠近,那双阴翳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他手里拿着一把无形刀,一点一点像妇人靠近。 妇人神色怔愣,情不自禁地往后挪,企图拉开与林东宴的距离。 她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 不是凶神恶煞,而是太冰冷和锐利。 发生了什么事?都在干什么呢? 保安终于赶到,人群中压抑的气氛顿时消失。 鸦雀无声的人群终于出现声音: 这个疯子从学校外混进来的,你们赶快报警吧,别让她继续发疯了。 神经病吧这女的,你家才没一个好东西,你儿子就该判死刑。 保安了解事情始末后,立刻疏散了人群。 林东宴我不会放过你!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偿命! 被保安抓走前,妇人依旧在歇斯底里的怒吼。 江吟看着林东宴僵硬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林东宴? 林东宴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这种人可怕吗?半晌后,林东宴问道。 江吟怔怔地点头,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林东宴转过身来,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 她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藐视法律。 法律是我衡量对错的天平。林东宴垂下眼帘,目光浅浅,停顿在江吟的脸上: 可是,也会出现例外。 第16章 危机 他的眼神深邃极了。 可是江吟看不懂,更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例外是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问出来。 这就像严密的法典中,被允许出现的一个错字。 江吟不由自主地好奇。 林东宴眼里散落着细微的嘲弄,反问道: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问得江吟哑口无言。 林东宴第二次这么问他,好像并不是在质问,而且陈述,仿佛已经确定这件事对江吟并不重要。 江吟没法向之前那样,干脆利落地说不重要。 眼前的林东宴,站在离江吟几米远的地方,与面对妇人时的冷漠不同,现在他的整个人是陷在阴霾里的。 如果他面对妇人的冷漠,是因为对人性的黑暗司空见惯;那他此刻的压抑,是因为什么? 在他疑惑的时间,林东宴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江吟虽百思不得其解,但没有在此耗费太多时间。 再过两天就是国庆长假,他打算回家一趟,拿点东西。 放假当天,江吟带了两件换洗衣物,准备打车回家。 路过学校停车场的时候,路边突地响起一声鸣笛,江吟被惊了一下,定睛一看,发现是林东宴的车。 林东宴把车停在路边,慢慢摇下车窗,冲他说道:我送你。 江吟摇头道:我是回我父母的住处,离这里很远,不用麻烦你了。 林东宴置若罔闻,按了个按钮,副驾驶的车门缓缓打开。 没关系。 江吟不跟他拗,先坐进副驾驶,把车门关上,再问说:你不忙吗? 林东宴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隔了几秒没有回答,似乎在等什么。 见江吟迟迟没有动作,他解开安全带,侧身向江吟俯来,当林东宴靠近时,江吟率先闻到一股淡菊香,大概是衣柜里放着香囊,他的衣服沾了些气味。 怎么了? 他的突然靠近让江吟有些慌神,不自觉地缩起身体,贴紧副驾驶的靠背。 林东宴神色淡淡,目光在他局促的脸上停了一秒。 他靠近的动作顿了下来,开始将手伸向江吟。 最近林东宴变得更加捉摸不透,江吟心中不由一紧,倒不是怕林东宴对他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对未知事物的不安。 林东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伸向他的手绕开江吟的身体,抓住遗弃在一旁的安全带。 他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洒在江吟额头上,带着一些又细又密的痒,那丝痒意渗透皮肤进入心脏,形成一根羽毛,轻刮着血管。 林东宴把安全带拉到他身侧扣住,随后去看江吟的脸。 不知是空气太稀薄还是天气太热,江吟的额头渗出一滴汗珠。 林东宴眼睫轻颤,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用指腹擦去了那颗汗珠。 喉结上下滑动,是渴了。 江吟怔愣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林东宴已经坐了回去,拉开了手刹,准备开车,刚才解开的安全带却忘了系。 林东宴。江吟提醒地喊了一声。 林东宴将头侧向另一边,露出一只耳廓,低声应道:嗯? 安全带没系。 忘了。 林东宴怔了怔,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唇瓣微动,声音细微:你帮我。 时间接近七点,学校没什么人,车外一片安静,车内也一片安静。 江吟准确无误地听到了他的话。 啊?江吟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东宴微抿唇瓣,自己将安全带扣上了。 汽车驶出学校,林东宴问:地址? 江吟报了个地址,离学校大概四个小时车程。 当汽车驶向学校右侧的道路时,一辆停靠在路边的白色车辆悄悄跟了上去。 江吟调低座椅,车内沉默的氛围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他目光偏移,借着车窗飞速掠过的灯光,看向林东宴的侧脸。 眉眼仿佛巍峨雪山,向外传达着千年不化的庄严。 看似和沈雪言完全不相同,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相似呢? 安静的车内,江吟手机震动起来。 分卷(13) 他睡意朦胧地翻找手机,一只手却更快地伸过来,替他掐掉了电话。 大约是以为江吟睡着了,不想让他被吵醒。 刚被掐断,手机又震动起来。 江吟拧着眉头拿起一看,屏幕幽幽的光打在他脸上,眼神还有几分涣散。 是沈雪言打来的电话。 喂。江吟接起电话,声音沙哑。 学长你在哪里?沈雪言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江吟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了些:我在回家的路上,刚睡醒。 车里开着昏黄的小灯,不刺眼也不会让江吟看不清。 沈雪言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走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江吟被他问得一愣:我忘了。 最近几天他们都忙着各自的事,没怎么见面,江吟真的没太想起,也没觉得回家一定要和他说一声。 而此时,林东宴通过后视镜发现,一辆车一直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沈雪言道:江吟,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放了假你至少会来找我。 江吟怔怔地说:抱歉。 我表达得不够清楚吗?我喜欢你,七年前你毕业那天一走了之,我联系你也从来没得到过回复,现在这些我都不在乎了 江吟却疑惑地喃喃道:什么一走了之?我没有一走了之。 难道不是吗? 沈雪言没有等他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吟拿着手机脸色有些呆怔。 沈雪言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在足球场等了这么久,是沈雪言始终不肯来见江吟,为什么要说一走了之? 江吟。林东宴突然喊了他一声。 江吟回过神,迷茫地看着他。 林东宴神情紧绷,看上去有些凝重。 林东宴说:前面有个加油站,你去便利店里吃点东西,我让杨木来接你。 江吟被他的话拉回现实,狐疑地问:怎么了? 别问。林东宴只是淡淡打回了他的话。 到加油站之后,林东宴停下车,身后那辆白车随后也停了下来。 见状,林东宴脸色更加难看。 他转头对江吟说:在便利店里待着,杨木没到不要出来。 江吟更加不明所以,他眉头皱起,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到底怎么了? 林东宴牙关一紧,解开他的安全带,按住他的手,说:你不是觉得这种关系很无聊吗?现在开始,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江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林东宴,这件事太过突然,他反应不过来问:为什么? 他不是回来了吗?林东宴眼神始终注意着后视镜里的白色车辆,见车辆上始终没有人下车,不由加重了语气:我们事先说过,不会成为对方的阻碍。我会让杨木来接你,下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江吟只得打开门下了车。 进去。林东宴道。 江吟在他的催促下走进便利店,回身便看到林东宴的车已经驶离加油站,原本停在后方的白色车辆也跟着离开了。 不对劲。 林东宴虽不近人情,但绝对没有到喜怒无常的地步。 他刚才急切地赶江吟走,似乎太不寻常了。 江吟拧着眉头走出便利店,林东宴的车已经离开了视线,可那并不是回去的方向。 察觉到不对劲,江吟立刻拨通了杨木的电话。 喂,江吟吗?你在加油站里待着,我马上来接你。杨木的声音里充满了慌张。 江吟语气一沉:别瞒着我,现在我离他最近。 杨木犹豫了几秒钟,坚持说:没事,你好好待着,别出来。 他出事了怎么办?江吟加重语气,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肃然。 这杨木咬咬牙,说:我十分钟就到了,你先等我。 江吟自己没有车,根本追不上林东宴,只能咬牙等杨木。 十分钟之后,杨木开着吉普停在了加油站。 江吟二话不说拉开副驾驶坐进去:先追。 杨木点点头,启动了车辆,手机里的追踪器显示林东宴已经离开了江城管辖范围。 车内气氛严肃,江吟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 杨木犹豫起来,林先生交给她的任务是把江吟安全带回事务所,但是让她带江吟回事务所里干着急她压根做不到! 于是,杨木破罐破摔:林先生手头上的案子牵扯太大了,听说被告在酒吧打工的时候,偷听了一些高层的秘密。他们担心被抖出去,就想保住被告封口,江城其他律师都能打点,但林先生他们贿赂不了,只能想办法让林先生出不了庭。 江吟拧起眉头,加重语气问:所以呢? 杨木咬牙切齿地说:所以这群不要脸的东西,从学校就一路跟着林先生,见林先生离开江城就让人封锁了所有入口,打算在城外堵住林先生。林先生如果被他们抓住,一定凶多吉少! 杨木看着手机上的定位系统,又说:林先生不想连累你,就先把人引开了。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车里没有开灯,路边也一片昏暗,江吟看东西有点模糊。 江吟握紧手机,给林东宴打了无数道电话,全都不在服务区。 杨木看了看他的脸色,怕他太担心,安慰道:你不要太紧张,我已经报警了。就算警察赶不到,我们也派了其他人过去,只要林先生不被抓住就行了。 江吟看向定位系统不断移动的绿点,心中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就在之后,一直移动的绿点突地停了下来。 杨木当即脸色一变:糟了,林先生被逼停了! 第17章 炙热 她的声音如雷贯耳般响起。 江吟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攀爬,让他脑海乱作一团。 林先生就不应该回学校!不管我当初极力反对,林先生执意要回去,现在怎么办?林先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杨木急得满头大汗,眼泪刷刷地往下淌。 江吟垂下眼帘,看着定位系统里停止不前的车辆,沉了口气,说道:冷静一点,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 杨木抹了把眼泪,想到林东宴身处困境,语气不禁恶劣起来:要不是因为送你回去,林先生也不会被堵在江城外面!你怎么冷静得下来? 江吟抿了抿唇瓣,没有反驳:我也不希望他有事。 林东宴停车的地方与江吟父母家相隔不远,江吟从小在这里长大,清楚周边的地貌。 他停车的附近有一座深山,如果对方手里没有枪,林东宴应该能躲进去。 他们手里有枪。杨木白着脸道。 江吟脸色微变,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他们就算有枪也不会对林东宴开枪。 他们如果要杀林东宴机会很多,没必要费尽心思把他堵在江城外面。江吟神色凝重,他心中无法确定,但这是最好的解释。 杨木听后反倒镇定了下来。 她发狠地用手臂擦了把脸,坚定的目光像只小狼崽子:他们顶多会抓住林先生,逼他不打这场官司,绝对不敢伤害林先生的性命。 当车开进深山周围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他们离开了主道,路两边有杂乱的灌木。 车灯照进路旁的灌木丛里,稀疏的光漏进山林,像张着獠牙的巨兽,等待着他们扑进去。 林先生!杨木惊喜地大喊道。 江吟茫然看去,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除了车前的幽光他什么也看不见。 杨木把车停下,紧接着跳了下去。 江吟摸索着打开车门,扶着边沿走下去。 杨木,是他吗? 江吟打开手机电筒追了上去。 是他的车,操,车胎全被划破了。杨木蹲在一辆车前,检查了四个轮胎:妈的,被人拿刀割的,一群狗东西,生怕林先生跑了! 见状,江吟悄悄松了口气,说:这说明林东宴还没被他们抓住。 只是附近没有其他车,可能他们把车停得远,直接跑进山里找人去了。 杨木嘴里骂骂咧咧,招呼江吟回车上,把车开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从后备箱拿了把枪。 她从裤腿了抽出一把小刀,扔给江吟:我们分头去找,你拿着防身。 江吟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刀,他是个拿画笔的人,什么时候碰过这个锋利的东西。 在他迟疑的空挡,杨木已经拂开灌木,准备钻进去。 杨木回头见他在原地没动,以为他顾忌自己的安危,眼神不禁嘲弄了些,说:你放心,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你的长相,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江吟愣了一秒,没打算解释什么,握紧刀柄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杨木夜晚视力不错,在漆黑一片的树林里来去自如。 江吟额头冒着冷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忍耐着对黑暗的恐惧,问:能打开手机照明吗? 不行,会被其他人发现。杨木不由分说地拒绝,她指了指另一边,对江吟说:你走另一边,这里信号不好没法儿通话,如果找到林先生先带他回车附近,我车里有信号.弹。其他人找到林先生也会放信号.弹,到时候立刻回到原地方。 说完,她加快速度甩开了江吟。 江吟白着脸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周围一片黑寂,像身处在一个漩涡当中,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突地,树上响起一声蝉鸣,把江吟模糊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吟咬了咬牙,林东宴是因为自己被逼进山里,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或者因此让他放弃这场官司与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背道相驰,江吟会良心不安。 如此想着,他用小刀割开裤腿,将它撕成一条一条碎布,随后从地上摸索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在黑暗中慢慢向另一边走去。 他心里估摸着距离,每隔三米就在树枝上栓一条碎布。 走了不久,他看到前面有一道刺眼的光,江吟立马蹲了下来,躲在树丛后面。 林东宴不会傻到用电筒来暴露自己,这几个肯定是抓他的人。 老大想什么呢?大晚上在山里抓人,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其中一人哂道。 别说这些了,在江城根本没机会抓到林东宴,老大当然不会错过今天。 那人猥琐地笑了声:我听说夜里经常有附近的小情侣过来,万一我们打扰到人家的好事就不好了。 别动你的歪脑子,林东宴只有一个人,那些腻在一起的情侣就别管。 两人没发现江吟,逐渐走远了。 江吟看了看他们来时候的路,他们一路过来没发现林东宴,说明林东宴不在哪个方向。 等两人走远后,江吟跟着他们手电筒的光往前走,与他们隔着一些距离,有时不甚发出声音,也只被当作山里的小动物,没有搭理。 黑暗带给人类的惧怕远远比疼痛更甚。 江吟只顾着看他们身前的光,一个不注意就摔下了斜坡,身体在尖锐的树枝上滚过,刮破了皮肤带着一阵刺痛。 嘶 江吟倒吸一口凉气,而过大的动静也引起了前方两人的注意。 什么人?! 糟了! 江吟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可眼前的黑暗让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 就在此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的脚踝,猛地往后一拉,江吟使不上力一下在扑在了地上。 一个人把他往后扯,身体随之也靠了上来。 是谁?与此同时,那两人也打着手电筒照了过来。 身上的人干净利落地脱下上衣,身体贴着江吟的后背,双手从他衣服下伸了进去。 一瞬间,江吟头皮都在发麻!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那双手却力大无穷,硬生生将他摁了回去。 就在电筒照来的刹那,身上的人突然朝他后颈咬了一口。 嗯疼! 他咬得不重,让江吟又痒又麻。 两个男人?这么刺激?手电筒照到了他们的背部,始终看不清脸。 林东宴还不是喜欢男人?别管了,赶紧抓到人收工回家。 别我从来没见过男人嘿嘿,我再看看。 江吟: 你可真他妈闲。 此时,他听到身上的人轻咒了一声。 声音有些熟悉,江吟诧异道:林东宴? 别说话。林东宴附在他耳边说。 林东宴把他身体翻过来,将他衣服推到胸膛上,随后将唇送了上去。 唔 卧槽,好刺激! 旁人有些看下去:走吧,人家当我们存在呢,别打扰他们了。 两人意犹未尽地离开,走之前还一步三回头,搞得林东宴都快把他嘴巴啃出血了。 走、走了。江吟在他身下气喘吁吁地说。 林东宴同样喘着粗气,他停下动作伏在江吟身上,停着脚步声逐渐消失,才慢慢爬了起来。 他捡起衣服坐在一旁,江吟拉下被他弄乱的衣服,抹了把肿痛的唇,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林东宴穿上衣服,捡起江吟掉落在身边的小刀,撕开袖口走到江吟身边。 可以起来吗?林东宴问道。 江吟缓过神来,咽了口唾沫让干涩的喉咙好受一点。他胳膊撑着地坐起来,刚想挪动一下腿,就感觉一股刺痛。 嘶江吟疼得倒抽凉气。 江吟看不清,他用手摸向刺痛的地方,立刻摸到了一些粘稠的液体。 分卷(14) 流血了。 林东宴抿起唇,半蹲着身子,用撕开的衣料包裹住他流血的伤口。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吟感觉没那么疼了。 气氛沉默,周边蝉鸣。 江吟有心打破沉默,干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看到就不会下来了? 他在说什么 江吟刚说完就后悔了,他问的是个什么问题,尬聊也不要这么尴尬。林东宴刚跟他说完分手,就发生这档子事,还嫌不够尴尬吗。 林东宴包扎好他的伤口,不咸不淡地说:来的路上遇到过。 哦。江吟闷着头道。 谁带你来的?林东宴一边扶他起来,一边问道。 江吟借着他胳膊的力道站起来,莫名感觉到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摇头道:你别怪她,是我放心不下,非要跟过来。 林东宴动作顿了一秒,随后扶着江吟在坐进树下。 江吟舒了口气,尽管眼前仍然一片黑暗,但至少有个熟人在身边,让他的情绪没有那么紧绷。 林东宴坐在他身边,拿过他的一条手臂,检查了一下伤口,问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只是破了皮而已。江吟感觉不自在,就把手臂抽了回来。 闻言,林东宴松开了手。 他挽起被撕烂的袖口,目光落在不远处被月辉照亮的地面,神态有着说不明的柔软。 你一个人进来,不害怕吗? 江吟老实点头:怕。 不怕黑了? 也怕。 不怕危险? 有点怕。 林东宴用手在他被包扎过的伤口上磨挲。 他长睫微颤,说道: 对不起。 第18章 温柔 江吟愣住了,不解地问:为什么道歉? 月光稀疏穿过枝头洒在江吟身上。 隐约可以看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地面的枯枝磨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林东宴垂下头说:如果不是我,你已经回家了。 他的话让江吟觉得很惊奇。 林东宴是个独断的人,他做好的决定别人不能撼动,所以江吟从不与他争执,已经习惯接受他的安排。即便如此,江吟从来没听过他的道歉。 他以为林东宴这种人不会道歉。 不用自责。不是因为送我,你也不会被困在这里。江吟笑道。 他一路上精神紧绷,又在山里摸索了这么久,早就精疲力尽。 刚说没两句话,困意浮上心头,再加上林东宴不爱说话,周围一片黑暗,他靠着树身逐渐睡过去了。 朦胧睡着时,一只手托起他的脑袋,随后靠在了一个臂弯里,江吟只觉得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着了。 银白色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一边是无害的睡颜; 一边是冷淡的脸上,微微扬起的唇角。 嘴角那点弧度,太细微,却刻进了温柔。 几十分钟后,远处响起警笛声。 江吟睡疼了脖子,刚动一下,就感觉一双手捂在他的耳边。 见他醒了过来,林东宴收回捂住他耳朵的手。 江吟立刻听到周边传来铺天盖地的警笛声,像是怕谁听不见似的,震耳欲聋。 林东宴解释道:警察到了。 江吟这时发现自己靠在他身上,赶紧坐起身体,见他表情没有异样,才问道。:可以走了吗? 嗯。林东宴目光下沉,点点头。 说完,林东宴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四周还是一片黑暗,江吟什么都看不见,而且手机早就没电了。 我可以拉着你的衣服出去吗?江吟试探问道。 虽然江吟的夜盲症除了家人以外没人知道,但被林东宴知晓是因为一个小意外。 林东宴没有出声,让他把手搭在自己掌心,再用另一只手拖住江吟的手臂,慢慢牵引着他往外走。 警笛声响起几分之后,四周安静了下来。 周围的黑暗,以及托着自己的手,这样的场景让江吟觉得有些熟悉。 高中时候,过年前夕,全区停电。 江吟站在漆黑的楼道里,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听着周围凌乱的脚步声,窒息像海水般向他涌来。 等学校人走得差不多,他扶着墙壁,艰难地往楼下移动。 循着记忆走到一楼,他深吸一口气,擦掉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伸出手一点一点试探地往前走。 那时候,他觉得瞎子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所有不愿意告诉别人,也不愿意寻求帮助。 他隐约听到校外有发电机的声音,打算去有光的地方借一把电筒。 试探地迈下阶梯,由于太过紧张他直接踩了个空。 就在他身体失控,往前扑的时候,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腰身,用力将他带了回去。 江吟吓得满头大汗,他用力抓住旁人的袖子,感受着衣服下传来的温度,颤抖着声音说:谢谢。 那人没有说话,似乎用手在江吟面前晃动了两下。 看不见。 他托着江吟的手臂,江吟只能感觉到他是个男生。 江吟顺着他的牵引往前走,男生恰当好处的沉默,保全了江吟的自尊。 可以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江吟道。 男生没有说话,带他走向发电机发出声音的方向。 在一片巨响中,他听到男生说了两句什么。 江吟,我要走了。 后会有期。 可发电机的声音太大,江吟没有听清楚。 黑暗中,男生将一颗糖放在江吟的掌心,他向江吟靠近,停在他耳边:学长,替我尝一尝。 男生声音清脆,里面却透着莫名的低哑,再加上发动机的声音,让江吟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那晚的事如今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林东宴牵着他走到树林边缘,车灯隐约透过树缝洒进来。 与此同时,一道手电筒的光照在江吟脸上。 他愣了几秒钟,眼前事物才清晰一点。 林先生、江吟! 杨木用手电筒找到两人,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江吟神色有点麻木,在林东宴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杨木已经跑到跟前,她满眼热泪看了看林东宴的周身,高兴道:太好了,林先生没有受伤。 这时看向身边的江吟,立刻惊声道:你怎么受伤了? 光线太暗,江吟仍然有些看不清,他老实回答道:摔的。 摔的?不是吧你!杨木跑到另一边去扶着他的胳膊。 林东宴面沉如水:我交待过你什么。 杨木一见,立马把头缩在江吟背后,嗫嚅道:带他回江城。 你做了什么? 林东宴眼神冷冽,看得杨木缩得更后面去了。 杨木小声嘀咕道:这么关心他,那你怎么不知道关心关心我?他还是个男人,我是女孩子诶。 林东宴退后半步,把江吟的手从她怀里抽回来,独自扶着江吟往前走:别再有下一次。 杨木停在原地瘪了瘪嘴。 江吟则笑了笑没说话。 林东宴把他带到警车旁,随后被警察拉去问话。 杨木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没想到林先生也是个俗人,重色轻友。她嘟囔道。 江吟被她逗笑了,靠在树上不紧不慢地说:我和他分手了。 啊?杨木瞬间懵逼地看着他。 江吟觉得一身轻松,转移了话题:晚上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东西,所以他才会生气。 时隔多年,瞎子这两个字,已经不是不能提的东西。 啊?!杨木拧着眉头,一脸不解:瞎子?你不是看得见吗? 江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夜盲症。老毛病了,稍微暗一点就看不清。 闻言,杨木脸色发白,难怪那时候江吟站在车旁边没有动,自己还以为他害怕被连累 还让他一个人去找林先生,不让他照明 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一个人去山里,还找到了林先生 想到这些,杨木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想憋,但没憋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要是换成自己,被冤枉了,还被带到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她一定委屈死了。 江吟对不起 第19章 重要 江吟眯起眸子,直视着刺眼的车灯。 这对他来说是温暖,是一颗不会灼伤人的小太阳。 哭什么。江吟好笑地问。 杨木哽咽地说:我替你委屈啊! 我不委屈。 话音刚落,林东宴徐徐向两人走了过来。 杨木憋着一口气,不敢哭出声。 林先生刚和江吟分手,心里肯定不痛快,自己又触了他的霉头,这回半个工资都得扣完! 一想到这里,她不敢多待,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林东宴走到江吟面前,他挡住背后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吟。 江吟抬起头,眼神因失去强光变得迷茫。 他身上衣服到处都是小口子,白皙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牛奶一般的光泽,微微仰着头,脖颈流畅的线条一路延伸至锁骨,衣领又将那抹吸引人的春色半露半遮地放在他人眼前。 那双眼里短暂的迷茫,让他看上去软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江吟猜测,是因为分手的缘故。 所以,他回过神来,在林东宴静默的眼神下,掀开铺在周身的压抑,说: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他这么问,并不是因为期待什么。 江吟不喜欢紧张的氛围,只是想让他们之间变得轻松一点。而且,怎么说呢,他和林东宴的关系即使经历今晚的事,也不会亲密到哪里去,毕竟林东宴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们分手之后,林东宴大概率会在几天后完全忘记江吟这个人,也会去找其他人陪他维持这样互利互惠的关系。 只不过,江吟觉得,别人或许做不到像自己这样。毕竟,和他在一起,林东宴没有亏待过自己,如果其他人面对外貌和才华都这么优秀的林东宴,很难不动心吧? 林东宴闻言后身体僵了一瞬间。 他微微拧着眉头,半蹲在江吟面前,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良久,他开口,声音莫名沙哑了许多: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江吟嘴角上扬到一个温柔却不容辩驳的弧度。他朝林东宴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结束了。 林东宴垂着眼帘,眼睫轻颤,抿起嘴唇,似乎在无言地拒绝。 江吟笑了笑,说: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都记得,我说过,你记得我们就分手。 林东宴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像一个木雕。 其实,这件事的主导权,一直都不在林东宴手里。 他的执着追求的法律,不会让他勉强别人,只要江吟主动提出来,他最后一定会同意。 这样的林东宴,看上去十分的单薄。 江吟情不自禁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放柔声音说道:你经历得多,看见的人性里的恶也更多。你之前说的例外,其实只是心里产生的迷茫。 现在在江吟眼中,林东宴就像一个真正的后辈。 脱离以前的壳子,江吟对他的才华十分爱惜。 今天包括之前的事,对林东宴来说绝对是非常常见的,如果不是林东宴生性冷漠,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而林东宴口中的例外,在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将他击溃的口子。 如果有这么一天,他先前堆积的所以负面情绪,都会随着口子被撕大,如同洪水一般向外涌出。 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 我高一的时候做过一次演讲。法律是我们心里的一座高阁,用来约束自己也用来约束别人,法律可以评判事情的对错,林东宴你要相信自己,你坚持做的事一定是对的,在法律面前不会出现例外。 林东宴放大瞳孔,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不会出现例外吗? 林先生,警察叔叔说人已经跑了,我们可以走了。 杨木从后面探了颗脑袋出来,她看见林东宴怔愣的神情,声音逐渐减弱了。 为什么,她从林先生的脸上看见了迷茫? 林先生也会觉得迷茫吗? 杨木迷茫了。 一个小警察本来正在往这边走,听到杨木的话,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摸了摸自己没有一点胡茬的脸,大为震惊道:叔叔? 或是回过神来,林东宴极其匆忙地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起身把江吟扶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江吟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摇了摇头说:我家离这里不远,我回去就好了。 林东宴又说:那我送你回去。 江吟无奈地说:你还敢乱跑? 闻言,林东宴有点无话可说。 可是,如果就这么让江吟走了,他们以后,还会有交集吗? 杨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想着要戴罪立功,赶紧上前道:我送江先生回去吧。 林东宴抿紧唇线,眼神不冷不热地在她脸上落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嗯了一声。 分卷(15) 江吟和杨木上了车,林东宴就被其他人带上了警车。 杨木发动车辆,缓缓离开了山林。 真分手了?杨木看了眼旁边昏昏欲睡的江吟。 对啊。江吟懒懒地应了一声。 杨木咋舌道:就没一丁点儿舍不得? 江吟笑了一声,又安静下来。 你说话啊。杨木催促道。 江吟低下头,看着腿上被包扎好的伤口,眼神复杂了些。 片刻后,他叹了声气,半真半假地说:有点儿吧。 把人送到家门外,杨木看着窗外复古型别墅,光是大门就得花个一两百万,她不禁感叹道:这么有钱还在破学校里教书,看来是真爱啊。 江吟瘪嘴道:要不你来? 杨木赶紧摇头:别了,我觉得豪门大少爷可不好当。 她话音刚落,别墅大门就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概率是管家。 少爷,您这是 我没事。 杨木摆了下手: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杨木走后,江吟跟管家走了进去。 少爷,夫人听说你要回来,已经等了几个小时,还没吃晚饭。 我知道了。江吟漫不经心地说。 管家神色犹豫了片刻。 少爷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和夫人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疏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路走到饭堂,一张长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一个盛装出席的女人端正地坐在主位上,周边一个人都没有。 妈,我回来了。 看见江吟出现,女人眸光闪烁了两下,待看清江吟身上的浪迹,女人将眉头一皱,高声问道:怎么一回事? 摔的。江吟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 饭厅里安静了下来,管家立刻上来打圆场:少爷晚上看不见,摔倒再正常不过了,我先把私人医生叫过来。 江吟头也不抬地说:不用,我休息一天就够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次回来做什么? 拿东西,后天就走。江吟道。 女人一怔:怎么不多待两天? 我回来顺道看看您,家里也没其他人在,陪您一天我就该回去了。 江吟低头沉默了半分钟,然而抬起头说:十五号我要去国外,参加书画大赛,顺便去看看爷爷。 女人眼神空了一瞬间,嘴角微动,却什么都没说。 见状,江吟别开了视线: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明天陪您去钓鱼。 说完,江吟就起身离开了餐桌。 晚上匆匆洗漱后,管家送来的药箱,江吟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睡了一觉。 第二天,陪江妈去附近的池塘边钓鱼。 第三天,一早江吟就带着东西回了江城。 他从家里带来的,是一幅小时候的画作。 那时候他仅凭兴趣画的,内容是和爷爷在外面写生,他想以这副画为灵感,重新画一幅参加全球书画大赛。 在家那两天,江吟没和沈雪言联系过。 回到江城,他刚到家就给沈雪言打了通电话过去。 喂。 沈雪言接起,声音十分冷淡。 我回江城了,你在哪里?我们能见一面吗?江吟问道。 他想把沈雪言约出来,问清楚他那天说的一走了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雪言却只是淡淡地说:我回家了,学校再见吧。 江吟自知两天没联系他,他大概是生气了,于是解释道:前天发生了一些事,我太着急了,才没有及时打给你。 那离开学校也是因为太着急,所以没有告诉我一声吗?沈雪言反问道。 不是。江吟实话实话,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闻言,沈雪言沉默了下来。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沈雪言妥协一般地叹息道:学长,我们学校见。 江吟点点头道:好。 七天假期很快过去,林东宴被围堵的事并未在江城掀起什么风浪,应该是被人强行压下去了。 他没有了林东宴的消息,也大概猜到,林东宴不会再回学校了。 发生了这种事,他当然不可能继续留在学校。 只是,他们分手之后,除了学校,他们不会再有其他见面的机会。 或许,从今以后,除了在新闻上看到林东宴,自己和他不会再有别的交集了。 想到这里,江吟不禁叹息,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原本就不该有交集。 于是,当收假那天 江吟揉着乱糟糟的头,一边扣上鸭舌帽、一边打着哈欠,准备去上课时,他将门拉开,忽然发现对面有个人影。 他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 第20章 灯塔 就在江吟对面,站着一个穿衬衫的男人。 他褪下一贯庄严的西装,仿佛掀开了笼罩在身上的沉重感。 从一间森然严谨的城堡,变成了整洁明亮的小屋。 眉宇间天生自带的冷漠,也因为气质的变化,变得更像是疏离。 好像刚出门就遇到了江吟,他眸光浅淡,朝江吟望了过来。 看清之后,江吟瞠目结舌道: 林东宴,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正是本不该出现在学校的林东宴。 林东宴不像工作时的严谨,神情冷淡之余还显得有些懒散。 他把手里的书本往江吟面前推了一些,不咸不淡地说:上课。 上课?见他转身要走,江吟两步追上他:你不怕被人找过来? 林东宴慢下步子,等江吟追上来。 学校相对安全一点,近期也没有别的工作。林东宴波澜不惊地说。 一边说着,他垂下眸子,落在江吟迷茫的脸上。 林东宴抿唇,喜怒难辨:不欢迎? 没有。江吟连忙摇头。 他只是以为自己不会和林东宴再见面了。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密封的空间里,气氛变得沉默。 以往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的沉默让江吟有点不安。 官司还打吗?江吟问道。 打。林东宴如同往常一样,无论他问什么,即使再简短也会回应一声。 随着电梯下行,在沉默中,林东宴少见的主动开口:江吟,你说得对,法律不会出现例外。 一边说着,他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摊开江吟的掌心,将一颗被粉红色糖纸包裹的糖放进江吟的手里。 江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江吟,眼神明亮而坚定,但荒唐的是,江吟觉得自己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炙热。 那是一抹,绝对不会在林东宴眼里出现的温度。 而我不是法律,懂吗?林东宴注视着他的眸子,脸上只有认真。 什么意思?江吟不懂。 走出宿舍楼,林东宴被一位男人带走,江吟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林东宴身体单薄,但背脊向来挺得很直,像一根不断成长的玉竹,他会慢慢成长,会比现在优秀无数倍。 从前,林东宴就是法律本身;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从某种方面来说,法律是无情的。 曾经的林东宴或许也是无情的,可江吟有种感觉,当林东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不再无情了。 江吟攥紧掌心里的糖,心跳逐渐失去平衡。 这就是沈雪言身上,江吟喜欢的东西。 冷淡,却不无情。 林东宴和沈雪言果然是相似的。 林东宴被男人带到停车场。 在停车场最里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版林肯。 林先生,少爷到了。男人停在车窗前,朝里面微微俯身。 嗯。一个肃穆的声音传来,仿佛历经沧桑后的稳重。 车门缓缓打开,后座沙发上,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容貌与林东宴有五分相似,眉眼深邃,眼神锋利,即使坐着不动,都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这种无形的压力面前,男人几乎汗流浃背,而他身边的林东宴始终反应淡淡。 没想到这么几年不见,少爷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面对林先生不动声色的怒火,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听说,你惹了麻烦。林先生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一双精明的眼睛审视着林东宴。 嗯。林东宴道。 解决得了? 嗯。 林先生见状,眼角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你还在执迷不悟,你坚持的东西未必是对的。 听到这里,林东宴失去了耐心,转身便打算离开:没看到结果,谁也不知道。 林先生看着他的背影,不慌不忙地说:至少,你坚持要得到的东西,是错误的,不是吗? 闻言,林东宴脚步顿了下来。 他浅浅回过头,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可总觉得,平静得过头了,根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东西。 他不是东西。林东宴停顿了片刻,垂下眼帘,藏起眼里不明喜怒的情绪:也不是错的。 林先生坐起身体,脸上是深不可测:证明给我看,否则乖乖听话,继续做林家的病犬。 林东宴将头转回去,一字一顿地说: 我会向你证明。另外,病犬这个称呼,没人比你更合适。 说完,林东宴身姿挺拔,大步流星而去。 手机震动起来,林东宴随手接起。 喂,林先生! 电话里是杨木的声音。 交待你的事怎么样了?林东宴问道。 杨木喉头哽了一下,然后忐忑不安地问:您确定,您让我看的东西,对案子有帮助? 林东宴面不改色道:观后感记得写。 杨木哭丧道:这不就是谈谈恋爱嘛,能有什么观后感? 不然,扣工资? 杨木果断拍板:您等着,明天我就给您写本爱情三十六计出来。 良久,她才发现林东宴没有挂电话。 甚至在几秒钟之后,极轻地嗯了一声。 第21章 独有 一下课,江吟书中片段正念到一半。 铃声一响,他立即停下声音,收拾东西就打算下课。 啊?江老师,您敢不敢多花一分钟,把这一段念完。 就是,每次下课跑得比我还快! 江吟听着他们抱怨的声音,人走到门边都停了下来。 他情真意切地说:像我这样不拖堂的老师,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你们应该珍惜。 噗 你这分明是怕自己多干一分钱的工作。 江吟懒得和他们说,拿着书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把书放在桌上,转头看见一道身影不徐不缓向他走来。 学长。 沈雪言走到他面前,应该是刚上完课,还穿着白色大褂。 他今天有点不一样,戴了一副金丝薄边眼镜,眼神像含着温水,整个人气质变得温润。 江吟看着他,神情怔愣。 总感觉七天不见,沈雪言有哪里不同了。 沈雪言仿佛知道他心里的疑惑,笑了笑说:我染了头发,比以前颜色更深,也换掉了隐形眼镜,认不出来了吗? 江吟呆呆地摇头,沈雪言的头发原本是天生的浅黄色,现在更偏向冷棕色,他皮肤比较白,染这种颜色很贴合肤色,也会将人显得柔和一些,一副眼镜将他眉宇间的疏离遮住,显得更加彬彬有礼。 为什么? 江吟想问他,为什么要突然做出改变。 沈雪言推了推眼镜,露出一抹无辜的笑:这样就和别人不同了,学长就不会认不出我。 江吟眉头一皱,心跳莫名漏了半拍:什么意思? 我们去咖啡厅里坐坐吧。沈雪言道。 现在是上课时间,咖啡厅里人不算多。 沈雪言点了两杯咖啡,和江吟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落座后,他双目含笑,静静看着江吟:学长之前说想和我见一面,是想跟我说什么? 江吟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说我当初一走了之?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沈雪言揭开其中一杯,加奶加糖,然后推到江吟面前。 随后他神色平淡,去调另一杯,简单的动作却因为是他而显得赏心悦目。 难道不是吗?沈雪言低着头,没有看江吟。 江吟却将眉头皱得更深。 毕业晚会那一天,我找了你一个晚上。沈雪言波澜不惊地抛出这句话。 听在江吟耳朵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惊雷炸响,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 不可能我明明 沈雪言放下精致的勺子,单手撑着下颚,抬眸直接地看向江吟,一字一顿道:然后,你就人间蒸发了。 江吟脸色灰白,难以置信地摇头: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在等你 等我?沈雪言眼神带着几分像刺一样的讥讽,你根本没有告诉过我,也算是在等我吗? 分卷(16) 他的话彻底让江吟懵了。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江吟目光呆滞,有点不敢问出心里的话。 沈雪言对他脸上的苍白视而不见,继续用一字一句,把他七年来的伤口撕得血肉模糊:过了几年,我遇到你的朋友才知道,原来在毕业那一天,你跟我告白了。 但是,他左手伸向江吟,盖住他放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拳头,以为能起什么安抚作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吟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那天晚上自己在等什么? 学长,那天晚上,你认错人了。 沈雪言包住他的拳头,用手指轻轻掰开他陷在掌心的指尖,一根一根,又紧紧相扣。 是这样吗? 是自己认错人了? 当初,那封情书根本没有交到沈雪言手里? 这算什么? 他挣扎、痛苦的这七年,算什么? 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是一句认错人了就能轻描淡写揭过的吗? 江吟眼神中充满迷茫,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 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变得细微和哽咽。 江吟无法去评定这是谁的错。 好像,就这么几句话,把他一直以来的尊严都给粉碎了。 他依旧是个瞎子。 学长连我都认不出来,我又何必提起呢? 江吟心猛地向下一坠,尖锐的疼痛从心脏处传来。 如果这封信没有送到沈雪言手里,那么,他看到的人是谁? 没关系,都过去了。沈雪言轻声安抚着。 江吟深吸一口气:我看错的那个人是谁? 沈雪言摇了摇头道:他不重要。 他用拇指磨挲着江吟的下巴,蹭了蹭他唇角的位置: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七年前没有回复你,对不起。现在可以吗?江吟,我喜欢你。 在江吟迷茫的眼神下,他渐渐站起来,越过桌子,身体一点一点向江吟靠近。 不要再拒绝我了。 呼吸在靠近,江吟目光呆呆的,直到距离近在咫尺,他才反应过来。 内心的慌乱让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沈雪言的唇轻轻擦过了他的鼻尖。 沈雪言脸色一僵: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拒绝他? 对不起。 江吟想分散心中的慌乱,颤抖地端起咖啡杯,刚要送到嘴边,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了过来。 那只手,按住杯子,往下一压。 不是不喝咖啡吗。 淡淡的音色,是林东宴的独有的。 话音刚落,一杯百合花茶放到了他面前: 安神助眠,替我尝尝。 林东宴,你来做什么?沈雪言语气顿时变冷。 江吟僵硬地看过去,林东宴穿着白衬衫,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神却落着些许沉积的柔和。 他伸出手,碰到了江吟的脸。 然后,用手指轻轻擦过他的鼻尖。 仿佛,要把别人留下的印记,完全擦去。 第22章 坠落 路过。 林东宴直起身上,手里还拿着两本教材,看起来是刚下课。 他漠然收回视线,从书页里翻出一张雪白的信纸。 接着,林东宴把书竖起来,信纸从书页中掉落,翩翩洒洒,落向地面。 这一刹那,沈雪言脸色无比难看。 好似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那一幕 在教学楼的拐角处,有一盏极其昏暗的灯。 有个人隐藏在黑暗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手里拿着一张信纸: 好像,你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沈雪言手指陷入掌心,随着那人的话,他骄傲的东西被摁进了泥土里。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松,写满字体的信纸就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一如他的尊严,高高坠落。 黑暗中,那人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冰冷却耐人寻味:捡起来,去见他? 沈雪言挺直背脊,却将头低了下去。 放下你的自尊,去见他。 他的声音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仿佛呼吸稍微重一点,那把刀就会落下来。 至今想起那晚的事,他仍觉得心口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东西。 江吟回神提醒道:林东宴,你东西掉了。 林东宴弯腰将信纸捡起,随后放在桌子上,眼神嘲弄看着沈雪言。 机会只有一次。他一字一顿地说。 给过你机会,缴械投降的人,是你自己。 什么机会? 因为林东宴的出现,江吟心中的慌乱消散了许多,却对他的话感到疑惑。 林东宴语气淡淡:没什么,我先走了。 说完,林东宴便转身离开了。 江吟看了看面前的百合花茶,又看了看林东宴的背影,心里有点奇怪。 他总感觉,林东宴话里有话。 等江吟再去看沈雪言时,沈雪言脸色变得苍白了些。 沈雪言微微牵起嘴角,眼里的笑却显得勉强:抱歉,不知道你不喝咖啡。 你和他认识吗?江吟皱着眉头问。 沈雪言神色一暗:以后你会知道的。 然后,沈雪言莫名其妙地转移了话题,对那件事只字不提。 时间过得很快,接近十月中旬,江吟没精力纠结别的事。 把准备参赛的作品,前前后后修改了十几次,才勉强满意。 傍晚,和孙迁走在路上,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不停地打哈欠。 孙迁轻轻撞了他一下,问道:又熬夜了? 没熬夜。江吟摇头,隔几秒又补充道:是通宵。 啧,看看你的脸色,别说了林东宴,我看了都心疼。 孙迁指着他的黑眼圈说。 孙迁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的事。 江吟又打了个哈欠,说:我们分手了。 什么?孙迁怔住了,拉着他停下来,满脸不可置信:你们分手了? 看他大惊小怪的模样,江吟瘪嘴道:我跟你说过,我们俩情况不一样,分手是迟早的事。 谁提的? 应该是林东宴吧。 孙迁青着脸,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靠! 难怪这两天到处都在传他和一个学妹走得很近,我还以为是误会,他这分明是见异思迁啊!孙迁一脸的震撼与愤然,没过两秒,扶住江吟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江吟我误会你了,你不是渣男,他才是渣男。 江吟: 没有,你别胡说。江吟无奈地说。 他话音刚落,迎头便看见不远处一男一女并肩向他们走来。 其中一人就是他们正在讨论的主角林东宴。 林东宴似乎早就看到了江吟。 女生笑着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有回应,最后女生才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听,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江吟这边。 江吟有点诧异,和林东宴认识这么久,他几乎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就连事务所里的杨木都像个假小子,想到这里,他不免多看了女生两眼。 女生穿着一条碎花短裙,一双腿白皙修长,皮肤又白又嫩,五官非常小巧精致,杏眼水汪汪的很是清澈。 她和林东宴站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般配。 老师好。 走近后,女生礼貌地向两人点了点头。 林东宴眸光淡淡,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江吟没觉得意外,应了一声就打算离开。 他觉得,林东宴把自己当成空气都是正常的。 学长,周末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女生一问完,发现林东宴根本没有听,而是停下了脚步。 他眉头轻轻蹙起,视线落在江吟的脸上。 似乎,是江吟的视而不见让他有些不悦。 江吟愣了愣,被他堵住了路,也不得不停下来。 这时,天色没完全暗下来,路边却已亮起了路灯。 林东宴停在他面前,微微俯下身,在江吟身上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同时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有事吗?江吟不解地问道。 林东宴没有说话,只是呼吸沉了一下。 良久,江吟听到他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女生眼神狐疑地看着两人 。 她和林东宴相处了几天,知道他平时沉默寡言,对待别人的反应通常也十分平淡,连主动开口说话的时间都很少,现在,他居然在关心别人? 有吗?江吟揉了揉脸颊,可能是通宵的原因。 闻言,林东宴眉头皱得更深,问:现在去哪里? 江吟有点意外他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上晚自习。 林东宴刚动了动嘴唇,孙迁便无师自通,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顺口就说:在1206。 闻言,林东宴瞥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 紧接着,他微微点头,对江吟说:我忙完去找你。 江吟却拧了拧眉,他往前走近一步,主动拉进了和林东宴的距离。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疑问,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林东宴眼睫一颤,轻声问: 所以,不是朋友吗? 第23章 奔赴 林东宴低头看他,带着一点失落、不解。 眼里细碎的光,将他平时的强势掩藏得一干二净。 江时瞬间就想起,那天晚上说要做朋友的人是自己,林东宴难道当真了? 他以为林东宴不会放在心里,这么说起来,最近几次林东宴主动接近,或许都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 孙迁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 他站得近,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林东宴何许人也? 在江城他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可以说林东宴是把不苟言笑发挥到极致,即使面对一些重要机关人员都不会露出丝毫弱势或者破绽,如果不是知道他曾经和江吟交往,孙迁都会以为他是个为法律而生的机器,没任何情感。 可是,现在的他,垂着头站在江吟面前,虽然脸色依旧平淡,但他的语气、他的眼神,都像极了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江吟一时凝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时就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他看着林东宴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眸子直直注视着自己,仿佛可以将他看透,江吟无力地张了张嘴,却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真的,他对林东宴说不出重话。 随便你吧。最后,江吟妥协一般地说。 女生尴尬地站在旁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就用手去扯了下林东宴的袖子,提醒道:学长,老师还在等我们。 她莹白的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袖口,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知道林东宴不喜欢别人碰他,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 最近正好有个课题需要两个人一起合作,她向老师自荐后又推荐了林东宴,其中当然不会单单因为课题,更重要的是因为林东宴。 她想,没有女孩会不被这样的男生吸引。 有优秀的外表、优秀的才华,即使林东宴看上去不好相处,可是跟他接触下来,你会发现他并不是目中无人,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说话,这样的男生对异性的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 只不过,通过做课题这两天,她对林东宴的了解在这一刻被推翻了。 这一刻的他,站在江吟面前,褪去了骨子里的矜傲,变得更像一个平凡人,甚至像在垂首讨好。 这种认知,让她看着这一幕,有些扎眼地疼。 发觉她的动作,林东宴蹙起,轻轻一抬手,将袖口扯了出来。 但是得到了江吟的回答,他神情难得有几分轻松: 嗯。 林东宴和女生道别后走向一方。 江吟站在原地有点困惑,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林东宴,还是林东宴发生了什么变化? 好像自从那天晚上,在山林里度过之后,林东宴没有以前那么独断,情绪也没有像以前那么滴水不漏了。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孙迁在一旁摇头叹息:江吟,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江吟狐疑地看向他:什么误解? 孙迁揪着眉头,思索了两秒,说:我总觉得,他挺喜欢你的。 江吟表情愣了一下,他重新看向林东宴的方向。 他身边的女生还在说着什么,林东宴虽然没有开口回答,却偶尔会点头回应。 江吟觉得,或许是自己理解错了,林东宴本身就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不要胡说。江吟道。 孙迁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你是错的。我认识的林东宴就是无情的,只是现在他的确和从前有一点不同,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变化是因为你呢? 江吟眉头皱紧,他还没深想,但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起来,他和孙迁同时一愣: 卧槽,这么快?!迟到要扣奖金的! 说完,孙迁拔腿就往教学楼跑。 一见他跑起来,江吟本来不在乎那点奖金,但也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江吟终于跑到了教室门口,铃声已经响完好一会儿,他人有点发虚,撑着门框,眼前一阵一阵黑。 缓了半分钟,江吟走进教室。 哄闹的教室一见他出现,就更哄闹了。 全体起立! 分卷(17) 蒋忆坐在坐前排,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突然站起来吼了一声。 然后,江吟就眼睁睁看着整个教室的人站了起来。 他脸色一黑,走到讲台前,倒要看看这些小东西想干什么。 祝江老师全球书画大赛旗开得胜!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江吟怔了怔,心底涌入一丝暖流,片刻后嘴角上扬,他坐在凳子上,将头埋下去,脸颊发烫,摆了摆手说:好了,我休息一会儿,不用叫我。 就这么点反应啊? 江老师,你能不能不睡觉! 江吟手撑着桌边,将头抬起来,眼睛有点润,但是很明亮。 如果能得奖,回来请你们吃糖。江吟道。 你哄小孩儿啊!蒋忆调侃道。 江吟笑了笑:你们不就是小孩吗? 学长,你和江老师很熟吗? 经过深思熟虑,路衣还是问了出来。 她偏过头,仰视着身边穿着白衬衣的男生。 男生眸光淡淡,长相卓绝却不张扬,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稳重。 嗯。良久,男生才应了一声。 男生毫不避讳的应答,让路衣神色僵了一瞬间。 是吗?可我听说,他和一些学生的关系有点不正常。路衣模棱两可地说,她觉得林东宴那么聪明,应该能听出自己的意思。 闻言,男生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低下头,眼神里透着一种足以称之为薄凉的东西,而且带着攻击性,将好好掩藏的自身完全暴露出来,像是一个上位者,冷眼看着路衣。 那一瞬,路衣心脏猛地被锤了一下。 她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林东宴还是她听说的那个林东宴,是一个只趋于法律的机器,他不是目中无人,而是目空一切。 他是在工作上疯狂碾压对手天才,是自己不能肖想的人。 只是,在江吟面前,他会藏起自己的强势,仿佛是步步为营,等待猎物跳进他的陷阱。 无形的压力,像一只手按着路衣低下头去: 抱歉,我想多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林东宴收回视线,沉默地往前走。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时,时间接近九点。 路衣有心缓和气氛,提醒林东宴:学校通知了,晚上九点会停电一个小时,好像是要维修。 林东宴脚步一顿,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拿手机翻看了几下,确实找到了通知。 随后,他抿起薄唇,加快步伐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学长?路衣疑惑地叫住他。 但留给她的只有林东宴的背影。 晚自习还有几分钟下课,林东宴走到操场的时候,整个学校的灯就全部熄灭下来。 另一边,江吟趴在讲台上小憩,原本安静的教室忽然哄闹起来。 他撑起身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一瞬间,冷汗爬满他的背部。 停电了啊。 江老师,可以提前下课了吧? 黑暗中,江吟手臂动了一下,却不甚扫到了放在边缘的手机,听见了嘭的一声。 江吟心跳一沉,好在教室里有人打开了手机电筒,让江吟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些什么。 他瞥见摔在地上的手机,弯腰捡起来,已经开不了机了。 可以下课了,你们走吧。江吟压着声音说道。 下课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在十二教上晚自习的班级并不多,楼道里的脚步声在两三分钟之内消失了个干净。 江吟借着模糊的轮廓,摸索走到门边。 学长?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沈雪言的声音。 江吟悬起的心落了下来,他苦笑道:突然停电了。 沈雪言走到他身边,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笑了笑说:是啊,我正想过来看看你,刚走到楼下就停电了。 嗯。江吟浅浅应了一声。 我们走吧。沈雪言说道。 江吟笑了笑,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 可是,他抓了个空。 沈雪言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江吟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回头看见江吟的手伸在半空,不由自主地搭上去,笑着问:怎么了? 江吟呆滞地站在原地,手心里冒起了冷汗。 怎么这么凉?沈雪言皱起眉,也不在乎他掌心的虚汗,轻轻揉搓着。 而江吟整个人后背都冒起冷汗。 他脑子只有自己刚刚伸出手却抓了个空的画面。 学长,到底怎么了?沈雪言不解地问。 他微微低下头,和江吟四目相对,黑暗中,江吟的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他愣了愣,问道:看见我,你不开心? 江吟迷茫抬起头,低低重复:看见? 你希望是他吗? 沈雪言声音冷了下来。 江吟却没有时间回答,也无法思考他嘴里的他是谁。 沈雪言不知道他现在看不见? 没等到他的回答,沈雪言压下呼吸,缓缓将头向他靠近:学长,你不喜欢我了,是吗? 他直白地问出来,逐渐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感觉到他的呼吸,江吟心脏一抽,往后退了一步。 他稳住自己的声音,对他说: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沈雪言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他看着江吟,牙关咬得很紧,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江吟听着他的脚步声,心脏一点一点下沉。 周边的黑暗快要将他吞噬,整个教学楼安静得一塌糊涂。 与此同时,当所有人都在往宿舍楼区域走的时候。 一道白色身影却在往反方向跑去,他像是一条在瀑布里逆流而上的鱼。 他脚步有点慌乱,眼睛注视着某个地方,时而忘记身边的人流,一不注意就与别人撞到了一起。 这样的场景,与那天晚上很像。 多想和他做一次告别。 江吟静静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沈雪言忘记了吗? 是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早该忘记了才是。 是这样啊,原来他只是忘了而已。 江吟手指陷入掌心,细微的疼渗入心脏。 就在这时,漆黑空旷的教学楼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凌乱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24章 光明 教学楼又归于安静。 只能,江吟能听到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一道起伏极其不平稳的呼吸,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江吟看得模模糊糊,好像是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男人。 谁?江吟问得很轻,难道是去而复返的沈雪言?毕竟,都下课了,没有人会往教学楼跑。 黑暗中,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迈步不轻不重的步伐向他走过来。 江吟下意识伸出手去试探,这一次,一个温热的掌心贴住了他的手腕,五指弯曲,将他的手腕握住。 你想起来了?江吟问道。 可男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江吟身边,托着他的手臂,指引他该往那边走。 即使他不发出声音,江吟却觉得莫名的心安。 仿佛,和那一年一模一样。 江吟自觉心领神会,没有再多问,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下楼梯时,男人下一步,便搀扶着他耐心等待,江吟也不怎么回事,小腿突然一软,脚底就踩了个空。 男人仿佛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在他开始偏倒的时候,就用一条长腿挡在他面前,手直接穿过江吟的后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江吟突地落入一个怀抱,惊魂未定地眨了眨眼睛,男人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江吟清晰地听见男人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 抱歉,没站稳。 因为他们离得太近,男人急促的呼吸就在头顶,江吟脸有点发烫,手撑着男人的胸膛稳住了身子。 见他站稳,男人收回长腿,继续托着他的手臂往下走。 江吟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这个人不是沈雪言。 他刚刚摸到了男人的衣服,是一件很轻薄的衬衣,沈雪言从来不穿这种衣服。 江吟沉默地往前走,到楼梯拐角处,他突然停下脚步,对身边的男人说:我可以碰一碰你的脸吗? 男人习惯了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他停在江吟身边,没有说话,呼吸也变得平稳。 他牵着江吟的手,一点一点放到自己脸上。 江吟手指冰凉,抖抖索索摸到他的眼睛,蓦地,江吟仿佛受惊了一般,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江吟笑容有点干:今天怎么不带眼镜? 静谧的环境里,男人身形猛地一僵,唇线也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你以为我是谁。 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低哑,冒着几丝寒气,和沈雪言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江吟心里一沉,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危险因子,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男人怕他跌倒,一直让他走到里边,江吟这一退,后背就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男人松开他的手,仿佛刚才的温柔不曾存在,咄咄逼人地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地堵在了江吟面前。 他声线轻轻一提,带着威胁和愠怒:你以为,我是谁? 男人的强势让江吟有点不安,他不自觉地想拉开和男人的距离,伸出手想将男人退开,却被男人紧紧地攥住了手腕,更往前进了一步。 他的呼吸,几乎贴在江吟的脸上。 江吟咽了口气,强装镇定,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明知道不是沈雪言的情况下,他抬头问道:沈雪言,是你吗? 紧接着,楼道里,男人气息一沉。 他死死扣着江吟的手腕,仿佛将那截手腕生生捏断。 如果可以,他希望面前的人是沈雪言。 可事实就像被钉子钉在了他眼前,让江吟觉得自己错得荒唐。 就好像,这一开始就是错的。 男人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在不断向江吟逼近。 他把江吟控制在墙角和自己之间,身体牢牢压了上去,他两手捏起江吟的下巴,手指用力到发白。 沈雪言? 漆黑的楼道里,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冷笑。 尽管是在笑,江吟却从里面听到了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 等他反应过来,想开口解释的时候,一张微凉的唇已将他的所有话全数堵进喉咙里。 唔..林唔! 在窒息的环境里,江吟试图挣扎,也试图去安抚男人的情绪。 结果他刚说了一个字,男人就顺着他微张的牙关,长驱直入。 和前两次都不同,尽管男人是恼怒的,可贴着江吟的唇,却是温柔的。 他像一条温顺的毒蛇,一寸一寸,缓慢的、轻柔的,卷起江吟的身体,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丧失挣扎的力气。 这样的林东宴,江吟没见过。 不再是一尘不变的冷漠,他的动作里有着怒火,同样也有着温柔。 到最后,江吟不自觉地顺着他的引诱,一步一步深陷。 嘶 在江吟觉得自己快窒息而死的时候,林东宴离开的唇,用牙齿轻轻撕咬着他的唇角。 故意的?林东宴气息紊乱,将头靠在他的耳边,声音哑得不像话。 江吟则像被抽干水分的鱼,靠在他身上,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黑暗,没有精力回答他。 你说,我是谁? 林东宴并不满意他的沉默,咬了咬他的耳垂,执意要一个回答。 江吟被他磨得别无办法,耳朵被他咬得难受,干脆在他衣服上蹭了一下,闷声道:林东宴。 林东宴不知道是无师自通还是跟别人学的,他用牙尖磨着江吟的耳垂,又轻又磨人。 江吟趴在他身上叹息道:我们分手了。 还是朋友。林东宴纠正道。 朋友不会做这种事。江吟说。 林东宴捞起他发软的身体,耳尖不经意擦过江吟的脸,是一片滚烫。 江吟双腿有点软,在他的搀扶下才勉强站得稳。 清浅的月光下,男人安静地低下头。 他长睫垂下,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 尽管四周一片黑暗,他却从来不会与黑暗为伍。 法律是沼泽里的一盏明灯。 他便是出生在沼泽里,第一个伸手去将明灯护住的人。 所以,他身上沾着光亮。 他握住江吟的手,托着江吟的手臂,语气平淡而坚定: 法律没有这样规定。 所以,我这么做没错。 江吟突发奇想问道:如果,法律有这条规定呢? 听到他的问题,林东宴脚步稍顿。 第25章 年少 他心里默默重复着江吟的问题: 如果,法律有这条规定呢? 林东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托着江吟慢慢往下走? 江吟也觉得自己问得很无理,便不再继续追问,顺着林东宴的步伐向下移动。 沉默良久,静谧的通道里,江吟听到林东宴很轻、很轻地回答了一个字,轻到江吟以为这只是个幻觉。 会。 林东宴却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只是静静牵引着江吟离开黑暗。 大概是听错了吧。 江吟这样想。 毕竟林东宴从来不会做与法律相悖的事。 分卷(18) 离开教学楼,清风徐徐吹来,江吟沉沉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之前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江吟问道:这段时间还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林东宴道:有。上面扣了事务所的一些文件,我不亲自去,取不回来。 江吟拧紧眉头:被告到底听说了什么秘密? 竟然让一些高层不惜和林东宴作对。 林东宴凝眉道:不清楚。 江吟暗自叹了声气,要是换作其他人,大概就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放弃这个案子,但林东宴绝对不会,即使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放弃对于法律的信念。 参赛作品准备好了吗?林东宴淡淡地问。 以往他不会过问江吟的私事,但江吟也没多在意,回答道:准备好了。 嗯。 林东宴把他送回宿舍,分别前,江吟驻足问道:事务所扣押的文件,你要亲自去拿? 林东宴点了点头:嗯。 可是,很危险吧? 文件对事务所很重要。 他话音刚落,整个宿舍楼的灯光就亮了起来。 江吟眸子眯了一下,但很快就适应了光明。 林东宴被强光刺得遮住眼睛。 那你要小心。 言尽于此,江吟和他道谢后回了宿舍。 进入宿舍,江吟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呼吸一点一点变粗,摸索着打开灯,他靠着门板逐渐滑坐下来。 原来,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脑子里非常凌乱。 第二天,江吟约沈雪言见了一面。 沈雪言坐在咖啡店里,神色淡漠,不看江吟,只是低头搅动着咖啡,给江吟点了一杯柠檬茶。 学长难得主动约我一次,想说什么? 他大概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语气有几分冷淡。 江吟没有喝柠檬茶,双手靠在桌边,眼里有些不太清晰的笑意,说不出是笑、还是其他意思。 昨晚知道你来看我,我其实很开心。江吟道。 沈雪言动作一顿,狐疑地抬头看向江吟。 江吟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我只是觉得惊讶,你忘了我有夜盲症。 咚 沈雪言脸色一僵,精致的勺子从他指间掉落,与瓷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江吟将他反应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想,大概是你忘了。毕竟,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沈雪言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呼吸极其缓慢,铁青着脸看着江吟。 江吟仿佛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那晚回家后,我还想着怎么才能找到你,我对于你的信息只有你塞给我的那颗糖。 他每说一句话,沈雪言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不过,我运气向来都很好,第二天就见到了你。你坐在窗边写作业,别人说话你也不理,只是课桌上放着一罐糖盒,我觉得能随身带着糖的人一定很喜欢吃糖。江吟撑着下巴,语气叹息,像在追忆一般。 我盯着你看了一会儿,发现你和我记忆中的人有点像,所以我把糖放在你面前,问你:昨晚是你吗?谢谢。 这些事江吟记得很清楚。 可沈雪言的脸,已经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 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来。沈雪言强装镇定地问。 江吟笑道:我就是想起来了。还记得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吗?你说不用谢。 江吟捂着手里一颗快化掉的糖,放到沈雪言面前,语气带有深意: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告诉你。沈雪言,我之所以喜欢你,并不是因为那天晚上。 沈雪言看着那颗糖,却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这颗糖,是林东宴送给我的。 说到这里,江吟停下了话锋。 夏天快要过去,天空依旧烈日炎炎。 沈雪言坐在咖啡馆,整个人仿佛落入了冰窖。 他一直隐瞒着的事、七年被摔得稀碎的自尊,在这一刻,又被撕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怎么会还不明白? 江吟,分明已经猜到了。 那天晚上,不是沈雪言。 他只是把这件事,当做接近江吟的借口。 顶替别人做的事,留在江吟身边。 这份卑劣,在七年前被林东年剖开;在七年后,又被活生生地剖开在江吟面前。 所以他艰难地开口,却没有说下去。 在他初中时候,江吟是一个很耀眼的人。 他是高中最受欢迎的学长,可是他身边总是没什么人的。 他看似与每个人都其乐融融,可大家都知道,他把自己围在一个安全范围里。在范围外的人,他可以和你们打成一片,可一旦你有了进一步的想法,他就会退回安全范围里,自然而然地疏远与你的关系。 所以,那个时候,江吟身边很少有朋友。 高中部和初中部在不同的教学楼,但相隔不远。 通常站在窗边往下看,就能看到江吟趴在桌上,安静地酣睡。 某个夏天,烈日炎炎。 江吟逃了体育课,躲在教室里睡觉,他热得睡不着,但又懒得睁眼睛,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身体变得阴凉,一阵一阵微风吹着他的后颈,一来二去就睡着了。 沈雪言被老师叫起来读课文的间隙,情不自禁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一个男生背对着阳光,坐在江吟面前,替他挡住灼热的阳光,右手拿着一张对折的纸,在江吟后背,轻轻扇动,为他降温。 沈雪言? 他不自觉地停下阅读,老师不满地喊了他一声。 可是,他读不下去了。 他问老师:林东宴又逃课了,老师不管吗? 老师被他问得有些尴尬,解释道:林东宴情况比较特殊,过段时间也会转校,大家不要跟他学就好了。 因为他扰乱课堂秩序,老师让他罚站一节课。 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 他看到,男生累了,趴在江吟身边,用纸张挡住脸,一点一点向江吟靠了过去。 然后,他吻到了江吟的额头。 像吃到最喜欢的糖。 他心满意足,阳光直射他的脸。 那嘴角的笑,却比阳光还要刺眼。 第26章 乖乖 那时候的林东宴, 有着和现在完全不同的青涩和炙热。 这已经不是沈雪言第一次看到他偷偷去找江吟了。 林东宴大概是了解江吟的,他不敢表露真心,更不敢被江吟发现, 只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接近, 用自己的方式,注视着江吟。 这大概是学生时代最普遍的暗恋。 只是没有想到,林东宴也会和普通人一样。 可是, 这样的感情注定不会有回应。 因为江吟就像一颗悬挂在天上的星星,别人都只敢看着, 只有林东宴,他大着胆子, 悄悄隐匿在黑暗中, 用手去碰了碰那颗星星。 沈雪言也喜欢那颗星星,可是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他躲在黑暗背后,窥探着那个敢去摸星星的人,并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假装, 碰到星星的人是自己。 勇敢,是一件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的事。 在林东宴即将转学的前一天晚上, 全区停电。 第二天, 沈雪言回到教室,林东宴已经离开了学校。 他的位置上放着一盒糖罐。 或许是为了沾一沾他的勇敢,冥冥之中,沈雪言拿起了糖罐。 他想,如果林东宴离开了,那这个勇敢的人, 可不可以是自己。 你好,同学。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沈雪言呆呆地望过去,瞳孔涣散。 他看到了星星。 昨晚是你吗?谢谢。 男生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把一颗糖轻轻放在桌上。 沈雪言知道,这是林东宴爱吃的。 不用谢。 他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这一刻,他是勇敢的。 他勇敢地取代了别人,取代了他一直想取代的林东宴。 反正林东宴不会再回来,好像也没有什么。 可是,在江吟高三毕业那天,林东宴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或许只是为了帮他庆祝,亦或者只是克制不住思念,想回来见他一面。 可笑的是,那天晚上江吟认错人了,把信交给了它真正的主人林东宴。 那是沈雪言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那种难堪。 谢谢你替我挡着阳光 谢谢你,那天晚上 和江吟相处那段时光,他对江吟做了所有林东宴曾经悄悄做过的事。 当真相被林东宴揭开的时候,他的尊严一下被摁进了泥土里。 放下你的尊严,去见他。林东宴说。 沈雪言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嘲讽自己,还只是心疼江吟,不愿看他继续等下去。 可讽刺的是,他不敢。 事实摆在面前之后,沈雪言退缩了,他不敢再去面对江吟。 如果换作林东宴会怎么做? 沈雪言觉得,他一定、一定会去见江吟。 沈雪言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林东宴不一样,林东宴比他勇敢太多。 所以,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林东宴依然可以留在江吟身边。 所以,你喜欢他吗? 沈雪言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 在他近乎哀求的眼神中,江吟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沈雪言问道。 江吟有点诧异,没想到沈雪言已经知道了。 但他没想隐瞒:我和他分手了,因为我们各取所需,他需要我做挡箭牌。 闻言,沈雪言心跳猛地一滞。 他觉得这个借口太荒唐,可同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掌心冒着汗,问江吟:那你呢,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江吟微微低下头,有些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为什么和林东宴在一起,林东宴也从来没有问过他。 可是,现在复杂的心情,让江吟缓缓说了出来: 因为,他和你很像。 沈雪言微微张着嘴,震惊到说不出话。 仅仅是因为这个? 江吟自嘲地笑了一下,将头偏向窗外。 但是,我从来都没找到你和他的共同点。 江吟视线落在窗外,目光不自觉被一道白色身影吸引。 他安静地站在流动的人群中。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他矗立在原地。 江吟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的身影修长、清瘦,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十分寂寥。 就像一根迎风而立的玉竹,清风傲骨。 林东宴? 在江吟瞳孔放大的瞬间,那道身影仿佛回过神来,抬头往前走去,随着他抬起的头,一道深邃的视线撞入眸中。 林东宴隔着玻璃窗看到了江吟,同时也看到了江吟身边的沈雪言。 他表情凝怔,向前的脚步略微迟疑,却还是大步朝江吟走了过来。 从始至终,林东宴都没有退缩过。 沈雪言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现在的心情。 听到江吟的回答,他一点都不觉得开心,而是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他脸色苍白的极点,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成拳头,冷汗一圈一圈从掌心渗出,后背一片冰凉。 江吟目光从他雪白的脸上扫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只是觉得空荡荡的。 他说:沈雪言,其实以前的事我不在乎。你也可以不用介意,我和林东宴只是合作关系,至于我们俩个人的事,等你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在江吟看来,自己和林东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只是偶然撞到了一起、偶然有了交集,或许以后可以作为朋友继续交往,但情侣却是不太可能。 就算和沈雪言认识是阴差阳错,但和江吟相处的人的的确确是沈雪言,江吟不想因为一件事就否定这一切。 只是,他始终想不通,明明自己很清楚,林东宴和沈雪言完全不相同,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很像。 听到他的话,沈雪言怔怔地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不敢相信,他不敢去看星星,却因为心中的喜悦,短暂地勇敢了一些: 学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去拉江吟的手。 可他伸到半空,另一只属于别人的手,就盖在了江吟的手背上。 沈雪言的手僵在半空,发现桌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林东宴眼神阴鸷,盖住江吟的手有些用力,阴冷的目光从沈雪言脸上扫过,像尖锐的针扎在皮肤上,让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来了?江吟抬头问道。 林东宴缓慢收回视线,看向江吟,他的手移动到江吟的胳膊上,一下把江吟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有点事想请教你。林东宴道。 他手劲很大,江吟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青了,只得顺着他的动作站起来。 林东宴?江吟疑惑地问。 林东宴眼神有些冷,不打算说什么,拉起江吟打算往外走。 沈雪言无力地将手垂在两侧,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拉住江吟。 这跟七年前有什么区别? 他还是像一只虫子,躲在角落里,偷偷窥伺林东宴的勇敢,然后卑劣地将这份勇敢据为己有。 心脏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林东宴,你只是我的替代品。 分卷(19) 或许是为寻求一丝安慰,沈雪言背对着二人说道,可是他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江吟心中一惊,立刻去看林东宴。 林东宴身形一僵,捏住江吟手腕的手也十分用力,用着几乎能活生生捏碎的力气。 江吟彻底慌了。 他没想到沈雪言会在林东宴面前说出来。 如果是以前,江吟大概会觉得林东宴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江吟不敢确定。 因为他逐渐发现林东宴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咖啡店里坐着其他人,终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江老师和林东宴?他们很熟吗? 安静点儿,我感觉林东宴心情有点不好。 江吟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他用力地把手往外抽,一边说道:林东宴,你先把手放开。 林东宴置若罔闻,他回过头看着沈雪言,眼神嘲弄:能彻底取代的话,为什么不可以。 反正,你已经做过一次了。 沈雪言瞳孔骤缩,他垂下头去,整个人变得十分颓然。 听到他的话,江吟愣住了,心蓦地疼了一下。 同时也忘记了挣扎,被他拉着离开了咖啡店。 林东宴走得很快,江吟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一路牵着江吟走到停车场,把江吟塞进了副驾驶。 林东宴? 江吟揉捏着酸疼的手腕,眼睁睁看着林东宴坐进了驾驶位。 嘭 车门被他用力地关上,林东宴坐在驾驶位,手指捏着方向盘,用力到指尖泛白。 他咬着牙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江吟没见过这样的他,干脆保持安静坐在副驾驶,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就在这时候,江吟新换的手机响了起来。 沉默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了铃声。 江吟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手机挂掉电话。 谁。安静的车厢里,林东宴微微偏过头看向江吟。 江吟额头挂着点冷汗:打错了。 他话音刚落,电话又打了进来。 江吟心跳一滞,刚想胡乱挂断的时候,林东宴已经从他手里把手机抢了过去。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愈发阴沉。 那上面赫然是沈雪言的名字。 车里气氛变得更加沉闷,江吟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他压根没想过事情会朝这方面发展 他发现自从沈雪言回来之后,事情就愈发不可控制。 林东宴掐断电话,可电话又打了进来。 江吟明显知道林东宴不对劲,也不敢开口制止。 铃声听得让人烦躁,林东宴挂断后直接拉黑,然后关机,直接把手机扔到后座去了。 江吟,我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他抬头静静看着江吟,眼眸黑得滴墨。 江吟怔住了,他皱起眉头,带着些许疑惑:为什么? 林东宴却没有回答,只是说: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他强势的态度,总让江吟觉得有点束手无措。 可他试图解释:是因为沈雪言的话吗? 林东宴没有回答,唇线紧紧绷直。 我们一开始说得很清楚,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提出结束关系的人是你,现在没必要这么做,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江吟蹙眉道。 林东宴低下头,脸色阴冷,反问道:我不提,你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江吟却听傻了,他不可思议地问:你想要的是这个? 林东宴愣了半秒,紧接着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江吟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一般地问:你想要,我一直留在你身边? 林东宴垂下眼睫,遮住眼里细碎的光线。 你喜欢的只是一个模子,我和沈雪言对你来说有区别吗?林东宴逐渐抬起眸子,仿佛能一眼将他看穿:如果他没有回来,你可以这样跟我过一辈子,不是吗? 江吟被他问得心尖一颤,却无法反驳。 两三秒之后,林东宴收回视线。 既然不是非他不可,和谁在一起有区别吗? 就算是非他不可,林东宴也不会心软到再把江吟拱手送给别人。 他替一脸空白的江吟扣上安全带,嘴角停在他耳边咫尺的位置,耳鬓厮磨一般: 和我过一辈子,或者孤独一辈子,你只能二选其一。 林东宴的话,以及他强横的姿势,都让江吟认识到一个问题: 林东宴是个律师。 是个令江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律师。 他有心机、有城府,懂得利用人心的软弱,他不是自己的学生,他是可以和自己站在同一个层面的成年人。 这段时间在学校里的相处,竟然让江吟忘了这一点! 他竟然觉得,林东宴是和其他学生一样,是自己可以拿捏的存在! 江吟终于幡然醒悟。 林东宴是让人退避三舍的金牌律师,不是会在感冒后乖乖听他的话、乖乖放下糖的学生。 江吟居然放松警惕,忘记了这一点。 林东宴驶动汽车,不容置喙地对他说:回宿舍收拾东西,在书画大赛结束之前,你不用再回学校了。 江吟心中一紧,正想回绝时,林东宴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或者,沈雪言离开也可以。 开车来到宿舍楼下,林东宴打开车门让他自己上去。 江吟叹了口气,前两天他为什么会觉得林东宴变了? 只是,离书画大赛没几天了,他本来也打算回家准备两天,所以请了别的老师代课。 江吟慢吞吞地上了楼,进电梯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林东宴坐在车里,车窗摇下一半,正晦暗不明地看着自己。 走进电梯,江吟靠着铁壁,心情有点无奈。 本来他就对林东宴狠不下心,结果又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林东宴,他就更狠不下心了。 随着江吟的身影消失,林东宴脸色变得愈来愈低沉。 他五指收拢攥成拳头,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钝痛从手指蔓延到心脏。 他早就应该清楚,对付江吟,只能来硬的。 像一只猫。 江吟把画作和几件衣服带上,下楼时,看见胡一正站在车窗前和林东宴搭话。 林东宴神情一如往常,冷得不像话,偏偏胡一不识趣,自顾自说得兴起,还绕到另一边,想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林东宴往宿舍楼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江吟走出来。 他下车走到副驾驶门边,将门打开。 胡一立刻眉开眼笑,谢谢。 说完刚要跨进去,忽然发现林东宴自己的眼神有点凉,动作一下就僵住了。 林东宴眼睛盯着他抓在车门上的手,胡一感觉他的视线像针一样,就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林先生?胡一疑惑地喊道。 他刚看见林东宴把车停在楼下,就过来问了两句。听说林东宴要回江城,自己正好也要回去准备参加书画大赛,就提议顺路的话送自己一程,虽说林东宴没有回答,但一般来说都不会拒绝。 所以看林东宴没有拒绝,他就自觉地去拉副驾驶,结果,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候,林东宴看向另一边,说道:过来。 胡一狐疑地看过去,发现那里站的是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一副画框的江吟。 江吟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迟疑,抱着画框就走过去了。 林先生,这是?胡一皮笑肉不笑地问。 林东宴却没有搭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吟。 等江吟走到车门边,林东宴才对胡一说:不顺路。 胡一都快被气笑了,他们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凑在江吟身边?孙迁是这样、同专业的学生老师是这样,就连林东宴也是这样?江吟他凭什么? 江吟看了胡一一眼,这人平时就跟自己过不去,江吟也懒得和他打招呼,直接越过他准备坐进车里。 然而他刚有动作,就被胡一把画框抢了过去。 江老师,这就是你要参赛的作品?画框有一米长,胡一却只用一只手拿着,稍微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江吟不由得捏了把汗,也不敢直接去抢,你还给我。 这副画对江吟来说很重要,不光是参赛作品那么简单。 林东宴眉头轻皱,突地扣住胡一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画框,冷声道:松开。 画框上的白布本来就松了一些,被这么一折腾直接掉了下来。 胡一正对面画框,一眼就看到了内容。 在一片青黄的草地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画架前,他挺直腰杆,手握着画笔,神色专注严谨,连眉宇间的落笔时的一丝迟疑,都画得栩栩如生。 更如点睛之笔的是,他脚下趴着一个孩童,孩童趴在草地上,两只小脚在半空晃荡,天真可爱,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孩童手臂上沾着一些绿色颜料。 几乎在一瞬间,胡一就判断出来,江吟的画比他更优秀。 也正是这个认知,让他烧红了双眼。 同时,林东宴扣着他的手腕,突然加重力气,仿佛要活生生地给他卸下来。 啊胡一惨叫一声,右手瞬间脱力,画框也脱手而去。 林东宴面无表情地接住画框,将它还给江吟。 江吟抱着画框松了口气,随后严肃对胡一说:平时你跟我作对我不在乎,但你不要动我的画。 说完,他就迈进了副驾驶,但画框好像放不下。 见状,林东宴把手伸过来:放后座。 江吟无奈把画框交给他,还叮嘱道:小心一点儿。 闻言,林东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胡一还堵在车门边,林东宴冷冷道:让开。 胡一不甘心地看着江吟坐进副驾驶,摸着青乌的手腕,控诉道:林先生,这副画不可能是他画的,我见过江吟的画,他绝对没有这么完美,这副画一定是他请人代笔,不可能是真的! 林东宴反应淡淡,拉开后座车门将画框小心放进去。 江吟不怒反笑,他靠在副驾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极轻的的笑,带着浓浓的轻蔑:请谁代笔?你吗? 林东宴替他关上车门,江吟两手枕着下颚,趴在车窗上,看胡一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就算我代笔,你有证据吗?江吟眨了眨眼睛,显得调皮又无害。 说完,还嫌不够,回头问林东宴:林先生,没有证据的话,这算诽谤吗? 林东宴在驾驶位上,居然配合他轻轻点了下头:算。 胡一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变得铁青。 车渐渐驶动,通过后视镜发现,胡一站在原地死死捏紧了拳头。 江吟嗤笑了一声,他觉得胡一脑子有毛病,有事没事就爱来找麻烦,结果总是自取其辱。 消气了?林东宴问道。 没生气,就是觉得他脑子不好。江吟挑眉道。 林东宴抿了抿唇说:我就这么带你走,也不生气? 江吟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但扪心自问他好像真的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习以为常和无奈。 他向来不爱说谎,于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没生气。 林东宴绷起的唇线松懈下来:那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给自己考虑的机会了吗? 江吟悄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好奇,问道:沈雪言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林东宴垂下眼帘,神情依旧平淡: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江吟呆呆地看着他。 他突然想起,林东宴好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你分得清吗。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即使知道原因,也想继续维持这种关系? 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你只想要这种关系,换成别人不行吗?江吟由衷感到疑惑。 林东宴低敛眉眼,语气平稳而坚定:不行。 风景从窗外闪过,江吟不解地移开视线,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林东宴,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不太对劲。 在此之前他和林东宴没有交集,林东宴这种人也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喜欢上别人,更不可能因为这种无聊的合作关系而喜欢自己,所以到底为什么? 林东宴冰冷得像机器一样,为什么独独在这段关系上那么执着? 在想什么? 见他久久未应,林东宴问道。 江吟说: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东宴眸光一颤,转移了视线。 江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 即便林东宴有感情,也不会是这种儿女情长的东西。 算了,当我没问。 江吟摆手道。 然后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林东宴说:我对你,不是这种温柔的东西。 江吟怔住了,他一动不动地看向林东宴。 林东宴到底是什么意思? 喜欢这件事很温柔。 可若不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到卑微的程度? 在江吟的记忆中,除了那天晚上,他从来没有见过林东宴。 他对自己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林东宴把车停在江吟的公寓楼下,途中两个小时车程,江吟都没想明白。 把东西拿下车,江吟闷头道谢:谢谢,我到了。 他从后座拿起手机,一边开机,一边走到林东宴身边。 林东宴从后备箱提下来一个行李,不紧不慢地说:不用谢,走吧。 分卷(20) ? 江吟愣在原地,看着他提起行李箱,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江吟心中迷茫,赶紧跟了上去:你不回家吗? 嗯。林东宴熟练地按下电梯,进入电梯后又熟练地按下楼层。 可是 江吟跟着他走进电梯,脸色有点发白。 林东宴睨了他一眼,说:怕我吃了你? 随着电梯上行,江吟一脸木然:不是。 幽闭的空间里,他听到林东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江吟惊诧地睁大眼睛,他听错了?林东宴刚刚是笑了? 认识林东宴这么久,江吟从来没见他笑过。 像是玩够了,林东宴解释一般地说:我家不安全,先到这里避一避。我们不是朋友吗?留我住几天没问题吧? 江吟默了默,之前在车上对自己说了那些话,现在怎么好意思自称朋友? 走出电梯,林东宴轻车熟路地从老地方拿出钥匙,打开门。 江吟这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林东宴说:我家只有一张床,你住不习惯。 林东宴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不介意。 江吟脸一麻:我睡觉不老实,怕你生气。 我睡觉也不老实,你别和我生气。 完了,他真的不擅长拒绝林东宴。 江吟眼睁睁看着林东宴从鞋柜里拿出崭新的拖鞋,然后把行李箱放进卧室,在里面把江吟没来得及换的床单拆下来,随后回到江吟面前。 手机。林东宴把细长手指放到他面前。 江吟木着脸,不假思索地把手机交出去。 林东宴拿着他的手机鼓捣了一阵,然后还给他。 我先去洗澡,你把床单换上。林东宴说。 江吟眉梢微挑,福至心灵:我不换的话,你还住吗? 林东宴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眼里藏着几分揶揄,说:住。 江吟立刻耷拉起脑袋。 他把画框轻轻放在沙发上,叹了声气,往卧室里走。 林东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浮现了些笑意。 其实,他的星星并不冷漠。 那颗星星看起来高高在上,可是只要你碰到他,他就会软软地化在你的掌心。 挺好欺负的。 江吟换好了床单,疲惫地躺在上面,又想起今天被林东宴拉着一走了之,还挂了沈雪言几通电话,他不免叹息一声,拿起手机准备回一通。 打不开?江吟愣了一秒,猛地坐起身来,他滑动屏幕,突然弹出了一个密码锁。 江吟木纳地看向浴室,水声淅沥地传来,刚才林东宴问他要手机,就是帮他设了密码? 不想让自己趁机联系沈雪言? 江吟转了身,趴在床上。 他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心跳上上下下,有点莫名,又有点说不清楚飘飘然,总之很奇怪。 他把头埋进冰冷的枕头下,这时才发现,自己耳尖烫得吓人。 叮 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揉了揉发烫的耳尖,慢慢摸起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学长,书画大赛加油,我等你回来。 江吟把手机拿到眼前,想点进短信里,结果让他输入密码,他尝试着输了几个数字,显示密码错误。 江吟看着短信内容,将头埋进胳膊里。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晚上。 在黑暗里,沉默托着自己往前走的人,真的是林东宴吗? 那个时候,他认识自己吗?还是,只是路过,突发善心而已? 他和自己在同一所中学吗? 那江吟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那晚之后,他又去了哪里? 思绪飘渺,蓦然又回到了高三毕业那天晚上。 那个人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江吟。 不知道为什么,江吟觉得他很像沈雪言。 他拿着信走进黑暗里,没注意脚下有一个台阶,一脚踩到台阶边缘,结果身体不可控制地朝下扑了过去,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撑住江吟的胳膊,顺势就把他带进了自己怀里。 那人好像知道江吟看不见,托着他的手臂,带他绕开墙壁。 那时候,他以为只有沈雪言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夜盲症。所以,江吟以为黑暗中的人是沈雪言。 他把信塞到那人手里,毕竟是第一次告白,多少有点害羞,指了指一边的操场,说:沈雪言,我过去等你。 他感觉那个人身体僵了一瞬,却没有在意。 江吟去了足球场,可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难道,那天晚上的人,其实是林东宴吗? 江吟好久没这么费力地思考过一件事,眉心皱得死死的,想得太认真,连什么时候浴室的水声消失了也不知道。 一道脚步声停在门口,仿佛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到床边。 如果说,林东宴对江吟不是喜欢,那会不会因为那件事,让他觉得自尊心受损,然后开始讨厌自己? 江吟想得认真,突然感觉一道呼吸洒在脸上,痒痒的,又温热。 江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同时听到耳边有道低沉的声音说:你在想什么? 那道声音充满磁性,江吟突地睁开眼睛,一股细密的麻痒,顺着他呼吸洒过的皮肤,一寸一寸蔓延到心脏。 江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被子捂在身上,惊魂未定地看向林东宴。 林东宴刚从浴室出来,赤果着上半身,雪白的皮肤上还坠着些许水珠,他看到江吟逃避的动作,眼神暗了几分,一条长腿跪在床边,水珠顺着他倾身向下的动作,滑过他身上流畅的肌理线条,滴在床单上。 江吟头一次见他不穿上衣,眼神不自由住地往腹下走。 怕什么?林东宴伸出肌肉匀称的手臂,微微抬起眉头,向江吟靠近。 江吟没有怕,他就是无来由的紧张,他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眼睛也不敢乱看,只能强迫自己看向别处。 你把衣服穿上,不要着凉。江吟听到自己声若蚊蝇,一点底气都没有。 江吟是个男人,还是个成年男人。 他虽然觉得自己清心寡欲,但也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 林东宴本来就是他喜欢的类型,身材还好得一塌糊涂,面对这一幕,他不心猿意马才是不正常。 闻言,林东宴居然真的停下了靠近的动作,随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居家服,不紧不慢地往身上套。 江吟暗暗松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对林东宴说:我睡觉真的不老实。 林东宴换好衣服,神色变得有些慵懒,或是不想让江吟为难,他说: 我睡沙发。 江吟松了口气,他记得林东宴换了衣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好说话了许多。 于是见林东宴离开了房间,江吟拿着手机追了出去。 林东宴,手机密码多少?江吟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 林东宴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移开了视线:不知道。 怎么可能?告诉我好不好?江吟跑到他身边,把手机递给他:我得回个电话,或者回个信息也可以。 林东宴拿起手机,抿紧薄唇,一颗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滴在屏幕上。 看到屏幕上有一条醒目的短信,他嘴角绷得更直了。 然后,他转手就把手机扔进了沙发里。 看到他动作,江吟有些无奈,但林东宴脾气硬,自己又不喜欢硬碰硬,只能暂时放弃。 见他头发还是湿的,江吟拿他没办法,去卫生间把吹风机拿了过来。 林东宴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画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江吟一眼。 江吟拿着吹风对他说:先把头发吹干吧。 林东宴没说话,却轻轻放下画框,走到江吟面前。 江吟看他变得这么听话,眼角也爬了些笑意,对他说:会用吹风吗? 林东宴: 问完之后,江吟也觉得有点尴尬。 他觉得自己有点太看不起林东宴了,就算生活常识再低,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可在他的视线里,林东宴很缓、很迟疑地摇了下头。 然后,他伸手把江吟圈进怀里,长腿还分别放在江吟身体两侧,然后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你帮我。 江吟心跳快了一下,他低下头,试探性地说:那你喊一声江老师? 说完,他很明显看到林东宴眸色深了一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圈住江吟的手收紧,声音有些低哑:江老师,你帮我。 他请求的样子,让江吟感觉心脏像是被羽毛刮了一下,就连被他不自在地圈在怀里,也完全没有觉得异常。 见江吟愣在原地,林东宴抿紧唇线,低下头,藏起愈渐深沉的眼睛,抿湿薄唇,额头贴着江吟的腰身,声色喑哑地催促道:江老师,帮帮我。 江吟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莫大成就感让他有些飘飘然,一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林东宴,此刻正乖乖坐在他面前,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好。江吟忽略他声音里的低哑,连他收得越来越紧的手臂也一同忽略。 他动了一下,准备给吹风插上电源,然而林东宴察觉到他的动作,以为他要逃离,就将手臂圈得更紧。 林东宴?江吟终于察觉了一点不对劲,他低头看了看林东宴,发现林东宴整个人埋在他腰上,看不清脸色。 江老师,就这样。 林东宴闷声说。 江吟实在喜欢他叫自己江老师的样子,于是也没挣扎,弯腰去插上电源,然后把吹风机调到最小一档,吹拂着他的头发。 林东宴依旧趴在他腰上,江吟掌心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莫名觉得他有点像求怜爱的狗狗,又乖又可怜。 江老师,我不想睡沙发。 林东宴用脸蹭了蹭他的腰,有些痒痒的。 江吟没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那我睡。 林东宴收紧手臂,轻轻摇头:不。 那你想怎么样?江吟揉着头发,心情难得放松。 面对像只狗崽似的林东宴,江吟放松了警惕。 林东宴危险地眯起眸子,抬头看他,眼里有点不易察觉的危险: 我想怎样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请自便。 这章留言有红包哦qaq r 第27章 尝尝 有那么一瞬间, 江吟觉得自己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林东宴仰着头,下巴抵在他的腰上,两只眼睛又黑又深沉。江吟恶趣味地用吹风吹了吹他的眼睛, 他不适地眯起眸子, 追问道:江老师,是这样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江吟,没得到回答就用下巴轻轻磨他的腰:我想吃蛋糕。 江吟被他磨得受不了, 关了吹风,伸出一个手指抵着林东宴的额头, 问:生日那天给你买的蛋糕为什么不吃? 闻言,林东宴眼睫如蝉翼般挥动, 流露出些许落寞。 你回来的时候, 我生日已经过了。 江吟诧异地问:是因为这个? 林东宴把头埋下去,闷声应道:嗯。 江吟心中微动,他还以为是林东宴不想吃自己买的东西。 眼下和林东宴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江吟暂时不想去考虑自己和他的关系。 所以,他把吹风放到一边, 把林东宴推开了些,低头说:蛋糕糖分太高了,换成其他的好不好? 林东宴眸色浓郁:由我选吗? 江吟毫无警惕地点头:就当补偿你的生日。 林东宴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抬头看着江吟, 眼神在发亮,嘴角破天荒地上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笑起来很好看,面部线条一下温柔了许多。 江吟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久久回不过神来,林东宴平时一副万年寒山的样子,几乎很少露出有情绪的一面, 可现在,他嘴角的笑,好像是一束光线照进了寒山之中,如沐春风,欲化冬雪。 还没等江吟反应过来,林东宴已经有了动作。 他捏住江吟的两只手腕,抄起江吟的腰,将他整个人扛在肩上。 一阵天旋地转,江吟懵逼地趴在他肩上,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林东宴呼吸加粗,没有回答,扛着江吟走进卧室,然咚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没开灯、没拉窗帘,黑乎乎的一片。 江吟心头无来由地一慌,揪住林东宴的衣服说:你想吃蛋糕也可以,我马上去给你买! 林东宴摇了摇头,还没干透的头发隔着衣服磨蹭着江吟的腰,然后将他整个人扔进刚铺好的被褥里。 不用。林东宴弯腰从糖盒里拿了颗糖出来。 好在床铺得够软,江吟摔下去的时候并不痛。 那你要什么?江吟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他心里有些紧张,感觉林东宴从一个惹人怜的幼犬,变成了一条见人就咬的大狼狗。 听到他的脚步声向床边靠近,江吟不自觉地往后缩,然而刚退了几寸,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脚踝,把他的身体往前拽了回去。 跑什么。黑暗中传来林东宴的声音。 我去给你买,马上去!江吟慌了神,想从床上爬起来,结果林东宴伸手轻轻一推他的肩膀,就将他推了回去。 不是让我选吗?林东宴跪在床边,身体朝江吟压了过去。 江吟六神无主,只能用手去推他,一边说:林东宴,我们现在没关系了,你不能这样。 分卷(21) 不是朋友吗?林东宴抓住他的手腕,淡淡反问。 每次都拿朋友来堵江吟的口,朋友会像他这样吗? 早知道,当时他就不多嘴了! 林东宴不知他心中所想,身体已经沉沉压了他半个肩膀,长臂绕过江吟的背部和后脑勺,牢牢将他抱在怀里。 林东宴?江吟原本想挣扎,但发现林东宴只是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胸膛上深刻的呼吸,并没有其他动作。 这不还是一只可怜又可爱的狗狗吗。 江吟紧张的心跳放松了下来。 他尝试着去拍了拍林东宴的肩膀,解释道:朋友不能做这种亲密的事。 他话音刚落,林东宴仿佛不满他的说法,轻轻啄吻着他的锁骨。 可是江老师,你并不抵触我,不是吗? 林东宴闷声说,然后轻啄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上,直到嘴角。 别动,痒。江吟不自在地仰起头,想拉开与他的距离。 才刚动了一下,就被林东宴扣住后脑勺,紧接着,细密的吻就落在他的脸颊和耳廓上。 林东宴闭着眼睛,虽然不愿让他逃避,但也舍不得让他难受,吻很轻柔地落下,就像风吹过一般。 林东宴忽然觉得,沈雪言再次出现,并不是一件坏事。 想对江吟做的那些事,他再也不用隐忍。 他再也不用,偷偷地趁他睡着,在他嘴角留下又轻又克制的吻。 每次他在车上睡觉的时候,嘴角总是微微张开,仿佛在邀请别人一尝究竟。 当车停下的时候,林东宴解下安全带,倾身而上,一个不足以称之为吻的吻触在他嘴角。 像偷吃到了糖,他有些开心。 退回到原位置,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会什么时候醒呢?要不要再尝一口? 要不要伸舌头? 终于,他没能经受住诱惑,再次覆了上去。 这回,他悄悄地、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果真很甜。 江吟睡觉总是很熟,他甚至怀疑,就算将他吃干抹净他也未必知道。 快到十一点了,他什么时候醒? 还想再尝一口。 你不是要去报到吗?叫醒我就好了。醒来后江吟说。 嗯。 要是叫醒你,他怎么会尝到这么甜的东西。 可是林东宴不知道,他轻得像风一样的吻,就像羽毛刮过一样,在江吟皮肤上留下一寸一寸的痒,还是让人百爪挠心的痒。 江吟受不了,但身体又动不了,就侧过头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林东宴刚洗完澡,身上留着沐浴露的味道,是江吟很喜欢的一种草木香。 林东宴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也不恼怒,反而在他耳垂上用同样的力度也咬了一口。 够了吧?江吟实在没办法了,感觉空气都快被他啃下去了 林东宴默默摇了摇头,拉开些距离,摊开手心里的糖,一言不发地剥开。 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江吟大口大口地呼吸,还不忘叮嘱道:你别吃了。 林东宴又摇头,然后把剥开的糖放到江吟嘴角,眼里隐隐有着期待:替我尝尝。 江吟愣了一下,感觉他的声线和多年前的那道声线一模一样,鬼使神差地,江吟张口嘴,将那颗甜得过分的东西卷了进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是我?林东宴问道。 江吟眸光一颤,然后点了点头。 林东宴用拇指磨挲着他的下巴,眸色比一般时候要暗很多。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替我尝一尝? 江吟呆呆地摇头。 林东宴俯下身,扣着江吟的下巴,一点一点靠近: 现在你知道了。 话音刚落,林东宴两片薄唇便堵了上来。 唔 他品尝着江吟嘴里残留的糖分。 直到江吟大脑缺氧,林东宴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最后,江吟听到林东宴在他耳边叹息道:如果,我没有转学就好了。 如果没有转学,江吟身边的位置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自己的。 当天晚上,江吟睡得迷迷糊糊,一直觉得有双手像绳子一样,牢牢拴着他的腰,就连想转个身都异常困难。 第二天,江吟悠悠醒转,第一感觉是嘴角有点疼;第二感觉是脖子睡僵了。 他整晚上保持一个姿势,脖子又僵又疼。 他从床上爬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客厅里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江吟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穿着拖鞋往外走。 门一打开,便看到林东宴穿戴整齐地坐在餐桌边,面无表情地吃着精致的早餐。 绝对是外卖。 看到江吟出来,他神色淡淡,两人眼神交汇的之后,他轻轻朝江吟点了下头。 那敢情好,仿佛昨晚把江吟裹得像个粽子的人不是他。 江吟昨晚睡得不算好,也懒得和他打招呼,顺势往沙发上一躺,然后拿起被林东宴扔在角落里的手机。 昨晚睡着之后,沈雪言又打了几通电话过来,他全部没接到,最近一条是一个小时前,他发来的短信: 学长和他在一起吗? 江吟心里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愧疚,他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从沙发上坐起来,问林东宴:我手机密码是多少? 林东宴挺直背脊坐在餐桌前,正在用叉子切一块煎蛋,听到江吟起床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己要手机密码,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他起身回厨房,端了点东西出来: 杨木送来的,先吃饭。 江吟确实饿了,耷拉着肩膀走到餐桌边,他本来想坐一个远一点的位置,结果林东宴已经提前帮他拉开了自己右手边的椅子,江吟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好坐了过去。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问:密码到底是多少。 林东宴吃东西慢条斯理,懒懒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愈发显得赏心悦目。 他垂着眼帘,神色平静无波:先吃。 江吟泄了口气,委曲求全:我就回他一条消息,然后你再换个密码行不行? 林东宴咽下口中的食物,不紧不慢道:我已经通知过他,你不用管了。 江吟一愣,旋即拧起了眉头,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问道:你通知他什么了? 林东宴抬起眸子,静静看着他:从七年前他退缩的那一刻开始,你跟他就没有可能了。 什么意思?江吟神色一僵。 林东宴放下餐具,用纸巾擦了擦嘴,随后对江吟说:你不是猜到了吗?那封信你的确给了我,但是,我还了他。 江吟脸色一白。 林东宴说:如果当时他有勇气去找你,我就不会再出现。 他都知道?江吟不可思议地问。 嗯。 所以,沈雪言都知道。 可那天晚上,他还是没有来见自己? 那沈雪言为什么要骗他? 正如此想着,沈雪言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这回,林东宴没有阻止。 他安静地垂下眼帘,说: 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我是个甜文写手 ps:林总回忆的偷亲那一截,是他们刚回学校的时候。 第28章 耳尖 江吟脑海里有些空洞。 他以为, 就算和沈雪言相识是一个阴差阳错,但和自己相处、自己喜欢的人的确是他。 这七年,他怨沈雪言不肯来见他一面, 知道沈雪言并没收到信之后, 这股怨也随之消失。可是,现在突然告诉他,沈雪言一直都知道。 沈雪言知道自己喜欢他, 也收到了自己交给他的信。 即使如此,那天晚上他还是没有出现。 江吟没法理性去思考, 他全身都在发冷,他不在乎沈雪言当时内心有多么挣扎, 如果换成是江吟, 既然已经错了、已经做了,就绝不会再退缩。 他拿起震动不止的手机,眼睛有些干涩,想回卧室,但林东宴一只手将他拉住, 不容置喙地说:就在这里接。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退步,江吟双腿发软,干脆不再动, 接起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沙哑。 学长, 你在哪里?沈雪言着急地问。 家里。江吟脑子里有点乱,不知道是用什么语气说出这句话。 你是不是和林东宴在一起?你不是说过你们已经分手了吗?或是因为一直联系不上江吟,他心急如焚,语气不由自主地像在质问。 江吟沉默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他完全没有怀疑林东宴话里的真实性,虽然不算很了解林东宴, 但他知道林东宴绝对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如林东宴说得那样,七年前沈雪言退缩了,明明知道发生过什么,却从来没有向江吟解释过,对那晚的事只字不提。可是,七年之后,他突然回来,说他认输了,不觉得很讽刺吗? 就算现在,他也没有告诉江吟,那天晚上他知道江吟在等他。 江吟沉默良久,眼神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他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说:分手了,不能和好吗? 沈雪言呆住了,他呢喃喊道:学长 江吟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声音带笑,却让人听得后背发凉:沈雪言,你之所以来找我,是不是听说我交了男朋友? 虽然是在询问,但江吟心里几乎可以确定。否则按照沈雪言的性子,不可能在见面的时候就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学长他只是一遍一遍喊着江吟,却解释不出什么话来。 你以为,我会一直等你吗?江吟声线拔高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有些起伏: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既然你已经怂了、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林东宴听着他的话,隐约猜到沈雪言会有什么反应。 他把江吟身前的盘子拿过来,用刀叉把盘里的煎蛋切成一块一块,然后再推回江吟面前。 他眸色冷淡,里面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惬意: 不重要了。 此刻,他不像一只乖犬,更像是步步为营等待猎物重新掉进陷阱的狼。 是,他敬畏法律。 可是,法律并没有教他怎么得到一个人。 所以,他不是法律。 在对待一些不能被法律评判的例外时,他可以不用太正直,甚至可以不择手段一些。 然而,江吟对此一无所知。 电话里,沈雪言哽住了,江吟听到他放沉了呼吸声。 不用江吟提醒,沈雪言明白的,他知道,江吟对于他来说,只是一颗流星。 其实江吟才是对待感情最冷漠的人,他不可能一直等着别人,只要一错过,他就可以完全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江吟的情感一直都很淡,在上学时期就表现得异常明显,他不可能热烈地跟别人交往,更不可能热烈地喜欢上一个人,可以说,他这个人骨子里是薄情的。 沈雪言也大概知道,江吟为什么会喜欢看上去冷漠无情的人。 因为,这种人对待感情很轻视。跟这样的人交往,当江吟有一天不想继续关系的时候,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抽身离开,不会被纠缠。 因为对方和他一样,都不会多留恋。 正是如此,江吟才可以对他说那些事他不介意。 想得到这种人,要付出一百倍的热情才可以。 沈雪言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太懦弱,而不是像林东宴那样,从一开始就付出所有热忱。 学长,你都知道了?沈雪言颤抖着声音说。 他知道自己和林东宴的区别。 他从来不敢抛出所有热情,怕得不到回报。 可是,林东宴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回报,只是顺着自己的心,全部扑了上去。 就算七年前被自己抢走了江吟,他也没有埋怨、没有退缩,在几年之后,又强硬闯进了江吟的世界。 江吟脸色有些冷硬:是。 沈雪言犹如被掐住喉咙,呼吸静止。 他以为像林东宴这种人,不会把这些事主动告诉江吟。是自己昨天的话彻底激怒他了?不,不会是因为昨天的话,沈雪言有自知之明,林东宴不可能因为他的话改变什么,一定是林东宴和江吟之间发生了什么。 良久之后,沈雪言声音涩哑: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这三个字。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在等我。沈雪言叹息一般地说。 江吟低下头,手指扣紧手机。 他唇线紧紧绷成一条直线,脸色苍白又难看。 可没等他说话,身旁便伸出一只手来,把手机抢了过去。 林东宴从他手里抢过手机,随后挂断,把手机扔到一边,冲江吟扬了扬下巴,说:吃饭。 虽然和沈雪言说话时,江吟语气不怎么好,但他知道这件事,心里的确也难受。 哪怕那天晚上,他勇敢一点点,来见江吟一面,就算什么都不说,江吟也不会这么难受。 江吟颓然地低下头,看见盘子里切好的煎蛋,一点都没有食欲,动也不想动。 见他许久没有动作,林东宴道:要我喂你? 江吟泄气地往桌上一趴,下巴抵着桌子,有气无力地说:吃不下了。 林东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眼神有些深意,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说:我喂你。 江吟: 林东宴没有开玩笑,真的用叉子叉起一块,送到江吟嘴边。 江吟懒懒抬起眼皮,他有点不明白林东宴怎么想的。 分卷(22) 一边说不喜欢自己,一边对自己做一些似是而非的事。 江吟迟迟不肯张嘴,林东宴似乎耐心耗尽,以为他还在因为沈雪言的事伤心,把叉子放下,脸色冷了几分,沉着声音说:你觉得自己很喜欢他吗? 江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一下子拐到这件事上来了。 但他老实点头,如果不是喜欢沈雪言,他干嘛要念念不忘七年。 林东宴抿紧薄唇,牙关紧了一下。 和我接吻、和我睡一张床上,你并不抵触不是吗? 是,不抵触。江吟不明其意,反问道:我喜欢他,但我跟他没有关系,别说和你接吻,和你上.床也跟他没关系。 闻言,林东宴脸色更冷了些。 他沉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江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和别人亲热。 江吟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你又不喜欢我,还不是一样在和我亲热? 林东宴眸光一震:我没说过不喜欢。 说过。你说你对我不是喜欢,不是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不喜欢我,还是一样可以跟我接吻,我为什么不可以? 林东宴咬了咬牙:你就没想过别的原因? 闻言,江吟坐直了身体,然后往前靠了一些,睁大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林东宴,摇了摇头,表示没想过其他原因。 随后,说: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以此来证明,我并没有多喜欢他。 江吟的表情很认真。 他也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其实,他喜欢那天晚上沉默拖着他往前走的人。那时候,他把沈雪言套进了自己的喜欢的模子里,或许只是因为沈雪言很适合那个模子,沈雪言离开后,他没有找到适合这个模子的人,直到遇到了林东宴。 他觉得,林东宴和自己喜欢的模子很像,但是江吟下意识以为这个模子就是沈雪言。 可是,现在江吟不确定了。 因为,这么久以来,他觉得林东宴像沈雪言,却从没没觉得沈雪言像林东宴。 或许,原因就是,林东宴只是和他喜欢的模子很像。 本来模子就是林东宴自己,当然会像。 只是,江吟怎么可能只会喜欢一个没见过面的模子呢?他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是喜欢沈雪言的。 面对他直白的眼神,林东宴却错开了视线。 他避开了这个过于尖锐的问题,说:这种事,我只会对你做,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江吟无奈地扬了下眉头,那这么说,按照林东宴逻辑,不是喜欢的人就不能亲热,他不就是喜欢自己吗? 不想承认? 不过,以林东宴的性格来看,承认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件艰难的事。 江吟悄悄看了眼喜怒不形于色的林东宴,心里有点迷茫。 他难道真的喜欢我? 可是,完全没有理由啊。 江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吸引到他的东西,最多是二十几年没违过法?但街上随便抓一个人,也没有违过法。 那是为什么呢? 见江吟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林东宴抿下唇,把头低下去,避开了视线。 吃饭。他说。 江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用手去揉了下林东宴发红的耳尖。 林东宴一时不防,像受了惊,迷茫地睁大眼睛,身体往后退了些。 江吟也有点迷茫。 他感受着指尖细微的滚烫,表情渐渐怔住了。 铁面无私的林律师、冰冷得像个机器的林律师、穿着西装的林律师 他的耳尖,在发烫。 江吟怀疑是自己感觉出了错,他一把拉住想离开的林东宴,义正言辞地说: 你再让我摸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其他地方也很烫 江老师:? 渣作:请你控制一下,这里是晋江,我们从不开车。 第29章 喉结 林东宴站在桌边, 低下头,微微放大瞳孔: 摸哪儿? 江吟扬了扬下巴:耳朵,我感觉你在发烧。 林东宴眸色暗了些许, 没有回应, 也没有抽开江吟的手,他动了下腿,坐回位置上。 这么乖? 江吟只是情急之下才拉住他, 根本没想到穿着西装的林东宴也会听话。 他观察着林东宴波澜不惊的脸,试探地把手伸过去, 果不其然,伸到一半, 就被林东宴给抓住了。 江吟眉头微微上扬, 似乎在无声地问他怎么了。 林东宴抿了抿唇,眸光下滑,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一下,声音也显得沙哑:耳朵摸不出来,要贴额头。 江吟表情懵懂, 几秒钟之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东宴眼神太黑,看向他时,眼里侵略性很重, 江吟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想把手抽回来。他刚一有动作,就听见林东宴不徐不缓地说:我也想知道,发没发烧。 目前的状况,让江吟有点骑虎难下。 他发现,这两天的林东宴有点不正常。 可江吟话都放出去了,也没法收回, 只好支起上半身,在他幽深的瞳孔下,将额头贴了上去。 没发烧。江吟含糊道。 他刚想退回来,忽然感觉林东宴抬起了头,一张柔软的唇瓣就抵上他的喉结。 像是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江吟呆住了,林东宴则往后退了一些,好整以暇地说:是吗。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餐桌,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林总,观后感看了吗?怎么样?能不能放我两天假,再看我真的要吐了。 收到消息,林东宴回头看了眼在餐桌边魂不守舍的江吟,两三秒之后,他收回视线,回了一个嗯字,然后又说:继续看。 上午,江吟和林东宴各自在家忙着各自的事。 吃过午饭后,林东宴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皱紧眉头问:你什么时候去宁州? 宁州在国外,是今年举办书画大赛的地方。 江吟不明所以道:明晚九点的机票。 林东宴眉头越皱越紧:有谁知道? 江吟见他脸色不对劲,不解地说:学校有几位老师知道,怎么了? 闻言,林东宴牙关一紧。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打算瞒着江吟:那边有消息了,扣押的文件,要我明晚九点亲自去拿。 江吟不禁也皱起眉头说:这么巧? 林东宴神色有些深沉,想了半分钟,然后说:明晚我送你去机场。 这场大赛对江吟来说很重要,文件什么时候都能取,江吟要是错过了就只能再等四年。 江吟却摇头拒绝:他们既然让你去拿文件,肯定不敢乘机对你做什么,如果你跟我去机场,就说不定了。 林东宴咬了下牙:如果他们想对你做什么呢? 江吟不以为意地说:要打官司的人又不是我,他们干嘛要给我找麻烦? 话虽如此,林东宴却并不放心,他思索了片刻,不容反驳地说:明晚我让杨木送你。 见状,江吟耸了耸肩,没说什么,他估摸自己说了,林东宴也不会听。 第二天晚上六点,杨木开车来到楼下。 林东宴送他下楼,杨木站在车边等两人。 这玩意儿是什么?杨木指着江吟怀里的画框说。 江吟道:宝贝。 嘁。杨木瘪了瘪嘴,瞥了林东宴一眼,然后说:林先生交待的事已经准备好了。机场已经派人过去了,您不用太担心,倒是您,真的要亲自去广鹰大厦拿文件吗? 林东宴点了点头说:嗯,你送他过去。 杨木自知劝不动林东宴,也知道广鹰大厦里的人不敢对林东宴动手,虽然担心,但她还是带江吟坐上了车。 坐到车上,杨木见江吟神情淡淡,问:你不担心林先生吗? 江吟愣了愣,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说:在江城他很安全,没有跟对他动手。而且,你们事务所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你真理性。杨木嘟囔道。 那林先生,我们先走了。杨木摇下窗户打招呼。 林东宴通过车窗看了江吟一眼。 江吟冲他笑了笑:注意安全。 林东宴这才点了点头,放他们走了。 车辆缓缓驶动,杨木一边问:你跟林先生和好了? 这个问题把江吟问住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和林东宴是个什么情况。 他伸了个懒腰,往回看了一眼。 林东宴站在公寓大门口,没有回去,似乎一直看着这边。 江吟心跳仿佛往下坠了一下,让他有些发麻:不知道。 江吟坐车离开了视线,林东宴低头看了下手表时间。 时间刚过六点,太阳才落下去。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这桩案子牵扯得实在太大,就连市长儿子都来找林东宴求情。 林东宴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他只认可心中的法律,在法律相关的事上他绝不会做任何退步。 可是,最糟糕的是,一些高层知道他和江吟的关系。 自己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已经把江吟拉进来了。 林东宴咬紧牙关,他攥紧车钥匙,转头走向自己的车。 不看着江吟进机场,他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今天刚知道,我喜欢的番,作者史诗级烂尾,无心码字了呜呜 第30章 威胁 路上, 江吟给孙迁打了一通电话。 你出发了吗?江吟问道。 孙迁和他同一班飞机,机场正好处在公寓和学校的中点线上,过去的时间差不多。 啊, 我走了。 电话里传来呼啸的风声, 孙迁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可能是同车的还有其他人,孙迁捂住听筒,压低声音说:江吟, 我听说胡一也和我们同一个航班。 江吟反应平平:挺巧的。 不是!孙迁见他没有警惕心,不由地加重了语气:我听说, 他本来是明天早上的机票,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你是今晚的航班, 就直接改签了。 闻言, 江吟眉头一皱,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但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就说:可能是临时改主意了,可以多半天时间准备。 是吗?孙迁含糊地说, 好像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急着挂断电话,就小声对江吟说:我总觉得这傻逼没安好心, 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儿。 结束了通话, 江吟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 胡一跟自己不对付,江吟是知道的。他改签航班往自己面前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而且林东宴正好也被要求同一时间去拿文件,江吟担心,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他忖度了片刻, 对嚼着口香糖的杨木说:这里离机场不远,你把我放在这里,回去跟着林东宴吧。 杨木以前当过女兵,身手很是不错,有她跟在林东宴身边也能减少一些危险性。 为什么啊?你刚刚不还一点都不关心吗。杨木不解地说。 江吟凝着眉头,摇了摇头:我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林东宴驾车保持远距离地跟着杨木的车辆。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皱眉接起。 林先生,我听手下说,你没打算来广鹰大厦拿东西?电话里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人是江城的副市长,陆文城。 林东宴不禁抿紧了薄唇,没想到这件事不仅牵连到了市长的儿子,就连副市长都被惊动。难怪,当初林东宴被围堵之后,警察迟迟没有找到真凶。 陆文城,这件事里有你的份?林东宴声线冷得可怕,平淡的语气,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陆文城早就知道林东宴不好对付,此次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横叉一脚,看来这个秘密非同一般。 陆文城叹息道:林先生,本来你不接官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对大家都好,你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杀人就该偿命。林东宴声音毫无情绪。 你要是缺钱,我拿五千万买你不出庭够吗?不够我还可以再加。陆文城抛出自己的筹码,又担心林东宴不为所动,动之以情道:林先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和你撕破脸皮。我知道,你想让我一个小小的副市长下台很简单,我平时也十分敬重你,这次能不能给我几分薄面,不接这起官司,这样大家都没有损失。 其实,贿赂和人情牌的方法,他们都知道对林东宴不管用。这人就是不折不扣的机器,对什么都不为所动。 果不其然,林东宴只是淡淡地回复:留着你的五千万,给自己收尸。如果你真的触犯到了法律,我会一定把你们连根拔起。 闻言,陆文城也失去的耐心,他惧怕林东宴的能力,更相信他说得连根拔起,气息变得不再平稳,声音夹杂着恼怒:林东宴你不要逼我! 这时,林东宴发现杨木把车停在了路边。 就在林东宴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陆文城发狠一般地说:你现在在去机场路上的是吧?让我猜猜是因为谁呢?是江吟吧? 陆文城话音一落,林东宴猛地扣紧手机,用力到指尖发白,即使如此,他的语气依旧镇定: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玩物做什么? 分卷(23) 陆文城不怒反笑:是啊,在你林东宴眼里,除了法律还能有什么?不过是江吟的一条命而已,没了就没了。 林东宴瞳孔骤缩,声音也变得更加阴冷:你动他一下试试。 我动不动他,取决于你林东宴听不听话。陆文城没想到计划真的得逞,声音也高昂起来:林先生,现在把车停到路边。 林东宴咬住牙关,恨不得生生咬碎,眼眶也布了一些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暴躁。 你不敢动他。林东宴声音已经又了明显的起伏,这一点完好地被陆文城捕捉到。 即便陆文城知道江吟和林东宴的关系,在此之前也和大部分人一样,以为江吟只是他消遣的一个玩具,可现在,林东宴居然因为一个玩具,动了不小的肝火? 没想到,拿江吟威胁他格外地奏效!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试试啊。陆文城不紧不慢地说。 林东宴手背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从车上走下来的江吟。 然后,他把车停到了路边。 周围似乎有陆文城的眼线,当他的车一停下来,陆文城就说:没想到江吟对你这么重要?果然,相信他的对的。 林东宴眸光一沉,问:他是谁? 是谁呢?你猜一猜?陆文城阴笑一声,继续说:你把江吟带回江城,我早就知道了。让你身边的小姑娘开车送他去机场,我也猜到了,所以我让人在她的车底下安装了炸.弹。只要我启动炸.弹,他们就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林东宴后背发凉,额头竟然冒出了些冷汗。 陆文城似乎很享受林东宴被自己抓住把柄的样子,笑道:我不敢动你,但动动你身边的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林东宴脸色阴沉到极点,他绷紧唇线,一边放轻动作去解安全带。 别动!陆文城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制止之后说:看样子,江吟也不是个蠢货,居然在半路选择弃车。可是,他虽然下车了,你身边那个小姑娘可还在车上,你说我现在引.爆.炸.弹,他们会不会死? 林东宴动作僵住了,他眼神已经足以能将人杀死,牙齿仿佛嗟磨着陆文城的血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想干什么? 这是往返机场的必经之路,陆文城已经被逼到自爆身份的地步,林东宴丝毫不敢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陆文城会心一笑:你要是早点妥协,我也不用这么冒险。林东宴,这场官司你可以打,但是,不能做为原告方律师出庭。 林东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感觉自己直挺的脊梁被钉入了一根刺,说出这话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你想,让我为那个杀人犯辩护? 其实,陆文城一开始并没对用江吟威胁林东宴报什么期望,最开始的目的也仅仅只是逼林东宴放弃这场官司。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招对林东宴出奇有效,这让他不禁有些贪得无厌,既然能够威胁到林东宴,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恃才傲物的林东宴,按到泥地里去呢? 将他从出生以来的信念,毁于一旦。 这难道不好玩吗? 怎么样,想好了吗?陆文城不紧不慢地催促。 同一时间,坐在车上的杨木收到了等候在机场附近同事的消息。 小杨姐,情况不对,林先生没有前往广鹰大厦。而且,机场附近有很多陆文城的眼线,他们大概就是奔着江吟去的!我怀疑你的车已经被动了手脚,你赶快带江吟弃车离开,我派人来接应你。 接到消息,杨木脸色顿时一变。 江吟从后座把画框拿下来,然后叮嘱杨木: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 他话还没说完,杨木就从车窗跳了下来。 她翻滚到地上,脸色凝重地用手在车底下摸索,不一会儿,果然摸到了一圈线。 离我远点!杨木突然大吼道,随后又白着一张脸解释道:我车上有雷.管。 雷.管?江吟一脸懵逼,他这辈子别说见过,听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东西。 操!杨木钻进车底检查了一番,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是远程引爆,威力虽然不大,但炸死我们俩绰绰有余。陆文城这孙子,他妈的活腻了! 而且现在的位置来往车辆多,雷.管一旦爆炸,周边的人绝对会受到波及。 江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是冲我来的? 杨木点头:嗯。林先生早就猜到这件事跟陆文城脱不了干系,他担心你被连累,所以带你回了江城,这两天我们一直在楼下守着,没看到陆文城的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消息。他们不敢动林先生,一定会想办法威胁林先生就范。 杨木觉得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 她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得把车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否则炸.弹波及到其他车辆,就不仅仅是一两条人命而已了! 然而,她刚关上车门,就看到江吟把行李扔进后座,随后一言不发地拉开了副驾驶,坐了进去。 杨木见后大骂道:你不要命了?!我车里有炸.弹,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江吟脸色发白,却扣上安全带,说:我要命,我也知道。但是,他们如果只想要我死,就不必等到现在。可是,我不在车上,他们筹码就没了。 江吟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眼睛有些干涩:那这样,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杨木眸光一颤,去拉刹车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决定跟林先生留在事务所的时候,林先生就提醒过杨木。 他要做的事,很危险,杨木要随时做好死的准备。 杨木也早就做好了为林先生而死的准备。 江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保持理智就已经耗费了他太多体力,他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 知道江吟被林东宴带回江城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沈雪言;一个是胡一。 眼下,江吟不想思考太多。 既然是威胁,林东宴应该已经知道了。江吟声音非常平静,手指却死死扣着掌心: 先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相信林东宴,可以为我们拖延时间。 眼看着江吟坐回杨木的车,两人从他视线里消失,林东宴呼吸都冻结了。 陆文城对他身边发生的事很了解,不禁叹息道:这江吟倒不是个孬种,知道车里有炸.弹,还是坐回去了。 他咯咯笑了两声,像针一样刺耳: 如果他选择自己离开,我会立刻引.爆.炸.弹。 这一刻,林东宴脸上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现在的心情。 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惧怕,两种鲜明的情绪在他心里不断交织,可越是这样,林东宴心中越是安静、脑子里就越是清明。 明知道有炸.弹还要回车上,说明江吟已经猜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林东宴不觉得他们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是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在他们的办法达成之前,林东宴要做的,就是为他们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陆文城没急着问出一个答案,而是饶有兴致地说:大概,你就算是死,也不会为一个杀人犯辩护,那如果是让江吟死呢? 车内一片安静,林东宴伸手拿了根雪茄,什么也没说,用打火机点燃。 烟雾飘来,模糊了林东宴冷硬的脸庞。 那上面,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陆文城坐在广鹰大厦二十一楼的落地窗前。 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监视器屏幕,尽管一切比自己想象中的顺利,陆文城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右手操纵着镜头不断放大,直到可以清晰地看见车窗里男人的脸。 男人是一脸泰山崩于眼前的平静,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烟雾朦胧盖住他的脸。 男人低下头,像一只匍匐在浓雾后的野兽。 陆文城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林东宴泰然自若的神态,似乎不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他不说话,陆文城也像被堵住了喉咙,什么都不敢说。 隔着监视器,陆文城都能感觉到从林东宴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 实在是太可怕了! 搞不清楚林东宴的态度,陆文城也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电话里终于传来林东宴波澜不惊的声音: 陆文城,你有两个女儿是吗。 听到他的话,陆文城整个人如落冰窖。 可他强撑着精神说:你不会对她们做什么,那样是犯法的,你绝对不会知法犯法! 不知道是在提醒林东宴,还是在找借口让自己安心。 林东宴掸了掸烟灰,眼神竟准确地找到了监视器的位置,深深地透过屏幕,看穿了屏幕前的陆文城。 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理智。林东宴那双眸子古井无波,让人不寒而栗: 你动了我的东西,付出一些代价,不应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吧,本来想一下把这段写完,但是忍住了(bushi)写累了 第31章 选择 陆文城从没感受过这种压力。 面对着林东宴, 仿佛面对着一座巍峨庄严的雪山。 他表面太安静,深不可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雪崩, 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样的人面前, 恐惧是在所难免的。 但陆文城很快冷静下来,被林东宴彻底激怒:可是江吟在我手上! 林东宴将手伸出窗外,清瘦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精致的腕表, 苍劲的手掌朝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 无名指掸了掸烟灰,语气平静得吓人:别说笑了。 腕表上, 是一个小型的追踪器。 上面显示杨木的车辆已经驶出了主道, 前面是废弃的飞机坪。 看样子,是想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 一定要保证车辆在到达飞机坪之前,不被陆文城发现。 林东宴垂着长睫,仰靠在座椅上,露出一截喉结, 吐出一口烟雾。 你想让我保被告,不是不可以。林东宴淡淡地说。 陆文城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也知道林东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立刻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问道:有条件? 林东宴看着腕表,漆黑的屏幕反射着林东宴的双眼。 那双眼里藏着万分汹涌的情绪,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雄狮,一旦解开牢笼就会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直到江吟安全的那一刻,这头雄狮才会冲出牢笼。 想拉我蹚浑水,至少也该让我知道原因。林东宴抬起眸子, 阴寒的目光看向监视器,否则,我们秋后一并算账。 陆文城后颈一凉,林东宴话说得没错,就算他能那江吟威胁他一次,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到时候,如果林东宴要报复自己,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可是,依林东宴的脾气,如果知道他做过什么,那时候他才是真正完蛋了! 陆文城冷笑道:我劝你不要多问。 与此同时,腕表上显示杨木的车已经开到了废弃的飞机坪。 陆先生,杨木的车停在了机场周边的飞机坪。 一个下属看着另一台监控画面对陆文城道。 陆文城脸色一僵,瞬间明白了林东宴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么多,他咬牙切齿道:你在拖延时间? 追踪器里显示,杨木已经停下了车辆,机场接应的人也会马上赶到,这意味着,江吟安全了。 林东宴掐断雪茄,眼中汹涌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浑身的气息骤然一变,变得阴沉、凌厉,同时他发动了汽车,冷冷地对陆文城说:别动江吟。 说完,他林东宴挂断了电话,踩着油门冲向了江吟离开的方向。 陆文城看着监视器里扬长而去的车辆,气得浑身颤抖不已,抖着牙关对旁人说:引.爆.炸.弹! 陆先生,这 少废话!你们想等林东宴报复坐以待毙吗! 旁人一震,眼里露出一些惧色:是! 车开进废弃的飞机坪,江吟和杨木两人立刻翻下了车,把江吟后座的东西拿了出来。 由于路途颠簸,画框被卡在座位下,江吟拽了几下,没拽出来。 杨木见他还在车里,不由地怒道:江吟,那东西比命还重要吗! 江吟额头坠着一些冷汗,低头发现画框被卡在了后座的安全扣上,要进去打开才可以。 江吟掘起来也跟头驴似的,二话不说就进去解,可见这副画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杨木低骂了一声,却也没有办法。 就在江吟解开安全扣的一瞬间,车底响起了嘀的一声,尖锐的机械音在安静狭小的空间十分清晰。 杨木听后脸色一变,顾不上自己,朝江吟大喊道:快趴下! 江吟反应速度极快,抄起画框,从车上跳了下去,将站在不远处的杨木扑到了地上,同时,身后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江吟死死咬着牙齿,爆.炸余浪灼热着他的后背,好在他及时将杨木扑倒,两个人都没受什么大伤。 杨木下意识遮住了眼睛,江吟一只胳膊将她按在地上,正好躲开了伤害,她从巨响声中睁开眼睛,鼻尖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入眼便是江吟染着血的鬓角。 江吟?你怎么样? 熊熊烈火已经将车包裹,江吟后背有些灼烧地疼,但并不严重,他撑起身体,摇了摇头,去找被丢在一旁的画框,好在画框也没有被波及到。 同时,相隔几公里外的林东宴也听到了爆.炸声,他的脸色顿时更加阴鸷了,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杨木见两人都没有受伤,扶起江吟,说:陆文城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先离开这里。 江吟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抱着画框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可他什么都没有说,跟在杨木身后往前走。 分卷(24) 他只是个平凡的人。 这种场景,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对他来说是极其陌生的。 江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杨姐!一辆车从另一个方向驶了过来,驾驶位上的男人朝他们扬了扬手:快上车,陆文城的人追上来了。 杨木点了点头,回头对江吟说:是林先生的人。 江吟脸色有点呆滞,抱着画框跟她坐进了车里。 男人开着车往前行驶,从后视镜里频频观察江吟的神色,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他说:林先生这次被陆文城抓到了把柄,就算今天你能安然无恙,以后就不一定了。江先生,留在林先生身边他们就动不了你,近期你还是不要离开江城比较好。 杨木冷斥道:闭嘴! 杨木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觉得林先生把江吟看得很重。林先生不可能没有想到一些高层会在江吟身上做文章,但他只是把江吟带到身边,并没有直接让江吟放弃出国,因为林先生知道这次的全球书画大赛对江吟很重要。 他让杨木送江吟去机场,恐怕就是在赌,赌他们会不会对江吟出手。然而陆文城对江吟动了手,林先生就算不确定,心里恐怕早已有了对策。 如果他要继续打这场官司,江吟就不能离开江城; 如果江吟不能离开江城,他准备已久的书画大赛就不能再参加,而且看他对画的珍视程度,其中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当陆文城知道江吟是林东宴软肋的时候,在这件事上,林东宴只有两个选择: 是贯彻自己从小到大的信念,继续捍卫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把江吟保护在身边,打这场官司; 还是推翻自己生来就一直坚持的信仰、推翻他所做的一切他认为对的事,让江吟安全离开江城,不打这场官司。 当法典有了一个错字,他就需要思考一个问题。 是将错就错,还是驱逐这个错字。 杨木满脸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对江吟说: 江吟,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出现了。 江吟迷茫地看着她,面露不解。 杨木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在法律和你之间,林先生要做一个选择。 杨木话音刚落,一辆疾驰的卡车朝车辆撞了过来。 艹,是陆文城的人!男人破口大骂,想旋转方向盘,远离这辆大卡车,然后已经来不及了。 卡车顶着他们车辆,足足顶着行驶了七八米远的距离,轮胎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 江吟原本就受了伤,被这么一撞,顿时失去了意识。 同时,林东宴终于也追了上来。 他远远看到这一幕。 心脏猛地一沉,目呲尽裂。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晚安 第32章 你啊 江吟! 堕入黑暗前一秒, 江吟听到一声震怒的大喊。 车辆被顶着前行,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大卡车司机似乎并不想将他们置于死地, 并没有加快车速, 将车辆顶翻。 艹他妈的,杨姐,听我的, 见势不对立马跳车!前座男人大喊道。 杨木扶起昏迷不醒的江吟,抬头便看到男人一拳砸碎了车窗, 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爬上了大卡车的车身。 闻霄你要做什么?杨木难以置信地问。 老子要剁了这狗.日.的!男人是个暴脾气, 身手也十分矫健, 两三下就爬到了车前,用刀柄狠狠往车窗角落砸去,他力大无穷,又刚好砸在玻璃最脆弱的地方,车窗哐的一声全碎了。 大卡车司机脸色一变, 他听说林东宴身边全是不要命的疯子,但从来没有见识过,此刻他咬了咬牙, 心中暗骂:真他妈是一群疯子! 他连忙调转车头, 想将闻宵甩下去。 闻宵用匕首一刀插.进车头,手死死抓着车窗边缘,然而那上面全是碎掉的玻璃,就这么狠狠地扎进闻宵的掌心,这次勉强挂在车上。 大卡车司机见甩不下去,眼眶逐渐充血, 竟准备开车撞向山壁! 被顶着前行的车辆终于停了下来,杨木查看了一下江吟的伤势,赶紧打开车门,把人扶了下来。 与此同时,林东宴把车停在了旁边。 他打开车门,脸色犹如恶鬼一般,浑身散发的寒意足以冰冻三尺。 林先生杨木回头看到林东宴,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不敢再开口。 林东宴双眼发红,向来整洁的西装也变得凌乱不堪,更令人害怕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林东宴,脸上正充斥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震怒。 这样的林先生她从没见过。 即使在林东宴身边待了两年,她也不得不感到头皮发麻。 林东宴却没有注意她,他眼里只有江吟一个人。 除了江吟,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走到江吟身边,托起江吟柔软的身体,幽深的眸子在他脸上游走,那些刺眼的鲜血,好像聚成一把刀,将他心脏扎成窟窿。 他抱起江吟的身体,声音嘶哑至极,对杨木说:送江吟去医院。 林东宴把江吟抱进车里,转身竟从身上拿出一把□□。 杨木见后大惊失色:林先生?! 开车送他去医院,我去救闻宵。林东宴掷地有声地说,不允许别人反驳,面对这样的林东宴,杨木自然也是不敢的。 另一边,闻宵在车撞向山壁的千钧一发之际,一手抓住方向盘,借力滚进了卡车里。 他反应速度极快,一手扼住司机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匕首抵在司机的大动脉上。 停车! 司机命悬一线,不敢硬来,将车堪堪停在了山壁面前。 见状,闻宵松了一口气,拽着司机将他拖下了卡车。 刚押着司机下了车,闻宵便看到林东宴握着枪走了过来。 他神情肃杀,一股强烈的杀气,让闻宵也愣了一愣。 他呆呆地喊:林先生? 林东宴没有应答,他将子弹上膛,一言不发地走到司机身边。 司机何曾见过这样的林东宴,从灵魂发出的战栗让他双腿一软,要不是还被闻宵提着肩膀,这一刻他早该跪在地上了。 林、林先生,对不起求你饶我一命求啊!司机痛哭流涕地求饶,林东宴对他的眼泪不为所动。 他抬起手,一把抓住司机头发,狠狠往上一扯,恨不得将他头皮扯开。 林东宴扯起司机脑袋,猛地往车上一按,司机整个上身被迫贴着车身,然后,林东宴将上膛的□□抵在司机太阳穴上 。 尽管林东宴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愤怒,可司机能够感觉到,林东宴的手臂在颤抖着,若是稍不注意,就可能扣动了扳机,自己的脑袋瞬间就得开花。 直面死亡的恐惧,让司机失去操控身体的能力,一股腥臭的暖流打湿了□□的裤子。 他竟是失禁了! 不止是林东宴身边的人是疯子,林东宴本身就是个疯子! 林先生,你不能杀他!闻宵脸色大变,立刻扑上去抱住林东宴。 林东宴不可能背叛一直信奉法律,这对他而言比死还痛苦。可是,眼下他竟完全失去了理智,今天发生的事竟让一直冷静自持的林东宴失去了理智! 闻宵不愿相信,但此刻由不得他不相信。 滚开!林东宴猛地将他甩开,同时扣动了扳机,但因为闻宵的阻止,子弹没有打中司机,而是飞向了一旁的山壁。 对,开枪,你杀死他!杀死他之后,你就是个杀人犯!闻宵见劝不住,就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 然而,他们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男人正提着不省人事的江吟,杨木也被两个人押在地上。 林先生动这么大的火气,实在少见啊。 陆文城语气悠然,一点都不在乎差点死在林东宴手下的卡车司机。 他揪起江吟的衣服,拍了拍江吟的脸,叹息道:多亏了这位朋友,否则我怎么会见到这么恐怖的一幕,林先生居然也会知法犯法啊。 林东宴手臂一僵,他握紧□□,缓慢地抬起头来。 犀利的目光移动到陆文城身上,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杨木看到林东宴,愧疚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 陆文城似乎很满意林东宴的表情,但又不十分满足,他让手下递过来一把上膛的□□,抵在了江吟的额头上。 这一幕,生生刺痛了林东宴的眼睛。 别动他。林东宴眸子干涩,却明白陆文城的意思,把□□扔了出去。 司机捡回了一条命,连滚带爬跑到陆文城身边。 陆文城嫌恶地将他一脚踹开,然而朝林东宴满意地笑了笑:所以,林先生是同意我的条件了? 林东宴看着抵在江吟额头上的枪,心脏像被剜空了一般。 他意识到了,凭现在的自己根本保护不了江吟。 江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应该被拉进浑水里。 是自己害了他。 林东宴闭上眼睛,身体竟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晦涩难听:我答应你。 睡梦中,江吟感觉有双冰凉的手,在眼睫上扫动。 他眉头微微皱起,那双手立即抚了过来,似乎要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江吟头有点疼,意识逐渐清醒,五感六觉一一恢复。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洁白如雪的天花板。 你醒了?耳边立刻传来林东宴沙哑的声音。 江吟不禁看了过去,林东宴看上去有些憔悴,身上狼狈不堪,甚至能看到一些干涸的血迹。 嗯。江吟不知道自己晕倒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袋有些疼,但是好像并没有大碍。 他刚想坐起来,就听见林东宴说:你伤得不严重,我安排了直升飞机,马上送你去宁州,应该赶得上书画大赛。 江吟眼睫一颤,想起来晕倒前杨木说的话。 他眸光细碎,像稀疏的光,洒在林东宴苍白的脸上,问道:不打官司了? 林东宴视线下滑,他双臂撑在窗边,拿起江吟的手,放在唇边,啄吻了一下:不打了。 江吟表情一怔,尽管林东宴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江吟依旧察觉到了细微的不相同。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对他说:把头抬起来。 林东宴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仔细地,吻着他受伤的手指。 指尖温热,江吟内心却发凉。 林东宴,我们不欠对方什么。江吟破釜沉舟一般地说。 他知道,林东宴会愧疚,把他拉进这蹚浑水里。 但是,他们一开始本来就是互惠互利,江吟是心甘情愿的,这并不是林东宴的错,他不想林东宴因此而愧疚。 林东宴,我说过,你一直坚持做的事是对的,法律从没辜负过你,你没必要因为我放弃什么。江吟叹了口气,他用另一只手捏起林东宴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林东宴顺从他的动作,抬起头来时,怔怔地看着江吟,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快速滑落。 要放弃对他来说犹如信仰一般的东西,是极其困难的。 这几乎推翻了林东宴这么多年以来的所有努力,江吟毫不怀疑,这个打击对林东宴来说是极其致命的,他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那滴眼泪,像针一样扎疼了江吟的心脏。 或许是老师对于学生的怜爱,现在的林东宴,让江吟有些心疼。 他用手擦去林东宴脸上的泪痕。 林东宴却抓住他的手,细细地啄吻着,将他指尖的苦涩也全部吻了进去。 江吟眼眶突然酸了。 他从林东宴的行为里感觉到了无助。 像一只迷路的小狗,在原地茫然四顾。 从来坚定的林东宴,也会露出这么令人心疼的一面。 江吟喉咙干涩,哑着声音说:林东宴,这场官司你必须要打。 林东宴动作一怔,然后摇了摇头:你收拾一下,我先让人送你去宁州。至于你的画,我一定会找到给你送过去。 那时候发生的事太乱,林东宴忘记了江吟留在车里的画,等他想起来的时候,那辆报废的车里已经空无一物。 不知道是中途丟了,还是被别人给偷走了。 他作势要离开,江吟一把拉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不去了。 别闹,我送你去宁州。 书画大赛我四年后还可以参加,那幅画还我可以再画。 江吟拉住他冰冷的指尖,放柔了声线:这样的事也不会再发生。在你打完这场官司之前,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在法律和自己之间,林东宴选择了自己。 江吟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 书画大赛对他来说固然重要,但是林东宴付出了那么多,自己总要回馈一点点。 那么,就留在他身边,让他安心打完这场官司。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两个大宝贝呜呜我再也不虐你们了 第33章 发泄 他拉着林东宴的手, 让他坐回去。 林东宴固执地摇头:不需要。 他坐在床边,长睫盖住眼里的情绪,不想与江吟对视, 喉结上下滚动起来,声音即刻变得低哑:放心, 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江吟叹息一声,捏了捏林东宴的指尖, 说:我说了不去, 就不会去。听话,打赢这场官司,继续坚持做你认为对的事。 话刚说完, 病房便传来争执声。 林东宴眉头一皱,抿唇道:你先休息, 我出去看看。 分卷(25) 林东宴起身走向门外, 开门的时候传来了女人的哀嚎声: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难道舒儿该死吗?他马上、马上就能去国外念书了,他做错了什么?林先生, 除了你没人会帮我们母子 江吟眉心紧皱,下一刻,林东宴已经关上了门。 走廊里, 一个憔悴不已的妇人跌坐在地上,她身形单薄, 双鬓雪白,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一旁的闻宵有些不忍去拉她。 闻宵见这个女人第一面时,她穿着知性,身上透着一股儒雅,对待其他人彬彬有礼,可是短短两个月, 她像是老了数十岁,再也不见当初的风采。 这一切,都是因为杨舒的死。 杨舒和朋友在ktv庆祝毕业,结果被在ktv兼职的陈年残忍杀害。 同为即将进入大学的学生,陈年毁了杨舒一家,也毁了自己的一家,可直到现在都不清楚陈年的杀人动机,只是想杀便杀了。 妇人看到林东宴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他面前,用清瘦的手紧紧扯住他的裤腿,声嘶力竭:林先生,我求求你,你要钱我可以把所有家当给你,你要命,你把我的命拿去,我只求你,让那个恶魔为舒儿偿命! 妇人涕泪交加,抓着林东宴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您都不肯帮我打这场官司,我的舒儿我乖巧的舒儿就这么白白丧命了吗?! 或是不忍去看脚边的妇人,林东宴闭上了眼睛,他身体在微微颤抖,双手捏成拳头,指尖陷入肉里,恨不得戳几个窟窿。 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牙关紧紧绷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来:地上凉,您先起来。 杨太太哭得令人心碎,就连前来劝阻的护士都红了眼眶,不忍去打扰这个绝望的女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希望有个人能伸出手,把这个绝望的女人拉起来,可他们谁也没有资格。 丧子之痛,绝非常人能够接受。 就在这个时候,林东宴背后的病房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额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些伤痕。 他慢慢走到林东宴身边,蹲下身,扶起女人的手臂,哑着声音说:杨太太,您先起来。 江吟在病房里听到了杨太太的话,虽然不能对她的绝望感同身受,但江吟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 见江吟去扶,闻宵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扶起杨太太的另一只手臂。 您先起来。闻宵声音也有些哑,吸了吸鼻子,才发现眼泪要掉下来了。 不止是对于妇人的怜悯。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妇人的话,那是一根根刺,准确地扎在了林东宴的心窝里。 如此敬畏法律的他、如此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他,当听到妇人的话时,心里该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林先生你救救我妇人哭得失去了声音,江吟和闻宵把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江吟抬头看了林东宴一眼。 林东宴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到了极点,以往直挺的脊梁,也在此刻佝偻了下来。 那样的林东宴,是会令人心碎的。 杨太太,您先休息一下。江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小护士也端了杯热水过来。 小护士把热水递给她,红着鼻子说:太太您先歇一歇,林先生一定会帮您的。 在江城,很少有人不知道林东宴这个人。 对于法律的铁面无私,让他被整个江城的人敬畏着。 许多人无条件地相信林东宴,他会永远站在法律这一边。 江吟对闻宵说:照顾好她。 闻宵点了点头,江吟便拉着林东宴回到了病房。 林东宴好像失去了生气,被江吟拉走一点反应都没有。 病房门轻轻落下,他也只是站在门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壳子。 江吟拉住他的冰凉的手,轻轻将他推到墙上,然后抱住了他。 他把林东宴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责备、没有呵斥,只是用手缓缓地安抚着他的后背。 林东宴,别忍着好不好?江吟听见自己说,意外的是,他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到了哽咽。 林东宴僵硬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他把头埋进江吟的肩膀里,双手死死抱住江吟的腰,也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江吟轻拍着他的后脑勺,放轻声音说:我看不见的。 他话音一落,林东宴的肩膀就耸动了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肩头的衣服,这无声的啜泣,却比江吟见过的所有哭泣更加悲痛。 江吟没有催促,耐心地任他发泄。 安静的病房里,霞光从窗外照起来,洒在两人的身上。 仿佛,他们天生就是一体。 江吟揉了揉他的头,低头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轻声说:我们打赢这场官司好不好?我们把所有坏人都绳之以法,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好不好? 林东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我没关系,不参加书画大赛,我就不是江吟了吗? 时间一点一滴流走,林东宴终于平复下来。 江吟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笑了笑说:我们去见杨太太吧! 林东宴眼眶发红,却在江吟的眼神下,重重地点了下头。 拉开病房的门,杨太太立刻扑了上来。 林先生,我给你跪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放弃我们杨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下去。 林东宴及时抓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林东宴低着头,朝杨太太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 杨太太却连连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肯帮我本来就是仁至义尽,只是我我不能让舒儿白死 林东宴也摇了摇头,声音发涩:这场官司,我一定会打。所有的坏人,我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见他答应下来,江吟和闻宵同时送了一口气。 杨太太更是感激涕零,哭得说不出话来。 闻宵先把杨太太带去休息,林东宴则和江吟回了病房。 刚一进去,江吟就被他紧紧抱住。 江吟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吧? 林东宴摇了摇头,在他耳边说:谢谢你,江吟。 决定继续打这场官司之后,林东宴把江吟送回了林家。 林家位置非常隐秘,还是坐直升机才把江吟安全送了过去。 江吟本来想拒绝,但想让林东宴安心打完官司,就跟他回了林家。 直升机将两人送到机坪上,江吟远远看到下面站了两排人。 当林东宴下飞机的时候,其中一人立刻走了上来:林少爷,先生已经在书房等您很久了。 林东宴回头把江吟扶下来,冷冷应了一声。 那人不在乎林东宴冷漠的态度,反倒激动得双眼发红:这么多年过去,您终于肯回来了! 林东宴没有理他,牵着江吟说:这段日子,你先留在这里,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 江吟只得点头:好。 那人凑上前道:您就是江少爷?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杜。早就听说少爷有位男朋友,我一直没有机会见见你,如今一见,你和少爷果然登对,不愧是少爷的眼光! 杜管家像个马屁精,接二连三夸了好几句,夸得江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东宴似乎也被取悦了,把江吟牵到他身边,叮嘱道:送他去我房间,准备点吃的。 明白!少爷您先去见老爷吧。 嗯。 林东宴和江吟去了不同的两个地方,但这一路上,杜管家都在喋喋不休,把林家什么情况说了个遍,就差告诉江吟林家的房产证在哪儿了。 江少爷,别看少爷常年不爱回家,其实他和太太、先生的关系都很好,特别是和太太,虽然他们俩都不爱说话,但坐在一起都特别和谐。 杜管家看上去年级不大,二三十岁左右,语气却非常老成。 江吟怀疑,林东宴之所以不爱说话、或者说他和他妈之所以不爱说话,都是因为这位杜管家把他们的话全说完了。 江吟就没见过比他更话唠的人。 与此同时,书房内,林家父子正在对峙。 林父坐在书桌前,双手相扣靠在真皮椅上。 他看了看从进门到现在不发一眼的林东宴,挑眉问道:不打算说点什么? 林东宴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 林父嗤笑了一声:都灰溜溜地跑回来了,还在逞能?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 林东宴道:江吟现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其他的事不用你插手。 林父不紧不慢地说:你保护不了他。 林东宴眉心一皱,却没有反驳。 林父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林东宴,你没必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庞然大物,凭你一个人,也保护不了喜欢的东西是不是? 林东宴脸色一沉,加重语气道:我再说一遍,他不是东西。 林父沉默地看了他几秒。 他并没有因为林东宴的态度生气,怔了两三秒之后,突然一改常态,语重心长地说:那你能保证,江吟永远不会被你牵连? 这次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是啊,林东宴不能确定。 没有再多待,林东宴离开了书房。 他和林家走着完全不同的路,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回这个地方。 刚离开不久,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东宴拿起一看,是闻宵打来的电话。 喂。 林先生,你快回事务所一趟!闻宵激动地说。 林东宴问道:怎么了? 闻宵说:杨姐被抓的时候,趁机在陆文城身上安装了窃听器!我大概知道陆文城冒死也要保住被告的原因了,这些事单拎出一件,都够他被枪毙一次! 第34章 画展 江吟被带到了林东宴的房间。 处于一栋老别墅的二楼位置, 房间采光十分不错,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 他的房间很简洁,没有多余的东西, 只是一旁的书桌满满当当堆满了书。 杜管家道:少爷虽然回来得少,但太太每天都会安排保姆来打扫, 里面很干净。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点东西。 说完, 杜管家就离开了。 江吟独自站在偌大而空旷的房间里,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脚。 林东宴的房间很大,采光也很足,可房间里深色的家具, 以及书架上堆满的书籍,都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上。 江吟把随身背着的行李放到桌上, 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恰好吹来一阵风,将房间里的沉闷吹散了许多。 他还没来得及多看, 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吟接起,传来了林东宴的声音:喂。 怎么了?江吟问道。 林东宴说:我要回江城一趟,过两天回来, 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杜管家说。 江吟怔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 这个环境对他来说很陌生, 但是现在江吟不想打扰林东宴。 匆匆挂断电话,江吟站在窗边,看到逐渐黑下来的天空,赶紧去把灯打开了。 江吟没客气,等杜管家回来的时候,他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全部说了个遍, 晚些时候,杜管家就被这些东西一一送来了。 来林家的第一个晚上,江吟对着电脑画了一夜的稿子。 不知道他的画在哪里。 那副画,是他准备参加大赛的作品,对他来说挺重要的。 宁州,是他曾经的家。 那幅画上的老人,是他爷爷。 如今算起来,他们已经七八年没见过了。 之后的两天,林东宴都没有消息。 江吟也没闲着,他想试着把那幅画重新画一遍,可惜再怎么画也始终画不出他想要的感觉,然而,全球书画大赛已经正式开始了。 那天早上,孙迁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江吟,你真不来了啊?太可惜了吧。孙迁嘟囔道。 江吟戴着耳机,在数位板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地说:不去了。 孙迁道:我刚刚看到你最喜欢的那位画家了,而且,这次的大赛,就连国家级的画家都来了哦,江叶一你知道吧? 听到这个名字,江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问:谁? 孙迁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人,解释道:江叶一啊,是宁州这边非常有名的画家。但是他从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根本没人知道他的长相。 江吟心动微动,问:那他为什么要来参加? 孙迁顿了顿,说:据说是这老爷子参观的时候看到了一幅画,说一定要见一见这幅画的作者。 江吟眉头一皱,突然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问道:作者是谁? 孙迁一下没了声音,江吟又问了一句:是谁?你说话。 孙迁闷闷地嘟囔道:胡一。 江吟沉默了下来,孙迁则骂骂咧咧道:那小子跟突然开了窍一样,作品真的很不错,刚展示出来就被很多人看好,现在票数就已经很高了。 你见过那幅画吗?江吟突然问道。 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胡一当天为什么要改签航班?陆文城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林东宴回了江城,知道这件事只有胡一和沈雪言。 江吟不觉得沈雪言会和陆文城有关系。 所以,极有可能是胡一把消息告诉了陆文城! 分卷(26)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他经常和自己作对,也远远到不了要置江吟于死地的地步。 孙迁不知道他的想法,直接说:我见过,画中的内容是爷孙俩,作品名就叫《爷爷》。 江吟心猛地往下一沉:画里的爷爷是谁? 孙迁摇头道:我哪儿知道,听胡一说是他自己的虚构的,根本不存在。 江吟却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他咬了咬牙说:那幅画是我的。 啊??孙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玩意儿? 江吟心中有股怒火,正在不受控制地燃烧。 和胡一共事这么久,无论他做了什么,江吟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偷了我的画!他以为那幅画是我找人代笔的,也是他把我和林东宴的消息悄悄给了别人,所以我和林东宴才会在去机场的路上被堵!江吟声音里有些细微的颤抖,苍白的手指捏着笔触,指尖发白。 这些天发生的事,林东宴的煎熬、杨太太的绝望,全都是胡一一手促成的! 仅仅是因为江吟的一幅画! 江吟脑海里不断出现几个画面,杨太太绝望的哭声,林东宴埋在他怀里那么无助,仅仅仅仅只是胡一想要这幅画而已! 草!他妈的,我就说这傻逼怎么画得出这么完美的作品,草,我吐了,今早他还趾高气昂地跟我说话,偷了别人的东西他配吗?在这件事上,孙迁是无条件相信江吟的。 孙迁是个急性子,一听到消息就耐不住气:你等我,我现在就揭穿他,这个人太恶心了。 江吟将他喊住:别去,没有证据,现在没有办法证明那幅画是我的。 孙迁一听,也冷静了下来。 江吟说得没错,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是江吟的。 可是,孙迁没敢告诉江吟,那幅画的票数已经远远甩开了第二名,绝对会得奖的,就算没有办法证明,也不能胡一得了好处啊。 孙迁把心一横,正色道:我一会儿就去买汽油,把那幅画给烧了!就算烧了也不能让他得奖! 江吟快被他给逗笑了。 别胡来,你不怕被抓啊?江吟哭笑不得地说。 孙迁憨笑一声:就算被抓了,林东宴也能保我不是。 江吟笑了笑,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他说:你不要着急,什么都不用做,慢慢等着就是了。 啊?孙迁纠结地说:总不能让胡一用你的作品得奖吧? 听到这里,江吟冷笑了一声:放心,他得不了奖。 真的?孙迁将信将疑地问。 嗯。江吟应道。 为什么? 然而,江吟却卖起了关子,任凭孙迁追问,他也不说明原因。 与此同时,在宁州的书画展上 满头白发的老人穿着一身白色中山装,他把玩着手里的扳指,年纪虽大,身体却十分挺拔。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画,眼神里充满了怀念和慈爱。 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他朝老人微微弯腰,态度恭敬地说:江老先生,看来这幅画真的很合您的品味。 江老先生眼睛舍不得从画上移开,却是摇了摇头,说:不是,这副画,和我的品味完全不符合,以前还经常因为这些和他吵架。我总说他心性浮躁,一幅画里想杂糅的信息太多,你看 江老先生伸出苍老的手指,在画中儿童的手臂上擦了一下:看他手臂上的颜料,怎么看都很破坏这幅画的美感。 中年男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他倒是看不出来有哪里破坏美感,而且他觉得江老先生虽然说出的话是责备,可语气却十分的宠溺。 江老先生感叹道:快十年没见了,他的风格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眼就认得出来。 中年男人点头符合,又问:听江老先生的口气,似乎与这副画的作者很熟悉? 江老先生爽朗地笑了两声,眼眶却莫名湿了几分,说:当然熟悉,他可是我的孙子! 说这话时,江老先生语气中不无骄傲。 中年男人惊讶地说:既然是孙子,怎么会十年没见过? 江老先生又笑了一声:好些年前,我痴迷于写生,带他去湖边画画,结果一不注意就到了傍晚。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和他妈一样,晚上都看不见,所以画得太痴迷,害得他掉进湖里都不知道。 江老先生满脸笑容,却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当时他离我离得远,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救上来了。儿媳知道以后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带他回了娘家,我儿子又是个不肯服软的,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面。 中年男人一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看着话里面的爷爷,说:说起来,画里的老人倒是与您很是相似。您孙子既然带这幅画来宁州,想必也是想告诉你,他没有责怪您。 江老先生叹息地点点头:是啊。 就在这时,旁边走来了一位女士。 她对两人说:江老先生,作者已经请过来了,在候客厅里等着您。 江老先生硬朗的身体僵了一下,神情竟然有几分局促。 中年男人看出了他的不安,安慰道:您不必紧张,就算多年未见,你们血浓于水,想必也不会觉得生疏。 江老先生眼眶湿润,连连点头,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跟着那位女士走向候客厅。 到了候客厅外,女士敲了敲门,带两人走了进去。 江老先生,这位就是《爷爷》的作者,胡一先生。女士为两人介绍道。 另一边,在房中坐立不安的胡一立刻迎了上来。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这可是江叶一老先生! 江老先生画作倒是人人皆知,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位老先生的真面目,而如今他却亲自前来,要来见自己胡一得知这个消息后,激动得头皮都在叫嚣。 如果能被江老先生赏识,在书画界自己也必定能成为一方名人! 然而,在江老先生看到胡一的那一刻,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双眼一瞪,眼里充斥着怒火:你是谁? 女士赶紧解释道:他就是您要见的作者,胡一先生。 江老先生摇了摇头,说:不可能,那幅画的作者绝对不可能是他。 胡一一听,顿时面无人色。 作者有话要说:  胡一快把狗头伸过来 第35章 报应 带路的女士不清楚其中缘由, 重复解释道:江老先生,这位的确就是《爷爷》的作者。 胡一强装镇定地符合:您好,我是这幅画的作者, 我叫胡一。 中年男人察言观色,他看了看身边江老先生严肃的脸, 心里不仅往下一沉。他在江老先生身边有几年了,几乎没见过老先生动怒, 这回他知道, 老先生是真的生气了。 江老先生说那幅画是他孙儿画的,中年男人不敢怀疑。他侧头看向自称是《爷爷》作者的胡一,胡一神色慌乱, 两只手紧张地搅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中年男人想到了什么, 脸色也蓦地凝重了起来。 他问胡一:胡先生, 画中这位老人你可认识? 从胡一看到江老先生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兴许要完蛋了。任谁也看得出来, 江老先生与画中的老人是同一个人,但这更加验证了胡一的猜测,江吟的画是找人代笔的!因为就凭江吟根本不可能见过江老先生。 胡一在心中安慰自己, 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既然已经说了是自己虚构的, 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胡一回答道:不认识,这只是我心血来潮,虚构出来的人物。 听他说完,带路的女士有些惊讶,口无遮拦道:是您虚构的吗?我还以为这画上的人就是江老先生呢。 胡一咬牙说:可能是我与江老先生有缘,曾在梦中见过, 所以就画下来了。 你胡说八道!江老爷子一听,顿时一口气冲上了脑门,气得脸红脖子粗。 中年男人连忙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安慰道:先别着急,先问清楚,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老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那画中的小童是谁? 胡一脸色僵硬极了,低声道:也、也是我虚构的 江老先生气笑了:那是我孙子,江吟! 此话一出,胡一登时面无人色起来,身体轻轻颤抖,惊恐地抬起眸子:他、他是您的什么? 他是我孙儿!这幅画,他小时候就已经画出了手稿,作者怎么可能是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胡一如遭五雷轰顶,他整个人都木了,从心头漫上来的恐惧让他牙关都在打颤。 孙儿? 江吟怎么可能是他的孙儿? 江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怎么可能和宁州赫赫有名的江叶一有关系?就算他们姓氏相同,也不应该有关系才对一个大学老师一个国家级的画家,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听说江吟出身并不好怎么可能和江叶一有关系? 我问你,这幅画你怎么得来的?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江老先生的问题震耳发聩,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孙迁和江吟打完了电话,正在纳闷江吟为什么这么有胸有成竹,觉得胡一不可能得奖,他路过了候客厅,冷不防地听见江老先生的声音,不禁好奇地停下脚步,往里面张望。 胡一? 一见是个熟人,孙迁悄悄趴在门框上。 胡一面如土灰,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中年男人一边给江老先生顺气,一边对他说:听你的语气,是认识江吟? 胡一木着脸摇头,又立马点了点头。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江吟和江叶一有关系,更不愿意相信这幅画是出自江吟之手。在全球书画的大赛上,就连涉猎书画几十年的老大师都对这幅作品赞不绝口,这怎么可能是江吟画得出来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沉,颤着牙关说:这幅画,是江吟拜托我画的,我事先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江老先生,江吟也没有告诉过我。 孙迁趴在门边听笑了,要说比谁更不要脸,绝对没人比得过胡一。 且不说他向来喜欢和江吟,江吟怎么可能让根本都不如他的人帮他画这幅画? 但孙迁没有轻举妄动,他打量着房中的几人,估摸那个老头子就是江叶一了。 你不知廉耻!江老先生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双眼睛怒睁,掷地有声地说:这幅画分明出自江吟之手,他是我的孙子,我会看不出来吗? 孙迁听懵了。 什么玩意儿?谁是你的孙子?江吟是谁的孙子。 胡一木纳地摇头,牵强地解释:不是的是我 江老爷子脸色阴沉,朝身边的中年男人作了个手势,说:把所有人喊到展示厅去,我有事情宣布。 江叶一作为宁州德高望重的画家,在书画大赛上的话语权很高,中年男人应了一声,便从房间里撤了出去。 胡一顿时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身体像落入了冰窖一般,寒冷渗进了骨缝里,让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牙关在不停的颤抖,苍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他拼命地摇头:不、不 江叶一召集所有人,一定会公开这件事,那胡一从今以后再也别想翻身他会被世人唾弃一辈子 他和江城副市长做交易好不容易才拿到这幅画怎么可以让自己的这辈子的毁在这幅画上面 围观的孙迁却觉得十分解气。 自作自受!孙迁恶狠狠地说,看着这样的胡一没有一点儿怜悯。 胡一喉咙干涩,往前走了一步,满脸祈求:江先生,您误会了,我和江吟是朋友我只是帮他把画拿过来 孙迁气笑了,这人真他妈不要脸。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忐忑,江老先生不会相信了吧? 接着,江老先生冷笑一声:绝对不可能。对江吟来说,自己作品是件很重要的东西,绝不会交给旁人,就算是再也好的朋友也不会。 孙迁赞同地点点头,他跟江吟认识这么些年,他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自己想看一眼他都不让,怎么可能把作品轻易交给别人。 而且,你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了吗?我只问你一次,这幅画你怎么得来的!江老先生中气地吼了出来。 胡一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我我和江吟真的是朋友这幅画是我上飞机的时候拿错了我想将错就错 孙迁吐了,这他妈整个一谎话精,竟然什么慌都撒得出来! 孙迁看不惯他那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也不顾房间里的其他几个人,拿起手机开始录像,一边说:胡一,你能要点脸吗? 江老先生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门边的孙迁,狐疑道:你是? 孙迁拍了拍胸脯,说:江吟的正版朋友。 回答完之后,他对胡一说:你和江吟什么关系自己不清楚吗?你都在校长面前陷害江吟多少次了?还敢自称朋友? 看到孙迁出现,胡一眼睛空了一片。 直觉告诉他,完了,自己这回真的玩完了! 果然,孙迁没打算给他留面子:这幅画怎么拿到你不清楚吗?要我复述给你听?江爷爷 分卷(27) 说到一半,他又看向江老先生:您可不知道,就因为这么个垃圾玩意儿,你孙子和你孙媳差点儿连命都丢了!不是江吟不愿意来参加,是他实在来不了了。 江老先生身体一震:当真? 真的。不然今天来这里的人就应该是他了。 江老先生脸色越来越阴沉,胡一身体抖得越来越剧烈。 或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也或许是想到自己的未来可能就这么毁了,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给您道歉我不该鬼迷心窍拿他的东西我求求你饶我一次我给您下跪 他跪在江老先生面前,哭得声泪俱下。 半个小时后,江吟收到了孙迁发来的消息,是一条几分钟长的视频。 视频里,胡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向他面前的老者求饶,可老者苍老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胡一这辈子算是完了。 说完,他又发了一条新闻过来。 江吟点了进去,内容是书画大赛票数最高的作品是偷来的画。 大概就是,画家江叶一当面揭露了胡一的真面目,顺便抛出了重磅消息,说这幅画的作者是他的孙子,江吟。 江吟看着照片里精神奕奕的老者,眼中不由地带着些笑意。 爷爷。 这条新闻一经发布,迅速占领了各地的头条。 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把胡一的信息全部扒了出来。 卧槽,胡一是东大的老师,江吟也是!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的学校,江吟是今年的最受欢迎教师,大家都很喜欢他啊。世风日下,竟然连同事的作品也偷? 为什么胡一会拿着他的画去参加比赛呢?江吟本人呢?细思极恐啊! 江吟看着这些评论,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的微信已经快被挤爆了。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学校里一些老师学生都来问他,学校群里更是闹翻了天: 不是吧?江老师为大赛准备了这么久,还提前两天请假了,竟然没有去参加吗? 是啊,好奇怪啊,江老师怎么会不去参加?画怎么会到胡一手里? 只我有一个人关心,他居然是江叶一的孙子吗? 江吟看着群里讨论的声音,心中解气了许多,胡一大概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者说,幸亏这次爷爷去参观了书画大赛,否则江吟根本没办法证明这幅画是自己的。 就在这时,孙迁又发来了消息:江吟,书画大赛举办方邀请你到现场来!!!! 江吟看着消息愣了一秒,他心跳加快,当然是很想去参加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他不想再给林东宴增加负担。 他点开对话框,刚想回复,林东宴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好消息吗林总 第36章 示范 喂?江吟接起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林东宴略带沙哑的声音:陆文城被抓了。 江吟怔了片刻, 狐疑道:什么? 林东宴这两天忙得昏天黑地,一闲下来就给江吟打来了电话,他几天晚上都没有合眼, 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陆文城和一家私人医院合作,贩卖人体器官, 到现在为止已经造成二十人以上死亡。而且,警察顺藤摸瓜, 查出了他和几个大毒.枭密切联络的证据, 两年前警察卧底进入贩.毒组织,是他告的密,导致了四名缉毒警察牺牲。 听到这里, 江吟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东宴又说:他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些,每一件事都足够他被枪.毙。江吟, 你安全了, 你可以去宁州了。 林东宴困意上头,声音越来越虚弱。 江吟问道:你在哪里? 你家。 说完, 林东宴便没了声息,大概是疲惫到极点,直接睡了过去。 见状, 江吟挂断了电话。 他收拾了些东西,匆匆离开房间, 找到在外闲逛的杜管家。 杜管家,我要回江城。江吟说明来意。 杜管家看他急冲冲的样子有些诧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吟说: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去找林东宴。 江吟刚说完,突然看到走廊尽头慢悠悠地走过来一位妇女。 女人穿着雍容长裙,面容精致, 却透着一股子疏离,看人的眼神淡淡的,有些距离感。 乍一看,和林东宴有几分相似。 杜管家也看到了妇人,低头喊道:太太。 随后边为妇人介绍:这位是少爷的朋友,叫江吟。 然后转头对江吟说:这是林太太,少爷的母亲。 江吟愣了愣,他不免多看了妇人两眼。 妇人也打量了一眼江吟,张了张檀口,声音似冰泉:朋友? 是的。杜管家应道。 江吟在房间里窝了几天,头发乱糟糟的,在林太太的眼神下,他用手扒拉了两下。 不过,江吟随时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应该不太招父母辈人的喜欢。 林太太只看了一眼,就不紧不慢地移开了视线。 东宴从不会带外人回家,你有什么需求就告诉杜管家,不用客气。 噗 杜管家有点憋不住笑,他想少爷果然是太太的亲生儿子,这对母子对彼此的了解绝对很深。 不会将外人带回家,这不就是承认江吟是自己人了吗? 江吟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伯母。 林太太点了点头,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向来不爱多话的她,突然又说:东宴那孩子极为执拗,你多担待些。 说完,她目视着江吟点头答应,才缓缓错身离开。 杜管家看着他怔愣的脸色,笑说:其实太太挺高兴的,少爷朋友太少了,肯带回家只有你一个。 江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晚些时候,杜管家让人将他送回了江城。 当直升机缓缓落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江吟背着东西回了公寓,走到公寓楼下,抬头发现家里的灯开着。 他坐电梯上楼,打开房门,换上拖鞋。 走进客厅,就看到林东宴西装都没来得及换下,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 这两天他肯定是累及了。 江吟不由地放轻了脚步,把行李放在一边,回卧室拿了一张毯子过来。 走到沙发前,看到林东宴平躺在沙发上,或许是客厅的光线太刺眼,他用抱枕遮着脸,一只手挡在抱枕的缝隙上,不让光线漏进去。 看到这一幕,江吟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小锤子敲了一下。 江吟轻手轻脚把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关掉了客厅的灯。 当明亮的客厅突地暗了下来,沙发上的林东宴发出了一声动静。 江吟以为自己吵醒他了,贴着墙壁没有出声。 借着窗外的霓虹灯,江吟隐约看到沙发上的轮廓动了一下,慢慢爬了起来。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向他靠近,江吟有点好奇他想干什么,就悄悄躲在墙后面。 扣哒 良久,黑暗中响起了一道声音,客厅里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 江吟得以看清,林东宴半阖着眼睛,明显困得不行了,他脸色有些憔悴,下巴都冒出了一圈青青的胡须,整个人仿佛也瘦了一圈。 开完灯,他耷拉着肩膀,继续往沙发那边走。 江吟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了一声,他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一边问道:你知道我要回来? 听见声音,林东宴脚步顿了一下,旋即转身就往江吟身边走。 他没有回答江吟的问题,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就往沙发走。 江吟换个方式问:光线这么刺眼,你睡得着吗?为什么不关灯? 林东宴困极了,拉着江吟坐进沙发里,然后把他往怀里一裹,两人双双栽了进去。 两个人挤在狭窄的沙发里,江吟整个人都贴着他的身体,林东宴把头埋在他的头顶,没有力气回答,深吸了一口气,确认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你不是要回来吗。 良久,江吟听到头顶传来林东宴的声音。 那瞬间,江吟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因为江吟要回来,担心他看不见会害怕,所以开着灯吗? 江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雷鸣般的心跳声从胸腔里一步一步扩张,最后占据了整个大脑,到后来,他居然被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鸣了。 脸颊在发烫,心也在发烫。 或许是灼热的温度被身边的人发现了,林东宴闭着眼睛,低下头用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问:发烧了? 江吟摇头:没有,去床上睡吧。 林东宴没有回答,只是大概、或许、应该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他抱着江吟翻了个身,让江吟趴在自己身上。 江吟的脸正好贴在他脖子上,他挣扎了一下,说:这样你睡不好。 林东宴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哑着嗓子说:你别动。 听着他喉咙里的沙哑,想到他这两天的忙碌,江吟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再挣扎。只是担心自己压到林东宴的胸口,他不好呼吸,江吟往旁边移了一点,以一只树袋熊的姿势,斜挂在林东宴身上。 嗯。江吟低低地应道。 林东宴捞起薄毯,盖在两人身上。 不久后,头顶响起了林东宴平缓的呼吸声。 江吟挂在他身上,有些不敢动,林东宴睡得太浅了,就连自己关了灯都能把他吵醒。 就在江吟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林东宴抬起手臂,遮在了眼皮上方。 江吟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倒是适应客厅里的光线,林东宴肯定适应不了。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林东宴的脸,试探性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好在这次林东宴睡得很熟,完全没有反应。 江吟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从他爬下来。 林东宴长得高,有一米八七左右,虽说他身上没有肉,但这么高的个子窝在沙发里挺可怜的。 江吟叹了口气,弯下腰,捞起他的两条胳膊,将他背到背上。 嘶 别说,林东宴看着身上没什么肉,倒还是有些重量。 经过他这么一番折腾,林东宴还是没有醒。他的脑袋软软地搭在江吟的脖子上,喷洒出的气息像一根小羽毛,轻轻扫着江吟的皮肤。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背进了卧室。 江吟本想将他轻轻放上去,但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刚走到床边就双腿一软和林东宴两个人掉进了被窝里。 所幸的是林东宴没有醒。 江吟舒了口气,看着林东宴熟睡的脸,又觉得有点好笑,刚才自己关个灯你都能醒,现在怎么睡得这么熟? 睡着的时候,林东宴眉间舒展着,没有睁眼时是老成和锐利,看上去竟然有些乖巧。 江吟眼神不自觉地软化了许多。 这样的林东宴,毫无防备,任人拿捏,是一种只会出现在江吟面前的状态。 江吟忍不住用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弯起眼睛,浸满笑意,说:真乖。 但他没敢太放肆,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出来之后,他关上客厅的灯,摸索着打开卧室的门,再摸索着爬到床上去。 江吟也有些困了,钻进温暖的被窝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觉时,身边的人一个翻身,一条长臂就从后面伸了过来,牢牢箍住江吟的腰,将他带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反正江吟习惯了,也没挣扎,被他往后一扯,就十分干脆地靠了过去。只是,感觉到身后那人穿在身上柔软的面料,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江吟懒得多想,好几次朦朦胧胧睡着时,都感觉林东宴忽然动了一下。要么突然动一下手臂,将江吟抱得更紧;要么突然动一下脑袋,将唇贴在江吟的后颈上;要么就不经意动一下腿,挤进江吟的长腿之间。 起初,江吟只以为是他睡着了喜欢乱动,就咬牙忍着,直到靠在后颈的那张唇突然分开,伸出舌尖轻轻扫了一下他的皮肤。 江吟浑身一激灵,怒喊道:林东宴! 他喊了一声,攒着火气想从床上坐起来,然而刚动一下,就被林东宴一胳膊拽了回去,江吟直接撞在了他穿着柔软的睡衣的胸膛上,这下,江吟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刚把林东宴背进来的时候,林东宴明明穿着西装!他肯定早就醒了,趁自己去洗澡还换了身睡衣,等江吟来了就一直装睡!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江吟怒问道。 林东宴把他牢牢摁在怀里,江吟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装睡? 林东宴换下了工作服,整个人也变得好欺负了:我想看看,趁我睡着你会做什么。 江吟气笑了:你都睡着了,我能对你做什么? 林东宴一本正经地摇头:可以做的事很多。 江吟觉得他有点傻,挑眉问:比如? 林东宴没有立刻回答,他抿了抿唇,训问道:要我给你做示范? 作者有话要说:  两分钟之后,我江崽会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37章 想通 房间黑暗, 江吟什么也看不清。 林东宴的呼吸近在咫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显得有些局促。 卧室完全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到衣物摩擦和彼此的呼吸声。 不、不用。江吟太过紧张,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把手伸到腰上, 想将林东宴箍在自己腰身的手移开,同时, 江吟用脚蹬着床单, 想从林东宴怀里爬出来。 分卷(28) 先松开,有点热。江吟的挣扎变得剧烈,身体在林东宴胸膛上摩擦, 两个人本来就密不可分,被他这么折腾, 他能感觉到林东宴的身体在迅速升温。 别松开!江吟语气变得着急, 因为林东宴慢慢爬了起来覆盖在他的身体上。 虽然江吟看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将他偏到一边, 可依旧能感觉道灼热的视线游走在自己脸上。 不要我教你?林东宴发烫的掌心扣住江吟的手腕,将他两手扣在一起,压在头顶上, 限制着江吟的挣扎。 不用!我困了。江吟偏着头,感觉自己脸颊像有火在烧一般。 林东宴抿了抿唇, 黑暗中,江吟听到一声很清晰的喉结滚动,紧接着,林东宴慢慢把头压了下来,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正, 然后一口咬在江吟的唇角,吸吮了下。 嘶江吟疼得吸了口气。 别江吟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林东宴哪里听得进去,轻轻啃咬着江吟的唇瓣,啃着啃着,就变成了啄吻,啄着啄着就没了动作。 林东宴?江吟终于得以喘息,他轻松地挣脱双手,拍了拍林东宴的肩膀:睡着了? 回应他的,是洒在脖颈间温热的呼吸。 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江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摸着自己麻木的唇瓣,在静谧的空间里,感受着胸腔里快速跳动的心跳。 说起来,江吟真的点都不抵触和林东宴的亲密接触。 如果是之前是因为他们是情侣关系,那现在呢?为什么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接受与林东宴亲昵? 诚然,他喜欢林东宴这种冷淡的人。 可是,在近段时间的相处之下,林东宴对他并不冷淡,反而表现出了难得见的热情。江吟习惯了回避别人的热情,担心太热烈的感情他无法回应,为什么自己却可以坦然地接受林东宴的热情呢? 这份坦然,在沈雪言面前都没有。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像林东宴说得那样,自己没有多喜欢沈雪言,和他或者和沈雪言在一起,都没有区别。可是,如果今晚的人换作是沈雪言,江吟会任他为所欲为吗? 不会。 江吟瞬间就得出了结果。 如果今晚的人是沈雪言,江吟不会任他为所欲为。 为什么呢?因为,他欣赏林东宴吗? 也许,不仅仅是这样。 那晚上,江吟想通了,又好像没想通,被林东宴压在身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朦胧间,感觉林东宴又把他裹成个粽子抱在怀里,江吟睡得模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林东宴就从身边起来了,紧接着,浴室里就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江吟昨晚没睡好,终于可以活动了四肢,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等他睡到自然醒时,懒懒的太阳已经从窗外透了进来。 他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来,睡衣斜挎在肩上,露出一截形状优美的锁骨。 林东宴?江吟哑着嗓子喊了声,没有回应。 于是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下了床。 打开房门,阳光在地板上跳动,粉末一般的灰尘在空中飘舞,林东宴穿着身白衬衣,手里拿着张报纸,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听见动静,他抬头瞥了江吟眼,那眼神清清白白,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浑似与昨夜判若两人。 只是,如果他正直的眼神,略过江吟半露的锁骨时,不会流露出那么丁点的温度,会更正经一点。 江吟早就习惯他脱下衣服是一个人、穿上衣服是另一个人,打了个哈欠,耷拉着身体往林东宴旁边一坐,眼睛湿漉漉的,像初生的小猫崽。 有吃的吗?江吟俨然不觉得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客人。 林东宴放下报纸,侧过头看他,在阳光下他的瞳孔是很淡的琥珀色,像石头样,很深邃,也很妖冶。只是,看向江吟时,里面有着平时没有柔和。 有。他说。 江吟喜欢他眼里不常有的那丝柔和,便也眯起了眸子,随和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阳光落下,几乎能看到江吟脸上细小的绒毛。 这般亲昵的动作,两人却像习以为常了般。 林东宴放下报纸,顺势在他头上揉了把:想吃什么?我让杨木送过来。 包子。江吟道。 给杨木发了消息过去,林东宴抓着江吟窝在沙发里,对他说:孙迁打电话来了,问你什么时候去宁州。 江吟愣,这时才记起书画大赛的事,说:林东宴,我的画是被胡一给偷了,他在书画大赛上说是他画的,但是被揭穿了。现在书画大赛主办方邀请我去参加。 林东宴垂下眼帘,挡住眼里阴沉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嗯了声,然后说:去吧,我陪你去。 嗯?江吟惊讶地看向他,你不忙吗? 忙。林东宴点点头,脸色如常:想再多陪你两天。 听到他的话,江吟眉头一皱,感觉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没怎么。林东宴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不多时,杨木来到了公寓外。 江吟打开门,这姑娘穿着个小吊带,顶着头小脏辫,脸上还挂着只墨镜,怎么看都像个不良少女。 她把买的东西递给江吟说:江吟,听说你的画得奖了?恭喜啊。对了,上回的事,没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江吟摇了摇头:没有。 虽说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但的确说不上心理阴影。 杨木靠在门框上,感叹道:我就纳闷当时你为什么冒死都要拿回那东西,原来能得奖啊。 她说着说着,突然看到林东宴大步走了过来。 他脸色淡淡,眼底却明显有着不悦,只手搭上江吟的肩膀,问杨木:还有事? 敢情是嫌我打扰了你和江吟难得的二人时间,那你有本事自己买包子去啊。 杨木腹诽道。 杨木赶紧站直了身体,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尖,从随身背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林东宴,说:这是林太太托我交给您的东西。 林东宴没有伸手去接,江吟怕杨木为难,又想起那时的林太太,于是自作主张接了过来。 见林东宴脸上没什么变化,杨木暗中松了口气,说:据说这是林太太特意去寺庙里求的玉佩,是由主持开过光的,枚就价值四百多万。林太太说这东西很灵,可以除煞,您工作特殊,最好是随身携带。 江吟听手里的小玩意儿价值四百多万,顿时感觉盒子有千斤重,他赶紧塞到林东宴手里:你自己拿着。 林东宴忠爱法律,自然是不信这些灵异神怪的东西。 他没太当回事,但江吟觉得反正是林太太的心意,戴在身上也不碍事,就劝林东宴把玉佩放在包里。 我不信这些。林东宴说。 江吟边往他包里塞,边抬头笑道:虽然不信,但不可以不敬。而且这是林太太的心意,你就带着吧。 林东宴看见他的动作,没有反驳,江吟就当是默认了。 在家中休息了天,林东宴就和江吟飞去了宁州。 而这时,画家江叶一的孙子江吟画作被同事冒名顶替的事,已经在宁州传得人尽皆知。 只是,更让人们好奇的是,为什么江吟本人没人到场? 所以,当听说江吟会再次前往参赛时,举办大赛的博物馆外,已经被宁州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因为作息变了,以后的更新都会改到凌晨,大家第二天再看喔。如果哪天提前更新就是说有双更掉落哈 第38章 珍视 车缓缓停在博物馆外。 看着门口簇拥的记者, 一个两个举着摄像机,随着车辆的驶入,人群像洪水一般围着车辆移动。 见状, 江吟把帽檐往下压了一些。 他轻轻抬起头,瞥了眼身边不动如山的林东宴。 别看林东宴工作性质特殊, 但他在江城算是个大红人,三天两头出现在报纸上, 想必已经见惯了这种阵仗。 见江吟悄悄窥伺自己, 林东宴眉梢微抬,薄唇一动:紧张? 江吟下意识地点头,一只手便从旁边伸了过来。 林东宴压住江吟的帽子, 却把帽檐往上抬了几分,他看着江吟, 神色淡淡, 眼神有几分隐约的关切,说:跟着我。 与此同时, 车停在了博物馆门口。 司机走下车,为林东宴打开车门,在场记者一拥而上。 林东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转而走向另一边,为江吟打开车门。 江吟干咳了一声, 一只脚迈下了车,紧接着,各种问题铺天盖地而来: 请问,您是江吟先生吗? 请问您真的是江叶一老先生的孙子吗? 听胡一说您的画作是请人代笔的,您怎么认为? 江吟被这么人围绕在中间,一时间觉得头大。 就在这时候, 林东宴从旁边伸出手来,一下子把他揽进怀里,他比江吟高一些,侧着身体为他挡住一些摄像机镜头。 江先生,请问是什么原因导致您没有如约参加书画大赛? 听说十月十三号,江城机场发生了一起爆.炸案,当时有人拍到您就在现场,请问这件事和您没有如约到场有什么联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江吟心中惊了一下。 我们了解到您旁边的这位先生是江城有名的律师林先生,请问你们两位有什么关系吗? 关于林先生向警方举证,江城副市长一系列违.法犯.罪的行为,和江城的爆.炸案有什么关联吗? 江吟脚步一顿,没想到陆文城的事竟然已经传到了宁州,看来这件事里的恶劣行为值得全球关注。 走。 察觉到江吟的迟疑,林东宴低声提醒道。 江吟回过神来,跟随林东宴走进了博物馆大门,众多记者也被隔绝在了大门外。 呼江吟回头看了眼水泄不通的大门口,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林东宴也松开了圈住他的手。 江吟叹息道:没想到陆文城的事已经传到宁州来了。 林东宴道:因为你是江叶一的孙子,外媒为了挖热点,买了很多你的资料。其中正好包括机场爆.炸这件事,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我身上,自然也查到了陆文城。 两位,这边请。一位女士走到两人面前,为他们带路。 走到一处候客厅,孙迁看见两人立刻双眼放光迎了上来:江吟,你终于来了! 江吟把帽子往上抬一点,上下打量他一圈,挑眉道:孙迁,才几天不见,你就胖了这么多。 闻言,孙迁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想跟他分享喜悦的心情,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江吟身边的林东宴,大大咧咧把一只手搭在江吟脖子上,还想把人往旁边拉,说两句悄悄话: 江吟,你都不知道,胡一有多不要脸 孙迁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阻力。孙迁纳闷地回头一看,发现是林东宴正冷冷看着二人,他一只手抓住江吟的胳膊,把人往外扯了几分,孙迁的胳膊一下落了空。 有多不要脸?林东宴面无表情地江吟拉回自己身边,然后抬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看向孙迁,语气耐人寻味:让我听听。 孙迁默了默,他眼神在林东宴身上流转了一下,又看向江吟,用眼神示意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江吟就当没看见,问道:他说了什么? 孙迁一听,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眉梢一抬,哎呦,我以前都不知道他这么不要脸。他说你和他是朋友,还说这幅画是你请他的画的!我当时就笑死了,就他那水平,倒贴给我我都不要,还好江爷爷深明大义,没有相信他。 他话音刚落,旁边虚掩的房间里,穿着一声很重的咳嗽声,像在提醒一般。 孙迁这时才想起江叶一还在房间里等着,他闷笑了一声,冲江吟指了指房间,小声说:江爷爷知道你要来,一大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你赶快进去吧。 江吟目光掠向虚掩的门,身体怔了一怔。 他点了点头,正打算往那边走,突然感觉林东宴抓住自己肩膀的手紧了一分。 江吟诧异地看过去,林东宴看着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江吟摸不清楚他的意思,试探性地说:我先进去了? 这时,林东宴才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手臂。 江吟看着他正直无比的表情,莫名有些想笑。 那我走了。 江吟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门推开。 光线充足的房间里,一位老人站在窗户前,背对着江吟。他满头都是银花花的白发,身体虽然挺拔,却比以前清瘦了许多。 爷爷?江吟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在江吟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抱着画盘跟在爷爷身后让他教自己画画。江吟总记得,那时候的爷爷鬓边头发是乌黑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的头发一点一点爬上了银霜。 窗前老者挺拔的背影因为这声细微的呼喊,发生了一些颤动。 他身体僵硬起来,瞳孔也跟着一红。 老者缓缓回过身来,脸上爬满了皱纹,和江吟想象中的很相似。 在江吟的画作里,他画的满头白发的爷爷,是他想象中爷爷现在的样子。所以,那幅画绝对不可能出自他人之手。 分卷(29) 江叶一心中非常非常确信这一点。 老者直直站在江吟面前,眼眶湿润,眼里满是自豪和欣慰,他说:阿吟,你长大了。 江吟眼眶也红了起来:爷爷。 江叶一慈爱地笑了笑:上一次见面是你十六岁的生日,你又长高了很多。 江吟鼻尖一酸,上前一步抱住了江叶一。 在幼年时候,江吟最喜欢的就是爷爷,他也从没觉得爷爷有错,但对于母亲的执拗,江吟别无办法,每年只能在生日当天和爷爷见一面。十六岁那一年,江妈和江爸又大吵了一架,江妈删除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江吟也就没有再见过爷爷。 爷爷,我好想你。江吟把头埋在老者肩膀上。 江叶一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半晌之后,才抬起手,轻轻拍打着江吟的后背,笑道:你啊,连女朋友都交上了,不带他来见见爷爷吗? 江吟愣了一下,他从老者怀里退出来,迷茫地问:什么女朋友? 江叶一惊讶地说:你那位姓孙的朋友告诉我的。 江吟脸色一麻,这位女朋友说的该不会是林东宴吧? 江吟被江叶一拉着说了一会儿话,等他们离开房间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江吟挽着江叶一从房间里走出来,门外只有孙迁一个人还等着。 江吟往四下看了看,问他:林东宴呢? 孙迁本来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见他们爷孙终于出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他先去找胡一了。 江叶一看了看二人,问道:林东宴是谁? 被他问起,江吟迟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林东宴现在是什么关系?江吟也不知道。 孙迁似乎看出他的为难,笑说:江爷爷,林东宴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位。 江叶一眸子一亮,拉住江吟:快带我去看看。 江吟则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完全不知道孙迁给江叶一说了什么。 于是三人前往胡一和林东宴所在的地方。 到房间外,带路的女士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淡淡的请进。 女士没有进去,而是朝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推开门,三人走了进去。 房间中,林东宴靠坐在沙发里,胡一则站在一旁,满脸煞白,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胡一双目无神,面如土灰,一见到江吟,豆大的眼泪从脸庞滑落,更是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 江吟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林东宴抬起眼帘,胡一仿佛有所察觉,所有声音一瞬间被掐灭在喉咙里。他怯怯地看了林东宴一眼,眼神犹如看到了洪水猛兽,当即屏住呼吸,跪在地上低下了头,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胡一真的知错了。 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和江吟作对。 什么画作也好、什么最受欢迎奖也好,什么都好,江吟被多少人看好他也不在乎,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针对江吟。 如果说以前的针对只是小打小闹,可是这一次,他差一点就把江吟推上了死路。 胡一埋下头,余光瞥着沙发上端坐的男人,发出灵魂的恐惧按住他的脑袋,让他不敢抬起头来。 林东宴,在外人看来,永远站在法律一方的男人。 他是在江城被捧在高坛上的男人,是人们心中的正义。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当江吟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会抛弃自身评判对错的标准,在事后告诉胡一:做好死在牢里的准备,我不会让你再出现。 胡一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可以肯定,林东宴会动用所有人脉,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一辈子关在牢里。 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自己差点害死了江吟。 就是这样的林东宴,在伤害江吟的人面前,像恶魔一样。 可当江吟搀着江叶一出现时,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林东宴一脸庄重地走到江叶一面前,像个平凡的晚辈,朝江叶一弯下腰,态度尊敬:您好,我是林东宴。 胡一如掉进了冰窖一般。 这一幕,他觉得刺眼极了。 他眼里如恶魔一般的林东宴,在面对江吟的亲人时,态度却那么谦卑。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是江吟珍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嗷,昨天回家太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呜呜 第39章 影子 林东宴站在老者面前, 神情比一般时候都要凝重。 江叶一愣了愣神,迟疑地看着林东宴。 你就是林东宴? 林东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江吟偏偏从他的神态里看出了如临大敌的感觉,不由地失笑几分, 对江叶一说:爷爷,现在他是我的朋友。 闻言, 江叶一收回在林东宴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江吟, 诧异地说:现在? 即使多年未见, 江叶一依旧很了解自家的孙子。 江吟说现在是朋友,那就代表以前不是朋友,未来也有可能不是。 想到这里, 江叶一眼神深了几分。 没等他追问,跪在旁边的胡一俯下身来, 眼泪一滴一滴砸向地板, 用颤抖的手抓住了江吟的裤腿,哑着声音说:江吟, 我对不起你,看在我们同事一场,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在胡一的印象里, 江吟是个不争不抢性格慵懒随意的人,自己以往和他作对, 做了再过分的事,江吟连一个多的眼神就不会分给自己。 这回应该也和以前一样,江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只要江吟原谅他,林东宴就不会再追究,一定会是这样! 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爬到江吟脚边:我知道错了,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和你作对了,你就原谅我吧。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胡一的求饶声。 可是,从他的求饶声里,江吟没有感觉到一丝忏悔,而是一些扭曲的兴奋。 江叶一和林东宴同时保持沉默,给江吟思考的时间,他们也不会干扰江吟的决定。 江吟眼中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冰冷。 他视线缓缓移动,看到了不远处放着的画作。 原谅你?江吟嘲弄地重复道。 他松开挽着江叶一的手,走到桌边,拿起一杯凉透的茶,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画作旁边,出乎意料地把整杯茶水泼了上去。 茶水碰到画纸,一瞬间便将它浸透,打湿的那一片画纸变成透明,薄得像蝉翼,只需轻轻一碰就会毁坏。 江吟?!看到这一幕,孙迁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这幅画对江吟又多重要,他不用想都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才把画拿回来,他为什么要亲手毁掉。 胡一看着江吟的行为,整个人也变成了那片蝉翼般的纸,单薄得不可思议,他呆愣地张着嘴,一个恐惧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江吟这么做,是想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一幅画的事了。 事实便是如此。 江吟忘不掉直面死亡的恐惧,更加忘不掉林东宴眼泪的温度。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相信一件事能把林东宴逼到这副田地,胡一做到了。 凭什么?江吟道。 林东宴眸光轻描淡写扫过胡一的脸,把江吟手里的茶杯拿了出来,随后对几人说:你们先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江吟心中有些犹豫,毕竟是自己的事,好像全部交给林东宴自己不管不顾不太好。 林东宴看出他的疑虑,把茶杯放回桌上,身体侧向江吟,压低声音说:我要问他一点事,关于陆文城的。 旋即,江吟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林东宴没有应答,只说:过两天我接你回去。 江吟道:好。 江吟带其他人离开了房间,他相信林东宴能处理好这件事。毕竟胡一偷自己的东西,已经是违法了。 随着江吟众人离开,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 胡一颓唐地低着头,脸上已经没了一点颜色。 林东宴迈着轻缓的脚步,走到被毁坏的画作前。 他背对着胡一,伸出一只手,磨挲着画中躺在老者脚边的男童。 这大概是幼年时候的江吟,天真、可爱,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可能是从小父母离异,导致江吟不喜欢过于热烈的感情。 即便如此,江吟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永远背对着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可以说,江吟和林东宴是两个世界的人。 江吟背对着阴暗;林东宴则面对着黑暗。 林东宴所接触的是这世上的所有的黑暗,为了不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江吟身上的光亮就是他的灯塔。 自己似乎应该隔着无形的屏障远远地看着他。 就像现在这样。 江吟趴在画中绿意盎然的草地上,他则隔着一张薄薄的纸,安静地看着就好了。 这样对彼此都好。 林静谧的房间里,胡一抬起头来。 有什么话,进监.狱见到陆文城再说。林东宴沙哑地打断了他的话。 胡一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只感觉这瞬间的林东宴,孤独到了极点。 像一个黑暗的影子,快要隐匿在消失的光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不要想不开,老婆马上就到手了! 感冒又卡文了,好难啊啊 第40章 交集 这两天在宁州, 江吟可谓寸步难行。 因为他毁坏了自己的参赛作品,成绩不作数,冠军自然变成了第二名。 可宁州媒体和大众并不接受这个结果, 始终在酒店外堵着江吟。 但这种情况很快被林东宴化解。 江吟在酒店百无聊赖地看着当地直播新闻,竟然猝不及防看到了林东宴。 林东宴镇定自若地站在记者中间, 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卓尔不凡。 身为江吟的朋友, 请问您对这个结果有什么看法吗? 请问江吟本人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他为什么要毁坏这幅作品呢? 面对接踵而至的问题, 林东宴依旧不徐不缓。 他的神情太平静,只是静静站立在原地,庄重到有些严肃的样子让喧闹的人群逐渐平息下来。 等人群彻底安静, 林东宴才慢慢开口:请大家多关注江城副市长的案件。至于那幅画,毁了就毁了, 他还可以再画。 林东宴年纪不大, 气势稳重,在场的记者有一半都是想拿林东宴做点噱头。毕竟林东宴外貌条件很好, 又是江城数一数二的金牌律师,就凭这个人设,就能制造出很多看点。 一个小记者壮着胆子问:请问, 江吟之所以错过书画大赛,是因为这个案件吗? 林东宴眼帘微掀, 看向镜头,说:是。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和江城机场爆.炸案有关系吗? 林东宴道:有关系。陆文城为了防止自己的行为败露,企图用江吟作为威胁,让我放弃追查,其中细节会由事务所的助手交待, 大家可以多关注江城新闻。 没等记者继续追问,林东宴又说:另外,我想借此澄清一件事。法律是我衡量对错的唯一标准,不会出现任何例外,江吟现在只是我的学长兼老师,这次将他牵扯进来很抱歉,但如果再有人用他来威胁我,我的选择永远只有法律。 电视前,江吟有些怔愣。 林东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和自己撇清所有关系? 如果没有例外,为什么要答应陆文城不接杨家的官司?如果只会选择法律,在杨太太面前为什么那么无力?在病房里为什么要哭? 江吟眉头皱起,有点明白林东宴想做什么,但是更多是不解。 林东宴这么说,是为了避免再一次把江吟牵扯进来。可是,他在媒体面前那么郑重其事,却有一种以后都不会和江吟有交集的意思。 前几天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和他一辈子绑在一起,现在着急要拉开界线,一点都不过问自己的意思,是不是过于专横了? 想到这里,江吟忽然反应过来。 林东宴本来就是专横独断的人,想当然不会过问自己的意见。 电视直播新闻已经结束,媒体对于这件事的猜测,暂时告一段落。 江吟靠在沙发上,心里有点不知所措地乱,他把手机拿在掌心,低头思考,却没有其他动作。 只是学长兼老师? 那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不作数了? 也是,反正他们都是玩玩而已。 一边思考着,江吟把眉头皱了起来。 他很讨厌揣摩别人的喜怒,所以和朋友相处都会把他们隔在一个安全距离以外。可是,现在江吟有点烦躁,他想不通这件事都已经解决了,林东宴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他之前做的事不是因为喜欢自己吗? 等等。 林东宴好像说过,他对自己不是喜欢。 江吟神色一僵,喃喃道: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手机在掌心震动,江吟回过神来,发现是林东宴打来的电话。 他愣了半分钟之后,才慢慢接起电话:喂。 林东宴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江吟沉默下来,他抿着唇,垂下眼帘。江吟不擅长说谎,也不希望别人对自己说谎,他想问林东宴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对自己的感情又是什么。但是,江吟问不出口,因为他了解,林东宴也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江吟心里有些忐忑,居然不敢问出口。 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提心吊胆,是江吟一直在避免的事。 分卷(30) 良久,他说:胡一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东宴没发现江吟的异常,说道:先报警处理,其他的事回江城之后再说。 江吟喉咙有点干涩,干巴巴地说:好。 我晚上来接你。 江吟呆呆地应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晚上,江吟和江叶一道了别,便提着行李在马路边等林东宴。 天色逐渐转凉,江吟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夜风冷冷吹在皮肤上,倒是有几分凉意。 江吟不爱打理头发,脑袋上顶着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露出清瘦的下巴,唇色很淡,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路灯的光辉洒在他的肩上,与平日的慵懒不同,江吟此刻看上去显得很呆愣。 不多时,一辆汽车停在他面前。 透过车窗,看到林东宴坐在后座,穿着一如既往的西装,长腿交叠,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正在仔细查看,眉头轻轻皱起,似乎看得很认真。 司机下车打开后备箱,帮江吟把行李放了进去。 江吟说了声谢谢,眼神却透过车窗看着林东宴。 林东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视线,目光自始至终停留在资料上。 或许就是自己会错意了。 反正林东宴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没有交集也没关系。 司机放完行李,走到车门前,替他打开了后座车门:先生,晚上凉,你先坐进去吧。 被司机一提醒,江吟是觉得有点冷,他点了点头,用手磨挲着冰冷的手臂,弯腰坐了进去。 车里,林东宴扣着资料的手指紧了两分。 他目光偏移,落向江吟。 江吟穿着短袖,白皙的小臂上冷起了鸡皮疙瘩,他揉搓了两下,朝手心吹了口热气,笑说:宁州比江城冷多了。 林东宴眉头越皱越紧,将唇线一抿,却没说什么,将头低了下去。 司机是个当地人,一听这话立刻打开了空调,然后说:宁州嘛,昼夜温差比较大,白天穿短袖,晚上可不行。我这里有件外套,您先披着吧。 司机把副驾驶搭着外套递了过来:我刚洗的,没穿过。 江吟正想摇头拒绝,就看见林东宴把手里资料翻了一页,腾出一只手来,没什么表情地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江吟怀里。 穿着。 司机一见,目光好奇地在二人身上流转,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外套拿了回去。 江吟低头看着怀里的西装外套,又抬起头,看了看林东宴冷硬的侧脸。 林东宴偶然表现出来的温柔,是在江吟面前才有的,江吟自然知道了这一点。 谁不喜欢被偏爱呢?而且,他喜欢林东宴这种类型。 那晚,在黑暗中搀扶他往前走的林东宴,是江吟心里的一个模子。 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对林东宴的感情是什么,但他不讨厌和林东宴所有的亲密行为。 即便如此,林东宴想要划清界线,江吟也只会顺着他的意。 不过,作为一个关系不咸不淡的朋友,总归还是可以的吧? 江吟没有扭捏,把外套披在肩上,外套上染着林东宴独特的味道,淡淡萦绕在鼻尖。 他主动开口问:你还回学校吗? 林东宴道:不回了。 江吟愣了一下,说:不用上课了吗? 嗯。 林东宴如果不回学校,那他们几乎不会再有交集。 这种想法不是第一次出现,可这两次江吟的心境完全不同。 第一次,他可以说是释然; 这一次,他的心有些空。 这样啊。江吟无神呢喃道。 林东宴盯着资料的瞳孔紧了一些,上面的字符看进脑海里全被拆分开,他竟然分析不出完整的意思。 半晌后,他把资料合上,侧眸看向江吟,问道:怎么了? 江吟回过神来,脸上在笑,眼底却没有笑意:没什么。只是你不在学校,好像都见不到几面了。 林东宴眼神空了一瞬,鼻端的呼吸像是被掐断了一般,呆愣地看了江吟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迅速低下头,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里掺杂着莫名的哑: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还想和我见面? 江吟耸了耸肩,模棱两可地说:或许吧。 林东宴目光下滑,唇瓣微动,欲言又止。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感觉氛围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那些事你第一次遇见,但我遇到过很多次。可是,以前不论多么危险的情况,我都可以坚定地选择站在法律这一边,只是这次不一样。林东宴静静地说。 江吟眸光一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林东宴动摇了他一直坚持的东西。如果以后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不光江吟要陷入危险当中,林东宴大概也会再次与自己的信仰相悖。 这么看来,的确是他们以后不要再有交集比较好。 林东宴不想他身处险境;江吟也不想成为林东宴的阻碍。 他们身处的环境相隔太远,彼此回到原来的隧道比较好。 车开往机场,一路上,车里气氛极度沉闷。 在候机厅,江吟看到了等候在此的孙迁。 江吟。他朝二人招了招手。 江吟怔愣地抬起头,有些心不在焉。 林东宴则找了位置,坐着继续看资料,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孙迁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发什么呆呢? 江吟瞥了他一眼,瘪嘴没说话。 孙迁旋即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发呆才是你经常干的事。 江吟: 孙迁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兴奋地对他:你来晚了没看到,胡一已经被警察带回江城了,他脸色就像风干的腊肠一样。 是吗。江吟兴致实在不高,打了个哈欠,干脆坐在了林东宴对面的位置上,打算眯一会儿。 以往江吟和林东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孙迁也没有察觉出异常,一屁股坐在了江吟旁边。 他靠在扶手上,问江吟:江吟,胡一已经被学校开除了。但是你知道吗,你朋友也被开除了。 江吟愣了一下:谁? 孙迁道:沈雪言呗?还能有谁,难不成是我啊? 江吟下意识抬头看向林东宴,后者不动声色。 为什么?江吟狐疑问道。 孙迁纳闷道:不清楚,反正就是前两天的事,他没跟你说吗? 江吟摇头:没有。 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江吟没有和沈雪言联系过。 似乎也没必要联系。 噢,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被开除呢。孙迁百思不得其解。 江吟却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林东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休息时间不多,我尽量保持日更,日更不了就隔日更哈 第41章 喜欢 面对江吟探究的视线, 林东宴气定神闲。 加之孙迁吵吵嚷嚷转移了江吟的注意力,他便从林东宴身上收回了视线。 一路回到江城,江吟都没有和林东宴单独说话的机会。 落地后, 孙迁叫了车回学校。 把人送走,江吟和林东宴两个人站在路边。 他们都没有开口, 江吟偏头打量他,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 就说:那我先走了。 江吟觉得, 自己和林东宴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会离彼此越来越远,在各自的领域继续生活,以后, 不会再有过多的交集。 林东宴提着公文包,闻言侧眸看了江吟一眼 。 他五指微微用力, 将公文包攥得紧了一些, 脸上却一丝变化都没有。 见他没有反应,江吟心中叹了口气, 提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关于沈雪言被辞退的事,江吟不想问林东宴。 如果林东宴没有出现,他大概会将错就错和沈雪言在一起, 可现在知道当初的人不是沈雪言、沈雪言不肯来见自己,江吟对沈雪言的隔阂越来越深, 已经深到了不能跨越的地步。 或许,就像林东宴说的那样,自己没有多喜欢沈雪言,除了沈雪言,也可以是其他人。 可是,林东宴是不同的。 江吟知道林东宴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一样。 算了,纠结这么多有用吗? 反正自己和林东宴不会再见面,大概过段时间,他又会和其他人保持这种利用关系,只是都与自己无关了。 江吟转身走了一步,低垂着眉眼,显得有些落寞。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林东宴的声音:杨木快到了,让她送你回去。 江吟身形一顿,转头笑意吟吟地说:这不太好吧?照你的说法,我们应该离彼此越远越好,让你的助手送我回家?我们不是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是不是有点太亲近了。 江吟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林东宴神色一怔,他偏过头看着江吟,神色竟然有几分呆滞,他眉梢上扬,露出一个非常生动的表情:惊讶。 你生气了?林东宴语气犹豫,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没有。江吟眯起眼睛,笑容一丝温度都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你的想法是对的,我不会妨碍你,你也不会让我有危险,对,这样是挺好的,反正你的决定我听就是了,你也只是通知我不是吗? 江吟脑速跟不上语速,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林东宴放大瞳孔,看着现在的江吟,眼里写满错愕。 原来,他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吗? 紧接着,江吟发现,林东宴眼里竟然有几分笑意,他整个人都懵了。 气懵的。 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还笑? 林东宴立刻掩住眼里的笑意,摇头:没有。 江吟可不信,都知道他生气了,林东宴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厮平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自己生气了他有什么好笑的? 江吟气红了脸,拎起行李箱扭头就走。 可他走得太着急,迎面装上一辆堆满货物的小拖车,推车上装着木材,眼看着江吟撞上去,一只手却从后方拉住他的胳膊,把江吟猛地朝后拉了过去。 江吟身体一歪,失去了重心,下一秒,后背就撞到了一个胸膛。 看路。 头顶上传来林东宴的声音,江吟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谢谢,但是不用你管。 江吟吸了口气,想挣脱林东宴抓在他肩膀上的手。 林东宴将头靠在他耳后,很轻地叹了声气,旋即拽起江吟的手,不顾他的反抗,把人拉进旁边的一条小胡同里。 等他停下来,江吟甩开他的手,提着行李二话不收往外走: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刚了一步,林东宴就站直身子,将他堵在胡同里。 江吟眉心跳了两下,借着疏漏的光,抬头看向林东宴,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会跟你保持距离。 江吟绷紧唇线,奈何林东宴像根木头似的,就堵在胡同口,不让他出去。 江吟无奈用手去推他:林东宴,我要回家了! 林东宴却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右手的公文包,江吟刚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就发现林东宴往前逼近了一步。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不断向江吟靠近。 江吟用手去推他:别过来了。 林东宴乘机拽起他的一只手腕,阻止江吟继续往后退的行为。 干什么?江吟挣不开他的手,于是瞪视着他。 林东宴把行李箱踢到他身后,然后弯了下膝盖,顶住江吟的大腿内侧,微微一用力,将他两腿分开。 江吟猝不及防,双腿弯曲,身体下坠,一下坐在了行李箱上。 林东宴江吟抬起头,愤怒地看向他。 林东宴伸出一手,揭开他的鸭舌帽,撩起他额前的头发,露出江吟的额头,然后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吟。 他看着江吟,眼神充满复杂。 或是看到江吟脸上的愤怒,林东宴垂下眼帘,抿紧薄唇。 他埋下头,向江吟靠近。 江吟下意识抓住他的西装的袖口:你要干什么? 林东宴五指插在他柔软的发丝中,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江吟听见他说:你以为,我舍得吗? 话音刚落,他根本没有给江吟反应的时间,瞬间便咬住了江吟的唇瓣,堵住了江吟的呼吸。 没有人知道,江吟在他心里意味着什么。 更加没有人知道,江吟在他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他舍不得把江吟推开。 可是,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保护得了江吟吗? 这个吻,从最初的啃咬,到后面演变成了温柔地缠绵。 等两人气喘吁吁分开时,江吟紧紧攥着他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林东宴,你喜欢我。 林东宴眸光低暗,低下头,在江吟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江老师,不可以吗? 江老师,知道我为什么要笑吗?林东宴顺着他的下巴,一路啄吻到额头上。 密密麻麻的痒,有种荡进灵魂的感觉。 让你因为这种事生气,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他停在江吟耳边,耳鬓厮磨。 江吟喜欢和别人建立淡淡的交情。 因为这样,当有一方表现出离开的意图,江吟会毫不犹豫地感情里抽身离开。 很多感情,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就好像他觉得自己喜欢沈雪言,可无论见不见得沈雪言、无论沈雪言来不来找他,他都不会主动联系沈雪言。 分卷(31) 可是,在林东宴要跟他分道扬镳的时候,他溢于言表的愤怒,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林东宴话音里带着笑意,吻了吻他的耳尖,低语道: 江老师,你对我的感情,似乎比你想象的要深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林总,建议疯狂打直球。 第42章 结果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感觉到林东宴的开心。 那么不加掩饰, 那么真切。 空气变得很安静,江吟放大瞳孔。 他怔怔地看着林东宴,仿佛要把他这时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那酣畅淋漓的笑意, 将林东宴的眼角晕染得有些红。 心跳在胸腔里疯狂加速,跳到耳边, 导致一阵耳鸣。在这期间,江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江老师, 我, 好开心。 林东宴很少笑,现在却将眼睛弯了起来,那般生疏的表情, 却显得极为真挚和深切。 江吟的心跳逐渐减缓,最后几乎陷入了停滞。 他从林东宴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很炙热的情感, 像火球一样把江吟包裹在中间, 让江吟的身体和心脏同时发麻。 江吟习惯了让生活充满平静,习惯了不回应别人过剩的热情, 这也是江吟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热烈的东西。 而且,这般强烈的的情感,是从冷得像机器一样的林东宴身上传达而来的。 原来, 这样的感情,那么令人心动。 至少现在来说, 江吟感受着自己加快的呼吸,一股温度慢慢升腾,让他的脸颊变得滚烫。 他抬着头,仰望着林东宴,眼中神采奕奕,缓缓伸出回收, 爬上林东宴的眼角,轻轻摩挲着他发红的眼尾,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抿了下红肿唇瓣,让干涩的喉咙好受了一下。 江吟哑着声音,目光打量林东宴的说,问道:如果,是这样呢? 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办? 听到他的回答,林东宴彻底愣住了。 他的呼吸变得很粗,像是震惊极了。 江吟没有反驳他,江吟承认了! 他眼里的红越来越深,逐渐凝化成了水雾。 江吟他念出江吟的名字,声音里几乎有着哽咽。 然而,他压下了心中澎湃的情绪,只是紧紧握住江吟停在他眼角的手,缓慢地垂下了眼帘。 他将眼里的情绪藏得一干二净,用冷淡的表情掩饰着内心真正的心情。 林东宴没有回答,他把江吟的手拉下去,替江吟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把鸭舌帽盖在江吟的头顶,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江吟的大半张脸。 我让杨木送你回家。林东宴往后退了两步,弯腰捡起脚边的公文包,转了个身,背对着江吟站在胡同口,将所有光线全部挡住。 江吟垂下头,抿了抿唇,用手拉住帽檐,身上的温度完全褪去,只剩下一片冷寂。 良久,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涩:好。 林东宴虽然没有回答,他却知道了答案。 回到大路上,远远看见杨木停靠在路边。 她似乎对吉普情有独钟,之前那辆报废了,又新换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 杨木穿着迷彩外套,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脚下蹬着一双帅气的短筒皮靴,就大咧咧地靠在车门边。 旁边路过的人不停朝她投去好奇的视线,她一点都不在意,见江吟两人走近,她打趣道:两位,玩得高兴吗? 林东宴冷冷看了她一眼,直接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杨木倒是不在意林东宴的反应,瘪了瘪嘴,转而看向江吟。 她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呀,嘴怎么肿了,谁咬的? 说完,她揶揄地笑了笑,还意有所指往车里看了一眼。 林东宴对上她的视线,移开了视线。 江吟神色疲倦,打了个哈欠,没理杨木,把行李扔进后备箱,随后绕道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连江吟都不搭理自己? 杨木总算看出点儿不对劲了。 她狐疑地看向后座两人,林东宴在看资料,神色如常,江吟则把帽檐压得很低,埋着头似乎在补觉,只露出一截清瘦的下巴,和仍有些红肿的唇,还微微抿着。 车里的气氛,看上去十分的压抑。 又怎么? 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杨木心中疑惑,往后排车窗靠去,她把手伸进,准备拨一拨江吟的帽子,问一问。 结果,她刚把手伸出去,就看到林东宴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盯了她一眼,那眼神让杨木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赶紧把半空中的爪子收了回来。 杨木干笑道:那我们出发了。 嗯。林东宴应了一声,重新把头低下去。 等杨木坐上了车,林东宴再次开口:送江吟回家。 杨木点头,正想答应。 谁知道一直低着头的江吟开口道:不用,路过地铁站停下就行了。 杨木点头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她忐忑地看了林东宴一眼,心想这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木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应该听谁的。 见林东宴半天没表态,杨木依靠多年的追随揣测着林东宴的心情。 既然让江吟上了车,林先生肯定不会让他半路离开。但是,依林先生对江吟的照顾,也不能不顾及江吟的意愿。 太难伺候了! 杨木叹了口气,只好劝说江吟:没关系,我们先送你回去。 不用。江吟不由分说地回绝。 见他态度坚决,杨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江吟性格懒散,一般喜欢顺其自然,不会这么坚定地表示拒绝。 好像,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就在这时,林东宴把手中资料翻了一页,淡淡地说:顺路。 听见他的话,江吟抿了抿唇,似乎不太愿意,但也没有再反驳。 杨木终于松了口气,发动了车辆。 只是,顺路这一点,杨木不能认同。 回去的一路上,车里异常安静。 江吟睡了一路,林东宴资料看了一路,只有杨木自己,提心吊胆了一路。 将车停在江吟公寓楼下时,杨木下车拿出江吟的行李,站着车窗边,敲了敲江吟那边的窗户,提醒道:江先生,到了 杨木难得一次正经地称呼他。 江吟原本靠着座椅,听见声音立刻坐起身来,平时他睡得睡,一个班的学生都吵不醒,现在居然轻轻喊一声就醒了。 谢谢。江吟低头道谢,看也没看林东宴就下了车。 车里,林东宴眉头蹙起,手指捏着资料,指尖在泛白,他却只是绷紧唇线,什么都没说。 任由江吟下车,又将车门关上。 杨木把行李交给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和林先生怎么了? 江吟接过行李,懒懒地揉了揉眼睛,垂着眼帘,语气淡淡道:没怎么。 说完,他就绕过杨木,走进了公寓大门。 杨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纳闷,嘟囔道:闹别扭了? 江吟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走进去了。 杨木郁闷地回到车上,她系上安全带,心里实在疑惑,于是回过头,想问一问林东宴,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只见林东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挺得更直了,脸色也更阴沉了一些。 看起来,是心情极度不好的样子。 杨木咽了口唾沫,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默默打量着林东宴,意外发现,林东宴拿在手里的资料有点不对劲。 林先生,您看的案子不是去年就结束了吗?杨木疑惑地问道。 闻言,林东宴身体僵了一瞬。 他目光上滑,这才看到资料的标题,的确是去年完结的案子。 林东宴僵硬了一瞬间,随后镇定地把资料合上,抬起眼皮盯着杨木,眼神像针一样:结束的案子不能看吗? 您确定您这一路真的是在看资料? 杨木无语极了,干脆把头扭了回去。 不知道是谁一天忙得要死,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现在面对着两个大官司,还有心情回顾八百年前结束的案子? 您就不能承认您一路上的心思完全不在资料上吗? 回到房间,江吟把门关上,将所有喧嚣全部关在身后。 他松开行李箱,靠在门板上,看着行李箱向前滚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低下头,用手摩挲着麻木的唇瓣。 这算什么呢? 可是,林东宴的答案他很清楚。 算了,那就这样吧。 江吟在家休息了两天,随手逛了下微博,上面有很多关于自己和胡一的事。 其中有一条微博配着江吟和林东宴的照片,是在博物馆前,林东宴将他护在怀里的画面。 在拥挤的人群中,林东宴身形出挑,被西装包裹的背部线条十分流畅,他抬起一只手臂,把江吟护在怀里。 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得透明,几乎可以看见皮肤下的血管,露出的半张侧脸,每一寸都恰当好处,好看到刻薄的程度。 即使是在照片中,他看起来都那么的严肃。 像一本法典,容不得任何错字。 江吟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反应过来后猛地将手机盖在床上。 马上就回学校了,这些事不用再想了。 周天下午,江吟打车回了学校。 刚落地,江吟就看到校门外立着一个人形站牌,上面赫然就是自己的模样! 江吟看到的那瞬间,脑子里一下沸腾了,气血瞬间倒涌,特别是发现站牌上,自己脸上神采飞扬的表情,别提多恶寒。 江吟心中的烦闷顿时被冲得干干净净,他发誓,他绝对不会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 江老师,你回来了?路过的学生叫住了江吟。 江吟把脸一板,几乎咬牙切齿地问:什么时候放的? 学生耸了耸肩膀,脸上不乏幸灾乐祸:放了快有一个星期了。 诺。学生朝他努嘴,示意他看向另一边:看欢迎来到东川大学哦。 江吟这时才发现,旁边还挂着一条显眼的红色横幅。 江吟一口气顿时冲到了脸上,露出了脖子红了一大片,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人形站牌前面,一把拽下横幅。 喂,你谁啊?不能动我校的明星老师知不知道? 门口的保安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从门卫室窗户伸出半个身子来,他指着江吟,严词喝止。 江吟脸颊滚烫,像有火在烧一样。 他拉住帽檐,狠狠往下一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太丢人! 我跟你说,你可别动这个,这上面可是我校有名的老师,江吟你知不知道?保安还在喋喋不休。 江吟一咬牙,把横幅一扬,用它遮住了站牌。 诶,你这人保安以为他是闹事的,摸起电棍就出了门卫室。 江吟牙关一紧,一把抱起人形站牌,黑着脸把行李踹到保安面前,说道:行李现寄放在这里,我去找校长。 说出校长这两个字时,江吟加重了语气,像是恨不得咬他一口。 保安气愤地走到他面前,结果刚走到,一个行李箱就朝自己滚了过来,结果就听到了江吟的话。 江吟的声音有些熟悉,他立刻去看江吟的脸,心中的气愤顿时散了一大半:江老师? 江吟二话没说,抱住站牌就往学校里走。 保安一见,赶紧劝阻:校长交代过,站牌就放这儿,谁也不能动的。 我、这上面是我!我说不让放就不让放! 江吟红着脖子怒喝道。 死秃驴!良心和头发一起没了吧? 江吟嘴里念念有词,抱着站牌就去了校长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路资料,甚至不知道资料的标题是什么,你品,你细品。 第43章 从前 江吟怒气冲冲, 一路风驰电擎赶到校长办公室。 砰只听见一声巨响,校长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秃顶校长正藏在办公室里喝茶,冷不防地被吓了一激灵, 手中价值上万的茶杯险些脱手而去,爱财的本能让他在最后时刻牢牢接住了茶杯, 茶水却洒得满地都是。 唉。秃校长叹了口气。 江吟闯进来时,秃校长一脸遗憾地看着满地茶水, 都有些不忍擦去。 见江吟进来, 他埋怨地看了江吟一眼,嘴里跟念经似的:有天大的事,下次都先敲门行不行?我这一口茶就得好几百呢! 江吟看他还有闲心跟自己讨论茶水, 直接气笑了。 他把被横幅包裹的站牌往地上一扔,板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秃校长往地上瞥了一眼, 脸不红心不跳, 先是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好,然后捂着嘴干咳两声, 抬起头,看向江吟身后。 林东宴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秃校长转移了话题。 闻言,江吟目光一黯。 他埋头往里走, 旁若无人地坐进沙发里,随手拿起一只茶杯, 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闷头喝了一下去。 江吟喝得太急,嘴里没品出一点味道。 喝完,他才说:他为什么会和我一起回来。 秃校长看着他豪饮的动作,不由觉得暴殄天物,一阵心痛, 干脆眼不见为净,移开了视线。 他有盯了眼地上的站牌,故作不解道:你不喜欢吗?这可是别人想要我都不给的! 江吟磨了磨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谁爱要谁要。 分卷(32) 秃校长哪里忍得了自己心爱的茶被江吟这么糟蹋,起身把茶壶抱进怀里,警惕道:你又不会喝茶,旁边有矿泉水,自己去拿。 江吟横了他一眼,继续伸手去拿,秃校长立刻把茶壶藏到背后,苦口婆心道:你知不知道这个站牌有多贵?我可是下了血本的,质量都是最好的!因为你,我狠心辞退了沈雪言,让你补偿一点怎么了? 江吟动作顿了下来,他狐疑地眯起眼睛问:怎么就是因为我? 怎么不是因为你?秃顶校长一脸控诉,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看见江吟把茶杯推了过来,他心疼之余,是给江吟倒了半杯茶:最后一杯了啊,我怕你晚上睡不着。 江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你操心,我问你正经的。 秃校长努嘴道:沈雪言不是你朋友吗? 江吟默了默,没有说话。 他应该知道你和林东宴的关系吧?秃校长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林东宴说,他留在学校太危险,为了不影响到你,我只能狠心将他辞退。 江吟怔了怔:林东宴做的? 秃校长不可否置地挑眉道:不然呢?其实我觉得吧,小沈和你关系好,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肯定跟他没关系,他也不会伤害你。但是林东宴都这么说了,我只能照办。太可惜了。 江吟沉默了片刻,他早就猜到这件事和林东宴有关系。 他让校长辞退沈雪言,自己也不再回学校,意思是除了沈雪言自己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吗? 江吟把眉头皱得紧了一些,他也不想再折腾,伸了个懒腰,瞥了眼站牌,说:把这玩意儿丢了,不准再放出来。 秃校长努嘴,表示不认同:不是挺好的吗?大家都挺喜欢的。 谁喜欢了?你趁早给我丢了。 秃校长小声嘟囔道:林东宴肯定喜欢。 江吟这会不知道从他嘴里听到了几次林东宴的名字,烦闷地说:我和林东宴没有关系,以后不要把我们绑在一起。 闻言,秃校长讶异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江吟不想再搭理他,喝完最后一口茶,就准备离开。 他把茶杯放回桌上,突然发现旁边还放着一只明显被人喝过的杯子,他不由地疑惑在房子里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什么人,于是问道:刚才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秃校长立刻摇头:没有啊,就我一个人。 江吟瘪嘴:一个人,用两个杯子喝茶? 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喝茶多没劲?不能假装旁边有人吗? 江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随便。 说完,江吟离开办公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秃校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默念着: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那个人,一开始进入东川大学的目的不就是因为江吟吗? 他认识了林东宴五年,好像这个目标,林东宴从来没有想过改变。 那一年,各个高校的报名时间已经截止了。校长突然收到一条消息,一个考进国内顶尖大学的学生要转校,并且点明要到东川大学来。 一般情况下,报名截止后,学校不会再招收学生。 但出于好奇,校长决定见他一面。 第一次见面时,林东宴十九岁。 他身边没有家长陪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没有同龄人的阳光稚嫩,更加没有身处陌生环境面对陌生人的困窘。 见到校长,只是站起身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神情是胸有成竹的从容。 您好,我是林东宴。 看到林东宴的第一眼,校长就知道,这个学生和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就凭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泰然自若,校长便看得出来,他不是一时冲动选择转校,而是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明确的目标,他对自己的人生一点都不迷茫。 这一点,连校长都不敢说自己心中没有迷茫。 林东宴?你为什么要转校,东川大学可比不上你考上的学校。而且,我要是不收你,你就读不了书了。校长恶趣味地想吓唬吓唬他,很好奇林东宴会有什么反应。 林东宴慢慢撩起眼皮,眼中没有喜怒,只是一望无际的平静。 对视三秒之后,校长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林东宴给人的感觉太神秘莫测,校长有些看不透这个人。 片刻后,林东宴也移开了视线。 他静静地转头看向窗外,十分平淡地说:东川大学不收我,其他学校会收。只是 林东宴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以后,我会不惜一切报复你。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因为太过镇定,反而显得很真实。 校长打量林东宴的目光顿时凝重了许多。可林东宴从始至终看着窗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威胁对校长管不管用。 仿佛,他只是在通知校长,不用知道校长得知后的反应。 或许其他学生这么说,校长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面对这样的林东宴,他不由去思考话里的真实性。 他探究地看着林东宴,得出一个结论:林东宴是一个绝对会将自己的话付诸行动的人。 同时,校长觉得疑惑:既然其他学校会收你,为什么要来东川大学呢? 林东宴似乎没有打算隐瞒。 他依旧望着窗外,薄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部线条拉得柔软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的眼神温柔了许多。 因为江吟。他没有一点避讳的意思,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从一开始目的就很明确,他来东川大学就是因为江吟。 费了这么多功夫,才能留在江吟身边,他怎么会轻易斩断关系呢? 江吟前脚刚走,休息间的门就被缓缓打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和五年前相比,眉眼更老练了一些,除此之外并无变化。 当初的林东宴,和现在的林东宴,最大的区别也只是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捉摸不透了。 从休息间出来,林东宴淡淡瞥了他一眼,说:不要多嘴。 校长挑了挑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看了看地上的站牌,慢慢起身把站牌扶起来,一把扯下了横幅。 看着站牌上江吟的模样,他叹息道:唉,既然这东西江吟本人都不喜欢,那我干脆扔了吧。 一边说着,还在一边观察林东宴的反应。 林东宴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紧不慢地坐回沙发。 他坐在江吟离开前的位置,端起茶壶,给面前的杯子倒满,然后拿起放到唇边,薄唇含住杯沿,轻轻抿了一口。 茶不错,江吟喜欢喝,麻烦你过两天给他送点过去。 秃校长一听,立刻瞪起一双眼睛,抗议道:他又不懂茶,喝了也是浪费! 林东宴像是没有发现,手里的杯子是江吟喝过的。 将杯里的茶喝完一大半,他才抬起头,不徐不缓地说:他喜欢就行了。 校长瘪了瘪嘴,林东宴决定的事他只能照做,但又咽不下这个口气。 于是指了指站牌,装模作样地说:这东西江吟不喜欢,得赶快找一个地方扔了才行。 林东宴垂下眼帘,弯腰将茶杯放下,然后看向校长,问道:你打算扔哪里? 怎么?知道我扔哪里,你还要捡回来不成?秃校长故作惊讶道。 林东宴面不改色道:没有。我担心你不懂垃圾分类,想帮你分析一下。 秃校长被气笑了:那你别帮我分析,干脆直接帮我扔了。 林东宴思考了数秒,像是觉得为难,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既然是您的要求,我自然当仁不让。 校长牙关一紧,心想林东宴不仅变得更难以捉摸,也变得更坏了。 反正也说不过他,秃校长干脆摆了摆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东宴又点了点头:这个忙,我帮你了。待会儿我会让人搬走。 对了。林东宴准备起身离开时,秃校长叫住了他:过段时间学校有个辩论赛,你回来参加一下吧。 林东宴想也不想摇头拒绝:不了,忙。 秃校长慢悠悠地补上一句:江吟主持。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最近都是手写然后腾上晋江,实在没时间改了,有错字等完结之后我再慢慢改 第44章 险情 林东宴垂下眼睫, 遮住眼中细碎的光。 在秃校长探究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不了。 秃校长诧异地睁大眼睛,虽然心中疑惑, 却识趣地没有问出来。 江吟离开办公室,去门卫那里拿了自己的行李。 回宿舍的路上, 他撞见了准备去上课的蒋忆。 江老师,你回来了?蒋忆抱着书本, 大方地朝江吟招了招手。 嗯。江吟应了一声, 回来了。 蒋忆停下脚步,像一只露着獠牙的小怪物,义愤填膺地说:胡一太恶心了!居然偷你的画去参加书画大赛, 这种人就应该关一辈子!他书都读狗肚子去了,太可恶了! 江吟无奈地看她一眼, 说:好了, 去上课吧,我回宿舍了。 哦。蒋忆收起小怪物的獠牙, 乖乖地点头,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教我们啊? 可能会被分去一年级。江吟道。 啊?别啊。蒋忆一听,立刻垂头丧气起来。 我先走了, 困死了。江吟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 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蒋忆瘪嘴道:江老师, 像我们这么好的学生已经不多了,你得多在乎一点。 蒋忆摆了摆手,推着行李往前走去了。 江吟路过停车场,远远看见一个人拉着行李站在车旁。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沈雪言。 沈雪言打开后备箱,抿着唇线把行李箱放进去。 薄光洒在他的脸上, 不知是否是江吟的错觉,总觉得他看上去有些脆弱。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沈雪言,江吟心里难免起了些波动。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朝沈雪言走了过去。 沈雪言。 江吟站在他身后,轻轻喊了一声。 沈雪言关车门的动作僵了下来。 他身体僵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臂轻微地颤抖起来。 在原地矗了几秒钟,沈雪言慢慢将身体转了过来。 他眼眶有些红,湿润的眸子像随时都会有眼泪掉下来,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晦涩:学长。 江吟别开视线,说:我们谈谈吧。 好。沈雪言点了点头。 片刻后,两人坐进学校的咖啡馆。 两位需要点什么?服务员在桌边问两人。 两杯拿铁说到这里,沈雪言忽然顿住了,他想起林东宴说过,江吟不喝咖啡。 于是,沈雪言转变了话锋:只要一杯拿铁,再来一杯 我不喝。就在这时,江吟出声打断了他。 沈雪言神色一僵,垂下眸子,没有勉强。 等服务员离开后,沈雪言才抬起眸子,看向对面的江吟。 江吟顶着鸭舌帽,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单手靠在桌上,手掌拖着下巴,偏头看着窗外。 学长,我们 我们还有可能吗? 沈雪言想这么问,可是他不敢问出来。 他了解的江吟,这个人薄情又果断,答案显而易见。 江吟把头转回来,他微微抬头,看向沈雪言忐忑不安的脸。 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他轻描淡写地抛出这句话。 却如一把尖刀,刺入了沈雪言的心脏。 江吟看着他变得苍白的脸,转移了视线。 沈雪言,我不知道这七年你过得怎么样,但我承认,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我以为那天晚上的人是你。 沈雪言脸上空白,眼中一片空洞。 当听到我喜欢你几个字时,他眼中出现了些许波动,带着些希冀。 我可以原谅你七年前不肯出现。但是这七年里,如果你勇敢一点,哪怕在认识林东宴之前回来找我,我都可以原谅你。江吟声色平淡,仿佛没有包含情感在里面。 沈雪言眼里的光终于完全黯了下去。 他颤抖着唇瓣,想说话,想为自己辩解,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被堵着什么东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学校辞退你是因为林东宴,就算林东宴不这么做,我也不打算继续和你保持联系。 江吟说完自己想说的,便起身打算离开。 沈雪言听完他的话,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当江吟从身边路过时,一把抓住他的手。 江吟疑惑地低头看他,沈雪言苍白的脸上已经多出了一道泪痕。 沈雪言全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脑海里突然有了一种认知,江吟和林东宴,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他们仿佛是天生一对。 那么冷漠的林东宴,却会对江吟投入所有炙热。 而江吟,现在对自己说的话,就好像是在帮林东宴解释,不想让自己记恨林东宴。 学长,你是怕我报复他吗。沈雪言绝望地闭上双眼,冰冷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分卷(33) 沈雪言明白了,如果没有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代替林东宴的位置,他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中间的这七年,完全不会发生。 事到如今,哪怕七年之后,江吟还是会回到林东宴身边。 是自己,卑劣地夺走了他们的时间。 江吟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轻松把手抽出来之后,离开了咖啡店。 自从那日见过沈雪言之后,江吟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被校长安排进了大一,一周只有八节课,其余时间都窝在宿舍画稿子。 他没有再见过沈雪言,也没有再听说过林东宴的消息。 孙迁猜到了他和林东宴必然发生了些什么,极少在江吟身边提起林东宴。 直到这天,江吟照常熬夜通宵画稿,一大早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江吟打着哈欠,耷拉着肩膀去开门。 一拉开门,发现是一脸着急的孙迁。 他看见熬夜后双眼通红的江吟,顿时愣了一秒:你又熬夜了? 江吟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盯了他一眼,打着哈欠转身就往屋里走。 孙迁赶紧追了上去,顺便关上了门。 你怎么这么堕落?都熬了几天了? 江吟听得一阵耳鸣,烦躁地皱起眉头,走到床边一下子扑了进去。 有话快说。 孙迁这才想起正事,他去客厅倒了杯冷水端给江吟,说:你先喝口水。 少废话。 孙迁道:你看新闻吗? 没看。江吟喝了口水,把杯子随手放在桌上。 孙迁观察着江吟的脸色,他只知道江吟和林东宴好久没联系过,对于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并不知情,所以他现在有点拿捏不住江吟对林东宴的态度。 林东宴的事务所最近有麻烦你知道吗?孙迁小心翼翼地问。 江吟瞳孔怔了怔,抿了抿略带湿意的唇瓣,片刻后,将头埋进被褥里,声音透过被褥传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孙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本来是想跟江吟说一下,但是看江吟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那就算了。 那你先休息,我走了。孙迁起身打算离开。 床边的江吟忽然动了一下,扯住他的一片衣角,闷声问:什么麻烦? 孙迁诧异地低下头,喃喃道: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 江吟默了片刻,冷着声音说:我就不能是想知道前男友的近况好嘲讽他? 孙迁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不能,是不会。 不过,他说得没错,江吟不会这么做。 就像和沈雪言分别七年,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打探过他的近况。 好在孙迁没有纠结太多,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就是因为你们之前在机场发生的事。 江吟抬起头来,眯起眼睛说:陆文城? 孙迁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点头道:对。 陆文城直到被抓前与很多毒.枭保持有着密切的联系,正因为有他在其中牵线搭桥,江城的贩.毒运.毒才会被隐藏得那么好。孙迁靠上床,两脚搭在边上,从兜里摸出手机,一边看一边说。 江吟则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等他说完,江吟才道:所以,陆文城被抓了,他们损失惨重? 孙迁摇头道:不仅仅是这样。陆文城经不住审问,供出了好几个市中层毒.枭的线人,还把主要运输方式供出来了,现在江城警察严格把关,在江城运.毒已经不可能了。 听到这里,江吟不禁捏了把冷汗。就算是他,也多多少少了解过,毒.贩是一伙非常疯狂、没人性且不要命的疯子,为了毒.品和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然而,就是因为林东宴导致事情败露,想当然知道,林东宴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陆文城是副市长,面对着林东宴时心中有所顾及,可是,那些要钱不命的人,心里早就没有道德底线,他们能有什么顾及? 孙迁道:虽然警察抓到了一些毒.贩,但也有很多漏网之鱼,目前还藏在江城里面。林东宴抓住了陆文城,当然免不了被人记恨,前不久就被人放火烧了事务所。 闻言,江吟更是觉得心惊肉跳。 林东宴他们怎么样?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出来。 据说林东宴受了点伤,被送进医院了。孙迁忍不住叹息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说:好像事务所被烧的时候,林东宴并没有在里面。他从外面赶回来,一头就扎了进去,竟然不是急着抢救资料,而因为是一个人形物件。他冒火把东西搬出来,还用布把人形物件包得严严实实。 孙迁手机暂停在某个页面,然后递给江吟:喏。 江吟眯起眼睛看,屏幕上,林东宴狼狈地从大厦里走出来,浑身乌黑,一贯严谨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手里却牢牢抱着一个被白布包裹得完整的东西,看起来像个人形雕塑。 看到照片中,林东宴脸上的些许血迹,江吟呼吸一紧。 孙迁见他有些反应,就把手机拿了回来,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说完之后,孙迁脸色依然凝重,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不仅林东宴的事务所被烧了,就算与这件事没有关系的陆文城家人都没能幸免。前不久,他的小女儿被毒.贩抓住了,想借此逼监.狱里陆文城自杀,以免牵扯出更多事。 可是,陆文城那个老混蛋根本不顾女儿的死活,把毒.枭家底都透露给了警察,他小女儿被毒.枭一气之下斩下双腿,扔在了警察局门口,所幸是一条命保住了。可是,这女孩一辈子就毁了。 江吟听得后背一阵发凉,心中睡意散去了一大半。 孙迁关上手机,由衷地说:江吟,虽然我觉得你和林东宴很配,但是,不得不承认,你和他分开是件好事。 江吟垂下眼帘,没有应答。 他现在每天都身处在危险中,一个不甚恐怕就会尸骨无存,像我们这种平常人根本难以想象。幸好你和他分手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否则那些疯子保不准就会对你下手。 想起被斩去双腿的女孩,又想到如果江吟和林东宴在一起,说不定有天也面临这样的危险,孙迁便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江吟是个普通人,实在不应该再被牵扯到这些事里面去。 江吟听后,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连着熬了两天夜,今晚终于赶出来啦。 第45章 动摇 半晌, 江吟垂下眸子,将头重新埋入松软的枕头里。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他闷声问道。 孙迁低头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沉默良久之后,孙迁叹息一声, 声音变得沉重起来:虽然我觉得你们分开是件好事, 但是,你觉不觉得, 你们现在断了所有联系, 更像是林东宴在保护你。 江吟整颗脑袋陷入的枕头里, 细软的头发贴在枕头上, 像一只露着头的猫咪。 听见孙迁的话,他没有反应。 总之, 这段时间你们还是不要联系为好。孙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孙迁离开房间,耳边陷入寂静中。 然而,江吟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他知道, 林东宴是为了保护他。 对于未知且危险的事物, 江吟本能地感到害怕, 也明白, 远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当看到林东宴狼狈从火场里逃出来的画面时, 江吟感觉到了窒息。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 不是伤心难过,而是恐惧。 但,这股恐惧,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没有睡意,江吟从旁边把手机摸过来。 打开手机后,他迟疑片刻, 点进新闻,搜索了林东宴的名字。 飞鸟事务所两日前遭人投火,金牌律师林东宴被烧伤 林东宴的做法无异于把江城贩.毒连根拔起,他接下来要面对的险况,是我们不能想象的 继副市长之女被绑架后,处理这条案子的律师林东宴已遭到毒.贩报复 因林东宴处理的贩.毒一案,让我们不由地联想到一个问题,连他这样德高望重的律师,都避免不了被报复,那其他律师从今以后还敢接这种案子吗? 目前,林东宴林律师正在医院秘密接受治疗,大批警察守在医院外,却在不久前发现水中被投毒 面对毒.贩丧心病狂的行为,林东宴会选择退缩还是迎难而上呢?在这场正义与邪恶的博弈中,我们会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吗? 无疑,目前放眼全国,敢接这桩案子的人只有林东宴。 江吟唇线绷得很紧,居然有人在林东宴水里下毒?那他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如履薄冰。 江吟无意识地滑动手机,一颗心像飘在半空,没有着陆的地方。 他点进通讯录,手指在林东宴的名字上短暂停留了片刻,想点进去,却又犹豫下来。 寂静的房间里,江吟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声。 像一个古老的时钟,在耳边沉重又刺耳的响起。 他抿着唇,片刻后,往下翻,翻到杨木的名字,拨了过去。 喂? 电话响起很久之后,才传来杨木的声音。 她的声色略带沙哑,听起来很疲惫。 江吟愣了愣,一句话未经大脑,脱口而出:林东宴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声音,杨木顿了片刻,诧异道:江吟? 江吟点头:嗯,是我。 杨木舒了口气,似乎也没把他当外人,直接说:这两天忙死了。林先生受了点伤,还在医院,不过没有大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江吟心中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有点忐忑,把被子拢到头上,迟疑问道:在哪家医院? 其实,他不应该问的,杨木大概不会说。 毕竟在这么危险的时期,越少人知道林东宴所在的地方越好。 电话那端,杨木几乎没有迟疑,只是压低声音,脱口而出:市七。林先生先后换了两家医院,现在这家除了我们没人知道。 江吟顿了片刻,他刚想开口,就听见杨木说:林先生这边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来看他,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联系。如果有要紧的事打给我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给林先生打电 话。 江吟闷声答应:好。 还有别的事吗? 江吟默了默,说:别跟林东宴说我给你打过电话。 杨木停顿数秒,兴许是了解他的想法,也兴许是有别的想法,她应道:好。 时间不断推移,自那日通话后,江吟时刻关注着江城新闻。 林东宴在三日后出院,且正大光明地驾车搬去新的事务所。 结果在半途中被人围堵,好在林东宴事先有所准备,联合警察抓住一位重要毒贩,杨木为了救他受了伤,在事后,媒体便传出了林东宴与这位女助手的恋情。 由于这件事大众都在瞩目,所以当恋情曝光的第一时间,绝大部分人是持看好的态度。 毕竟林东宴和杨木,无论从外貌上还是事业上,都十分的般配。 案情引起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而更加引人注意的是林东宴和女助手的患难见真情。 视频里,女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江吟却有些心不在焉。 抓住重要的毒贩后,林东宴危险的处境缓和了下来,江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林东宴带杨木参加了一些重要的会面,那个架势,很难不把两人往情侣方向猜测。 而且,几乎在每一场会面上,杨木都是挽着林东宴手臂出现的。 所以说,林东宴是真的和杨木患难见真情,还是像当初和自己的交易一样,只是和杨木保持着合作关系,借由杨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老师? 就在他发呆的时间,一位穿着针织长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一身知性打扮,年纪约莫二十四五,眉眼浅淡,看人的目光柔和,其中却不乏疏离。 她将头发挽在耳后,双手掖着裙边,坐在江吟身边,眼中含着些许笑意: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江吟回过神来,立刻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女人不禁失笑:自从你走进办公室,脑袋就没从桌子上抬起来过。 江吟的目光从女人脸上掠过。 她是艺术系新来的实习老师,名字叫孟朝,教大学一年级的国画,正好江吟也在一年级,一来二去就说上了话。 江吟关上手机,伸了个懒腰:晚上没睡好。 孟朝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敷衍,继续说:下周一的辩论赛是由我们两个人主持,不如找个机会磨合一下,出去吃个饭怎么样? 江吟这段时间没出过校门,一是嫌懒得跑;二是没有别的精力。 他摇头婉拒:不用了,我打算跟校长请辞,不参加这次的辩论赛。 孟朝愣了一下,脸上笑容僵了一些:不参加吗?校长应该不会同意,这次辩论赛他好像挺看重的,还派人去请林东宴回学校。 闻言,江吟目光恍惚了片刻:林东宴答应了? 孟朝摇头:不知道。 此时,飞鸟事务所。 杨木一进办公室,徒手撕开自己拖着地的裙摆,一边抱怨道:这裙子太碍事了,一点都不舒服。 闻宵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见状漫不经心瞟了她一眼,嘴里念叨着:男人婆。 哪知道杨木耳朵那么尖,立刻咬牙切齿地问:找死啊你? 分卷(34) 见她张牙舞爪地朝自己扑过来,闻宵一个激灵从沙发弹坐起来:现在你好歹是林先生的女朋友,能不能稍微稳重一点?像个女人一样! 他话还没说完,杨木已经扑到面前,用一只手捂住闻宵的口鼻,朝隔间使了眼色,压低声音说:闭嘴!被林先生听到,这个月奖金又没了。 闻宵也往隔间里看了一眼,说:接连忙了几天,林先生已经睡了吧。警察局有了新进展,近段时间那些毒.贩没时间也找林先生麻烦,你说,他怎么还把自己关在事务所,不应该趁现在去见见那个江吟吗。 杨木白了他一眼:他们现在分手了,没了关系,林先生有什么理由去见他。 害,随便找个理由呗。 杨木叹息道:林先生心中的顾虑没有完全打消,哪有这么容易被说动。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杨木警惕地坐直身体,手指从短靴里抽出一把短刀,问道:是谁? 门外那人答:我是东川大学的老师,想请林东宴先生回学校参加辩论赛。 杨木检查了来人递过来的信息,才把他放进了办公室。 听东川老师说明来意后,杨木心想机会来了,让他先坐着,自己去请示林东宴。 她敲了敲隔间的门:林先生。 进。 她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书桌前的林东宴。 经历过几次突然袭击,绕是林东宴也没完全幸免。 虽说并没有受到重伤,却在右边眉骨上留下了三寸长的伤痕,即便如此,这道伤痕完全没有影响到林东宴的外貌,只是让他浑身的气息更稳重沉着了一些。 他眉头微拧,看着电脑屏幕。 那道划过眉骨的疤痕,像剑刃刻下的辉煌痕迹,又加上林东宴不苟言笑,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威慑力。 有什么事?林东宴抬起眸子,朝她看来。 看清他的脸,杨木不禁遗憾地叹了声气。 如果林先生打算和自己假戏真做,杨木也不是不能接受。 杨木没忘记正事,开口问道:是东川大学的老师,想来请您回学校参加辩论赛。 不用了。林东宴收回视线,波澜不惊地说。 这时候,虚掩的隔间门,传来了一些外面的谈论声。 江吟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吧?闻宵问道。 对,他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这次的辩论赛就是由他主持。 他最近怎么样? 你们是朋友吗?江老师最近在大一上课,正好又来了一个实习女老师,这段时间一直是江老师在带她。 闻宵若有所思地用手摩挲着下巴,说:这样啊那女老师漂亮吗? 东川老师自豪地说:当然漂亮,我们学校的老师就没一个不好看的。 闻宵瘪嘴上下打量他,心想你不就不怎么好看吗。 唉,孟老师好看是好看,但总感觉有点不爱理人,怎么说呢?就是有点高冷,也不怎么爱主动跟别人说话。但是她和江老师关系挺好的,对江老师要稍微热情一点,不过也可以理解,江老师有才华,人长得又帅。 听着外面传来的谈话声,杨木看向林东宴。 他坐在书桌前,微微发怔。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来了 第46章 相见 林先生?杨木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 林东宴回过神来, 合了合双眼,然后睁开,目光重新凝聚在电脑屏幕上。 他没有表态,淡淡对杨木道:出去吧。 杨木迟疑了片刻, 有些欲言又止。案情目前稳定下来, 林先生已经参加过几场重要会面,如果只是回学校一趟, 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杨木叹了口气, 林先生或许是担心把大众的注意力转移到东川大学, 给江吟带来麻烦。 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边时,脚步顿了下来。 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她回头对林东宴说:林先生,您受伤住院那段时间,江吟给我打过电话,询问您的情况。他想来看你, 是我不让, 现在你好起来了, 至少得让他放心吧。 闻言, 林东宴目光颤了颤,薄唇抿紧, 绷紧的身体却逐渐松懈了下来。 时间很快来到辩论赛当天,江吟向校长请辞后被无情拒绝。 当天一早,江吟就被带到展演厅。当他进入展演厅,见到两方的代表辩手,才知道今天的辩题是陆文城不顾女儿性命,将毒.贩信息告诉警察是对还是错。 意识到今天的辩论赛现场会是一场激战, 江吟颓然地垂下脑袋,在下面找了个位置坐着。 后排两个女生低声讨论: 我听说校长邀请了林东宴,不知道会不会来啊。 肯定不会啊,那些人才消停了两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做什么 如果他要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带着杨木小姐姐呢? 会吧,林东宴现在不是去哪儿都带着她吗? 听到她们的话,江吟抿了抿唇。 江老师,昨晚又没睡好吗? 不知何时,孟朝走到了他身边。 江吟抬头看了一眼,孟朝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因为快入秋的缘故,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冷出了一圈红晕。 没有。江吟懒懒收回视线。 因为场合严肃,江吟破天荒地穿着一件深色西装。 平常时候不觉得他皮肤白,被深色衣服一衬托,不禁人显得有神了许多,看上去皮肤又白又嫩,像是从牛奶罐子里泡出来的。 他低下头,细软头发贴着额头,几乎盖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深色。 他靠在座椅里,双腿随意搭在地上,什么都不做就给人一种天然的距离感。 饶是在喧闹的展演厅,饶是孟朝就坐在他身边,都有一种无法与他走近的感觉。 江老师。孟朝身体倚向他,纤纤玉手搭上江吟的手臂,似乎有话要说。 一阵幽香扑鼻,让江吟回过神来。 看着搭在手臂的手,江吟眉心皱起:怎么了? 孟朝抬头看他,眼里有些笑:我有点冷。 她遇见过类似江吟男人,他们大多不会主动,所以没什么恋爱经验,一旦有人主动接近,走进他的内心,那你就是他的唯一。 孟朝曾经获得过一次这种感情,也知道怎么做才更容易打动他们的心。 要主动,还要投其所好。 江吟把身体靠向另一边,顺势抽回了手臂,指了指同一排最远的位置:暖气口在那儿。 孟朝怔了怔,她失落地垂下眸子,将手收回来:没关系,坐你旁边会好一点。 江吟没有说话。 带孟朝学习的这段时间,她向自己抛出过橄榄枝,江吟一次都没有回应。 孟朝年轻貌美,是自己喜欢的性格,待人冷淡,不失礼貌。 可是,江吟对她一点感觉的没有。 他没办法把孟朝代入自己喜欢的模子。 你最近好像越来越沉默了。我听孙老师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发生了什么吗? 孟朝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 有吗?江吟淡淡地说:别听他瞎说。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嘈杂声。 江吟抬眼望去,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只见,一个长发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化着精致的妆,头发披散在脑后,穿着一件白色风衣。 即使和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江吟也一眼就认出她来。 杨木?江吟低呼一声。 孟朝听到他的声音,拧着眉头看向门口,边问:江老师,你认识吗? 江吟没听见她的话,一改无精打采的模样,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朝门口张望。 杨木走进来,和江吟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俏皮地朝江吟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孟朝将一切看在眼里。 江吟盯着门口看了数秒,发现杨木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 她是一个人来的? 不好意思,林先生有工作要忙,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我就替他过来了。杨木对旁边的人说道。 江吟听后,直起的背脊重新弯了回去。 孟朝也从杨木身上收回了视线,她温笑着对江吟说:她就是林东宴的女朋友,很漂亮对不对。 孟老师,你也不比她差哦。后排的学生插话道。 江吟好像一下失去了兴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就在他打算闭上眼睛补觉的时候,看到杨木和旁人交谈了几句,接着就朝自己走了过来。 江吟!杨木大方朝他招手。 她走到江吟旁边,见他身边坐着一个女人,顿时联想到了那位女老师,当即俯下身,堆满了笑容对孟朝说:老师,我和江吟有话要说,可以让一让吗? 孟朝脸色一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看了江吟一眼,江吟没什么反应,就是不拒绝杨木坐他身边的意思,孟朝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她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正好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江老师,我们晚点见。 江吟没发话,等人一走,杨木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啊,累死我了!她往座椅上一趟,全然不顾形象,两条腿张扬地伸开。 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天天吃饭得小口小口吃,喝酒最多只能喝一杯,每次见到别人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挽林先生的手臂,你知道吗她浑然像个向家长告状的小孩子,瘪着嘴,一脸埋怨:最可恶的是,每次回来林先生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要不要这么嫌弃我啊! 江吟垂着眸子静静听着,没有发表态度。 而且、而且,有一次我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立刻跑去卫生间用香皂洗了三次手!手都洗秃噜皮了。杨木指了指自己:我怎么说也是个花季美少女,他这样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听到这里,江吟轻笑一声。 他偏头看向杨木,沉重的心终于放轻了些,揶揄道:那就嫁给林东宴啊。 杨木脸一苦:不行,嫁给谁也不嫁给林先生。我要是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超过一个小时,空气都得被他换一次。 江吟不禁失笑:没那么夸张。 不远处,孟朝正看着这一幕。 和江吟相处这么多天,他几乎很少笑。 而眼前,他轻松的笑,甚至爬上了眉梢。 为什么? 辩论赛很快开始,江吟和孟朝一起上台主持,不过后续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孟朝揽了这个活,江吟就坐了回去。 杨木和江吟说了两句话,结果看了眼手机,就说要去厕所,离开了。 江吟没太放在心上,对台上的辩论也不感兴趣,没一会儿就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台上学生正在激烈的辩论中,江吟坐在台下,脑袋垂到胸前,俨然快睡着了。 朦胧间,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唏嘘声,有人说: 来了? 辩论赛马上结束他才来啊。 学长现在多忙啊,肯定是抽空来的。 不是说学长和艺术系的江老师关系很好吗?怎么坐在一起都不说话啊。 害,之前学长不是在新闻上说过吗,他和江老师没什么关系,他之前帮江老师不是因为给江老师惹了麻烦吗?现在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伴随着耳边的讨论声,江吟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杨木回来了吗? 江吟心想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偏头看向身边。 可是他身边的人不是杨木。 那人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坐得端端正正。 他侧脸对着江吟,深邃的眉眼看向台上,直挺鼻梁下的唇瓣微抿着,看样子听得十分认真。 江吟怔了几秒,没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人是谁。 江吟瞳孔逐渐放大,目光如同钉在了那人的脸上。 当他的目光游离,接触到那人眉骨上的伤痕时,心脏犹如被人捏了一把,身体如同坠入了冰窟,冻得他手脚发麻。 男人好似有所察觉,伸出一只手,抚上自己的眉骨,指腹摩挲着眉骨上的伤痕,仿佛,是在告诉江吟,已经不疼了,那道疤已经过去了。 江吟全身血液凝固了。 那道刺眼的伤痕,差一点点,就划过了他的眼睛。 江吟脊梁刺痛,他慢慢坐了起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将手颤抖地伸向男人。 当他的手即将伸出灯光的阴影时,男人朝他靠了过来,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将他握住。 他们的两只手,在黑暗中、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握在一起。 那只温热的大手包住江吟的手。 然后,将一颗捂得快化了的糖,塞进江吟的掌心。 或许是周围的光线太模糊,江吟逐渐看不清了。 可偏偏,男人眉骨上的疤痕,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眼中。 躺回去。 男人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下了三个字。 江吟怔怔地看着他,身体鬼使神差地靠了回去,就像是他刚才睡着的动作。 在昏暗的光线中,一直认真旁听的林东宴将头偏向了阴影里,他把江吟的手牵向半空,低下头,一个啄吻落在江吟的手背上。 除了不能来见你,我一切都好。 他压低声音,气息喷洒在江吟的指尖。 心跳声,在此刻疯狂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  江崽心疼了 第47章 爆发 胸腔里不同于平常的震动, 晃得江吟身体发麻。 分卷(35) 被林东宴嘴唇触碰过的手背,像有千万根绒毛在抚动,带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痒。 仿佛有一团火,从江吟心中升腾, 一点一点烧到脸颊、耳尖。 嗯他听见自己没出息的回答。 垂下眼睫, 借着微光隐隐约约看向林东宴的脸。 他看得不是太清楚,却没有错过林东宴微微上扬的唇角, 和他眼角挂着湿润的液体。 那种表情, 是高兴至极、满足至极。 似乎对他来说, 能得到江吟的一丝关心, 便已是天大的荣幸。 大概是杨木把自己跟她通电话的事告诉林东宴了。 江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心脏在发颤,手也在发颤。 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它在随意地狂跳,江吟有点理解他们所说的小鹿乱撞的感觉,对自己的情绪失去控制,有些惶恐, 可更多的是慌乱, 又喜欢又紧张。 林东宴靠了回去, 他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可当他准备将手抽回来的时候, 一直被他握住的属于江吟的手却反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指。 林东宴看着台上,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深邃的瞳孔逐渐变得涣散、变得错愕和呆滞。 江吟抓住他的一根手指,然后指尖一寸一寸爬上去,动作很慢,他极其有耐心,直至最后用手掌贴住林东宴的手掌, 五指挤进他的手指缝隙中,紧紧贴合着他的皮肤,在林东宴完全傻掉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十指相扣。 当手指紧紧相扣时,江吟仿佛听到耳边出现了一道沉重的落锁声。 在他和林东宴之间,无形中多了一道锁扣。 林东宴傻住了。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台上是谁、他们在说什么、自己在哪里,他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身边坐着江吟,而此时,江吟的手正和他扣在一起。 江吟用力地将他握紧,给了林东宴一种错觉,这只手大概永远不会放开了。 永远不会。 林东宴目光逐渐下滑,眼角的余光柔软了许多。 他回握住江吟的手,手指极其用力,像是恨不得和江吟的皮肤贴在一起。 在黑暗里,他们的双手,十指相扣。 辩论赛结束后,林东宴率先离开了展演厅。 厅中的灯光蓦然亮了起来。 江吟靠在座椅上,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颗糖。 江老师,您醒了? 后排一个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吟坐起身,嗯了一声。 温热的糖被他捏在手中,好似还残留着林东宴的气息。 随着人群走出展演厅,一眼便看到守在旁边的杨木。 她冲江吟招了招手:江老师,我要回去了。 杨木一个人站在通道上,江吟看了一眼,并不意外。 好,路上注意安全。 杨木却没急着离开,她朝江吟挤眉弄眼说:睡了这么久,不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江吟怔了片刻,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二楼卫生间刚修好。 嗯。江吟抿着唇低下头。 杨木说完了话,冲他挑了挑眉,就转身离开了。 江吟抬起头来时,眼神比刚才亮了许多,转身便朝楼梯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老师,你要去哪里?不是约好了一起吃饭吗? 展演厅门口处,孟朝叫住了江吟。 江吟并不记得有这回事,大概是她提起的时候自己没注意听。 抱歉,我有点事,去不了了。 孟朝笑容勉强,当他经过身边时,拉住了他的手臂:江老师,事有轻重缓急,不能先缓一缓吗?你已经答应我了。 江吟垂眸看着她的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加重语气说:你说得对,我现在要做的事,挺重要的。 说完,他把手抽了回来。 江吟直接从她身边错身而过,却没注意到,二楼卫生间的窗户边,一直有道身影注视着这一幕。 江吟逆着人流,走上二楼。 在逐渐安静的环境里,江吟听着自己的心跳,一步一步向卫生间靠近。 他走进卫生间,一眼望去,没有任何人。 江吟呼吸不由得一紧,往前走了几步,可是,卫生间的隔间全部大开着,他一览无余,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杨木是骗他的? 江吟身体僵硬起来,不可否认的是,他有些失落。 或许是他理解错了杨木的意思,林东宴应该已经走了。 江吟站在空荡的卫生间,叹了口气,沮丧地垂下头。 不知道下一次和林东宴见面是什么时候。 扣哒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落上锁扣的声音。 江吟心中一惊,猛地回过头去。 这时才发现,一个人正站在卫生间门前,他关上了门,回头靠在门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吟。 看清他的脸,江吟目光一颤,脚步下意识地向前,喊道:林东宴? 林东宴靠在墙上,双手揣在裤兜里,幽暗的目光钉在江吟的脸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林东宴略微沙哑的声音。 江吟迫不及待地点头:我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林东宴目光更沉了一下。 他喉结滑动,隔了数秒才说:那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江吟双眼睁得大大的,目光炯炯:也知道。 那你还 没等他说完,江吟已经大步走到了他面前。 林东宴,你说得对。我对你的感情,是要比想象中的要深一点。江吟微微抬头,目光游离在林东宴脸上。 林东宴接触到他的目光,却忽然错开了。 他淡淡道:是吗?新来的实习老师,好像挺喜欢你。 江吟默了默,又往前走了一步,拉进和林东宴之间的距离,认真地说:林东宴,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林东宴看也没看他,就算江吟主动贴上去,他也没有回应。 她是你喜欢的类型,正好我替你赶走了沈雪言,你又可以继续喜欢别人。林东宴偏开头,故意不看江吟。 可急促的呼吸,让他内心真正的情绪昭然若揭。 江吟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无力。 他偏着脑袋,眉骨上的伤痕正对着江吟的双眼。 江吟见过太多别人没见过的林东宴。 面对这样的林东宴,江吟只是觉得心疼。 一直以来,林东宴一直认为自己是沈雪言的替代品。 即便如此,他依旧选择和江吟在一起。 他那么卑微,又那么执拗。 如果,江吟永远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林东宴,他毫不怀疑,林东宴这辈子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不是的。江吟抵挡不住鼻尖的酸涩,眼眶也变得通红,他伸手抱住林东宴,埋在他的胸膛上:林东宴,你不是替代品。 我没有喜欢的类型。我喜欢你,所以,我或许也会喜欢上和你相似的人,你明白吗? 江吟能感觉到,林东宴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 可林东宴两手依旧揣在裤兜里,没有一点要拿出来的迹象。 你没想清楚。林东宴自顾自地说。 我想清楚了!江吟以为他不相信,语气不由地着急了些。 林东宴低下头,目光如炬:你喜欢小孩子吗?如果和她在一起,她可以 林东宴!江吟眉头一皱,加重语气。 忍不了了?林东宴眉梢微挑,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江吟脸色一黑,意识到林东宴是故意的,他松开手,扭头就去拉把手,一边说:你不信就算了。 眼见江吟就要把门拉开,林东宴居然没有一点动作,江吟都快被他气笑了。 他拉开门,见林东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气的同时又生出点心酸。 江吟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东宴还是无动于衷。 他明明知道以江吟的性子,说出这种话已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了。 当门被拉开一人宽的缝隙时,江吟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他没怎么用劲,那股阻力轻轻往前一推,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林东宴伸出一只腿,挡在江吟和门之间,侧过身子靠在门板上,低下头用极其深沉的视线注视着江吟,一字一顿道:来都来了,还想跑? 江吟低头不看他:你不是不信吗。 林东宴似乎有些无奈,他抬起手,盖住江吟的后脑勺,轻柔地摩擦了两下,说道:我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见江吟没有动静,他把江吟拉进怀里,温柔地将他圈住,将头靠在江吟的肩膀上,低喃道:我以为像你的性子,以后都该装成不认识我了。 江吟不禁失笑:我有那么无情吗? 林东宴点了点头,侧过头,一个又轻又麻的吻,落在江吟的脖颈上。 有啊。 江吟有点不知所措,他只好用手抱住林东宴的腰。 林东宴将他抱得更紧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可渐渐的,江吟感觉自己颈侧的衣服被眼泪打湿了。 林东宴江吟身体僵住了,他心中有些慌乱,想把林东宴推起来看看他的脸。 当他有动作的时候,林东宴收紧臂弯,将他牢牢圈在怀里,那种近乎完全的依赖感,仿佛要把江吟揉进骨血里,可同时他又在克制着自己,害怕江吟因为他的行为而感到不适。 江吟突然有种错觉,他觉得,林东宴好像把他当成了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存在。 他这么抱住江吟,全神贯注在其中,好像世间万物都藏在他怀里。 或许,江吟并不是法典里出现的那个错字。 他是法典的主人,可以任意修改法典上的东西。 江吟终于深深刻刻地感觉到了林东宴的感情。 他明白林东宴没有说谎,他对自己的确不是喜欢那种温柔的东西。 而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热爱。 他把这辈子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热忱全部交给了江吟。 这份沉重的感情,林东宴一直所有克制。 当江吟开始回应的时候,他便再也控制不了,情感像山洪爆发一般。 江吟,我爱你。 寂静的空间里,林东宴嗟叹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还有两三万字就完结了qaq 第48章 危机 那一刹那, 江吟心跳静止。 他的一声叹息,包含太多情绪。 江吟忽然有种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的东西。如果,再早一点知道林东宴, 他大概会见识到许多不同的林东宴。 这么一想, 便有些刻进心窝的疼。 林东宴,我喜欢你。 面对他如海啸般的情感, 江吟不知如何回应。 他一边轻抚着林东宴的后背, 一边靠在他耳边, 一遍一遍犹如梦中低语, 重复告诉他,我喜欢你。 希望能借此抚慰肩上的林东宴。 颈间气息越来越厚重, 一个濡湿的吻落在江吟的喉间。 吻的力度很温柔,顺着他的下颚线留下一路痕迹。 林东宴扶住江吟的后脑勺,唇瓣辗转过脸颊停在眼尾处,尝到了那一丝苦涩, 想说的所有话, 只能连着江吟逐渐变得哽咽的声音, 一起吞下腹中。 多想把这个人刻进骨子里。 可是, 他明明知道这个人骨子里的薄情。 林东宴明明知道,自己的感情永远不会得到回应, 可他孤注一掷,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赌下全部感情,尽管最后血本无归,也从没有退缩过。 这声来之不易的喜欢,对林东宴来说,像堆积了一辈子的雪山, 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从未见过的阳光,将积雪一点一点融化。 只要一想到这抹阳光是属于江吟的,林东宴愿意为他一瞬间驱散所有寒雪。 江吟的眼泪有些止不住。 一颗一颗掉出眼眶,又被林东宴卷进腹下。 江吟从小被母亲带离家人身边,对家人的情感和思念无处寄托,逐渐演变成了他现在的性格。 不敢与人深交,不敢轻易交付出自己的感情。 与林东宴相比,江吟觉得自己太懦弱了。 为什么,付出一颗心,一定要得到回应呢? 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苦涩的泪吻进两人的唇齿间。 窗外阳光正浓,斜斜照着灰尘,洒满卫生间每一处。 年久失修的空间里,灰尘遍布,被阳光扬起仿似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了这片刻的美好。 嗡 在两人紧贴的胸膛处,传来一阵震动。 林东宴动作顿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江吟。 江吟低头看了一眼,是林东宴放在上衣里的手机在响。 江吟抵住他的胸膛,趁机喘了口粗气,说:先接电话。 闻言,林东宴虽不情愿,还是将他松开了些,腾出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 江吟打算趁此机会去洗把脸,身体刚有动作,林东宴就伸长一腿,将他挡在门板上,另一种抓着江吟的腰,一点不让他离开。 喂。 林东宴接起了电话,眼睛却始终落在江吟身上。 见江吟有想逃离的动作,不由得眯起瞳孔,把他往怀里搂紧了两分。 林先生杨姐和你在一起吗?电话里传来闻宵焦急的声音。 林东宴和江吟同时屏住了呼吸。 江吟抓住林东宴的袖子,闻宵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安。 分卷(36) 察觉到江吟的不安,林东宴拍了拍他的后背,眉头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回答道:没有,她先离开了,怎么了。 闻宵顿时沉默下来,林东宴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下颚线紧绷了起来。 他终于松开箍住江吟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江吟的距离,似乎不想被他听见电话里的内容。 数秒后,闻宵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冰冷暴戾:杨姐身上的追踪器被切断了。 江吟听说过,杨木很擅长追踪器这一块儿,能抓住陆文城的把柄也是她趁机在陆文城身上安装了追踪器。在一般情况下,她身上的追踪器不可能被切断。 林东宴想到了什么,神情阴沉了下来。 江吟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他觉得杨木一定是出事了,想起新闻里被砍去双腿的陆文城的女儿,江吟不禁后背一阵发凉。 派人过来。林东宴语气沉重地说。 是。 挂断电话,林东宴眉宇间有着一抹肃杀。 他一只手爬上江吟的后颈,低声道:你先回宿舍,今天要当做没见过我,知不知道? 江吟脸色发白,摇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办?杨木会在哪里? 林东宴凑近,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你别问,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他沉下脸来,转身便要离开。 江吟鼓起勇气,一把拉住他: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林东宴盖住他的手背,抿了抿唇道:不需要,照顾好自己。 他不想再把江吟拉进这趟浑水里,毕竟这些毒.贩并不像陆文城那样心里有所顾忌。 看着林东宴大步离开的样子,江吟虽不甘心也没再说什么。 自己现在跟去一定会成为他的累赘。 江吟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捧着手机刷了一天的新闻,生怕上面出现一点林东宴和杨木的消息。 至少就现在而言,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熬过了第一晚,网上依旧风平浪静。 第二天,江吟萎靡不振地上了两节课,晚自习下课时,他坐在讲桌上忧心忡忡地翻看手机。 江老师,下课了! 难得江老师今晚没打哈欠。 江吟听着学生的调侃,反应淡淡地应了一声。 月色朦胧时,江吟离开教学楼,手指翻动着手机,想打电话过去问一问他们是否平安,又担心妨碍到林东宴。 他埋头往前走着,忽然感觉脑后有道疾风吹来,他后颈一凉,下意识察觉到危险,想躲避时却被当头一棒,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江吟感觉后脑传来一阵钝痛,意识逐渐回笼。 他首先闻到了一股铁锈味,像空气里带着一把钩子,压迫着江吟的神经。 好像躺在什么潮湿的地面,隐约可以听见滴水声。 江吟眉头蹙了起来,四肢无法用力,眼睛都有些挣不开。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对话: 你把他抓来做什么?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吗! 我也不想抓他,这是老大的命令。老大好像听说,他和林东宴有过一段不一般的关系,老大现在已经被逼急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另一人气急败坏地说:上层那些话你还当真了?他们现在巴不得我们去死,这男的和林东宴没什么关系,抓过来有什么用?而且他在宁州那边名气很大,一旦事情闹得更大,我们更没法收场。 老大来了。 争论声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带我来干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见这道声音,江吟激动得差点坐起来,可惜身体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 杨木被抓到这里来了? 带你见一个朋友。同时传来另一道声音,喉咙像受过重伤,沙哑难听。 江吟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到一个脚步声朝自己走来。 紧接着,一只大手抓起他的头发,狠狠往上一拉,江吟疼得呼吸一颤,但他搞不清楚状况,便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 这时,江吟感觉到,自己双手被绳子牢牢绑住,根本动弹不得。 眼熟吗? 那道难听至极的声音就在江吟耳边响起。 他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隙,余光看到半张被烧毁的脸。 杨木看清江吟的模样,犹如被针扎进了瞳孔,她从被抓到现在,无论被怎么殴打、威胁,脸上都没有变化,可看到江吟出现在这里,她不禁变了脸色。 没想到季深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将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江吟抓了起来! 如果被林先生知道,或者江吟有什么三长两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季深饶有兴致地打量杨木的表情:怎么?眼熟吗? 你大爷的!杨木眼眶充血,挥舞着拳头挣脱束缚就要冲过去。 季深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江吟抓过来,没想到杨木会因为他的出现情绪失控,看来江吟和林东宴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如此想着,季深眸色不由深了许多。 季深和林东宴缠斗这么些天,不止给林东宴眉骨上留了一道疤,他自己的半张脸也被烧毁,一边眼睛处的皮肤几乎融在了一起,一副嗓子也毁在了其中。 他手下的人接连受创,已经被逼得不敢在江城露面,这个仇季深不得不报。 季深不由地笑了一声,嗓音如同从地底传来的恶魔之音:认识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要怎么处置这个男人呢? 陆文城的小女儿被砍去双腿,不如,就挖了他的双眼,将他身体割成一片一片,全部还给林东宴。 想必,届时林东宴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季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说他是个画家,还是大学老师,以后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现在可惜了,不知道碎尸万段这个后果,够不够惨呢。 江吟听得脊背发凉,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呀,看来是醒了。季深察觉到了江吟的颤抖,兴致盎然地低头看去。 既然被识破,江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 即使他现在双腿发软,也只得努力使自己平静。 他缓缓睁开眼睛,同时听见杨木说:够惨,也够解气,我先替林东宴谢谢你。 杨木声线阴冷讥讽,季深眉头不由一皱,他使了个眼色,控制杨木的两个人立刻松开了手。 杨木挣脱控制,一下冲到江吟面前,捏紧拳头,一拳打在江吟的脸上,还朝他啐了口唾沫,骂道:江吟你他妈活该有今天!要不是林先生最近没时间收拾你,你以为自己活得到今天吗? 江吟被打得偏过了头,牙齿咬破了嘴唇,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季深怔愣了片刻,居然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杨木和江吟二人,最后目光停在了江吟脸上,想看看他的反应。 杨木指尖陷入掌心,紧张得额头冒冷汗,她不知道江吟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江吟生活的环境跟他们不一样,这种时候早该懵掉了,估计不会配合自己,如果他不顺着自己的话来说,根本没法在季深手里活过一个小时。 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江吟脑海里嗡嗡直叫,险些晕了过去。 杨木在说什么?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先生视你为学长,尊敬你、信任你,你是怎么对林先生的?杨木语气颤抖起来,却让人分不清害怕和愤怒。 我怎么对他了。江吟脑子发懵,但是此刻他一定不能慌乱。 江吟平静地问出这句话,在如此紧张的环境里,他却显得游刃有余,更增添了杨木话里的真实性。 季深审视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他松开扯住江吟头发的手,江吟垂下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几乎遮住了眼睛。 你自己做了什么没数吗?杨木咬牙切齿地说,仿佛恨不得咬下江吟一块肉来。 江吟闭上眼睛,听着自己平息下来的心跳声。 杨木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想做什么?自己应该怎么配合她? 江吟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只有这个问题异常的清楚。 江吟深吸一口气,说:我喜欢他有错吗?不使一点手段,我能得到他吗? 闻言,杨木和季深同时瞪大了眼睛。 他饶有兴致地拍了拍手,仿佛已经相信了江吟,说:我就说,像林东宴那种人,怎么看也不像会喜欢男人,原来,都是你一厢情愿的? 季深伸出手指,捏起江吟的下颚,逼迫他抬起头来,江吟同时也看清了他的脸。 季深的脸,一半光洁如玉,眼神清亮有神,鼻梁高挺;另一半爬满了蜿蜒的疤痕,像皮肤下爬进了会蠕动的蜈蚣。 江吟登时心头一颤,他强装镇定,没有把视线从这张脸上挪开。 你对林东宴做了什么?季深眯起眼睛打量江吟的脸,随后问道。 杨木见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季深看出什么端倪。 江吟顺着他的动作,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季深,波澜不惊地说:你对自己喜欢的人会做什么,我就对林东宴做了什么。 那可是很卑鄙的事。季深眸色更深了几分。 江吟低笑一声:卑鄙?得到他不就行了。 对视片刻后,季深忽然大笑一声: 有魄力,合我的胃口! 他转身,从旁人手里抢了把短刀过来。 旋即,他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重新低下头,把刀塞进江吟手里。 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面前这个女人,从今以后忘了林东宴,跟着我季深。 他将头伏在江吟耳边,灼热的呼吸洒在江吟的耳垂上:和林东宴一起的滋味,可没有与我在一起的滋味销魂。 冰冷的刀柄贴在掌心,一丝寒气从皮肤传遍四肢百骸。 江吟浑身绷直,拿着刀的那一只手臂控制不住的颤抖。 季深闷笑一声,说: 下不了手?她可是林东宴的女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这章好肥有没有 第49章 失踪 江吟的呼吸犹如被人掐断了一般。 刀刃泛起冷光, 像一根尖锐的针,扎进江吟的眼球。 季深站在他身后,冰凉的手指仿佛是毒蛇的信子,贴着江吟的手臂, 细嗅着他的皮肤。 他覆上江吟握刀的手, 随后紧紧攥住,弯下腰, 将头靠在江吟的耳边, 嘴唇若即若离地摩挲着江吟的耳廓, 低声说:你不是不择手段吗?让你杀了他的女人, 你都做不到? 江吟脸色煞白,身体发出无法控制的颤抖。 杨木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指尖陷入掌心血肉里,刻骨的疼痛让她保持着理智, 没冲上前将季深一枪嘣死。 既然被季深抓住, 杨木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 如果是死在江吟手里, 又能保住江吟的性命,这似乎是再好不过的事。 江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惧怕, 季深像一座平地而起的大山,挡住江吟面前所有的阳光,他从骨子里感到寒冷。 废物!你有胆量就杀了我!杨木冷笑一声,挑起一边唇角,眼神讥讽:你别妄想林先生会和你在一起,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 江吟听不懂她的话, 双眼空洞,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冷不防就靠在了谁的胸膛上。 怕了?季深低眸看着他,完好无损的那只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戏谑,似乎很喜欢看江吟这副倍受煎熬的模样。 他松开握住江吟的手,撩开江吟额前的头发: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她死。 杨木一听,心中登时一沉。 无论如何,江吟是无辜的,她绝对不能让江吟死在这里。 该怎么办? 就在她万分迷茫之际,一道冷兵器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杨木抬起眸子,寻声看去。 短刀已经从江吟手里脱手而去,滚落在季深的脚边。 他被绑住的手仍然颤抖不住,脸色苍白如雪。 不。江吟声音微弱,语气却很坚定。 他一边摇头,一边重复道:不。 杨木后背一凉,下意识去看季深的反应。 季深完整的半张脸上,高深莫测地眯起眼睛,审视着江吟的表情,一时间看不出喜怒。 松绑。 良久,季深移开视线,踹开脚边的短刀,提住江吟的胳膊,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 老大?旁人犹豫不定地喊道。 江吟既然喜欢林东宴喜欢到不择手段,怎么可能让他杀一个林东宴的女人都不敢动手。 季深眉头微皱,那人便不再说话,老老实实解开了绑住江吟的绳子。 杨木见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敢太放松,季深此人心机城府颇深,千万不能小看。 他命人把杨木关起来,随后驾车带江吟离开了这里。 江吟似乎受了刺激,半途中就昏睡了过去。 车内安静,小弟实在耐不住,问道:老大,他都不敢对那女的动手,怎么敢对林东宴做什么? 季深靠在座椅上,光洁的半张脸,眼睫微微垂下,看不清神色,漫不经心地说:他应该没说谎。 为什么?小弟疑惑不已。 他喜欢林东宴是真的,不想杀杨木也是真的。 所以呢? 季深偏过头,看向睡梦中依然将眉头皱紧的江吟:他是个正常人,可以为自己的私心干坏事,但不会因为私心杀人。林东宴是什么人你也了解,他身边的都是疯子,没有一个人会对敌人心慈手软,看得出来江吟和他们不一样,林东宴不会把这种人留在身边。 小弟没听明白,只好似懂非懂地点头。 分卷(37) 反正就是老大真的相信了江吟对林东宴做过什么。 季深冷笑一声:既然林东宴与他的关系水火不容,我就偏要将他留在身边。联系一下飞鸟工作室,要想救杨木的话,今天晚上主动和我视频连线,我有条件跟他们谈。 是。 江吟浑浑噩噩睡过了一路,下车时被身边的人晃醒,入眼便是一张美丑分明的脸。 他烧毁的半张脸过于骇人,导致看到完好的那半张脸,反而多出了一些阴森恐怖的感觉。 江吟瞳孔收缩,瞬间清醒了过来。 季深并不在意自己外貌带给别人的感觉,笑眯眯地看着江吟,伸出一只手拍打着江吟的脸颊,说:走了,今晚带你见见你心心念念的林东宴。 与此同时,江吟在校内失踪一事,已经传进了飞鸟事务所。 闻宵从外面回来,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 林先生呢?闻宵僵着脸,随便抓住一个人问。 刚从警局回来,在办公室里。 闻宵抿紧唇线,大步走向办公室,直接推门而入:林先生,江吟失踪了。 书桌前挺拔的身影僵住了。 他握在手里的钢笔从掌心滑落,清脆一声摔到地面,在地板上拉出一道墨痕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肥来了,今天刚把家搬完,可以更新啦 第50章 敬神 室外吹进一道秋风, 触在皮肤上,像钉入骨髓的长针。 令人心脏发颤。 几乎在刹那间,书桌前的林东宴脸上完全失去血色。 闻宵从未见过这样的林东宴,苍白得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联系季深。他的声音沙哑, 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闻宵听后, 眉头猛地一皱,不赞同地说:现在联系季深, 杨姐怎么办? 这两天, 因为杨木被抓这件事, 事务所和季深一直在暗中周旋, 打着拉扯。林先生一直没有表态,季深自然暂时不会对杨木做什么。 如果现在林先生主动联系季深, 季深认为自己的把柄有了作用,就会把杨木推到更危险的境地。 更何况,别说是杨木,若江吟的失踪也与季深有关, 对江吟来说这也是一件很不利的事。 林先生一听到风声就打算和季深谈条件, 意思不就是可以妥协吗? 闻宵此前真的没有想到, 关于江吟的一点风吹草动, 都能让林东宴方寸大乱。 想到这里,闻宵神情不由沉了下来, 江吟的存在对林先生影响实在太深了。 他只好劝道:如果江吟失踪和他有关系,你这么做只会把江吟逼上死路。林先生,我们不能主动联系他。 被闻宵提醒后,林东宴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浑身如同坠入冰天雪地,后背渗出一片冷汗。他眼眶充血,眼尾发红, 在闻宵的视线中渐渐把头低了下去。 可他放在桌上的手,却紧紧捏成拳头,力气大到手背青筋暴起。 现在的林东宴,在疯狂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闻宵只看了一眼,他便知道,林东宴平静外表下隐藏着什么凶猛的野兽。 数秒钟之后,林东宴合了合眼睛,将眼中深沉的情绪掩藏得一干二净,再睁开时,脸上已然风平浪静。 他不能慌乱。 季深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 这件事一旦除了差错,江吟将性命不保。 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林东宴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笔,头也不抬地说:进。 随着,他对闻宵说:你回东川大学,有任何江吟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话音刚落,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手里抱着文件夹,神情严肃,语气郑重地说:林老师,季深那边来消息了,今晚想和你视频会面谈一谈条件。 闻宵斜着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心里有点不爽。 王辞前不久进入事务所,家室不错,家中几辈都是地方法官,在事务所里,他几乎对除林东宴以外的所有人都视而不见。 林东宴眸光一敛,低头看着面前的资料,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努力握住笔的手指,依旧在轻微的颤抖。 沉默半晌,他缓慢又十分艰难地摇了摇头,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回绝他。 林先生?听到他拒绝,闻宵整个人都呆住了。 季深在这时候联系林先生,几乎可以确定江吟的失踪跟他有关系。 林先生明明心急如焚,为什么要拒绝季深主动抛出的橄榄枝? 王辞似乎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他不在乎林东宴怎么做,只知道服从林东宴的安排,他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老师。 闻宵探究地看着林东宴,忽然觉得心惊肉跳。和季深联系,无疑是确定江吟和杨木安危的好机会,林先生这时候回绝,是为了尽可能的保全江吟两人,在摸不透他态度的时间里,季深不会轻易对他们两人动手。 只要能查到季深如今身在何处,就能把两个人救回来,只是,季深藏匿得太深,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想必林先生这些天不对外表态,就是在为此拖延时间。 可是,这样一直提心吊胆,似乎对林先生太残忍了。 林先生,还是先确定江吟是不是在季深手里闻宵劝说道。 话未说完,已被林东宴斩钉截铁打断:不用。 王辞似笑非笑看了闻宵一眼,说:江吟在不在季深手里,和老师有什么关系吗? 闻宵被他气笑了,一个小屁孩而已,在事务所里目中无人惯了,林先生没时间搭理他,他倒是自顾自地叫上了老师,分明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知道个屁!闻宵骂道,他可是见识过林东宴为了江吟差点开枪杀人的画面! 除非亲眼所见,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王辞不以为意,转过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被抓也是他自己没本事,和事务所、和林老师都没有关系。 傻逼。闻宵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 林东宴对他们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面前的资料,眼神浓郁阴沉。 出去吧。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林东宴才把头抬起来,他握着笔杆,手指的力度几乎能把钢笔捏断,那双瞳孔像黑墨一般,仿佛是深邃的黑洞,要把人吸食进去。 季深 这种刻骨的恨意,他第一次体会。 * 江吟被带进一间隐蔽的别墅里。 季深让人带他去洗漱,等他收拾完回到客厅时,看到季深低头在看一份报纸。 从江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完好的半张侧脸。 他眉眼好看,却有种天生自带的攻击力,此时安静地垂下,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认真地查阅着,从这个角度看,似乎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一时之间,江吟没办法把他和丧尽天良的毒.贩联系到一起。 兴许是听见了动静,季深抬头向他看来,露出另一侧狰狞的面孔。 他手里的报纸渐渐垂下,保持着坐姿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吟,数秒钟之后,他突然咧开嘴角,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 林东宴这种人从来都不懂情趣,你不比杨木那女人好玩多了? 在生活中,江吟很少听别人说这么粗俗的话,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眼神接触到季深的脸,即使看过很多次、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江吟心里依然不适应,微微偏开头,目光也从季深的脸上偏移。 季深仿佛察觉到他的退避,脸上笑容僵住片刻。 他黑眸微眯,透漏出些许威胁,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向江吟示意:过来。 江吟敛起眉眼,脚步僵了一瞬,尽管心中害怕,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的身体刚刚接触到沙发,季深脸色顿时一变,眼中温度褪得一干二净,更是直接拽起江吟的头发,狠狠往自己眼前凑,从烧毁的半张脸正对着江吟的眼睛,眼皮和脸颊连在一起的皮肤遮住了大半张眼睛,像一张凹凸不平的纸上硬生生掏出一个洞来。 怕?恶心? 季深冷笑一声,吐出气息几乎洒在江吟脸上。 江吟被扯得头发生疼,不得不仰面,直视着季深的脸。 那张脸根本不能用脸来形容,只看一眼就让人后背发凉。 你以为林东宴是个好人?这都他妈是他干得好事!他发狠地甩开江吟,江吟心中松了口气,整个人被扔在了沙发里。 江吟深吸了一口气,缓过神来,他回头看了季深一眼,季深脸色阴沉,眼底有着明晃晃的憎恨。 你们以为林东宴是个什么东西?他女人被老子抓了这么多天,老子一抬手就能要她的命,林东宴呢?直到现在,都不肯跟老子谈条件,他就是个孬种,自私自利,永远高高在上看着别人,老子偏不信,偏要把他踩进地里,让他这辈子抬不起头来! 他越来越癫狂的情绪,让江吟身体往后缩了一些。 眼下,江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虽然看样子,季深暂时不会对他和杨木出手,可是,他们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季深话音落下,立刻抓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联系林东宴,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和他聊一聊,他若不愿意,我就剁下杨木一只手,拿去喂狗。 不知电话那边回复了什么,季深旋即挂断了电话。 江吟听后,脸色却白了许多。 他心中一紧,不安地问:他不同意? 季深冷笑道:由不得的他不同意。我会让人把消息送给报社,到时候全市都知道杨木在我手里,他不愿意和我谈,我就逼他和我谈,他如果不顾杨木的死活,一意孤行,想必,从今以后在江城他也混到头了。 江吟僵着脸问: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季深笑了笑:你对林东宴做了那些事,恐怕他早已对你恨之入骨,我把你留在身边,岂不是让他恨上加恨? 你要带我见林东宴?江吟心中微动。 当然了。 消息传给了飞鸟事务所,可季深迟迟没有收到回应。 就是这一点,季深恨他恨得牙痒痒,林东宴把心思藏得太深,他不使出点特殊手段,根本对林东宴造成不了影响。 于是,季深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江城一家有名的报社。 不到几个小时,就传得人尽皆知。 与此同时,飞鸟事务所中。 闻宵着急地在办公室外踱步,他故意加重脚步声,在紧张严肃的事务所里,更加惹得人心烦。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闻宵实在没想到,林东宴还能沉得住气。 正在疯狂踱步时,王辞抱着文件从另一边走过来。 他瞥了闻宵一眼,什么都没说,越过他,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 王辞推开门,闻宵趁机会跟在他身后溜了进去 老师,季深给媒体放出消息,说您在一个小时内不联系他,他就剁下杨木的一只手。 林东宴背对着两人坐在落地窗前。 窗外霞光像火一样在天边燃烧,办公室里一盏灯都没有开。 林东宴呆呆地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一个玉佩似的东西。 闻宵眼力好,他记得那是林先生的妈妈送给他的一枚祈福玉佩。 林东宴对法律深信不疑,从来都是个无神论者,这枚玉佩他大概随手就丢在了哪个抽屉里,根本从来没有注意过。 可是,现在。 他将玉佩拿在手心,微微垂下头,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偷偷在向玉佩许愿。 闻宵心头被狠狠一撞。 撞得他心神晃荡。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从小心坚持初心、一个从小就是无神论者的林东宴,迷茫无助到,向他从来不认可的神祈求平安? 听到王辞的话,林东宴脸部紧绷的线条终于松懈了下来。 准备一下,十分钟之后视频会面。 林东宴背对着两人说。 他捏紧手里的玉佩,身体像泄了气一般,垂下背脊来。 闻宵突然有种感觉,林先生一直在等这一刻。 他在赌季深沉不住气,赌季深会想办法逼林先生和他会面。 只有当他把林先生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林先生和他坐在一起谈条件,才会显得一点都不在乎江吟和杨木的死活,季深也不会用两人为把柄,以此要挟林东宴。 而且,林先生现在答应会面,在季深看来只会是林先生为了自己声誉不受影响,和江吟两人的死活并无关系。 尽管如此,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能确保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所以,林先生还是将希望寄托在神身上。 即使,是他从来不信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晚安呀 第51章 窃听 飞鸟事务所中, 众人屏息凝神。 每当有人路过那间关着门的办公室,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闻宵站在林东宴右手边,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态。 在两人面前,是一个连接电脑的巨大显示屏, 上面有一行白色小字正在请求视频连线 林东宴脸色沉着, 幽深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 终于,在叮的一声后, 对方接受了连线。 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四面白墙的房间, 房间中央摆着一架蓝色沙发, 但并没有看到人。 林东宴眸光一沉, 薄唇抿起。 我没时间和你玩捉迷藏。林东宴冷冷道。 视频里传来一个男人的闷笑,画面中, 一个穿着懒散浴袍的男人从左边坐进了沙发里。 他半张脸伤痕遍布,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分卷(38) 林先生多虑了,只是你来得不是时候,我正有事在忙。 季深斜靠进沙发里, 伸出一只腿, 支在沙发上, 浴袍顺势滑到腿根, 虽看不见隐秘部位,但大概看得出来, 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至于他在忙什么事,一目了然。 林东宴淡淡垂下眸子,语气不咸不淡:多珍惜活着的日子。 季深不怒反笑,一只手拖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我正想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你应该认识吧。 说完, 他朝镜头外招手,一道身影便迈着迟缓的脚步走进了镜头。 看到他的一瞬间,林东宴瞳孔猛缩,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视频里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吟。 江吟脸色发白,低着头走向季深,脚步非常缓慢。 当他走近时,季深不耐烦地拉他一把,江吟整个人跌进了沙发里。 找死?季深靠在他耳边低声说。 江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画面里,林东宴安静坐在书桌前,眼神在江吟身上停顿了一瞬,眸光仿佛跳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 看到江吟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两三秒之后淡淡移开视线。 嗯,认识。林东宴波澜不惊地说。 季深一只手扣在江吟腰间,不得不说,林东宴定力不错,即使面对卑鄙的江吟,也能面不改色,不露出一丝破绽。 季深靠在江吟的后颈上,用舌头舔了下他的脖子,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江吟,没什么想对他说? 江吟强忍住恶心,没有将季深推开。 眼下情况危机,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得找个机会提示林东宴。 江吟看着视频里无动于衷的林东宴,朝季深点了点头,随后对林东宴说:对你做的那些事,即使你恨我我也不会后悔。只不过,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和你有瓜葛,毕竟季深比你有趣多了。 说出这番话,江吟其实十分紧张。 他目光钉在林东宴脸上,生怕错过一点情绪,他怕林东宴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更怕林东宴会把这番话当真。 可是,就算听完他的话,林东宴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情绪。 倒是他身边的闻宵,先是诧异地睁大眼睛,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江吟话里有话。 恨?闻宵冷笑一声,眼里充满鄙夷:就凭你也配被林先生记挂在心上? 他睁大眼睛,凶相毕露:但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枪送你去见阎王! 即使闻宵这么说,林东宴依旧反应平淡。 他漠不关心地看向别处,片刻后,说:你是死是活、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 说到这里,林东宴停顿下来,眼神逐渐变得狠厉,语气阴沉:只是希望你身边的男人能好好保护你,别让你落到我手里。 说实在的,和林东宴僵持这么些时日,季深从未从林东宴身上看出什么波动,可以说,现在林东宴的态度让他非常满意。 他轻轻捏了下江吟的后颈,示意自己非常满意他的表现。 江吟听到林东宴的话,看到画面里林东宴陌生无比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季深靠进沙发里,眼神惬意,手指挑起江吟后脑的一缕头发,哂笑道:请你把心放肚子里面去,这么可爱的玩具,我可不会轻易拱手送人。 闻言,林东宴垂下眼帘,嘴角上扬一抹弧度,脸上却丝毫不见笑意,反倒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异感。 数秒钟之后,林东宴抬起眸子,眸光落在季深的那只手上,随后平淡挪开,说:别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季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江吟说:既然林先生不想看到你,就先回房间等我吧。 江吟神色一僵,下意识抬头看向林东宴,后者仿佛没有听见,视线没有一刻落在江吟身上。 闻宵此刻站在林东宴身后,可以清晰地看见,林东宴放在桌下的手,已经将一只钢笔捏得变形,折断的钢笔翘起锋利的铁皮,狠狠扎进林东宴血肉里,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地面。 可林东宴就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脸上不曾出现片刻动摇。 江吟从画面中离开,林东宴眸光闪动,却很快低下头,将眼中情绪藏起。 闻宵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一颗心逐步下沉。 他不得不相信,如果季深此时就在林先生面前,林先生一定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你想跟我谈什么。林东宴放松上身,靠在座椅上。 见他面对自己时如此放松,季深脸色冷了下来。 他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却坐直了身体,说:做个交易,你放我离开江城,我就放了杨木。 林东宴眼里有些讥讽:以为离开江城,我就抓不住你? 季深气笑了:林东宴,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或许是你太小看我。林东宴淡淡道。 你想离开江城,不是不可以,将杨木和江吟全部送回我手里。林东宴道。 季深咧开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杨木还给你可以,江吟可不能。他要是落到你手里,不知道要受什么苦,不过 季深眯起眸子,看上去很惬意:你要是求我的话,我会考虑。 本是想刻意羞辱林东宴,毕竟高高在上的林东宴,怎么会出口求人呢。 林东宴眼神下滑,目光落向别处,唇瓣微动,呢喃道:如果我求你,就把他给我吗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季深一手托起下巴,好整以暇地问。 那女人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用她做筹码,我应该不会亏吧? 见林东宴有些发怔,闻宵提醒道:林先生? 林东宴抿了抿唇,说:让我考虑一下。 闻言,季深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头:可以。 说实话,他抓了杨木的这么多天里,林东宴没有表明任何态度,正因如此他没有立刻对杨木动手,比起报复林东宴,现在他更在乎自己的安危,要先扳倒林东宴首先要让自己安全。 既然林东宴愿意考虑,证明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三个小时之后给你答复。 季深不由分说道:一个小时。 他可没有太多的耐心。 一个小时之后,得不到你的答复,我就一件一件把那女人的内脏给你送过来。季深闷笑道,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声音。 林东宴没有说话,朝闻宵做了个手势,后者便上前切断了视频连线。 林先生! 切断视频后,闻宵立刻凑上来查看林东宴手上的伤势。 林东宴松开钢笔,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他青白着脸,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把杜麟的妻女带过来。林东宴抽开一张纸,堵住鲜血直流的伤口。 闻宵眉头紧皱,劝说道:先让医生看看伤口,千万别感染了。 不用。林东宴冷声拒绝,他没有时间,一刻都不能等一下。 只要一想到江吟留在那个人身边,时刻有着性命危险,他就恨不得一刀杀了季深。 什么顾虑、什么法律,他现在一点都不在乎。 闻宵自知劝不动林东宴,只好立在一旁说:林先生,杜麟跟在季深身边这么多年,恐怕不会轻易背叛,说出季深的藏匿之处。 林东宴擦拭着手掌的鲜血,脸上阴云密布。 他不会连一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数分钟之后,闻宵带着杜麟的妻女去了江城派出所,林东宴则留在事务所,处理手伤。 不多时,闻宵打了电话进来。 林先生,您猜得果然没错。杜麟的确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但季深也非常警惕,并没有把自己的藏身之处告诉任何人。 此时,闻宵正在赶往事务所的车上。 但是,杜麟在季深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器,我现在带他的妻女回家拿仪器。 嗯。林东宴应了一声。 等闻宵从外面回来,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闻宵带着窃听仪器进入办公室,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林东宴:这件事需不需要告诉警察? 不需要。 这件事,他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于是林东宴再次接通和季深的视频连线,答应了季深的条件。 两人相约,明日将城里所有警察的注意力吸引到杨木身上,季深则自己想办法趁机离开。 结束视频通话后,闻宵打开了窃听仪器。 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电流声。 林东宴侧耳细听,电流声逐渐减缓,仿佛接收到了周围的信息,渐渐地听到了一些其他声音。 不敢动手吗? 仪器里,传来了季深似笑非笑的声音。 不紧接着,响起了江吟虚弱的声音。 以后你就得跟着我,只有我能在林东宴手里保护你,你以为,以后这些事还会少吗? 季深一把卡住江吟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江吟呼吸困难,脸部逐渐充血,手里的刀也掉了下去。 捡起来! 季深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上,他一手按住江吟的脖子,刀尖距离江吟的脸,只有几公分而已。 江吟脸色煞白,艰难地摇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 不!我不!我要回去!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 季深冷笑一声,慢慢俯下身,贴着他后背,靠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杀一个人而已,以后,你要做的事可不止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还有点卡文 ,挺难的啊 第52章 忠诚 季深语气愈发狠厉, 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别娘们唧唧。他一把拽起江吟的头发,让江吟不得不仰起头,直面他令人灵魂发颤的脸。 你给我记住,我要的是一条听我的话、会咬人的狗! 季深那双眼睛像毒蛇一般, 江吟看着他, 头皮都在发麻,仿佛这不是人,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他强硬地把刀塞进江吟本该握着画笔的手里, 然后捏着江吟的下巴, 逼迫他抬起头, 看向不远处被吊在半空奄奄一息的男人。 季深俯在他耳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令人发怵的笑声:你看,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那个男人早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他们用硫酸泼男人的身体、将硫酸灌进他的喉咙里,用刀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他们用尽各种方法,无所不用其极地伤害男人, 而江吟被季深胁迫着, 从头看到了尾。 那些残忍的画面、男人痛苦的哀嚎声, 都不停折磨着江吟,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多么希望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在男人仅剩一口气的时候, 他甚至想让江吟去结束男人的性命。 男人的惨叫声依旧在他耳边回响,江吟从没听见过那么凄惨的声音。 杀了他。季深握紧他的手,裹住他的腰身,几乎一步一步拖着他往前走。 不江吟艰难地反抗着,可四肢早已失去了力气,只能任由季深拖拽着往前走。 在折磨男人的过程中, 江吟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知道,求救没有用,没有其他人会听到。 可是,他真的好想有个人来帮帮他。 林东宴林东宴 救救他好吗 朦胧间,他好像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季深停住了动作。 什么事?他问旁人。 一个人喘着粗气跑到季深面前,语气凝重道:老大,林东宴要和您通话。 现在?季深拧起眉道。 对,现在。 季深沉思起来,松开了裹挟江吟的手。 江吟劫后余生,身体却因脱力慢慢滑落到地上。 他蜷缩着身体,鼻尖全是浓重的血腥味,眼泪从眼角滚落,与地上的血渍融合。 季深让人把江吟送回了房间,自己又离开了。 江吟很想见见林东宴,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他不能这样出现在林东宴面前。 季深接通了林东宴的电话。 那边沉默了许久,哑着嗓子说:不用等到明天了。 季深一愣:你什么意思? 林东宴不愿多解释:一个小时之后,我放你离开江城,条件是我要在果庄加油站见江吟一面。 为什么?季深下意识地问。 闻言,季深陷入短暂的无言中。 能尽早离开江城自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可是,林东宴临时变卦,他不得不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季深思索的片刻,脸色沉着,数秒后,他发问:为什么? 别多问。林东宴直接驳回了他的问题。 季深眸子轻眯,没再追问这个问题,大抵是可以理解林东宴的心情。 他又问:为什么要在果庄加油站? 果庄是江城比较偏僻的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条老路,可以离开江城,只是因为近几十年果庄的人都搬走了,也很少有人路过,加油站恐怕废弃很多年了。 林东宴为什么要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见江吟? 只不过,从果庄离开江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好啊,可以。季深不知想起了什么,挑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好,他有一份大礼想送给林东宴呢。 分卷(39) 挂断电话后,旁人犹豫地问:那我们还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季深摇了摇头,眼神邪肆:不了。既然他想见江吟,我就偏不让他见。 旁人面露不解:老大,你的意思是? 自然要给他一个大惊喜了。 哦。旁人似懂非懂应道。 江吟怎么样了? 昏睡过去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站了十几个穿着各异的人。 听着窃听器里时而传来的对话声,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闻宵直接骂道:这狗杂.种根本就不守信用! 王辞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轻蔑地看了闻宵一眼,说: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那种人的话。 闻宵早已对他的傲慢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朝王辞扑了过去:你他妈说谁是傻子? 他在半途中被一个人拦住:闻哥,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辞不慌不忙地往旁边退开,对林东宴说:林老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见江吟。他死便死了,我们能将杨木救回来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要因为他,把自己推到一个更危险的地步? 从窃听器里传来的对话,大致意思是季深没打算把江吟送到果庄加油站,而是把他和杨木调换,用江吟去吸引警察的视线,反而把杨木带到加油站。 季深打算在杨木身上安装小型定时炸.弹,如果炸弹在废弃加油站引爆,势必会造成更大的爆.炸,届时,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季深很明显是想借这个机会,将林东宴置于死地。 而当警察发现自己追的是最无关紧要的江吟,就会放弃追捕,江吟安然无恙地回归原来的生活,兴许还会和季深一起离开江城。 书桌前,男人靠在座椅上,身体隐匿在阴影中,些许光芒洒在他眉骨的伤疤上,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阴沉危险。 死便死了? 鸦雀无声的办公室里,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 林老师,难道不是王辞说着说着,突然没有了声音。 他看见男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掌心的玉佩。 那仿佛,是又一次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从来不信的神佛身上。 这一刻,他好像是一个信徒。 他别无所求,只求江吟平安无事,只求江吟可以回到平静的生活中,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即便是这辈子再也不能见到江吟,即便是让他去死,即便是让他违背心中坚定不移的法律。 死便死了? 林东宴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说:我可以拿一切去换他平安无事。不论是要我的性命,还是要你们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王辞: 一个小时之后,我要你们豁出性命保护江吟和杨木,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可以立刻离开事务所。 听他说完一番话,王辞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是! 明白! 办公室里,接二连三发出了响应声。 从进入事务所的时候,林先生就提醒过他们,这份工作是需要他们付出所有热情和生命的。同样,他们的家人也会在林先生和他背后的林家庇佑下,一生安然无恙、不愁吃穿的度过。 王辞站在众人之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敬畏林东宴,把林东宴当做自己人生的标杆,他之所有学习法律,仅仅是因为林东宴对法律的忠诚。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让林东宴热爱到这种地步。 所以王辞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眼里除了法律没有任何东西。 就算牺牲无辜的人的性命,只要最后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也在所不惜。 直到听到林东宴的话,王辞才觉得自己错了。 林东宴的确和自己一样,他们忠于法律的基础,都是建立在别人身上的。 王辞是建立在林东宴身上; 而林东宴,似乎是建立在江吟身上的。 闻宵见他失魂落魄,恍如一瞬间傻了,不由得哂笑道:我都说了,你知道个屁。还有,别老师老师地叫,听起来怪恶心的。 说完,他没继续搭理王辞,转身对其他人说:兄弟们,快去准备准备,接下来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杨姐怎么办啊? 闻宵冷笑一声:你杨姐可以在几秒钟之内组好一个窃听器,还怕拆不了一个炸.弹吗?那东西可比窃听器简单粗暴多了。 由于时间紧迫,事务所众人即刻出发。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去追江吟,一路去追季深和杨木。 同时也把消息泄露给了警方,大批警力也朝江吟追了过去。 车内,林东宴闭眼假寐,手里摩挲着玉佩,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闻宵憋了一路,实在忍不住问道:林先生,你不先去追江吟,确认他的安全吗? 林东宴果然没有睡,闻言后摇了摇头:季深见不到我,不会放人。 你就这么确定,季深会亲自带杨木在果庄等你?闻宵实在不解。 他想亲眼看着我死。 车辆逐渐驶出热闹非凡的市区,窗外风景如同走马灯一般掠过。 一路上,大家沉默无言,直到车在一处地方停下。 林先生,到了。闻宵提醒道。 嗯。林东宴应了一声。 旋即,他把玉佩揣进怀里,解开了安全带。 时值傍晚,在荒凉的大地上,夜风徐徐地吹。 废弃的加油站已经枯草遍布,风一吹动,便发出鬼魅呼啸一般的声音。 在草地上,明显有数道轮胎行过的痕迹。 林东宴走下车,头顶有一束昏黄的光线,把周围勉强照亮。 相隔七十米远的地方,停着几辆越野车。 当林东宴出现的时候,其中一辆车走下来一个人,正是季深。 好久不见。 季深靠在车门边,满脸笑容地看着林东宴。 林东宴只是冷冷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季深也不在意,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些,随后指了指副驾驶,说:不是想见江吟吗,他就在这里。 与此同时,副驾驶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在不太明朗的光线中,可以看到一个和江吟轮廓很像的人正坐在副驾驶。 你想做什么呢?季深饶有兴致地问。 林东宴只是看了一眼,就偏开头,朝闻宵做了手势。 闻宵收到命令,拔.出了腰间的枪。 他扣动扳机,对着副驾驶开了一枪。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第53章 虫子 枪声在空旷的加油站里响起。 包括季深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的眼睛。 你疯了?这里是加油站!你想死别牵连我。季深不可思议地说。 这颗飞出去的子弹, 准确地擦过那人的脸颊,嵌入另一侧的车窗里。 林东宴道:在收到杨木安全的消息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他说得掷地有声,没人会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季深听后不怒反笑, 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点了点头说:这样啊,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她很安全。 只见林东宴将眉头一皱, 抿起了薄唇。 这么一点微乎其微的反应, 却让季深很是满意。 他转身向同行车辆使了眼色, 其中一辆的车门便缓缓打开。 一个被绑住双手的女人, 从车上被人推了出来。 她带着黑色眼罩,嘴也被胶带封住, 即便如次,在他人推搡的过程中,她依然在奋力地挣扎。 看到林东宴脸上出现的片刻惊讶,季深满意地笑了:既然她是你这么重要的人, 自然要由我亲自把她还给你。 杨姐! 看到杨木被人推下车, 闻宵不禁心中一紧。 杨木落到季深手里, 一定没少受过折磨。 她手臂和大腿上几乎全是青乌的伤痕, 季深这狗比,对一个女人都毫不留情。 季深做了个手势, 押住杨木的人就撕开了封住她嘴的胶带。 杨木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猜测林东宴所在位置,对着他们用嘶哑的声音大吼:江吟不在这里,林先生您别被这混蛋骗了。 季深冷冷一笑,抬起一脚踹在杨木腿弯处,杨木吃力地哼了一声, 双腿失去力气一下栽倒地上。 草你大爷的,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闻宵急眼了,一推□□,将子弹上膛,径直指着季深。 闻宵。 林东宴凝眉看了他一眼,闻宵虽然气不过,却还是老实地放下了枪。 随后,林东宴打量着杨木身上的伤痕,目光沉得像水一样。 季深则堆起满脸笑容说:不好意思,这两天没照顾好弟媳。你看,我多照顾你的情绪,知道你担心弟媳,对江吟恨之入骨,我就不把江吟带到你面前给你添堵了。 林东宴抬起眸子,静静看着他,那双黑眸像隐匿在黑暗的匕首,泛着幽然的冷光。 你出尔反尔? 季深不以为然道:我可是为你着想呢,不先谢谢我吗? 林东宴寒着脸,没有应答。 他目光犀利地在杨木身上游走,最终停在了杨木左袖上一个细小的凸起。 松开她。林东宴道。 季深耸了耸肩膀,让旁人松开了杨木。 就你他妈用鞭子抽我? 杨木得到自由第一件事,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下眼罩,揪住旁人的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她灵活地压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右手捏成拳头,一拳一拳朝男人太阳穴砸。 你找死?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想用胳膊挡住杨木的拳头,奈何杨木太灵活,他根本挡住,只好一把抓住杨木左袖的位置,眼里威胁意味十足。 果不其然,杨木动作顿了下来。 但杨木仍然心有不甘,又狠狠往那人下腹砸了一拳,才从他身上站起来。 事务所众人见她依然可以生龙活虎的和人干架,多日来悬起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季深犀利如刀的视线停在杨木的身上。 他没少在这女人身上下功夫,可是不论受到什么威胁,她都没有丝毫要背叛林东宴的意思。 季深想不明白,林东宴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忠心耿耿? 就连江吟也是这样,明明是个胆小得要命的老师,却可以因为喜欢林东宴而不择手段。 他神情逐渐变得阴鸷,若不是留在江城对自己十分不利,季深绝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至少,也要送一份大礼给林东宴才行。 于是,季深对手下说:放人。 他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坐进车里,车辆在杨木背后缓缓行驶起来。 杨木慢慢走向林东宴,右手扶上自己的左臂,眼神与林东宴交汇。 她左臂上是微型炸.弹,但爆.炸的威力非常强大,足以引爆整个加油站,当杨木与季深车辆的距离超过三十米,炸.弹就会自动引爆。 十、九、八、七 眼睁睁看着季深离开加油站,闻宵众人不禁悬起了一颗心。 杨姐小心! 林先生我们先退出加油站吧。 如果杨木身上真有炸.弹并在加油站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东宴和杨木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显得十分镇定。 杨木看着林东宴,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仿佛,他认定了,炸.弹不会在加油站爆.炸。 这是他对自己手下最纯粹的信任,他相信杨木能拆除炸.弹。 杨木意识到了这一点,鼻尖突然泛酸。 六、五、四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引爆时间。 三、二、一! 就是现在! 杨木猛地卸下自己的左臂,钻心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关。 微型炸.弹被镶嵌在她的皮肉里,因骨头脱臼皮肤变得松弛下来,杨木狠心将炸.弹□□,转头看到季深的车辆,怒骂一声,运起全身力气将炸弹扔了过去。 草你妈的!想跑? 黑色小型炸.弹在半空划过一道痕迹。 此时,季深的车已经驶离加油站。 只听见一声怒吼,众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谁知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便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巨响在上方响起,巨大的气浪将车辆掀翻,爆.炸声在耳边接二连三传来,眼前出现了一片火海。 怎么可能?! 季深难以置信地吼道。 他的身体随着车辆旋转,重重地掀翻在地上,重创下安全气囊弹了出来,他虽受了重创,但理智尚存。 可这时,一条火舌正在飞速席卷而来,无数惨叫声冲击着他的耳膜。 加油站内,众人没有受到余浪的影响。 闻宵快速上前接住杨木脱力的身体:杨姐? 江吟呢?江吟在哪里?快去救江吟!杨木脸色苍白至极,脸上细细密密布满了冷汗。 闻宵不禁皱起眉头,安慰道:江吟没事,他很安全。 杨木却不听,仍然是摇头,眼角挂着泪水,用微小的力气推搡着闻宵,哽咽道:不他的车上安装了炸.弹,引爆器就在季深手里! 什么?!闻宵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东宴,林东宴僵在了原地,整个人苍白得不像话,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了一般。 看着这样的林东宴,闻宵头皮都在发麻。 林先生你先去找江吟 他的话像是提醒到了林东宴。 林东宴空洞的视线渐渐朝他看了过来,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此之前镇定自若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分卷(40) 这样的神情,闻宵从未在他身上感觉到过。 咳找江吟?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沙哑至极的声音。 众人寻声看去,季深大半个身子鲜血淋漓,鲜红的血液从他被烧毁的伤痕处蜿蜒地流下。 他脸上充满了阴狠,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讥讽地勾出一抹冷笑,血肉模糊的右手缓缓将一个黑色遥控器举起来。 他喉咙里像堵着一块海绵,声音极其难听:你这么恨江吟?这种时候还要去找他? 见他按住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林东宴眼睛像被针扎了一般,一股凉气冲进了血管,堵住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不敢。 林东宴啊林东宴,你手里的人对自己真狠。季深瞥了一眼晕倒在闻宵怀里的杨木,嗤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今天无论如何都出不了江城。你刻意配合我,把警察引到其他地方是为什么? 林东宴一颗心都悬在他手里小小的遥控器上,听到此话,只是哑着声音说:我让你走。 季深笑得像一个恶鬼,继续说:让我来猜猜?你不仅是想让我进监狱、被判死刑,那样花费的时间太长,今天,你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对不对? 我放你走,从今以后,我不会和你作对。林东宴唇齿颤抖着,像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将他牢牢拴住。 季深瞳孔放大了些,对林东宴的话感到极为不可思议,几秒钟之后,他反应了过来。 我真傻我他妈真是个傻逼,居然相信了江吟的话?季深突地仰头大笑起来,江吟江吟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江吟,就让自己功败垂成! 难怪 难怪 林东宴,我真佩服你。季深笑得脸部肌肉都僵硬。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荡然无存。 想见江吟是吗?季深低下头,露出一抹阴森的神色:反正我也活不过今天,就拉他垫背算了! 他发狠地按下按钮,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不! 他碰到按钮的指尖顿住了,怔怔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林东宴。 林东宴目呲尽裂,脸上两道清泪正缓缓淌过脸颊。 我求你,别伤害他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绝望和懊悔。 季深打量着林东宴的表情,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惊讶地问:求我?那你跪下来试试,说不定我就一心软 林先生!闻宵难以置信地大吼道。 季深的声音也僵住了。 他看到,林东宴低下头,慢慢屈下膝盖。 林东宴挺拔的背脊逐渐弯了下去,像个失去生气的娃娃。 眼下的他,是一本撕毁的法典。 他最憧憬的那些字眼,被林东宴自己撕得支离破碎。 王辞坐在车里,静静看着这一幕。 最终,他没有离开事务所。 他执拗地想知道,林东宴是不是真的能为江吟牺牲性命。 可事实证明,林东宴愿意为江吟付出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拿着手机,脸色阴沉。 就在十分钟前,媒体发出了一条新闻。 江吟跳车了。 他从车上滚下来,浑身伤痕累累。 警察拨打120,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时,他死死抓住警察的衣服,眼泪和血迹混在一起,眼睛明明都睁不开了,却用最后一丝力气告诉警察: 林东宴不能去果庄他会死的快去救救他求你们 王辞攥紧手机,推开了车门。 不用了。他冷冷看着林东宴。 因他的出现,林东宴动作顿了下来。 江吟已经被送进市二医院了。 林东宴涣散的眸光颤动了一下。 王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步冲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我没骗你,但他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季深听后却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 闻宵也反应了过来,他把杨木交给旁人,把怔愣的林东宴拖回来,说: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会拿这种事骗你。林先生,你先去市二医院找他,这里我们处理。 林东宴垂下眼帘,似乎也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停在闻宵别在腰间的枪上。 数秒后,林东宴把枪拔了出来,将枪上膛,一步一步,朝季深走了过去。 来啊!来杀了我! 季深失去了筹码,眼中满是血丝,有不甘、有愤怒,却独独没有对于死亡的畏惧。 枪口终是抵上了他的额头。 面对生死一线,季深却粲然一笑: 杀了我,再成为我。 林东宴扣动扳机,眼神冷得让人发怵:杀死一条肮脏的虫子,每个人都可以做到。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 子弹穿破了头颅。 作者有话要说:  屠龙勇士终成恶龙,但屠虫不会 第54章 完结篇.一 鲜血飞溅, 血雾朦胧。 站在后方的闻宵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看着季深残破的身体轰然倒下。 刺眼的血迹溅到林东宴平静的脸上,林东宴一眼都没施舍给倒在脚边的尸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熊熊火光, 冷冷道:把他扔进去。 仿佛林东宴又变成了那本冰冷的法典。 只是, 沾了些绚丽的血迹。 是。闻宵垂首应道。 林东宴扔下□□,驾车扬长而去。 汽车驶过马路, 一路疾驰, 扬起满地尘沙。 市二医院候诊室大门外, 众人从救护车上抬下一个担架, 上面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 快!病人被炸伤了,快送去急诊室! 让一让, 让一让! 拥堵的大厅一时间没有腾出一个通道,医生在旁边急得大吼:人命关天你们先让开!晚一点病人的命就没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浑身狼狈的男人跑了进来。 他一眼瞥到担架上的男人,又听说是被炸伤, 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眼眶霎时一红, 抬步便追了上去。 医生、医生, 我是他朋友, 他现在怎么样了?男人紧跟在医生后面,脸上没有一点镇定可言, 不需细听就能察觉他声音里的忐忑不安。 请止步,我们会尽力手术保住病人的性命。 急救室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将所有喧嚣关在了门外。 男人在原地僵了很久,胸膛气息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江吟不能有事他一定不能有事。 如果自己没有认识过江吟就好了,如果自己忍住就好了,如果只是想当初那样, 偷偷藏在黑暗里就好了 这样就没有人会伤害江吟。 他把法律作为武器,去保护那些平凡的人,结果,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江吟 林东宴低喊着这个名字,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逐渐跪在了地上。 江吟对不起 他弯下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板,以拳锤地,声音哽咽:我错了我错了 如果将错就错多好,江吟就可以和喜欢的沈雪言在一起,就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自己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把江吟拉进危险中来? 可是,此刻,除了懊悔和祈祷,林东宴什么都做不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玉佩来。 他两手交握,把玉佩放在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林东宴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神,以前他觉得没有,可是,现在他希望有。 他希望神能听到他的祈祷,他可以用一切作为交换,让江吟平安无事。 呜哥哥会不会死? 耳边突然传来了孩子哽咽的哭声。 林东宴耸动的肩膀停止下来,他轻轻抬头,看到一对母子正朝他走过来。 妇人脸上挂着泪,牵着身边七八岁大孩子。 孩子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声泪俱下:我不要哥哥死 妇人抱着孩子坐在一边,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急诊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问道:哪位是徐长乐的家属? 妇人放下孩子紧张地走上前:我、我是。 护士点了点头,说:病人情况不算好,但可以勉强保住性命,但后续治疗的费用很高。而且,病人现在有面临截肢的危险。 妇人如遭晴天霹雳,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却摇头说:没关系,求你们救救长乐,我一定想办法借到钱,求你们一定要救救长乐。 孩子看着母亲哭了,也哭得更厉害了。 可他不敢哭得太大声,在一旁小声啜泣,悄悄抬起头,希望透过急诊室的门缝,看看里面的哥哥是否平安。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把一个莹白的玉佩放在他的掌心。 孩子迷茫地抬起头,却被那人一掌盖在头顶下。 那只手微微用力,将孩子的头按了下去,在他头顶低声说:把它卖了,给哥哥治病。 他懵懂地看着掌心里的玉佩,却知道这个东西是可以给哥哥换钱治病的。 等孩子回过神来时,只看到一个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病房外,一人推门而入。 江吟靠坐在床头,闻声转头看去。 江吟。林东宴推开门,手紧紧攥着把手,用眼神在确认他的安危,却迟迟没有勇气抬脚迈进病房。 看到他,江吟怔了怔,旋即瞳孔放大,坐直了身体:林东宴? 林东宴西装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子,身上和鬓角都还有着血迹,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也不知道受伤没有。 见他迟迟不肯过来,江吟有些着急,他一边要去拔手上的针管,一边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你别动!林东宴看到他的动作,顿时觉得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赶紧出声制止。 江吟拧着眉头,朝他招了招手,说:那你过来,让我看看。 似乎是得到了江吟的允许,林东宴才抬腿迈进来病房。 他快步走到江吟病床前,眼神不停在江吟身上游动,语气也紧张了一些:你哪里受伤了? 江吟摇了摇头,拉着他坐到床边:我只是皮外伤,倒是你。 我没事。林东宴抿着唇低下头,神情难掩自责:对不起。 江吟愣了一瞬,在他的记忆里,这段时间林东宴总是在跟他说对不起,可江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他道歉。 他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江吟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轻轻靠进他怀里,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身,希望可以用这个动作缓解他心中的不安。 杨木怎么样了?他柔声问。 林东宴抬起手想将他抱住,可不知为何动作又僵了下来。 她没事了。林东宴说。 这一刻,林东宴突然没了勇气。 他没有留在江吟身边、靠近江吟的勇气。 因为他无法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那季深呢? 提前这个名字,江吟脸上露出一些恐惧。 林东宴下巴抵着他的肩头,眸光下沉,说: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听到这话,江吟没来得及思考深层意义,只是觉得自己不用再面对那么恐怖的画面,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良久,林东宴在他耳边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江吟问道。 如果将错就错,你或许早就和沈雪言在一起,也不用经历这些事,你一定会很开心。 江吟却笑了笑说:我大概不会和他在一起。你想啊,如果哪天,我遇到一个比他更像你的人呢? 林东宴呆滞了片刻,似乎在回味江吟话里的意思。 你不怪我吗?林东宴呆呆地问。 江吟从他怀里往后撤了一些,林东宴一把攥住他的手,不允许他离得太远,追问道:你不怪我? 江吟无奈反问:为什么要怪你? 林东宴皱着眉头,说:你本来可以不用经历这些。 这两天发生的事,着实让江吟回想起来都后背发凉。 可是,一想到林东宴也会经历比这更危险的情况,江吟只觉得心疼。 在法律的对立面有许多怪物,而林东宴孤身面对着这些庞然大物,其中的凶险是江吟难以想象的。 江吟莞尔一笑,坐直身体向林东宴靠进了一些,弯起那双如星辰一般的眸子,说:林东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林东宴瞳孔猛地放大,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江吟目光打量着他的脸,继续说:你继续追求你挚爱的法律,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可以了,好吗? 林东宴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只是觉得内心已经融化了,在江吟的眼神里、在江吟的声音中。 他以为,经历这些事后,江吟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自己。 脸上不自觉地滑落了一些温热的液体,甚至让他泣不成声。 江吟见过了太多从没见过的林东宴,他无声的泪水就像海水淹没头顶一般,让江吟觉得窒息。 分卷(41) 别哭。他只能用力去把林东宴抱住。 我很害怕,如果你出事了怎么办。林东宴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声色沙哑。 江吟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安抚道:那你把我留在身边,时时刻刻保护我,好不好? 林东宴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了下来。 良久后,他伸出双手,紧紧将江吟裹住。 江老师,我挚爱的不是法律,是你。 他吻了吻江吟的脖颈,嗟叹一般地说。 随着季深的死,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追逐赛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林东宴官司顺利进行,江吟养好伤之后回了学校,可是林东宴忙得抽不开身,离开医院之后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 只是林东宴放心不下,把闻宵和杨木两个人全部送进了东川大学。 江吟只能偶尔从他们嘴里听到一点林东宴最近的动向。 这天,江吟路过停车场,看到闻宵和杨木坐在车上准备离开。 这段时间但凡江吟离开宿舍,必定有他俩跟着,见他们要离开江吟不禁觉得好奇,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杨木恢复得不错,手臂已经完好无损,只是剪去了一头长发,帅气地往车窗边一靠,笑嘻嘻地说:今天事务所三周年的日子,你去吗? 江吟双眼一亮,明天是周末他没有课,而且他真的很久都没有见过林东宴了。 江吟犹豫了片刻,说:这不好吧?我毕竟不是你们事务所的人。 闻宵本来也想邀请,听到这话沉思了几秒,觉得他说得不错,附和道:你说的也是,毕竟今晚都是事务所的人一起庆祝。 江吟目光一黯:对。 你去是不怎么合适啊!杨姐,你打我干嘛? 你傻逼啊?杨木回头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 她朝闻宵翻了个白眼,又转过头对江吟笑眯眯地说:林先生说过,可以带家属。 他和林东宴的关系应该算是情侣了,那自己应该算是家属了吧? 杨木看穿他的想法,扬了扬下巴,说:上来吧。 好。江吟点头道。 趁江吟上车的功夫,杨木狠狠掐了闻宵一下,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傻?林先生为什么让我们见到江吟之后再离开?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闻宵: 作者有话要说:  对啦,快完结了 下面几章都是甜甜的日常,还有就是让江崽知道高中时期林总暗恋时发生的那些事 第55章 完结篇.二 两个多小时车程, 江吟坐在后排,心中惴惴不安。 自己擅作主张跟过来,没有事先告诉林东宴一声,不知道林东宴会不会生气。 犹豫了许久, 江吟干着嗓子说:要不然, 我还是回去吧。 越是这么想,江吟心中越是没底。 他感觉, 如果林东宴想让他参加一定会提前说。 杨木冷不丁回头, 不禁揶揄地说: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 江吟一咬牙, 把心一横, 说:那就去吧。 杨木噗嗤一声,还是没有再逗他, 认认真真说:放心吧,看见你林先生高兴还来不及呢。 闻宵通过后视镜看了江吟一眼,附和道:对,赶紧下车吧, 别让林先生久等了。 车停在路边, 三人陆续下车。 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 江吟深吸一口气, 跟在两人后面走了进去。 你好,请问飞鸟事务所在几楼?杨木趴在前台问服务员。 您好女士, 在十八楼。 谢谢。 乘坐电梯上行,江吟手心都在冒冷汗。 他现在心情极其复杂,一方面因为能见到林东宴而高兴,另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惹林东宴不开心。 江吟,到了。 杨木转头看他,见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她不禁失笑,拉住江吟的胳膊,半拉半拽地带他走出电梯,笑道:好了好了,都到门口里,你还犹豫什么? 江吟任她拖拽,眼睛看着前方,有些期待见面,又有些紧张。 闻宵小跑着追上两人:你们等等我啊。 到了。 一扇关闭的房门外,杨木停下脚步。 咚 她敲响房门,不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打开。 杨姐,你们终于来了!一个女生猛地朝杨木扑了过来,扑到一半,她蓦然看到了杨木身边的江吟。 咦?女生停下动作,一只手托住腮,新奇地打量着江吟,两三秒之后,她双手一拍:哦!这不是林先生办公室里的招牌唔! 姐,别说了别说了,先吃饭!闻宵趁她没说完,冲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拖进了房间里。 就算神经大条的闻宵也知道这事不好当着江吟的面说出来。 看上去像座冰山似的林先生,结果在人后暗搓搓地留着江吟的人形立牌,这怎么看都像痴.汉行为,林先生肯定不想被江吟知道。 女生被闻宵拖进去,一路上还在不停的挣扎,似乎一定要说给江吟听。 江吟好奇地问杨木:什么招牌? 杨木意味深长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 走进房间,里面一眼望过去有二十来个人。 许多人是第一次见江吟,却也不生疏,大大方方跟他打招呼,看样子并没有人觉得江吟不该来这里。 只是,他们看江吟的眼神都有种微妙。 人到齐了,快把林先生请过来。 我去我去。闻宵积极地揽了这个活儿。 杨木拉着江吟坐在一张圆桌旁,他旁边还坐着一个染着满头紫发的男人。 呦,老板娘啊。他自来熟地搭上江吟的肩,将头俯在耳边小声问:和老板谈恋爱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把江吟问住了。 紫毛仿佛看不出江吟的无语,兴致更加高昂:你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超过了一小时吗?他有没有要求你洗完手才能碰他的东西?他有没有在接吻前要求你刷牙?有没有接吻完之后刷到牙龈出血? ?眼见问题越来越离谱,江吟满脸错愕地看着紫毛。 虽然他知道林东宴有些洁癖,但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吧? 不至于吧。江吟干笑道。 当然至于! 紫毛和杨木异口同声地说。 恰好这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一道开门声响起,众人寻声望了过去。 门缓缓推开,一个男人率先走了进来。 江吟眸光亮了一瞬,旋即看清男人的脸,发现此人并不是林东宴。 眼镜男的视线在房间里游走了一圈,目光在江吟身上顿了片刻,眉头也轻微皱了一秒。 但他没有耽误太久,立刻转身朝身后弯了弯腰:林老师,请进。 听见这个称呼,江吟目光顿了一下,他压低声音问杨木:他是谁? 杨木撞了撞他的肩膀,说道: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叫王辞,他很黏林先生哦。 哦江吟闷头道。 在眼睛男的身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严谨的西装,身上几乎没有一丝褶皱,就和他的表情一样,显得一点都不生动。 可是男人五官非常俊美,眉眼深邃立体,眼神沉静有力,便是什么都不做都让人敬畏。男人抬起眼帘,眉骨上的伤疤微微一动,下一秒,不知看到了什么,男人眉心皱起。 当他的眼神接触到江吟的时候,江吟放慢了呼吸,紧张地蜷缩起拳头,谁知下一刻,林东宴似乎是不悦,竟皱起了眉头,江吟顿时心中一凉,脸色都白了几分。 完了,林东宴生气了。 杨木也注意到了林东宴的表情,她愣了愣,心想不应该啊。 于是她转头看向江吟 然后,杨木抿嘴,把紫毛搭在江吟肩上的手薅了下去。 兴许是不想让江吟难堪,林东宴没有说什么,径直走过了他身边。 今天是事务所三周年的日子,很感谢这些年大家为事务所做的努力。 王辞站在台上致辞,林东宴则站在一旁,安静的眸光时而落在江吟身上。 此刻江吟却觉得备受煎熬,太难堪了,林东宴都没有邀请过自己,他还是跟了过来。 一番致辞结束,王辞和林东宴准备落座。 经过江吟这桌时,林东宴脚步微顿,王辞立刻拉住他:林老师,这桌满了。 江吟犹豫心虚,一直抵着头不敢看他,余光却能看到王辞拉住林东宴的那只手。 林东宴眉心一皱,目光落在王辞的手上,王辞感觉手背一凉,下意识地松开了。 杨木识趣地站起来,对林东宴说:林先生您请。 然而林东宴摇头道:不用。 片刻后,他绕到紫毛那一边,垂下头看着紫毛,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紫毛: 他无语,但这位是金主爸爸,他只能老老实实让了位置。 不止如此,他还非常识趣地搬走了自己坐热的椅子,重新给林东宴搬了一张没人坐过的。 当林东宴在身边坐下,江吟全身细胞的紧绷了起来。 他不会要责怪自己吧? 但是他也应该责怪自己,毕竟是自己没皮没脸非要跟过来。 坐下之后,林东宴也没跟他说话,反正他平时也不爱生活,只是如此一来,江吟也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一顿饭结束后,众人商议去哪个地方继续玩,杨木一句话把众人打回现实: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众人一脸乖巧:没有。 回公司。 没办法,虽然陆文城的官司接近尾声,但其他事却多了起来,他们出来聚餐本来就是忙里偷闲。 回公司的一路上,众人唉声载道。 江吟混在人群里,他想打声招呼回家去,奈何王辞一直缠着林东宴说工作上的事,他没有机会。但是已经惹林东宴生气了,他也不能不告而别。 于是他们一路回了事务所。 江吟没有去过林东宴工作的地方,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别担心。 见江吟提心吊胆了一路,杨木出声安慰道。 江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跟着众人的脚步走进了事务所。 林老师,我这里有一份资料 一进事务所,王辞就拿起一份资料准备继续和林东宴探讨工作。 然而没等他说完,林东宴便打断:明天再说。 王辞表情微怔,他知道林东宴把工作看得十分重要,所以一路上才会用工作的名义让林东宴没有时间去管其他事。 林东宴回过身,看到了垂头丧气站在最后的江吟,说道:江吟,你跟我进来。 江吟脸一垮,心想完了,要被林东宴兴师问罪了。 江吟跟在林东宴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进去前,他一脸生无可恋。 闻宵思考了片刻,他跑到杨木面前,问:真的没问题吗?我看林先生的反应,似乎也没有多开心啊。 杨木环抱双臂,哂笑道:放心。 把门关上。林东宴背对着江吟说。 哦。江吟老实地回头把门关上。 还行,兴师问罪还知道给江吟留点面子。 江吟自知理亏,一边关门一边说:擅自跟来是我不对,你别跟我生气,我一会儿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江吟便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他贴着江吟的背,双臂绕过江吟的腰身,紧紧将他圈在怀里。 林东宴?江吟懵了一下。 林东宴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深深呼吸着属于江吟的气息。 怎么了? 江吟懵逼地问。 江老师,林东宴呼吸洒在江吟的皮肤上,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好想你。 那一刻,江吟的心脏像是被人用羽毛刮了一下。 他怔怔地问:你没生气吗? 林东宴吻了吻他的侧颈:你主动来见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江吟默了默。 他倒是一点没感觉出来林东宴的高兴。 林东宴捆住他腰间的手开始有了动作,直接从下面伸进他的外套里,在江吟肚子和肋骨上摸了一圈,突地,他停了下来,语气十分严肃:江老师,你瘦了。 江吟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他以为林东宴这么摸他,是想发生点成年人应该发生的事。 结果,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你是不是不行? 林总:?考虑搬家吗? 但凡换个地方,江老师都能赶上二胎了。 第56章 完结篇.三 你别动了, 痒! 江吟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林东宴立刻收紧双臂,轻轻捏了下他的肚子,压着声音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林东宴停下手中动作, 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江吟的气息。 灼热的呼吸让江吟耳尖发烫,他低下头, 闷闷地应:嗯。 分卷(42) 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林东宴附在他耳边问。 你不是知道吗。 他把闻宵和杨木留在学校, 江吟不信他没有从两人口中听说点什么。 林东宴嗯了一声:知道, 想听你自己说。 江吟突然有点想逗他, 故意不告诉他:我不想说。 林东宴眯起眸子,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 可他到底舍不得用力,只是不轻不重地磨咬,更像是在舔舐。 不说?他语气里透着威胁。 江吟被他磨得难受,笑嘻嘻地把头往前伸了一些:你都知道了, 我还说什么啊? 闻言, 林东宴抿起薄唇, 屏住呼吸。 江吟以为他生气了, 正想回过头安慰一下,结果发现林东宴扣住他的腰腹, 将头抵在他的耳边,放软了声线,仿佛在诱哄一般: 江老师,求求你了。 嗡 江吟傻眼了,一股气血直接冲上脑海,让他瞬间面红耳赤, 犹如火烧一般。 这样的林东宴,就像在乞求怜爱一般。 虽说自己没比他大几岁,而且硬算起来他们顶多算是同校的师兄弟,根本算不上师生,但是被林东宴这么喊着,又想起自己现在跟他的关系,江吟臊得不敢抬头。 我、我过得很好。江吟声音细微,说得断断续续。 林东宴沉默片刻,说:我过得不好。 前段时间正是官司最紧要的时候,林东宴一定忙得晕头转向,当然过得不好,江吟不由得有些心疼。 辛苦你了。 林东宴没有说话,却松开了江吟,转身往书桌走去。 江吟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心想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自己说什么惹他不开心吗? 江吟跟在他后面,疑惑地问:怎么了? 林东宴停在书桌边,伸出一只手把江吟拉到跟前来。 江吟顺着他的动作站过去,林东宴两手抄起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放在书桌上。 林东宴? 林东宴薄唇微动,俯身向江吟靠近,眉骨上的疤痕让他的清冽中带着一丝侵略性。 我过得不好,因为我想见你。他郑重其事地说。 江吟不明所以:所以呢? 林东宴脸一黑,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所以,你一点都不想见我? 江吟被他说得一愣,反应过来突然笑了起来。 没有啊。 林东宴危险地眯起眸子,埋下头在江吟嘴角咬了一下,威胁道:你说什么? 意识到林东宴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江吟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一点都不想见你。 林东宴身体往后退开,静静看着江吟,意思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我都不请自来了,你说我想见你吗? 林东宴是了解江吟的。 他怕麻烦,和每个人都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从来不会主动去维系一段感情,让江吟主动去见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今天他来了。 情感像冲出牢笼的野兽,化出一双大手,突地把江吟扑倒在书桌上,林东宴的身体,顷刻附了上去。 没有给江吟任何反应的机会,用唇堵住他的惊呼。 林唔! 办公室刹时间安静了下来,时而传来江吟的喘息声。 咚 炙热的空间里,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林东宴!江吟终于得到呼吸的空间,他一只手推拒着林东宴的胸膛。 林东宴意犹未尽地抿了下唇,滚烫的手掌贴着江吟的皮肤,又埋下头,在江吟嘴角落下细密的吻。 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更是大胆起来。 林老师,有客户要见您。 林东宴眉心一皱,启唇正要拒绝,江吟便侧开头,沙哑着说:快去。 林东宴抿紧唇,看样子十分不情愿。 江吟安抚地凑上前,用柔软的唇瓣摩擦着林东宴的脸颊,劝说道:我等你回来。 闻言,林东宴垂下眼帘,虽说有些不情愿,还是缓缓松开了江吟。 离开江吟的身体,他俯下身,用手指摩挲着江吟唇角,眼神色彩浓郁:等我回来。 好。江吟笑着点点头。 林东宴目光不舍,慢慢抽身离开。 等等江吟突然将他叫住。 林东宴回头疑惑地看着他,江吟从桌上坐起来,他朝林东宴招了招手,后者便毫无疑虑地后退两步,走到他面前。 他微微昂首,似乎在用眼神示意江吟:怎么了? 林东宴大概不知道,经过刚才一番动作后,西装的领带早已松懈地搭在他脖子上,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着实和平时的林东宴大相径庭,看起来,甚至有点不伦不类的妖冶感。 乱了。江吟提醒道,一边伸手去为林东宴整理。 他的动作轻柔仔细,因为过于生疏,江吟神态很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林东宴逐渐阴沉下去的眸光。 那眼神,似是看到美食的凶兽。 而江吟对此一无所知。 这样好一点,出去吧。 江吟看着勉强像那么一回事的领结,满意地拍了拍林东宴的肩头。 林东宴垂眸看着他,眼中色彩深沉,片刻后,嘴角划出一抹轻佻的笑容,他伸出修长的五指,附上自己的领结,然后将江吟刚系好的领带缓慢地拉开,语气轻慢,带着一些戏弄:可我觉得,这样好看一点。 林东宴的动作很优美,可携带着一股无法形容诱人的野性,江吟心跳蓦然漏了半拍,他别开滚烫的脸颊,想到一向衣着严谨的林东宴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是因为自己,江吟心中竟有种诡异地满足感。 他低低地说:那就这样。 林东宴看着他闷笑两声,一边离去,一边应道:好。 拉开办公室的房门,王辞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林东宴忽然怔住了。 那一贯冷漠的人,嘴角竟噙着一抹余温未散的笑意。 可让王辞觉得脊背发凉的是,林东宴嘴角有些肿,领口像是经过剧烈的纠缠,划开一大道口子,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 这就好像是,圣洁的神明有了自己欲.望。 是的,即使过去八年,林东宴依旧没有改变。 他对世俗的所有欲.望,只会在江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辞这辈子也没法忘记,在高中时候某个傍晚,名叫林东宴的少年,站在二楼的阳台边,注视着路灯下安静站立的江吟。 那一瞬间,林东宴眼里的光芒,比星星还要刺眼。 是的。 王辞从很久之前就知道,对林东宴来说,江吟是绝对不同的。 林东宴与他错身而过,像冷漠的神明目空一切。 王辞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随着林东宴远去的脚步,一点一点停止下来。 眼中的酸涩让王辞合上双眼,片刻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推开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江吟,你跟我来。 王辞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桌边的男人。 江吟不明所以问:有什么事吗? 他答应过林东宴,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镜片遮挡住王辞眼中的情绪,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继续说:难道你不想知道,林东宴的过去吗? 这番话,成功让江吟正眼相待。 你知道些什么?江吟狐疑地问。 王辞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话已至此,江吟只得跟他走了出去。 一路上,王辞一言不发,把江吟带进了一间空旷的杂物间。 月光顺着窗沿洒进房间,随着人影变化跃动在地板上。 你想做什么?江吟问道。 王辞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曾经有一个目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超越他。我努力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这个人,可是我发现,他就像一个机械,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直到一个叫江吟的男人出现。 江吟呆住了,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王辞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你很难想象,他藏在角落里偷偷接近一个人的模样,甚至数月以来,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 说到这里,王辞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当然不能想象,你永远不知道怎么去主动接近一个人。在你眼里,不会有任何值得自己去接近的人,所有人的存在对你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而已。 江吟神色凝重起来,他静静注视着王辞,没有打断他咬牙切齿的话。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什么! 江吟无法反驳他的话。 的确,他不配得到什么。 在认识林东宴之前,所有人的存在对他来说都不是必要的。 他不愿意去维系一段感情,只希望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当自己想结束时就可以顺利结束。 这样的想法,残忍到极致,可却是真实的江吟。 如果像沈雪言那样,没有接近的勇气,江吟大概一辈子都得不到什么。 可是,林东宴不一样,他把所有的热情倾注在江吟身上,那种仿佛可以把江吟融化的温度,让江吟舍不得放开。 他第一次觉得,热爱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突然,王辞转过身,将一个信封仍在江吟脚边。 捡起来。王辞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吟没有犹豫,弯腰将信封捡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张照片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照片落在地面,直直映入江吟眼中。 在一个空荡的教室里,男生安静地爬在课桌上睡着了。 在课桌的对面,一张熟悉却稚嫩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坐直身体,将烈日阳光挡在身后,用书卷轻轻在男生额头上挥动,似是想为他扫去一些夏日的灼热,让男生睡得安稳一些。 江吟僵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一幕。 他颤抖着手指感觉到了信封的重量。 他发现,信封里满满当当装了数十张他从不知道的过往。 每一张、每一张,都是林东宴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的故事。 或者说,江吟是知道的。 只是,在江吟知道的故事里,林东宴的角色变成了沈雪言。 这一瞬间,江吟全身冷汗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嗷,来啦 第57章 正文完结 江吟伸出颤抖的手, 将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的照片捡起来。 仿佛透过一张照片,可以窥探林东宴年少青葱的时期。 他满目含笑,用清瘦的后背挡住烈日阳光,留给熟睡中江吟一丝难得的阴凉。 书卷扇起的微风, 卷起江吟细碎的头发, 吹散夏日的烦闷。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王辞迈着沉沉的步伐, 走到江吟面前。 江吟眼前画面朦胧起来, 一滴热泪突地掉下, 滴在照片中充满少年意气的脸上。 他喉咙里像是被插进了一根手指粗细的针, 让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一开始, 自己为什么要和林东宴在一起? 因为,江吟觉得,林东宴和沈雪言、和自己喜欢的人很像,所以他接受这场交易。 任由林东宴把自己当成工具, 任由自己, 把他当作沈雪言的替代品。 可是, 当真相来临的时候, 江吟感受到了刻骨的凉意。 明明他该喜欢的人是林东宴、明明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林东宴、明明,沈雪言才是林东宴的替代品。 真相被王辞揭开的同时, 江吟心中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如果不是王辞,林东宴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王辞站在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可此时他的眼神不再高傲,而是充满难懂的酸涩和羡慕。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江吟颓然低着头,声音干涩。 王辞无声地扬起唇角,脸上却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因为, 王辞声音变得十分沧桑,垂下眼帘,露出一些柔软:我和他一样,在他接近你的时候,我也在偷偷接近他。 将客户送走,林东宴立刻转身回办公室。 林先生 一个工作人员将他叫住。 有任何事明天再说。林东宴不容辩驳地说出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办公室。 江吟? 他走进办公室,发现房中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导致一丝光线也没有。 林东宴呼吸不由得一紧,他唤道:江吟? 良久,房中传来沉沉的一声叹息:我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林东宴悬起的一颗心落了下去。 他一边向江吟靠近,一边问道:怎么不开灯。 江吟坐在沙发里,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林东宴看不清楚。 怎么了?发现江吟情绪变化,林东宴皱起眉头,坐在他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冰冷的手臂。 靠近热源,江吟身体依偎了上去。 他抱着林东宴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林东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手无足措地回抱着江吟,语气小心翼翼: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江吟轻轻摇头,呼吸却有些颤抖。 对不起。 这一刻,江吟心疼得厉害。 分卷(43) 他很后怕,如果沈雪言没有回来,江吟这辈子都不知道林东宴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甚至会一辈子把林东宴当作一个替代品。 江吟也替自己害怕,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永远失去林东宴给他的独一无二、最热烈最耀眼的感情。 林东宴怔住了:为什么道歉? 江吟说:原来,你从很早以前就在我身边,是我自己没有发现。 想到这些年,林东宴内心都经历了什么,江吟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林东宴身体一僵,他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眼泪渗透。 对不起我做了那么残忍的事 林东宴没有问什么,他垂下眼帘,轻轻拍打着江吟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柔声说:我爱你,没有任何需要你道歉的事。 江吟咬着牙关,不让喉咙里的哽咽发出。 心尖疼得发颤。 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林东宴手掌贴着他的后背,轻轻抚动,垂下眼帘,柔光落在江吟身上。 嗯。林东宴淡淡地应。 为什么、为什么?江吟不明白,他更加无法想象,自己曾经差异一点就和林东宴永远失之交臂。 林东宴被他抱在怀中,嘴角噙起一抹无奈地笑,说:我爱你这件事,并不需要你知道。就算你会拒绝,我依然爱你,所以,你不用知道。 他把爱看成一件私有的东西,即使他爱江吟,悄悄靠近过江吟,但是,这对他来说,都是他心中应该珍藏的故事,他不会主动告诉别人,就算是江吟。 而对高中时候的林东宴来说,把这份情感、以及自己藏匿在角落里注视着他的事袒露在江吟面前,就意味着他被江吟拒绝,会被江吟远离,会被江吟当成一种麻烦,远远地避开。 我爱你,只是我的事。 如果碰巧你也爱我,我爱你这件事才会变成我们两个人的事。 林东宴环住江吟的腰,把下巴抵在江吟的肩膀上,轻声安抚:江老师,别生气。 江吟摇头,他没有生气,只是害怕。 害怕差一点就和林东宴永远错过。 江老师,你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例外吗。林东宴轻轻地问,声音温柔。 法律是我衡量对错的天平,可是也会出现例外。林东宴附在他耳边,低声地念出来。 只有在你面前,我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林东宴笑了一声,眼里洒进细碎的月光,温柔得不像话。 所以,别离开我。否则的话,我只会觉得,把你留在身边才是唯一正确的事。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明白吗? 江吟能感受到林东宴心中的不安。 他只能用尽全力回抱着林东宴,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飞鸟事务所周年庆之后,江吟回到学校,林东宴又忙碌了起来。 在各自忙碌的同时,两人偶尔也会通一下视频电话。 这天,江吟下晚自习,回宿舍洗了个澡,刚裹着浴巾走出来,电脑上就弹出了林东宴的视频邀请。 江吟打了个哈欠,眼角挂着一滴生理性的眼泪,毫无防备地接受了邀请。 他刚洗完澡,浑身皮肤白里透着红,还挂着一些水雾,抬手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丝虚弱感。 忙完了?他懒懒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林东宴坐在办公室里,目光落在江吟裸.露上身,片刻后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后移开了视线。 嗯。刚洗完澡? 对啊。江吟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问:还在办公室里吗?今晚不会又要忙到很晚吧? 林东宴眼神往他身上瞟了一下,很快又挪开:嗯。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提提神。 江吟被他逗笑了:我能给你提什么神? 林东宴眸光暗沉,声音竟意味不明地低哑:能的。 噗江吟一下笑了出来,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敢看我? 没有。林东宴摇头,眼神却始终不敢在江吟身上多停留。 江吟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融会贯通了一样,突然知道林东宴为什么不敢看自己了。 他觉得有点好笑,又想多看看林东宴的反应,于是,故意揉红自己的脖子,凑上前给林东宴看:林总,我这儿是不是受伤了? 一听受伤这两字,林东宴立刻神情一凝,朝他看了过去。 画面中,江吟皱着眉头,大半张脸凑在屏幕前面,鼻尖细小的水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仰着脖子,上身倾斜,将脖颈那截揉红的皮肤刻意露在镜头里。 林东宴眼神顿时怔住,他看着江吟,情不自禁地抿湿了唇瓣。 江吟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可能是最近一个人没睡好,有点害怕。林东宴,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啊? 林东宴放下交叠的长腿,别开视线:我 算了。你太忙了,最近还是别过来。江吟自顾自地说,然后坐回原位,随手拿起一件搭在床上的短袖套在身上。 眼看着诱人的美食消失,林东宴总算回味过来,江吟是在故意撩拨自己。 这么想着,林东宴眯起眸子,目露凶光:故意的? 江吟穿上短袖一脸无辜,露出一副隔着网线你也碰不着我的模样。 没有啊。 林东宴咬了咬牙,却实在是拿江吟没有办法。 时间很快来到寒假,江吟一放假就跑回了江城。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一推开门,他便看到自己许久未住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整齐有序地摆放在一旁,只是,鞋柜边多了一双男式拖鞋。 要不是款式看上去很眼熟,江吟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要知道,他的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干净整洁过。 江吟把行李放在客厅,拿着手机窝进沙发里,拨通了林东宴的电话。 喂。电话里,响起林东宴冷漠如常的声音。 江吟躺在沙发上环顾周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看上去毫无人烟味道的房间,当初都充满了林东宴的气息。 林律师,从哪来的我家钥匙?江吟开门见山地问,语气里趣味盎然。 林东宴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反问道:你回家了? 江吟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瞅了一眼,洗漱台上果不其然放着另外一套洗漱用品。 江吟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有点不依不饶地意味:林律师,私闯民宅这罪,够判刑吗? 林东宴极轻地笑了一声:见不到你,我还不能去睹物思人吗? 可以啊。江吟理所当然地说,只是,这样不会更难受吗? 会。林东宴肯定地说。 紧接着,江吟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些衣物摩擦声。 林先生您要去哪里? 回家。 江吟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那我洗好澡,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江吟听到一声十分清晰的吸气声。 林东宴咬了下舌尖,压低声音说:等着。 挂断电话,江吟搓了搓脸,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 前段时间虽然见不到面,但两人时常会通视频和电话。 自从江吟洗完澡视频,发现了林东宴眼里的凶光,江吟就跟无师自通似的,时常隔着屏幕撩拨林东宴。 每次看到屏幕里的林东宴阴着脸、紧咬牙关的时候,江吟都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就挺喜欢看林东宴看得到却吃不到的时候拼命忍耐的样子。 他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化成一双手,透过屏幕伸到江吟面前。 然而,习惯了隔着网线撩拨的江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所以,当门铃响起时,江吟没有思考林东宴自己带了钥匙,而是毫无防备自己去开了门。 回来了?晚上吃点什么江吟打开门,还没看清门外的人,就被人猛地向后推了一把。 他被推得一趔趄,刚刚站稳,耳边便传来一到关门声。 紧接着,身体腾空被人扛在肩上,一言不发地扛进了卧室。 林东宴?江吟疑惑地喊道。 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受伤。林东宴呼吸急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把江吟扔进柔软的床榻间。 啊?!江吟懵了,林东宴炙热的呼吸近在眼前,他赶紧摇头说:我没有受伤! 林东宴摁住在他腰,埋下头在他身上咬了一口,然后看着红红的牙印说:受伤了,其他地方也要仔细检查。 我、我错了江吟声音里带着哭腔。 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全都完结啦,下本开隔壁《霸总求我帮他维持人设》穿书受vs装乖霸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