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要相爱吧》


 第一回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啊…」我不甘愿的按掉吵到不行的闹鐘，伸伸懒腰，一扭一扭，慢慢脱离温暖舒适的被窝。
    我半睡半醒的走下楼梯，可老天老是想整我，害我从第10格楼梯滚到一楼的地板上。
    我立刻抱头大声喊痛，但路过的李承翰根本没安慰我，只是故着重复星期一到星期五一定会说的话。
    「每天都睡那么晚，给你买10个闹鐘你照样关掉继续睡，不当畜生真是可惜了。」就是这句。
    眼前这位机车男是李承翰，他就是个坏蛋，没有其他的了。
    「我摔倒了欸，能不能扶一下？」
    「只剩15分鐘。」
    「so？」他老爱开玩笑。
    「你要迟到了。」
    欸？
    这时，我睁大双眼看向时鐘，发现真的只剩15分鐘，我崩溃大叫，拔腿跑向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刷牙和洗脸，换上制服衝向学校。
    还没出门口，我停下脚步，
    「你又不去学校了喔？」
    他面无表情，「我有事。」
    「齁，每天都有事。」
    「今天，是真的。」他一脸认真。
    「喔，那我走了。」我关上门离开。
    如果你/你觉得我刚刚很冷淡，那你/你绝对不够了解李承翰这个人。
    他啊，从国三就开始蹺课，难得出现也只是趴着睡觉，成绩一直以来都是吊车尾。
    不过很幸运的是，他是个富家公子，所以以后就算没工作也不用怕饿死。
    至于我...高三生，身高163，体重48kg，由于学测逼近，压力大的快疯了，只好藉由「吃」来紓解压力，所以就从45公斤肥到48啦。
    我的个性挺多变的，有时候像个少女一样，看到韩剧里的帅哥什么的，就会疯狂迷恋，但有时候又像个男的一样，行为举止各种open。
    听到好听的歌，就会一直反覆听，睡觉也会在脑袋里自动播放。
    擅长文科，数理是弱点。
    理想型是帅、幽默、单眼皮、身高175以上、会运动、体贴。(让我好好做个美梦吧)
    将喜欢的东西分为两种，一种是有限时的喜欢，可能过了那段时间就失去点兴趣，但还是喜欢；另一种是喜欢上，就会一直喜欢，不管重复做几次都不会腻。
    以上这是我，「童梓枫」。
    「梦琪！你早上怎么没叫我啊！」
    「我有啊，是你自己不起来的。」
    「吼，算了。」
    「对了，我最近找到一本超级好看的爱情小说喔！」
    她是许梦琪，非常有少女心，虽然我们本身就是少女啦，但她比这个年纪的少女还要更少女，她喜欢吃甜点，喜欢看少女漫画和爱情小说，歌单全是情歌，对粉红色的东西无法抗拒，嚮往爱情的女孩。
    「早餐。」每天固定的火腿蛋吐司+冰奶茶。
    「谢谢魏姐~」说真的，我每天都差那么一点时间就迟到了，连早餐都来不及买，真的很有可能会饿死于此学校，不过幸好有魏姐，让我能坚持住。
    这位魏姐，本名魏辰，其实是位男性，但他的心思比女生还要细腻，比我的亲生妈妈还更像我妈。
    让我羡慕又忌妒的是，他的皮肤比女生还要嫩q，还要白。
    重点是一颗痘痘都没有，不像我，一有压力或那个来，痘痘就来找碴了。
    我拿着早餐走到位置坐下，可一坐下，就打鐘了。扫地时间又要开始了，幸运的是，我是本班的卫生股长，所以不需要做打扫工作，只需要监视大家的打扫情况就好。
    我拿着早餐间逛，边费力啃起夹在吐司间的蛋，边对拿扫把玩耍的笨蛋男生大喊「是都不用扫地的喔！」
    一小角的荷包蛋从嘴里喷出来，他们更不扫地了，疯狂的对着我大笑。
    直到一股香味扑鼻，他们才停止大笑，开始装乖打扫。此魅力并不是班导，而是本班班花兼校花的「刘橴薰」。
    这位大美女是我的好朋友，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精緻的五官，还有酒窝，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为她唱一首小酒窝。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有黑长直。
    之前曾对那些对她疯狂迷恋的男生问过，
    「为什么喜欢刘橴薰？」
    「很漂亮啊，重点是她有黑长直。」
    问10个大概有8个都回答此答案吧。
    虽然橴薰拥有一堆追求者，里面也有条件不错的，但橴薰她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一个。
    每次问她「为什么不跟xxx交往？他很不错欸。」
    她每次都是笑笑回应，从未说出一个所以然，是不想谈恋爱？还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些问题都在我心中摆盪，不知道哪天才能揭开我心中的疑惑。
    「卫生股长不是应该很注重环境卫生吗？从你的大嘴里喷出的蛋，不捡起来吗？」
    何以杰，史上最自恋的男人，但…坦白说，他自恋也不是没原因的。
    长得帅，讲话幽默，身高178，排球校队，数理资优生(虽然国文烂的要命)，讲的一口流畅的英文，不把社会科当一回事，却从没考过低于90分。
    很多女生都称讚他体贴，嗯…或许有时候是啦，基本上，他的全部都符合我的理想型，但是我对这位百年难得一见、或许已经没有这种人的理想型，从没正常女生对正常男生的感情，说不能喜欢也可以，因为，
    我们是「家人」。

 第二回

    家人，是什么？
    不用有顾虑，可以直接对他说出内心的想法。
    待在同一个空间，就算没有任何语言，也不会尷尬。
    即使没有血缘关係，构成这两点，就算家人了吧？
    那是5年前的事了。
    「真的假的！？把宿舍烧掉了？」
    「没那么夸张啦，不过…唉！反正就室友忘记在煮汤才会这样嘛！」
    「现在怎么打算？」
    「就得找房子啊，唉...是要怎么找啊…各种困难啊…」我不断抓头表示崩溃。
    「不如，跟我们一起住？」
    「你们！？三个大男人！？」
    「是小男人，反正房子很大啊，而且还有空房。」
    「但住在一起也太…而且我室友你们也不认识啊。」
    「那认识不就行了。」
    「真的很随性欸…」
    「到底要不要啦，一句话。」
    「我再考虑吧！」
    过了一个礼拜，我们还是搬过去了。
    「房子好大…果然有一个富家朋友就是好！」我惊叹的说。
    「喂，童梓枫，说的好像我们是利益往来一样。」何以杰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一会，梦琪和橴薰也提着行李进来了。
    何以杰立刻靠了过去，「我来吧。」
    又来了。
    每次都这样，总是在女生面前装威风。
    他一口气提了两个大行李箱上楼。
    梦琪双手捧脸，「梓枫，你朋友也太帅了吧…」她的花痴又开始了。
    而我，只能苦笑，恭喜何以杰又多了一位粉丝，也可怜梦琪在心中又添了一位假王子。
    「童子，真的搬来啦。」大坏蛋回来了。
    李承翰总爱叫我童子，从第一次见面他知道我的名字，根本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就直接叫我童子，庆幸的是我看得开，已经习惯了。
    「又一个帅哥，我也太幸福了吧…」梦琪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嗨，我是李承翰。」他把手伸向橴薰。
    幸亏我动作快，赶紧把橴薰拉开。
    「千万别上他的当，他可是个花花公子。」
    「呵…说什么呢…」他冷笑。
    如果一天能换3个女友，还不扯吗？
    「梓枫，你来啦？」
    「嗨，魏姐。」
    梦琪用力拉了我一下，「梓枫，她不是男的吗？」
    「外表是个男的。」
    「难道…天啊…现在变性手术已经那么流行了喔…」
    那之后，梦琪仍怀疑魏辰的性别好久。
    当然，他是男的。
    那天傍晚，何以杰提议订个生活公约。
    第一条：家事轮流做。
    第二条：门禁(22:00)-上高中后因为补习的关係，已改成22:30。
    第三条：有事不归或晚归，需事先告知。
    2、3条不用想也知道是魏辰订的。
    …
    ………
    第29条：不爽就说出来。-李承翰的烂主意。
    「第30条要什么啊？童梓枫你说一个吧。」何以杰看了我一眼。
    「呃…既然住在一起，就好像家人一样，那…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怎么样？」
    现场的人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因为尷尬，只好笑着带过。
    「就这个吧。」何以杰写上小黑板。
    「真、真的假的？」我惊讶的问。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我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不是吗？」此时，他的神情显得有点奇怪，感觉好邪恶…
    第30条：不要爱上此屋簷下的永久定居者。
    5年了，我们还是一样，是朋友，更是家人。
    以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晚上，离开补习班回到家，我疲惫的瘫在床上。
    但对一个学测逼近的高中生，像现在这样休息，就是浪费时间，寧愿多背一个单字，也不能躺在床上颓废。
    于是我只好百般无奈的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令人鼻酸的参考书。
    10分鐘后，原本终于融进书里的我，却被一个敲门声给敲醒。
    我还没回答，何以杰直接走了进来，「吃饭了吗？」
    「原来你在家啊…」
    「喏。」最棒的宵夜-辣炒泡麵。
    「救星，感谢你。」我双手合十感谢他。
    「数理已经那么差了，干嘛还要浪费时间补？弄得那么累。」
    「就是烂才要补啊。」
    「坚持好的科目不就行了。」
    「说的倒好听，你懂看到那些东西就要崩溃的痛苦吗？」我大声吸起一条麵。
    「很多人都是摆烂啊。」他轻松的翘脚说。
    「要是能摆烂我就摆烂了，但以后不想领22k过日子啊！」
    「我养你吧。」
    「切，养你未来老婆吧，大情圣。」我不削的说。
    他突然起身，贴近我的脸，「还是你要做我老婆？」
    儘管已经清楚我们的关係，也被他这样玩弄无数次，但我却没办法把心底强烈的心跳彻底隐藏。但你们千万别误会！我绝对不是心动，更不是喜欢他，这只是很正常的相对反应罢了。
    「烦欸。」我一把推开他。
    他微微笑了一下，却在我心里扎下了几针。
    「欸，如果，我们都上了不同大学，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会分开的吧？不会再住一起了吧？」
    他又站了起来，我赶紧退后，避免他再做危险动作，可他却只是摸摸我的头，
    「会一直在一起的，儘管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也许，我能懂那些女生为什么会疯狂迷恋他了。
    我微微笑了一下，却在心里问：
    「真的吗？」
    「怎么？不相信我？」真不愧是何以杰，一下就看出我的内心。
    「不是不相信，只是…」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表达。
    这次他用上双手，将我的头发弄得像精神院跑出来疯子一样。
    「不是叫你相信我吗？从认识我到现在，什么时候我的说法是错的了？」
    他总是这样，有一股让人必须相信他、答应他的神力。
    我也只好无奈答应，
    「知道了。」
    我不捨的吸起最后一条麵，一口喝掉汤，
    「果然还是魏辰懂我。」我感叹的说。
    「关魏辰什么事？」
    「麵不是他煮的吗？」
    他沉静了10秒，
    我开口，「干嘛啦？不是他煮的还会是谁？就是他知道我哈韩才特地煮的嘛！天下只有魏辰好，有魏辰的孩子像个宝，投进魏辰的怀抱，幸福像个宝…」我即兴的改编，原想继续唱下去，但…
    「是我煮的好吗！」他突然开口大喊，便生气的走出房间。
    「他干嘛啊…」我愣在原地。
    回想他刚刚的脸，实在很少见，之前曾经看过一次是因为什么事呢…啊…想不起来，
    「要疯了啦！」我大喊。
    不过…他又是什么时候会煮麵的？
    明明之前连厨房都不愿意进…
    此刻，我今晚的任务不再是准备学测，而是解开对何以杰的百种疑惑。

 第三回

    假日，美好的早晨，我依然沉浸在睡梦中。
    「啊！！！！」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的叫声，我吓得衝出房门。
    只见何以杰蹲在冰箱一旁，拚命抓头。
    「你干嘛啊！一大早的。」我站在楼梯间无奈的对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像发疯似的反覆问。
    「什么为什么啦！」
    「为什么我这么矮呢！」对了，他嫌自己矮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毕竟他是排球队的，这样的身高实在是有待加强。
    「有什么关係，反正你还是全校心中的最强主攻手啊。」梦琪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从浴室走出。
    「你们懂什么啊！知道我们队的快攻多高吗？190欸！我站在他旁边就好像家长跟小孩。」他激动的说。
    想像那个画面，我和梦琪不禁发笑。
    「笑屁啊…」他不甘心的说。
    高一的时候，何以杰加入了排球队。
    「耶！我进校队了！」何以杰一回到家就疯狂的四处宣传。
    「噗，我看你是被笑的队'笑队'吧？」这种时候总是不能少掉李承翰来泼冷水。
    「你懂屁啊。」他轻推李承翰的头。
    「你进了排球队！？」我半信半疑。
    「怀疑？」
    「怎么突然…」
    「只是想找点事做。」
    虽然何以杰运动神经发达，球类也样样精通，但他会加入排球队实在在我的意料之外。
    刚进高中，他立刻进了篮球队，但后来嫌太累就退出了。
    篮球一个礼拜，排球也差不多吧？原本我们都以为是这样，但他竟然撑到现在(高三)都还没放弃。
    排球比较轻松？当然不是。
    自从他进了排球队，每天6:30前就得到学校练习，即使下课只有十分鐘也得到操场跑几圈，如果没跑完就得跑五倍的量，午休时间也不例外，甚至放学也得留下来练习，重点是教练还兇的要命。
    我想，他所有的作为，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理解。
    傍晚，我们六个配合寒冷的冬天，一起到了火锅店。
    「真的好久没吃火锅了啊…」梦琪盯着火锅感动的说。
    「女生不应该很注重身材吗？火锅热量可是很高的啊！我看等等你吃菜就好了，肉我就大发慈悲帮你解决吧。」李承翰说。
    「请容许我谢绝你的好意。」梦琪似笑非笑的说。
    每次遇到吃的，总是他们在争吵。
    啊，有时候何以杰也会参一咖。
    「对了，橴薰，听说那个一班的最近在追你。」
    「嗯？」原本低头觅食的橴薰被梦琪的问题吓到，猛然抬头。
    「大红人啊，我那些排球队的笨蛋队友也整天吵着要你的电话，烦死了。」何以杰也突然加入梦琪的话题。
    面对这些问题，橴薰依然尷尬的笑笑回应。
    「真好啊，那么多人追。」梦琪羡慕的说。
    「废话，人家有脸就是有实力嘛。」李承翰突然开口。
    原不受影响的橴薰，却好像因为李承翰的话停下夹菜的手，表情显得不太自然。
    「欸，你闭嘴啦。」我赶紧踢了一下李承翰的脚。
    「干嘛？我又没说错，那些男的不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才喜欢她的吗？」
    想不到他还是那么白目，嘴还是贱的不得了。
    橴薰突然放下手上的碗筷，「你呢？整天像个废物一样，连学校都不去，只知道玩，我不懂你过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存在。」
    这一瞬间，我傻眼了。
    不，我们全都傻住了，从我认识她到现在，橴薰还是第一次讲出这种狠话。
    「我的意义我自己知道就好，况且，做事情一定要有意义吗？只是因为我爽，难道不行吗？我知道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废物，你连看都不屑看，当然啊，长得那么漂亮，成绩又好，所有人心中的完美啊。」
    「欸你疯了吗？」梦琪捏了一下李承翰的大腿。
    橴薰眼眶瞬间泛红，但她仍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怎样，说不赢我就要哭了？公主啊，请不要这样，我供奉不起啊！」李承翰像是疯了一样，伤害橴薰的话不断吐出。
    橴薰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滴泪水从眼眶落下。
    「欸你们干嘛啊？突然的。」何以杰停下吃的动作。
    「李承翰你疯了吗？」魏辰惊讶的看着李承翰。
    「你现在可以骂我，可以批评我，但，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要对你的人生负责？」橴薰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李承翰。
    「我的人生要怎样是我的事，少每次都装大人来管我，你以为你是我妈啊？」
    「你妈看到你这样她不会放心的。」橴薰哽咽的说。
    李承翰却突然站来，「我妈早就死了！如果你这么想要当我妈来管我，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爸的那些女朋友候选，他现在每天都带不同的小姐回家，你可以去排队，说不定他会因为你外表出色跟年纪轻轻而优先录取。」多亏李承翰的大音量，现在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们身上。
    我们四个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李承翰，这个眼神是，「他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橴薰站起来泼了李承翰水，杯子里的水完完全全泼在李承翰身上，一滴都不剩。
    此时，橴薰白皙的脸蛋已不见，整张脸红的跟苹果一样，眼泪也一滴一滴不断掉落。
    「坏蛋。」说完话，橴薰衝了出去。
    梦琪要我放心，立刻追了上去。
    沉默了三分鐘，我却觉得过了三个鐘头。
    「刚刚为什么那样？」魏辰终于开口问。
    「你们干嘛突然这样啊？」何以杰也开口。
    李承翰动也不动，也没打算说话。
    其实，李承翰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没原因的。
    国三的时候，他妈妈去世了，阿姨的丧礼我们都参加了，我永远都记得李承翰那时的画面。
    那天，是雨天，他抱着妈妈的遗照，灵魂像是被掏空一样，彷彿什么都失去。
    李承翰跟他爸爸的感情本来就不好，他妈妈一直是他们俩之间的润滑剂，妈妈不在了，他们更没有维持关係的理由。
    到现在，他大概已经三、四年没回原本的家了吧。
    阿姨过世之后，李承翰开始蹺课，开始对所有东西都感到无趣，
    开始，变得不是李承翰。

 第四回

    火锅事件后，已经一个礼拜了。
    「我不要！」
    「你没资格说不要。」
    「又不是我的错，我才不要道歉。」
    「那是我的错嘍？」
    「有可能喔。」
    这一个礼拜，魏辰整天盯着李承翰要他去向橴薰道歉。
    「橴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梦琪问。
    对了，这一个礼拜，我们都共度了没有橴薰的日子。
    「看李承翰什么时候要拉下脸道歉嘍。」我淡淡的说。
    相处这么久，虽然争执是很多，但马上就过去了。那么大的争吵，我们还是第一次。
    晚上，知道今天要李承翰道歉又没望了，我只好无奈的回房间去。
    睡前，我在小日历上的其中一格打一个叉。
    那一格是今天的日期，表示今天又要结束了，也离学测又近一天了。
    正打算关上电灯时，门外传来呼唤声。
    「梓枫，你睡了吗？」
    听到梦琪的声音，我立刻回答，「进来吧。」
    她抱着枕头和棉被快步走进。
    梦琪小小隻的身材跟像小朋友的行为举止，总是会让我忍不住把她当孩子，想捏捏她，抱抱她。
    「一起睡吧！」她跳上我的床上。
    我们从一起住以来，就很喜欢三人挤在一起睡。即使后来有各自的房间，还是很喜欢一起睡。彷彿三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天，魏辰终于失去耐心，气得把李承翰强行带到橴薰家。
    「橴薰，我好想你，回来吧。」我和梦琪紧抱着橴薰，异口同声的说。
    「快点道歉啊！」魏辰尽力压低声音，推着李承翰要他道歉。
    「好啦！」李承翰甩开魏辰的手，尷尬的走到橴薰面前。
    「对不起。」
    橴薰没说话，只是凝视着他。
    「那些话，不是真心的。」
    「知道。」
    「如果真的知道的话，就赶快回来吧，待在这里每天去学校要一个小时多的车程不累吗？」他彆扭的说。
    看橴薰露出笑容，李承翰终于松了口气。
    「也不是真心的。」
    「蛤？」
    「你是废物那些话。」
    「哈，我又没差，反正我就是被我爸骂废物长大的。」
    橴薰沉默了一会，「我会回去，但你也回到以前，好吗？」
    这个问题，李承翰并没有回答。
    傍晚，我们回到家。
    「橴薰真的原谅李承翰了吗？」
    「不是回来了吗？」何以杰因为在做功课，便敷衍的回答。
    「是回来了，但…总觉得怪怪的。」
    「有时间担心别人，还是先担心你的学测吧。」他冷淡的说。
    「切，不跟你说了。」
    我回到房间，又在日历上打个叉。
    知道世上最悲惨的事是什么吗？
    就是你的生日在学测前一天。
    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
    但明天是学测，部分的朋友只是传传简略的简讯祝贺，内容简直敷衍到了极点，有些甚至忘掉了。我还是第一次有不如不要过生日的心情。
    「欸，各位我们出去吧。」
    我一愣，「出去？明天是学测欸！你疯了吗？」
    「已经十点了，再读也读不了多少，倒不如来疯狂一下。况且不是你生日吗？再两个小时就要结束了，难道要这样悲惨渡过？」我竟然一时有点认同他的话。
    「我同意！」李承翰和梦琪纷纷双手赞成。
    「那你们自己去吧。」我的理智把我拉回现实。
    「我倒是挺想出去吹吹风的。」魏辰突然开口。
    搞什么！这是我认识的魏辰吗？
    「橴薰你呢？不会答应的对吧？」我看向橴薰。
    「就出去吧，难得的生日。」
    我愣了一会，「你们疯了吧！」
    「唉，走啦走啦。」何以杰逼着我换上衣服出门。
    我只好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和五个疯子出门。
    就这样，在我的生日晚上，在学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搭乘末班车前往我们的秘密基地。

 第五回

    「这哪啊？」
    「酒吧。」
    「我当然知道是酒吧，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挺隐密的，平时人不会很多。」
    「你怎么知道台北有这个地方？」
    「秘密。」
    「我们都知道这个地方了，哪有什么秘密。」
    「以后，这里就成为我们六个人的秘密吧。」
    我回过神，发现已到了目的地。
    我们齐步走进酒吧，我们最熟悉的地方。
    「欸！我们到底多久没来了啊？」最一开始，梦琪就已呈现热血沸腾的状态。
    「也才三个礼拜没来而已。」李承翰翻翻白眼。
    「唉！一定是太认真准备学测了！」明明瀏海只长到眉毛，梦琪还是使力将它甩到旁边，装作瀟洒。
    李承翰又白了梦琪一眼，「笑死我了，明明整天忙着追剧。拜託你千万不要总和连10级分都不到啊！」
    「拜託！我才求你不要0级分嘞！」梦琪也不甘示弱。
    吵了一会，终于让我们将他们分开，否则可能十二点都还没吵完。
    我们六人坐到熟悉的老位子。
    「是说我们从国二就常常来这里，却一次也没点过酒欸。」李承翰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熟悉的菜单。
    「怎么？你这种不良少年竟然没喝过酒啊？我才不信。」我说。
    「嗯…是没在这里喝过。」他一脸欠打。
    「要不要试试看？」何以杰指向柜檯正在调酒的老闆。
    老闆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依然童心未泯，像个孩子。老闆人很好，从第一次以杰带我们到这，我们就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这家店是他和他太太共同经营的，他们俩原是医生，大概在三十多岁的时候辞去工作，就开了这家酒吧。这家酒吧是他们的心血，也是梦想。
    每次来到这，老闆总跟我们分享他们俩以往的故事，我们听了很多次，他们都听腻了，而我却百听不厌。
    每次在听故事的时候，我也总会期许有更精彩的故事发生在我身上。
    「来来来，小伙子们，今天我请客。」听到老闆的声音，便看到老闆和老闆娘拿着一箱啤酒过来，另外还不忘一些零食。
    「怎么是这种铝罐啤酒啊！」李承翰皱皱眉头。
    「有得喝就不错了！臭小子。」老闆推了一下李承翰的头。
    「真…真的要喝吗？」梦琪有些犹豫。
    「你不喝可以点饮料，反正我今天是要不醉不归了。」何以杰拿出一罐啤酒，没有半点犹豫的灌到底。
    这时我才发现李承翰早已解决了两瓶。
    我犹豫了一会，想到今天我也满18岁了，便从箱子拿出一罐。
    正当我打开啤酒准备要喝时，发现坐在身旁的橴薰也快解决一罐了，我便一鼓作气喝了一大口。
    似乎是因为学测长久给的压力，我感觉不到任何苦味，只是想用它来麻痺自己。
    「既然你们都喝了，我也要喝！」梦琪吞了一小口，实在无法忍受啤酒的味道，便吐了出来。
    李承翰拿走梦琪的酒，一口灌到底。
    「欸！你干嘛啊！」
    「小朋友滚蛋吧。」说完，李承翰继续喝酒。
    「喝果汁吧。」魏辰递给梦琪一杯柳橙汁。
    梦琪嘟嘴看着我们，似乎有点不甘心。
    我因为喝得太兇，不小心呛到，便大力咳了几声。
    正当觉得难受，一隻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我的背。
    「喝慢一点。」明明已经喝了好几罐，何以杰却依然面不改色，一点醉意都没有。
    而我却开始有些昏眩，神智不清。
    「为什么我都不醉呢！」喝了几罐后，我开始失去理智发酒疯。
    「好像已经醉了啊？」李承翰脸红的像苹果，也开始有些醉。
    原想看李承翰到底喝了几瓶，但因为酒精，我根本看不清前方，只见桌上满满的空酒瓶。
    「喂，你。」这次我把目标转向何以杰。
    何以杰伸食指指向自己，露出「我？」的表情。
    「对，就是你。」我走到他面前。
    接下来我醉醺醺的胡言乱语。
    「你为什么要欺骗那么多善良女孩呢？每个告白都拒绝，再漂亮再优秀也不要，不然你到底要什么啊？如果不要，干嘛那么爱跟女生曖昧来曖昧去？你这个坏蛋！」
    「我…」他想回嘴，却被我的手封住口阻止。
    「我还没说完！」我大喊。
    他双手举高投降。
    「其实你是同志对吧？所以才会拒绝那些女的对吧？」我加大音量。
    何以杰只是无奈的看着我，没打算回嘴。
    「明明那么差劲，为什么你还可以长得好看、运动好、成绩又好，尤其是数理。为什么我就像个笨蛋一样，数理一窍不通呢？」讲到后面，我竟然哭了。
    何以杰有些错愕的看着我，其实不单是他错愕，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为什么你这种人，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呢？」泪水模糊我的视野，话也开始说不清。
    「很久了。」
    「什么？」
    「你很久没在我面前哭了。」
    我一愣。
    他伸手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我能清楚感受他手掌的温度，很熟悉…的温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伸手覆盖他贴在我脸颊上的手，感受曾经感受过的温度。
    这时，我的泪却止不住了。

 第六回

    「你要应徵?」
    「是。」
    「你看起来很年轻，几岁了?」天啊，这根本就是广告里的台词啊。
    「我今年19岁，大一。」这不是在履歷表上交代得一清二楚了吗?何必多问?
    「为什么想来这打工?经济问题?」终于来一个有点意义的问题了。
    「嗯...不太算是经济问题，我只是想要找点事情给自己做。」
    「所以你很间嘍?」
    「也不是啦，我只是觉得，如果生活很忙的话，是不是就能不想起一些事情。」
    老闆娘陷入沉默。
    完了，她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把工作当玩乐啊?
    「虽然我不知道这份工作能不能帮你忘掉一些事情，但至少不会让你无聊。」
    「意思是?」
    「明天来上班。」
    「谢谢老闆娘!」
    一转眼，已经到了今天。
    我去年毕业了，学测考得还可以，虽然喝得烂醉如泥，还差点迟到，幸亏有魏辰的苦到不行咖啡当支柱，勉强让我在考试间是清醒的。
    我考上了中部的国立大学，今年大一，法律系。
    从台北跑到这，不用说当然是住宿嘍。
    而我和我的死党们，我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梦琪虽然没考上国立大学，但至少也上了还不错的私立大学，而且在中部，离我最近。
    魏辰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加上他一点酒也没喝，成功考上医学院。我现在就可以先跟你介绍我四年后的医生朋友啦。
    李承翰那傢伙原本连考场都不愿意进去，但最后还是在我们的纠缠下乖乖考完了试。为了逃离他爸爸，他选了离家最远的学校，在南部。
    我们家的美人橴薰小姐的状况有些不一样，她的第一志愿明明在北部，成绩也可以上，却坚持到南部读书。虽然那间大学也是国立的，而且也很好，但正常不都还是选离家近一点的吗?她家在新竹欸。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顶多说:「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北部。」
    而何以杰他上了交大。我不意外。
    那时，我很常问他，
    「干嘛不读台大?」成绩明明能上。
    「我看不惯读台大的。」
    「干嘛不读清大?」我又问。
    「我不喜欢它的名字。」
    「那干嘛读交大?」
    「我想当九把刀的学弟啊。」白痴。
    记得分别那天，我们在高铁站大哭了一场，只有我们四个啦，我、梦琪、橴薰、魏辰。
    剩下两个只是用嘲笑的眼神看我们。
    就这样，随着高铁啟动，我们也分开了。
    我们六个遍布在地图上小旁边的中国大陆两百多倍的台湾，北、中、南，都有我们的足跡。
    国中时我们约定着让全世界留下我们的脚印。
    高一时我们大声嚷嚷说要改变这世界。
    高二时我们期待大学生活，期待别人把我们当成大人。
    高三时我们嫌生活太累，不满足现在的生活。
    直到要分离的那刻，我们才希望可以永远在一起。
    可是，永远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傍晚回到宿舍，我拔起充饱电亮绿灯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着17通未接来电，line也显示99+，都来自于何以杰。
    「喂?」
    「你打那么多通电话给我干嘛?」
    「你可终究理我了!知道多辛苦吗?竟然不接我电话!」
    「我今天去应徵。」
    「应徵?干嘛?你缺钱喔?」
    「嗯...跟有钱人比起来我算缺钱吧。」
    「什么东西啊?不然你干嘛打工?该不会是那家店店员很帅吧?」
    「才没你说的那么轻浮，跟其他员工还没见过啦。」
    「你跑去哪打工?」
    「coffee、coffee,mylove.」
    「果然是去玩的。」
    洗好澡的小西一脸感到满足地走出浴室。
    「你今天跑去哪鬼混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去咖啡店啊。」
    「通过了吗?」
    「当然。」和小西聊得正开心，都忘了电话那头还有一个人。
    「何以杰，不聊了，掛嘍。」
    「喂!」不等他抱怨，我的手指轻快的掛掉电话。
    「又是以杰帅哥啊?」
    「他才不是帅哥好吗?」
    「明明就很帅，都在你的fb看到了。」
    「你侵犯我的隐私!」
    「才不是好吗?fb可是公开的社群网站。瞧瞧你这个法律系，说话还说不赢一个化学系的。」
    可恶!为什么我身边的人说话都那么贱啊!
    我轻轻地推开门，脚步轻的像小偷一样。
    「我们还没营业喔。」该死!所以我才说我不适合做坏事!每次都会被逮个正着。
    「喔...不，我不是客人。」
    「喔!你是魏姊说的那个新人吧?」
    「魏姊...」喔，是啊，我想到魏辰了。
    等一下!没时间多想了，我可是迟到了呢!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我会被fire吧!这都要怪小西那臭女人啦!睡醒闹鐘直接关掉，自己出门，把我这隻贪睡的小猪丢在家里。
    「真、真的很抱歉!我迟到了!」不管了，先自首应该可以减轻罪刑吧?
    「你觉得自首可以减轻罪刑?」天啊!这个人也太神了吧?一下子就看透我的内心。
    「通常自首，法官是会减轻罪刑的。」我厚着脸皮说。
    「听魏姊说你是大学生，你该不会是法律系的吧?」他歪头看我，嘴巴露出好看的幅度，而那个幅度刚好展现他的小虎牙，显得更加阳光。
    明明是雨天啊。

 第七回

    「你该不会是法律系的吧?」
    「你...怎么知道?」
    「别再骚扰人家了，赶紧工作。」幸亏魏姐解救了我。
    「对了，梓枫，跟你介绍一下，他是jackson。」jackson...
    「不是啦，重点是他长得帅吗?」对嘛，这才是许梦琪的作风。
    「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不错。」
    「等我，我找时间赶快去光顾。地址地址快!」趁梦琪寻找纸笔的时间，我掛了电话。
    顺便关机吧...不然她会再打来的。
    「欢迎光临!」一对情侣十指紧扣，幸福洋溢的走进来。
    「真幸福啊...」我用一隻手拖着下巴，一脸羡慕。
    就在我独自沉浸于小世界的时候，一隻白晰的手靠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你、你干嘛啊？」
    「滴出来了。」他一脸冷静。
    我低头，拿着咖啡壶的手仍然悬在半空中，但桌上的咖啡杯早已满出来，其馀的咖啡依然在桌上淹水。
    「啊！」我大力举起咖啡壶，一不小心，咖啡无情的往前方洒。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把手伸向旁边的面纸盒，却怎么摸也摸不着半张面纸。
    「不会吧...这个时候没卫生纸...」
    「你干嘛那么慌张？」
    「因为我把咖啡泼在你的身上啦！而且衬衫看起来不便宜欸…」我嘟囔着嘴，一脸忧愁。
    「...所以就只是因为衬衫？」
    「不然？」
    「你还真现实...原本我还想说算了。」有如雨过天晴，我露出笑容。
    「所以算了对吗？」
    「不要。」果然叫jackson的人都不会好到哪去。
    「吼，不然你想要怎样啦？」
    「算你识货，这件衬衫确实不便宜，我买的时候是三千八。」什么？这件衣服到底是谁穿过，还是多特别的布料啊！
    「你觉得我很好骗吗？这一件差不多的在市场才卖五百欸！」
    「是喔？」必杀技，他亮出名牌标志。
    「我会负责的。」我低下头，像打破别人家窗户，正在被训话的小屁孩。
    「那礼拜六下午五点见。」都不用问我方不方便就对了。
    算了，也许我习惯了。
    习惯身边存在一个喜欢折磨我的人。
    他也叫jackson，他是何以杰。
    「你英文名字取什么？」小六的时候，英文老师要我们全班取英文名。
    「jackson。」
    「干嘛取jackson？干嘛不要jack还是jason？」
    「酷啊。」
    「有问跟没问一样。」我翻了一个白眼回送。
    「那你就叫anna吧。」
    「为什么？」
    「我看过一个故事，里面的jackson和anna是好哥们。」
    「干嘛不要好姐们？」虽然嘴巴有点嫌弃，但我还是用了。
    从那之后，我没改过我的英文名字，甚至那段时间还非常享受别人叫我anna的感觉。
    我很好奇是哪个故事，为什么我没看过？何以杰看过的书，我几乎都看过了，因为他一点也不喜欢看书，尤其是又厚，字又多的。对，他基本上只看漫画。
    礼拜六，带着满满的不甘愿，我来到了一间知名服饰店赴约。
    「喂，这里的衣服看起来很贵啊。」
    「知名品牌嘛。」他不以为意。
    我当然知道是知名品牌啊！我要特地说很贵，就是在暗示你大人有大量放弃啊！
    他把我拉到衬衫区，「挑一件。」然后走向柜檯，莫名的和店员聊起天，似乎很熟。
    挑一件...意思是随我挑？那当然是选最便宜的啦！
    可是仔细一看，其实价钱都差不多，每件都是上千。
    我拿起一件白衬衫，毫不犹豫的先看价格。
    「四千二...」
    我说啊...上千是可以，一千初就算了，但多那么多是要叫我这个穷大学生怎么样啊...
    「好了吗？」
    「你自己选吧。」我摇摇头。
    「不要，我想穿你选的。」
    「为什么？」
    「我想成为你的理想型。」
    「所以说为什么啊？」看了价格，我不耐烦的问。
    「因为我还挺喜欢你的。」
    喔。
    所以呢?
    你说你还...
    你说什么？

 第八回

    在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比如说：健康、安全...喜欢。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一定。
    「不好笑。」我板着一张脸。
    「我没开玩笑。」他一脸笑嘻嘻，让人按不住气。
    「好，你没开玩笑。所以呢？难道要交往？」人在生气的时候，话会特别多，有时候连自己在讲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愤怒的时候，他发出一个声音。
    笑声。
    他用手遮住他的笑容，却还是压不住笑声。在他手的隙缝中，我看到了，那是嘲笑。
    这更让我生气。
    「笑什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脸红激动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啊？」
    「当然是生气啊！」
    「爱生气。」他伸手轻轻捏了我的脸颊。
    他的举动让我感到徬徨错愕。
    「你干嘛？」
    他不回答，只是傻笑。
    漫长的一天。
    回到宿舍，我将背包一甩，鞋也不脱，像个死人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
    见我这个样子，原本和男朋友甜蜜热线的小西掛掉电话，向我走来。
    「你干嘛啊？」
    「累了。」
    「哪天不累了？」
    我闭上双眼，用双手挡住天花板的灯光。
    「真的，累了。」
    「好吧，休息吧。」小西关掉刺眼的电灯，换开书桌上的小灯。
    我一定是疯了。一定。
    为什么？为什么跟jackson在一起的时候，我会...
    我会突然好想何以杰。
    想到都累了。
    美好的早晨，美好的连假第一天，今天总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才怪。
    一大早就接到梦琪的电话，她大闹着要我立刻坐车到学校找她，要不就绝交。
    一开始，睡意是胜过友情的。
    「好啊，那绝交吧，掛嘍。」
    「喂！如果你不来，我就...」
    威胁还是最有用的。
    我坐着早班车，昏昏欲睡的抵达梦琪学校的附近。
    一下车，我瞇着眼，努力看清不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受害者不只有我，橴薰、李承翰都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橴薰说她昨天下午没有课，和李承翰昨天晚上就到了。喔，不一样的是，李承翰不是没课，是翘课。
    我倒是很佩服梦琪，因为她连李承翰都叫来了，大概谁的把柄都有吧。
    「叫我们来总得请吃午饭吧？」
    「何以杰还没到。」
    「他也要来？」新竹欸。
    「他可是最有情有义的一个。」
    等到了下午，何以杰的身影总算出现在茫茫人海中。
    是我太久没见到他了吗？比较之前连女生都嫉妒的白皮肤，他好像稍微黑了一些，还染了棕色的头发。
    梦琪订了pizza，我们五个像饿死鬼投胎，在公园分着吃。
    「魏姐怎么没来啊？」
    「他要补习。」
    「真忙。」
    「到底什么事啊？」我们的眼光纷纷投向梦琪。
    她放下咬一口的pizza，带着不自然的微笑。
    「我...可能怀孕了。」
    李承翰用力呛了几声，何以杰甚至直接吐出可乐，我和橴薰则是呈现呆滞状态。
    「再说一次。」一定是我听错了，对吧？
    「...因为，我已经一段时间没来了。」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嗯...不是男朋友。」什么！？
    「许梦琪，你乱搞什么啊？」
    后来，梦琪解释是之前和朋友去喝酒，因为梦琪酒量不好，喝没多少就醉了，有一位学长便送她回来，谁知道就在酒精的作乱下...
    「所以你们做了？」李承翰单刀直入。
    「什么做，你很a欸！」橴薰用力推了李承翰一下。
    「我哪有，她就是在讲这个啊！」
    「所以，是学长的？」无视他们的争执，我小心翼翼的提问。
    「其实...我只有接吻的印象，其它...真的...」
    「怎么老是忘记最重要的啊！」何以杰发声。
    「你闭嘴啦。」我瞪向何以杰。
    「那要去检查看看吧？」
    梦琪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这个连假，我们决定在这度过，也算有情有义吧，留下来陪她面对。
    「那我们住哪？梦琪宿舍怎么可能挤得下？」橴薰提出最大的疑问。
    「我爸在台中有房子。」终于轮到承翰大爷开口。
    我们在台中的大街上间逛，跟以前一样，我们三朵花牵着手齐步走。
    我明显可以感觉到梦琪没说出口的恐惧，因为她手上的力气不时加重，笑容也有说不清楚的不自然。
    原来，未来谁都说不定，什么事会发生，什么人会出现，我们永远都想不到。
    以前渴望得到一段美好恋情的许梦琪，应该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逛到一半，梦琪说她肚子痛，我们便到一家店让她上厕所。
    过了好久，我们都以为她昏倒在厕所里的时候，她脸色铁青的走出来。
    梦琪告诉我们，她流了好多血。
    「难、难道是流產？」
    「所以小孩！」该、该不会像电视里演的，厕所有一具婴儿尸体吧？
    「我不知道...我肚子好痛...」
    「要、要叫救护车吗？」
    「等救护车到就来不及了！」何以杰一把抱起梦琪，询问医院的位置，便跑向医院。
    这一路，每个人都在等一个人累了就换自己，谁都没有多说，只是慌张的衝向医院。

 第九回

    「不用送我啦，等等你肚子又痛。」
    「好吧...」
    「再见，别再惹事了。」
    烦心的事总算过去。
    那天我们送梦琪到医院，医生说梦琪根本就没有怀孕。
    「可是她那个很久没来了欸。」
    医生说是因为内分泌失调。
    「那血？」
    那个来。
    「肚子痛？」
    那个来的痛。
    那学长总是真的了吧？
    后来问了学长，接吻确实是有，可是不是甜蜜的吻，是充满呕吐味的吻。
    梦琪把呕吐物全吐在学长身上。
    而那个学长有洁癖，根本吓到跑了。
    是啊，他们那天什么都没做。
    是啊，闹剧。
    连假最后一天，我们四个一同到高铁站。
    橴薰和李承翰的车先到，和我们道别后便离开了。
    「你的车也快来了吧？」
    「再十分。」
    「嗯。」
    不会吧？我们之间竟然可以那么寧静。
    寧静到感觉尷尬。
    明明不在他身边时，有一大堆话想跟他说，可是见到面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好几分鐘过去了。
    「我的车来了。」
    「喔。」
    「童梓枫。」
    「嗯？」
    「再见。」
    「...喂！你难道都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有啊，我犹豫很久了。」
    「什么话？」我怀着期待。
    「你觉不觉得，橴薰其实有那么一点喜欢承翰？」
    「什么？」这什么废问题啊？
    「喔，不只一点，我看是好多点，而且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所以我一直都没发现?不可能吧。
    「橴薰怎么可能喜欢李承翰？」我就是篤定不可能。
    「这世界上，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
    他走向车厢内，在他用我听不到的声音说再见时，车门也同时关上，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我的视线。
    心情好复杂。
    橴薰不可能喜欢李承翰。
    对吧?
    「说好了！公约一定要遵守喔！」
    「那打勾勾吧！」我兴奋的喊。
    「什么啊...好屁孩。」何以杰一脸嫌弃。
    「哪会！」我驳回。
    「要打就赶快打啦。」
    我们每个人伸出双手，勾起旁边人的手指，围成一个圈。
    「约定好了。」
    我们，都说好了。谁也不会毁约。
    一直以来，我都很有信心。
    可是，现在的我，为什么充满不确定？
    晚上，我应该要回到宿舍的，可当我意识到时，我已经在咖啡馆门口了。
    还亮着。
    当我打算转身离开时，咖啡馆化成一片黑。
    一个身影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jackson有点讶异。
    「我...」打算回答，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进来吗？」jackson指向咖啡馆。
    「不是结束营业了吗？灯都关了。」
    「灯关了还是可以再开。」我没有犹豫太久，跟着他走进咖啡馆。
    「稍等一会。」他放下背包，走进厨房。
    他进厨房后，又是一片寧静。
    我拿出手机，输入密码后点入相簿。
    点入了被命名为「机密」的相簿。
    跳出的是数多张六人的合照。
    我点了第一张。
    照片上的我们，青涩的模样。那是我们刚上高中的时候，每个人穿着制服对镜头摆出滑稽的表情。
    「真羡慕。」
    「羡慕什么？」我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干嘛啊？」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看完了整个相簿。
    我望向桌子，有一杯用纯白马克杯装的热可可。
    「我还以为你要煮咖啡。」
    「都几点了，你不会是打算不睡了吧？」
    我耸肩，沉浸在热可可的世界。
    「喂。」
    「干嘛？」
    「如果，一个很重要的约定，约定人毁约了怎么办？」
    「提出诉讼？」
    「不好笑。」
    「我又没开玩笑。」
    我没理他，继续我的话题。
    「如果有人毁约，是不是就会有很多改变？」
    「想那么多干嘛？你害怕改变吗？」
    「我...」当我感觉到时，我的双手已经紧握马克杯，以至于都快捏碎它的程度。
    是的，我想我害怕改变。
    我害怕一有人毁约，我们的关係，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如果，如果真的必须要有这一天，请晚一点吧，只有一点也好。
    或许说到底，我就只是想逃避吧。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像个胆小鬼。
    jackson伸手摸摸我的头，露出的不是招牌傻笑，是像冬天里阳光般的温暖微笑。
    凌晨两点，儘管有热可可的加持，我依然没有任何睡意。
    在床上一翻再翻，只是让自己的情绪更乱。
    我一瞥小西的床位，明知道她家里有事不在，寂寞和空虚还是占据我的心。
    我打开手机，上了fb，凌晨两点，果然没什么人上线。
    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当我准备退出时，line传来了一封讯息。
    是橴薰。
    「还没睡?」她问。
    我还没回，她又传，「fb还上线。」
    「橴薰。」
    「?」
    没事的，就只是问问，反正以前也常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了?」
    「回答我。」回答我，只要告诉我就可以了，就像之前一样。
    过了三分鐘，她依然没有回覆。
    为什么不回?难道，答案已经跟之前不同了吗?
    「你喜欢魏辰吗?」我问。
    「我们是家人。」对，没错。
    「你喜欢何以杰吗?」
    「家人。」是啊，是家人。所以，他也是一样的吧?
    「你喜欢李承翰吗?」我明明要相信橴薰的，可是我的手却在颤抖。
    十分鐘了，没有已读，没有回覆。
    是真的没看了?还是，你怕了?
    明明看到了，却没有勇气点进讯息面对，是这样吗?
    「橴薰，你喜欢李承翰吗?」我在心里又问了一遍。
    或许，答案已经很清楚。

 第十回

    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那个已读始终没有出现，我没有和橴薰联络，也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圣诞节空下来给我。」来自何以杰。
    这是我们的习惯，一有节日，我们总会聚在一起。
    这样，会和橴薰碰面吧？
    或者...会因为我，选择不去吧。
    「同学要办圣诞派对。」这是真的，但我应该不会去就是了。
    「你跟橴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啊，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要怎么说？说我发现橴薰的秘密了？
    「没有啊。」我撒谎了。
    「喔。」为什么不拆穿我？
    那就这样吧，没有人问起，也不需要有答案。
    或许，不再提起，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很自欺欺人吧？但这是最好的办法，对我来说。
    「你在干嘛？」
    我瞥了jackson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享用我的义大利麵。
    「干嘛不讲话啦！」他摇晃我的椅子。
    我放下手上的筷子。
    「你看不懂吗？我在吃午餐。」冰冷的语气加上臭脸，识相的可以滚了吧？
    可惜，我忘了jackson一点也不识相。
    「你不可以吃午餐。」
    「为什么？」我干嘛要配合他啊？
    「因为天下没有白『痴』的午餐。」白痴。
    他放声大笑。
    为了把他拉回现实，也为了避免耳朵再受他那脑残的笑声攻击，我开口，「不好笑。」
    他抹去眼角边的泪水，「我觉得挺好笑的啊。」
    「喂。」我开口，因为低温，嘴里的白烟也飘散到空气中。
    「干嘛？」很像，真的很像，简直像极了。
    「喂。」再让我听一次，一次就好。
    「干嘛啦？」
    他每次回答「干嘛？」的口气，都像极了何以杰。
    站在十字路口的一端上，抬头，一片片不规则的白云散佈在天空的各处，浅蓝色的背景蓝的恰到好处。伸出手，天空是那么的大，那么的远，而当红灯变成绿灯时，就当我要向前走时，你却消失在路口的另一端，不留下痕跡，凭空消失，彷彿不曾出现。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我对着黑暗的天花板大喊。
    是梦。
    当我整理好思绪时，我站在饮水机旁边，伸出手，就差一秒，水杯的水就要满了出来。
    我拿起水杯，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倒。口莫名的渴。
    这几天，我睡得不太好。
    或许是我给自己的负担太重了。
    「对了，梓枫。你下个礼拜圣诞节有约吗?」老闆娘回过头问我。
    「怎么了吗?」
    「因为圣诞节咖啡馆还是要正常营业，有事要先请假。」
    『圣诞节空下来给我。』
    「我没约，不用请假。」我说的很顺畅吧?
    傍晚，准备回家时，我收到了李承翰的讯息。
    「你知不知道刘怎么了?」
    「?」我用大拇指点下传送。
    装傻就装到底吧。
    「她这个月都怪怪的。」
    「是吗？」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是平时的我，话应该多到来不及打吧？
    「中杯冰摩卡跟起司蛋糕对吗？」
    「喔，对。」
    「好的，总共是115元。」
    「呃...那个我...」他抓抓头发。
    「怎么了吗？」该不会没带够钱吧？
    「那个...圣诞节你有空吗？」欸？这是在干嘛？
    我茫然了好一会。
    「如果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玩？」想不到我也会有被搭訕的一天。
    「抱歉，我那天要上班。」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喔...那我那天也来。」他从皮夹抽出一张印有四个小朋友的纸钞递给我。
    「收您一千元。」
    我立刻找钱给他，见他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被搭訕了？」jackson拿着抹布靠过来。
    「你都看到了？」
    「对啊。」
    「那你干嘛不过来救我？」
    「我很好奇你的反应嘛！」我翻了一个白眼。
    「无聊。」
    「他好像真的挺喜欢你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看他是刚被甩掉，想要寻求安慰吧？」
    「可是他刚刚特意拿一千块要你找钱。」
    「那代表什么？」
    「通常男人对心仪的女人会想耍帅，他皮夹明明就有好多张一百块。」
    「这只能证明你视力很好。」我敷衍带过。
    「确实，1.5不是假的。」
    「那通常男人遇到情敌不是会怀有很重的敌意吗？」
    「是啊。」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那你还说你喜欢我。」
    「你还记得啊？」不是吧？我怎么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当我没说。」
    「我是喜欢你啊。」
    「够了。」喜欢，太复杂了。
    今天是平安夜。
    街上满满的圣诞节佈置，温度也低到不行，只差没下雪。
    「起来啦，等一下客人没位置坐。」我驱赶着屁股黏在椅子上的jackson。
    这一次他没有反抗，乖乖起身。
    「你干嘛来上班？我以为你会跑去哪里鬼混。」
    「店里总不能都没人吧？而且我不能拋下你。」
    「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我不屑的说。
    「梓枫，你可以下班了。」老闆娘一如往常温柔的语气。
    「可是才八点欸。」
    「没关係，善后工作给jackson就够了。」老闆娘无视jackson的抗议。
    「喔，好吧。」
    「还有，明天你休息吧。」
    「可是...」
    「小恩他们说会来代班，你好好休息吧。最近很累吧？黑眼圈很深。」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选择笑笑带过。
    我换下制服，背起包包，当我打开门时，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穿着白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黑灰色的包，印象中的converse帆布鞋。
    「喏，生日礼物。」
    「该不会又是特大版生日卡片了吧?」
    「那个也不错啊。」
    他猜开我加工后的包装，看到盒子上的mark时，他愣住了。
    「不会是只有converse的盒子吧?」
    我露出邪恶的微笑。
    当然，我没狠心到这种地步，里面当然还是有converse的帆布鞋。
    他紧抱住那双黑色的帆布鞋，「你重乐透喔?」
    我白他一眼。
    「跟以前的礼物差太多了啦。」
    「不要可以还给我。」
    「不不不不，我收下了。你终于开窍了。」
    我向前走近那个身影，低声呼唤，
    「何以杰?」

 第十一回

    他没有转身，但他一定听到了，因为他明显的愣住身子。
    我又唤了一声，「你是何以杰?」
    他回过头，熟悉的笑脸。
    「你怎么会在这?」我一脸茫然。
    「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打工?」
    「这张脸还是很有效的，小西小姐从实招来。」一如往常的自恋。
    我就知道，她果然靠不住。
    「怎么?一张苦瓜脸，我来你不高兴啊?」
    我没说话。
    因为，我真的很高兴。
    「欸，我好饿，请我吃饭。」
    「先生，你有没有搞错?」
    「走了啦!」他无视我的抗议，拉着我往人群中走去。
    我们到了一家拉麵店，店面不大，但人很多。
    等了一会，才终于等到位置。
    「不是很饿?干嘛坚持要吃这个?还要等。」
    「我很享受等待的乐趣。」
    「我可不享受。」
    「你就是这样，急性子。」好吧，我个性是急了点，但那是因为我讲求效率好吗？
    过了一会，期待已久的拉麵终于等到了。
    这次我们只专注在吃的东西上，不像以往因为聊天，原本十分鐘就能解决的餐点，我们花了一个小时。
    享用完拉麵后，我们在街上漫步。
    「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那你今天住哪？」
    「露宿街头。」我白他一眼。
    「欸。」他停下脚步，可是我继续往前走。
    发现他始终没有跟上，我才停下脚步。
    我回过头，发现我们之间有些距离，不远又不近。
    「你不走吗？」
    「你抬头一下。」
    虽然对他的话感到不解，但我还是乖乖照做。
    一颗一颗的星星在天空上争相绽放光芒，令我注意的是有六颗亮度不同的星星离的有点近。
    就像我们六个一样，我们本来就不同，但还是被安排聚在一起。它不够亮，我就帮它照亮一些。
    以前在台北是看不到星星的，而这边光害较不严重，能看到星星。
    但，我好像从来没有仔细抬头看过。
    站在我眼前的他，总是提醒我周边的美好，当然，他的存在也是我的美好。
    「何以杰。」
    「干嘛？」
    「谢谢你来。真的，谢谢。」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你听过星空吗？
    里面的歌词有几段是这样的，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未来的未来从没想过，当故事失去美梦，美梦失去线索，而我们失去联络。」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有那么多的灿烂的梦，至少回忆会永久，像不变星空陪着我。」
    以前的我们，从没想过未来，时常做着美梦，或许有天梦会醒，我们也会分开，但希望那些回忆，会像星空一样，一直存在，一直那么美好。
    12/24，我们望着星空。
    我望着星空微笑，当我一瞥何以杰时，他也露出温暖的笑容，让我顿时遗忘十二月的寒冷。
    我们不知道在街上徘徊了多久，至少当我回到宿舍时，小西已经睡了。
    不过她当然还是不忘在我的书桌上留言。
    「好好跟以杰帅哥约会吧！」
    「什么啊…」虽然我已经跟小西解释过我们的关係，也说得很清楚，我们不可能。但不管说几遍，她老是回答「天下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将便条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坐在椅子上发呆，凝视窗外的夜空。
    「梓枫？梓枫？童梓枫！」小西尖锐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干嘛啦？」我揉揉沉重的眼皮。
    「你的手机干嘛不关啦？一直响。」
    我拿起手机，14通未接来电。
    「何以杰又要干嘛啊…」
    「是以杰帅哥啊？早知道我就帮你接了。」这次我连吐槽都懒，直接选择忽视。
    正当我准备回拨时，又亮起一通来电，是橴薰。
    接吧，童梓枫，你在怕什么？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按下接听键。
    「喂？」我开口。
    手机那端传来的却是哭声。
    「梓、梓枫...」橴薰的声音断断续续。
    「橴薰？你在哭吗？怎么了？」听到我的回答，橴薰的情绪更加不稳，她失控大哭。
    「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尽力停止哭泣，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
    「李、李承瀚。」
    「李承瀚怎么了？」
    就在橴薰说出那句话时，天空也开始下起了大雨。
    「他出车祸了。」

 第十二回

    那天的雨，始终没停。当我到达医院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我看到橴薰时，她眼睛还没有乾，彷彿泪水从未停过，手上也还沾着血跡，整个人像是一碰就会垮的堆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脆弱的橴薰。原来，我们谁都没有比较坚强一点。
    我蹲下身拥抱橴薰，儘管披着何以杰的外套，她的身体还是凉的。
    「没事了。」听到我的声音，橴薰哭得更用力了，她伸出手抱紧我。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问。
    「下雨，视线不好，地板又很滑，车子就这么撞上去。」何以杰代替泣不成声的橴薰回答。
    「是我害的，如果我没让他去买伞的话...」
    「够了。」我抱紧她，让她不要再责备自己。
    不是任何人的错。
    当我睁开眼睛时，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我的身上多了一件棉被，橴薰的头还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望向旁边，有摸起来还是热的便当，上面贴着便利贴。
    「多少吃一点。」何以杰的字。
    我的动作小到不能再小，咀嚼饭菜的声音也是充满小心翼翼，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吵醒身旁的橴薰。
    我移动目光到橴薰的脸庞上，一样的美丽，让你不敢打扰，只想呵护着她，守住她的睡脸。
    「梓枫？」回过神，发现橴薰已经醒来了。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醒来的，李承翰嘞？」
    「应该已经在普通病房了。」
    「是吗?」
    是我太过担心了吧？橴薰，其实没有变。
    趁橴薰到病房看李承翰时，我到7-11买了热咖啡。
    买完，我呆坐在门口边的椅子上。
    最近，好多事情。
    「你不打算睡了？」何以杰从黑暗处走过来。
    「快天亮了。」
    「明天不是要上课？」
    「你不也是?」
    「我无所谓。」你什么时候有所谓了？
    「为什么我们一分开，就发生那么多事？」
    「考验吧。」
    以前，我以为只有爱情才需要考验，我一直认为友情是最简单最美丽的感情。或许也因为这样，我才会那么害怕我们之间出现其它感情吧。
    『你害怕改变吗？』不知道怎么的，脑袋里突然浮现jackson说的话。
    「回去吧，他说不定醒来了。」何以杰回头看我，语气带着说不出口的温柔。
    「嗯。」我向前追上他。
    回到医院时，李承翰还没醒，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守在他身旁的橴薰。
    橴薰静静地守在他身旁，没有做其它事，只是盯着李承翰的脸庞。
    那个眼神，恐怕带的早已不只是单纯的友情。
    李承翰睡了很久，直到隔天下午才清醒，何以杰还一度担心他会成为睡美人。
    「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我好饿，我想吃牛排。」李承翰恨不得离开病床。
    晚上，确认他死不了，而且好到不行后，橴薰陪我到车站坐车。
    「李承翰真的没事吧？」我问。
    「嗯，只是一些擦伤跟骨折。」
    「也是，他能怎样呢？身体跟绿巨人浩克一样壮。」
    橴薰微微笑了一下。
    「...梓枫。」
    「嗯？」
    「谢谢你，谢谢你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我。
    「干嘛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知道怎么的，我没等橴薰回答，接着说下去。
    「我们六个，一直都是朋友。」对吧？橴薰，我在提醒你。你懂吧？
    橴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虽然没看得很清楚，但她的脸色明显变了。
    我很明白，那是不安。
    见橴薰没有任何举动，我开口，「回去吧，我的车快来了。」
    我转过身，不敢再多看橴薰一眼。
    当我走了几步后，我转身，橴薰还在原地。
    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助。
    「梓枫，对不起。」儘管我们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儘管她的声音没有特别大声，我却听得比谁都要清楚。
    我沉默了几秒，彷彿过了几个世纪，身旁的人们也彷彿呈现静止状态。
    「为什么要道歉?你对不起谁了?干嘛要说对不起?」我的语气带着激动。
    她低下头，泪水差点滴了出来。
    见她做不出任何回应，我开口，
    「不要随便道歉，会让别人以为你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刘橴薰，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对不起其它人。」对，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谁。
    说完，我转身。
    我，好像又想逃跑了。
    可是，她好像没有逃跑的打算。
    在她说出那句话时，我的脖子像是有人掐住一般，而我不能反抗，甚至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我喜欢李承翰。」

 第十三回

    「梓枫，如果有天，我们六人之间有人破坏了公约怎么办?」
    「怎么?李承翰又不帮忙做家事了?」
    「不是，我是说我。」
    「你怎么可能会毁约嘛!」
    「你怎么那么篤定?」
    「因为，你是刘橴薰。」
    一旦超越了，就无法回到从前了。
    「刚才的话，我会当作没听到。」我的目光一直停在地板上，我不敢看她。
    「梓枫，我...」
    「赶快回去。」我打断她说的话。
    不要再说了，求你了。现在停止，说不定还来的及。
    「救我吧。」这句话让我错愕的抬起头。
    橴薰的眼眶早已被眼泪佔据，眼神充满着无助。
    「救救我吧…梓枫，求你了。」
    到底要我怎么做？为什么我像个笨蛋一直都没有发现？如果何以杰没有告诉我，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太痛苦了，要我装作不喜欢他，太难了。你知道他出车祸时我有多害怕吗?我真的很害怕我会失去他。」
    停顿了好一会，我才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守信用？为什么食言了？为什么要爱上李承翰？」
    「感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她哽咽的说。
    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更让我愤怒。现在不管橴薰说什么，在我的耳里都显得特别刺耳，都像是藉口。
    「可以！你可以控制！只是你不愿意放掉！在不小心勾到李承翰的绳子时，你没有放掉，还愈拉愈紧！」我崩溃的对她大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条绳子，一端是自己，另一端是生命中的那个人。而橴薰不小心勾到李承翰的绳子了，但她不以为意，以为很快就会松掉，但随着绳子愈缠愈紧，她自己也放不掉了。
    「你懂什么？我爱他三年了！这些年来我都在忍耐，就只是因为那该死的公约！」那刻，橴薰的眼神里又多加了一份感情，怨恨。
    「你现在只不过是被爱情冲昏头罢了，清醒一点，我们是家人。」我加重了最后两字的语气。
    「你、梦琪、以杰、魏辰，都能是我的家人。但叫我把他视为家人，我做不到。」
    我拚命摇头，努力想叫醒橴薰。
    「我认识的刘橴薰，是很有义气，很重朋友，很理智的一个人。」
    「现在就是我人生最理智的一刻！」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变得那么陌生？明明就站在我眼前，我却觉得触不可及。
    「你总是以为你很了解我，老是大嚷嚷的说我是你的好姐妹，结果呢？你从来就不肯懂我，你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所以你从来不曾当我是姊妹?」
    橴薰的泪水没有停止，但此刻，她的声音却停止了。
    「我知道了。」
    我转身走向公车，没再回头。
    我想，七年的姊妹情，玩完了。
    「你昨天请假去哪啦?」
    「朋友有点事。」
    「你脸色不太好欸?」
    「喂。」
    「干嘛?」
    「求你了，不要管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jackson有点错愕地看着我。
    不，谁都没有错。一切都是我错了。
    随着期末考结束，也来到了寒假。
    「梓枫，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
    「嗯。」
    「那你可以来我家啊!之前不就说好，一起去我家玩的?」
    「...等下次吧。」
    看到小西搭的公车开远后，我才意识到该走了。
    不过，要去哪?
    晚上，我随意在街上乱晃，不时停下脚步仰望天空。今天，没有星星。身旁也没有人。
    回到宿舍时，已经有点晚了。
    宿舍没什么人，大部份不是回家了，就是有自己的一套旅行计画。
    临睡前，我看了一下小西的床。明知道是空的。
    「早知道就跟小西回去了，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啊?」天啊，我竟然无聊到自言自语。
    一关掉灯，手机铃声立刻响起。
    我懒散的接起，「喂?」哪个机车的，真会挑时间。
    「你干嘛不回家?」何以杰的声音。
    你是说那个曾经是六个人一起住的家吗?
    「我要打工。」
    「是吗?」明明就不相信。
    其实在不久前，我辞掉咖啡馆的工作了。
    我拿想专心读书当理由。不知道算不算撒谎，因为这的确是理由，但不是我的理由。
    学期末时，妈得知我在打工的事。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在打工?」说了你又不会答应。
    「妈，我成年了。」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哪有什么成不成年的？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小孩。」
    我没有回答，一方面不想讲话，一方面认为讲了她也不认同。
    「钱不够用吗?我再匯点钱给你。」
    「不用，很够。」
    「那干嘛要打工?你现在只需要专心读书就够了，不需要做那些没意义的事情。」
    没意义...
    在妈眼里，什么才算是有意义的呢?
    每个人都这样，烦死了。

 第十四回

    一早，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我打开了门。
    「请问这是童梓枫的宿舍吗?」好久不见，jackson的嘻皮笑脸。
    「你找错了，抱歉。」我打算无视他的玩笑，准备关上门。
    「喂!干嘛那么无情啊?」在我关上门前，他非常好意思地走进来了。
    关上门后，我转头提出疑问，「你怎么会有门卡?」
    「有朋友读这里。」
    「可是这里是女生宿舍。」
    「干嘛那么古板?舍监看我帅就让我进来了好吗?而且我还跟她说我是你男朋友。」
    我瞪向他，「你疯了吗?」
    「开玩笑的啦。」他敷衍带过。
    不过这里也太危险了吧?长得稍微好看一点就能进女生宿舍?这社会实在是黑暗啊。等等，我干嘛想那么多啊？说不定他只是在开他那无聊的笑话罢了。
    「你来干嘛?」我咬了一口卖相非常好的三明治。
    他沉默了一会，「你辞职，是因为我吗?」
    我放下三明治，喝了一口牛奶。其实三明治味道一点也不怎样。
    「少自作多情了。」
    「真的不是?」他向我投向怀疑的眼光。
    「真的不是。」我重复了他的话，只不过改成肯定句。
    「害我还白高兴了一下。」
    「你高兴什么?」
    「你这女人真的一点也不懂欸。」
    「什么啦?」我厌烦的看向他。
    「如果你可以因为我而受一点影响，我会很高兴。」
    原来是在讲爱情啊。橴薰也这样吗?因为李承翰而受影响...
    『我真的很怕我会失去他。』
    「干嘛?该不会害羞了吧?」
    我白他一眼，「想太多了。」
    因为实在受不了孤单寂寞和何以杰的嘮叨，我还是提着行李回到台北了。
    坦白说，我有点不习惯，毕竟也远离台北半年的时间了。记得以前，我在台北总是活得战战兢兢的，害怕一下子松懈了，其他人就超越你了。虽然这个习惯直到我搬到中部都还没改变，可能已经跟环境无关，是我自己的习惯了吧。
    踏进家里，最熟悉的地方。
    「梓枫!」梦琪衝着我跑过来，随即扑上我的身体。
    「你已经回来啦?」
    「我一放假就回来了。不过，橴薰跟李承翰是不是不回来了?」
    我愣了一会，缓缓道，「他们...不回来了?」
    「李承翰脚骨折也不方便啊，倒是橴薰，她是不是爱上李承翰啦?还自愿留在李承翰那照顾他。」
    在那瞬间，我像是吸不到空气一般难受。
    橴薰，告诉所有人了吗?
    「她...她告诉你的?」
    「喂，你是不是傻啦?开玩笑也听不出来。橴薰怎么可能喜欢李承翰。」一开始，我也坚信是这样。
    我都不知道我面对梦琪是怎么笑出来的，只知道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会不会有一天，这个秘密再也藏不住了？或者是橴薰不想隐瞒了？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吗？梦琪他们会怎么想？
    「还没睡?」见何以杰房门没关，我便探头进去。
    「嗯。」
    「在干嘛?」
    「在等你。」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等我?」
    「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我。」
    那瞬间，我好像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橴薰的事对吧?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你?如果告诉你，橴薰会恨我吗?还是，她已经打算拋开一切了?
    「我们吵架了。」我低下头，没有多说。
    「因为李承翰?」
    「如果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就直说啊!这样看起来我好像笨蛋一样。」我撇过头，不想让他看我闹脾气的脸。
    「那天，橴薰送你去车站回来后，脸色很差。」
    『你觉不觉得，橴薰有那么一点喜欢李承翰?』
    『我喜欢李承翰。』
    『我爱他三年了!』
    我很想沉默，我很想不生气，可是脑海却不断浮现那些话，使得我更加沉不住气。
    「你早就知道了吗?知道她早就已经喜欢上李承翰了?」我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嗯。」嗯？就这样？你的回答只有这样？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年前。」坦白说，我很生气，我应该要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那么迟钝。或许就像橴薰说的那样，我从来就没有好好在乎她的感受。
    「她知道你知道吗？」
    大概过了几秒，「嗯。」
    「是基于什么原因你愿意告诉我？」
    「基于我很在乎你的感受，我不想骗你。」他的脸带着认真，没有半点玩笑。
    我该高兴吗？还是该感动？何以杰，我真的愈来愈不懂了。
    「那之前为什么不讲？」
    「因为橴薰不是小孩，她想讲自己就会讲。而且那时，她说她会放掉。」
    「那为什么不放掉？如果你早点讲，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我就可以在那时阻止她了。」我的口气带些激动。
    「你以为你可以阻止她？如果在她心里，你没有比李承翰重要呢？」
    「我是她...」我想回话，想大声反驳。可此时此刻，喉咙像卡个东西一样，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或许在她心里，我什么都不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童梓枫。
    「谢谢你提醒我。」我冷冷道。
    何以杰吸了口气，
    「童梓枫，你爱过吗？」

 第十五回

    从有记忆以来，我的恋爱次数，大概是零吧。
    不是我看不上别人，也不是我没人要，那是因为什么?
    在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在社团认识了一个学长。长得还不赖，体贴，对我也很好，我自然也就喜欢上他了，且理所当然地把他视为我的初恋。但我没告白的打算，因为我就是个瘪三，一点勇气都没有。直到有一天的放学，学长约了我见面，他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那时，什么幻想都跑出来了，心想这一天终于等到了。而就在学长终于要开口说重要的事情时，很不巧，被何以杰给撞见了。
    他跟我对上眼好一会，我的眼神示意着要他走开，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白目地向我们走来。
    当我想向学长介绍何以杰的时候，他抢先了一步，「学长，你想对我的女人干嘛呢?」
    我睁大眼看向他，手上的饮料差点往他泼。
    「呃...原来，有男朋友啊?」他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但从嘴型看的出来，他是在说，「而且还是何以杰。」
    当我正打算大声反驳时，何以杰用手堵住我的嘴。
    不顾我的挣脱，不顾我一直往他打的手，他向学长说，「我们交往几个月了，还是热恋期呢。对吧?宝贝。」
    我不清不楚的发出悲鸣声，内心不断咒骂何以杰。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学长背起书包往门口跑去。那个样子，像是落荒而逃。
    学长离开后，何以杰才松开手。
    「你干嘛啊!」我对他大喊，准备朝他丢东西，却被他制止。
    「我是在帮你。」他那悠间的声音，让我想朝他的脸打下去。
    「帮屁啦你!大坏蛋!」他又伸手封住我的嘴。
    「嘘!大家都在看我们。」他低声说。
    我不情愿地闭上嘴，甩开他的手。
    「你知道你在学校很有名吗?」我压低音量。
    「这个不需要压低音量，因为是事实。」我简直快疯了。
    「那如果学长说出去怎么办?说我们在交往怎么办?」
    「说出去就说出去啊。」他一脸不在乎。
    「我会很麻烦的。」
    「你的荣幸。」可恶的自恋狂!
    那之后，学长一直闪着我。我想，就算他那时是要告白，也在何以杰出现的时候收回去了吧?
    从这个故事可以做出个结论，我的初恋，被何以杰给吓跑了。虽然何以杰一直强调是被「帅」跑的。
    我当然爱过！他还是被你吓跑的！
    原本想要那样回答，但下意识就说出别的话了。
    「你问这个干嘛?」
    「如果你根本没有爱过，你怎么会懂橴薰的心情?你怎么那么肯定橴薰能轻易地放下？」
    「她本来就不应该爱上他的。」
    「感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我冷笑一声，「你们还真像。」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也像橴薰一样爱上我们任何一个人，你还...」
    没等何以杰说完，我立刻反驳，「不可能。」
    「这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
    「其它都有可能，这个绝对不可能！」
    他沉默，眼里有着摸不清的情绪。
    「是吗？」他冷冷道。
    什么啊？现在不是应该我生气吗？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公约不都是大家一起约定的吗？不是说大家要一起遵守吗？不是打过勾了吗？为什么现在毁约的人还反过来怪遵守约定的人？怪别人不理解她，为自己找一堆藉口。
    太可笑了。真的。
    我还以为你告诉我是因为也想阻止橴薰，原来你跟她站同一边啊？还是该不会，你也喜欢她吧？
    「该不会，你也爱上刘橴薰了吧？」
    「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比山谷还要深。
    「所以你才会这么帮她，甚至跟我吵架？」
    他冷笑，「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真是靠不住。」
    「什么？」
    「友情，真是一点也靠不住。」
    他的眼神像是在说我变得陌生。
    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
    「那我们朋友也别当了吧。」他走出门口，大力的甩上门。
    大力的关门声让我颤抖。可是直到他离开好久，我的颤抖不但没有停止，甚至更严重了。
    颤抖是因为害怕，害怕是因为失去。
    我，彻底失去了。何以杰、橴薰、咖啡馆，都失去了。
    再不久，剩下的，也会离开我吧？
    隔天早上，梦琪进到何以杰房间叫他起床时，发现他不见了。
    原来，他那夜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了。
    「他会去哪啊？东西也没带走啊？」梦琪懊恼的问。
    「手机呢？」魏辰问。
    「也没带。」
    他们都在想何以杰去哪了，而我呢？我只能坐着发呆，我不敢想，更没资格想。因为，是我赶走他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晚上，还是没有任何何以杰的消息，梦琪和魏辰急得出去找人。他们要我待在家里，以免何以杰先回来了。
    而那1整夜，电视是开着的，可是我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电视上，我只是傻傻的愣在沙发上。原来，等待，是那么辛苦的事。
    那一夜，我没等到何以杰。
    等到的，是淋雨淋了满身湿的橴薰。

 第十六回

    最近，我痛苦的时候，你很常在。
    最近，你在的时候，很常会下雨。
    原以为她会装作没看见的走过我身边，但她没有，「以杰还没回来？」大概是梦琪告诉她的吧。
    「嗯。」我轻声回应。
    见橴薰全身湿透了，发尾还滴着水滴，我进浴室拿了一条毛巾给她。
    「谢谢。」这句「谢谢」，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分鐘，陷入了沉默。她擦她的头发，我看着电视发呆。
    打破沉默的是她，「你们吵架，是因为我吗？」
    我看她一眼，「为什么这样想？」
    「他知道我的事，是我要他相信我的。」
    「那他知道他被你背叛了吗？」我的目光若无其事的停在电视上，但事实上我根本没在看电视，我只是不敢看橴薰罢了。
    「我现在不管怎么说，你都会认为是藉口对吧？」
    「对。」我毫不犹豫的说。
    她吸了口气，「喜欢一个人，难道错了吗？」
    「没有错，但是你爱上的是李承翰。」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再相信我了对吧？」
    「我可以相信你，只要你放弃李承翰。这样我们也可以像原本一样好好的。」
    『你以为你可以阻止她？如果在她心里，你没有比李承翰重要呢？』
    不等她回答，我又补上一句，「不过，你应该不愿意吧？」
    「梓枫，我不想伤害你们。」
    「你想说什么？」
    「这样就可以了吗？真的只要装作没事这样就可以了吗？」她的嘴唇微微发抖。
    我没有回答，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真的只要装作没事就可以了吗？
    「以前我没有坦白，是因为我可以装作不在乎，可是这样做，却让我好痛苦。随着这种痛苦感不断加重，让我再也没办法不正视自己的感情。」不知道从橴薰脸上落下的是泪水，还是瀏海滴下来的雨水，只知道她又红了眼眶。有人说，女人，只要遇到爱情就会变傻。原来是真的啊。刘橴薰，你真傻。傻的让我心疼。
    到底因为这件事哭了多少次？因为这件事失了多少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我以为我可以狠下心，但一站在你面前，那些坚持好像都快崩溃了。
    橴薰沉默了一会，似乎不想说下去，也似乎想好了什么，「以杰没有恶意，你们赶快和好吧。这样，我也能放心的。」
    丢下这句话，橴薰往楼上走去。
    直到她转身，我才将她的背影看个仔细。橴薰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回想刚刚，脸也十分憔悴。
    我要怎么做，对所有人才是最好的？明明谁都不想伤害谁，怎么会变成这样？
    何以杰直到早上才和梦琪他们回来，梦琪说何以杰原本想坐车回新竹，结果发现口袋一毛钱也没有，只好在公园的长椅坐着发呆。而他们三个吃了一整夜的宵夜，聊了一整夜的天。
    「对不起。」我在浴室门外对着正在浴室里冲澡的何以杰讲。
    回覆的只有打在地板上的水声。
    「何以杰，对不起。」我只能这样讲。
    人与人之间都有一点距离，这扇门或许是我和何以杰之间的距离。很近，却也遥不可及。但至少很安全，因为那扇门，是不会有人打开的。这应该就是我要的吧？
    我在浴室外呆坐了许久，直到他光着上半身出来，我没反应，他倒是吓了一跳。
    「你一直都在这吗？」他一副我是变态的样子。
    「不然？」
    「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啊？一个男人裸体站在你面前。」
    「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又不是没看过，如果你有自信的话，可以把裤子也脱下来啊。」
    他用手遮住他的重要部位，「靠，你是变态喔！」
    我不以为然的耸肩。
    他快速衝到二楼进到房里，且锁上房门。
    这样，算是和好了吧？
    我看着他的房间露出笑容，但心里却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第十七回

    「你叫什么名字啊?」年幼的我抬头问身旁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孩。
    「刘橴薰。橴是一个木再一个紫色的紫，薰是薰衣草的薰。」
    「那你应该很讨厌写自己的名字吧?」
    「嗯?」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因为笔画真的很多啊!加起来有49划欸!」
    她的小手掌挡在她的小嘴前，嘴角露出好看的幅度，那时的阳光正好照射在她秀丽的脸庞上。
    那之后我们自然成为好朋友，可是学校一直有个习惯，固定两年重新编班。在升上五年级那年，我们分开了，感情自然也渐行渐远。直到升上国中，我选了离家有点距离的学校，搬进了宿舍，重新遇上了她。那时我才发现，原来她跟我一样，始终没有忘掉彼此，那种感觉真的很好，被记得的感觉。
    在我的记忆里，她的笑容始终是那么灿烂。
    一直都没有变。
    在黑夜里辗转难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今夜也不例外。
    叩叩。
    「梓枫，你睡了吗?」房外传来梦琪的呼唤声。
    我下床打开门，发现梦琪身旁站了橴薰。
    「一起睡吧!」梦琪将棉被和枕头丢到床上。
    橴薰抿唇抬头瞄了我一眼，像是在看我的眼色。
    「嗯，一起睡吧。」这句话像是在回应梦琪，但其实是在告诉橴薰。
    橴薰听见后，虽然没有笑出来，但表情却安心了不少。
    关上灯，梦琪夹在我们俩中间，三个人壅挤的挤在床上，就像以前一样。
    「问你们喔，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我抢在橴薰开口前回答，「有。」
    可是这次梦琪却没有追问是谁，反而问起橴薰。难道是听出我的声音太假了?
    「橴薰呢？」
    「嗯？」在黑夜里，看不到橴薰愕然的脸，但却听出她不安的声音。
    「没有。」我说。
    「真的吗？」
    「真的。」我又说。
    「我是在问橴薰啦。」梦琪挤了我一下。
    过了一会，橴薰缓缓开口，「我有喜欢的人。」该摊牌了吗？
    我嚥下一口难嚥的口水，发现手掌开始冒汗。
    「是吗？」我以为梦琪会继续追问。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我向梦琪投向怀疑的眼神。
    「等你们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过了许久，我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我翻了个身和梦琪面对面，她似乎已经睡得很沉了，而当我也快进入梦乡时，耳边传来一句声音，「对不起。」橴薰微弱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盪。
    今晚，我能好好睡一觉吗?
    「再见。」一个长发女孩站在前方七公尺处向我挥手道别。
    我不断走近，她却愈走愈远，让我永远追赶不上。
    不知道翻来覆去了多久，只能确定最后我睡着了，因为我做了个梦，很奇怪的梦。
    隔天，裹着石膏的李承翰让他家的豪华礼车送到了。
    「你脚到底什么时候好啊?」何以杰轻松翻着杂志。
    「再不久就可以拆石膏了。」
    「我还以为你是伤到脑了呢。」魏辰说。
    「对他来说也没差啊。」梦琪补上一刀。
    「说什么呢?死屁孩。」
    吃完晚餐后，因为无聊，梦琪便提议来玩游戏。
    「玩什么?」我问。
    「真心话大冒险，好久没玩了。」
    「那很无聊欸，我还寧愿睡觉。」李承翰一脸嫌弃。
    梦琪揍了李承翰一拳，最后我们乖乖围了个圈。
    李承翰那傢伙不知道是多有力，瓶子让他转了好几圈才停下。瓶口缓缓指向何以杰。
    「真心话大冒险?」
    何以杰没有太多犹豫，「大冒险。」
    「亲你旁边的人一下。」李承翰挖挖耳朵，一脸贼笑。
    何以杰看了两旁的我和魏辰，「你说哪个?」
    「都可以啊。」
    「那当然是选梓枫啊!总不可能选个男的吧?」梦琪说。
    梦琪的话让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甚至连手也微微颤抖。
    我一定是疯了。
    「那可不一定，童子只不过是个带着女人面具的男人，而且魏辰还比她有女人味呢!」
    我将手上的抱枕丢向李承翰，但因为手还在颤抖，所以丢歪了。
    转过头，何以杰不断向我逼近，我也跟着后退。
    随着他的气息愈来愈近，我的心脏也跟着加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心脏能跳那么快。
    看他的脸愈来愈近，我赶紧闭上眼睛。
    何以杰的唇最后停在我的鼻子上，很轻，很柔，就那么一瞬间。
    「委屈一下吧，我妈说我不可以亲男人。」
    「什么鬼啦!」梦琪和李承翰笑着向他丢抱枕。
    「真的，她以前不知道听哪个算命师说的。」
    「那个算命师一定是个骗子。」李承翰说。
    「我也这么觉得。」何以杰也跟着附和。
    何以杰笑着看向我，我赶紧别过头，要游戏快点继续。
    不过就是亲鼻子而已!有什么好小鹿乱撞的!
    何以杰转动玻璃瓶，这次瓶口朝向橴薰。
    「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
    何以杰低头想了一下，「你有想过毁约吗?」
    短短一句话，却足够让人胆颤心惊。
    「这什么烂问题啊!」梦琪一脸嫌弃。
    「毁什么约啊?」魏辰也问。
    「我们的公约。」
    「那公约橴薰可是一次也没违背过，反倒是李承翰一条都没遵守。」
    「我哪有。」
    「橴薰，你没有对吧?」梦琪问。
    橴薰的所有不安全都在脸上一清二楚。
    橴薰，你害怕真心话了吗?
    彷彿过了好几个小时，橴薰才缓缓道，
    「有，我有想过。」

 第十八回

    我愕然地抬头，发现其它人也是用一样的表情看着橴薰，除了何以杰，他平静地让人感到可怕。
    「为...为什么？」梦琪最先打破沉默。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橴薰露出一抹微笑。
    之前，也是用这种微笑面对这种问题的吗？难怪我没发现，因为太自然了。
    橴薰起身转动玻璃瓶，玻璃瓶转动的时间，所有人都是沉默回应。
    瓶口指向李承翰，「真心话大冒险？」橴薰问。
    「真心话。」很让我意外，以往他都是选大冒险。
    「你，想过违反公约吗？」橴薰的气息在空气中散开。
    李承翰先是沉默了一会，「没想过，也没打算。」
    「我只有问你一个问题，后面那个，收回吧。」橴薰勉强勾勾嘴角。
    李承翰别过头沉默。
    真心话，让人期待，又让人畏惧。
    这场真心话大冒险就在沉默中默默落幕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何以杰拉住走向房间的我。
    我没有太多犹豫，「嗯。」
    我们漫步在街头上，路灯为我们照亮眼前的路。
    「欸。」何以杰轻声叫我。
    「嗯？」
    「没事。」
    我嫌他无聊推了他一下，而他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他的所有举动，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吗？
    「喂，你在学校也都对女生这样喔？」我问。
    「怎样？」
    「就现在这样啊，声音里面藏着温柔。」
    他噗哧笑了一下，轻推我的头。
    不知道在何时，已经习惯了这种温柔，甚至还有点想佔据他的温柔。我该不会是所谓的「兄控」吧？把何以杰当成哥哥？这样可不行啊！何以杰有一天会交女朋友的，有一天，他的温柔，也会只想给一个人。
    「今年的生日，我想要指定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礼物？该不会是什么很贵的游戏机吧？」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一本jackson和anna的书吗？」他将手插进口袋。
    「记得啊。」
    「我想要那个。」
    「你不是有了？」
    「那是之前跟图书馆借的。」
    「再去借啊。」
    「外婆家附近的图书馆。」
    「那就去啊。」
    他翻了我一个白眼，「在屏东，而且说不定不在了。」
    「那我去哪里生？」
    「想办法啊，动动你的猪脑袋。」他伸手摇晃我的头。
    我摇头甩开他的手，「这又是哪招啊？」
    他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在开学前两天的晚上，我先收了东西准备明天到车站搭车回学校。
    「书好像放在楼下...」我打算下楼拿书，经过橴薰房间时，她的房门只关一半，我便探头进去看看。
    橴薰背对着我收拾东西，想必也是打算准备明天离开吧？
    可是仔细一看，她已经收光了整个房间。
    「橴薰？」
    她先是愣了一会才缓缓转过头，「嗯？」
    「你...你在干嘛？」
    她像是已经知道我在问什么，「一切，可能都是我想太多了。」
    「什么？」
    「抱歉，这阵子，很累吧？」
    「你...」
    「我想过了，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感情去伤害别人。」
    「是李承翰的话让你这样想的吗？」
    她逞强的勾勾嘴角，「在爱的面前，想要装作勇敢，所以筑起一面又一面的墙，可是，最后却因为爱一面一面的瓦解。」
    「所以你打算离开？逃避？」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在放下自己的感情之前，我不会再踏进这个家一步。」她的眼里满是坚定。
    橴薰是一个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被人影响的人，或许在爱面前，她是个容易被影响的人，但在平时生活绝对不是这种人。
    既然清楚她的个性，我也没再多说，「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的。」
    没来得及反应，橴薰突然向前抱紧我。
    「橴...」
    「梓枫，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当我伸手回抱她时，她早已泣不成声。
    「我们...是好姐妹吗？」
    她用手拨开泪水，哽咽的说，「当然。」
    「那就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受到橴薰影响，我的眼泪也在眼眶打转。
    我们抱着彼此一边哭一边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
    我们没有拥有太多，可是，我们都有彼此。
    傻完了，痛完了，才能向前走。
    刘橴薰，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不管多久，一直。

 第十九回

    随着进入春天，天气也稍微暖和，生活也意外的平静。
    再过不久，就是何以杰的生日了，虽然我已经找遍了十间书店，依然没看到他说的那本书。我甚至还上网找，可是却找不到，该不会，是他在耍我吧？
    回过神，jackson的手在我眼前摆呀摆。
    我伸手拍掉他的手。
    今天，我们约了一起吃晚餐。
    「想什么？」
    「你有没有看过一本anna跟jackson的书？」
    「蛤？」
    「算了。」我低头将寿司一口塞进我的嘴巴。
    「我是没看过啦，但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看，我外婆是开书店的，那里书还挺多的，但不一定有就是了。」
    「可是，那本书好像是在图书馆看到的欸。」
    「你知道我的英文名字怎么来的吗？」
    「蛤？」我在跟你讲书欸。
    「是我姐姐帮我取的，她说那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看的一本书的主角。」
    「所以，会不会有可能啊？」一丝希望终于出现了。
    「她看的书应该就是在店里的，或许收着，或许卖掉了。」他往嘴里送进一块沾了哇撒米的鮪鱼握寿司。
    不管怎么讲，还是有可能的吧？
    「那就麻烦你啦！」我起身向前拍了他的肩膀。
    明明天气已经不冷了，他的耳根却泛红，「书名是anna&jackson？」见我注视着他的耳朵，他赶紧用手遮住双耳。
    「呃...我不知道欸，我只知道是写他们俩的故事，他们好像是好哥们吧。」我退回位置。
    「好吧，我尽力找找看，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因为嘴里含着寿司，话说得含糊不清。
    「下礼拜是我的生日，你要帮我庆生。」
    「蛤？」我嘴里的味噌汤差点吐了出来。
    「就这么说定啦。」他继续夹寿司。
    「你生日几号？」
    「三月十四。」
    「哇赛！」我的味噌汤已经涌到嘴唇后了。
    我惊讶的原因是因为他跟何以杰的生日同一天，害我差一点继续问他是几点几分出生。
    这样不就一天要连续帮两个人庆生了吗？十四号是星期五，我原本应该十四号上完课就得坐车去新竹啊，不然怎么来得及帮何以杰庆生...帮jackson庆生是可以，可是星期五我的课偏偏要上到下午五点半啊！
    「为什么一定要我帮你庆生啊？」
    「没有为什么。」
    「可是...」
    「那书就飞走啦。」唉，真是！
    「好啦！」我不甘愿地答应了。
    就赶快庆生完坐车去新竹吧！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以的！
    回家的路上，我一个人在街上乱走乱逛。
    jackson原本很坚持要送我，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我在一家礼品店仔细看着每样东西，打算找个礼物，如果jackson没有找到书，我总得找个备用礼物吧。
    对了，说到jackson...我要帮他买个礼物吗？庆生总不能空手吧？还是买蛋糕就好？
    唉，好烦啊。
    我一边揉乱自己的头发一边跺脚。
    旁边打算来跟我讲话的店员似乎把我当成奇特生物，「不好意思，我们要结束营业嘍。」他小心翼翼的说着。
    「喔，好。」
    真想跟店员说：「喔，好，你真烦。」
    不过后来我还是打消念头了，一方面是因为他把我赶出去，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太没良心了，人家也是混口饭吃嘛，我也一样啊。
    在何以杰的生日前这期间，并没有任何关于那本书的消息，而jackson也一直没个明确的答案，我只好先买了个备用礼物。
    而日子过得很快，生日很快就到了，这一天课的内容我完全听不进去，只是希望能尽快下课，但愈是这么想，时间愈是过得慢。
    虽然过得慢，但耐心等待还是等到了。
    下课鐘一打，我急急忙忙的跑出教室，发现jackson站在机车旁等我。
    「书呢？」
    「我比较想听生日快乐。」
    我瞪他一眼，踹了他一下。
    「好啦好啦。」他从背包拿出一本经过包装的书。
    「真的有？」
    「因为我姐姐喜欢，我外婆就一直收着了。」
    「但我拿走没关係吗？」突然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没关係啦，因为书也没办法给她。」
    「你姐姐去哪了吗？」我好奇的问。
    「她啊，去了很远的地方。」
    「是去外国留学还是工作吗？」
    他微微笑了一下，放下手上的安全帽，「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二十回

    在咖啡馆里，清间的音乐，配合着一杯冰摩卡，jackson用平静的口吻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小时候，我的父母在国外工作，所以我跟我姐是外婆扶养长大的。我从小就很爱玩，我姐刚好跟我相反，她很静，很爱唸书，所以我都跟附近的孩子一起玩，跟姐姐的交谈其实不多，虽然交谈不多，却因为彼此的差异常常吵架。有一次，我们吵的很严重，我气得跑出家门，原本到了傍晚，我打算要回家了，可是那时却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附近也没有住家，不知道往哪走，就蹲在地板上哭了。我记得那时候，很晚了吧，听到很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才发现是姐姐，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全身脏兮兮的，如果是平常的我，绝对会嫌她脏，但那天我却只是抱紧她埋头狂哭。」
    「因为害怕吧？而且姐姐是因为找你才弄得那么脏的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喝下一口红茶继续讲。
    「那之后，我跟姐姐还是很常吵架，虽然每次都会烙狠话说：『我下次绝不原谅你！』但最后还是自然地就和好了。直到有一年，那年我升上国三，我姐高中毕业，毕业那天，她难得不在家当书呆子，跟着她朋友去溪边玩水，那天她很开心，抱了我一下就出门了。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了。」
    心头一震，我放下咖啡杯。
    「你看过尸体吗？姐姐的脸，很苍白。身体，很冰冷。记得那天，我抱着她大哭，可是跟当初她四处找我的怀抱完全不同，姐姐不拍我的背了，身体也没有任何温度。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出去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溺死吗？都是因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去，姐姐就跟着去了，那个男人想要到深一点的地方玩，拉姐姐过去，可是，姐姐死了，他却没死。」jackson语气很平淡，但眼神却带着愤怒。
    「你姐姐她，很爱那个男人吧？」
    他冷笑，「考试什么的，什么都难不倒她，可是，她却死在爱里。」他握紧拳头。
    我必须得说点什么，但就是怕多一句安慰的话，只会让他更愤怒。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你相信爱情吗？」
    我抬头一愣，一时做不出回答。
    「其实，我不信，我认为只有笨蛋才会相信。我说过喜欢你吧？其实一开始，我只是逗你玩，但是，会不会是呢？」他握紧双手。
    「是什么？」
    「童梓枫，会不会是我希望你让我相信爱呢？」
    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来庆祝生日吧！」见我错愕的样子，他扯开话题。
    我傻傻地望着他，不发一语。
    「对了。」他突然起身走出咖啡馆。
    我望向玻璃墙的另一端，jackson正走向机车。
    等了一会，jackson回到原位，除了左手的生日蛋糕，背后还多了一大把花束。
    「干嘛？」我一愣。
    「送你的。」
    「蛤？」我露出不解的表情。
    今天是他生日，又不是我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也是白色情人节。」
    「所以呢？」
    「送你啊。」
    「可是白色情人节不是回送吗？我又没送你。」
    「无所谓。」他将花塞到我手中。
    其实仔细一看，花还挺美的。
    好一会，我才移开在花上的目光。jackson已经将蛋糕盒子拆开了，甚至连蜡烛都点好了。
    发现他默默的看着我，突然让我感到一丝尷尬，「赶快吹蜡烛啦！」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了愿望。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世界和平。」做梦吧。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第三个愿望，他藏在心里。
    许完愿望后，他睁开眼睛吹熄蜡烛。
    「你很喜欢喝摩卡？」
    「欸？」我瞄向眼前的摩卡。
    「你很常点，春夏点冰摩卡，秋冬点热摩卡。」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真的很常喝摩卡。
    「好像是欸。」我轻声回应。
    其实，卡布奇诺、薄荷拿铁、焦糖玛奇朵，还有很多咖啡也很好喝啊，可是，我点摩卡的比例却是最高的。
    「好像是一种习惯吧...」我用手掌环抱咖啡杯。
    「你身旁也有喜欢喝摩卡的人吗？」
    我将头靠到玻璃墙，「他原本不喝咖啡的，是因为我很喜欢，整天说服他接受，他才尝试的。他试过很多，每一种都不能接受，唯独摩卡。」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第二十一回

    「喏。」
    他闻了闻，「又是咖啡！」
    「咖啡很好啊。」
    「就说了我很讨厌。」他放下手上的咖啡。
    「这次不同啦，试一下，求你了。」我双手合十求他，只差没跪下了。
    虽然嘴上满满的不甘愿，他还是拿起咖啡轻轻嚐了一口。
    「怎么样？」因为害怕他又像前几次一样吐出来，我已经事先将垃圾桶推到他面前了。
    出乎意外的，他不但没有吐，甚至还喝了第二口。
    「还可以。」
    我瞬间露出笑容，「就说吧！不会有人讨厌咖啡的。」
    「这是什么？」他用手指着咖啡。
    「摩卡。」
    他扯扯嘴角，又喝了第三口。
    「我没有喜欢他。」
    「是吗？」jackson和平常的八卦不一样，今天没有追问的打算。
    「你怎么没有继续问？」
    「我怕要是继续问下去，会提醒你太多东西，我这个人还挺自私的，所以我不想提醒你。」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就说我没有喜欢他了，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是吗？」他露出和刚刚一样的浅笑，外表看是在笑，可是又不像是真心的笑。
    这时有客人进门，我看向门口，正好看到时鐘上的时间。
    20:29，鐘上是这么显示的。
    「鐘，有坏吗？」我问。
    「没有啊。」
    「我们，坐了那么久吗？」
    「打屁间聊、吃东西，时间也差不多啊。」
    「我的妈呀！」我站起来大喊。
    「怎么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得走了。」我将书塞到背包里，准备直奔车站。
    「等等！」jackson拉住我的手，指着花要我带走。
    「不行啦，花太大了，我要搭车欸。」我试着甩开他的手，但他的手却像口香糖一样黏在我手上。
    「带走。」他一脸认真。
    「真是！」我拿起花奔向车站。
    20:48，车站的鐘是这么显示的。
    该死！八点四十的开走了！
    「请问最近一班可以到新竹的车？」
    服务员低头查看了一下班次，「九点半。」
    「不是有九点的吗？」
    「班次有经过调整，你是第一次搭还是很久没搭了啊？」
    我勉强的扯扯嘴角，只不过我现在的脸应该很难看就是了。
    不是第一次搭，是很久没搭了。
    距离上次去新竹找何以杰，已经是五个月前的事了。
    没关係吧？反正何以杰是夜猫一族，我到的时候应该还没睡，只要在十二点前到，就还是他的生日。
    我握紧手上的背包，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我的衰运，似乎从踏进车站那刻就开始了。
    「请问，另外一台车还要很久才会来吗？」
    「应该快来了吧。」司机一脸不确定。
    在高速公路上，车子爆胎了。
    我失落的走回位置，将耳机塞进耳朵，可惜我一首歌都听不进去，只是没几分鐘就一直抬头看车上的电子鐘。
    11:24，我终于坐上另一台车。
    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外面开始下起毛毛雨。
    我将头轻靠在窗边，眼皮重的不断往下坠。
    瞇一下就好，只要一下就好，真的只要一下...
    「小姐？」一个陌生的声音将我唤醒。
    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怎么了吗？」
    「到总站嘍。」
    我拿起身旁的包包准备下车，当我起身时，突然感到不对劲。
    「你说，到哪了？」
    「总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不会吧！我坐过头了！怎么就真的睡着了！
    我看向时鐘，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向司机道谢后，我无力的走下车。该去哪？应该要打给何以杰吗？可是...会不会生气了？
    「怎么办...」我看了看四周，对这里是哪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蹲在地上，将头靠在膝盖上，好多无助瞬间涌上心头。
    我起身，生气的跺脚，但不一会儿又蹲回原地。
    我拿出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鼓起勇气打算打给何以杰，可衰神似乎还不想放过我，手机，打不开，好像没电了。
    何以杰，你到底在哪？
    糟糕，我竟然有点想哭。
    明明应该起身想办法去何以杰那的，但全身像是有一股力量压着，让我挣脱不了。
    我低下头，眼泪真的快滴下来了。
    「童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应该不是幻听吧？

 第二十二回

    我愕然抬头，「李承翰...」
    「你怎么会在这...不对！你怎么还在这？」他的惊讶似乎胜过我。
    「你呢？」因为懒得解释，只好先反问。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来办party的啊。」
    「你们都去了？」我勉强地起身。
    「嗯，还有以杰他同学。」
    「是吗？」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馀。
    「你到底跑哪啦？电话也不接，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害party晚了两个小时。」
    「何以杰...有生气吗？」我抿唇。
    「是还好啦，毕竟那么多人帮他庆生，他也不好意思破坏气氛吧？」
    「party…结束了？」
    「废话，都几点了，所有人都走了。我还以为你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才闹失踪的欸，想不到你根本没出现。」原本是想给惊喜的...
    都怪我，怎么会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呢？童梓枫，你到底在干嘛啊？你的好哥们生日，你居然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来得及说。
    「去找他吧。」
    「蛤？」你疯了吧？我现在去绝对会被骂到臭头的！
    「蛤个屁啊，虽然他的生日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但应该还来得及吧？或许啦。」我白他一眼，表示「过了快一个小时」和最后三个字很多馀。
    「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欸，真搞不懂橴薰她为什么...」我刚刚，提了什么？
    「关她什么事？」见李承翰皱起眉头，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不会吧？我竟然会主动提起橴薰喜欢李承翰的事，难道是因为已经过了，我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吗？明明不久前我是那么的抗拒。我真的好怪。一定是今天过得太不顺了啦！不过，现在已经算明天就是了。
    可是，在刚刚提起橴薰时，我竟然觉得她的感情，有那么一点没关係。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真的只是一瞬间。
    「没事。」我嚥下一口口水。
    「你真怪，快去啦，怪人。」他推了我一把。
    算了，就去吧，不然也不知道要去哪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欸。」
    「道谢什么的就不用了。」他一脸自恋的说。
    我向他伸出右手。
    「就说不用了。」他拍掉我的手。
    我又伸出手，「借我行充。」我眨着眼睛，淡淡的说。
    衝着一股劲，我搭上计程车，虽然在这二十分鐘的车程内，我后悔了无数次，但最后还是乖乖给钱在何以杰的租屋处下车了。
    见我那彆扭样，司机不禁向我开玩笑，「是心上人住这要来告白是吧？」
    「蛤？」我的嘴张大到可以塞进一颗馒头。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是大学生吧？哪一所大学？」
    「呃...交大。」因为司机先生的热情，我只好先回答他的问题。
    「交大很好啊！以后出来收入不错，很好很好，同学你眼光很准！」
    「等等，司机，不是这样──」
    「祝你告白顺利！」不等我解释，他关上车窗，向着直线方向前进。
    真是...什么很好，才不好！我才不是来告白，是来挨骂好吗？而且谁会头壳有洞，大半夜的跑来告白啊，对方没控诉你是变态就很好了，哪有可能会答应你。
    不过让司机这么一调侃，让我想起高中时期常常被很多女生逼问和何以杰是什么关係，而且不分年纪，只要是何以杰的爱慕者都会追问，甚至还遇过一个年轻女老师问过我呢。由此可知，何以杰老少咸宜啊。很奇怪的是，橴薰跟梦琪也都跟他走得很近啊！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们。
    算了，这是高中时代的悲痛。
    现在，我得面对「现在」了。
    我拿出还连接着行充的手机，因为打电话实在太可怕了，所以只好改发讯息。
    「我在楼下。」我轻轻按下输出键。
    大约等了两分鐘，没有已读，没有回覆，所以我又打了一样的话连按了二十次输出键。
    是生气？还是睡死了？他手机晚上是不关的，因为他说那是安全感。照理来讲，他应该要被手机铃声吵醒啦。
    大约十分鐘后，我又蹲在他的租屋处门外了。今天一直蹲在地上发呆啊。
    突然，门发出被打开的声音，让我兴奋的起身。
    「何以──」眼前的人，不是何以杰。
    「呃...你是发讯息的人吗？」他用还带着睡意的双眼打量我，确认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嗯...何以杰睡了吗？」我尷尬地问。
    提到何以杰的名字，他轻笑了一声，「我们家高材生真的桃花朵朵开欸。」看来似乎是跟何以杰一起合租房子的人。
    何以杰提过，房子是他跟其他三个人合租的，好像都是同班的。
    「蛤？」我愕然。
    「他的手机放在家。」
    这句话瞬间让我感到愧疚，这个人一定是被我的讯息给吵醒了。
    但是，愧疚感很快就被另一个心情覆盖。
    手机在家？那人呢？
    似乎意识到我的疑问，「他出去还没回来喔。」
    「出去？去哪啊？」
    「去哪我是不清楚，不过好像是跟电子的一个女生出去了吧。」
    *註：那位室友说的电子就是指电子工程学系。

 第二十三回

    「女生...吗？」想再次确认自己没听错，却发现声音微弱的快消失了。
    「嗯。」他尷尬的抓着后脑勺，彷彿说错一句，我就会哭出来。
    向何以杰的室友道谢后，我依然杵在原地，虽然他好心的问要不要上去等，却被我拒绝了。
    以前，何以杰的朋友我大概都知道，少数也认识，但电子系的女生，根本没听他说过啊。我以为我很了解他...只是我以为。
    嘛！在不一样的地方，身边不一样的人，过着不一样的生活，很正常吧？我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
    那一夜，我蹲在那蹲了一整晚，而何以杰，就这样跟那个电子系的女生消失了一整晚。
    我一瞥手机萤幕，已经早上七点了。天啊，我竟然蹲在这睡了一整晚，也真够厉害的。
    因为姿势已经定型了，我只好缓慢地起身，彷彿稍微加快动作，一身骨头就会散掉了。
    那个小混混，竟然一整个晚上都没回来！太可恶了吧...等等，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消失一整个晚上，还能做什么？
    我摇头，要自己冷静，但却愈想愈混乱。不会...吧？
    总之，先解决早餐吧。
    到小七买了一杯热美式和加热过的三明治后，我坐在小七里边享受早餐边望着外面发呆。
    正当我拿起热美式吹气，准备送入口中时，外面出现了不得了的景象。
    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一个初次见面的身影，正在对面的十字路口等待红灯。
    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何以杰。
    目光停在何以杰身上一会后，我看向他旁边的女孩，那应该就是电子系的女生吧？
    只顾着看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忘了自己正在喝热腾腾的美式，当我意识过来时，舌头已经被烫到了。我急急忙忙拿了冰水到柜台结帐，将水大口地送入口中。
    等舌头好一点，走回座位时，另一端的两人已经不见了。当我忙着左顾右盼时，
    叮咚。
    进来的人，是他们。
    非常不幸的，何以杰就这么对上我的视线，「童梓枫？」他的声音让他身旁的女孩也看向我。
    「你怎么会在这？」他向我走近。
    「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原以为会像电视里演的一样，那个女孩一定会用娇滴滴的声音问何以杰，「以杰，那是你朋友吗？」然后故意跟我示好。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站在何以杰身后看下我对我点头示意，接着低头看着地板。
    「礼物。」他伸出手对着我。
    很意外的，他竟然没追问昨天我没有去party的事。
    我楞了一会，才赶紧从包里拿出包装稍微被我折到，但勉强还算可以的礼物。
    「谢啦。」他接过。
    「你...昨晚去哪了？」
    「你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早知道就不该提的，但我只是，只是不希望在那女孩面前，我们看起来很尷尬。
    「抱歉，我不是故意没去生日party的，我──」
    「无所谓，」他打断我的话，「礼物到就好。」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笑。
    努力想装作不尷尬，想装作很自然，事实上在别人眼底根本尷尬的要命。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怎么会没事，如果没事，我干嘛要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干嘛要等你等一个晚上。
    「怎么会没事。」心里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了。
    眼前的他没有笑容，仅有尷尬。是因为她吗？
    「你先去吧。」他对身后的女孩轻声说。
    电子系女孩点点头转身离开这尷尬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个晚上？我就蹲在你家门口蹲了一个晚上！」情绪一点一点的浮上来，让我控制不了。
    「对不起。」
    「只有对不起？」
    不是这样的，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可以拿我没去参加你的生日party来跟我吵啊！你可以怪我，可以骂我，但为什么只说对不起？
    偏偏那是我最不想听见的话。
    「你昨晚去哪了？」
    「桃园。」
    「你去桃园干嘛？」我皱起眉头。
    他别过头逃离我的视线，「她家住桃园。」「她」，就是她吧。
    我一瞥站在冰箱前背对我们的电子系女孩，「她家住桃园关你屁事？」
    他睁大眼睛看向我，似乎对我说的话有点讶异。也是吧，我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一点也不理智。
    「那也不关你的事。」他冷冷道。
    瞬间，眼前的一切彷彿都变的黑暗。
    「是呀，不关。」我拿起热美式和一口都没咬的三明治起身，打算逃离这不属于我的地方。
    经过他旁边时，我还轻撞了他的肩膀，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叮咚。
    这次的门铃，不是任何人走进来，而是我离开了。
    红灯转绿灯时，我的脚沉重的踏出第一步，想不到却被一股力量拉回原点。
    我试图甩开他的手，但他的力量却加重。
    「你看过了吗？」何以杰从容不迫的说。
    「什么？」
    「书。」
    「没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将书塞回我手中，「有空的时候看完它。」
    「你到底要干嘛啊？你不是要吗？那为什么现在又...」我的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
    「看完的时候再给我，但那时候，我也有可能不需要了。」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真差劲，一下子要，一下子又不要。大坏蛋。
    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如果我哭了，理由是什么？不哭，又是为了什么？
    我坐上客运，一样选了靠窗的位置，也一样戴上耳机靠在窗边。但这次，孤独感却紧紧压着我。
    我有预感，可能下次再坐上这班车，会是很久以后。又或者，我不会想要再坐上这班车，也没有理由坐上这班车了。

 第二十四回

    我说，坐到总站就算了，我怎么会，怎么会又坐上前往台南的车呢？
    谁来回答啊。
    「欸？稀客啊。」李承翰双手插在口袋悠哉的走出高级公寓。
    「橴薰呢？」我问。
    「你这就不对啦，来我家找她。」
    「带我去找她。」
    「唉，难得的假日你怎么那么麻烦啊？」他一脸嫌弃。
    突然间，我的眼眶泛红，眼泪也不争气地掉出来。
    「反正我就是麻烦啦！」
    「喂，你干嘛啊？」我的举动似乎吓到他了。
    他一下慌张地看着我，一下看向旁边，害怕被其他人误会。
    「嘘！」他用手摀住我的嘴巴。
    但我的眼泪不但没停止，反而还哭出声了。
    「好好好，我带你去找她，可以了吧？」
    我一边泪如雨下，一边点头如捣蒜。
    「你们怎么来了？」橴薰讶异的看着我们。
    「还不是她吵着要找你。」由于刚刚在哭的时候，我的口水不小心留到李承翰摀着我的嘴的手上，因此他现在正紧握着溼纸巾，还用着欲哭无泪的表情看着我。
    等我镇定下来后，我将在新竹所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橴薰，当然，李承翰也是听眾之一。
    「可能只是你们彼此都太不冷静了吧。」
    我无声反驳，因为我当时确实非常不冷静。
    「反正时间一到就会好了，你们都是这样的。」橴薰拍着我的肩，要我放心。
    我知道我多想也没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对了，你今天要留下来吗？回去可能很晚了。」
    「可是我没地方住啊。」
    「桥下或公园椅子免费啊。」李承翰一开口，我立刻回瞪。
    「或许可以去我的宿舍，我室友今晚不在，我打电话问问她，她应该不会怎样。」
    我们三人一起用完晚餐后，李承翰回了高级公寓，我则跟着橴薰回宿舍。
    「我等一下拿衣服给你，你洗澡吧。」橴薰放下手上的钥匙。
    「橴薰。」
    「嗯？」橴薰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说。
    但我的话似乎让橴薰有些错愕，「你，发烧啦？」她走向我，将手贴在我的额头上。
    「没有好吗。」我拨开她的手。
    「真的？」
    「真、的。」
    洗完澡后，我们一起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分享着各自的生活。
    不知怎么搞的，话题竟然可以扯到何以杰。
    「所以到底为什么何以杰以前都不交女朋友啊？」
    「谁知道啊，太自恋，看不上别人吧。」
    「是吗？」橴薰露出一抹微笑。
    「难道不是吗？」我一脸茫然。
    「或许不是吧。梓枫你，有喜欢的人吗？」话题突然扯到我这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想问一下。」
    「嗯...其实，我好像没那么明白喜欢是怎么一回事。」
    「欸？你高中的时候不是喜欢过一个学长吗？国中还喜欢隔壁班的，国小就...」
    「够了够了，别说了。」我急忙摀住橴薰的嘴巴，要她停止诉说那悲惨的过去。
    「那你说吧。」
    「我只是觉得，好像每次喜欢完一个人后，仔细想想，那好像都不是喜欢。我可能根本不懂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喝了一口果汁，看着橴薰美丽的侧脸，「喜欢到底是什么啊？」
    「可能，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吧。」
    「那对你来说呢？」
    橴薰沉默了一会，「会痛的，就叫喜欢。」
    我将头埋进枕头里，「好难。」
    「嗯，很烦也很难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喜欢的定义时，橴薰那晶莹剔透的双眼里，好像夹带着一丝忧伤。
    『在放下自己的感情之前，我不会再踏进这个家一步。』
    「橴薰。」我没勇气将头抬起来直视她。
    「嗯？」
    「今天我让李承翰带我来，没让你尷尬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
    「对不起，我就是那么少根筋，连这个都没注意到，而每次注意到，都已经来不及了。」我依然不敢抬起脸。
    「...其实这段时间，我很没把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放弃。有时候我不想放，想什么都不管，但有时候我又会想起我对你的承诺，我不想又食言。」
    其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好像已经伤害了橴薰。每次都这样，后知后觉。
    因为对李承翰的喜欢，她该有多痛？而我却从来没有好好理解她，甚至责怪她。
    我以为事情在橴薰说想放下的时候就已经解决了，但如今，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十五回

    「发什么呆啊。」jackson用笔对着我的额头戳了一下。
    我回过神，在笔记本写下，「读你的书。」
    真烦啊，期中考明明近在眼前了，我却没办法静下心读书。
    jackson将笔记本推到我面前，「我在考虑一件事情。」
    我用黑笔写下，「我也在考虑一件事情。」
    他先是傻笑写下一串字，后来又摇头，将原本写在纸上的一串字擦掉，又重新写下，「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你现在的脸看起来很衰。」
    我瞪了他一眼，拿起旁边的书往他的头敲。
    「同学，如果你们不想唸书就出去，不要影响到别人。」管理员完全不给面子的大声斥责。
    这下子好了，身边不管是看好戏，抑或用不友善的眼神表示被我们打扰到的全部看向我们。
    我瞪了jackson一眼，羞愧的低下头。
    「喂，你刚刚考虑的事情是什么呀？」我们两人齐步走出图书馆。
    「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你的字真的很丑。」我没好声好气的说。
    jackson只是笑了一下，「那叫狂草。」
    「狂你的头啦。」我翻了一个白眼。
    「好啦好啦，不乱你。不过，其实我刚刚不是想要讲那个啦。」
    「啥？」
    「虽然你的脸看起来是真的很衰，但我不是要讲那个。」
    「你不需要重复。」我加快脚步。
    他的大长腿立刻就跟上我，「你不想知道我在考虑什么吗？」
    「是，我不想知道。」我加重语气。
    「真的？你真的不想知道？」
    「我真的不想知道。」
    「那我真的不说嘍。」他嘟嘴赌气。
    「喔，谢谢。」但我依旧没理他。
    「欸，问啦问啦。」他立刻改变策略，双手摇着我的肩膀。
    「唉！真是！」我挣脱开他的手。
    看着他那双期待我问的双眼，我只好勉为其难，「你在考虑什么？」
    他抓抓后脑勺装害羞的模样，「我在考虑，要不要认真追你。」
    现在这算是浪漫的时刻吗？但我就像麻痺了一样，完完全全感受不到任何紧张，脑袋一片空白。
    「欸。」
    「嗯？」
    「对你来说，喜欢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提这种问题，「感到...幸福？」
    『会痛的，就叫喜欢。』
    我想，我可能愈来愈不明白了。
    「对了，你看那本书了吗？」
    「啥？」
    「就是我给你的那本书。」
    「喔...没有，那是要送人的，但...」
    「但？」但他不要了。
    「没什么，怎么了吗？」
    「呃...其实也没有特别重要，但那本书──」
    jackson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打断，「不好意思，请问排球场在哪里？」
    「排球场在...」指着方向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但嘴巴却停了下来。
    「呃...你是上次的...」
    不会吧，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电子系女孩！她、她怎么会在这？
    「我叫曾语彤，你好。」电子系女...不，曾语彤对我露出一抹微笑。
    正当我无法整理思绪，完全当机时，jackson轻推了我的肩要我回神。
    「喔...我叫童梓枫。」我勉强挤出的微笑不知道是多么勉强，惹得旁边的jackson噗哧一笑。
    我用看似在笑，但却是瞪的眼神看向jackson，让他识相地闭上嘴。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蛤？喔，对啊。你...怎么会来这？」希望她没看出我的慌张。
    「其实我是排球队的，今天主要是跟你们学校打练习赛。」我怎么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那你怎么一个人？」
    「原本是要大家一起去的，但我先在门外打了通电话，所以就...」
    「喔──」我是在拉什么长音啊...
    这段对话真的不是普通的尷尬。
    「语彤！」我背后的声音打破这尷尬的气氛。
    「学姐！」
    「赶快过来热身。」
    「是！那，我先走嘍。」
    「喔，好。比赛...顺利。」我傻傻望着我停在半空比出加油手势的手。
    「...谢谢。」她学我摆出同样的手势，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跑向那位学姐。
    等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jackson早已笑翻了。
    「干嘛啦！」这傢伙竟然笑到哭了。
    「你刚刚在祝人家比赛顺利真的很像诅咒人家输欸！如果她们今天输了，绝对是你害的！」他抹去眼角的泪水。
    「去死。」
    「而且你刚刚那是什么假笑啊！完全像是殭尸在笑嘛！」他模仿我刚刚的笑容，让我不禁想，真的有那么假，那么白痴吗？
    面对他的取笑，我当然是以拳头回送。
    电子系...不，曾语彤，仔细看，其实长得挺正的呢。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讨厌不了她。

 第二十六回

    「你说什么？」在食堂里，不顾眾人的眼光，我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喊。
    坐在对面的小西先是羞愧的低下头，等到所有人移开目光，才用筷子敲我的盘子抗议我让她蒙羞了，而迟来的丢脸感这时才让我双颊发烫。
    「你那边怎么那么多敲打声啊？」羞愧感都让我忘了电话那头的人。
    「我在食堂啦。」
    「喔，好好吃吧。」
    意识到她试图扯开话题并且即将掛掉电话，我急着出声拉回话题，「等等！你刚刚说的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礼拜连假我们一起去屏东玩。」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为什么都没争取我的同意就直接下结论啊！果然是许梦琪style。
    算了，反正连假也没什么事，正好出去透透气。
    「哎呀，到底是多想跟我来一场两人小约会啊。」我调侃梦琪。
    似乎是因为害羞，电话另一头没了声音，梦琪真是太可爱了！
    「你病得不轻啊。」她恶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呆呆望着前方边滑着手机，边将一口麻婆豆腐送入口中的小西，「啥？」
    「谁要跟你单独去啊，我又不是疯了，当然是六个人一起去啊。」我已经可以想像许梦琪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翻白眼的样子。
    「哪、哪六个人啊？」小西用手机打算拍下我僵硬到不行的笑脸。
    「你真的病了，是不是撞到头啊？还能哪六个人。」好吧，这下子她的白眼大概翻到天边去了。
    六个人，就是梦琪、橴薰、李承翰、魏辰、我，还有...何以杰。
    如果我有跟梦琪讲我们吵架的事，搞不好这个屏东游就不会出现了。
    不，以许梦琪的个性，她一定还是会坚持去，然后顺便说什么要帮助我们和好之类的。太惨了。
    等等，基本上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被梦琪通知的（因为太多次惨痛经验了），那就是说其他四个都答应或者被说服了，所以...何以杰也是嘍？他应该不太可能被说服，因为都是他在说服别人的。
    也就是说，何以杰答应嘍？那代表他已经不在意了吧？
    他都不在乎了，我怎么可以在乎？好了，没事的，别多想了，童梓枫。
    「我们连假去哪里玩玩吧?」正在拉花的jackson背对着我说。
    「没空。」我在笔电键盘上敲下一串字。
    「为什么?」他迅速转过身，奶泡撒了出来，拉花也毁了。
    「欸，我的蝴蝶变成了什么?」我看向那杯残不忍赌的卡布奇诺。
    jackson尷尬地看向卡布奇诺，「呃...蜻蜓?」他将卡布奇诺端到我眼前。
    我看了一眼，对着他大喊，「这是蟑螂好吗?」
    他抽开卡布奇诺，「喂，没礼貌。」
    我噗嗤一笑。
    他先是一愣后，嘴角微微上扬，手撑着头看着我。
    「干嘛?」
    「没干嘛啊。」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我身上。
    「看屁啊。」
    「就想看你。」
    忽然间，我的双颊发烫，将视线转回笔电萤幕上，不敢对上jackson的双眼。
    好怪，心跳的速度竟然加快了。
    一早的，我提着笨重的行李来到车站与梦琪会合。
    「哈囉。」她悠间的向我招手。
    「帮忙提一下吧，重死了。」
    她接过一个包，「带那么多东西干嘛啊，每次还不是到最后都用不着。」
    「还真是抱歉喔。」我嘟嘴说。
    「对了，先去吃点什么吧，何以杰跟魏辰应该不会太快到。」
    「嗯，顺便找个可以用水的地方吧。」我点头同意，为了要坐到早班车，别说早餐了，我连脸都还没洗！
    「嗯...我们走捷径吧！」她指着一条两个人并肩走可能有点困难的小巷。
    我们以一前一后的方式走入巷子，突然，走在前面的梦琪停下脚步，鬼叫了一声。
    她尖锐的声音让我猛然抬头，但我惊悚的表情在我看到梦琪前方的东西后就消失了。
    好吧，虽然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许梦琪这个人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狗。
    嗯...应该是柴犬吧，而且应该是有主人的。
    我向前摸了摸小狗的头，牠也丝毫没有任何畏惧的对我摇尾巴。
    虽然我的异性缘是没像橴薰好成那样，可是我的狗缘可是好到不行的。
    「欸，你在干嘛啊！」梦琪还站在安全位置。
    「牠真的超可爱的啦，好想把牠带回家养。」我抱起柴犬，发现牠的项圈上刻着一行英文字。
    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刻着anna。
    我傻傻的看着柴犬，「你也叫anna？」牠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我。
    「你在干嘛啊！」梦琪似乎被叫声吓到了。
    在巷子奇妙的巧遇，奇妙的同名，这完全就是命中註定啊！如果我还不把牠带回家，一定会遭天谴的。
    「决定了，我要把牠带回家。」
    「蛤？」梦琪的声音在暗示我疯了。
    「你可不能把牠带回家，牠已经有一个帅到不行的主人了。」巷子口那走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手中的anna已迅速脱离我的怀抱，奔向那个人。
    当我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时，我愣住了。
    「梓枫，帅哥欸。」不知何时，梦琪早已跑到我身边对我说悄悄话。
    「...jackson？」

 第二十七回

    「你怎么会在这？」我起身。
    「我才想问呢，我家住这啊。」他穿着休间服，一看就是早晨遛狗族。
    「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又没问过。」
    叮咚。叮咚。
    手机铃声勉强把梦琪的眼光拉回。
    「欸，以杰说他们到了。」
    「喔。」
    「要走了？」jackson抱起anna。
    「嗯哼，掰啦。」
    我们沿着原来的路走回车站，梦琪一看到两人便衝了过去。
    没事的，没什么好尷尬的。
    「嗨。」我彆扭地举起手。
    「嗨。」魏辰露出微笑。
    可是当我看向何以杰时，他不但不打招呼，竟然还别过头不愿意跟我对到眼。
    说、说不定只是刚好而已，别想太多了。
    但是，在上车时，又开始刚好了。
    平常有机会一起坐车时，何以杰通常都是拉着我跟他一起坐的，但今天他居然死拉着魏辰要跟他一起坐。
    「欸！我想跟魏辰坐欸！」梦琪大喊着。
    「闭嘴。」何以杰说完便看向窗外。
    真的，太过分了。
    我承认那天是我太衝动，可是有必要这样吗？
    搞什么，都这样欺负我。
    糟糕，我竟然有想哭的衝动，真是个爱哭鬼。
    不知道耳机到底戴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听了多少歌，只知道我睡着了，而当我醒来时，已经到了屏东，而且橴薰和李承翰也到了。
    「好累。」我拋开背包沉沉的让自己倒在饭店床上。
    「都还没开始玩呢，而且你刚刚不是睡死了吗？」
    「我想再睡一下。」我将头埋进枕头。
    「真的很废欸，快点啦。」梦琪一把拉起我。
    我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被梦琪强迫迎接外头刺眼的阳光。
    说真的，许梦琪的行程真不是普通的瞎。
    在非常热的天气，我们逛了一整天的街。买、吃、走，一直重复这些动作。当然，在这中间男生们一直不断抱怨，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很想抱怨，但因为害怕梦琪的铁沙掌，只好让话埋在心里。
    而何以杰，也忽视了我一整天。
    「我说，如果只是要逛街，干嘛要专程来屏东啊！」李承翰抱怨。
    「脚酸死了。」魏辰一下两下的捶着腿。
    「好啦好啦，别嫌了，明天就带你们去海边玩啦。」梦琪敷衍地说。
    凌晨一点，依然没有半点睡意，继续翻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到外面吹吹风吧。
    小心的打开门，确认没有任何人被我吵醒，我才放心的关上门。
    我望向隔壁房间，何以杰他们应该也睡了吧？
    我叹了一口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叹的气，手插口袋走出饭店。
    「好想看星星啊。」我默念着。
    为了以防乱走迷路回不来，我选择直走。一直直走就可以了。
    总觉得今天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明明难得六个人聚在一起，我却没感到太多喜悦，甚至还有「唉，明天还要继续下去」的这种想法。
    真的太差劲了，大家都好好的，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在这闹彆扭。
    明明不应该这样想，但现在真的好想离开这啊。
    心，总觉得缺了什么。
    把我拉回现实的是海浪声。
    不知不觉的，我走到了海边。
    『你抬头一下。』
    记忆里的那句话促使我抬头，但期待感一下子就被抹灭了，因为天上的星星寥寥可数。
    这片星空，好像不属于我呢。
    而记忆犹新的那片星空，是否真的属于我过？
    会不会，只是一时的美好？
    现在的我，非常害怕那些美好，会随着下一阵风吹散。
    踩着原来的道路顺利的回到饭店，但饭店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止步，犹豫该不该向前。
    「我后天就会回去了。」即使隔着一些距离，何以杰的声音还是清楚的在我耳边回盪。
    是在跟曾语彤讲电话吗？
    等一下！奇怪欸，童梓枫，人家又没跟你说是在跟曾语彤讲电话，你干嘛自己瞎猜啊？
    而且...就算是，也不关你的事。
    我低着头快速奔回饭店，不管他有没有看到，跑就对了。
    现在的我，只能逃跑了。
    叮咚。
    喘着气，我拿起口袋内的手机。
    「睡了吗？」是jackson。
    「那么晚不睡干嘛啊？」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他。
    信不信，以他的嘴，等等就会传来一大堆反驳的话。
    「我有事要告诉你。」这小子撞到头了吗？竟然没反驳。
    「？」我按下输出键。
    搞什么啊，我突然有点紧张。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
    快说好不好！等等，我好像不应该催促他。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跟我告白了，我要怎么回答啊！
    等等，这太自恋了，不要这样想。
    要求自己不想，却想的更多了。
    「就是，有关于之前的那本书。」
    什么啊...原来不是要告白。
    害我紧张了一下。
    先说，我绝对没有期待喔！我只是、只是，有点不知所措而已。
    叮咚。叮咚。
    jackson又传来了几封讯息，但因为他害我的心都乱了，我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关掉手机了。
    好了，什么都别多想了。
    快去睡觉。

 第二十八回

    热情的阳光、蔚蓝的大海、辽阔的沙滩，梦寐以求的场景就在我的眼前啊。
    「那么久不见你穿泳装，胸还是一样平啊。」这嘲讽的声音来自身旁正在抹防晒的许梦琪。
    「不然你是多──」多大啊...我没资格讲，因为梦琪虽然矮了一些，但身材确实该有的还是有。
    唉，真是自卑啊。
    「走吧。」橴薰向我伸出手。
    难道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大美人刘橴薰又变正了？
    「欸，你们到底玩不玩啊！」已弄得全身水花的李承翰对我们大喊。
    「当然玩啊！」梦琪喝了口饮料后衝了过去。
    「我们也走吧。」橴薰牵起我的手。
    「嗯。」我微笑点头。
    一踏进冰凉的海水里，全身的疲惫和热气瞬间消失，彷彿海水是故乡一样，怀念的熟悉感。
    「你那什么猥琐的享受姿势啊。」李承翰用一隻手粗鲁的将我压进海水里，让我好好感受海水的咸味。
    「干嘛啦！不知道我是美人鱼吗？」好烦，连鼻子都进水了，好呛！
    「有啦，确实有像，就在你刚刚浮上来的那瞬间。不过，美人鱼不是海牛吗？」
    这句话惹的所有人哄堂大笑。对，所有人，连不认识的人也是。
    唉，真想挖个洞鑽进去。
    可恨的李承翰摆出机车的鬼脸，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对我展开泼水攻击，我当然不能就此认输，一定要让他好看！
    「看我的！」生怕水溅到自己的眼睛，我闭上眼睛对着李承翰狂泼水。
    虽然闭着眼，但我能想像现在的我，手一定快的像千手观音。
    不过，李承翰的攻击好像停止了，唉，一定是我的反击太厉害了。
    没想太多，我的手依然持续对着李承翰泼水。
    但就在泼到一半时，一双手紧紧抓住我还悬在半空中的手，并且对我大喊，「童梓枫！」
    我先是缓缓的睁开一隻眼睛，但眼前的景象立刻让我后悔睁开眼，真心恨不得把双眼闭回去。
    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李承翰，是全身湿透，咬牙切齿看着我的何以杰，而且湿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我。
    天啊，天啊，有没有那么生气啊？手怎么好像愈握愈紧啊。
    原本只是想瞥他一眼，但没想到就这么刚好的对到他那认真的双眼。
    好像气的很认真啊...
    不知道为什么，何以杰的双眼，让我不由自主的别开眼，彷彿多看一眼，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似乎是发现我别开眼，何以杰握紧我的双手松开了。
    「哈哈哈！白痴。」早已躲到何以杰身后的李承翰对着我嘲笑。
    我作势做出要打他的动作，他便摆张鬼脸后跑了。
    李承翰走，对我们来说是尷尬。
    「那个...」
    当我鼓起勇气开口时，何以杰轻拨了脸上的水滴，冷漠的转身离开。
    什么嘛，真的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听说，一个男生为一个女生生多大的气，就表示那个女生在男生心目中的份量有多大。
    何以杰，你到底是因为我生气，还是因为曾语彤？
    什么啊，这份心情。
    其实很明白的不是吗？这份心情，叫嫉妒。原来朋友之间也会產生这种嫉妒啊。
    但，这样是不对的啊，儘管我们是朋友，是家人，都不能有这种嫉妒。因为，我们不是恋人，更没有成为恋人的机率。
    我将手贴在胸口上，总觉得，心好像缺了什么。
    我蹲下身，随意堆起了1堆沙。
    看着它不够漂亮，又尽量帮它弄了些图案，也努力让它强壮些。
    希望，当海浪打上来，或者风起时，你还会在这。
    吃完晚饭后，梦琪提议去夜市逛逛，但因为真的吃的太撑了，我便一个人先回到饭店。
    电视节目1台换一台，始终没有令我感兴趣的。
    真的好无聊啊。
    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东西。
    我有点犹豫的走到行李旁边，东翻西翻的拿出一本书。
    原本是打算给他跟他和好的，但看来是没望了。
    不过，到底是怎么样的故事啊，让何以杰跟jackson的姐姐都那么喜欢。
    我轻轻翻开书，开始探索内容。
    不会吧，是原文书啊...
    这真的是想考验我的英文，虽然我的英文是不至于到「烂」，但也没到「好」的地步啊！
    看着细细麻麻的英文字，彷彿就在对我说「我不认识你」，让我不自觉的合上书本。
    它都不认识我了，我怎么会认识它？
    真羡慕何以杰啊，英文真好。等等，这本书何以杰在国小就提过了，意思是，他在小学就能看懂原文书了吗？这、这是怪物吧...
    「梓枫？」
    橴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让我大力的抖了一下。
    「你看什么看得那么专心啊？」
    对了，橴薰的英文也很好啊，说不定她能看懂。
    「你可以翻译这本书吗？不然只告诉我大概的情节也可以。」
    「可以啊，但你要等我看完吗？」橴薰接过书本。
    「嗯，我等你。」
    「那你先去洗澡吧。」
    「好的。」我起身。
    橴薰的看书速度算是快的，说不定很快就能知道书的内容了。
    洗完澡后，梦琪他们依然还没回来，而橴薰也依然维持同个姿势看着书。
    唉，看个书都能那么美。
    「你洗好了？」
    「嗯。」我打开抽屉拿起吹风机。
    「要知道内容吗？」
    「你看完了？」我按下吹风机开关。
    「还没，但你可以先知道前面的。」
    「好啊。」
    「主角是jackson跟anna，他们──」
    「他们是好哥们对吧。」这我还是知道的。
    「蛤？」
    「怎么，他们不是好哥们吗？」
    「anna是女的欸。」橴薰微微皱了眉头。
    「我知道啊，他们不是好朋友吗？就像哥们一样，姐们也可以啦。」
    橴薰先是愣了一下，「不、不是啊。」
    「不然？」奇怪，何以杰明明就说他们是好哥们。
    「我想我应该不会看错才对，他们是恋人。」手上的吹风机突然从我的手中滑落。
    「再、再说一次。」我捡起吹风机并关上。
    「jackson跟anna是恋人。」
    『那你就叫anna吧。』
    『为什么？』
    『我看过一个故事，里面的jackson和anna是好哥们。』
    『你看过了吗？』
    『看完的时候再给我，但那时候，我也有可能不需要了。』
    我有预感，白天堆的沙，大概不在那了。

 第二十九回

    jackson跟anna原本是对很相爱的恋人，儘管有时有些争执，但那依然不妨碍他们的爱情。这幸福美好的生活，在某天有了变卦。anna生病了，是罕病，连名医都治不好，当所有人都快放弃时，jackson仍不肯放弃。
    儘管jackson是一直坚信着anna一定会好起来，但看着anna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他的心情和精力也大大的遭受折磨。
    有一天，他在河边遇到了一位老人家，老人家散发出来的亲切感，让伤心欲绝的jackson忍不住跟他诉说anna的事。
    那个老人听完后先是沉默了一下，「我有办法可以治好她。」jackson一直期待的话从老人口中缓缓道出。
    「真、真的吗？」jackson惊讶的问。
    「但前提是，你必须跟我交换一样你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
    「有一艘小船载着很多东西，其中有两个东西的重量最重，且最重要，当船快支撑不下时，两个东西，势必得丢掉一个。」
    jackson最重要的东西，正是anna。
    jackson一开始怀疑老人是在和自己说笑，但看着老人坚定的眼神，jackson逐渐陷入苦思。
    他会怎样失去anna呢？这点老人并没有说，但眼看着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jackson便直接答应老人了。
    如果为了anna，他想，他能做到。
    在不久后，anna如愿的康復了，而jackson并没有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但是，anna失去了所有有关jackson的记忆，jackson对anna的那份感情也被永远封锁在jackson心里的最深处。
    儘管他们能成为再好的朋友，但也就只能是朋友，永远不能是恋人，就算两条平行线，彷彿从不曾交错过。
    这本书真的不厚，橴薰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完了，我也已经清楚知道故事情节了。
    为什么骗我？anna跟jackson，明明是恋人。
    我起身走到门边，却没有打开门的打算，只是抱着书靠在门上。
    很多事情，好像瞬间模糊了。
    忽然间，前方的支撑力没了，像跌入峡谷，我重重的往前摔。
    奇怪，不痛欸？
    等我意识过来，我早已跌入他的怀里。
    何以杰缓缓地将我推开，手上的馀温还残留在我的身上。很温暖，真的。
    等我抬起头看他时，他正好看向掉落在地板上的书本。
    我下意识的快速将书捡起，保佑他没看清楚。
    「这个...」我试着解释。
    「你看了？」
    看来不管说些什么都没用了。
    「为什么骗我？」握着书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他冷笑了一声，「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的头又低了下去，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但此刻我的口中却吐不出半句话。
    而我的反应似乎激怒了他，「我在问你，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此刻的他，很陌生，他的眼神多了好多我从未看过的情绪。
    「何以杰，我──」
    没等我说完，他的右手重重的捶在我身后的墙上。
    我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你干嘛...」
    泪水已经到了眼角，好像再多眨1眼，泪水就会掉落。
    不要哭，不要。
    「我问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还是装作不知道！」
    努力忍耐的眼泪在这瞬间崩溃，一滴一滴的泪水划过我的脸颊，温度高的像是要灼伤我。
    面对我的眼泪，何以杰疲惫的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我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问题的答案，似乎早已被那些恐惧给淹没。

 第三十回

    「梓枫，爸爸妈妈决定离婚了。」
    十岁那年，爸妈决定离婚了，突然被通知的我，什么也不能问，而他们就只是用一句简单的通知打发我。
    我一直以为他们感情很好，因为他们在我面前从不吵架，表现得非常和乐。
    原来，那都是假的。
    爸妈离婚后，我和妈妈搬到了北部，爸爸因为后来又再婚，自然也大大减少了跟我的联络。
    「没关係，我还有妈妈。」那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因为独自扶养我，妈妈变得常常加班，有时还会忙到隔天早上才回来。
    当我一个人待在家时，空虚感总是向我重重的袭来。
    我不想回到一个没有家人的家，所以国中那年，我搬到了宿舍，当然也因为这回事跟妈妈大吵了一架。
    搬到宿舍后，我幸运的遇到了好室友，国小同学刘橴薰，而另外一位室友正是个性开朗的许梦琪。
    自然而然，我们成为密不可分的关係。
    后来，三个人的女子小团体逐渐成为了六人的混合团体。
    李承翰让我好像多了个兄弟，魏辰给了我妈妈的感觉。
    六人的那个「家」，好像又跟宿舍不一样了。
    当打开门，屋子里是有人时，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就像家一样。
    嗯，那是我的家。是我们的家。
    我一定要守护，一定要守护这个得来不易的家。
    我真的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就像使命一样，那种感觉逐渐佔据我的心。
    不要再哭了，我不想把眼泪当成武器。
    越是这么想，眼泪越是不受控制。
    「你希望我怎么做？」何以杰缓缓开口。
    「...什么都别做。」
    等我意识到何以杰已离开我的肩，我才发觉我刚刚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这是我希望的吧？我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
    我只是，想守护那个家。
    何以杰，你会懂的吧？
    「我知道了。」何以杰往后退了一步，逐渐离开我的视线。
    我无力的瘫坐在地，明明刚刚泪如雨下，现在却滴不出任何一滴泪。
    我讨厌在他面前哭，却老是在他面前哭。
    何以杰，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将冰冷的手贴在胸口上。
    心，好像快被掏空了。
    三天两夜的屏东游也迎来了尾声，天气还是一样的好，我想不一样的，只有人的心吧。
    今天的我，不管是心还是身体，都是处于不好的状态。
    嗯，旅游的最后一天，我感冒了。
    「38.9，好像又高了欸。」橴薰看着耳温枪露出忧心的表情。
    「还是去医院吧。」魏辰从我身旁起身打算去医院。
    「喂...没那么...严重吧...」或许是有那么点严重，因为我连讲话都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玩水玩到着凉了吧？」梦琪看着弱不禁风的我说。
    「这哪来的纸片人啊。」这种时候李承翰还是忍不住来亏我。
    「你还敢说，昨天就你把她泼的最惨。」梦琪作势要打李承翰。
    「拜託，被泼的最惨的人不是她，把别人泼的最惨的也不是我。」李承翰双手叉腰。
    「不然勒？」
    「被泼的最惨的是以杰，」话还没说完，李承翰伸出手指向我，「就是她泼的。」
    还不都是你害的！现在装什么啊！
    可恶，现在的我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
    对了，何以杰，他去哪了？整个早上都没见他一眼。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吧？
    他应该，不想见我吧。
    童梓枫，你真是个坏蛋。
    「药买回来了。」何以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头脑是不是烧坏了啊？不止声音，连影像都出现了，而且好立体啊。
    见我傻笑，幻觉里的何以杰走向我用手指轻轻的弹了我的额头。
    「啊...欺负...病患...」
    「看来真的病得不轻。」幻觉里的何以杰又讲话了。
    我真的超会想像的，幻觉里，何以杰餵了我吃药，还不时帮我量体温。
    真的，好温柔...
    这一定是幻觉，现在的何以杰，怎么可能这样对我？他不避开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愿意关心我。
    脑袋里的混乱直到我闭上双眼，沉沉地进入梦乡才停止。
    算了，不管是幻觉还是梦，现在就让我好好的做一场美梦吧。

 第三十一回

    「感觉怎么样了？」橴薰坐到我旁边的车座。
    「好多了，抱歉，因为我害的大家提早回去。」
    「抱歉什么，反正本来就要今天回去啦。」橴薰拍拍我的手臂安慰我。
    我微笑回应橴薰。
    我悄悄瞄了一眼坐在右前方的何以杰，他耳朵塞着耳机，很专心的听。
    至于早上的事，是梦是幻觉，还是现实，我依然不晓得，只知道我睡着了，睡得很熟。
    而昨天的事，却怎么想当成梦、当成幻觉都很困难。
    真实的让人无法忽略，却又不太真实。
    我睁开眼睛，打了个喷嚏，才发现已经到了台中。
    瞥了一眼身旁闭着眼的梦琪，才发现其他人早已不在同一辆公车上。
    「醒啦？」
    「你没睡啊...」
    「瞇一下而已。」
    「嗯。」
    「梓枫。」
    「嗯？」
    「那个...你...」她突然结巴了起来。
    「什么？」
    「我...就是...」
    公车停了下来，梦琪该下车了。
    「算了，我下车了。」梦琪拿起行李跟我道别后下了车。
    梦琪是怎么了…
    该不会有男朋友了吧？还是又有什么恋爱话题想跟我说？还是...
    算了，我哪有间功夫去担心别人呢。
    「欢迎回来。」一开门，脸上贴着面膜的小西吓人的站在面前。
    「你干嘛啊！」命大概减了一半吧。
    「什么干嘛，特地迎接你欸。」小西嘟起嘴。
    「这迎接方式真是太特别了。」我拉着笨重的行李进到屋子。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我打开行李箱，虚心地回答，「嗯。」
    「有没有拍到以杰帅哥的照片？」小西的话让我正在整理行李的手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嘴里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没有。」
    「真的没有？」小西将脸靠过来，瞇着眼睛不相信的看着我。
    「对啦对啦。」我粗鲁的推开她的脸。
    「欢迎光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jackson发出熟悉的招呼声。
    我坐到吧檯前的椅子，趴在桌上等着背对着我擦杯子的jackson转头。
    但这次不知道是我太没耐心，还是他擦太久了，我出声催促他，「喂。」
    「来了？」他依然没有转头。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从你进门就知道了。」
    「蛤？」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六感。」还第六感嘞，又不是女人。
    过了一会，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喂。」我出声。
    「干嘛？」
    「你为什么不转头看我？」对，这是今天最奇怪的事，明明知道我来了，却不转头，这就算了，更奇怪的是，他手上的玻璃杯从我进来就在擦了，直到现在还在擦！
    他的背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故作镇定的回答我，「呃...没有啊。」
    「那你转头。」
    「蛤？」我就知道有鬼！
    「快点。」
    「不要。」他了断的拒绝。
    我微微起身拉他的衣角，「快一点。」
    「不要啦！」他试图挣脱我的手，但我的手像是章鱼吸盘无论如何都不肯放。
    忽然，jackson大力的一甩。
    那是玻璃破掉的声音。
    jackson僵硬地望着地板上玻璃杯的尸体，我想他的内心应该正在挣扎要诚实稟告还是偷偷地处理这件事故。
    哈哈，谁叫你不肯转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好死不死的，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魏姐走了过来。
    好啊，看我怎么整死你，「魏姐，jackson他啊──」
    「都是童梓枫啦！我都说我要认真工作了，她还死拉着我，害我不小心一甩就...」喂喂喂，怎么搞的好像都是我的错啊！
    「是吗？」魏姐看向我。
    「呃...我...」我瞪了jackson一眼，而他摆了个鬼脸回送。
    「听起来好像两个人都有错，杯子的价钱就两人平分吧。」魏姐对我们两人微微笑了一下，是恐怖的那种笑容。
    我还能辩驳什么？
    「我回家去拿钱...」我垂下头。
    「等等，jackson用薪水抵，等于是劳力，公平一点，你也这样吧。」
    「蛤？」我的嘴巴张得不能再大了。
    「最近有一位员工离职了，店里正好缺人，你来帮忙吧。」
    「要帮到什么时候？」我问。
    「帮到有人来应徵为止吧。」我的天啊...
    其实，我还挺想回来这打工的，虽然有时候会遇到几个奥客，卸货的时候又要出力，煮咖啡时又常常烫到手，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这。
    但是，可以吗？被妈发现怎么办？
    算了，不管这么多了，总之就先隐瞒吧。
    「我知道了。」我的脸上藏不住喜悦。
    「太好了！」听到我答应，jackson高兴的把整个人转过来，让我好看清他的正脸。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看我了。
    「噗。」看着他鼻子上一颗红通通的痘痘，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到我的嘲笑，jackson立刻收回笑容，他的脸颊瞬间泛红。
    「不要看啦。」他伸出手摀住鼻子。
    「好像驯鹿喔，啊，不对，是喝醉酒的大叔。」我的嘲笑依然持续。
    「烦死了！」jackson生气的别过头。
    「好啦好啦，不像啦。」我努力收回笑声。
    真的、真的不像驯鹿跟喝醉的大叔，真的不像，是像...
    「像麦当脑叔叔！」我大声的对他说。
    「喂！」
    后悔把我留住了吧。

 第三十二回

    「欢迎光临。」很熟悉的口号，但这一次，是出自我的口中。
    「看来还没忘记那种感觉嘛。」jackson窃笑的靠了过来。
    「少囉嗦。」
    「喂，你的手机坏了？」
    「我的手机坏了？」我反问。
    他翻了一个白眼，「我这是问句。」
    「没有啊。」
    「那为什么那天的讯息你都没读？」
    我想起来了，是去屏东那天传的讯息吧。
    我确实没读，因为那之后，我从未再打开通讯软体。
    「就最近有点忙。」我敷衍的回答。
    jackson瞇着眼看我，看样子他非常不满意我的回答。
    「你这样就像是一个四十公斤的女生说自己很肥一样。」
    「喔。」我别过脸。
    「算了，秘密为什么那么多啊。」
    秘密啊...一个人的心里，到底可以藏多少秘密？
    有些秘密，就像定时炸弹，一旦被人知道了，就会爆炸。
    打工结束后，我买了晚饭回到宿舍，小西在冰箱上贴便利贴留了言。
    「做多的留给你啦，姐姐我去约会了。」便利贴上留着小西的潦草字跡。
    其实她的字并不丑，好好写还是挺好看的，我想今天写草书的原因大概是约会要来不及了吧。
    我打开冰箱，里面放着小西做的手工果冻，卖相还是一样可怕。小西的男朋友，辛苦了，毕竟要把厨馀当作美食一样吃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真的不是我故意要损小西，只是她在厨艺这方面还是有待加强。
    我合上冰箱的冷藏柜，打开上层的冷冻柜，拿出冰淇淋打算好好犒赏自己。
    趴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看着line显示着上百封未读讯息，我吸了一口气，点进line。
    这些上百封的讯息中，光是jackson就佔了快60封。
    点进与jackson的聊天室，一大堆讯息咻咻咻，一下就佔据了眼前的萤幕。
    我滑到上方，「我也不是特别要讲这个，可是我这个人就是有这种爱抓别人错误的毛病。」
    「其实anna和jackson根本不是哥们欸。」我知道。
    「他们是情侣。」眼前的文字像是锤子一样，再次重重的敲打我的心。
    我知道，所以，不要再提醒我了。
    口中的冰淇淋，瞬间变苦了。
    明明是很甜的巧克力口味。
    「快点回我。」以下大概就是这些话一直重复了。
    我闔上双眼，想要远离那些令人烦闷的一切。
    但无论怎么想忽视，何以杰那天的表情，那天所说的每一句话，依然在我的脑海里反覆播放，挥之不去。
    我一直以为，只要试着忽略一些感情，不去正视，睁开眼睛，明天我们还是能和以前一模一样。
    表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但其实这段感情的深处，早已开始腐烂。
    而发现橴薰、何以杰感情的我，让他们受伤的我，如今竟然还想装作若无其事...真是个大坏蛋。
    说到底，我只是害怕，只是个没用的胆小鬼。当他们在勇敢说出内心的秘密时，其实我只是想要他们闭嘴，因为以为只要他们不说了，天秤就不会失去平衡。
    或许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会不会有一天，我的手上，什么也留不住？
    我有预感，那一天，正在向我逼近。
    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害我吓得回过神。
    「喂？」我接起手机。
    「喂？」另外一头传来梦琪的声音。
    「怎么了？」我问。
    「你现在有空吗？」
    我沉默了一下，「嗯。」我坐起身。
    「我在你宿舍附近，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大概五分鐘后到。」
    「好。」
    「...嗯。」最后一声，梦琪的声音轻的像是快被水淹没。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让她一声不响的跑来我这，而且讲话口气还难得那么正经，一定是有什么事。
    在脑海装着满满的猜疑之下，我来到宿舍外面。梦琪比想像中的还要快到。
    「梦琪。」我走到她身边。
    听到我的声音，她的身子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了？」我问。
    她慢慢的转身过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看到梦琪的正经，我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拍。
    「就在刚刚，系上的一个男生跟我告白了。」
    听到梦琪的话，我睁大眼睛和嘴巴呆望着她。
    天啊，我们许梦琪还真是不简单啊。
    就在我要开口祝福她时，我的嘴巴停住了。
    既然被告白，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啊？会不会是那个人刚好是梦琪讨厌的人？那样真的挺惨的啊...
    「你...不喜欢他啊？」我缓缓地开口。
    「我很喜欢他。」那我就稍微放心了。
    「那就好啦，赶快答应啊，看起来一脸苦瓜脸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梦琪低下了头。
    我又呆了。
    为什么？正常人被喜欢的人告白，不是会感到很开心吗？
    呃...或许梦琪不是正常人吧。
    「唉，没关係啦，你可能只是太惊讶而已。」我试着安慰梦琪。
    但我的安慰似乎没什么用，她紧抓着裙摆，抬头咬着下唇看着我，眼眶也红了起来。
    「梦...梦琪...」
    「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这样的。」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缓缓落下。
    天啊...我竟然把梦琪弄哭了，童梓枫，你到底在干嘛啊！真的很不会安慰人欸！
    「欸...不要哭啦...我跟你说对不起嘛...」我开始手忙脚乱。
    「自从从屏东回来后，我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我没有回答，1是怕说错话惹她哭，二是等着她继续说。
    「梓枫，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裙摆已经被她抓的皱巴巴了。
    「到底怎么了？」心像是悬在半空，我更加不安了。
    「梓枫，」这一声呼唤已经轻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了，而下一声，梦琪的声音轻的让我只有办法读唇语。
    但愿是我看错了。
    拜託了。
    一定要是我看错了。
    「何以杰喜欢你，对吗？」

 第三十三回

    我头顶上的这片天空，似乎无法再承受云的重量，雨滴一点一点的掉落在乌黑的柏油路上，彷彿像是拿着深色的喷漆对着柏油路喷，让柏油路看起来更加黑暗。
    面对梦琪的质问和泪水，我选择低头不语。
    「回答我。」梦琪此刻的声音明明不是特别高，但在我的耳里听起来，她的声音尖锐的像是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握紧拳头，「我不知道。」
    直到现在，我还想逃避。
    「你知道，你明明...明明知道不是吗？」
    「我有点累了，可以改天再讲吗？」这充满着胆小、脆弱的声音出自于我的口中。
    「改天的答案才不会有什么不一样。」梦琪的眼神很坚定，坚定到像是要把我给吞噬。
    真是残酷啊，一刀就命中我的要害。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就算改天答案也不会不一样，但是，我就是害怕，就是想逃。
    「我──」
    「你只是在逃避。」真是懂我啊。
    雨下得更大了，大滴的雨水冰冷的打在我身上。
    「我看到了。」梦琪紧抓着裙角的手依然没松开，看到被她抓紧的裙角，我就彷彿看到她纠结的心。
    「什么？」
    「那天，我逛夜市逛到一半想上厕所，可是附近找不到厕所，我只好先回来饭店，然后，我看到了。」
    「从哪里开始看到的？」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明明，不是想要问这个。
    「从他搥墙的那时候。」啊...那是最精彩的地方吧。
    「魏辰他们有看到吗？」不是的，我不是要问这个。
    「没有，只有我回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这才是我要问的。
    这场雨彷彿豪无止尽愈下愈大。
    大到我都快看不清眼前的梦琪。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何以杰。」
    我也没有，那天是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我一直，想要忘掉的。」
    我没有说话，等着梦琪继续说。
    「你还记得高三学测前一天我们去了酒吧吗？」
    我点头。
    「那天，每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没有喝酒。」梦琪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审问，逼的我这个罪人不得不回想当初的记忆。
    「我记得。」
    「如果你都记得，为什么还要装傻？」
    「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真的不明白我说的话，还是在装傻？」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那天，每个人都喝醉睡着了，我也闭着眼，但没有睡着，我是后来听到你的声音才睁眼的。」
    我依然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等着梦琪继续说。
    「早知道，我就不该睁眼的，早知道，不管怎么样也应该逼自己睡着的。」
    雨势大的已经让我看不出在梦琪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那天，你哭了，他伸手帮你擦眼泪，你的手也贴在他的手上。」
    我闭上双眼，希望一切可以就此结束。
    雨，能不能别再下了？
    好痛，每一滴打在我身上的雨滴，都像是要穿透我。
    梦琪，能不能别讲了？
    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要撕裂我的心。
    那是幻觉吗？在不远处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跟我好像。
    不对，那根本就是我。
    是高中时候的我。
    她用着嘲讽、冷漠的口吻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或许，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吧。
    「靠近，再靠近，最后，何以杰吻了你。」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好像是记忆。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那是梦。
    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我以为。
    梦太真实，醒来后却发现它是真的。
    「我一直想要忘记，一直希望它是假的，或许是因为太常这样告诉自己，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没想到，梦琪居然跟我一样。
    不一样的只是，她比我诚实，比我勇敢。
    「要是那天没看到何以杰亲口说出，我可能真的以为那是梦、是幻觉了。」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雨势稍微小了些，但也因为这样，让我把梦琪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
    那种表情，像是失望。
    我，让你失望了吗？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
    「够了！不准说对不起！」梦琪红着眼眶对我大喊。
    这句话也好熟悉。
    我也曾经叫一个人不准跟我道歉。
    想起来了，是橴薰。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我身上了。
    「我不想要你的对不起，我要的只是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
    「你呢？你喜欢何以杰吗？」
    雨在这瞬间，停了。

 第三十四回

    「你跟何以杰在交往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係？」
    一直以来，这些问题对我来说早已耳濡目染。
    「欸，何以杰是不是喜欢你啊？」班上公认的八卦公主转头问我。
    为什么会加公主呢？因为如果不谈个性，她其实长得还挺可爱、挺文静公主样的，虽然还是远远不及我家美人刘橴薰就是了。
    可惜，她的八卦和毒舌跟她的长相一点也不符合，这算是一个大反差吧？
    呵...这反差真可怕。
    「没有。」我了断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没有？」
    「因为根本不可能。」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这句话还真是中肯啊，「但是，我后来渐渐发现了。」
    「发现什么？」
    「何以杰对你不一样。」
    「你说特别好？他只是有时候体贴一下装装王子样而已，他对其他女生也很好啊。」
    「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不一样。」她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蛤？那只是我跟他比较熟吧？橴薰跟梦琪也跟他很熟啊。」我不以为意地说。
    「那也不一样，就好像对他来说，女人区分成两种，一种是其他女人，一种是你。就是这种感觉。」
    我一愣，「呃...你真会比喻？」
    「问句请改为肯定句。」她用手一拨她秀丽的长发。
    虽然头发这方面也是比不上我家美人刘橴薰就是了。
    「欸。」
    「做什么？」她翘起二郎腿。
    「为什么你们都问何以杰对我，不然就是何以杰与我这种问题，都不问我对何以杰？从来没人问我过我喜不喜欢他欸。」
    我的问题让她以白眼回送，「拜託，你喜不喜欢他哪重要啊？」
    「欸？」我歪头。
    「你对隔壁的隔壁班班花、堪称是本校第二校花的学姊，还有从刚进学校就让全校男人轰动的一年级富家双胞胎姊妹能造成威胁吗？」为你介绍，她刚刚说的三位，啊，是四位，四位在本校赫赫有名的美女都是喜欢何以杰的那群人其中较有名的，据说那个第二校花学姊（输给了橴薰）是何以杰粉丝后援会的会长，其实她原本是副会长，只是因为上一届的学姊毕业了，加上她对何以杰的热情支持与喜爱，在前会长毕业后成功取代了她的位子。而富家双胞胎呢，听说她们是此后援会的最大金主，虽然我一直不觉得何以杰后援会会花到什么钱就是了，不就是大家一起耍花痴？
    她的话让我一时哑口无言，什么反驳的话也回答不出来。
    「我讲的很有道理吧？你都默认了。」
    「我...」
    我...我！
    我还是只能这样。
    「而且，这个学校大概也没什么人不喜欢何以杰了吧？」她讲得理所当然。
    对于这句话，我实在没办法怎么否认。
    我突然灵光一现，「我就没喜欢啊。」眼神露出一丝骄傲。
    「喔。」她一脸「关我屁事」。
    「校花也没喜欢啊。」我接着说。
    「校花是校花，那可就不一样了，不过还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哪种男人，唯一确定的是，如果校花刘橴薰和校草何以杰在一起，全校人就算心里愤愤不平，也没人会反对他们，因为，是王子和公主啊。」
    是啊，是王子和公主...
    真的很搭啊...
    我呢...顶多就是王子身旁的护卫吧，不过我还是他关係最好的护卫！
    ...傻瓜，那有什么用？等王子找到公主，就会把你甩开了。
    唉，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后来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我已经没印象了，只知道看到我全身湿答答的模样，小西唸了我半天，但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梦琪的声音和表情，挥之不去。
    隔天早上我向咖啡店请了假，学校也没去，只是窝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小西靠过来我身边，摸了摸我的额头。
    「好像还是有点烫，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傻？下雨也不躲一下，这下子好了，烧了一整个晚上。」
    过了许久，我听见我的口里轻轻吐出一句，
    「...对不起。」
    正在倒水的小西转头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
    小西坐到我身边递了水给我，「你到底怎么了？从昨晚回来就失魂落魄的。」
    我藉由喝水逃避她的问题。
    见我没回答，小西也没打算追问。
    「我要去上课了，如果再发烧你一定得去看医生，懂了没？」
    我望着小西，想说点什么，嘴里却吐不出任何一句话，最后我只能缓缓点头答应。
    「你这孩子...」最后小西的几句默念被关门声取代。
    对不起...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六个坐在屋子的客厅谈天说地，我不清楚每个人说了什么，但我很清楚每个人脸上都掛着真诚的笑容。
    看起来，很快乐。
    看起来，很幸福...
    梦，也有配乐啊？
    我睁开双眼，发现眼角湿湿的，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
    真的是梦，真的只是梦...
    我美好的幻想，永远只能是梦。
    我接起身旁的手机，结束音乐，「喂？」
    「你感冒了？」
    「嗯。」
    「喔...是我问老闆娘，老闆娘跟我说的啦，还好吧？烧退了吗？」
    我连额头都不用摸，就能清楚感觉到身体正在发烫，就像是快着火似的。
    「没事。」良久，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好吧...」
    在我打算结束通话时，他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听见他的声音，我又将手机贴到耳边。
    「你...还好吗？」
    我还是将手机贴在耳边，一句话也没说。
    「你...真的没事吗？」
    假的。

 第三十五回

    我拿起椅子上的薄外套下楼。
    他已经到了。
    见到我，他脸上的招牌笑容不见了，此刻的他眉头深锁的看着我。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拿走我手上的外套，一甩，外套落在我的肩上。
    你，会不会...
    「外套是用来穿，不是拿好看的。」
    会不会...连你也...
    「你脸色很难看欸，要不要去看医生啊？」他担忧地望着我。
    连你也离开我...
    他将冰凉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上，「你在发烧欸，不行了，得去医院。」
    他拉起我的手想带我走，但我却像个木头人一动也不动的杵在原地。
    发觉我没跟上，他转头，「童梓枫？」
    看着我，他愣住了。
    「你...你干嘛哭啊...」他松开我的手。
    听到他的话，我这才发觉眼泪早已不断从眼眶滚落。
    发烫的双颊，使眼泪特别冰冷。
    「很、很难受吗？是不是走不动了？要我背你吗？」他指着他的背问我。
    我的嘴里吐不出一句话，只能傻傻望着jackson，放任眼泪继续流。
    看着泪流满面的我，jackson也没再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知道了。」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一股力量将我拉向前，而我就这么稳稳地落入jackson的怀里。
    我先是愣了一下，想往后退脱离他的怀抱，他却加力将我抱得更紧。
    就像是在告诉我：「不许逃。」
    我不再反抗了，只是随他将我拥紧。
    原来，这么被人抱着是这种感觉。
    「有时候，放任自己哭是种解脱。」他在我耳边低语。
    这句话在我耳边响起的同时，我的双眼又模糊了。
    我可以吗？
    我有资格解脱吗？
    『求你了，救救我吧。』
    『我爱他五年了！』
    『我问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一直，想要忘掉的。』
    『你喜欢何以杰吗？』
    这时，橴薰无助向我求救、崩溃对我大喊、何以杰大声质问我、梦琪的泪水、那些对我来说像是刺的问题，全部的全部，此刻都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清晰的像是昨天才发生。
    清晰的...像是在告诉我，你没资格。
    像是在告诉我，你必须是最痛苦的人。
    我睁开双眼，感受到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
    「梓枫？」
    我缓慢看向旁边的人，「这里是哪？」
    「医院。你晕倒了，刚刚一直高烧不退。」小西递了水给我。
    我想起身，才发现身体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动了，我餵你吧。」
    说是餵，小西也就拿了根吸管放到杯子里。
    我费尽所有力气才坐起身。
    「喏。」她伸手将水递到我面前。
    我闷不吭声的把杯里的水全喝光。
    「果然很渴。」对于我乖乖喝水的举动，她满意的点了头。
    「几点了？」
    「想起时间啦？叫你在家好好休息竟然跑出去，啊，是有听我的话看医生，但是是躺着进医院的。」
    看我一句话都没反驳，小西叹了口气，「快九点了，你也真会睡的。」
    「我怎么来医院的？」
    「还能怎么来？当然是你那个帅哥同事送你来的啊，听护士说他一路抱着你飆到医院，我来他还不放心，不肯走呢。」小西浮夸的声音搭上复杂的手势，让这则故事更精彩。
    「最后呢？」
    「最后就等到你退烧才走啊，他说要回去宿舍把机车牵走，我还天真无邪的问他为什么不要骑机车载你来。」她耸肩。
    「为什么？」
    小西停下动作，向我走近。
    「干嘛？」
    她伸手摸了我的额头，「奇怪，不烫啊。」
    她的手依然在我脸上左右来左右去。
    我嘖了一声拍开她的手。
    「原本想说你好像稍微像个人了，但好像不太正常啊。」她的大脸直直向我逼近。
    我伸手阻止她的脸再向前。
    「算了，你平静一下让脑子恢復正常吧，不然你这个自称法律系高材生会变成法律系蠢材生。」小西讲完话便拿着水杯走出病房。
    认清自己是病人的事实，我认命的躺下。
    好累。

 第三十六回

    出院一个礼拜了，这阵子我都没去咖啡馆打工，老闆娘认为我是太累了才会生病，因此要我休息个几天，等痊癒后再去打工。
    那之后，小西对于那几天的事绝口不提，一方面或许是认为问了我也不会回答，另一方面可能是害怕我的心情又再度跌落谷底吧。
    而至于jackson...他很怪。
    怪是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他比以前更黏我了，讯息无时无刻都发、三餐也要盯着我吃、不用上班的时候就爱拉着我东跑西跑、接我上下课，他是哪条神经不对了？
    「喂。」我吸起最后一口珍珠。
    「干嘛？」
    「你是不是在企划什么？」
    「没有啊。」他云淡风轻的回答。
    「那你干嘛这样？」我又接着逼问。
    「怎样？」好哇，你就继续装傻啊。
    我咬了一下吸管，「干嘛对我那么好啦！」
    jackson露出神秘的微笑，虽然在我眼里看起来真的很讨厌。
    不回答就算了。
    眯了眼瞄准一下，我将空空如也的饮料杯向大概距离三、四公尺的垃圾桶丢，但今天手气似乎不怎么样，饮料杯完全不给面子的掉落在地。
    我起身，打算向前将饮料杯捡起，jackson却拉住我的手示意要我坐下。
    这又是哪招啊...
    我没有反抗，乖乖地坐下。
    「唉，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人家还是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拋下这句话朝饮料杯的方向走去。
    蛤？
    那句话是在对我讲吗？
    我低下头，看着地板发愣。
    直到视野里闯进了一双黑色运动鞋，我才缓缓抬头。
    jackson蹲下身，好让我不用抬头就能直视他。
    他先是抿了唇，看向满满疑问的我，他微微笑了一下，接着他像是蜻蜓点水般，向前轻轻吻上我的右颊。
    等到他退开，我才发觉自己的双颊正在发烫，心跳的频率也改变了，一点也不平静。
    「童梓枫，我在追你，可以吗？」
    可...可以吗！？
    这种事情...不应该问我啊！
    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
    「回来了？」滑着手机的她抬头看我一眼。
    「嗯...」我将背包随手一拋，疲惫地趴在床上。
    「又怎么啦？你最近的情绪起伏真的很大欸。」
    「小西...」我带着哭腔唤她的名字。
    「怎样？」
    我坐起身，「今天，jackson跟我告白了。」
    「是吗？」
    对啊...等等，为什么反应是这样啊！她应该要立刻起身摇晃我，然后问个仔细啊！
    「你、你不惊讶吗？」
    「拜託，全世界的人听到都不会惊讶好吗？我看会惊讶的也就你一个了。」她摊手对我说。
    「为、为什么啊！」我不死心继续追问。
    小西放下手机，认真的看着我，「唉，明明是文科的，为什么语文理解能力那么差啊？他太明显了！」
    「你是说...」
    「我是说他对你的好、对你的喜欢都表现得太明显了。」
    我知道jackson对我很好，也常常爱讲一些曖昧的话。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我总觉得...他不像是真的喜欢我。」
    小西静了一会，「每个人对喜欢的詮释都不一样，如果你只是拿自己对喜欢的定义去套在别人身上，那就太不公平了。」
    可能...真的不一样吧。
    「...嗯。」我应声。
    「明白？如果明白就好好回覆人家的心意吧。」
    「小西。」
    「又怎么了？」
    「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她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睁大眼睛望着我，「那种事得问你自己啊！」
    「我知道啊，但...」
    「你难道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我的...心意吗？
    「如果是以我的视角来看，我是觉得你有喜欢的人。」
    我霎时愣住，嘴里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但一切都只是我觉得，真正的答案你得自己解不是吗？」
    唉，数理白痴的我突然好想解数学啊。
    洗好澡后，我拿起手机解锁，点入fb开始看动态。
    滑到一半，我的手指停下了。
    「何以杰被标注在一则贴文中」这正是让我停下手的原因。
    明明连文都还没看到，只是凭这几个字就足以让我的心又开始慌乱。
    往下滑，那是一群人在夜市拍照的照片。
    还是一样，他还是站在人群正中间。
    以前只要班上很多人一起出去，拍照的时候，何以杰永远会被挤到中间。
    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但那已是被所有人认为最适合他的位置。
    毕竟，他是大家的中心嘛。
    打算继续往下滑时，我的手又因另外一个身影而停止了。
    她，那个电子系女孩就站在何以杰旁边，两个人靠挺近的。
    他们该不会在一起了吧？就算还没，也快了吧？
    看着照片，无数的猜测逐渐佔据我的脑海。
    而心...刺刺的，这种感觉，彷彿似曾相识。
    我很明白，这份心情，就叫嫉妒。
    嫉妒...我...
    渐渐，所有混乱的思绪覆盖我全身，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关上手机，逼自己忘掉那些影像、那些思绪。
    可是愈逼自己，却愈做不到。
    『你喜欢何以杰吗？』
    难道我...

 第三十七回

    我接起响铃许久的手机，「下礼拜是梦琪生日，一起庆生吧。」很符合魏辰的风格，难得的电话，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切入正题。
    「嗯...」
    察觉我的犹豫，魏辰问：「没空？」
    「不、不是啦，当然有空。」可是，我该去吗？梦琪会希望看到我吗？
    「那就这么说好嘍，下礼拜六一起在家庆生。」
    「...嗯。」我掛掉电话，呆坐着发愣。
    我能说什么？答应了就得去，去了又要顾虑很多事，而拒绝又更奇怪！在魏辰面前，我哪有理由拒绝啊。
    算了，硬着头皮上吧？哪一次不是这样。
    可是，庆生，想必「他」也会去吧？那我又要如何面对？
    面对自己的这份心情，又想逃跑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瞬间就到了礼拜五，明天就是梦琪的生日。
    「明天我们要不要去哪里晃晃？」jackson停下工作问我。
    「没空。」
    经歷过那天的告白后，我们其实没什么变化，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尤其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要紧。
    「又要拋弃我了。」他嘟嘴说。
    「我要走了，今天没赶车会来不及。」我迅速喝掉面前的espresso。
    没等他说话，我急着起身，「掰掰。」
    我提着简便的行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公车。
    公车在红绿灯前停下，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看到橴薰的来电，我立刻按了接听键，「喂？」
    「你在哪？」
    「刚坐上公车。」
    「我快到台北了，你到了打给我吧，我去接你，顺便买庆生要用的东西。」
    「嗯，那我顺便买个礼物吧。」都忘了，我的礼物也还没买。
    「礼物？你还没买？记得以前你都会提早准备的啊。」是啊...但是今年，我连她的生日都忘记了，要不是魏辰给我打电话，我根本不会想起她的生日。
    「橴薰，我...」
    我该告诉橴薰吗？可是如果要讲，又得从一开始讲起。
    还是算了吧，橴薰的心情应该也够乱的了。
    「你什么？」她问。
    「没什么，只是今年不知道要送什么。」这藉口真烂。
    「那你先睡吧，记得别坐过站。」真是懂我，明白我一上车就是睡，还很会坐过站。
    一掛上电话，我便稳稳地进入梦乡。
    「童梓枫，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永远的哥们。」穿着高中制服的何以杰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要是我有女朋友，你会怎么样？」他突然问。
    「不会怎样啊。」我伸舌头舔了一口巧克力口味的霜淇淋。
    「是吗？」他似乎十分不满意我的答案。
    「不然？」
    「要是你有男朋友，我一定会非常嫉妒他。」他的眼神很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我停下脚步，「蛤？」
    在差不到两步的距离，他也停下脚步，对我露出有如谜一般的浅笑。
    「何以杰，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我说。
    「不懂也没关係，我懂就好了。」他话一讲完便走向我小口的舔了我手上的霜淇淋。
    我不知道脸是否已经跟番茄一样红，但能肯定我的脸在发烫，因为感觉太强烈了。
    「昨天三班的女生说看到你跟何以杰在淡水老街约会。」
    「什么约会啊...」我在椅子上放下书包。
    「她们说目击超亲密动作，何以杰吃了你的冰淇淋。」八卦公主翘起脚。
    忆起那一幕，我的心竟然情不自禁的悸动，「那又没什么。」我故作镇定。
    「也许你会觉得没什么，但在别人的眼里，你们早已不是朋友。」
    我没回答，开始吃起早餐，或许是怕一慌张就会露出破绽吧。
    「我一直很怀疑，你真的有办法不爱何以杰吗？」她的话让我停下拿着筷子夹蛋饼的手。
    「相信我你又不吃亏。」
    她虽然没再说下去，但她一脸就是「相信你？我又不是白痴」。
    放学，我跟何以杰讲了这件事情。
    以前跟他讲这种事他都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但今天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怎样，他突然蹦出一句，「如果有天，我们当不成朋友了。」
    他的话立刻让我愣在原地。
    「那就当哥们啊。」我试图开玩笑，但眼前的他板着脸，我只好作罢。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陌生人？还是...」
    我的直觉让我抢在他说完话之前开口，「没有如果！我们是朋友，更是家人。」
    看着我认真的脸，他恢復一如往常的嬉皮笑脸，我以为他又要讲什么损我的话，但他却只是淡淡的说，「是吗？」
    身子一晃让我瞬间惊醒。
    是梦。
    但是，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原本我以为，我已经忘了。
    眼看着即将抵达目的地，我努力让自己恢復平静，但脑子却是一片混乱。
    我开始慌了，因为我的心。
    『你真的有办法不爱何以杰吗？』
    『如果有天，我们当不成朋友了。』
    『你喜欢何以杰吗？』
    够了！停止吧！拜託了...
    门一打开我便迅速下车，那副样子，像是落荒而逃。
    在这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些话、那些片段依然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它们像是在嘲笑我，逼着我面对。
    这份心情，恐怕再也无法忽略了。
    我...喜欢何以杰。

 第三十八回

    从这一刻起，我的青春开始扭曲、崩坏。
    彷彿之前所有的所有，都是一场笑话罢了。
    怎么能...我怎么能喜欢何以杰...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可是...
    『我一直很怀疑，你真的有办法不爱何以杰吗？』
    明明有上百个理由告诉我不应该爱他，但是，我做不到。
    我没有办法不爱他。
    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自欺欺人，我骗自己和别人我不爱他，同时也在警告自己不能爱他。
    我告诉自己他是家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在我的心里，他早已不是朋友，更当不了家人。
    谁会爱上自己的家人呢？
    我的爱情，建立在谎言之上。
    我蹲下身抱着头开始大哭。
    事到如今，你明明是最没有资格流眼泪的人，是你害所有人那么痛苦，凭什么想在此刻藉由哭来解脱？
    「童...梓枫小姐？」一声温柔的呼喊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停下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子，缓慢的抬头直视前方。
    「真的是你。」
    「你...」我愣住了。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曾语彤，上次有见过面。」我怎么会忘记？
    也太巧了吧，竟然在我最难堪的时候被她撞见。
    「那个，我...」我得解释点什么吧，不然依任何人来看，蹲在马路上大哭都有点不寻常啊。
    她看了眼我红通通的眼睛，我以为她会问：「你怎么了？」之类的。
    可是，她...
    「要不要喝点东西？」她的话让我的思绪停了五秒。
    「蛤？」
    「我请你。」啊？
    「来，热腾腾的红茶拿铁。」她手上拿着拿铁对我微笑。
    「谢谢。」我接过。
    她啜饮了一口，「你怎么会在这啊？」
    「我家住台北。」双手捧着热呼呼的红茶拿铁，瞬间温暖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
    「你呢？」我问。
    「我是来比赛的。」比赛...是指排球吧。
    「嗯。」我低头啜饮了一口红茶拿铁。
    看着我发亮的双眼，她微微笑了一下，「好喝吧？」
    「嗯！」我大力点头。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红茶拿铁了，虽然这样说有点不恰当，但是这家店的红茶拿铁确实比我们店的还好喝。
    住在台北那么久，我竟然从未发现这里。
    「我每次来台北，一定都会来这家店。」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开口问了，「那个...你都不会好奇为什么我刚刚...那样吗？」就是死都不肯提到「哭」这个字就是了。
    「我不想去挖掘别人的心事，如果她想说，她一定会开口；如果她不想说，我也不会问。」听到她的话我才猛然发现，她其实只是想让我好过一点，而此刻的我，心情真的不知不觉平復了许多。
    总觉得，很像。
    她跟何以杰安慰人的方式，真的很像。
    曾语彤看了眼手机时间，瞬间站起身，「糟糕了！约好九点要帮队长庆生的，要来不及了！」
    我也看了眼时间，「你先走吧，不然真的会来不及。」
    「可是...」
    「没关係，我不要紧的。」
    「那我真的先走嘍。」她拿起背包往门口方向跑。
    「等等！」我叫住她。
    「嗯？」她回头看我。
    「那个...我...就是...谢谢你。」怎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她笑了一下向我挥手道别。
    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我一定会情不自禁爱上她的。
    呃...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我忘记给她钱了！没想到真的让她请客了。
    才见第三次面我就a了人家一杯要价一百八十元的红茶拿铁，我真的是...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情，居然因为她改变了这么多。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看到来电为橴薰我赶紧接起。
    没等我开口，她急急忙忙地问，「你是不是坐过站了？」
    「没有啊...」
    「那你人在哪？」
    「我到台北了，在...」
    「到了应该打给我啊。」她的责备在我的耳里听起来却是关心。
    如果，你知道我爱上了何以杰，你会怎么看我？
    当初我是那样责备你，要你停止对李承翰的喜欢，然而现在，我却跟你落到同样的处境。
    你...一定会彻底厌恶我吧？
    大概过了十分鐘后，橴薰出现在店外。
    我提着外带的抹茶拿铁离开咖啡馆。
    「礼物。」我亮出背后的拿铁。
    「用来赎罪的吧。」她接过。
    我笑了一下，有点僵。
    我们在夜晚的台北街头晃着，好像回到了以前。
    虽然明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是能回去，该有多好。
    「橴薰。」
    「嗯？」
    我知道如果我问了也可能会影响她的心情，但我还是想问，「你...还喜欢李承翰吗？」
    她先是沉默不语，「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之前说过，在你放下感情之前，你不会再踏进那个家。」我不是在提醒她讲过的话，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次，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了。
    她在河堤边停下脚步，「要是不能放下感情，至少也别给这个家带来任何麻烦，我是这么想的。」
    麻烦...吗？
    「可是，这里是我的家。人，可以暂时离开家，但不能永远离开。」夜风轻轻吹拂着橴薰的长发。
    我静静的听。
    「我很久没见到他了，也许当我再次见到他，我还是会动摇吧。」橴薰是带着微笑讲完话的，但我却只感受到说不出口的酸苦。
    我想保护橴薰，但很多时候，伤害她的人其实是我。
    我的心事，恐怕又会再次的伤害她吧。

 第三十九回

    「把糖给我。」
    魏大厨都开口了，我当然奉命行事。
    「明明是我提议一起去学做糕点的，为什么到最后会的人只有你啊？」
    「你还敢说，你明明只是去吃的而已。」
    可恶，命中要害。
    「对了，你打给以杰问他什么时候才到吧。」
    要我打给何以杰？
    魏大厨，你疯了吧。
    「叫李承翰打啦，我很忙。」我看向舒服躺在沙发上的李承翰。
    「你忙什么了？」他看了我空空的手一眼。
    一着急，我随意拿起旁边的物品指着他，「够忙了吧？」
    他往后缩，「大哥，冷静啊。」
    「梓枫，放下来，很危险。」连魏辰也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我仔细一看，发现手上握的正是菜刀。
    我看了他们俩一眼，默默地将刀子放下。
    橴薰下楼来到客厅，她先是淡淡的看了李承翰一眼，对我们说，「以杰说他路上塞车，晚点才到。」
    「梦琪应该下午才会到，我们先去吃午餐吧。」魏辰提议。
    我们找了间餐馆用餐和间聊，等到离开时，时针已经指向二了。
    「梦琪应该不会到了吧？」橴薰担忧的问。
    「不会...吧。」我说。
    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我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
    当我拿出钥匙准备打开门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此刻，我的手僵在空中，不能动弹。
    「欸...你到了啊...」站在我后方的李承翰喊。
    梦琪看了后方的李承翰一眼。
    「那些是你们弄的？」
    「不然？」
    我仍然开不了口。
    「就算被识破，庆生还是要继续啦。」正当魏辰打算走进家门，一个东西的存在让他止步。
    最后，魏辰和我，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梦琪脚旁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魏辰问。
    看着梦琪的行李，我的双手不禁颤抖。
    过了许久，梦琪始终不语。
    「我在问你。」魏辰不解的看着她。
    「我要把行李带走，就这样。」
    「为什么？」橴薰问。
    「哪有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得带回家啊。」
    「这里就是你家啊。」李承翰皱起眉头。
    听到李承翰的话，梦琪冷笑，「这里？」
    「你笑什么？」魏辰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
    梦琪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我身上，「我笑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我杵在原地，应该说点什么来圆场，但此刻我的嘴像是被堵住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说什么屁话？」李承翰眉头皱的更深了。
    「家人，该是这种关係吗？她──」
    橴薰抢在梦琪说完话前开口，「别说了！」
    我看向握紧双拳的橴薰，她的手，也在颤抖。
    「对不起，是我…是我不该…不该喜欢上他的…」橴薰红着眼眶道歉。
    梦琪应该不知道橴薰喜欢李承翰…吧？
    我赶紧拉住橴薰的手要她别说了。
    她挣开我的手，摇摇头，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是我没有遵守公约，是我不能释怀，梓枫也要我放弃的，是我自己放不下，一切都是我害的。」
    别说了，橴薰，别说了。
    我打算开口阻止橴薰，却晚了梦琪一步，「你…喜欢…」
    是误会！所以别说了！停止吧！
    我急忙开口，「橴薰…」
    「我喜欢李承翰。」脑袋里所有的那些美好回忆，彷彿都在那刻成了碎片。
    而碎片，就算再怎么拼凑，也回不去当初的样子。

 第四十回

    打破寧静的，是梦琪的笑声。
    每一声都那么锐利、刺耳，我很清楚，那是讽刺。
    「所以，是我无意地把你逼急了是吧？」
    除了梦琪，没有人敢在这刻出声，就连平常看似勇敢的李承翰也是低头不语。
    原来，我们都是那么的胆小、懦弱。
    「这就是你们一直在说的『家人』？不是吧，家人之间，怎么会有喜欢来喜欢去的？」
    「梦琪，我...」
    橴薰的话被梦琪打断，「你也不需要太自责，毕竟不是只有你啊。」
    「什么...意思？」
    我握紧双拳低着头，完全不敢看橴薰的脸。
    我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来，但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明明是对着橴薰说话，但梦琪的目光却狠狠的落在我身上，「你不知道吗？何以杰，他喜欢童梓枫。」
    我抬头，看见的是梦琪冷漠的脸庞和橴薰错愕的表情。
    「梓枫，这是真的吗？」我对上橴薰哭红的双眼。
    「我...」我紧抓着衣角，什么也不敢答。
    「对，是真的。」那是何以杰的声音。
    我看向距离我两三公尺的地方，何以杰站在那。
    明明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可是看到他的出现，我还是不由得的感到安心。真是卑鄙啊。
    儘管他是白马王子，我也不该是被他解救的公主。
    橴薰又开口，「那梓枫，你...」
    「只有我喜欢她而已，她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这句话，是如此的让人心痛。
    但除了痛，我还能做什么？我该承认吗？说我其实也喜欢他，但在这混乱的局面，真的适合吗？会不会只是添乱？
    果然，在紧要关头，我又退缩了。
    「所以啊，我才说我要走，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大家...都变了。」梦琪不知在何时也红了双眼。
    彷彿刚刚的冷漠是个面具，而面具底下隐藏了所有心情。
    梦琪的那句「都变了」，让人的心揪成一团。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意和何以杰的心情，会不会...今天就不一样了？
    但是，一切的一切，早已结束了。
    既然都这样了，我也没理由再待在这了。
    原来，好几年来细心呵护的感情，可以在一夕之间就化成灰烬。
    傍晚，我收拾行李打算离开台北。
    梦琪最后还是走了，没有人再劝留，因为留不住，也没有资格。
    拿着行李箱，正要打开门时，门先一步被打开了。
    看着面容憔悴的魏辰，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许久，我挤出一句，「魏辰，对不起。」
    魏辰浅笑，「对不起什么？我们都别道歉了。」
    魏辰的话瞬间让我红了眼眶。
    「我是生气，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气我像个局外人，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们痛苦了那么久，我却什么都不知道。」魏辰的语气感觉不出任何情绪，但我知道，他在勉强自己。
    「魏辰...」
    他用手矇住双眼，「对不起，让我冷静一下吧。」
    我想跟他说别太勉强自己，但是，在勉强他的人，是我啊。
    对不起，魏辰。
    对不起。
    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车站，一眼望去，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怎么样也不肯从他身上移开。
    何以杰一步一步向我走了过来，我们互相凝视着对方，谁也没打破寧静。
    一辆公车朝这靠近，我很清楚，那是他要搭的车。
    他看了一眼那台公车，伸起手停在半空，像是在犹豫不决，最后，他的手缓缓地落到我的头顶上。
    我愣住了，他却笑了，「童梓枫，再见了。」令人想哭的笑。
    他转身走向公车。
    这一声再见，真的永远再见了，再也...不会见了。
    『童梓枫，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永远的哥们。』
    『要是你有男朋友，我一定会非常嫉妒他。』
    何以杰的笑容、对我的宠溺、对我的每个触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烟火，那一瞬间很美，但放完后，却连存在过的痕跡也找不到。
    我不要。
    我不想再失去你。
    不要走，求你了。
    我拔腿狂奔，在他上车前衝到他的背后抱紧他。
    我双手抱得很紧，因为怕一松手，我们会就此分离。
    「有要坐车吗？」
    我听见司机的询问，但我却没听见何以杰的回答。抬起紧黏在他背上的头，我看见公车开走了。
    何以杰离开我的怀抱，将我拉到他面前。
    他沉默了几秒，「你...」
    没等他说完，我急着大喊，「我喜欢你！」
    要是现在不说，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他转过身背着我。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我又让他头痛了。
    没多久，他转过来，「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我坚定地看着他。
    「听我说，现在的你，只是害怕失去朋友而已，这不是爱。」
    这不是爱，那什么叫爱？
    「我是害怕失去你，非常的，而在我心里，你早已不是朋友。」没关係，好好解释吧，毕竟那么久才弄明白，是我的错。
    他又沉默了，他的每次沉默，对我来说都像过了一世纪。
    「那你吻我。」他缓缓道出这句。
    吻...吻你？
    看着我不知所措的面容，他又笑了，「看吧，你做不到。」
    短短的一句话，竟然可以让人如此难受。
    「回去吧。」
    当他打算又走远时，我立即抓住他的手。
    没等他反应，我垫起脚尖迅速吻上他的唇。在这瞬间，周围的一切彷彿顿时停止了。
    在这世界，彷彿只剩下我们俩。
    过了大概五秒，我退了一步，「我不会再逃了。」我说。
    我们，都别再逃了。

 第四十一回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很清醒。」我是真的很清醒，所以又说了一次。
    最后我们都没有回学校，我们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何以杰点了灯，「你先去洗澡吧，很晚了。」
    明明听到他的话，我却愣在原地，迟迟不肯动身。
    察觉到我的异常，他问：「怎么了？」
    「...我怕。」
    「什么？」
    「我怕你又不见。」我垂下头。
    他先是一愣后走到我的面前，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在这里，但我就是害怕。
    看了我的表情，何以杰问：「不相信？」
    「我...」
    他将手移到我的背后将我拉到他的怀里，「我在，不要怕。」
    我知道我应该要相信你，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因为这一切太美好、太不真实，彷彿在眨眼间就会倏忽即逝。
    「何以杰，我爱你。」我抱紧他。
    他没有回答，但在那一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许久，他说了一句，「很晚了，我先去洗澡，你要是不想洗，就明天早上洗。」
    我笑了。
    果然，真懂我啊。
    原本想等他洗完再和他多待一会的，但谁知道最后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
    睁开眼，一丝阳光从窗帘的细缝溜了进来。
    我起身，我还在沙发上，而身上多了一件外套，有何以杰的味道。
    我抿唇笑了一下，为什么以前这样都觉得没什么，现在却觉得如此幸福呢？
    这时，门被打开了。
    「以杰──」
    站在我眼前的，是橴薰。
    「你怎么...」
    「看一下手机吧。」
    「蛤？」
    看着橴薰有点不对劲，我也没再多问，乖乖地拿起手机。
    有一封讯息，是何以杰发的。
    我点入。
    「嘿，你醒了？听我说，你的睡相真不是普通的差，又磨牙又打呼，不过，那样的你，也很可爱。梓枫，抱歉，我还是逃了，牺牲我的朋友换来我自己的幸福，我不愿意。昨晚我没回答你吧？我也爱你，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你的，只知道如果高中时你没有跟那个学长出去，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你对我有多重要。对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完，jackson跟anna那个故事的结局，是悲剧结尾呢，最后jackson因为太爱anna，所以自杀了。我不知道其他读者是不是都觉得jackson很懦弱，但至少我不是这么想，我觉得他很勇敢，为了爱拋弃一切，包括他自己。我们，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吧？就算可以，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们都很懦弱，我们都不敢跨越那条线，因为怕后悔、怕失去。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对于离开的选择我犹豫了很久，但是如果我不离开，我们都没办法真正的放下吧？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我懂的，任何感情只要碰到喜欢，真的很难不变质，而我也知道你很恐惧，因为你爸妈，所以你更加害怕失去，但是，从这一刻起，我们一起学会坦然面对好吗？坦然面对失去、痛苦，就像你说的，别逃了。虽然这样挺矛盾的，因为我又逃了，但就当最后一次吧，这是我最后一次逃跑。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一直当朋友、家人呢？也许那对我们来说真的会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们好像在无形中删掉这个选择了，等到有一天，如果我们都真正放下了，也许这个选择就会重新出现吧。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当家人，我们真的只当家人好吗？因为你太重要了，我不想失去你。要是这个如果能成真，那该有多好。好了，你该吃早餐了，也记得要洗澡。梓枫，数123，我们一起放下，好吗？1、2、3。」
    读完了这封讯息，才发现我的泪水早已弄湿了我的手机银幕。
    「1、2、3，1、2、3...」我重复的唸着。
    骗人，根本忘不掉。
    数一万次也忘不掉。
    橴薰走近我，将我抱紧。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橴薰在我耳边说。
    「失去了。」什么也没有了。
    橴薰温柔的抚着我的头，她的手在颤抖，她也在哭。
    此刻的我们，没有谁安慰谁，只有互相陪伴。
    最孤独的陪伴。
    我会努力学会坦然面对、学会勇敢，只不过，在我学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了。

 第四十二回

    「欢迎光临。」
    那之后何以杰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而我恢復了往日，照样的上课、打工，间暇时间不是唸书，要不就是把不急着交的报告赶完。嗯，一点都不像我的作风。
    「要外带两杯冰美式和一杯香草拿铁对吗？」
    但唯有让自己忙碌，我才能不去想他。
    「收您一千元。」
    或许，我又在假装了吧。
    「这是找您的零钱，谢谢惠顾。」
    假装自己不想他，逼自己不想他。
    「梓枫，来帮忙我卸货。」
    「好！」我回应。
    和jackson换班后，我没有马上离开店里，我点了一杯红茶拿铁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明明是员工还坐在双人座霸佔位置，就看店里人还不是很多，破例我一次吧。
    「你最近好像很常喝红茶拿铁？」就说店里人真的不多吧，jackson都有空摸鱼了。
    我看着眼前的红茶拿铁沉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是从电子系女孩请的那杯红茶拿铁开始的，那之后我只要到咖啡店都要点一杯。
    但喝来喝去，还是那家店的红茶拿铁最好喝。
    「你好像变了一个人。」jackson的声音将我唤回现实。
    「嗯？」
    「其他人可能没发现，但是...你变得很怪，虽然我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唉，算了，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不快乐啊？」
    我，快乐吗？
    我不知道。
    最可怕的不是不快乐，而是不知道自己快不快乐。
    没有了你，我该如何快乐？可是，我没有资格不快乐的。
    jackson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你...该不会失恋了吧？」
    「哈...失恋啊...」
    好像是呢，好像失恋了，但或许这段感情从来没真正开始过吧。
    「我乱讲的啦，不是吧？」
    「嗯，失恋了。」
    他的笑容瞬间僵硬，「啊？」
    我将目光移到窗外的风景，但心却不在那些景色上。
    我好想你。
    「这节课就上到这，下课。」
    下课了。
    教室的人们自动分成几群，讨论着等等要去哪里、哪家的招牌料理多有人气。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教室，我才抱起厚重的书本走向门外。
    幸好走到门口我有抬头，不然我就真的朝jackson直撞了。
    他怎么会在这？
    「你...」
    「童梓枫，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吗？」他拿出藏在背后的玫瑰。
    一切来得太突然，所以我只是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也知道你刚失恋，更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差劲，但是，我真的喜欢你，每次看到你那憔悴的样子，我都好想抱抱你，好想保护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当你的白马王子。」
    不知不觉，周围围绕了许多看好戏的人，有人拿起手机录影，也有人在旁边喊着「答应他」起哄添乱。
    好烦。
    好想逃。
    回到宿舍，立刻遭到小西的逼问，我一点也不意外，网路发达也是一种罪啊。
    「你知道你红了吗？」
    我将背包丢到书桌上。
    她问了很多问题，但我只听到最后一句。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你...答应了吗？」
    「不是看影片了吗？」
    「版主说电量不足所以没完整版，但听人说最后你拉着他跑了，他们都猜你答应了。」
    我在床上坐下与她对视，「你觉得呢？」
    「要是你答应了，现在就不会这样了吧？可是，为什么不答应？说不定以后会后悔的，他是个好男人。」
    我躺下，「我知道，所以才不行。」
    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我也累了。答应他只会让我的罪恶感更重而已。
    刚刚拉着jackson逃离群眾后，我们在街上漫步。
    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等我。
    「白马王子，要跟公主在一起的，我...从来就不是那个公主。」
    他停下脚步，「那才不重要，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想保护你！」从他的语气可以知道他有多急，我懂那种感觉，怕要是不讲，那个人就消失了。
    「够了。」
    他将双手贴在我的双臂上，「梓枫，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
    「不是每个喜欢都能在一起！」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也喜欢他啊...甚至他也喜欢我，可是我们却不能在一起。
    他的双手从我双臂上滑落，「那里，真的不能有我吗？」
    我的心，早已被那个人佔据，早已不能容纳更多的东西。

 第四十三回

    「我要出门嘍。」
    「等等。」
    「怎样？」我停在门边。
    「既然都选择面对了，就不用怕了，所以，也不要逃了。」小西带着认真的神情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放心啦。」
    拒绝jackson的那天晚上，我整晚都没睡，因为小西买了酒回来，我们喝了一整晚，聊了一整夜。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不过我反而松了一口气，也是种解脱吧。
    「好了没啊？车要来不及嘍。」
    「好了好了！」我衝出宿舍大门。
    「喏。」jackson递给我一顶水蓝色的安全帽。
    我接过安全帽坐上机车。
    「抓紧。」
    感觉到我的手抓住他的衣服后，他便啟动机车奔往车站。
    现在的我真的很难想像，在我眼前的男人，一年前竟然跟我告白过。
    其实拒绝他的翌日我还是得去咖啡馆打工，原本很怕尷尬，还犹豫要不要请假的，但他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就像平常一样和我交谈、嬉闹。或许，那是他擅长的事，但我却感到心疼。
    因为，我们有点像。
    害怕改变、害怕失去，所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快点下车，公车来了。」
    我十万火急的解开安全帽跳下车，「走嘍！」
    「喂！」
    我回头。
    他静了几秒，才说出一句，「注意安全。」
    我微笑回应后便跑上车了。
    上车后半个小时了，半点睡意都没有。
    我看着窗外发呆，耳朵塞着耳机，但播放的歌曲始终是同一首。
    我从来都不知道路程其实那么遥远，也许是因为之前我都在睡觉吧，而这次是醒着的，所以时间过起来感觉格外漫长。
    等着等着，终于到了台北。
    看着即将抵达目的地，我拿下耳机，背起背包准备下车。
    而在我起身时，我听到有人呼唤那个名字。
    「何以杰！」那个熟悉的名字。
    我...听错了吧？
    一定是听错了。
    正想迈开脚步时，我又再次听到那个名字。
    「要下车了啦，何以杰。」
    我缓缓的转头看向后方，有一个女生拉着戴黑色帽子的男生要下车。
    但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低着头。
    会是你吗？
    不可能的吧？
    我再三说服自己，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往他们的方向走。
    察觉到我的接近，那个女生问：「怎么了吗？」
    我的心脏简直快炸开了。
    听到女生的声音，后方的男孩缓缓抬头。
    不是他。
    女孩用疑惑的眼神看我，「那个...」
    「喔...抱歉，我认错人了。」公车刚好在这时停住，我急急忙忙的跑下车。
    一年了，这一年对我来说就跟一世纪一样漫长。
    我努力的忘记，而我也一直以为我忘了。
    但是，这一年的努力还有我的以为，好像在刚刚化成灰烬了。
    对于你，我既渴望又害怕。
    刚刚那一刻，我希望是你，因为我很想你。
    刚刚那一刻，我希望不是你，因为我害怕面对你。
    这一切为什么都那么矛盾呢？
    我滑开手机，点进一个许久没点触过的相簿。
    跑出来的相片，全部都是你。
    这一年来，我不曾再到台北、不曾再到新竹、不曾再到我们去过的地方。
    社群网站也不曾再用，因为我害怕看到你的消息，儘管...你也有可能已经将我封锁。
    这些，全部都是我忘不掉你的证据。
    证据那么多，这一年我又是怎么欺骗自己的？
    原来忘记，好难。
    原来，我从不曾忘记你。

 第四十四回

    「梓枫？」
    我暂时拋开混乱的思绪，看向那个身影。
    「橴薰...」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前，橴薰跑过来抱住了我。
    「真的是你...」橴薰说。
    那时，我一动也不动，就杵在原地让她抱着。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点完餐后，我静静的看着坐在我对面的橴薰。
    她又瘦了，这些日子，她有好好吃饭吗？有好好睡觉吗？是不是又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了？
    心里有好多的疑问，我却没有开口。
    「你怎么会来台北？」她先开口。
    我将稍长的头发塞到耳后，「就想回家看看。」
    其实我已经一年没回来台北了，理所当然我也一年没回家了，要不是妈妈天天打电话给我要我回家，我还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重新走在台北的街上。
    橴薰微微点头。
    她还是很美，但是身上多了一分成熟。
    时间只不过过了一年，竟然让一切改变那么多吗？
    还是改变的...只有我们。
    感觉到我的注视，橴薰问，「怎么了吗？」
    「喔...没有啦。」
    「梓枫你，好像变了呢。」
    我一愣。
    「怎么说呢？就是，好像长大了吧？打扮也没之前那么孩子气了。」
    「什么啊...难道以前真的有那么屁孩吗？」
    她微微一笑，看向窗外，「...过一年了呢。」
    是啊，一年了。
    我的双手环绕着水杯，「你，不恨我吗？」
    她的目光依然停在窗外，情绪看起来没有丝毫起伏。
    所以我才说，橴薰不一样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不要喜欢李承翰，你跟何以杰也不要相爱，我们是不是直到现在还会好好的？还是朋友，还能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
    看着橴薰深邃的眼眸，她虽然人在这里，但思绪好像离我很遥远。
    「但是，那都只是如果，我们不可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
    是啊，所以只能一直后悔。
    「既然不能改变，那些恨、那些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花了好多时间在恨和后悔，即使明白那些事情早已过去，但我们还是会想，如果当初克制自己的感情，如果当初多一点勇敢、多一点理性，结局有没有可能不一样？
    或许，这是人的惯病吧，我们都想相信自己所希望的。
    橴薰转过头面对我，「那你呢？你不恨我吗？」
    曾经，我恨你，恨你爱上了他，改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恨你？
    恨你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我们，都别再怨恨了吧。」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们回不到以前，但是，我们能丢弃怨恨。
    「其实，那段日子里，梦琪找过我，我想她是真的很痛苦，所以才会想找我。」
    『大家...都变了。』
    梦琪愤怒、悲伤的样子，这一刻全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她还提到了你，她说，她恨你隐瞒她，而且在何以杰说喜欢你的时候，她突然有种哥哥被抢走的感觉，她想恨你，但却做不到，其实比起责怪，她更想拥抱你，但是，在当时的愤怒下，谁都无法理智。」
    说到底，我们都只是太在乎对方了。
    「是吗。」我轻声回应，忍住眼角的泪水。
    用完餐后，我们迎面拂来凉风，齐步走在台北的街道上。
    「橴薰。」
    「嗯？」
    「你呢？你怎么会在台北？」都忘记问了。
    「其实...我转学了。」
    「转学？」
    「有一段时间了，所以现在我待在台北。」
    「嗯。」我没有问原因，因为不需要。
    突然拂来一阵凉风，让我不禁颤抖。
    「那你...现在住哪？」
    她微微一笑，像是听出我的言外之意，「我们，都不可能回到那个地方了。」
    那个家，有太多的回忆。
    「没有想过再聚聚之类的吗？」我知道这个想法对我来说太奢侈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再聚聚，也不完整了吧？」
    破碎的镜子，再怎么拼凑、黏贴，都会有痕跡的，而那痕跡太明显，令人无法忽略。
    橴薰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河堤，「我跟几个人偶尔还是会联络，应该都还过得算好，我想随着时间流逝，只会更好，所以，这样就足够了，我们曾经很好过。」
    我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河堤，因为是夜晚，有灯光的点缀，看起来格外的美丽。
    就这样吧，我们的那段时光，曾经很美丽，不需要再做多馀的改变，静静的回忆，对我们来说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再见了，我们。

 第四十五回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捨不得睁眼、捨不得起身，手在旁边的桌子乱拍，终于让我拍到闹鐘的开关。
    嗯...应该还有时间，就让我再瞇一眼吧。
    就在这么想的同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我的口气里散发着满满的懒洋洋。
    「就知道你还在睡，快起床换衣服了。」
    「喔。」看样子我的行动和回答好像有衝突。
    「喂，别闹了，睡的机会还多的是呢，但好朋友的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够不够义气就看你囉。」
    「那看样子我真是一个很没义气的人呢。」
    「喂!」电话那头传来抗议声。
    「好啦，放心吧，不管怎样，一定会到。」我敷衍地说着。
    「希望你准时。」
    嗯，在这之前，我也是一直想着一定要准时的，但俗话说的好，「计画总是赶不上变化。」
    好睏啊。
    等下一次睁眼看到的时间，令我差点吐血。
    糟了糟了，要来不及了啦!要是迟到，肯定小命不保。
    快速打理好装扮后，我变身为快跑选手衝下楼。
    幸好老天爷还是爱我的，在路边立刻拦到了计程车。
    沿路上我不断地催赶司机开快点，因为时间真的十分紧迫，我知道我这种人很讨厌。
    这么多年了，爱赖床的个性依然没变。
    最后，我赶上了。
    但新郎对我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因为再一分鐘婚礼就开始了。
    「所以我叫谁早点起床的?」
    「唉呀，都要结婚了，别那么爱计较嘛!」我厚脸皮的说。
    「不好意思，请新郎到外面准备喔。」工作人员的提醒救了我一命。
    「晚点再跟你算帐。」
    jackson再次检查自己的打扮后，跟着工作人员前往现场。
    我依然不敢相信，这臭小子，居然要结婚了。
    大四那年，jackson在咖啡馆遇到了他的命中注定，是个很善良的女孩，长相甜美又落落大方，所以我说吧，他值得更好的。
    他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就非常有信心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的进度那么快，交往了五年两人就决定要携手踏入红毯了。虽然五年听起来好像也够久了啦。
    不管怎么样，他们幸福就够了。一定要幸福。
    「你打算在那坐到婚礼结束吗?」
    都忘了，小西也有来参加。
    这女人，人家原本可没跟你熟到邀请你来参加婚礼的地步呢。
    我是说真的，他们原本真的不熟，但jackson有次在路上遇到我和小西，就很顺便告诉我他要结婚的消息，没想到小西竟厚着脸皮问人家说:「我也能去吗?」
    谁敢拒绝你啊!
    唉，只希望小西的红包有点诚意啦。
    「我说，你一定是为当初拒绝jackson的告白而感到后悔对吧?」
    「哪有。」
    「那你干嘛在这回忆往事显示自己的落寞啊。」
    「我!」
    「你怎样?再嘴硬啊，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放过啊，当初应该要死抓着不放的。」她又开始劈哩啪啦说一堆有的没的。
    而我没办法反驳的原因是，我的确在回忆往事...
    婚礼上，看着他们携手走入红毯，我竟然感动到落泪了，最近似乎特别感性啊。
    「干嘛呀?你又不是亲属...啊，我知道了，你在后悔对吧?唉，别这样，真心祝福人家吧。」谁来堵住这女人的嘴?
    我真该感谢餐点终于上了，才能封这女人的口。
    用餐时，jackson靠来我们这桌挚友桌打哈拉，而在这时，听到有人唤了声「jackson」，我理所当然地看向身旁的jackson，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喂，有人在叫你。」
    「啊?」他看向四周，「没有啊。」
    「可是我明明听见有人叫jackson。」
    「啊，可能是在叫另外一个jackson。」
    「哪有那么刚好。」
    「有啊，在我的朋友里，就有一个人叫jackson。」
    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我的心动摇了。
    「你的...朋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特别提到啊，其实是大学的时候，我曾经打过一阵子的排球，虽然后来就没打了，但还是有一点点比赛经验，我们就是在某一次的比赛遇到的，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和对手熟起来了。」
    「那...他叫什么名字?」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
    「干嘛?有兴趣喔?」jackson一脸贼笑。
    「别闹了，快讲。」
    「我先讲一个会让你更有兴趣的，人家是交大毕业的高材生。」
    在那霎那，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
    jackson、排球、交大...
    会是你吗?

 第四十六回（完）

    「他的名字...」童梓枫，你疯了吗？为什么还要问？如果真的是他又能怎样？难道你还期盼跟他做朋友？
    「他叫──」
    在他说出那关键名字前，门口突然有一名长发女子大喊了「jackson」，打断他的话。
    我立刻看向门口，一个高挑的身影跟着那名女子走出会场，而我二话不说的起身跟上去，留下一脸茫然的jackson。
    走出会场，我的视线环绕四周，寻找他的身影。
    忽然，我停住脚步，不是因为找到了他，而是我考虑到了现实。
    或许，他根本不会想见我，毕竟我是把他伤得最深的人。
    「以杰！」正当我杵在原地时，有人喊了这个名字。
    我缓缓地回头，先是看到刚刚呼叫「jackson」的长发女子，而真正让我移不开目光的，是她身旁的男人。
    那张熟悉的侧脸，是他。
    他没什么变呢，唯一改变的，是他头发的顏色，他又染回黑发了。明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但在我的脑海里，顶着一头棕发的他，彷彿昨天才见过。
    我真的是...
    当我回过神时，一颗温热的泪珠已从眼眶滑落。
    眼前的他，已经跟他身旁的女孩手牵手走回婚礼会场了。
    我哭了，却也笑了。
    『我跟几个人偶尔还是会联络，应该都还过得算好。』
    希望那几个人里，也包括你。你，一定要幸福。
    我没有再回到婚礼会场，只是简略的传了简讯告知小西我有事要先走。
    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但我们都没有从朋友的口中得知彼此；我们在同一个地方，但我们却都没有发现彼此。
    老天爷，还真是爱捉弄人呢。
    你说过的吧，如果有天我们放下了，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但...像这样不再见面，好像对我们来说更加适合呢。唯独这样，我们才能再次拥有幸福。
    我滑开手机，点进fb，到了好久不曾瀏览过的页面。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再次进入这个页面的。
    看着何以杰的首页，能得知他的生活过得相当精彩，继续往下滑，我才知道，原来大二的时候，他出国了一段时间，他上传机场的照片，文则写着，「放下、旅行、再见」。
    你，是在和我再见吗？我还有资格这样想吗？
    看着他许多的贴文，我的泪水又不自主的掉落了。
    我还真是爱哭呢。
    何以杰，你是我青春的证明，有你的那几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以杰，谢谢你，我爱你。
    这一次，真的得放下了。
    1、2、3。
    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