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似煜》 第1章 要不,你救?(小修) 夜深,人静。 黑黢黢的小路边,有人在赶路。 踉踉跄跄,似是夜色太黑,看不清脚下的路,于是东一脚,西一脚,眼见就要倒地,下一秒却又闷哼一声,脚下步伐再快几分。 小路的另一边,却又有人闲庭信步,身后一小童子往那一端张望许久,半晌,上前问道,“公子,当真不救吗?” 前面那人脚步没有片刻停缓,夜色四合,他的衣角随风飘荡,连带着语气也轻飘飘的,像是从未出现过,“要不,你救?” 另一童子心下一凛,斟酌着道,“公子,夜色已晚,咱们得加快行程了。” 一句话,未求情,也未露出害怕,彷佛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前方那人似是低低笑了几声,半晌,又有话语传来,“子墨啊,你看你就没有人家子白明澈。” 这话似调笑,又似教诲,但熟知他的人都明白,这是敲打。 子墨在夜色的阻挡下,微微鞠了一躬,“是,公子。” 三人风尘仆仆行走了一路,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家客栈。 子白站在客栈门前,看着被劲风吹倒在地上的“有间客栈”的牌子,绕是他多年冷静,此刻也不禁面露惊讶。 江湖上疯传已久,堂堂“有间客栈”,竟然是这般模样? 倒是前面那人,无声地笑了笑,“有几分意思。” 子白上前一步,刚要凑近询问,却听得他说,“不进这家客栈,难道我们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身后的子墨默默上前敲门。 门敲了三下,却迟迟不见人来开门。 子墨又敲了三声,半晌,依旧没有人。 子白讶异,虽然这门外落魄至此,但瞧着楼上窗户四闭,不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啊。 更何况,子墨敲门时用了内力,只要不是晕过去的人,都可以听到这敲门声。 除非,是有人故意不给他们开门,又或者,是他们没有得到这门里人的认可,所以这门才不开。 “子墨,下来。” 子墨闻言,立马转身站在了那人的身后。 他眼见着那人上前,然后屈了屈手指,清脆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三长一短,两短一长,按照这样的顺序敲了两次之后,门内忽然间灯火辉煌。 下一秒,门从里面被打开。 里面的童子一看,微微弯了弯腰,低声道,“有间客栈欢迎医药谷言公子。” 言煜低低“嗯”了一声,对着身后那两人招了招手,子白和子墨看到后,忙敛了眼底的惊讶,恭恭敬敬地上前,跟在言煜身后。 两人脚步刚进,身后客栈的门一闭,却又听到有敲门声响起。 三长一短,两短一长,又是这样的节奏。 敲门声中带了些许急切。 刚刚给言煜开门的那位童子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招呼着言煜上楼。 言煜眼底勾起一抹好奇,问那童子,“有客来,不开门?” 那童子道,“客栈住房已满,不再迎客。这是规矩。” 言煜低头笑道,“规矩?谁定的规矩?” 童子闻言,却是没有回答,只答非所问,“公子多虑了,此事自有我们客栈的人处理。” 语气端的是不卑不亢。 言罢,又对着身后的子白子墨道,“本客栈只剩三间房了,两位一人一间,请跟我来。” 几人上了楼,那童子给三人安排好之后,又指了指床头的小铃铛,“夜里有事可随时摇响这呼叫铃,自会有人前来为公子服务。” 说完,转身离去。 子白和子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 那童子,虽说看起来年龄和他们一般大小,但功力竟和他们不相上下。 而且,一举一动间,神色始终淡然自若,似是对任何事情都早有把握。 言煜一进房门就知道房间里点了神魂香,他是医药谷的人,自然知晓神魂香是安神的香料。 抛开香料而言,这房间里的设施也是颇为讲究,陈设雅致,茶具是白玉制成,常年饮用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床是由紫木檀所制,有安神的功效…… 细细扫视一圈,才惊觉这“有间客栈”果然名副其实。 传言这客栈的主人令明卿常年身穿一身红衣,得见其人的人都称“此女惊为天人”,虽未见其人,但只瞧这客栈的设施,倒真不负盛名。 真思索间,门外传来了子白的声音,“求见公子。” 言煜道,“进来。” 听到声音,门外的子白与子墨一同进入房间。 言煜靠在椅子上,淡淡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子白开口道,“那童子做事着实谨慎入微,目前还未有重大发现。” 言煜点点头,正想让他们退下时,突然听到大门处似有声音传来。 其实这声音极其细微,只低低传来敲门声和人语声,但房内几人听力极佳,所以只要不说话,下面的动静清晰入耳。 言煜给两人递了一个眼神,两人立即秒懂,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客栈门口处,敲门声依旧,只是已经带了些许急促。 刚刚给言煜领路的童子站在门内,沉声道,“青公子,你知道本店的规矩,一旦客人住满,可再不接受其他客人。” 外面青灵俞看着即将追上来的刺客,苦笑道,“白琴,若不是走投无路,我怎么会破了阿卿的命令。” 白琴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按理来说,这青衣狐狸虽然平时插混打笑惯了,但不会妄置令主的命令的。 此刻,绕是他多年冷静,也有点不知所措。 正为难间,忽然听到密语,“让他进来吧。顺便告诉外面的几个小贼,我有间客栈想要护着的人,即便是他暗血阁,也不能随意扼杀。” 一听这话,白琴不禁有几分惊讶,令主从不轻易使用密语,一来耗力大,二来,也没有哪个人重要到这个地步。 现如今,令主竟然为了这青衣狐狸开了先河。 白琴将门打开,看了眼青灵俞的伤势,道,“怎么会伤到这个地步?” 青灵俞苦笑道,“阿卿让你放我进来的?” 白琴从怀中拿出几颗药丸,让青灵俞服下后,缓缓道,“不然呢?令主第一次给我传密语。”言罢,又往夜色深处看了眼,颇有些鄙夷地道,“就这几个小毛贼,也把你伤到这个地步?” 青灵俞用手悄悄按了按伤势,心中不禁有些无奈,这么多年,除过那次之外,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家打到无法还手的地步。 白琴将青灵俞扶回客栈内,又重新出门,看着林外叶影乱动,不禁冷笑一声,认识这青衣狐狸这样久,还是第一次见他伤势这样重,这账,该算算了。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阁下竟是这般鼠辈?”白琴是用了内力的,声音一出,林内又是一阵扰乱。 只是依旧没人出来,白琴也不着急,负手而立,大有他不出来不关门的架势。 半晌,林内终于陆陆续续出来了几人,几人皆是一袭黑衣,黑布蒙着面,刀光剑影间,剑上赫然是暗血阁一朵红色蔷薇的标志。 白琴冷笑道,“原来竟是暗血阁的诸位,但是这青衣狐狸今日我有间客栈护定了,另外我令主有指示,我有间客栈想要护着的人,即便是你暗血阁也请掂量掂量着自己的分量。” 那几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为首之人稍微拱了拱手,似是很久未开过口,声音略微沙哑地道,“打扰了。撤。” 刺客一走,房间里的三人也回过神来,原来他们没救的人竟被有间客栈给救了,而且听这语气,两人好像还互相认识。 言煜眼底闪过一丝好奇,笑道,“有点意思。” 客栈,大厅里,白琴正为这青衣狐狸发愁.。 按理来说,客栈里的房间都是够数的,客人一满,立即关门,基本上如果不是危及到客栈安全的事情,不管门外之人如果敲门,客栈都不会给开门。 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但没人敢违抗令明卿的命令去开门。 所以,令主这还是第一次为青灵俞破例。 青灵俞看着白琴眉头紧皱的模样,笑道,“你不用管我了,我知道阿卿的性格,她肯让我进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白琴撇撇嘴,正想再给他喂颗止血丹,却又听到令明卿的密语传来,“不许喂,让他自己自生自灭去。” 白琴正要掏药的动作立马顿住。 因为密语的传送对象只能是一个人,所以青灵俞并没有听到令明卿的话。 倒是看到白琴的动作骤停,咳嗽了几声,问道,“你这小子,真的忍心让我这样失血而死吗?还不拿药。” 白琴笑了笑,眯眯眼道,“令主说,让我不许喂,你自己想办法去。” 青灵俞无奈笑道,“阿卿竟然如此狠心。” 白琴撇了眼地上的人,再也不理会他的插混打滑,直接上了最顶层的一个房间。 白琴立在门前,低低道,“白琴求见令主。” 半晌,门内无回应。 白琴又求见了一遍,门里这才传来了声音,“何事?” “密语传音需要大量内力,令主,你……” 还不等白琴说完,令明卿就打断了他的话,“无碍。” 白琴立在门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道,“是,令主。” 令主最讨厌别人关心她,他今夜自作主张上来看她,算不算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第二日清晨,客栈照常开门营业。 子白与子墨凌晨就起来,找白琴要了小厨房。几刻钟后子墨捧着一碗粥上了楼。 言煜对于自己的吃穿住行都很有要求,尤其是吃。 子墨敲了敲门,许久没人应声。他推门而入,将粥放在了白玉桌上,扫视了一圈后才发现房内竟然没人。 但他也没奇怪,只悄然退了出去。 另一边,有间客栈三楼的某个靠角落的房间里,窗外清风浮动,在床上躺着养伤的青灵俞却忽然笑了。 他头微微转向窗外,笑道,“阿卿,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他话一说完,窗外忽然掠过一角红色的身影。 下一刻,令明卿已经站在了房间内。 青灵俞微微眯着眼望向她,她依旧是一袭红衣飘然,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随意扎起,眼眸清冷淡然,眉心的一点朱砂妖娆艳丽,衬着那双眸子更加地深不见底。 青灵俞抚了抚身上的伤口,挣扎着坐起来,求饶道,“阿卿,我错了。白琴已经给我说过了。” 令明卿看一眼他,只从怀里拿出一个墨绿色小瓶子,然后扔给青灵俞,道,“现在知道错了?当初走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像现在一样服软?” 青灵俞苦笑道,“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功力日益增长,已经可以为家中那一百一十八口人的性命报仇了,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我本事不够。” 令明卿听到这话,却也没说什么,只道,“追杀你的有百余人,你能从暗血阁人的手里逃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别妄自菲薄,我当初把你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一心活在仇恨之中的。” 一听这话,青灵俞自认没资格反驳,只是默默地从瓶子中倒出几粒小药丸,就着白玉杯中的水,一饮而下。 “阿卿,我此次出去,听到了不少江湖趣事。”眼见令明卿转身欲走,青灵俞不得不转了个话题,他一年也见不到阿卿几次,这次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说也不能让她轻易走了。 但令明卿闻言,却没有多大的波动。 江湖上是是非非,哪有一天是平静的。 青灵俞着急,出口道,“阿卿,我听闻,江湖至宝碧血剑好像前几日被盗走了。” 令明卿淡淡“嗯”了一声,又想到青灵俞在看着,所以适当的表现出几分诧异,“碧血剑被盗了?” 青灵俞一看她这模样,心中苦笑,知晓她是为了配合自己,只能道,“没错,前几日我听闻碧血剑被盗,碧池山庄庄主也被贼人所伤,现在碧池庄内萧条惨淡,甚是冷清。” 令明卿又道,“碧池山庄多年雄霸江湖,没料到竟……” 青灵俞道,“你多年未现身江湖了,自然不知现如今江湖势力四起,多少家族都在等着秋林宴的开始,就等着重新分得势力范围呢。”他微微思索片刻,又道,“如今碧血剑丢失,江湖动乱,只怕是不能少啊。” 令明卿道,“多年前,我自建了有间客栈后,就没再想过踏入江湖势力了,现如今江湖动乱,又与我何干呢?” 青灵俞叹息道,“阿卿,你不知,虽说有间客栈从来不自称是江湖势力,但你又怎知江湖上没有客栈的一席之地呢?”他看向令明卿,道,“前不久,秋林宴的帖子又送来了吧?” 令明卿微微眯了眯眼,“那又如何?青灵俞,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你若再说一句,有间客栈从此再不让你进门。” 青灵俞自知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只摸了摸鼻头,再未言语。 令明卿扔下一句“待会儿让白琴给你换药”便离开了。 片刻后,白琴推门而入,刚一进门,便欣喜道,“令主来看过你了?” 青灵俞道,“给了我墨丹就离开了。” 白琴边配药边道,“就知道令主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养伤。” 青灵俞无奈叹息一声,道,“我好像又把阿卿惹生气了。” 白琴见怪不怪的为他换药,“你惹令主生气不是常事吗?怎么现在懂得反思了?” “你不知道,阿卿说我再有下次就要把我赶出客栈,再也不让我进来。”他思索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这话我仍然要说,白琴,你能不能帮我给阿卿带个纸条啊……” 白琴一脸你疯了的表情看着他,“你怕是被暗血阁的人吓坏了脑子吧?” 青灵俞却未反驳,只撑着病体下床写了个字条,“白琴,算我求你了,帮我这一回。” 白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道,“我还不想死。你这青衣狐狸,有本事就自己去给,凭什么让我去,再说了,令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天已经去过一次了,再去令主估计就要将我赶出客栈了。” 青灵俞威胁道,“你忘了临走之前,你还拖我给灵汨镇上的某人带了一封信?也不知道白公子看到信后是什么表情呢?” 白琴一听这话,气急,“哼”了一声,骂道,“你这狐狸,自己没本事找令主,非得拉上我。” 青灵俞双手环臂,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笑意,“怎么,这个交易你做不做?你放心,阿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再说了,这不还有我挡着吗?” 白琴狐疑地看向他,“你要给令主什么?” 青灵俞笑道,“没什么,只是阿卿把自己关起来太久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虽然答应了那狐狸要帮他,但白琴自己也没有把握令主看到那张字条后是什么表情。 夜晚,白琴站在门外思索许久,越发觉得答应青灵俞是件得不偿失的买卖,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办法,正想着怎么开口合适,却听到了门内传来的声音,“进来。” 白琴任命似地进了客栈,对着房内那道红色的身影缓缓道,“令主,客栈内最近一切皆好,只是青灵俞托我给您带了张字条……” “我知道了,你放着吧。” 白琴惊讶,看令主这神色,莫非是知道那字条里写了什么? 一时间,白琴竟对那字条充满了好奇,那青衣狐狸也真是的,说什么也不让他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他微微拱了一拱手,低头掩了眼底的惊讶,道,“那白琴告退。” 令明卿也没有任何的指示,白琴掩了门退出后许久,她才缓缓睁开双眼,窗外微风浮动,吹的那白玉桌上的字条哗哗作响。 她视力极好,微微一扫就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她闭上眼睛暗自运功,只是脑中浮现出的那几个字却怎么也忽略不掉。 他说,“阿卿,我回来之际看到灵汨镇上的桃花开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极美,我好想你可以去看看。” 另一边,某三楼的一个房间内,子白与子墨微微低头,等待座上言煜的命令。 言煜淡淡地开口,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子墨头再低一分,心中腹诽,您这一路上游山玩水,还怕误了时辰? 只是这话他自然是不敢开口说的,旁边子白冷肃的声音传来,“是,公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路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车旁边一童子低声问里面的人,“令主,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车里半晌没动静,那童子也不敢多问,只是马车的速度再慢一点。 片刻后,马车内传来一道略带慵懒的声音,“随便走吧,呜,算了,灵俞说灵汨镇上的桃花开了,先去赏桃花吧。” 童子轻快地应了一声,这次,马车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一点。 这两人,自是刚刚离开有间客栈的令明卿和白琴。 本来没打算带白琴,但她出了客栈才发现身后竟然有条“小尾巴”。 她看向身后,眼神稍微眯了眯。 白琴这才现身请罪,“令主,是属下的错,不该私自跟着你,但属下担心您一个人出去,路上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属下斗胆跟着您了。” 令明卿也没生气,只是颇有些好奇地问,“青灵俞给你说了什么,才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这话一出,白琴心下一颤,立马请罪,“令主,是属下担心您的安危……也是那狐狸说您一个人出去,他不太放心,这才让我前来。” 令明卿问道,“他留守客栈了?” 白琴道,“是,而且再过几日白画也回来了,所以客栈这边您不用担心,青公子虽然平时插科打诨惯了,但关键时候遇到事情还是靠谱的。”说到这,又悄悄看了眼令明卿的神情,“属下现在已经无事一身轻了,所以您不用担心……” 令明卿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但白琴很有自知之明,知晓令明卿这是默许了。 白琴驾着车行了一个时辰之后,忽然听到马车后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子墨呀,听说灵汨镇的桃花开了,传闻桃衻丸在此处做最合适不过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在临走之际看到它呢?” 子墨苦着一张脸道,“公子,你就别折磨我了,桃衻丸只有你才做出来过,这等珍稀药品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做的出来嘛?” 言煜颇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嗯?是嘛,我可是给你看过医书的呀……” 子墨悲叹一声,“公子,谷主传给你的医书是谁都可以看的懂的嘛?” 言煜感慨一声,“原来我那些医书你们都看不懂吗?” 子墨内心道,不然呢?你以为谁都跟您老一样一进谷就是谷主的关门弟子?你知道你随手配制的药丸会成为市面上有市无价的珍宝吗?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真的能看懂那些鬼画符的医书吗?你以为我这些年真的容易吗? 言煜狐疑地看向子白,“真的?” 子白默默点头,“是真的。” 言煜抬了抬头,自言自语地道,“竟然这么笨?” 子墨默默吐血,算了,公子是神人,不能和他进行比较,没有可比性。 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白琴好奇,昨晚的那三位客人,竟然和他们是同一条路径。 刚想给令明卿说,却又想起刚刚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路上,身后的那辆马车走的比她们还悠闲,本来以为他们要赶路程,白琴还特意给他们让了让路,结果他们好像并没有要超的打算,于是,他这一厢情愿就此作罢。 令明卿很困,非常困。 以往寒症虽然发作得厉害,但也不困,可能是给白琴传密语的时候用了内力,所以这两天一直在休息。 她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在调理,夜色将近时,才吩咐了白琴一声,“休息片刻吧,也不赶路,不急。” 白琴道,“好的,令主。” 说完,缓缓将马车停了下来。 看着前面停下来的马车,子墨请示言煜,“公子,他们好像停下来了。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言煜还以为前面的那辆马车就是辆普通的马车,但没想到,驾车的童子竟然是那日在有间客栈给他们开门的人。 究竟是谁能驱使动有间客栈的迎客童子,恐怕除了有间客栈真正的老板,再无他人。 早就听闻有间客栈神秘得厉害,如今自然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让子墨跟着前方那辆马车,一路之上,白琴的马车走的慢,子墨驾的马车便更慢几分。 言煜手中把玩着白玉扇子,抬头问道,“嗯?停了?” 子墨道,“是,那童子突然把马车停了。”他时刻注视着前方,又道,“看样子好像要在这里住一晚上。” 前方,白琴把马车停了之后,问里面的令明卿,“令主,条件简陋,还请……” 他话还没说完,令明卿突然开口,“无事。” 于是,他忙忙碌碌去找水源,找柴,搭火。 他们所在之地正是在一片森林边缘,所以周围很多木柴,这倒是为白琴省了很多心力。 忙碌间回头一看,发现那医药谷的公子竟然还跟着。 白琴看了一眼,略微思索了片刻,却是没向令明卿禀报。 白琴在森林边缘摘了些果子,回来的时候正对上言煜略带诧异的目光。 他对着言煜微微抚了抚身,笑道,“言公子好雅致,不知这是要去往何处呢?” 言煜挑了挑眉,也同样笑道,“碧池山庄的庄主近日身体抱恙,他山庄的人请我去了多次,我应邀前往为其诊治。”言罢,又对着白琴怀里的果子笑得意味深长,“这百毒果性子烈,一般人可吃不得,白公子可小心啊。” 何止是性子烈,而是这果子本身就是百毒之果,闻着气味香,实则汁汁要命,更别谈这一个果子了。 白琴道,“多谢言公子提醒,在下就不扰公子休息了,告退。” 说完,抱着果子回去了。 他将这果子洗了洗,然后轻轻敲了敲车窗。 因着夜色寂静,所以他压低了声音问里面的人,“令主,我在这周围竟然发现了百毒果,要不您吃两个缓缓体力?” 令明卿听到外面的声音,缓缓出了马车。 看着白琴怀里的百毒果,令明卿也有点惊讶,问道,“这里竟然有百毒果?” 白琴答道,“我也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它,但是它周围的生长环境又和当初我们在极寒之地发现的一样,我就摘了一些回来。”说到这,又想了想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找了只兔子测试过,毒性很大,初步判断应该就是百毒果无疑。” 令明卿看了看这果子后,随便拿起了一颗,然后吃了下去。 后面的子墨看着令明卿的举动,激动地摇了摇身边的人,惊讶道,“我的天,她莫非是神仙,竟然敢吃百毒果。” 言煜声音很冷淡,还带了丝嫌弃,“我知道。” 子墨一看声音不对,回头一看言煜那危险的神色,又道,“咳咳,也许只有公子你才能救她了。” 言煜没做声,他心里很清楚,令明卿一定不会有事,看白琴那神色也不像是不知道百毒果的人,明知这样还敢吃,不是一心寻思就是有解药。 可是,如果是百毒果的话,就连他都没有解药,她又怎会有? 言煜看着前方令明卿的身影,眼里淡淡泛起了好奇。 一个红衣女子,敢开这样一个独立于江湖的客栈,手下童子功力出神入化,敢吃百毒果却又没死,光是哪一点都足以震惊江湖。 他身处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个对这样一个女子有了好奇之心。 前面,令明卿吃了一口后对着白琴道,“这果然是百毒果,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说完,又有些惊讶地道,“可是这里一点都不符合百毒果的生存之地啊。” 白琴也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令明卿一口口吃完一个百毒果,担忧地道,“令主,这百毒果吃一个就好了,虽然你说对你没影响,但毕竟是毒果子,吃多了不好。” 令明卿想了想道,“也好。”她看了看白琴怀里的那些果子,刚想说话,却被他打断。 “令主请放心,我待会儿就用内力把这些果子毁掉,要是被这附近住的农户不小心吃了就不好了。” 令明卿点了点头,又道,“马车内空气流通太慢,我随便找个地方运会儿功,你不用守着我,早点睡吧。” 白琴一听这话,立马摇头道,“恕属下无法遵命,马车我是让白画改过的,可以变动,令主你尽可运功,不会影响到你的,而且这附近……” 他话还没说完,令明卿已经走了。 走之际留下一句话,“再说就回客栈去。” 白琴虽然干着急,却也没办法,若论以前,他根本不敢说这话,但就是知晓凶险,这才忍不住出口相劝。 令明卿吃百毒果没事他也是因为一次意外才知晓的。 令明卿的性子冷淡惯了,一般很少会对什么事上心,但对青灵俞却是个意外。 青灵俞一般犯了什么错,令明卿都不会轻罚,唯独那次,令明卿用内力把青灵俞伤得三个月没下得了床。 白琴去给青灵俞送药,偶然听到他对令明卿说,“尽管你吃那百毒果可以恢复内力,但你我都知道,毒果毕竟是毒果,你以后吃一次我毁一次,我肯定不会让你再吃的。” 令明卿的语气更淡,“你随意,但如果要是再让我知道还有下一次就离开客栈。” 白琴是知道令明卿的性子的,说到肯定做到,所以等到她离开后才劝青灵俞,“令主做事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你为什么非要逆着令主行事呢?” 那是白琴第一次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你不懂,毒果吃多了会要了她的性命的你知道吗?” 白琴惊讶不已,“怎么会?” 青灵俞却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只沉默着去吃药。 后来,白琴亲眼见过令明卿吃百毒果,吃了过后内力是会恢复不少,所以也没把青灵俞的话当真。 只是,后来令明卿吃的多了之后,他有一天突然想起青灵俞说的话,“毒果毕竟是毒果,吃多了会要了她的命的。” 于是,自那以后,他虽没有青灵俞的勇气直接毁掉百毒果,却也私下里查了好多百毒果的书,也会明里暗里劝说令明卿。 他说的次数多了,令明卿却没有哪次听得进去。 令明卿其实没走多远,她看了眼跟在她们马车后的那三人,眼眸里也没涌起多大情绪,只是随便找了棵大树,而后飞身上了树。 反倒是言煜,在看到令明卿那冷漠的眼神后,心中好奇之心更甚几分。 身后子白和子墨的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 公子这是对一个女子产生了好奇心? 不多见啊不多见…… 夜色凉如水,天边几颗稀疏的星子在云层内若影若现。 令明卿睡在树上,睡意朦胧。 树底下,白琴坐在马车上打坐,全神贯注地守着她。 林间风声依旧,偶尔夹杂着几声虫鸣。 只是,白琴闭着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夜色已沉,不知言公子有何贵干呢?” 言煜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从林间走了出来。 “唔,过来看一下吃了百毒果还平安无事的人啊……”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子,笑得没有一点羞愧感。 听到这话,白琴也笑了,“言公子,我们相识几日了?” 言下之意,我家令主怎么样和你有关吗? 反倒是言煜,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后道,“大约有一日多余吧。” 白琴道,“哦?是么?原来我们才认识了一日之久啊……”他看了眼言煜后又说,“言公子盛名享誉江湖,在下自然也很佩服,但是我有间客栈向来不问江湖事,更不想攀附公子盛名,所以……” 言煜正想反驳,却忽然听到树上传来的一道声音,“吵。” 一下话噎到嘴边,半晌没说出来。 不远处时刻观察着这边动静的子白子墨也愣住了。 竟然会有人说他们公子吵? 我的天,她知道江湖上多少人想要见公子一面吗?她知道有多少人把公子奉为神灵吗?她知道…… 白琴俯身请罪,“是属下失职。” 令明卿坐起来,看向树下的两人,心情很不爽,“言煜?” 言煜此刻才回过神来,于是微微躬身,“在下正是言煜。” 令明卿声音有些嘶哑,“医药谷的言煜?” 言煜再次点头,道,“正是。” 令明卿话语依旧简短,“有事?” 言煜愣了一下神,“没……没事。” 子白和子墨呆滞了。 当然,言煜自己也有些呆滞。 回去后,言煜仔细地盯着子白与子墨,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没有魅力了?” 子墨连忙摇头,“怎么可能?” 言煜又问道,“那是我在江湖上没有名号了?” 子白默默补充,“公子,医药谷言煜公子在江湖上的地位可堪比碧池山庄的威名。” 言煜问道,“那为什么那个女人对我如此视而不见?” 子白微笑道,“也许是她没有眼光……” 旁边的子墨默默点头。 第二日凌晨时分,两辆马车又一前一后上了路。 白琴的马车依旧驾驶得很慢,子墨驾的马车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看着后面的马车,白琴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令主,您之前认识医药谷的人?” 令明卿抬起头,“嗯?” 白琴又道,“那言公子一路上紧跟着咱们的马车,似乎是对您可以吃百毒果很感兴趣。” 令明卿低低地“嗯”了一声,道,“不曾认识。” 白琴还想问什么,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的怒喝。 “还敢跑?把搜刮来的钱财还给人家。” 后面陆续传来几声讨饶声,“英雄,大侠,错了错了,我们这也是无可奈何……” 那道颇为清脆的声音中又带了几分怒气,“还敢狡辩?我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少侠,你不知道啊,现如今世道乱,我们这也是无可奈何啊。”为首之人解释道。 “你们无辜,那些正值青春的妙龄少女,却被你们随意糟践就不无辜了?那些被你们搜刮财务的平民百姓就不无辜了?” 这话一出,那几人面面相觑,却再也不辩驳,只是,抬头的刹那,不知是谁的利剑先出了鞘,于是,刀光血影间,那个玄衣少年以一敌众,仍然不落下分。 不远处的白琴看到这边的情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那少年武功高强,但那几人显然也不好对付,虽说现在占了上分,但百招之内必然会露出破绽。 马车内,令明卿没有任何指示。 白琴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听到马车内传来的声音,“你想救便救吧……” 得了指令后,白琴并没有出面相救,只是用密语隔空给那少年说了一下那几人的破绽。 白琴站在不远处,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正处于混战中的少年突然呆滞了一下,而后便看到那少年抓住破绽,很快打败了那几人。 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后,少年仰首张望,在看到不远处白琴后,犹豫了片刻,缓缓走了过来,“敢问是兄台给我传的密语?” 白琴微微点头,笑道,“你年纪虽小,武功却很不错,若是潜心修炼,日后必成大器。” 那少年微微拱了拱了手,恭敬地道,“在下炎淼,请问公子尊名?” 白琴笑道,“白琴。” 他站在马车前,那少年又看向马车的方向,只是终究没有再问。 这边处理完炎淼的事情后,令明卿也未说什么,只淡淡地道,“走吧。” 白琴应声,道了声“是”后便又上路了。 不远处的言煜一脸意犹未尽地看完这场戏,微微笑了一笑后道,“我可真是对他们越来越好奇了呢,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又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 一旁的子墨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眼睛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马车,心中暗暗想道,真不知道让公子有了好奇心,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第2章 这人,不简单 一行人大约又走了两三日,终于到了灵汨镇。 令明卿出发时,并未告诉白止她会来,但是快到镇口时,还是看到了镇口前站着的那人。 她看了一眼白琴,知道肯定是他给白止传的信。 白琴低头认错,心中却是没有多少悔意。 令主来灵汨镇,怎么可能会不通知白止嘛,时间问题而已。 “还正想着说镇里桃花开了,想让你来看看呢,结果就接到消息说你要来了。” 令明卿出了马车,看到不远处的他一袭白衣,头上的簪子是去年她送的,身影依旧俊逸风华。 她倒是没多大情绪,只是随口道,“兴趣所至。”想了想后,又看向他道,“这几天很闲?” 白止笑了笑,“还好,不是很忙。” 身后的白琴心中暗自腹诽,不是很……忙?您确定? 令明卿看了眼白琴,想了想,对着白止道,“本来也是你的丫头,这次来,就给你还回去了。” 白止笑道,“怎么了?这丫头不合你心意?” 令明卿支吾了一声,倒是没说出真正原因,只是道,“我这次出来,可能不会太快回客栈,她一个女儿家,帮我照顾一下客栈还行,如今出来风餐露宿的,便是你舍得,我也不太放心。”她回头看向白止,语气里颇有些感慨,“这次过来,一方面是来看看你,顺带着也把这丫头还给你。” 身后的白琴动作一僵,刚想出口反驳,又想到令主还在和白止说话,就硬生生止住了话语。 前方的白止倒是没立即决定,只是道,“她跟了你许久,她想在哪我也无法决定,等临走之际问问她的意见也好。” 不远处的三人看到此处情景。 言煜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里带了几分玩味。 子白眼里尽是惊讶,前方那位白衣男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与公子齐名的“四大公子”之一的白止公子,他竟然认识令明卿,看样子,关系还不错? 只有子墨一人,震惊地摇了摇身边子白的手臂,“子白,你听到没,他们俩说白琴是个丫头哎,丫头哎,女的……” 子白无奈地摇头,“我没聋啊……” 待令明卿几人进了灵汨镇后,子白问道,“公子,我们是继续之前的行程,还是跟着令姑娘进镇呢?” 言煜道,“遇到了好玩的事情,自然是探索完了再走。” 子白低头,明白了言煜的意思,道了声“是”。 白止跟在令明卿身后,问,“兰苑我已经打扫好了,还住这个?” 令明卿道,“嗯。” 白止又问道,“桃花这几日开的最好,明日去看?” 令明卿点头道,“嗯。” 考虑了很久,白止才问道,“身后那人……是医药谷的言煜?” 令明卿道,“嗯。”想了想,又道,“前几日他住客栈,然后路上又遇到了。” 白止笑了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倒真是缘分。” 令明卿进了兰苑,四处看了看后,发现屋内陈设竟和自己离开当日一模一样。 身后的白琴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令主,当日我离开公子跟了你之后,就是打算跟一辈子的,如今……” 令明卿回过头去,问道,“不想回去?” 白琴道,“自然。” 令明卿罢了罢手,声音没多少情绪,“等完了问问你家公子的意见,如果他同意你就继续跟着吧。” 白琴道了声“是”便出去了。 另一边,白止目送令明卿回了兰苑后,低低地对身后小童耳语了几声,随即那小童便出了院门。 不久后,言煜看着眼前的童子道,“你家公子请我去赴宴?” 那小童举止落落大方地笑道,“正是,医药谷的公子来了,我家公子自然是要招待一番的。” 身后的子墨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然后暗自腹诽道,怎么我老是感觉有人要暗害咱们公子啊?随即,想到某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之后,又想到,大概是今日没有休息好,所以出现幻觉了吧,就自己家公子这腹黑样,估计只有那人倒霉的份儿吧…… 前方言煜嘴角勾起一抹很轻很淡的笑容,“白止公子相请,在下自当奉陪到底的。” 白止请言煜来的地方是自己在灵汨镇的庄园,庄园很大,景色也颇为雅致,言煜跟在那童子身后,大约转了几个走廊,又经过了几处园子,这才看到了白止的身影。 白止听到脚步声后缓缓转过身来,这是两个同样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公子第一次相遇。虽然早就听闻过对方,但如今这样见了,才忽然明白江湖上为何把他们一同并列在一起。 白止首先拱了拱手,笑道,“早就听闻言公子盛名享誉江湖,如今见了,才知晓不负其名。” 言煜也道,“哪里哪里,白兄说笑了,在下只不过是皮毛而已。” 白止搭了搭言煜的肩膀。 言煜握了握白止的手。 掌心与掌心相对间,两人忽然又齐齐笑了。 心下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不简单。 翌日,白止陪令明卿去了桃园。 桃园距离他们所住的那个院子还有一段路程,白止本想陪令明卿坐马车去,只是她说,“我甚久未来镇子了,就走走吧。” 白止无奈摇头,笑道,“好。” 白止一路上都在问,“要不要糖葫芦,吃不吃糖人,要不要纸鸢?” 身后的童子默默吐槽,平日里出来采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热情啊??? 令明卿倒是仔细地想了想,然后道,“可以给白琴带一点回去。” 白止笑着吩咐墨夕,“墨夕,将这些都买两份带回去。 这两份,自然一份给令明卿,一份给白琴。 身后的墨夕道了声“是”。 几人到达桃园的时候,正值晌午。 桃园前站着一老者,老者一看白止身后的令明卿,便迎上来,欣喜地道,“令主……” 令明卿淡淡地点了个头,只是眼中有了几分笑意,“沈伯,近来可好?” 沈伯笑道,“挺好的挺好的。” 见令明卿和老者交谈甚久,白止上前对着老者道,“沈伯,怎么我来之时就没见你如此热情啊?” 沈伯爽朗一笑,道,“你这小子来我这桃园还来得少?” 一听这话,白止倒是没反驳,只跟随着令明卿的脚步前行。 令明卿已许久未来桃园,此时桃树遍布,桃花飘飘飘散散落了满园,鼻尖也是桃花的清幽。 她在前面走,笑得有些怅然若失,“当年,你说会给我一片桃园,今日竟是真的如愿了啊……” 白止跟在身后,缓缓道,“阿卿,日后若有需要,灵汨镇永远有你的一个家。” 令明卿回过头,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好。” 想了想,令明卿还是告诉白止,“此行前来,一是为了看看你,二是答应了青灵俞,要来赏赏桃花,如今两件事都已完成,我可能不会待很久。” 白止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阿卿……” 能不能多待几日?能不能让我再多看看你? 但是这话他没说,一来他永远不会反对她的想法,二来在他心中,她的分量永远是第一位,他舍不得对她说任何让她不开心的话。 谁都不行,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从桃园回来后,白止几乎是日日都来兰苑。 他想陪着她说说话,即便不说话,就看看也好。 令明卿心中倒是没想什么,只是他日日都来,她难免有些无奈。 “白止,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白止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卿,那我来请教你一件事情。” 令明卿诧异,白止从未拜托过她什么,如今倒是奇怪。 “你说。” 白止缓缓道,“帝京沈家之女沈落前不久来了灵汨镇。” “嗯?” 白止接下去,“品物阁近几年太过引人注目,帝京沈家便是帝京最大的商行。” 令明卿沉思片刻,道,“那沈落前来是来谈判还是……” “这倒没有,她前来我也是偶然得知,她从未上门拜访,也未下宴帖。但奇怪的是,她在品物阁对面也开了个商行,做的是布料生意。” 他又缓缓道,“我总觉得有些疑惑,不知她有何打算?” 令明卿问道,“你在担心这个?” 白止笑了一下,掩饰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当然不是担心这个,纵横商场这些年,若是连这些都无法对付,那还怎么能活到现在。 只是他故意将情况说的严重了点,还被她怀疑…… 令明卿也没点破,只道,“兵法中有一计,叫欲擒故纵,是指遇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需,有孚,光。” “我觉得对你应该有用。” 白止缓缓笑道,“正有此意。” 第二日晨间,白止又去兰苑时,才发现门上已落了锁。 他在门外站立许久,等到露珠深重时,才步行走了回去。 路上他想,她还是这样,来看看老友,赏赏桃花,转瞬又走得悄无声息。 可是,他真的还想多见她几面啊…… 日日思卿,夜夜难眠。 第3章 恭迎琴公子 灵汨镇外,一条小路旁迎来了“哒哒”马蹄声。 此行正是令明卿和白琴。 令明卿走时,并未喊白琴,她本想着,白琴此行,留在灵汨镇也挺好,她终于把她平安完整地还给了白止。 可是来到镇外后,她看着不远处那个少女一身男装,笑容嫣嫣地站在那里,终究还是生了恻隐之心。 她问,“怎么就知道我要今日走?” 白琴笑了笑,道,“昨日晚间我看到公子在和令主说话,就知道今日晨间便是令主离开的时候了。” “我知道令主想让我留在灵汨镇,但知道公子身边尚且有墨夕等人,而让令主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令主,我跟您走,也不是没有条件的,若是哪天我想走了,您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好?” 远处山间,日光缓缓上升,她眯着眼看着那一抹光亮,笑着说,“好。” 灵汨镇的“灵”字得名于镇外一寺——灵沅寺。 早先年前,灵沅寺是国寺,后来寺内住持圆寂后,帝王就撤了灵沅寺“国寺”的称号。 如今,令明卿看着古道上被树叶深深隐住的牌匾,脸上尽是感慨。 正在沉思间,寺门突然开了,出来个小和尚。 小和尚看向令明卿,问道,“姑娘可是令潇然之徒?” 许久未听见令潇然这个名字,令明卿一下子有些呆滞。 这世上能够知晓她的,也就只有这个寺内的住持了吧! 令明卿答道,“正是。” 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我家住持有请。” 一路上,小和尚介绍道,“我法号明澈,姑娘唤我明澈即可。” “住持在禅房接待另一位贵客,他嘱咐我,如果是姑娘来了就安排先在此等候,等他接待完就过来见姑娘。” 令明卿微微低头,缓缓道,“有劳。” 另一个禅房内,言煜坐在榻上,神情闲适安然。 旁边那人眉目和善,胡须皆白,缓缓道,“家主曾留言,若是你来了寺内,务必告知你,帝京不平,务必归来。” “如今话贫僧已带到,施主听或不听却是管不了。” 言煜笑道,“家父每年都让住持你带话,话的内容却是一模一样,我听与不听,回去或不回去又有何区别呢?” “我都走了这些年,也没听到帝京有什么大的举动。” 灵沅寺住持又道,“人生在世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言煜听懂他的点拨之意,于是笑道,“多谢教诲。” 灵沅寺住持和言煜一同出来时,正巧看到在寺内菩提树下喝茶的令明卿。 言煜微微眯了眯眼,认出那一袭红衣的女子正是他跟随数日的人。 言煜出了寺后,不远处等候的子墨和子白立刻迎了上去。 他用扇子轻轻点了点手,缓缓道,“给我查一下有间客栈的幕后主人。” 子白道了声“是”。 倒是子墨在身后默默地问子白,“公子要查的人是令姑娘呢,还是有间客栈的幕后主人呢?” 子白道,“自然是有间客栈的主人,若有间客栈的幕后主人真是令姑娘,自然也是查令姑娘。” 寺内,灵沅寺住持看向令明卿,笑道,“多年一别,不知你师父还好吗?” 令明卿道,“家师已去世六年了。” 灵沅寺住持道,“已经……去世六年了吗?” 令明卿答道,“是。家师在去世前,曾叮嘱过我,若是有朝一日还有机会来灵沅寺,让我来告诉住持一句话。” 灵沅寺住持微微低头,“不用言明,我已知晓她要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去梨花冢看她的,至此一生都不会。”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是不允许有人踏入她的梨花冢。 说完这事,他又看向令明卿,“你体内的寒毒可有再犯?” 令明卿道,“没有。” 灵沅寺住持又问道,“百毒果可有吃?” 她低头沉默了片刻,终是不忍撒谎,“有。” 灵沅寺住持问道,“你师父没告诉你,百毒果虽说可以暂时压抑你体内的毒性,也可以帮助你稳定内力,但是你吃的越多,犯寒毒的时候就会越痛苦?” “告诉过,我没听。” 灵沅寺住持道,“所以你现在离下次犯寒毒之时只有一年多时间了。” 令明卿笑道,“住持,一年多时间,足够了。” 他看着令明卿,隐约间想起数年前,令潇然带她来寺内找他寻求解决的办法。 他和令潇然多年好友,知晓她很少求人。 那次,却是让他帮忙看一下这丫头体内的寒毒有没有办法根治。 他不忍心骗她,只得如实相告,“潇然,若是你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如何呢?” “你我都知晓,寒毒入体,本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些年若不是你帮她,她怎么能活到现在?这些你比我再清楚不过。” “我只能尽力帮她压制,但是压制到最后一次犯时,只怕是千百倍的痛苦,痛到极致便是亡。” 那姑娘眼神无波,神情安定,似是很早便知晓这个结果。 现如今她说,“一年多时间,足够了。” 灵沅寺住持闭眼,道,“阿弥陀佛。” 睁眼时,他说,“若是一年后,寒毒再犯之时,可来寺内找贫僧,贫僧尽最大努力帮你。” 令明卿笑道,“好。” 只是,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 很多地方,很多人,见一次就足够了。 下山后,白琴在不远处等她。 身后是隐居山林的古寺,身前是未来路。 她踏入红尘,便只是俗世人而已。 上马车前,白琴曾问令明卿去哪儿? 令明卿似是累极了,未曾言语,只是摆了摆手。 白琴一声未发,却在心中想要去哪儿,那青衣狐狸出来前叮嘱她要带着令主好好游山玩水,但以令主的性子来看,怎么可能耐着性子跟她去玩嘛? 她在心中暗自腹诽,突然想起临行前,青灵俞好像把秋林宴的请帖塞在了包袱里,她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果然有张请帖。 另一边,子白恭敬地道,“公子,启溟殿下派人来回话,只能查到令明卿师承令潇然一派,具体的却查不出来任何信息。” 言煜微微一挑眉,“令潇然?” 子白点头道,“是的。” 言煜把手中的白玉扇子转了转,唇角微微一勾,叹息道,“子白啊,你说我怎么就突然对她感兴趣了呢?” 旁边的子墨微微一摸手臂,果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在心里默默为令明卿祈祷,公子上一次对一个人这样笑,好像还是在三年以前,那个人后来就被公子用来给药材当养料了。 子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另外,启溟殿下让我问公子,三日后的秋林宴您去吗?” 子白这话每一年都会问,每次公子都及其不耐烦的给一个万分嫌弃的眼神,今年子白本来也不抱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言煜很快问道,“她们走哪儿了?” 子白愕然,有一瞬间不知道“她们”指的是谁? 倒是旁边子墨很快回答道,“出了灵沅寺后,好像往秋林山庄的方向去了。” 言煜用扇子敲了敲手掌心,“去给碧池山庄的庄主回信,日程估计会推迟。”他想了想,又道,“另外,把圣丹一并送给庄主。” 子白很快明白了言煜的意思,公子这是要去参加秋林宴的意思了。 他微微一低头,道,“是,公子。”想了想,又问道,“那启溟公子那边?” “给他说,我是以医药谷公子的身份去参加的,让他自己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子白和子墨拱手退下,林间许多参天大树,言煜盯着被树枝挡住的天空,把扇子拢进袖中,微微一笑。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令明卿出了马车后,立刻知道这是秋林镇。 秋林镇以秋林山庄闻名,坐落于秋林山庄的山下,每四年秋林宴开始,都会吸引一批英雄豪杰或者江湖各大势力的继承人。 秋林宴本是一场大家比武的小宴会,后来去的江湖豪杰多了,也就渐渐闻名起来,后来大家一致同意日后江湖势力的划分便由此来决定。 白琴上前道,“令主,每逢秋林宴,秋灵山庄都会送来请帖,咱有间客栈从来没有派人来过,这次我想着旅途总是无聊,所以就来玩玩,可以吗令主?” 令明卿揉了揉额头,想着着寒毒果然厉害,离最后一次复发还有一年的时间,身体已经隐隐有了不适之感。 白琴感觉到令明卿的不耐烦,立马道,“令主,您要是不想来,我立马去拉马车。” 令明卿随意地罢了罢手,道,“没事,既然来了就待几日吧。” 白琴道,“是,令主。” 秋林镇里有不少客栈,估计是为前来参加秋林宴的各路豪杰准备的。 白琴随意走进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客栈,对着店小二说了句话,很快店小二把老板喊了出来。 白琴递给老板一个令牌,令牌上只有一个字,间。但心细的人一定会发现令牌的右下角还有个很小的字,琴。 客栈老板立马俯身道,“秋林镇三十二间客栈老板恭迎琴公子。” 第4章 敢问姑娘,你爹爹是何人? 白琴随意地点了点头,道,“令主的那间屋子,可空着?” 客栈老板立马点头,“空着呢空着呢,令主的房间自然留着呢,而且屋内每日都有人去打扫,可以放心住。” “好”,白琴用指尖敲了敲柜台,问道,“你和白画是怎么联系的?” 客栈老板一时怔住,“您说的是画姑娘?” “嗯。” “我们每七日都会向画姑娘递交账册,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就会把消息传递给清风公子,然后清风公子会处理这些事的。” 白琴看向客栈老板,“意思是不能直接联系到白画吗?” 客栈老板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我们是没有办法直接联系到画姑娘的,只有她亲自来,我们才可以见到。” 白琴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她上一次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四个月前来店里看过一次账册。” 白琴:“……” 白画彻底放弃了抵抗,道,“这段时间白画如果联系你的话,随时给我说。” 客栈老板拱手应和,“好的好的。” 白琴带令明卿上了楼,令明卿问道,“这是白画开的?” 白琴笑道,“您还不知道那丫头啊,嫌只看着有间客栈无聊,硬是让她玩着又开了好多分店。也不只是客栈,前几日我听白书说,她好像各行各业都有涉猎。” 令明卿淡淡地点了头,却是没指责也没多说什么。 看着白琴带着令明卿上了楼,客栈老板才虚虚地呼出一口气,腿脚发软,店小二眼疾手立马上前扶住了他。 店小二好奇地问道,“老板,刚刚那个公子和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啊?” 客栈老板摸了下额头,只摸到一手冰凉的汗水,他缓缓才叹了口气道,“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她可是画姑娘的主子,记着画姑娘的嘱咐,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任何差池,别说我保不了你,就算是画姑娘亲自来了也保不了你。” 店小二连忙答应道,“是是是,一定照顾好楼上的贵客。” 客栈老板又道,“给底下的兄弟们吩咐一下,令主住到咱们客栈是咱客栈的福气,让底下的人都注意一点,别不识好歹地冲撞了令主。另外,试着去联系清风公子,让他给画姑娘转告说,令主在咱客栈里。” 晚间时分,白琴敲响了令明卿的房门。 令明卿淡淡吩咐道,“进来。” 白琴端着客栈老板精心准备的饭菜进了房门。 她把饭菜放在檀木桌上,对着令明卿道,“令主,您一天未吃饭了,要不然吃两口?” 令明卿淡淡“嗯”了一声。 回过头见白琴还没出去,于是问道,“还有事?” 白琴道,“白书刚发来消息,知晓您在秋林镇,所以这次秋林宴她也想来玩玩。” 令明卿看向她,“玩玩?” 白琴没来由的心虚了一下,道,“她近几年已经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了,此次估计也是想来见识一下各路江湖豪杰的本事。” 总不能说白书的原话是“实在想见令主一面,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令明卿稍微抿了口桌上放凉的茶,淡淡道,“可以来玩。” 白琴心下一喜,令主这是同意啦? 又听得令明卿道,“但是有两个条件。” 白琴道,“您吩咐。” “第一,不能让别人知晓她的身份。第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白琴应和下来,“好的。”以白书的个性,只要能见到令主,别的就是强加给她一百条都没有问题。 令明卿又道,“等等,再给她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白琴瞬间哭丧了脸。 令明卿缓缓道,“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您放心,我一定转达到位。” 白琴出了房门,令明卿一人看着桌上的饭菜,无奈叹了口气,她们明明知道身患寒毒的人,早已没有了味觉,却还是依旧让人把饭菜做得可口,让人看起来有食欲。 还有白书也是,老老实实待着不好吗?非要出来亲眼看她好不好? 白画更是,为了让她出去更方便一点,在全国各地都拼命地开分店。 此时,对面的客栈也迎来了一位公子。 这位公子身着一袭白衣,手持一把白玉扇子,客栈老板亲自出门把人迎了进去。 他边走边打量着客栈里的布置,淡淡地问道,“启溟什么时候开了这样一家客栈?” 子白解释道,“启溟公子的产业很多,这家客栈很早之前就开了,大概是秋林镇最早的一批客栈。” 客栈老板跟在身后未曾言语,他知晓能让启溟公子亲自吩咐接待的人一定差不到哪儿去,说不定比启溟公子的地位还要高。 言煜又问道,“秋林宴还有几日开始?” 这时客栈老板终于有机会回答道,“正式开始时间是后天早上,但明天已经有很多英雄豪杰在小小地比试一番了,公子您来的正是时候,明天也是很热闹的。” 言煜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中没有多少情绪,客栈老板一时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意思,只得求助跟在身后的子墨。 子墨看他一眼,动作甚微得摇了摇头。 客栈老板瞬间明白了何意,所以也没再跟上前去打扰,只道,“鄙人姓张,名为湛江,小哥,如果你家公子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子墨点头,很快跟了上去。 翌日,令明卿起来的时候,白琴已经等在了门外。 她说,“令主,白画得到消息,已经在往秋林宴赶了……” 令明卿蹙着眉,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此时没有多少精神,只随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令明卿和白琴下去的时候,大厅里已坐满了好些人。 这些人服饰打扮各不相同,一看就是各个世家的继承人或是英雄豪杰。 临近窗前站着一圈人,这些人皆身着青色短衫,发尾被竖起来,人人手里拿着剑,为首的是个年级尚小的姑娘,这姑娘面容姣好,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在和老板争执着什么。 客栈老板被挤在了中间,虽然嘴里说着抱歉云云,但是态度异常的坚决,总而言之就是道歉可以,大厅里确实没有位置了,想退钱也可以,本客栈并不强求您住,但是这个窗前的位置不可能让。 笑话,早上琴公子特意来嘱咐说,令主喜欢坐靠窗的位置,所以他早早地就给底下人吩咐了,说这位置被贵人订好了,没想到这沐家的小姐这般无理取闹,可是在自家客栈里,这位置还能被别人抢了去? 眼看就要剑拔弩张,令明卿递给白琴一个眼神,示意如果有人想闹事的话就直接动手。 白琴微微欠了欠身,正想活动下手腕,没想到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这临窗的位子是给我留的,怎么,谁有意见吗?” 客栈老板抬头一瞧,瞬间退后,躬身道,“画姑娘。” 来人正是白画。 白画一路上紧赶慢赶,跑累了三匹马才赶来秋林镇,本以为一来了就可以见到令主,没料到窗前却涌了这些人。 白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楼梯上站着的白琴看到白画来了,也不活动手腕了,只等着她亲自解决。 她们几个太清楚白画的性子了,别的事都好商量,唯独扯上令明卿,白画可以和他拼命。 世人皆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凡是碰到令明卿,白画可以既是女人又是小人,反正难搞得很。 白画扯下身上的披风,扔给后面跟着的人,盯着这些人,好半晌才笑道,“我原以为是江湖哪位英雄好汉敢在我的客栈里闹腾,没想到是沐家的几位公子和小姐。” 她懒懒散散地坐在木凳子上,抬头看着当中间的沐挽,道,“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但如果还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分了。” 沐挽从小被家里的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于是冲着白画道,“你又是哪家的小妮子,竟然敢这样和本小姐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她这话一出来惹得里面的人纷纷大笑。 沐挽气急,大喊道,“你们笑什么,小心我让我爹爹将你们一一抓起来。” 这话不禁让一个旁边的少年嗤笑了一声,“敢问这位姑娘,你爹爹是何人?竟然这么厉害要将江湖上下所有英雄豪杰都抓起来吗?” 沐挽道,“这是自然,你们可都听好了,我爹爹便是五大家族中沐家的家主沐玮鹤。” 这话一出,部分人都退了一步,五大家族比起江湖的顶层势力自然不够看,只是对于一般江湖中人来说,还是颇为忌惮的。 没料这位少年又开口了,“哦?是嘛,我竟不知区区一个排名第四的沐家,竟然敢叫板整个江湖中人?” 楼上本来站着看戏的白琴一怔,这人竟是前几日她顺手救下里的那个少年? 第5章 那个,谁……敲个门? 白琴眯眼想了一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日那个少年行事仗义,但为人正直寡言,眼前的这人虽然处事虽也颇有侠义,但好像多了丝腹黑和圆滑,两人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那日那个少年说自己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炎淼? 原来是炎家人。 江湖势力的排名每次都会在秋林宴上重新刷新一次,只是江湖中的顶层势力基本是不变的,变得也就是四大派和五大家族中的排名。 炎家最厉害之处便是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变过这五大家族中第一家的地位了。本以为炎家应该会晋级升为四大派,但让人始终费解的是炎家始终只保持着这一个地位。 如果说炎家没有能力的话,为什么可以在数十年间的排名一次都没有下降过呢?但如果炎家真的有实力,为什么不晋升成为四大派呢? 只要成为四大派中的其中的任意一个,也一定比五大家族的排名第一强。 这也是百晓生江湖十大问题排行榜中的第八位。 白琴脑中思绪万千,令明卿却已兴致泛泛,并不想关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回房再睡一觉。 楼下大厅里依然气氛热烈,沐挽被那少年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有个人又一直在扯她的袖子,她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人气恼的问题,“你又是谁,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那少年微微一拱手,“不好意思,在下正是传说中那个万年第一的炎家人炎淼。” 江湖中还有一个炎家人吗?估计除了那个五大家族中霸占第一名已久的炎家,还真没别人了。 沐挽心知自己闯了大祸,父亲说江湖中人心险恶,本不想让自己出来参加秋林宴,但硬是被自己软磨硬泡了好几日,父亲才堪堪同意,没想到才刚到镇上就出了这等差错。 她身边的那个少年微微欠了欠身,道,“沐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各位豪杰不和她一般见识,在此,我向小姐做出的一切做出诚恳的道歉。”沐挽最终被她身边的那个少年拖走了。 大厅里人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炎淼站出来说,“我本看不惯有人无理取闹,所以叨扰到了大家,还请各位不与我一般见识。” 他这话及其讨好,大厅里本来就有些人想和炎家交识,这下人家都递了橄榄枝过来,于是有人顺着接过来,笑道,“早就听闻炎公子为人仗义,行事极为洒脱,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白琴从楼下走下来,坐到白画旁边笑道,“你这好速度啊,昨晚才和我说出发,今日一早便赶来了。” 白画给自己倒了杯茶,说,“能不赶来吗,令主待在有间客栈我都不一定能见到,这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她看向白琴身后,问道,“哎,令主呢?没下来?不对啊,我刚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令主在楼梯上站着呢。” 白琴回道,“令主近日格外困倦,好像总也睡不够一样。” 白画一听这话,也叹息道,“令主身患寒毒,其中多少痛苦咱们都不知道,只要她能开心一点,我便是做什么都愿意啊。” 楼上,令明卿一回到房间就看到窗户打开着,而对面的窗口坐着一人,他手持白玉扇子,笑得恣意开怀,令明卿万分烦躁,于是上前把窗子一关。 这下终于清静了,令明卿扶着额头想。 对面的子墨看到对面的举动,再看一眼自家公子,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好像带了几分怒意。 他想,这次终于完了,他见证了如此尴尬的一幕,可能也要被灭口了,路漫漫其修远兮,跟在公子身边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晚间时分,白琴,白画和白书三人齐齐守在二楼角落里的某个房间门口。 白琴问道,“那个,谁……敲个门?” 白画和白书都齐齐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谁敢敲令主的房门?活腻了不成? 白琴微微叹口气,道,“要是白棋在就好了。” 四人中也唯有白棋敢劝令主了,令主平生最讨厌有人关心她,只有白棋劝的时候,令主起码不会面露难色。 正当三人万分纠结时,里面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进来。” 白琴和白画走进去。 令明卿好像刚刚起来,一只手揉着眉心,脸上是难得的烦躁。 “有事?” 白琴拱了拱手,立马道,“令主,明日是秋林宴正式开始的日子,您看?” 令明卿透露出了几分不耐烦,“你看着安排就好。” 两人退出去后,白画面色严肃地问道,“令主的毒又加重了?” 白琴缓缓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隐约知道,令主最近都神情倦怠,好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白琴和白画出去后,令明卿又躺回了床上,没人知道,此刻的她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对面的言煜坐在窗前,看着眼前的那个房间里烛光未熄,微微挑了挑眉。 真是好奇,对面那人在干什么呢? 下一秒,他看着自己的双脚落在了某个房间的门外,微微叹了口气。 门内的令明卿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但直觉仍然十分灵敏。 基本是当外面的某人一落地,令明卿就知晓外面来了人。 言煜难得的敲了敲门,好脾气地等在门外。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一道低哑的声音,“进来。” 言煜推开门走进去。 看到那身穿红衣的女子,眉间隐隐有几分不耐烦。 令明卿抬头看着他,“有事?” 言煜低咳了几声,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她也是没耐心地直接问自己”有事?” 言煜的脸上没有一丝尴尬。 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子,悠闲懒散地坐到了椅子上。 “身为医药谷的人,自然对能吃百毒果而平安无事的人颇为好奇!” 如果子墨在场,肯定要吐槽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见您对病人这么好奇了呢? 以前对路边身染恶疾的人,您不是说“生死自有命吗”?现在想起自己身为医药谷的人了? 但令明卿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却完全没有兴趣。 她闲闲地看他一眼,缓缓道,“穷,付不起药费。” 这是不想看病的意思了? 言煜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亦正亦邪。 “没事,我对有缘之人向来很友好。不需要你支付药费,如何?” 令明卿看着他,半晌才道,“不如何。” 语气间有些不甚在意。 言煜颇为头疼,这真是他见过对自己最不在意的人了。 这也是迄今为止,他第一次出现对人献殷勤,但人家还不领情的情况。 他笑了笑,也没在意她的态度。 只是临走前,把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放在了桌上。 他说,“这个药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言煜走后,令明卿有些微怔,好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白琴她们不敢在她面前这样说。 师父一向冷情惯了,这么多年,唯一做过的好像就是带她去了灵沅寺。 很久后,她打开那个白色的瓶子,里面只有一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褐色药丸,她也没太在意,就着水把药丸吞了下去。 起初并没有任何感受,后半夜的时候,身体突然开始发热,只是疼痛渐渐有所缓解。 她起身,颇为好奇地拿起瓶子看了好久。 瓶子是白玉制成,瓶身有些很奇特的花纹,但看起来好像和一般的瓶子没有任何区别。 令明卿便没再多想。 第二日起来后,身体果然好了许多,也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她出了房门后,白琴和白画早已等在了门口。 两人看到令主的神情,比昨日晚上好了不是一星半点,顿时心生诧异,但同时也都松了口气。 白琴着男子装扮,开口道,“令主,一切准备就绪。” 令明卿淡淡点了点头,又道,“找一身服装来。” 白琴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拱了拱手,道,“是,令主。” 令明卿回到房间后,喊了一声,“白棋。” 房间内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这道身影的主人穿一身黑衣,脸上带了个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肃杀的眼睛和洁白光滑的下巴。 令明卿问道,“可会易容?” 许是长时间未开口,她艰难地发出了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会。” 再出房门时,令明卿仿佛已经换了个人,连白画都忍不住低叹道,“白棋的易容术越发精妙了。” 她有幸见过一次白棋易容,白棋的手法极快,但每一次动手都仿佛把人改头换面了一般。 白琴更是惊讶,她见令主的次数其实很少,令主在客栈里也很少露面,自然是没有见过令明卿这般模样。 眼前的这人仿佛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的每一颗痣都仿佛和真的一般,他面容平平,若是放在人群中,定然会和人群融为一体。 只是看起来表情懒散,整个人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淡淡开口,“走吧。” 第6章 爱女真是心灵手巧呀! 令明卿一行人去的不算早,还没进庄内,已经有很多人在谈论此次的秋林宴。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次秋林宴来了好多世家的子弟。” 一人发出一声嗤笑,道,“秋林宴不就是世家子弟比拼的地方吗,来世家子弟有什么可稀罕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次庄主的女儿也在呢。” 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这次来的大多是公子哥,江湖中人谁不知道,秋林庄主的女儿今年恰逢二八年华,早几年就有好多世家上秋林山庄提亲。 但传闻秋汝画择婿的要求是得自己真心喜欢。 于是这几年,世家公子哥爬山庄的墙都爬出印子来了,所以,这次秋林山庄的庄主也有意在众多世家弟子中为自家女儿物色合适的人选。 山庄外围着好些人,有请帖的直接交给门口站着的侍从即可,但这些围着的人大多是没有请帖的人,就想着可以在门口一睹秋汝画的风姿。 白琴上前将请帖递给侍从,只见侍从一脸惊讶的表情。 也不怪侍从惊讶,只是有间客栈在江湖上向来神秘,秋林宴自开宴以来,虽说每回都会给有间客栈送帖子,但是这回有间客栈还是第一回来人呢。 侍从看一眼白琴,给后面的人递了个眼神,只见那人一溜烟跑远了。 侍从转过来笑道,“不知有间客栈的使者来,劳烦这位公子跟在下前往客房休息片刻,秋林宴马上开始。” 白琴了然,估计以往有间客栈没人来,所以这次大概没安排位置。 她笑道,“无妨无妨,这次倒是我们冒昧了。” 正说着,秋林山庄的庄主秋辞前来,一见白琴,立即道,“不知有间客栈的使者前来,准备不周,还望海涵。” 白琴也回礼道,“哪里哪里,庄主客气了。” 秋辞又问道,“这次小公子是一人前来吗?” 也不怪秋辞会喊白琴“公子”,他身后众人皆相貌平平,只有白琴一人容貌非凡,所以观其外形,自然而然就把白琴当成了主。 白琴笑道,“自然不是,这次我是跟着我们家令公子前来的。”说完便转身,把令明卿介绍给秋辞,“这便是我们客栈的令公子。” 秋辞看向令明卿,眼前的这人面相普通,容貌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的眼中又带着几分随意和漫不经心,偶尔对视一眼,反而让人感觉压力倍增。 秋辞很快收回目光,对着令明卿道,“请各位随我来。” 门外的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有人低声问,“这一行人是谁啊?怎么还让秋林庄主亲自出来迎接呢?” “你没听那小公子说嘛,人家是有间客栈的。” 又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没听江湖上有这样一个客栈啊?” 人群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不知道,可不意味着江湖上就没有这样一个客栈。” 众人回过头,看着身后站着一个玄衣少年,他身上背着一把大刀,脸上带着笑容,颇为随意地走了过来。 一人问道,“你这小娃,倒是说说,‘有间客栈’到底在哪里?” 少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道,“这也不是不可以,要不这样,我与众英雄做个交易,我每说出‘有间客栈’的一个底细,你们每人就要给我一两银子如何?” 众人如何答应,只笑道,“你这小娃娃,别的本事没有,骗人的本事倒是一绝。” 少年刚想辩驳,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炎公子。” 是那个在门口收请帖的侍从,侍从急匆匆下来,道,“哎哟,炎公子呀,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家主早已在庄内等候,还望公子快快随我来。” 少年问道,“爹爹早已到了吗?” 侍从回复道,“家主比公子早到片刻。”然后,将他领进庄内。 门口的众人:“……” 还能让他们安心瞻仰一下秋汝画小姐的风姿吗? 真的是,个个都是贵人,让他们这些没请帖的情何以堪? 只有一人缓缓问道,“大家没发现吗,那个侍从刚刚喊那位公子为‘炎公子’,江湖上占得上名头的,除了医药谷的那位,好像也就只有五大家族排名第一的炎家人了吧?” 众人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位公子就是炎家的小少爷炎淼,怪不得那个侍从如此态度。” 江湖上稍微有点名气的人都知晓,炎家在五大家族中排名第一,更何况这么多年能保得住这第一的排名而不退后,还隐隐有上升的趋势,其实力着实不容小觑。 言煜到的时候,正是气氛热烈之时。 下了马车后,早已有人等在马车前。 言煜是医药谷的传人,传言医药谷唯一的弟子目前只有言煜一位。 江湖上是是非非,纷纷扰扰,保不准哪天就会出事,此时若是有医药谷的人相助,岂不是会事半功倍。 故而,江湖上的人总是会千方百计地和医药谷的人交好。 但一般有点实力的江湖中人都知晓,医药谷的那位公子可真是半个阎王爷,他医人全看心情,他若是心情好想救人,即便再重的伤,到他手里也能保半条命,若是他不想救,即便你赔上全部家产,也不见得能使他抬一下眼。 故而,虽然整个江湖中人都想与他结实,到目前,也没见得哪位家主能与他走的十分亲近。 子白上前,将请帖递给侍从,片刻,秋辞亲自出来迎接言煜。 众人纷纷咂舌,叹道,“果然是医药谷的人。” 也有众多言煜的迷妹们,道:“言公子果然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温润尔雅。” 众人:果然人比人气死人,他们待在这而都好半天了,也没见人如此兴奋,言公子只来了片刻,就可以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言煜跟随秋辞走进庄内。 秋辞有意给言煜介绍道,“东边是本次比试的场地,再往后走便是小女住的阁楼。”他观察了下言煜的表情,见旁边的这人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扇子,嘴角含着一抹笑,好像不管什么事物都入不了法眼一般。 见旁边的男子没有任何不耐烦,秋辞又介绍道,“本次比试的场地皆由小女布置,小女生性爱玩,这次倒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 他这语气,任人都可以听出话语间满满的骄傲之感。 听到这儿,言煜终于抬起头,“哦?爱女真是心灵手巧呀!” 跟在言煜身后的子墨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公子这敷衍人的态度真是永无止境啊…… 秋辞也听出来言煜的态度,只是他并未在意。 江湖上多少人都希望与他交好,但从未传出他与哪派亲近半分。 他要只凭三两句话就使得他与自己交好,才真正是异想天开。 秋辞又道,“秋林宴每四年举办一次,今年本以为有间客栈还是不会来人,没想到来了位公子。” 言煜手中的白玉扇子微微停顿了一下,问道,“是位……公子?” 秋辞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位公子,这位公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是绝对不是一般人,看起来稍微有些懒散,举止投足间却又给人一种压迫感。” 言煜明了,估计她是不想以真面目见人,故而易了容。 秋辞带他进了内场,此时场内人声鼎沸,随意碰见的一人都是名动江湖的大侠,平日里花重金都请不到的人,此刻竟然和大白菜一样遍地洒。 但言煜向来不关注这些,他只看到了评判者位置最右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真如秋辞说的一般,那张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偏偏他闲闲地坐在椅子上,给人一种十分随意但又不可侵犯的感觉。 他身后的子墨随着言煜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悄悄扯了扯子白的袖口,问道,“这人,怎么没在江湖上见过呢?” 子白默默想道,“不,你见过。咱们都见过他的真正面容。” 只是话还没出口,前方言煜已经动了。 子白和子墨只能跟在身后。 上方,白琴站在令明卿身后。 令明卿因为昨日的那颗药丸,所以今日精神还不错,只是对着秋林宴也实在没多大兴趣,充其量就是无聊前来逛逛。 言煜上来后,坐在了令明卿旁边的那个位子上。 神情颇为自得。 片刻后,灵沅寺的代表也姗姗来迟,他坐在了最左边的位置上。 不久后,白止也低调前来。 他本来没想前来,在他看来,来秋林宴当评判者,还不如在他的桃园多待一会儿。 真是又无趣又没意义。 他微微抬了抬头,看向评判者的四个位置。 中间的那人着一身白衣,脸上神情悠然,竟是那日的言煜。 他右边是个中年男子,很普通的装扮。 只是,他旁边竟然站着白琴! 白止心底瞬间有了猜想。 没想到,阿卿竟来了秋林宴。 此时,他看向身后的墨夕,心里想着,等回去后给你的待遇翻倍。 要不是被这家伙缠的实在有些烦,不然他也不会来秋林宴,也不会遇到令明卿。 他坐在了言煜旁边。 言煜回头一看,也看到了白止。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这笑容中怎么看都带着丝别的意味。 第7章 不,不曾认识(小修) 令明卿也看到了白止,她微微挑了挑眉,实在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相遇了。 她回过头,看着内场里秋辞扬声道,“此时,我宣布本次秋林宴正式开始!” 秋辞此言一出,四下又是一阵喧闹。 底下有人感叹道,“医药谷自然是不会参加秋林宴的,再下来便是两大山庄之间的对战了,听闻此次白止也来了,品物阁作为评判者也不会参加,三阁便只剩神兵阁和暗血阁,这两阁的对战估计也不容易。” 有人问道,“哦?怎么说?” 那人回答道,“神兵阁本是碧池山庄的,以往的比拼中因为有利器相助,自然胜多输少,而暗血阁本来做的是杀人买卖的生意,但秋林宴由规定,在比拼中不可杀人,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暗血阁的势力范围。” 他摸了摸胡须,又道,“但此次碧血剑被盗,碧池山庄受到了牵连,所以这鹿死谁手,还真是未知呢。” 问者奇怪,问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那人摸胡须的手顿了顿,笑道,“一介野人罢了。” 问者见他没有回答,也再没问。 现如今,江湖的势力被划分为:一谷二庄三阁四派五大家。 一谷自然为医药谷,二庄为秋林山庄和碧池山庄,三阁是碧池山庄的神兵阁,白止的品物阁,还有墨家的暗血阁,四派是灵沅寺,衍月门,流云殿,仙霞宫,五大家是炎家,唐家,程家,沐家,东方世家。 这个排名是根据每次秋林宴的排名来定的,但是秋林宴也有规则。 比如医药谷一般作为评判者不参赛,所以只剩秋林山庄和碧池山庄在对战。 三阁中白止的品物阁也作为评判者,所以三阁便只剩神兵阁和暗血阁在对战。 四派中灵沅寺避世已久,故而作为评判者也不参加本次秋林宴。 其余的三派便有抽签来决定,一一对战,赢得一方进入下一轮比拼。 最后是五大家族,炎家作为五大家族中的老大哥,所以第一轮炎家不参赛,剩下的四家按抽签的方式来比拼,最后的赢家可与炎家一较高下。 另外,每一等级的最大赢家有一次机会可与上一等级的势力比拼,如果赢了,便可以代替其位置。 上一届秋林宴中,炎家作为五大家族的赢家,本可有机会和四派中最差的仙霞宫对战,但炎家家主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家主要干什么,但炎家家主却洒脱一笑,并没有多大情绪。 而以往的评判者只有三家,即医药谷的言煜,品物阁的白止还有灵沅寺的慧能大师。 本来还有一个是有间客栈的人,但是有间客栈自秋林宴开始举办后,就没有来过人,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只有这三人作为评判者。 只是以往这三人也都不亲自前来,言煜不来的原因很简单,这种无聊的活动不值得我去,而白止的原因也很简单,去秋林宴还不如在桃园待着,只有灵沅寺是因为避世已久,所以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但毕竟又不能佛了秋林山庄的面子,所以派了使者前来。 今年稍有意外,神龙不见首尾的有间客栈竟然来了人,而言煜和白止此次也是亲自前来。评判者的阵容空前强大!!! 视线拉回眼前,每届秋林宴开始都会进行半个月的时间,而今天便是秋林宴开始的第一天。 秋辞说完后不久,本次秋林宴便正式拉开了序幕。按照秋林宴的规则,第一天比试是从五大家族先开始。 而五大家族谁先来,便是由评判者抽签来决定。 座上四人令明卿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完全没看旁边的三人。 侍从先把装着纸条的盒子递给了白止。 白止从里面抽出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的是东方家。 紧接着灵沅寺的使者也抽了一个,他抽出来的是唐家。 内场里众人挑挑眉,唐家和东方家比倒还是第一次见。 唐家在上一届秋林宴中排名第二,势头直逼第一的炎家。 本以为唐家有机会取代炎家,没料到比拼时,炎家家主眼睛都没眨一下。 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五大家族排名第一不是说着玩玩的。 炎家确实有那个实力。 唐家很快派人出了场,是位看起来很柔弱的公子。 底下众人没见江湖上曾出现过这号人物,所以纷纷惊叹,“唐家派了个书生模样的人出来,是实在没人了吗?” 也有人道,“五大家族排名第二的唐家会派他出来,定然是有道理的。” 令明卿看着场下的情景,不经意间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脸上浮起了几分好奇。 旁边坐着的言煜,却看向了旁边这人的手指。 也许是对易容术太过自信,所以令明卿并未把手指也易容为中年男子该有的手指模样。 她的指尖没有和一般闺中女子一样涂成其他颜色,手指很干净,泛着苍白色,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细碎的小伤口。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却在无意识敲击的时候撩拨了人心。 言煜很快回过神来,轻咳了几声。 令明卿转身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内场里东方家的人也出了场。 相比较唐家人不按常理出牌而言,东方家就正常许多了。 东方家此次出场的人是个壮如黑熊的大汉。 往唐家派出的人对面一站,唐家派出的人好像小孩子一样。 场下众人已经开始下注,大多数的人都觉得此次唐家怕是要栽,但也有少部分人觉得唐家毕竟是排名第二的世家,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被打败。 故而,赌东方家赢的人占七分,相信唐家胜的人占三分。 阁楼上,令明卿对着白琴低语了几句 白琴脸上有几分诧异,但还是道了声“是”。 片刻后,言煜和白止都在下赌注的地方看到了白琴。 白琴放下了几张数额很大的银票。 众人面面相觑,劝道,“小公子,赌注一下你可就不能后悔了啊。” 白琴笑道,“谁说我要后悔了?” 众人看这小公子年级轻轻,其实莫不是个傻子? 哪有赌注下这么多的? 正当众人叹息间,后面又传来一道声音,“我压唐家胜。” 不容众人反应,又是一大堆银票压在了唐家这边。 众人想,得,又来一傻子。 白琴也是颇为好奇,她敢赌这么多是因为令主说赌唐家胜。 这小子是有多大勇气,也敢赌唐家? 白琴回过头,面前者小子不正是那日她救下来的少年吗? 炎淼被她看的心里直发毛,问道,“这位公子,你认识我?” 白琴微微眯了眯眼,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几分。 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脸和面前这个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但她就是感觉两个人不一样。 那个少年沉默寡言,极具正义感。 眼前这个少年笑容中透着几分狡黠。 短短时间内,一个人的性格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白琴脑中有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除非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不然怎么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 但是她的潜意识又在反驳,炎家向来世代单传,如果出生了两个孩子,江湖上怎么能没有一丝风声? 还是说炎家家主刻意隐瞒了这一事实? 白琴脑中思绪万千,却忽然想到少年问的问题,“这位公子,你认识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道,“不,不曾认识。” 在白琴落下声音的那一瞬间,场上响起了一道声音,“唐家对战东方家,第一场比赛,正式开始。” 众人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 场上,唐家的那个书生微微一躬身,道,“唐家唐苏,向您请教。” 众人轰然大笑,唐家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参赛? 东方家那个大汉倒是没笑,他能够被东方家派出来参加比赛,自然不是凭借一身蛮力,而是他对危险有种莫名的直觉。 眼前这个唐苏虽然看起来柔弱万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一定没看上去那样简单。 所以他也报了自己的名字,“东方家东方勇。” 东方勇先行出击,一双强有力的手臂被他挥舞的勇猛无比。 唐苏灵活的闪躲过去。 唐苏在来之前就精心研究过东方家每一个可能出站的选手,并且针对每一个人都有一套他自己的应对策略。 眼前这个东方勇虽然力大无比,但是笨重的身子决定了他不够灵活。 而这,就是他要的突破口。 东方勇的每一次出击,都能够被唐苏躲过去。 场下不禁有人道,“这唐苏除了躲得灵活外,好像也没其他优势了吧。倒是东方勇,一身蛮力无法得以施展,着实憋屈。” 场上两人自然都听到了这话。 东方勇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 这小子好像真的只会闪躲,既然这样,他就要出大招了。 好像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东方勇便展开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场下众人都看的出来,东方勇这是没有耐心和他玩了。 只有唐苏心想道,终于来了。 第8章 承让承让 虽然说,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但如果进攻的太猛,自身的缺点就会暴露的更多。 唐苏嘴角勾起一抹笑。 眼看东方勇硕大的身型直逼身前,唐苏却用劲全身力气挥向了他的头部。 底下众人看的一惊。 没料到这瘦弱不堪的公子竟然早已看出了东方勇的弱点。 东方勇体型硕大,四肢及其发达,整个身体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但众所周知,头部向来是一个人的弱点。 而唐苏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前面的躲避是为了消耗他的体力,等到最后他无可忍耐之际,便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 阁楼上方,令明卿看着内场里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直直打向东方勇太阳穴的位置。 东方勇倒地不起。 场下众人,赌唐苏胜的人瞬间喜笑颜开。 而剩下的人则面色惨淡。 炎淼顺着人群挤进去,将自己赢的钱都揣进袖口里,脸上带着笑眯眯的喜气。 众人看着炎淼,叹道,这小子场前一压,没想到竟有如此运气。 白琴倒是没多大感触,他不看两人的比赛情况就清楚,这场肯定是唐苏胜。 令主的眼光,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场上,有人宣布,“唐家对战东方家,第一场,唐家胜。” 唐苏对着堪堪站起来的东方勇笑道,“承让承让。” 东方勇脸色铁青,饶是他再愚笨,也看出了唐苏的战术。 只是他到底是输了比赛,技不如人,所以对于唐苏倒也没多大恨意。 两侧,观战的唐家家主唐辉脸上尽是诧异之色。 他没想到,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竟然会赢得第一场比赛的胜利。 他不由得想起,秋林宴开始的前一日晚上,唐苏来到他的客房找他。 那晚烛火摇曳,唐苏对他道,“给我一次机会。” 他问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缘由。” 烛光使他的脸看起来更加坚毅,他说,“因为,第一场比赛我一定会赢。” 本来因为对他的愧疚,所以唐辉想着给他一次补偿,输赢他倒是没太在意,大不了输了再让别人上。身为唐家家主,他自然有这个自信把输掉的比赛赢回来。 却没料到,唐苏竟真的赢了第一场的比赛。 旁边,东方家主东方进却是面色难看。 他看向唐辉,道,“不知何时,唐家竟出了这样一位公子?” 唐辉笑着与他打呵呵,心想,能让你知道还是我们唐家吗? 全然忘记了刚刚心里想的事。 秋林宴的比试采用的三局两胜制,但第一天只作为一个预热,所以只打一场比赛。 唐家和东方家到底谁胜谁负,只能明日再揭晓了。 白琴走上阁楼,默默站在令明卿身后。 脸上没多大喜悦。 倒是令明卿回过头问了一下,“赢了多少?” 白琴说了一个数字。 令明卿咂舌,缓缓道,“真多。” 白琴默默扶额,不知道令主这意思是褒是贬? 却不想,令明卿其实是真心夸赞的。 她对钱的概念其实一直都很模糊。 小时候,跟随师父从来没未钱烦扰过。 大了自己闯荡江湖,她对吃穿都没多大讲究,认识的朋友又总会塞给她很多小东西。卖掉后也够自己的花销了。 旁边几人倒是没像令明卿一样,灵沅寺的使者是寺庙中人,对于钱财没多大兴趣。 至于言煜和白止,却是纯碎因为钱太多了。 白琴赢的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确实不少,只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片刻后,秋辞亲自将几人领到各自住的客房。 途径小花园时,院内有名黄衣女子在翩翩起舞。那女子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轻波曼舞,好不曼妙。 身后几人看向那女子。 隔得稍微有些距离,所以看不到正脸。 但是看其身型,应该是位极美的佳人。 同样身为女子的令明卿对欣赏另一个女子的舞姿兴趣不大。 但秋辞的重点好像也没有放在他身上。 他看向言煜和白止两人,笑道,“前方是小女在玩闹。小小一舞,算是为各位助兴。” 令明卿没有兴趣再看下去,吩咐白琴给秋辞说了一声便远去了。 白琴紧跟其后。 一舞后,秋汝画也看到了这边的人。 于是,裙摆微动,看到秋辞后先行了礼。 “见过爹爹。”言罢,又看向言煜和白止,缓缓道,“汝画见过各位公子。” 令明卿一走,其余两人也没多少兴趣陪秋辞了。 只是,他们毕竟作为本次秋林宴的评审者,贸然离去也确实不太好。 于是,几人又免不了一番周旋。 令明卿先行离去之后才发现一个十分重大的问题。 她回过头,神色颇为认真地问白琴,“秋辞分给咱们的客房,怎么走?” 白琴抚了抚额,道,“令主,我又不是秋灵山庄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不知道了。 令明卿默默叹了口气,走倒是走的潇洒,却忘了和秋辞要个人带他们去客房。 眼下折回去问的可能性不大,她才没兴趣听秋辞夸赞自己的女儿。 于是,只得摆了摆袖口,继续向前走了。 在第三次回到原点时,白琴终于忍不住问道,“令主?这条路咱们好像已经走过三遍了。” 令明卿问,“有……吗?” 白琴正想解释,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哀求声。 令明卿向来没有多管闲事的做法,作为令明卿的人,如果没有令明卿明确的指示,白琴自然也不会动。 此时的气氛稍有寂静。 令明卿站在原地想了想,与其不知道路该怎么走,还不如问问人。 于是,令明卿探寻着声音的来源处,一步步走近。 离的近了,令明卿才听到两人的对话。 一个女子低声道,“沐家主,我求您,求您救我的母亲一命。” 很快,不远处又传来一男子冷笑的声音,“哼,你母亲本来低贱,救与不救不过一条贱命。” 那女子好像没了声音,片刻后,令明卿才又听到她说,“刚刚那一刻,是我最后把你当做我亲生父亲的时间,现在,我沐琉立下誓言,再不受沐家的庇佑,从此与你断绝父女关系。” 说完这句话,沐琉就往外跑。 可是跑出来后,才看见令明卿和白琴二人。 令明卿微微眯了眯眼,审视着这位女子,才发觉其实她容貌艳丽,虽然神情倦怠,但仍然掩饰不住眉间的明澈。 沐琉退后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令明卿收起眼中的审视,却是没回答这个问题。 白琴上前缓缓道,“不知姑娘可知秋林山庄中安顿住宿的客房在哪里呢?” 沐琉看着眼前的人,脑中各种想**番而过。 这两人在听到对话后没有丝毫的好奇,甚至好像只想问清楚客房的位置在哪里,这个时候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第一种是不清楚沐家,也不知道沐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不然这两人不会是这般神情,第二种情况便是眼前的两人根本对沐家没有兴趣。 不管是哪一种,沐琉现在都没法做出应对,只因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做。 她指了个方向,道,“我来时见好多人都去了那边,也许你们可以去那边问问情况。” 白琴微微颔首,笑道,“多谢姑娘。” 沐琉没再多加耽搁,一瞬间便远去了。 白琴看向令明卿,问道,“令主,我们现在?” 令明卿看了她一眼,白琴摸了摸鼻子,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极蠢的问题。 两人顺着沐琉的指的方向一路走过去,果然看到了客房。 晚间时分的时候,言煜又出现在了令明卿的客房门外。 这次白琴在,自然没那么轻易放他进去。 言煜退后一步,显然没想着和白琴浪费口舌。 却是子白上前,微微一笑道,“姑娘,医药谷子白向您请战。” 白琴咋舌,万万没想到言煜会来这一套。 正为难之际,听到身后房门有轻微响动。 房门打开,令明卿淡淡道,“进来吧。” 令主既已吩咐,白琴自然不敢加以阻拦。 言煜进去后,门外只剩下子白和白琴两人。 白琴看着子白,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虽然面容清秀,笑容如春风佛面,但是怎么看都和言煜一样,带着几分狡诈和腹黑。 子白看着白琴,觉得这姑娘着实不好对付,另外瞧着公子的样子,好像对她家主子颇为感兴趣,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共事,万万不可得罪啊。 两人各怀心事,白琴笑眯眯地问道,“还比拼吗?” 子白罢了罢手,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可得罪的慎重,“不了不了,姑娘聪明果敢,武艺高强,子白自然不敢造次。” 白琴:“……” 请问你刚刚请战时的嚣张呢? 另一边,言煜进了客房后,令明卿给他倒了杯清茶。 言煜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只是面上依旧没有多大情绪,伸手接过后,又听到令明卿问道,“这次来了,又有事?” 言煜挑挑眉,问道,“没事就不能来找找你?” 第9章 夜深了,言公子请吧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呆滞。 令明卿是没想到言煜会这样说。 言煜却是自己也被惊了一下,这么多年,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失礼。 只是,这段小插曲过后,谁也没当回事。 言煜首先回过神来,缓缓问道,“你觉得,唐家和东方家比拼,哪一方会赢?” 令明卿继刚刚之后,又一次呆滞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向他,道,“言公子确定问的是我?” 令明卿对本次秋林宴确实没多大兴趣,来当评判者也只是为了让青灵俞和白琴等人放心,所以他是怎么会选择来问她的呢? 言煜挑了挑眉,看向令明卿,嘴角勾起一抹笑,问道,“怎么,问你很惊讶?” 令明卿直接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缓缓道,“言公子,慢走不送啊。” 她边指边悠闲淡定地坐在客房内的椅子上。 客房的主人既然这样说了,以言煜的性子自然是不会走的,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子,也优雅温润地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 “吃了药后,可有好些?”言煜在心里默默叹息,他好像是最不忍心病人死掉的大夫了。 如果此时子墨在的话,肯定又要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然后吐槽道,“您确定?” 令明卿也未矫情,道,“好些了。” 此时言煜倒是真正开始佩服令明卿了,这女人好像真的不把生死放在眼里,按理来说,他手中有药可以抑制她体内的寒毒,若是聪明人应该会旁敲侧击暗问这药的来源或者制作,但到目前为止,她却完全没有任何指示。 令明卿眼波流转,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缓缓道,“人生在世,生死有命,不必太过于在乎。” 说完,又看向言煜,“想必言公子目前手里也只有几颗这样的药吧?这种珍稀的药物给我未免太浪费了。”她微微抿了口清茶,笑道,“夜深了,言公子请吧。” 此时,门外。 白止看向白琴,问道,“阿卿房内有人?” 其实他早已看到了子白,只是莫名的想要白琴亲口告诉他。 白琴此刻也是颇为为难,她之前是白止培养出来的人,自然偏向白止,只是现在令主在与言煜说话,她也不想告诉白止。 正纠结时,白止点了点头,对着白琴道,“跟我来。” 白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离客房远些了的时候,白止才问道,“阿卿近来与言煜很亲近?” 白琴听得出来他话语中的斟酌,也认真地道,“令主与言公子只有几面之缘,我觉得言公子好像对令主的身份颇为好奇,所以一路上紧随着我们。” 话已至此,白止明白了白琴的意思,只是也再没说什么,只是对着白琴道,“好好照顾阿卿。” 白琴低了低头,夜色掩盖了她脸上的表情,片刻后,白止听到她说,“是,公子。” 白止和白琴两人回去的时候,门外已不见了子白的身影。 白止也没深究,只是照旧推开了客房的门。 客房内,令明卿依旧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杯清茶,只是脸上仍然有些呆滞。 白止上前把她手中的茶杯取出来,一摸才发现这茶凉的渗人。 他只好又重新给她倒了杯,轻声问道,“怎么了?阿卿。” 令明卿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言煜走时留下的话,“世间所患绝症或者身中剧毒者,未必会不治身亡,凡毒药必有解药,凡绝症也必有解决之策。” 说到这里,他又用白玉扇子敲了敲掌心,缓缓道,“所以你的寒毒也未必没有解药。”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白止难免有些担心,此时也顾不得君子风度了,着急地道,“阿卿,阿卿。” 令明卿抬眼,眼中雾气弥漫,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眼底所蕴藏的东西,“嗯?怎么了?” 白止心里蓦地松了口气,此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姿态,“没什么,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令明卿接过他刚刚递过来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后笑道,“好多了。” 说完又抬眼看着他,笑语盈盈地问,“这次怎么有机会来参加秋林宴呢?” 白止一瞬间有些失神,阿卿今日好像有些不同,只是终究没有询问,只是笑道,“墨夕非缠着我来,明里暗里暗示过好几回,我嫌烦,本来打算看看就回去的,现在想,既然来了,还是等秋林宴结束后才回去吧。”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稍微有些突兀,所以理直气壮地道,“这样墨夕回去后就不会缠着我了。” 远在另一处客房的墨夕突然打了个喷嚏,他起来揉了揉鼻子,觉得莫名其妙,却不知自家主子已经把他给卖了。 令明卿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墨夕只不过是个借口,只是她终究没说什么,只道,“出来走走也好。” 白止忽地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玉牌,递给令明卿,“这是品物阁商行新出的令牌,你拿去玩儿吧。” 令明卿抬抬眼,看向白止递过来的玉牌,玉是上好的和田玉,整块玉牌玲珑剔透,浑然一体,刻在玉上的花纹样式并不复杂,但是凭空给人一种大气之感。 她沉思片刻,缓缓道,“不要了。” 白止问道,“嗯?” 令明卿靠在椅子上,语气有些懒散,“不太需要。” 白止失笑,他怎么不知道以阿卿的身份本就不需要他的庇护,只是品物阁每年换新的令牌,他都会快马加鞭寄给令明卿。 求得是一份心安。 白止笑着把玉牌放在了桌上,道,“阿卿,夜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事让白琴过来找我。” 令明卿点头。 白止走后,令明卿看着桌上放着的玉牌,颇有些头疼。 只是终究不好还回去,于是她出了房门,把玉牌随意扔给白琴。 白琴一脸茫然。 令明卿解释道,“白止给的,保存好。” 白琴再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玉牌,才发现玉牌上刻着“止”字。 她叹息一声,公子每年给有间客栈送的令牌都有五六个了。 偏偏令主每年都拒绝不了。 令明卿今夜睡得挺好,至少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第二日晨起时,她又喊白棋出来给她重新易了容。 令明卿等人赶到内场里时,气氛已经开始热烈起来。 白止站在她身后,问道,“阿卿,昨日夜里睡得可好?” 令明卿回答道,“挺好的。” 于是,两人结伴上了阁楼。 阁楼上,言煜看着他们俩走上来,笑容凉薄又平静。 令明卿对他微微点头,毕竟人家给了她药,不打招呼的话难免不近人情。 言煜却是没有再回复。 令明卿稍微有些奇怪,不知他怎么了。 旁边的白止也看他一眼,露出深思的表情。 内场里,第二场比赛很快开始。 两侧,唐家家主唐辉刚刚入座,东方家家主东方进就笑道,“令公子昨日赛场上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不知今日……是否还有能力击败我东方家的勇士?” 五大家族争夺势力都是家常便饭,只是东方家今日却把话说的如此不客气,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唐家家主唐辉倒是乐呵呵没生气,只道,“犬子无知,昨日不过侥幸获胜,今日才是真正见真章的时刻,所以他自然就不用参赛了。” 秋林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每一家族或派别参加比赛的成员不强行规定,比如,上一场唐苏胜,这场他可以不参赛,当然也可以继续参赛。 唐辉考虑到整个家族的兴衰亡败,自然不会让唐苏参加第二场的比赛。 场上,唐家此次参赛的人员果然不再是唐苏。 东方进侧过头看了看唐辉,见唐辉仍然是一副“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就不生气的模样”,一瞬间脸色都变了,抓着木椅的手指也一寸寸泛白,只是忽然又想到什么,神情渐渐放松,甚至有些有恃无恐的模样。 坐在他身侧的沐家家主沐玮鹤看到这一切,反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内场上,此次唐家派出的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唐家子弟,名唤唐彻。 而东方家此次派出来的人也非常让人出乎意料,是个瘦且矮的男人,往玉树临风的唐彻身边一站,如同陪衬一般。 底下的众人有一部分都认识唐彻,所以夸赞唐彻的呼声很高。 场上,唐彻先微微弯腰,道,“唐家唐彻向您请战。” 那人却没回礼,只低声道,“东方奇。” 声音短暂而沙哑,只一声,唐彻便发现自己体内内力不稳,并且头晕目眩,有站不稳的趋势。 但场下众人却没有任何感觉。 唐彻顿时心中警铃大作,预测这一战恐怕不会很顺利。 阁楼上方,令明卿忽然眉头一紧,目光紧紧盯着场上那个面貌不齐的男人。 那个男人怎么会……以音杀人? 言煜和白止同时回过头看向令明卿,不甚清楚为什么她反应会这么大? 场下众人虽没受那声音的影响,但是看到唐彻突然捂着胸口,皆面面相觑,不知道唐彻这是什么路数? 侍从高声道,“东方家对战唐家,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 第10章 怎么,不相信我? 两侧,正在观战的东方家家主东方进靠在椅子上,神情由之前的生气变得悠然自得。 唐辉此时也看出了唐彻的不对劲,只是唐彻这两年也是唐家提拔的数一数二的子弟,一般人显然不可能伤到他,这样想想,又稍微心安了片刻。 场上,唐彻先动了。 如唐辉所料,唐彻确实是这辈子弟中难得的人才,“惊雷”剑法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一招一式间厉害且漂亮。 场下众人纷纷惊叹出声。 阁楼上,令明卿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放下。 白止颇为担心,所以绕过言煜,低声唤她,“阿卿,阿卿。” 令明卿紧盯着场下的动静。 此时,唐彻使出的招式被东方奇一一躲过,而且身形及其灵敏。 唐彻颇为着急,对战的人最为清楚,若是他此刻占不得先机,那么,往后的对战只怕凶多吉少。 他再一次使用了“惊雷”第五招式,这也是他到目前为止练得最高层次的一个招式。 他持剑,速度很快,剑气凛人,场下众人只觉一阵风掠过。 没想到,东方奇再一次灵巧躲过。 两人堪堪站定,东方奇此刻露出了一个奇诡的笑,缓缓道,“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言罢,那诡异杂乱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唐彻只觉身体的五脏六腑都在移动,胸口极闷,视线在晃动,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但奇怪的是,唯有东方奇那一张脸看的无比清楚。 场下众人不明所以,只看到唐彻的剑法再一次被东方奇躲过去之后,两人刚刚站定,没料到唐彻却忽然身形晃动,好像站不稳的模样。 但是不应该啊,东方奇还没发动攻击呢。 唐彻用剑强撑着身体,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放弃吧,你不是他的对手,再这样下去你的五脏六腑都会移位,这感觉不好受的。” 他使劲地晃了晃头,像是要把那个奇怪的声音摇晃出去。 正想再发动一次攻击,没料到脑海中那个凄厉的惨叫声更大了一些,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在唐彻倒下的一瞬间,唐家家主唐辉最先下去查看唐彻的伤势。 紧接着,阁楼上的令明卿忽然动了。 她直直向着唐彻倒下的那个方向跑去。 阁楼上言煜和白止也快速起身,下去查看情况。 现场乱成一团糟,秋辞出来住持场面,只可惜几位大佬都动了,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令明卿将自己的内力快速输入唐彻的体内。 唐彻觉得自己的意识还清醒,只是身体却动不了。 他听得到有个声音对他说,“唐彻,你还不能死。” 也感受的到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身体,只是他却怎么都动不了,更无法向外界传递信息。 正当众人慌乱之际,只有一个人没动,那就是东方家家主东方进。 言煜看向东方进的那个方向,看到他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一瞬间有些明了。 只怕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试,东方家剑走偏锋,想要一举取代唐家的地位。 此时,唐彻终于悠悠转醒。 在场的众人不禁呼出一口气。 但比试只得暂停,看唐彻的伤情如何。 秋辞到底是一方霸主,所以片刻后就命人收拾好了擂台。 在秋林山庄内出了这种事,若是唐彻有事的话,那秋林山庄和东方家都无法脱身。 在场的众人唯有令明卿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她回过头对着唐家家主唐辉和秋辞说,“先把他抬往客房。” 此刻言煜也道,“我和你一同前往。” 有了言煜的发话,秋辞自然欣然同意。 只是,令明卿却微微挑了挑眉,看向言煜。 言煜把扇子在手中敲来敲去,似是知晓她要说什么,于是缓缓回复道,“毕竟我也是医药谷的人。” 令明卿知道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但是当今之急,却也没再多问。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白止。 “你先留在这里,帮助庄主稳定场面。”想了一想后,又道,“我没事的。马上回来。” 白止笑容温和,道,“没事,阿卿你去吧。” 把唐彻送往客房的过程中,令明卿已经在脑海中把整个事情都过滤了一遍,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东方家的企图。 只是,这些事情终究和她没多大关系,江湖纷纷扰扰,这种事情多了去,不说她生性淡漠,便是有心相管,怕是江湖中人也不同意为多。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便再也消失不见。 言煜也在淡淡思索一个问题。 从相处至今,虽说不了解令明卿十分,但是七分还是能揣测的来,他不相信一个对自己生死都看淡的人,会在意一个唐家子弟的死活。 这理由说出去,未免太过牵强。 事已至此,好像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明。 那就是唐彻身上一定有令明卿想要知道的东西。 再或者,她是想通过唐彻来进一步了解……东方奇。 毕竟从头到尾,她的目光便紧紧盯着东方奇一个人。 只是她既然在意的是东方奇,为什么不先去看东方奇,反倒要来看唐彻呢? 正当言煜思索间,客房已近在眼前。 令明卿先推门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唐彻。 唐彻也回过头来看他。 他想起了,睁眼时,他最先看到的便是这个人。 他当然知道令明卿是谁,传闻神龙不见首尾的有间客栈竟然来了人,这几天早已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他在内场里的时候自然有关注过阁楼上方坐着的评判者。 此时,想要下去行礼已经不成了。 虽说可以醒过来,但是四肢仍然无力,五脏六腑都隐隐在作痛,只勉强可以吐出几个字。 令明卿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只对言煜道,“既然来了,那便请言公子看看吧。” 言煜上前,只扫了一眼,便知道唐彻的伤势。 平日里,唐家若是请得动言煜出诊,怕也是要花重金或者付出一定的代价。 如今却由于令明卿的一句话便出手诊治…… 令明卿或许没当回事,但是唐彻很清楚,于是想撑起身子行礼。 在一旁的令明卿淡淡出声,“躺着吧,身体不好就不要乱动了。” 令明卿既已说了,所以唐彻也就躺着不动了。 反观言煜在诊治的时候,突然笑了。 唐彻微微有些颤抖,这笑……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江湖流传,言公子若是肯救人,便是阎王也得等一等,更何况唐彻虽然伤势重,但是还没重到濒死的状态。 唐彻的伤都在内脏,所以言煜看完后,淡淡地擦了擦手。 “无碍,待会儿让人来我那里取药,一日一贴,按时服用就好。” 令明卿看着他,“好了?” 语气间有些怀疑,似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言煜微微一笑,笑容间有丝威胁的意味,“怎么,不相信我?” 令明卿回过头,道,“没事就好。” 言罢,又看向唐彻,“让言公子为你诊治也不是没有费用的。” 唐彻瑟缩了一下,世人皆知,言煜诊治的费用一般人都是付不起的。 要是重金还好,但若是其他的费用…… 唐彻光是想着就有些为难。 只是,他意识终究是清醒的,江湖中人有多少豪杰想要请言煜出手,言煜都不屑一顾。 此时,却来专门救治他,一定是想要什么东西。 但是什么东西别人没有,偏偏得是他呢? 正思索间,又听到令明卿道,“别紧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若是回答好了,这费用自然就不用了。” 言煜看向令明卿,微微挑了挑眉。 言煜: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 令明卿:完了我赔你费用。 唐彻终于回过神来,“您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令明卿看向言煜,用眼神示意他,你可以出去了。 言煜同样用眼神回她,这可是我为他诊治的,凭什么不可以听? 令明卿:“……” 好吧我放弃了抵抗。 她走至唐彻的床前,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比试的时候,你是不是听到了一阵及其奇诡且杂乱的声音?” 唐彻抬头问道,“你也可以听到?” 令明卿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听到声音后,是不是感觉自己大脑中一片混乱,意识不再清醒,而且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此时,唐彻觉得自己充分有理由怀疑,这是令明卿让自己输掉比赛的。 她看唐彻一眼,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淡淡出声道,“你放心,不是我干的,我对你没有兴趣。” 旁边的言煜低头弯了弯唇角,怎么好像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嫌弃? 唐彻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刚上场时我就有这样的感觉,站都站不稳一样。”他又开始慢慢回想,“刚开始我以为是我昨晚没有休息好,没当回事,可是后来比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思索片刻,缓缓道,“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东方奇。” 令明卿看了他一眼,算是正面回应了他的猜想。 “你想的没错,是他。” 第11章 有感情?和他? 唐彻想问她,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问题问了也得不到回答。 于是,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令明卿。 令明卿此时想问的都已经问了,再没有什么待下去的理由了。 于是,边向门外走边对着言煜道,“唐彻的费用由我赔给你,待会儿可以让你那两个小童子去找白琴,白琴知道该如何做。” 言煜淡淡道,“我的费用怕是一般人支付不起。” 令明卿又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言煜心中忽然有一股气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 窝在心中憋得慌。 只是这种情绪太过于莫名其妙,所以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好丢下句“随你”就远去了。 令明卿愕然,意识到言煜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只是她生性不爱多管闲事,所以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在病床上躺着的唐彻低低咳嗽了几声,心中好像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考虑到这个费用是令明卿帮他支付的,所以他叫住了令明卿。 “等下,受了阁下如此大的恩惠,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呢?” 令明卿再一次怔住了。 糟糕,只顾着易容了,没想到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旁人都认为他是有间客栈的人,而言煜和白止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反倒真没想好要起一个什么样的江湖艺名。 令明卿反应过来,缓缓道,“你就喊我轻姳灵吧。” 唐彻道,“原来是轻公子。” 令明卿此时没多少心情再待下去了,她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做。 所以,转身便想走,只是唐彻再一次出声喊他,“轻公子,稍等片刻。” 令明卿回过头问道,“怎么?还有事?” 唐彻看出了令明卿的不耐烦,但还是抱歉地道,“唐彻受轻公子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只是想说,言公子是公子您的朋友吧,您刚刚说要还费用,我觉得言公子是不想要的,所以他刚刚有些不开心。” 令明卿看向唐彻,“给他费用,他为什么不想要,还不开心?” 唐彻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解释道,“因为言公子可能觉得伤感情。” 令明卿道了声“好”,然后转身走了,但仍然觉得莫名其妙。 有感情? 和他? 令明卿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出了唐彻的客房后,已经是午后。 不知何时,白琴默默已经跟在了身后。 令明卿吩咐道,“言煜身边的两个小童子若是来问你要费用的话,看他们要什么,然后尽最大力度满足他们。” 白琴跟在身后,立即反应过来,“您说的是子白和子墨?” 令明卿随意地道,“应该是。” 白琴低头应允,“是。” 令明卿没有即刻回客房,而是先去找了秋辞。 秋辞此时已不再慌乱,只是对于唐家和东方家的事情仍然有些焦头烂额。 这事不可谓不大,唐彻作为唐家的杰出子弟,突然晕倒在比试的擂台之上,这本身就充满着重重疑点。 嫌疑最大的就是东方家,但是场内众人亲眼看到,东方奇一动没动,唐彻就突然晕倒在地。 如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把所有罪责就落在东方家,那东方家家主东方进也肯定不同意。 所以这事不大,却也极其不好处理。 如果处理不当,那么日后秋林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必定会有所下降。 正当秋辞一团糟时,令明卿托人来报。 秋辞不解,如今的局势,哪一家族或势力都不想搅进来。 一来局势还未明朗,众人不知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所以不敢轻易站队。 二来江湖中是是非非,凡是能在江湖上站得住脚的家族或者势力心中都很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或许不会怎么样,但多一事一定有坏处,除非你从一开始就站对了。 秋辞很清楚这一点,若是这事没有发生在秋林山庄内,他肯定也会选择观望。 但现在他别无他法。 而令明卿会来,着实让秋辞感到好奇。 更何况,令明卿身后是有间客栈。 有间客栈的神秘和不爱搅入江湖的是是非非,江湖中人人皆知。 此次却是不知有间客栈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正当秋辞奇怪间,令明卿已到了房门口。 秋辞再怎么不解,此刻也赶紧将人迎了进来。 他笑道,“不知有间客栈的使者前来,有何要事?” 令明卿缓缓道,“我名为轻姳灵,庄主唤我名字即可。” 刚刚才顺手胡捏的名字,令明卿转手便用上了。 秋辞此刻也顾不得做场面,开门见山地道,“不知轻公子此次前来,是有何贵干呢?” 令明卿抿了一下桌上的茶,面色稍微有些沉重,“我知道秋林宴对于江湖的重要性,如今出了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一听这话,秋辞也坐在了椅子上,此时,秋辞已经知晓了令明卿前来的意思。 他笑道,“不知轻公子有何见解呢?” 令明卿沉思片刻,最终缓缓道,“实不相瞒,我曾从家师那里了解过一种功法,这种功法可以通过音乐或者单纯的声音便可控制一个人的思想,情绪包括行为。” 秋辞几乎瞬间明白,“你的意思是说东方奇会使用这种功法?” 这个现在还不确定,但是唐彻输掉比赛,确实是东方奇或者说东方家获利。 秋辞沉吟道,“那依轻公子来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才会更好一点?” 令明卿淡淡道,“我这次来找秋庄主,确实是有件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秋辞摸了摸胡须,心中感慨,终于到了这一步。 “愿闻其详。” 令明卿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道,“因为受家师所托,所以这件事情我得查清楚。” 秋辞明白了令明卿的想法。 这件事情得查清楚的潜台词就是现在情况还不明朗,所以东方奇或者他背后的东方家,此刻都不能动。 因为他需要顺着这条线索,慢慢来探索。 秋辞又问道,“轻公子的意思我大概有所了解,但是如果不拿东方家开刀,不知现在这个场面该如何收场呢?” 令明卿起身,微微行了个礼,淡笑道,“秋林山庄名动江湖,庄主您又接手山庄数余年,自然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 言罢,飘飘然出了房门。 房间内,空余秋辞一人思索。 不得不说,令明卿此次前来,确实为眼下的场面撕开了个突破口。 若是按以往的思路来,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或者突破口,那么可能唐家和东方家哪一方都得不到合适的解决。 而令明卿的意思是,我要暂且保东方家,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就好。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就好处理多了。 因为今天上午的比试,所以下午的比试也势必不能重新开始, 令明卿见完秋辞后,就回了客房。 她本不欲处理这些事,只是因为答应过师父,所以只得尽力查询到底。 处理完这些事后,她就觉得身体好像更易困了些。 晚间时分,白琴守在客房门外,手里端着饭菜,可就是怎么也不敢送进去。 令明卿休息不易,能睡着一次没人敢打扰,只得她自己醒来再吃。 白画走过来,低声问道,“令主还没醒?” 白琴摇了摇头,“自下午回来就开始睡了。” 白画安慰道,“说不定令主只是困了,没事,别担心。” 白琴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们几个都知道不是这样的,令主曾一人挑了整个家族,回来后整个人都好像被浸泡在血里一般。 她们几个看到的时候都吓懵了。 但是,令明卿只是淡淡吩咐道,“准备好汤药,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 没人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湖中后来传来小道消息,泉州的云家被一夜之间灭了门,凶手不知是何人。 唯有白琴听到这个消息后,突然间泪流满面。 那一晚,她们几个守在房门前,直至后半夜白琴等人才隐约听到水声,知晓令明卿沐浴完了。 那一晚,白琴一夜没睡,陪房门内那个睁眼到天亮的人。 从那以后,令明卿再也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 这段时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睡眠质量还稍微好了一些。 白琴和白画站在门外,虽然都心急如焚,不知道令主的情况如何,但是也都不敢违背令明卿的命令。 白止过来之时,看到的就是白琴和白画两人围着房门急得团团转的模样。 他看向白琴,问道,“阿卿怎么了?” 白琴一见是白止,于是道,“令主自从下午回来后就进了客房,回来之时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和秋庄主到底谈了些什么内容?” “我有些着急,不知道令主此刻怎么样了?” 白止看向房门,心中猜到可能是因为唐彻和东方奇的事情。 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阿卿怎么会关注到他们两个。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苦涩。 他对阿卿好像真的不怎么了解,就连白琴都要比他更了解阿卿。 第12章 她说要亲自去东海? 正当这时,令明卿的声音忽然从房门里传出来,“吵。怎么了?” 虽说看不到,但白琴和白画还是俯身行礼,“没事没事,令主您没事就好。” 令明卿刚刚睡着,就被门外的声音吵醒,情绪极度不好。 “进来。” 于是,三人只好推门而入。 令明卿坐在床榻上,衣服稍微有些不整齐,原本束好的发髻此时也有几缕发丝落在耳畔,眼底却是淡淡的疲倦。 此时,白琴和白画都双膝跪地,神情是前有未有的严肃。 白琴首先开口,“令主,对不起。” 令明卿随意瞥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的神情稍微好看了一点。 她看向白止,问道,“有事吗?” 白止温尔一笑,“来看看你。” 令明卿揉了揉额头,道,“我没事,唐彻那边的事情我已经找过秋辞了,秋辞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白止淡淡道,“我知道。”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令明卿,问道,“阿卿,唐彻和你?” 他知道令明卿的性格,从他认识她以来,她管过的闲事很少。 但今天早上却格外关注唐彻和东方奇的比拼,他无法不多想。 令明卿无奈笑了一下,“想什么呢?” 她又慢吞吞地道,“关乎到师父,所以我去处理了一下。唐彻不是重点,关键在于东方奇。” 白止对令明卿师父的了解很少,几乎没怎么听令明卿说起她师父,所以他也很合适的没有选择多问。 此时得到了解答,终于轻快地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白止思考了片刻,又道,“本来接到青灵俞的信,他说想让你多走走,没想到你竟来了秋林宴。” 令明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秋林宴本不适合来。 一方面是因为它本身就是江湖中分割势力的一场比拼,势必会掺杂着很多势力,如果说单纯的来看看,过过眼瘾还好,但关键是有间客栈作为评判者,在这期间,肯定不会太安宁。 而另一方面,令明卿也确实不太适合处理这些事情,她性子太淡薄了。 可是此时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势必不能半途走掉,对有间客栈的影响不好。 令明卿道,“没事,我有分寸。”说完,又补了句,“秋林宴一完我就去找若听。” 白止点头,笑道,“也好。” 出门前,又对着令明卿道,“若是有事,随时让白琴来找我。” 令明卿随意的摆了摆手,道,“知道了。” 白止走后不久,白琴便进来禀报,“令主,言煜身边的子白来说,想要东海那边的圣女果。” “圣女果?” 令明卿难得的挑了挑眉,他还真敢要。 圣女果从古至今都是江湖众人争夺的宝物。若论其珍贵性,大概可以和四派中的任何一个派别相较。 可想而知,圣女果出世,得引起多少腥风血雨。 而且,圣女果成熟的环境极为恶劣,每十年才可以成熟一次。 当年,江湖众人一致决定大家凭实力夺得。 白琴又道,“再过个把个月,确实是圣女果成熟的时间,只是……” 只是若与整个江湖作对,确实要考虑下可行性。 令明卿又问道,“目前我们在东海那边可有人?” 白琴又为难道,“有倒是有,只是为了圣女果,好像不值得浪费如此人力物力。” 令明卿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着手指,半晌道,“给他们那边回话,秋林宴过后,我亲自前去东海。” 白琴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令主,您的身体……不能再去东海了。” 令明卿淡淡看她一眼。 白琴虽然心中战栗,只是仍然不退步。 关乎到令主的身体,万事不可马虎。 更何况,那地方虽说叫东海,却是一处极寒之地,一般人在那里待三天便已经是身体极限了。 东海之大,无法想象,而且伴随着暴风雪,圣女果生存的环境又没有一个确切的位置。 这样的环境下,她怎么能让令主前去? 白琴说,“要不然我再去和子白好好说说,看能不能换个要求。” 令明卿没有任何反应。 白琴心中急了,又问道,“要不然秋林宴之后,我亲自带人去,令主您再出去走走。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圣女果带回来的。” 令明卿回答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行了,出去吧,给那边就这样反馈吧。” 白琴知道事已成定局,虽然无法反抗,但是去给子白说的时候还是带了丝情绪。 “令主说,秋林宴之后她会亲自去东海找圣女果,劳烦您家公子放心。” 子白往回走的时候还在想,给他发脾气又没有用…… 明明是他家公子本来说不要了,但是您家令主非得给,这有什么办法? 子白回去复命的时候,淡淡提到了这个事情。 言煜问道,“那边应承了?” 子白回答道,“是,公子。”说到这里,又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白琴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秋林宴过后,令明卿会亲自去东海。” 言煜看着子白,微微眯了眯眼,“她说要亲自去东海?” 子白的头更低了一点,“按白琴的说法好像是这样的。” 言煜怒极反笑,这女人,去东海你还能活着回来吗?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子白一看言煜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几分,于是退了出去。 在回复白琴的时候,白止低声说,“现在不急不急,等秋林宴过去再说。” 白琴虽然猜不到那位医药谷的公子是怎么想的,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令主去东海的这件事,自然是能拖就拖,拖得越久越好。 翌日,令明卿起来后,也不知道秋辞用了什么方法,唐家和东方家暂且都没任何动静,而且第二天照常比试。 白琴陪令明卿去内场的路上还在感叹,“秋辞果然有几分能力。短短一日便已经处理好了所有事情。” 令明卿却没多大感受,要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他这秋林山庄庄主的位置干脆也不用做了。 第三场比试仍然热闹非凡。 只是,令明卿经过昨日一事,今天除了往东方家家主东方进的位置看了一眼后,窝在椅子上再没有动过。 言煜今日也一反常态,平日里都会和令明卿言语几句,虽然令明卿经常不回复,但两人也偶尔会有互动。 今日自从来了之后,他的目光便一直注视着场下。 场下,唐家和东方家都派出了新的子弟参加比赛。 而且这次两人的比试都比较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大的偏差,言煜看着看着就想收回目光。 可是,一想到旁边坐着的人,言煜就不想回过头了。 这女人,简直了,他都快被气死了。 身后站着的子白看出了言煜的不对劲,于是凑上前问道,“公子,需要喝茶吗?” 言煜这才有机会转过身来。 一回头,就看到旁边的人好像已经窝在椅子里睡着了。 长长的眼睑垂下来,脸虽然还是中年男子其貌不扬的那张脸,只是言煜可以想象到,那双眼睛睁开后,肯定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淡薄。 好像任何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一般。 他回过头,对子白道,“清茶就好。” 于是子白下了阁楼去准备茶了。 而言煜的目光虽然从令明卿那里转回来了,但是却没再看向场下。 今天的比试格外顺畅,最终是以唐家取胜。 唐家作为五大家族中势力排名第二的家族,确实是有这个实力的。 一场比赛打了三天,场下众人终于把为唐家担忧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场下侍从正式宣布,“唐家对战东方家,唐家胜。” 接下来便是剩下两个家族的比拼了。 由于两两对应,所以此次倒是不再需要抽签。 场下,马上要开始比拼的沐家家主沐玮鹤和程家家主程乾纷纷对视一眼。 下一秒,两人又同时笑着寒暄。 周围人群早已见怪不怪,不管怎么比,表面上的客气还是有的。 沐家和程家正式开始比试之前,令明卿好像是觉得睡得不够踏实,于是稍微动了动身子。 没想到一动就醒了。 她望向场下,问白琴,“已经比完了?” 声音听着低沉且沙哑。 言煜不由得微微瞥了一眼她。 发现她虽然醒了,但坐着的姿势依旧没有变化。 白琴回复道,“令主,唐家和东方家的比试已经完了,现在是沐家和程家的第一次比试。” 令明卿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时,白止过来,拿了杯清茶递给令明卿,“阿卿,稍微喝点,润润喉咙。” 令明卿接过来,稍微抿了一小口。 场下,沐家和程家的第一场比拼正式开始。 内场里,知晓消息的众人纷纷低语,“听说程家这次是程大公子出场。” “啊?程公子今年还上吗?” “程家这两年发展的势头很不错,但程家主……” 说到这里,那人没再说下去。 但是大家却纷纷笑出了声。 江湖众人,谁不知道程家家主有位夫人,虽然生的极美,可是程家家主程乾却十分惧内。 第13章 可能大刀比较符合我的气场 而且程家家主程乾又十分宠爱那位夫人,所以成为家主的数十年,府内没有一位侧室,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是十分难得的。 程家大公子程杰是那位夫人的长子,所以也深得程乾的喜爱。 上一次秋林宴上,程杰凭借高超的剑术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所以这几年俨然已成为程家的接班人在培养。 众人笑道,“今年程家对沐家,想必也是程家获胜的几率更大一些。” 有人附和地点点头,并深以为然。 程家作为上次秋林宴五大家族中的第三世家,而沐家则是五大家族的末流。 其实并不难预测两家的比试结果。 阁楼上,子白拿着清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止站在令明卿的身后,正在说着什么,而令明卿偶尔会点头示意。 反倒是公子一人,此时“孤独寂寞冷”地坐在一旁,与旁边的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子白默默上前,把茶递给言煜,没再敢说什么。 他用人头发誓,此时若是敢再多说一句,自家公子一定会亲自灭了他的。 场下的比试已正式开始。 程杰礼貌式地向对方点了点头,道,“程家程杰。” 沐家此次派出来的也是培养了多年的沐家旁系子弟,近几年在沐家的地位也是有些地位。 此次若是能够在秋林宴上赢了的话,那么在沐家的地位也势必会水涨船高。 沐家那位公子也道,“沐家沐郅。” 程杰略带欣赏地看了看此次比赛的对手,虽然眼中不乏欣赏,但是在正式比赛前,他还是缓缓道,“此次比试,我可以让你三招,如果你能在这三招之内打败我的话,那么就算你赢。” 场下众人欢呼,纷纷表示果然是程公子。 沐郅却紧了紧手中的剑,程杰的话对他再或者对沐家都是一种侮辱,所以一旦答应,即便赢了这场比试,那么将来的沐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会大打折扣。 沐郅看着程杰,道,“不需要。秋林宴的比赛不需要让,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沐郅不是输不起。” 程杰听到这话,却只淡淡道,“说了会让你三招,那么就会让你三招,如果三招之内你无法取胜,那么以后也就没有赢得可能性了。” 沐郅眼里闪过一丝愤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生来就比其他人高一等? 程杰作为程家的继承人,家世背景好的没话说,父母宠爱,自身武艺高超,又受众人景仰。 他生来就站在了很多人的终点之上,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飞快地发动攻击。 沐家最厉害的是剑,所以对于剑法的研究也是颇为深刻。 而沐家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站稳脚跟,并且成功跻身五大家族之一,他们自创的剑法也是功不可没。 这次秋林宴,沐家自然也是把自己最擅长的剑法作为重点来比拼。 所谓世间武功,唯快不破。 所以沐郅此时把自身的协调激发到了极致。 内场里有人惊呼出声,沐郅在江湖上的走动比较多,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正式出招。 没想到,他的剑法会如此成熟。 沐郅手中的长剑直逼眼前。 此时,程杰的眼中也划过一丝赞叹。 不得不说,沐郅的剑法确实不错,至少在他看来,沐家这一辈年轻的子辈中,沐郅的剑法也算靠前的。 说到剑法,沐家还有个人,她的剑法也算一流水平,只是…… 思绪不禁扯远了。 视线拉回眼前,沐郅的出剑速度确实不错,但是那只是在沐家而言。 总之若是想要与程杰决一死战,恐怕还得再潜心修炼一两年。 沐郅甚至没看到前面那人是如何躲开的,总之再次看到他身影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不远处拍拍衣襟上的尘埃了。 程杰说会让他三招,第一招他果然没出手。 阁楼上方,四位评判者的目光也集中在了程杰的身上。 白止感慨道,“程杰确实是个好苗子,难怪程家家主程乾会如此信任他。” 他侧过身,看向令明卿,问道,“阿卿,你觉得程杰这人怎么样?” 令明卿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有人唤她,才慢吞吞地回过神来,回答道,“挺不错的。” 身后的子白听到这话,忽然想起子墨背地里吐槽说,公子敷衍人的技术真是越发高超了。 现在看来,这里还有个人敷衍人的技术和自家公子不相上下啊。 前面坐着的言煜不知道也想到了什么,忽然间一笑。 令明卿看向他,觉得他今日格外的奇怪。 来时见他虽然仍然在笑,只是感觉他神情怪怪的。 现在却是越发奇怪了,好像是突然间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脸上的笑容怎么止都止不住。 令明卿只觉得,大概学医的人都比较奇怪吧。 却没想到言煜其实是在笑她的那句话。 身为同类型的人,他实在太清楚令明卿那一瞬间的内心想法了。 大概就是实在不想回复,只是问的那人稍微比较重要,所以问的问题又不能不回复,故而只能意思意思地评价一句。 他们这些人啊,连敷衍都不愿意掩饰。 白止却是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只要阿卿可以回复他,不管她回复了一个字还是两个字,他刚刚所问的那个问题就没有白问。 正当阁楼上方的人各有想法时,内场里,沐郅也开始了第二次攻击。 这次他很聪明,没有再用第一次的莽撞打发,而是开始用了策略。 他手中的长剑如同游蛇一般,灵活的很,但是灵活又不失力度。 若是他遇到的是一般人,估计这招有用,但他遇到的偏偏是程杰。 实不相瞒,在程杰这里,这些技术用起来便和玩儿一般。 沐郅的第二次攻击又被程杰灵活地躲开。 这下,饶是他也无法继续冷静了,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烧一般。 所以沐郅的第三招完全用了死命打法的攻击方式,他已经顾不得这招到底能不能打到程杰了,只是一味的向前冲。 对面的程杰看到这种打法,微微挑了挑眉,这就不行了? 怎么老觉得其中有诈呢? 所以程杰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虽没出手,但躲得快,所以沐郅心中越发的急躁。 阁楼上方,令明卿依旧窝在椅子里,虽然没再睡觉,只是神情依旧很懒散。 她微微偏了偏头,正想问白琴什么。 下一刻,白琴的声音已经回想在耳边。 “令主您放心,这是程家和沐家的第一场比试,看场下的情形,等那三招完了之后,程杰应该会马上发动进攻,而沐郅因为由于之前的进攻,所以会在以后的比试中体力不济,所以只要程杰一出手,这比试基本就完了。” 说到这里,又看了看令明卿的神情,低声道,“沐郅最多还可以坚持一刻钟。” 令明卿回过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后的子白默默想着,原来这才是令明卿身边的人。 只稍微一个动作,就知道她家主子要表达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他和子墨,也许大概可能还没做到白琴的这个程度? 子白默默地决定,以后要向白琴看齐。 场下,果然如白琴所说的一般,在第三次沐郅的攻击又一次被躲过之后,程杰淡定地拍了拍袖子上本就不存在的尘埃。 他看向沐郅,有些可惜地道,“其实你对于剑法是有天赋的,我让给你的那三招,你没有好好把握,自然不会真正的攻击到我。” 他又微微笑了一下,缓缓道,“只是,你现在没有机会了,因为马上轮到我出手了。” 程家的武功都比较杂乱,好像对于哪一门兵器的运用都很熟练,但是所谓学得多了,自然也就不会每一项都精通。 程杰是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于是他用少家主的身份发布通告,“凡程家人,所以兵器必须全部学习,但必须要熟练并且精通其中的一项。” 而程家所精通的兵器也是让人难以想象,他最擅长的竟然是一把大刀。 所以,当程家拿出那把刀之后,场下的众人都笑崩了。 谁能想到,一个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公子,最擅长的武器竟然是一把大刀? 阁楼上方,白琴很庆幸刚刚没喝茶,不然的话一口喷在令主的椅子背上,好了,不等令主亲自动手,她就可以当场自杀了。 程杰对着对面的沐郅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可能大刀比较符合我的气场。” 沐郅看到那个刀出来的一瞬间,心中已经彻底绝望了,谁也没告诉他,程杰的兵器竟然是一把大刀? 这还怎么打? 直接跪地求饶吗还是再试图反抗反抗? 不得不说,白琴实在是看清了场下两人的真实水平。 沐郅真的从内心就怂了。 他还年轻,不想英年早逝啊。 程杰小小的身板,没想到挥舞起大刀来却是丝毫不费力。 更甚至,有些虎虎生威的感觉。 这场比赛赢得丝毫没有费力。 沐郅的剑被程杰的大刀震在了地上,而人也飞出了好远。 这场比赛,场下众人看的很满意,阁楼上方的令明卿也很满意,觉得这真是最快的一场比赛了。 当然,除了沐家家主。 第14章 原来是你? 此时,沐家家主沐玮鹤真想吐出一口老血。 侍从宣布,“程家对战沐家,第一场比赛,程家胜。” 程家家主程乾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程杰一直是他最看好的家主人选,若是此次秋林宴上再可以取得胜利的话,那么程家以后在江湖上的地位会更进一步。 当然,程杰赢了比赛,作为父亲,程乾也是颇为欣慰。 没有什么能比自家儿子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更让父亲开心得了。 更何况,这还是在秋林宴上。 旁边的众人倒是都颇为冷淡,尤其是唐家家主和东方家家主。 这两人现在都自顾不暇,倒是没多大心情管别人的事。 当然也有人向程家家主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这人就是炎家的家主炎舒。 炎家在前面几轮的比赛中都是不出场的。 所以此时也是颇为清闲地看着几大家族争雄。 另外,炎家和程家也是多年世家好友,所以炎家家主炎舒的做法也在常理之中。 阁楼上方,令明卿先行离开了。 白止紧随其后。 等其他三人都走掉之后,子白看着自家公子,不知他有何吩咐。 言煜看着场下众人,缓缓道,“问问启溟,看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子白俯身,应承道,“是,公子。” 可能由于近日比赛结束的较早,令明卿的心情颇好了一些。 一路上,白止说什么,也会谈几句。 白止笑道,“阿卿,你觉得程家怎么样?” 令明卿好奇地看向他,终于问了一个大家都很很好奇的问题,“你和程家关系很好?还是和程杰认识?” 白止轻笑,回复道,“确实认识。他前段时间来找我做生意,所以有过交流,感觉人还不错。” 令明卿淡淡点头,也笑道,“怪不得呢。” 阁楼上方,言煜看着令明卿和白止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神情有些怅然。 身后的子白秉承着“公子不吩咐我绝对不问不说不动”的原则,默默站在身后。 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依旧冷淡但是又带着几分好奇的声音。 “子白,你说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子白微微低头,觉得这真是一个死亡问题。 于是,再三思考后,终于回答道,“我觉得她很聪明,眼底深处带着丝戾气,只是被刻意的隐瞒了,所以给人的感觉很淡漠薄凉,好像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当然,也包括感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上次唐彻和东方奇的事情有那么大的反应,好像极为不可思议一样。” 子白说完后,头隐约更低了几分。 公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令明卿那样的女人,虽然他确实承认她的优秀以及聪明,但是言家主母的身份,她还估计胜任不了。 再或者来说,以她的为人,怕是也不屑吧。 他和子墨都看得出言煜对令明卿的不正常。 平时,若是以公子的性格,对令明卿的态度应该和秋汝画一般,或者直接连敷衍都不屑给。 而自从认识了令明卿以后,公子就想在她身上挖出更多的宝藏,甚至在意程度绝无仅有。 从他来到公子身边,一直陪他去了医药谷,再到经历了更多的事情,公子对人一直都是不在意为多,顶多会对人轻笑几声。 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公子对令明卿的在意确实超出了一般人的程度。 看她遭受寒毒的疼痛,所以亲自给她送去了医药谷自制的药,这药一共才炼出了三颗,就给她送去了一颗。 看她因为唐彻和东方奇的事情眉头紧锁,所以自告奋勇地去追着她,还亲自给唐彻看伤情。 这些事难道仅仅是因为对她的好奇吗? 听到这话,言煜看向远方的天际,今日天空格外得蓝,内场里的众人渐渐散去,只有秋林山庄的侍从在打扫场地。 他突然觉得心中烦躁的厉害,这股情绪来的太过于莫名其妙。 或者说有迹可循,只是他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言家的主母应该是从相应的世家中选出一位能够掌控言家内院争斗的女子。 而绝不是令明卿这样的女子。 子白的意思他何尝不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自己真实的心意却是控制不了。 令明卿回到客房后,与白止一同吃了午饭,又聊了会儿。 白止见她神情倦怠,问道,“阿卿,这几日,身体可还好些?” 令明卿无奈道,“好多了好多了。” 只是这话并未打发了白止。 白止正色起来,说道,“阿卿,你别骗我,不舒服就是不舒服,说出来又不会怎么样,我已经派人去东海了,看能不能帮到那边的忙。” 令明卿看向白止,问道,“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白止不自主的摸了摸鼻尖,“就……前不久,担心那边的人手不够,就从这边调了些过去。” 令明卿垂着眼,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知名的疲倦,“把你的那波人撤回来,以后没有我的指示都不许去了。” 白止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阿卿……” 令明卿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好,只是东海那块地方太过于邪气,几年前开始,我们在那里面砸进去多少人力物力,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待会儿会给白琴吩咐,让她给那边的罗玉递个消息,把你调过去的人全部撤回来,而且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此时,她看向白止的目光已经有些深,眼眸中好像突然多了层雾气,白止想要窥探里面的真实情绪,却被那层雾气挡在了外面。 他只能罢了罢手,无奈地笑道,“阿卿,我知道了,你先别生气。你放心,肯定没有下次了。” 白止走后,令明卿才渐渐回过神来,之前体内被压抑的那股气流此时又活跃在身体之内,每到一处,身体便扎心似的疼痛。 好半晌,她才慢慢站起来向床边靠近。 一直到晚上都没再出客房的门。 经过上次的教训,白琴依旧端着饭菜站在门口等候,只是在等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那天,令明卿一直没出房门。夜间时分,令明卿才堪堪入睡,那股疼痛过后是无尽的空虚。 深夜,月凉如水。 客房上方,忽然悄无声息地掠过一道黑衣身影。 那道身影行走的速度极快,而且几乎没有多少声音。 房内,令明卿感觉到房顶有人,只是此时她过于虚弱,一时竟爬不起来查看情况。 于是,只能接着躺着。 倒不是怕那人有什么企图,她可以凭借敏锐的听力判断出她是个女子,只是心中好奇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接着,窗子忽然开了一小个细缝。 月光趁机而入,在桌下留下一小丝光亮。 那人顺着缝隙看了眼房内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后,又顺势把窗子的缝隙开得更大了一点。 进入房内后,首先靠近床边查看情况。 那女人脸上带着个黑色的面具,一双眼睛清且亮。 发觉床上睡着的是个女人后,立刻想要抽身出去。 只是既然来了,令明卿怎么会那么容易让她走? “阁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那女子一惊,速度更快几分。 只是,令明卿的声音又从后方传来,“此刻你若是出去,便是尸骨无存。” 那女子又惊又怒,此刻终于回过头来看向令明卿。 床边,令明卿已经醒来,她靠在床头,衣服有些杂乱,头发也批下来,只是她这副样子在夜色中更显得魅惑。 两人纷纷一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 “原来是你?” 那女子笑着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极为清秀艳丽的容颜。 这女子赫然是那日回客房途中遇到的那个女子。 令明卿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沐琉失笑,笑容中有些愤恨和无奈,“路痴,走错房间了。” 这下饶是令明卿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看样子应该是来刺杀人的,结果没想到她路痴,所以找错客房了。 沐琉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了,她坐在椅子上,还顺势给自己倒了杯茶来喝,道,“反正也走错了,你随便处置吧。” 令明卿看向她,饶有兴趣地问,“我为什么要处置你?” 沐琉问道,“难道你不打算把我交给沐玮鹤?” 令明卿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交给沐玮鹤?” 沐琉回答道,“因为我是沐家人啊,难道你不应该把我交给他,然后再添油加醋地说几句,最后把我定罪?” 令明卿笑着摇了摇头,“你放心,我对你们家的事情没兴趣。只是,你打扰到了我休息,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此时,沐琉已经彻底呆了。 她实在没想到有人会不在意刺杀这件事,而反过来问她打扰到了她睡觉这笔账该怎么算?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十分谨慎地问,“那你想怎么办?” 令明卿此时已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慢吞吞地道,“算了,你走吧。” 沐琉又试探性地问道,“真的放我走?” 令明卿眯了眯眼,反问道,“怎么,现在不走,难道还等着我给你指一下沐玮鹤住的客房?” 第15章 沐郎,你为什么不来见见我? 沐琉思虑甚久,终于抬起头,看向令明卿,说道,“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令明卿笑着扶额,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 她想了想,问道,“你找沐玮鹤干什么?” 沐琉的目光像看个傻子一般,“当然是暗杀他啊,不然这么晚了我跑去他房间做什么?” 令明卿想了想,终于淡淡地道,“如果那日我没有听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父亲?” 沐琉眼中满是不在意,“是父亲又怎样?” 令明卿靠在床头,此时疼痛已经过去,只是身体依旧虚弱,所以她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你要杀他,是因为你母亲?” 沐琉此时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神情有些黯然。 令明卿却也没想安慰她,只是继续道,“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故事,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沐琉听到这话,却是摇头,“沐家能够作为五大家族之一,虽说只是末流,但实力也很强大,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令明卿听出她话语间的提示和反对,这事若是放在平时,她还真不想管,可是这个女子却莫名地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微微抬了抬精致的下颚,问道,“你来秋林山庄之前,难道没有打听过来参加秋林宴的大致人员吗?” 沐琉看向靠在床头的那个女子,问道,“那你是哪家的小姐?” 令明卿回她,“我是有间客栈的人。”片刻后,又问,“所以,现在有兴趣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沐琉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缓缓开口道,“大概就是一个很老套的爱情故事,世家子弟外出游历,碰到了一个山间女子,女子生的极美,但是常年在山间劳作,遇到世家子弟的公子哥时,一见倾心,再见便万劫不复。” “也许是公子哥贪图美貌,所以在那个小村庄住了段时间,女子去山间劳作时,公子哥便在一旁为她吹笛,晚间时分,女子做好了饭,公子哥便为她舞剑。” 说到这里,沐琉很明显地轻“哼”了一声,道,“那些公子哥不都这样骗人的吗?” 令明卿此时已经大致可以猜到后续的事。 但是,没想到沐琉却又开口道,“但是海市蜃楼终有一天会破灭,公子哥自然不能陪那女子在山间待一辈子,他是出来游历的,游历完自然是要回家族去的,只是,公子哥走后不久,那女子却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沐琉脸上带着丝嘲讽的笑意,“你都猜到了对不对,她怀的那个孩子就是我。她一个人在村里饱受争议,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逃了出来,可是四海之大,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终于想到,公子哥曾经给她说过他是运城沐家人,于是她一路风尘仆仆,受尽委屈的到了运城,却听闻城里人说,沐家最小的那位公子要娶何家的小姐了。” 她看向令明卿,问道,“你说她傻不傻,非要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如果可以,我真愿她不要去找他。” “成亲前的那日晚上,她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只是那时他却早已不是那个在山间为她吹笛的少年了,他是沐家最小的公子—沐玮鹤。” “你说搞笑不搞笑,她竟然听到他对自己说,‘拿着这些钱感觉离开运城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心如死灰,如果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那么她该去哪里?” “不期然间,她忽然说,‘我怀孕了’,他惊恐万分,明天他就要娶何家小姐过门了,此时却忽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晴天霹雳大约就是如此。” “但是一方面,他又在纠结,大哥沐玮鸴虽已娶妻,但是还没有孩子,如果此时她肚子里是个男孩,那么这将是沐家的第一位长孙。” “考虑及此,他把她安置在了城东的一个院子里,对她说,‘阿然,你放心,我娶那个何家的小姐不过是家族联姻,我真正爱的还是你,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正式娶你进门。’”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笑出了声,“很傻,对不对?” 令明卿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没想到她又自顾自的出了声,“她真的信了,她觉得年少的感情不止她一个人放不下,他心中还是有她的,所以她安心住在了那个小院子里,每天最期望的就是他带着小玩意来看她。” “当然,那场浩大的婚礼到底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他的权宜之计,等孩子出生,那么他就会回来了。” “每月,他总会带些新鲜玩意儿来看她,顺便问问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每当这时,她就会笑着说,‘好着呢,偶尔还会动呢’,然后他救趴在她的肚子上,感受里面的动静。” “那十个月是她最美好的时光,她的一生除了豆蔻年间,便只有那十个月是安慰且欣喜的。” “终归是好景不长,到了她生产那日,他站在门外祈祷上天,‘一定要是个儿子,一定要是个儿子’,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那一胎其实是难产,她在里面哭声震天,忽然间听到产婆说,外面那个公子都快急疯了,遇人就问,‘里面怎么样了?你可一定要平安啊。’” “她以为是他希望自己平安,于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一狠,于是房内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她当时看着那个孩子想,‘终于出来了,你可折磨死为娘了。’” “她原以为,孩子出生后,迎接她的会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却没想到,房门外的他听到生的是女孩儿后,摔袖就离开了。”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间,他夫人何夕找上了门,她仓皇地看向院内那个身着锦绣,头挽云边鬓的女子,此时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夕先开了头,‘原来他藏在府外的人,就是你?’她上前,仓皇地喊,‘姐姐,沐郎只是担心……’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掌了嘴,被府上带来的嬷嬷打的七荤八素间,她又听到那位正牌夫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这声姐姐,也是你能喊的?我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而你又算什么?不过是他外面随便采的一朵野花罢了,也配喊我姐姐?’”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明明他说不是这样的,他说他只爱她一个,娶何家的小姐只是被逼无奈,等孩子生完之后就正式娶她进门的。” “此时何夕又冷笑道,‘你是真以为他会在意你肚子里的那个孽障吗?难道你不知道他只在意你怀的是不是沐家的长孙吗?现如今他知道了你肚子里的怀的是女孩,还怎么愿意娶你入门?’” “她虽出生于山间,但并不傻,此时根据何夕所说的一切,已经断断续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吗?以血淋淋的事实作为真相……她终于承受不住事实的悲痛,突然间呕出一口暗血,人也昏迷了过去。” “何夕走后,她被人抬到了床上,再一次醒来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听不到声音了,而且意识也有些混乱,更重要的是腹部绞痛,原来何夕在临走之前,竟然给她灌了一碗不孕的药。那一刻,她终于心如死灰。” 沐琉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了,“其实她作为一个母亲,还是挺尽责的。虽然大多数时间内意识都是混乱的,会胡言乱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还是会用梳子给我梳头发,挽好看的发髻,会告诉我,她年轻时挽这个发髻最好看了,也会给我买旁边张大娘做的桂花饼。” 她看着令明卿,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让它流下来,“你一定没吃过桂花饼吧,就是那种外酥里嫩,一咬满口留香的桂花饼,我娘以前经常给我买,她还会告诉我说,女孩子一定要为自己而活,偶尔也会给我讲她的故事。” “其实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巷子里别的孩子,虽然很小的时候看到她会很害怕,但是大些了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她,喜欢她给我梳头发,给我挽发髻,给我买桂花饼。” “她后来已经渐渐不大爱讲以前的事了,所以我也很久都没听到她说了,那日来找他时,其实不是为药费来的,那时她已在弥留之际,给我说了好多,说的最多的一句还是‘沐郎,你为什么不来见见我?’” “为了满足她的心愿,所以这是我第二次前来找他,当然也会是倒数第二次。” 令明卿没问,为什么是第二次来找他,为什么又会是倒数第二次? 只是心中忽然觉得闷得慌。 沐琉却已收拾好了情绪,看向她,笑语盈盈地问,“怎么样,现在还想帮助我吗?” 她也回问道,“那么,你想怎么做?” 沐琉回答,“我想让他永远离开这个世间。” 令明卿靠在床边,笑得冷静又疯狂。 “为什么不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呢?比如妻离子散,再比如,如果沐家的家主换成你?” 第16章 她今夜到底闯入了哪位大佬的客房啊? 沐琉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令明卿笑着想,好像真是好多年都没管过闲事了,所以想帮帮人反倒被质疑了。 她淡淡开口道,“也许是因为这个故事比较吸引人,帮你就作为听故事的报酬吧。” 沐琉楞在了原地。 这算是天上掉馅饼吗? 还是说她有所图谋呢,只是就算她有所图谋,那是为了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有,甚至她身上还有一堆烂摊子。 但如果真有人愿意这样帮她,但是要付出代价,那么她也是愿意的吧。 好像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了。 沐琉回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令明卿微微笑了一下,说,“这个你不用管,当然若是想参与进来,可以来找白琴。” 沐琉愣住,“白琴是谁?” 令明卿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门外守着的白琴摸了摸鼻尖。 其实沐琉刚进令明卿的房门,白琴就知晓了。 只是令主并没有任何示意,所以她只能等在门外。 白琴进去,对令明卿恭敬地行了个礼,道,“令主。” 令明卿淡淡点头,然后对着白琴道,“这是沐琉。” 白琴这才看向沐琉,喊了声,“沐小姐。” 令明卿想了想,对着白琴道,“如果她有事找你,你尽量帮扶。” 白琴道,“是,令主。” 令明卿又问道,“你对沐家了解多少?” 白琴俯身道,“基本掌握。” 这话倒让沐琉万分讶异,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且不说沐家作为五大家族之一,便是普通的江湖势力,若想说基本掌握恐怕也是很艰难。 一般这种已经属于江湖机密了,她怎么敢说基本掌握呢? 令明卿听到这话,却是很平静,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思虑片刻,又问道,“若是扳倒沐家,可能性为多少?” 白琴想了想,心中估算各种可能性,最终道,“如果我来的话大约是70%,但如果咱客栈出手的话,那便没有可能性这一说了。” 令明卿知晓了她的意思,淡淡道,“多年没出手了,这次你们三个便试试水吧。” 白琴点头称“是”,心中却在想这事要是让白画和白书知道的话,可就真是好玩多了。 令明卿淡淡警示,“别玩太过,适可而止就好。” 白琴道,“是。” 从令明卿房内出来时,沐琉还感觉自己像在云里雾里,谁能告诉她,她今夜到底闯入了哪位大佬的客房啊? 反观白琴的表情,可就是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如果细看的话,这面不改色的表情下还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白琴安抚道,“沐小姐不用担心,令主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没有失败的概率。” 沐琉默默提醒,“好像是你说的不可能失败。” 白琴一笑,道,“总之你放心,令主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说了,这桩闲事我家令主既然管了,那便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沐琉依旧有点怀疑,问道,“真的……可以成功吗?” 白琴淡淡微笑,道,“沐小姐,从明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瞧好了。” 声音平静而狂妄。 沐琉忽然想起,好像不久前,客房内的那个女子也说过一句这样的话。 这样想想,忽然觉得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侍从。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令明卿正在喝粥。 白止进来,兴冲冲地道,“阿卿,发生了一件大事。” 令明卿抬眼看他,问道,“怎么了?” 白止描述道,“沐家家主沐玮鹤今天一大早就传来消息,说是此次前来参加秋林宴的沐家子弟一夜间功力都散尽了。” 白止笑道,“你说这事奇不奇怪啊?” 令明卿放下手中的勺子,淡淡道,“奇怪。” 这话一出,房内的几人都听出了令明卿话语中的淡定和敷衍。 白止无奈笑道,“阿卿……”、 令明卿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白止道,“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敷衍我啊?” 令明卿反问道,“有吗?” 白止控诉她,“当然有啊。” 听到这话,房内其他人倒是没多大反应,她们早就习惯了令明卿和白止的相处模式,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倒是沐琉,不自主地咳嗽了几声,顿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就连白止也看向沐琉,然后回过头问令明卿,“阿卿,这是从客栈新调过来的童子?” 此时的沐琉身着男装,因为白琴说男子有时会更好办事,所以她就换了白琴拿给她的衣服。 没想到却听到白止这样说。 沐琉打死也不会想到,江湖上被誉为“四大公子”之一的白止公子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擦了擦嘴,故作淡定地又拿起了勺子。 令明卿道,“一个朋友。” 白止道,“哦?怪不得呢。” 说完,对着沐琉和颜悦色地道,“我是白止,阿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哦。” 沐琉低头喝粥,觉得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足以让她拿出去吹嘘一辈子了。 此时,沐玮鹤的客房。 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童子,对着沐玮鹤行了个礼,道,“禀家主,沐家的所有子弟都一致说自己在睡前还好好的,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如同正常人一般,只是功力尽失了。” 沐玮鹤震怒,“怎么会这样?所有世家的子弟都好好的,为何偏偏我沐家的子弟会这样?给我查,把近几年沐家得罪过的人全部查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出来是谁干的?” 那童子心下一凛,知晓沐玮鹤是真的动了气,于是一边安抚,一边应承道,“我立马去查。” 虽说沐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但是秋林宴并不会因此而暂停,而且有了上次唐彻和东方奇的事后,秋辞决定不管哪个世家发生了任何事,秋林宴都不会因此而停步。 所以,可以说沐家此次正是撞在了枪口上。 沐玮鹤向秋辞申请沐家的比赛暂缓时,秋辞的回复是,“对于贵家族发生的事情,我深表同情,但是——” “秋林宴并不会因此而暂缓。” 沐玮鹤收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气的没缓过来。 沐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泪眼婆娑地道,“爹,这次是真的有人要害咱们沐家吗?” 沐玮鹤虽然气急攻心,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好半天才缓缓道,“阿挽乖,不会的啊,咱们可是五大家族之一,谁敢害咱们沐家?等爹爹把坏人揪出来,再狠狠地惩治他。” 沐挽点点头,道,“爹爹,我知道了。”她脑中忽然想起什么,又突然问道,“爹爹,沐琉她……” 沐玮鹤按着太阳穴,感觉脑中突突直跳。 半晌才反应过来沐挽说的是谁。 他不在意似的挥了挥手,“她啊,我那天打发走了。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来找过我。” 沐挽怀疑似的问道,“爹爹,你觉得会不会是沐琉在背后搞鬼啊?” 沐玮鹤惊讶地道,“怎么可能是她?她有什么本事可以让我沐家所有子弟全都内力尽失?” 沐挽回过神来,笑道,“也是,我多虑了。” 沐琉包括她娘亲的能力以及实力,他们几个最清楚不过,不过是走投无路前来要钱的,怎么会有这般能力? 沐玮鹤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对着门外的一个小童子道,“以沐家家主的名义,去请东方家主东方进过来一趟。” 不管沐家发生的事情,秋林宴还是按时开宴了。 沐玮鹤带着一脸的疲倦和内心深处的怒气来到了内场。 此时,大家也全都就位。 程家家主程乾也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沐玮鹤皮笑肉不笑地回复了两句,然后便专注于看内场里的比赛。 阁楼上方,令明卿带着白琴和沐琉来到了位子上。 三人都是一袭男子装扮,只是看的出来,三人的兴趣都不错。 言煜淡淡看了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他身后的子白则是对这些事情完全没兴趣。 于是,在众人的期待中,侍从高声宣布,“程家对战沐家,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 程家此次上场的依旧是程大公子程杰,而沐家此次派出来的人则是个生面孔,江湖中谁都不知晓这人是什么来头? 内场里,众人纷纷耳语。 “沐家这次派出的人好像没见过啊?” 有人淡淡道,“怕不是沐家人吧?” 这话又引发了新一波的讨论。 有对沐家了解的人跳出来说,“之前确实没在沐家见过这人。” 也有人说,“沐家此次能比赛的子弟全都丧失了内力,沐家主也有可能是在旁系里挑出来的呢。” 又有人扼腕叹息道,“不管怎么说,沐家这次赢比赛的概率都不是很大啊。” 阁楼上方,令明卿看着沐家新派出来的那个人,莫名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她回过头,看向白琴,问道,“沐家新派出来的那个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白琴仔细看了看,才趴在令明卿耳边道,“令主,这人的身形以及整体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像之前的一个人。” 第17章 那就把那堵墙给我封死了 令明卿淡淡收回目光,眼底一片寒凉。 又是东方家…… 言煜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旁边那人的不对劲,只是硬是忍着没回头。 令明卿闲闲地看了一眼擂台上的两人,没说什么。 场下,程杰依旧是先报了自己的名字,“程家程杰。” 与他对战的那人微微低头,半晌才道,“沐家……沐玄。” 内场里有人思索,终于道,“我敢确定沐家没有叫沐玄的人。” 只是这声音太小,被埋没在了一片叫好中。 阁楼上方,沐琉看着擂台上的情况,她听力极佳,自然听到了沐玄说的话。 作为沐家人,虽然对沐家了解不深,但对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子弟还是有所了解。 可是,这众多子弟中,好像没有听过叫沐玄的。 她探头,看了看令明卿的神色,发现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旁边的白琴神情也是颇为严肃。 沐琉默默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如果实在没办法扳倒沐玮鹤……也不怎么影响的。 令明卿想要帮她,只这份心意她就领了。 场上的程杰听到沐玄的话时,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神。 以他对沐家的了解,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个人,难道是旁系的子弟? 场上风云变幻,他到底没时间细想。 而且这次比拼,程杰也是拿出了十足的耐心和对这场比赛慎重的态度。 程杰首先发动了攻击,他这次并未拿出那把大刀,赤手空拳上阵。 在程杰动的那一瞬间,沐玄也突然动了,只是他也没有持剑。 两人在半空相遇,程杰用尽全力挥出一掌。 沐玄的反应速度也很快,虽然堪堪躲过一掌,但还是感受到了那一掌所蕴含的力量。 看到沐玄的身手后,程杰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这次大概要碰到对手了。 虽然第一掌落空了,但场下众人却很兴奋。 “程公子用了烈心掌啊。” “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程公子用烈心掌,当真是死而无憾啊。” 沐玄看到程杰的神情后,脸色沉了沉。 若论功法和内力,那他远不及程杰。 眼看着程杰的第二轮攻势又过来了,沐玄咬了咬牙,硬生生承受了那一掌。 顿时,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一口鲜血涌上喉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沐玄整个人如同散架了一般,堪堪站了起来。 场下众人瞬间惊呼出声,纷纷感叹程家公子的功力又进了一步。 阁楼上方,令明卿心中毫无波动。 不管沐玄怎样受重伤,这场比试从一开始程杰就输了。 程杰站定,看向沐玄,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没想到也如此不堪一击。 沐玄冲他笑笑,笑容间带着些微不在意。 “程公子好掌法啊。” 程杰淡淡回他,“还好。” 沐玄忽然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缓缓道,“那接下来就由我出场吧。” 这声音一瞬间变得沙哑且杂乱。 好像不是他原本的声音。 程杰微微挑眉,不知道沐玄到底要干什么? 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凄厉且杂乱无章的声音,似是女子凄惨的笑声,又似是小孩子稚嫩的哭声。 程杰感觉自己瞬间被定住了一般。 而这时,沐玄却忽然发动了攻击。 他出手的速度很快,身形矫健。 场下众人只看到程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而沐玄的剑也近在眼前。 “砰”地一声,程杰被剑气振出很远,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场下众人瞬间惊呼,不明白为什么沐玄如此逼近,程杰却不避不让。 阁楼上方,大多人都无动于衷。 令明卿和白琴是早已知道结果。 至于其他三人,则纯粹是因为这事与自身无关。 唯有沐琉一人,不知该怎么说,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一边惊叹沐玮鹤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号人,另一方面则纯粹是因为这场比赛本身,所以有些黯然。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没有信错人,她记得昨天晚上那个女子冷静又疯狂地说出那句话,“如果沐家的家主换成你?” 这句话很狂妄,但是她又莫名地选择了相信。 内场里,擂台上。 程杰此时依旧没有起来。 侍从宣布,“程家对战沐家,第二场,沐家胜。” 旁边的沐玮鹤突然笑了笑。 想整死沐家?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反观程家家主程乾却没有任何挫败感,快速的冲上了擂台,扶起程杰,问道,“怎么回事?伤在哪儿了?” 程杰摸了摸胸前的伤口,摇了摇头,“父亲,我没事。” 其实那一剑很重,他在倒地的那一瞬间都感觉自己的生命能量值在慢慢消散,那一刻,他脑中只想起了一个人。 程杰给程乾了一个眼神,然后缓缓道,“父亲,是我输了,这事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程乾倒是没多大感受,只安慰他道,“没事,输一场比赛无所谓。” 程乾扶着程杰出了内场。 在回客房的路上,程杰忽然晕倒在地。 另一边,令明卿冷着脸,白琴上前,道,“令主,这件事……” 沐琉站在一旁也没说话。 令明卿内心突然烦躁的厉害。 她揉了揉额角,问道,“东方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白琴道,“有眉目了,目前所知,他和您师父的来处是一样的。” 令明卿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里默默思索这件事情。 突然,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给东方家留颜面了。”想了一想,又道,“之前的东方奇应该就是此次比赛的沐玄。沐家家主这是狗急了想跳墙,既然这样——” “那就把那堵墙给我封死了。” 片刻后,又传来她又冷又硬的声音,“连同东方家一起,给我连根拔起。” 白琴低头应允,心想,这次沐家和东方家真是把令主惹生气了。 怕是,令主生气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后面站着的沐琉心中一惊,此时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等回过神来后,令明卿已经走远了。 只剩白琴还在一旁思索。 沐琉上前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在考虑要怎么处置东方奇或者说沐玄,往更远了说,要怎么给东方家和沐家一个大礼。” 沐琉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真为东方奇和他背后的家族担忧。 她抬头望望天,感觉天都要变了。 很快,旁边传来一道懊恼的声音,“完了,令主先走了。” 沐琉不以为然,“走就走了,令主又不是三岁小儿了。” 白琴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令主虽不是三岁小孩儿,但是——她不识路啊。” 沐琉还在好奇,旁边白琴的解释进一步传来,“令主找不到客房,就会很急躁,一急躁,就想打人。” 一听这话,白琴已经似风一样冲出去了。 沐琉反应过来后,紧随其后。 两人气喘吁吁赶到时,令明卿的身边已经躺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是血,看样子没少挨揍。 一刻钟前。 令明卿从阁楼上下来,走远了才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自己好像是个路痴。 她往后看了看,发现她身后有好几个岔路口,她已经忘了刚刚是从哪个路口出来了? 于是,一瞬间,心情极度急躁。 刚好遇到正好从沐玮鹤客房里出来的东方奇。 东方奇还沉浸在喜悦中,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中年男子。 他低头只顾着走,看到自己撞了人,反而理直气壮地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啊?” 令明卿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冷又邪。 “我是怎么走路的?” 东方奇道,“对啊,你这人简直脑子有……” 话还没说完,令明卿已经先动手了。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的手,只看到上一秒东方奇还在讲话,下一秒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而且整个人浑身都是血。 白琴和沐琉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东方奇躺在地上,已经疼到昏迷。 唯有令明卿站着,但眉间尽是急躁,眼神也又冷又苍凉。 白琴赶紧上前,一边对着令明卿道,“令主,没事了啊,我让沐琉先送你回房间,我来处理他。” 一边示意沐琉带令明卿先离开。 令明卿再没说什么,沐琉赶紧上前,带令明卿走远了。 此时,只剩下白琴和东方奇在此。 白琴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人,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只一把提起人,片刻后消失在了原地。 不远处,子白默默上前请示言煜,“公子……” 言煜的神情有些晦涩难懂,半晌后,才缓缓道,“走吧。” 只是心中却在想,这寒毒蔓延的速度……好像太快了点。 看着真让人心烦。 沐琉带令明卿回到客房后,就出去关上了门。 令明卿一头栽倒在床上,感觉头痛欲裂。 白琴将人带到了白书的房间。 白书开门时,看到她身后的血人,淡淡挑眉问道,“这是……?” 白琴淡淡道,“别看我,令主打的。” 白书立马放白琴进来。 白琴随意将人扔在了地上,道,“喊白画过来,顺便告诉她,她小可爱的饲料到了。” 第18章 这最后一滴酒,敬你我相识一场 白书看着地上的人,感叹道,“这人定是把令主惹怒了。” 白琴淡淡擦了擦手,道,“不管有没有惹怒令主,只要令主不开心了,那就是他的错。” 白书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能惹怒白琴。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白画的声音。 “白书刚刚传消息来,说有人敢动令主?不想活了是吧?” 又一道声音,沉着冷静,“小姐,你先别急。有白琴姑娘在,令主一定没事的。” 白书去开门,白画急匆匆地冲进来,问道,“敢惹令主的那个人呢?” 白琴淡淡指了指地上的人。 白画上去踢了两脚,看他没反应,道,“就这点能耐还敢惹令主?胆子肥了?” 白琴上前拉了拉她,缓缓道,“先别急,令主有任务。” 一听令明卿有吩咐,白画瞬间把嘴闭上了。 白琴先简单的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把令明卿吩咐的任务传达给了房内的几人。 白画笑道,“这种任务就交给我吧。我来试试他。” 夜深,人静。 令明卿房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声音极浅而低,但在房门外守着的沐琉却忽然惊醒。 她推开门,只见令明卿好似被噩梦缠住了,额头上尽是冷汗。 沐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从袖中拿出一帕丝巾,给令明卿擦了擦汗。 但本该沉睡的令明卿却忽然惊醒。 那一双眸子里有惊魂未定,也有平日里不见的脆弱。 但是只一瞬,令明卿就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情。 若不是手中递出去的丝帕,沐琉有一刻都怀疑令明卿出现的那一瞬间的脆弱和惊恐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了。 令明卿接过她手中的丝帕,轻轻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低低地道,“多谢。” 沐琉没问她刚刚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情况,只走去桌前,给她倒了杯茶。 令明卿看着她手中递过来的茶,眼中忽然多了丝魅惑,问道,“今夜,有酒吗?” 沐琉笑道,“你要喝,那便有。” 沐琉跑出去找酒了。 房内又剩令明卿一人,她微微仰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轻轻出声,唤道,“白棋。” 房内依旧安静如初,只是,片刻后她床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棋低哑地声音传来,“我在。” 令明卿看向她,忽然问道,“白棋,你当初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心中有一刻是轻松的吗?” 白棋思考良久。 房间内,依然寂静。 令明卿也不急,只慢慢等着她的回复。 白棋忽然道,“逃出来的那一刻是轻松的。” 令明卿缓缓道,“白棋,若是有一天你想离开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好吗?” 她低头,笑道,“这样起码我还可以抱抱你。” 白棋心中忽然有些酸涩,但是开口依旧是冷静的。 片刻后,她听到自己说,“好。” 沐琉带着酒回来后,就看到令明卿仰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起来分外孤独。 她故作轻松地道,“我带酒回来啦。” 然后,凭空扔给令明卿一瓶。 沐琉笑道,“时间仓促,没找到更好的。你先将就喝。” 令明卿不甚在意地打开酒的盖子,顿时,一阵劣质但是辛辣的酒香飘散在房内。 令明卿喝了一口,那股辛辣的味道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 沐琉也喝了一口,这薄酒过于粗劣,喝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等以后请你喝最好的酒。”说完,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笑道,“今晚的不够好。”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令明卿的眼中亮晶晶的,不知是水光还是雾气,比平时多了几分生动。 她微微笑笑,“不用,这酒就很好。” 沐琉有些发怔,觉得像令明卿这样的人,竟然不嫌弃这粗劣的薄酒。 令明卿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回复道,“有酒喝,就很不错了。” 沐琉将一口残酒慢慢咽下,忽然间,对面前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 她整个人都如同迷一样,身边围着好些人,有对她忠心耿耿的属下,也有白止这样的朋友,就连江湖传闻一向高高在上的言煜对她都不一样。 可是,她却完全不在意这些。 可是,她仅有的意识告诉她,不要问,不要问她到底是谁,也不问她眼底的寂寥。 她能遇到这样的朋友,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她倒出瓶中的最后一滴残酒,笑道,“这最后一滴酒,敬你我相识一场,终不悔。” 说完,上前抢过那个女子手中的半瓶薄酒。 也许是酒给了人勇气,她笑道,“你身子弱,今晚不能再喝了。” 令明卿看着她从自己手中抢走那瓶酒,也没生气,反倒笑道,“好。” 与此同时,白书的房间内,东方奇此时终于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忽然一盆凉水从天而降。 他冷的打了一个寒颤,刚想出口大骂,却感觉到自己的嘴也被人用破布堵住了。 他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激烈地反抗。 蓦然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清风,给他松开。” 又有道声音应承道,“是,小姐。” 随即,东方奇感觉有人从自己嘴里拿走了那块破布,眼上的黑布也被人取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眼前的几人。 他将目光锁定在白琴身上,想了想,瞬间明白了他身后的人是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哀求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们啊,我真的没出手,就出来的时候碰到你们主子了,还没等道歉呢,你们主子就动手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身子,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他咬着牙,看向白琴,“你看,我身上还都是伤口呢。” 白琴淡淡地瞥他一眼,东方奇瞬间闭了嘴。 “问你几件事,如实回答就好。” 东方奇眼眸一转,缓缓笑道,“您问您问。” 白琴开口道,“以音杀人的招式是从音域坊传出来的?” 东方奇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毫无波澜,“音域坊?这是什么东西呀?” 旁边的白画淡淡道,“我劝你别装傻,我们既然知道音域坊,又怎么会不知道你?” 白书在一旁提醒道,“老实交代说不定还可以饶你一命,若是有意隐瞒,我不介意明天早上你的尸体就会被抛到荒郊野外。” 东方奇脑中思索,这些人看样子好像知道音域坊,只是音域坊与世隔绝已久,她们怎么会知道? 再者,他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难道还能再回去吗? 思虑及此,他笑道,“音域坊是什么我真不知道啊?姑娘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白琴此刻已经没多少耐心了,她直接对白画道,“喊你的小宠物进来。” 白画递给清风一个眼色,清风从门内出去了,众人只听到一声短而急促的哨声,片刻后,清风又重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头浑身雪白的狮子。 东方奇脑中的那根弦绷直了,脱口道,“难道你们是驭兽阁的人?” 白琴几人互相递了个眼色。 然后,白画开口道,“是又怎样?” 东方奇突然冷笑出声,“我就知道,驭兽阁向来卑鄙无耻,怪不得你们要将我绑架至此。” 他似是愤怒至极,又出声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画似笑非笑,摸着那头狮子的毛发,对着东方奇道,“你确定?大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活人了,想来吃在嘴中,会别有一番滋味。” 大白闻言,向东方奇露出了一个十分凶狠的表情。 东方奇内心直打怵,他一向知道驭兽阁驭兽的手段极其残忍,这还是第一次见她们的宠物,心中不是不怕的。 他强烈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大脑在飞速运转中反而会异常清醒,他突然想到什么,“驭兽阁的阁主苏辙还好吗?” 白琴几人迅速对视一眼,不知道东方奇这话是何意? 东方奇一看几人的反应,顿时明白,于是他恶狠狠地道,“驭兽阁的人听到这个名字绝对不是这个反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白琴此刻已经没耐心在和他周旋下去了,她看向白画。 白画瞬间明白了白琴的意思,对着大白道,“大白,咬他。” 大白得到命令后,非常凶猛地吼了一声。 然后,白画一巴掌拍在它头上,“大白,你傻吗?吼那么大声干嘛,想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大白十分委屈地低下了头,明明是娘亲你让我吓他的。 怎么还转眼不认大白了呢? 清风很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大白的头,笑道,“大白,来我这里。” 大白很开心地跟在了清风身后,哼,果然还是爹爹好。 东方奇被那一声狮子吼吓得有些傻,也不行想与她们在周旋下去了。 所以,淡淡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白琴开口问道,“你本是音域坊的人,不知何原因逃了出来,然后投奔了东方家是不是?” 东方奇似是很不想承认,但是又没有办法,于是,只得道,“是。” 第19章 没错,琛爷就是这样的人 白琴又问道,“这次沐家和程家的比赛前,是沐家家主沐玮鹤找了东方家家主东方进,然后让你易容充当沐家的子弟沐玄,是这样吗?” 东方奇低头承认,道,“是。” 白琴看向他,示意白画动手。 白画上前,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水,然后将这瓶药水泼在了东方奇的脸上。 只见东方奇的脸瞬间开始变化,脸上的那一层皮被撕去,露出来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容。 白画微微惊讶,没想到东方奇的真实面容会是这样的。 白琴淡淡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真实姓名了吧?” 真实面容被揭穿了之后,他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所以笑道,“我叫云琛。” 白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微微点头,道,“我们无意问你音域坊的具体情况和功法,但是你必须诚实回答我,唐彻和程杰的伤是不是你干的?” 云琛淡淡反问道,“你们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 白琴沉思,在她们心中,这件事确定是云琛所为,但是…… 云琛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只笑问,“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的真实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的更明白一点,需要我怎么做?” 说到这里,他闲闲靠在椅子上,神情反而比刚来之时要放松,“当然,也不是说你们说了之后我一定会配合,如果在我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我可以考虑接受。” 云琛既然已经这样说了,白琴自然不会再绕弯子。 “是这样的,我们要保沐家赢。” 只一句话,云琛已经大概明白了白琴的想法。 “所以,你投靠东方家,他们给你多少好处?”白琴的下一句话接着传来。 云琛微微挑眉,看向白琴,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想要挖我?” 白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又说,“我可以给你两倍。” 云琛一瞬间坐端了身子,笑道,“我觉得我可以。” 云琛:没错,琛爷就是这样的人。 本来当初去东方家也就是纯粹因为他们家给的好处最多,眼下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是投奔更好的。 白琴的声音接着传来,“那么,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明天的比赛……” 云琛无所谓地笑笑,“我肯定会放水的啦。” 白书恶狠狠地道,“你先别插话,她还没说完呢。” 云琛也瞪向白书,神情同样十分凶狠。 白琴没在意这段小插曲,只是对云琛又道,“程家那边待会儿需要你和我一起去解释一下,另外……我们令主可能会想知道一些关于音域坊的事,需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琛微微思索了一下,问道,“你家令主……就是我路上遇到的那个人?” 白琴几人齐齐看向云琛,问道,“怎么?有意见?” 云琛立刻认错,“当然不是,怎么会?” 又默默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颇为委屈地道,“你们令主,真是好功夫。” 这件事解决了之后,白画罢了罢手,先离开了,走之前还看了看椅子上的云琛,很是惋惜地道,“难为大白跑了这么远出来,结果却没有一丝收货。” 大白闻言,立马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清风笑着拍了拍大白的头,大白立马亲昵地蹭了蹭清风的手。 清风带着大白跟在白画身后,相继离开了。 房内,还剩白琴,白书还有云琛三人。 白琴看向白书,“好了,你先歇息吧,明天还要参加秋林宴呢。” 白书答了声“好。” 说完,看向云琛,用眼神示意他怎么办? 白琴淡淡道,“我还得去一趟程家那边,向程家家主简单地说说情况。” 白书有些担忧地道,“那令主那边,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白琴摇了摇头,道,“我已经让沐琉先过去了,有她在,令主应该没事,你先安心歇息吧,有事我通知你。” 白书这才点了点头,道,“好。” 然后又看向云琛,“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的话小心我收拾你。” 云琛回她一个不在意的眼神,示意有本事你来啊。 白琴给云琛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然后带着他走了。 路上,白琴在前面走,云琛跟在后面。 云琛探头,问道,“你走那么快干嘛?不怕我逃走了啊?” 白琴瞥他一眼,没说话。 示意他,你逃一个试试? 云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白书的客房前往程家家主的客房有很长一段路程。 路上太过于寂静,白琴倒是没什么,但是云琛又开了口,“为什么你们对你们的令主都那么好啊?” 四周依旧很静,白琴迟迟没有回答。 正当云琛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 “她于我们而言,是信仰般的存在。” 云琛突然无声地笑了笑,信仰吗?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后,终于来到了程家家主的客房。 房内灯火摇曳,显然是还没睡。 白琴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她听到房内忽然没了声音,片刻后,有人来开了房门。 看到是白琴后,程家家主立马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你终于来了。” 白琴微微点头,也笑道,“程家主,好久不见。” 她身后的云琛微微挑眉,看样子,这两人认识? 程乾让白琴和云琛进来后,问道,“不知令主还好吗?” 白琴道,“令主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还就那样。” 程乾微微叹息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一时间,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默。 程乾很快回过神来,看向她身后的云琛,问道,“白姑娘,这位是?” 白琴喝了口桌上放着的茶,缓缓道,“令公子今日对战的那个人。” 程乾又仔细看了眼云琛,惊讶道,“这是什么情况?” 白琴简单地给程乾说了下情况,当然省略了音域坊的事情。 音域坊的事情令主自有想法,此时还不到说音域坊的时候。 程乾听白琴说完后,摸了摸胡须,叹道,“原来是这样。” 看向云琛的目光有些许变化。 白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我已经问过了,令公子的身体没有大碍,都是些皮外伤,修养几日就会好了。” 程乾这才放下心。 白琴想了想,又道,“令主的意思是除掉沐家,至于东方家先暂且不要动,令主自有打算。” 程乾道了声“好。” 语气间不乏对令明卿的恭敬。 “若是令主哪日有需要用得到程家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上次的事,我还没当面谢过令主呢。” 白琴笑道,“等秋林宴结束后,哪日我问问令主的意思,看能不能安排你们见一面。”说到这,她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抱歉,我无法替令主做主,她若是同意的话,我立马给你消息。” 程乾笑着罢了罢手,“无碍无碍,令主愿意见我自然极好,她要是不想也没事。”他又行了个礼,“白姑娘将我的谢意带到就好。” 两人说着觉得没啥,一旁听着的云琛却惊讶了,也不知他们口中的“令主”到底有何等风姿,竟然会让程家家主如此臣服。 那日他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只远远地看到有个人影,没想到却撞了上去。 本来没多大事,但是为了维持那时沐玄的形象,他只好出言不逊。 只是,实在没料到他们口中的“令主”武功竟然那样强。 有一瞬间,他都感觉死亡在悄悄来临,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却忽然停了手。 两人从程乾房中出来后,已是后半夜。 白琴想了想,对云琛道,“今夜已经很晚了,云公子可以暂时歇息了。” 她微微顿了一顿,又淡淡警示道,“只是希望云公子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云琛罢了罢手,笑道,“怎么会?” 第二日,令明卿起来之时精神好了很多,只是有些头痛欲裂。 白琴进来,端了碗醒酒汤。 令明卿也没想太多,把桌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白琴担忧地看向令明卿,“令主,好些了吗?” 令明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白琴这才想起,令主最讨厌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及目光。 于是,立马低头认罪,“属下知错。” 令明卿没再追究,只是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白琴边把勺子递给她,边缓缓道,“都处理好了。” 令明卿轻轻喝了口粥,道,“包括沐家那边也好了?” 白琴垂首,“都已安排妥当,令主放心。” 令明卿再没多问。 把粥喝完后,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沐琉呢?” 说起沐琉,白琴真是哭笑不得。 “沐小姐的酒还没醒,现在还睡着呢。” 令明卿挑挑眉,看向白琴。 白琴又解释道,“昨日夜里我回来后发现,沐小姐躺在您房门前睡着了。旁边还剩着两个酒瓶子,一个已经喝完了,另一个还有大半,但是沐小姐已经不省人事了。” “我只好命人把她抬往我的房间内休息。” 令明卿回过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忽然道,“别吵醒她了,再让她好好睡会儿。” 第20章 云公子,你好好比 白琴低头应允。 令明卿和白止相伴去内场的路上。 令明卿突然开了口,“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白止的扇子一止,随即笑道,“阿卿,怎么了?” 令明卿想了想,“是这样的,沐家那边……” 白止问道,“阿卿,你想帮沐家?” 令明卿点了点头,道,“是。” 白止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笑道,“阿卿,以后需要我干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令明卿也回头看向他,道,“待会儿让白琴联系你。” 白止和令明卿到阁楼后,看到言煜那个位子还空着后,令明卿难得的多看了两眼。 比赛开场前一刻,言煜才姗姗来迟。 内场里,擂台之上。 这天依旧是程家和沐家的对战。 沐家派出的依旧是“沐玄”。 而程家却换了个人选。 令明卿看向程家派出的人,微微眯了眯眼。 然后转过头问,“你派去的?” 白琴道,“令主,以防万一,所以我调了咱们的人过去。” 令明卿微微点头,再未言语。 场下,第三场比试正式开始。 “沐玄”经过昨晚一趟,此刻已经有些消极怠工。 他对着对面的那人,挤了挤眼,道,“兄弟,咱俩意思意思得了。” 片刻后,又道,“当然,你下手轻点啊,我可不想几日都下不来床。” 他脸上带着嬉皮笑脸。 这面容看的旁边坐着的沐玮鹤心中一跳。 沐玮鹤猛然间看向东方家家主东方进,想要从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眼神。 却没料到,东方进看到“沐玄”的言行举止后,心中也产生了怀疑。 这人本是他从别处挖来的高手,听说有一身奇特的本领,所以他花了重金招募他。 上次东方家和唐家的比拼,虽说最终的结果输了,但是也不冤。 前几日夜里,沐玮鹤来找他,两人商讨过后,东方进才把人借给沐家用。 虽说赛场上比试风云变化,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赢,但是这第三场比试确实关键。 眼下,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阁楼上方的白琴却是看的万分清楚。 她面前,令明卿又窝在椅子里睡着了。 昨日夜里虽说没喝多少,可到底是喝了酒的。 她这身体现在哪儿喝的了酒,所以眼下看着看着便又困了。 白琴还甚是贴心的将带着的披风给令明卿盖着。 她旁边的子墨嘴角抽了抽。 这人,真当来做评判者是来度假的吗? 场上,程家这边的人已经发动了攻击,他是白琴调过来的人,各方面的条件自然不用多说。 而这场比试里,“沐玄”就显得保守了很多,回回闪躲。 场下众人讶异万分。 程家除了程杰,竟然还有更厉害的人选,实力真是不容小觑。 赛场上,“沐玄”看着对面的那人,咬牙切齿地道,“可以了啊,用得着这么戏耍我吗?” 对面那人冷漠地看他一眼,只重复了白琴的吩咐,“白姑娘说,不要让我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沐玄”立马抬头看向阁楼上面,目光紧紧锁定白琴。 白琴回他一个柔柔的笑意,用嘴型回他,“云公子,你好好比。” “沐玄”回过神,差点把自己气死。 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退路了。 于是,无奈地摊摊手,“来吧,比比。” 不得不说,能被白琴选的人,武功确实出色。 “沐玄”没用那功法,光凭武力,在他手上讨不得一点好。 “沐玄”此刻都有些绝望了。 对面那人看向阁楼上方的白琴,白琴微微点头。 得到白琴的指示后,那人才快速结束了这次比试。 小童子上台高声宣布,“程家对战沐家,程家胜。” 听到这一声后,沐琉才堪堪来到了现场。 秋林宴的比试完,几乎没有多少人离开,因为在赛后,不少人还会找志同道合的人相互切磋一下。 正当大家如同往日一般时,白琴下了阁楼,对沐琉道,“之前交给你的关于沐家的罪证,可都看了?” 沐琉点了点头,道,“都看完了。” 白琴缓缓道,“好,接下来就轮到你出手了。” 沐琉还有些呆滞,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白琴开口提示道,“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在当众拆穿沐家的罪状更让他们难受呢?” 沐琉瞬间明了,只是她心中仍有疑虑。 白琴看出她的犹疑,只是这是最快扳倒沐家的方法。 如果此刻沐琉选择放弃的话,那么日后必定要再寻时机,况且时间越长,变机也越大。 她看向沐琉,希望她可以明白这一点。 沐琉紧了紧手指,最终下定决心道,“好。” 她接着望了望沐玮鹤所在的那个方向,发现他的面色极为难看。 沐琉扬起一抹笑。 她从来都不是圣母,做不到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大方原谅。 既然他们已经做了,那么就等着接受惩罚吧。 白琴看向她时,眼中也带了丝笑意,“好,我们都在呢。” 沐琉站上擂台,看向场下的众人。 “大家好,我有话要说。” 场下有一瞬间的静默,不知道这个女子要干什么。 两侧,沐玮鹤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向擂台上的沐琉,一丝慌乱闪过心间。 她……要做什么? 很神奇的是,今天阁楼上方的四位评判者也都没走。 所以,沐琉的话一出口,就吸引了阁楼上方四人的注意力。 沐琉看向场下众人,朗声道,“众位英雄好汉,我是沐琉。今日在此叨扰大家一点时间,想要借助众人说点关于沐家的事。” 沐玮鹤一甩袖子,看向沐琉,缓缓道,“你先下来,咱们有事慢慢说,不要占用大家的时间。” 沐琉冷笑出声,“沐家主,我这还没说呢,您急什么呀?” 说到这,她又看了看场下的众位英雄好汉,道,“再说了,若是你心中没鬼,我说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场下,有人哈哈大笑道,“这女子倒颇符合我的心意,姑娘您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若是遇到了什么不公平的事,最起码还有我们大家呢。” 言罢,还专门看了看沐玮鹤所在的方向。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场下众人的纷纷响应。 沐琉看向刚刚出声的那人,发现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雷阋。 她向雷阋投去感激的目光。 接下来,沐琉又沉声道,“我要揭发沐家家主沐玮鹤勾结境外势力,残害我江湖人士。两年前的‘蝴蝶凶杀案’大家还记着吗?那正是沐玮鹤想要灭掉知情人员所以采取的手段,而且沐家所开的所有商行都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在帮他们洗钱。” 沐琉的这话一出,除了少有的几位知情人员,场下大多数人都纷纷惊讶不已。 沐玮鹤此时已经被气到瘫软到了椅子上。 他着实没有想到,那个被他丢弃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现在还敢在秋林宴上反将他一军。 其实,场下的大多数人都相信了她所说的,江湖上的众多势力,没有哪一个家族是完全清白的,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一些别的东西,只是,从来没有哪个家族敢这样胆大妄为。 沐家倒是一例外。 江湖中人最痛恨的就是勾结境外人员,然后反过来残害江湖人士的人,这种人,在所有江湖人心中都是该千刀万剐的。 况且,前几年的“蝴蝶惨案”确实在很多人心中多留下了阴影。 那段时间,江湖中人人自危,深怕哪天就惨遭毒手。 有一人又问道,“姑娘既然指正沐家主,手中可有证据?” 沐玮鹤心中一松,他所依仗的就是现如今证据都被销毁了,沐家现在都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证明死无对证。 听到这里,沐琉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叠纸张,然后分发给场下众人一一传阅。 看到那些字据时,沐玮鹤心中一惊,怎么……怎么会? 明明当时,这些证据都已经被销毁掉了,现在怎么会重新出现? 难道……是假的? 想到这里,沐玮鹤眯了眯眼道,“你把那些字据我看看。” 沐琉给了底下人一个神色,便有人将一张字据递给了沐玮鹤。 沐玮鹤一看便知这是真的,但明明当时这些证据已经被摧毁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知道,此刻只能矢口否认,不然将来沐家如何来面对江湖中人? 沐玮鹤哈哈大笑,“你这不孝子女,为了从我手里抢走沐家,已经不惜欺骗江湖众人了吗?” 场下有人道,“沐家主这话何意?” 沐玮鹤道,“这是家中逆女,因嫌我不宠爱她,所以才搞了这一出,给各位造成的不便,沐某万分抱歉。” 场下众人此时已经明了,这怕不是沐家自身的家事,所以沐玮鹤这话一出,已经有人有些不耐。 沐琉在擂台上,微微眯了眯眼,沐玮鹤果真好手段。 三言两语便把话说得如此滴水不漏,果真是做了好几十年家主的人。 场下,白琴看向沐琉,示意她需要帮助吗? 沐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 若是此次无法证明自己,那她这么多年的准备也就白废了。 第21章 秋庄主慢走 她紧了紧手中捏着的衣袖,神情却逐渐放松,“沐家主,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手中的证据难道有掺一分假吗?家中逆女,嫌你不宠爱我?” 此时,她看向沐玮鹤的眼神中已经带了些许冰寒。 “你扪心自问,你有哪一天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你的宠爱我早在六岁师就不再奢望了,当然,现在我沐琉早已不需要了。” “我希望你记着,早在我母亲重病之时,我来寻求你的帮助,结果被你残忍拒绝后,你我就早已不是父女关系了。你一直不清楚这件事吗?” 沐玮鹤看了一眼场下的众位英雄豪杰,见他们听到沐琉的话后义愤填膺的模样,语气顿时软了软,对着沐琉道,“有事咱们回家说,阿琉。” 沐琉看着他那副虚伪的嘴脸,脸上浮现出几分讥笑,随即她对着众人,朗声道,“我已将证据给各位传阅,这等恶徒,我相信自有江湖众人来惩治。” 说完,潇洒利落地走下擂台。 阁楼上方,令明卿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笑。 这沐琉,倒真是合她心意。 沐琉走后,众人也逐渐四散而去。 只是,临走之前或有意或无意地向沐玮鹤的方向看了几眼。 沐玮鹤怒急攻心,沐挽上前,给沐玮鹤倒了杯茶,缓缓道,“爹爹,沐琉她……” 沐玮鹤现在听到“沐琉”两个字就头痛欲裂,内心里对她的厌恶已经表现在了明面上。 他愤恨出声,“她当时生下来,我就该处死她。她就和她那贱母一般……”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缓缓住口。 沐挽想了想,问道,“爹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沐玮鹤此刻心中也是纷乱至极,只是,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沐家家主,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 他看向周围的人,声音低沉,“既然她不仁,那么也就休怪我不义了。” 话语间尽是杀意。 这事儿到底惊动了秋辞。 秋辞自秋林宴开宴以来,短短几日内,白发多的数不胜数。 先是唐彻和东方奇,然后是程杰和沐玄,现在又是沐家的事。 其实说到底,这也算是沐家的私事,但很显然,如果此刻不处理沐家事的话,那么势必会影响到秋林宴后续的事情。 所以,他最终思来想去,还是扣响了言煜的房门。 子白来开门时,脸上没有一丝别的情绪,好像早已知道他要来一般。 事实上,他之前也推算过此次秋林宴的局势。 所以,秋辞选择来找自家公子,子白心中没有一丝讶异。 子白脸上挂着不失礼貌但是又绝对不显得亲热的笑容,淡淡问道,“秋庄主是来找公子的吗?” 秋辞笑道,“不知言公子可在?” 子白微微让开了一点,“在的,秋庄主请。” 秋辞进去时,言煜正在练字。 言煜不愧是“四大公子”之首,不仅文武双全,医术也是高明的没话说,现在秋辞看到言煜在练字,心中没有丝毫讶异,反而又多了丝对他的赞许。 秋辞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言煜才转过身看向他,随即笑道,“秋庄主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丝毫没发现。” 秋辞真想默默翻个白眼儿,言公子您武功这么高强,竟然会连我何时进来的都没发现?骗鬼呢这是? 但表面上依旧是做足了架势,“言公子你专心练字,全身心投入,自然不会为杂事分心。” 言煜缓缓放下笔,看了看自己写的字,觉得不甚满意,又重新拿起了毛笔,对着秋辞说道,“正好闲来无事,秋庄主您可有精力帮言某研下墨?” 秋辞笑道,“言公子既然这样说了,那秋某有事也得先研墨啊。” 言煜一笑,道,“秋庄主说笑了。” 子白默默站在身后,没出声,能让名震一方的秋庄主心甘情愿的研磨,恐怕整个江湖内,也就只有公子一人了吧? 言煜又试着动笔写了两个字,问道,“秋庄主,这字可有什么缺陷?” 秋辞凝神仔细看了看,饶是他自己对书法都这么多要求的人,此刻都忍不住叹道,“言公子的字苍劲有力,不需要我再加以称赞了。” 言煜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笔,问道,“秋庄主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秋辞这才紧跟着放下手中的墨,笑道,“今天沐家的事,言公子您都知晓了吧?” 言煜喝了口茶,道“阁楼上风景不错,视线也开阔。”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我很不想看到,但是奈何阁楼上方的视线太好,想不看到都难。 言煜漫不经心地看向子白,“烫了,我一直喝的是八分热的茶,此刻却有九分热。” 子白一听这话,立马恭敬地俯身请罪,“是,公子。我下次一定注意。” 言煜淡淡瞥他一眼,却是再没说什么。 秋辞再次开口,“不知言公子对沐家的事有何见解?” 言煜淡淡笑道,“这可是沐家自己家中的事。” 秋辞咬了咬牙,缓缓道,“言公子,是这样的,您也知道秋林宴对于江湖中人的重要性,此次沐家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对后续发展不利。” 言煜看向秋辞,问道,“秋庄主的意思是?” 秋辞道,“眼下您也看到了,沐家自身是处理不了这个矛盾的,而外人也不好插手,所以秋某此次前来,是想问问言公子对这件事有何见解?” 言煜故作纳闷地看向秋辞,“看我有何见解?秋庄主,您难道没发现吗?沐琉和有间客栈的人比较交好,和我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秋庄主来问我见解,是不是问错人了啊?” 秋辞问道,“言公子确定?” 言煜手中的白玉扇子一止,微微笑道,“我确定。” 秋辞从言煜房门内出来后,秋林山庄的管家立马上前问道,“庄主,言公子有给什么指示吗?” 秋辞眼中也带着几分不确定,“他让我去找有间客栈的人。” 管家也是疑虑丛生,“有间客栈?这事儿关有间客栈的人什么事儿啊?” 秋辞不经意间想起了那日,那个有间客栈平平无奇的公子来找他所说的话,一瞬间也有些神情恍惚,但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管家跟在秋辞身后,问道,“庄主?我们现在……” 前方传来秋辞的声音,“去找有间客栈的人。” 管家应声道,“是,庄主。” 秋辞到的时候,沐琉刚刚出房门。 两人对视一眼,沐琉微微行了个礼,道,“秋庄主。” 秋辞也很快回过神来,却是没说话。 秋辞作为两大山庄之一的秋林山庄庄主,自然是有这个资本的。便是沐家家主本人沐玮鹤在此,秋辞要是不想理他,那沐玮鹤也没办法。 在这江湖中,实力就是硬道理。 沐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也没打算攀亲攀故,所以很快行了个礼后,就道,“秋庄主,我先行一步。” 秋辞这时才终于淡淡点了个头。 他刚想继续走,又看到沐琉返回来对他道,“庄主是来找客房内的主人?” 秋辞点头,道,“是。” 沐琉惋惜一声,“哦?那可真不巧,她刚刚睡下,怕是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管家眯眼看了看沐琉,想道,难道他和有间客栈的人很熟?竟然随意出入有间客栈使者的客房。 沐琉一瞥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只得解释道,“我只是来送个东西,别误会。” 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道,“要想找她,可以先找白琴。” 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管家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感慨道,“这小姑娘倒真是有趣。” 秋辞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到没说话。 刚好白琴出来有事找白画,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外一脸纠结犹豫的秋庄主。 她上前,冲秋辞微微一笑道,“秋庄主前来有事?” 秋辞问道,“你家公子可闲着?” 白琴脸上带着抱歉,“秋庄主,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刚刚睡下。不知您此次前来是有何要紧事吗?” 秋辞看向白琴,问道,“沐琉与你们相识吗?” 白琴微微一笑,反问道,“秋庄主此次前来,是为了沐家的事?” 秋辞点了点头。 白琴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递给秋辞,道,“这是我家公子准备的,她说如果您来的话,就把这个锦囊转交给您。” 秋辞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所以,有间客栈的人是猜到他要来? 他伸手接过那个锦囊,隐约可以摸到里面有个纸条。 他笑道,“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白琴回礼,“秋庄主慢走。” 另一边,沐琉立刻令明卿的客房后,径直去了沐玮鹤的客房。 她来到沐玮鹤的房门外,恰好遇到了沐挽。 沐挽眼睛红红的,俨然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 她一看到沐琉,就冲上前来骂道,“你个白眼狼,我沐家给你吃给你穿,你竟然这样回报沐家,现在爹爹被你气到病发,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恶毒?” 第22章 把这个交给暗血阁的人 沐琉懒得理她,这么多年,沐家是如何对她和她娘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对于这家人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做法也是见怪不怪。 所以都懒得施舍给沐挽一个眼神。 沐挽一见她这般模样,心下更气。 她上前拉住沐琉的胳膊,怒气冲冲地道,“你给我站住!!!” 沐琉烦不胜烦,甩开她的手,这才正眼看她,“有事?” 沐挽又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恶毒?明明爹爹那样好的一个人。” 沐琉看向她,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劳烦您这位沐家的大小姐想想清楚,我恶毒?是我无理在先的吗?你那般伟大的父亲做了什么你是真不知道是吧?” 说到这里,沐琉好像忽然想到什么,然后拍了拍沐挽刚刚触碰到她袖子的地方,“再或者,他或许是你的好爹爹,但他何曾做过一日我的好爹爹?” 沐挽被噎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沐琉冷淡地瞥她一眼,径直去了沐玮鹤的客房。 沐琉也没打算敲门,直接选择了推门而入。 房内,沐玮鹤正站在窗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门响后,还以为是沐挽前来安慰他的,于是淡淡出口道,“阿挽,你先回去吧。” 沐琉听到这里,轻笑出声。 笑声带着淡淡的讥诮。 “沐家主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沐玮鹤随声回头,一看是沐琉,顿时带着咬牙切齿地恨意。 “你来干什么?” 沐琉难得好兴致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回答道,“来看看沐家主此刻好不好啊?” 沐玮鹤冷笑一声,“拜我的好女儿所赐,好得很。” 话语间怎么听都带着些许恨意。 但沐琉不在意,若是这点小事都在意的话,那么她这么多年经历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岂不是要被气死? 沐琉放下茶杯,笑道,“好着就好。” 说完,又四下打量了一下房内的设施,感慨道,“沐家主好品味啊,瞧瞧这摆设……” 沐玮鹤听到她这样说,终于忍不住先出口问道,“你来到底要做什么?” 沐琉看向他,轻笑了一声,问道,“沐家主这么沉不住气?” 想了一想,又淡淡地道,“说到事情,倒真有一件。不过此次前来,不是和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 沐玮鹤一听,顿时怒火冲天,然后毫不客气地道,“你这逆女,立马滚出我的房间。我这里不欢迎你。” 沐琉很快笑道,“沐家主,你大可放心。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再过几日,沐家家主的名字会叫沐琉,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尽快做下准备。” 她站起身来,言笑晏晏地道,“到时候,你便是亲自跪在我门前求我,我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窗外渐渐暮色四合,她缓缓笑道,“夜深了,沐家主早些歇息吧。我怕再过几日你就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刻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沐玮鹤的怒气值险些再次升高。 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笑道,“那就看你是否有命享受这家主之位了吧。” 沐琉再次淡淡开口,“能活多久我还不知道,但我敢肯定,肯定比您要活得长久些,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娘亲。” 出了沐玮鹤的房门后,秋林山庄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 沐琉突然抬了抬头,手指渐渐抚上眼角。 那手指上不知名液体,在月光的照射下,显示出了它原本的光泽。 半晌后,她又重新笑起来。 带着些许解脱地笑出了声。 她身后忽然间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着一身黑衣,脸上也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 那人忽然出声,“琉小姐。” 沐琉没回头,她一直知道她身后始终跟着一个人,那是令明卿派来保护她的暗卫。 之前从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现身。 沐琉很快整理好情绪,轻轻问道,“怎么了?” 那人似是很惊讶她会这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于是半晌后又道,“没事,琉小姐您没事就好。” 说完后,又飞身隐去自己的身形,渐渐和夜色重叠在一起。 沐琉走后,沐玮鹤很快回过神。 他出门将自己的令牌递给了门外站着的侍从,一字一句地道,“把这个交给暗血阁的人。” 那侍从一溜烟跑远了。 剩下沐玮鹤一人站在门前,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几颗星子。 忽然间,森然一笑。 白止来到令明卿客房前时,正好看到白琴端着一碗白粥进了房门。 他紧随其后,跟着白琴进了房门。 房内,令明卿看着白琴端进来的白粥,顿时皱了皱眉。 “又是白粥。” 白琴默默不说话。 白琴:就您这身子,您心中自己没点数吗?还敢吃别的? 白止看到后,哂笑道,“阿卿,先喝了吧。” 令明卿看到白止也劝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 她抬头看向白止,“沐家那边,可打点好了?” 白止点点头,笑道,“都好了。” 说到这里,其实不管令明卿要帮谁,他都是二话不说就帮的,只是他着实有些好奇,阿卿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但是自从到了秋林山庄后,已经断断续续管了两庄闲事了。 若说第一件事关乎到她师父,所以不得不管的话,他还可以理解。 可是据他所知,沐家和阿卿没有一点关系,所以百思不得其解。 令明卿认命地喝了一小口白粥,回答道,“有个女子很得我心意,就想帮帮她。” 白止脑子反应很快,问道,“你说的是沐琉?” 因为之前有几面之缘,所以白止对沐琉的印象也不错。 令明卿轻轻“嗯”了一声。 白止这才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白止走前淡淡瞥了眼桌上的粥,然后对白琴道,“记得看着阿卿把粥喝完。” 白琴低头应允。 令明卿哭丧个脸,她是真的不想再喝白粥了。 夜深了。 秋林山庄整个庄园都是静悄悄的。 忽然,一处屋顶上掠过几道轻且快的身影。 有人闻声,又给自己笑着倒了杯茶。 也有人酣睡正香,全然不知死神的镰刀已架到了脖子上。 此时,沐琉房内。 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模样。 沐琉经过今日一事,睡得正熟。 忽然间,窗子被小刀划开了一小道口子。 接着,不知名的烟雾紧随而至。 房内立刻出现了一道黑衣身影。 他眯了眯眼,看向窗外,低声道,“何人?” 窗外之人似是没想到沐琉房内还有人,那吹着迷药的手一抖,随即想到组织内部任务失败后的惩罚,狠了狠心,破窗而入。 此时,沐琉瞬间惊醒。 她看向房内此时的情势,只见她床边站着位黑衣人,俨然是她出沐玮鹤的房门时现身的那个男子。 他对面不远处,又站着三个同样着黑衣的男子,只是他们手中多了一把短刀。那短刀上刻着红色蔷薇的图样。 沐琉随即轻笑出声,“原来是暗血阁的诸位。” 她身前那人低低道,“你躲我后面,别出来,我来解决。” 沐琉笑道,“不用,你两个我一个。” 那三人纷纷对视一眼。 下一刻,几人齐齐动了手。 房内空间狭小,又不能发出声音。 所以暗血阁的人动作极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出手的速度和力度。 沐琉咬了咬牙,发现暗血阁的人果然都不易对付。 就这几下,她已感到力不从心。 到底是女子,哪怕身手再好,也终究体力不支。 负责保护沐琉的那人看到沐琉如此情况,手下动作更快了几分。 沐琉边出手边冷笑道,“沐玮鹤竟然会和暗血阁的人合作,真是想把我置于死地。” 暗血阁的几位杀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出了加快速度的意思。 时间越长,变机越大。 他们赌不起。 沐琉忽然闷哼出声,有把短刀刺入了她肩膀的位置。 暗卫一看,迅速地解决了一人。 房门外,忽然传来白琴敲门的声音。 沐琉低哑着声音喊了声,“白琴。” 白琴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于是直接推开门,没想到看到房内一名杀手已经倒地不起,剩余的几人正在交战。 白琴立马上前帮沐琉。 有了白琴的帮助,那两名杀手明显有些吃力。 白琴微微眯了眯眼,道,“又是暗血阁的人。” 那两名杀手一听这声音,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想要抽身离开。 但白琴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于是先一步拦下了二人。 那两名杀手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抽身,所以想咬碎牙内藏的毒药。 白琴身手更快,一掌击碎了一人的下颚。 暗血阁的三人,两死一伤。 白琴看向保护沐琉的那人,示意他去负责那个还没死的人。 沐琉此刻肩膀处在大量流血,白琴一惊,快速将她扶到床上,而后点了几个穴位。 沐琉闷哼一声,似是痛到了极致。 白琴道,“忍一下,有点痛。” 沐琉强忍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可以坚持。 白琴趁着这时,迅速对暗卫说,“去给白画传消息,让她立马过来一趟。” 第23章 琴棋书画 白画到时,沐琉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散。 白琴的声音大了些,颇为凶狠地喊她,“沐琉,坚持住。” 白画快速查看了沐琉的伤情,然后回过头安慰白琴,“无碍,还有救。” 白琴瞬间松了口气,不说这是令主亲自吩咐照顾的人,便是这两天,她也对沐琉颇为欣赏。 所以,看到她受伤也是颇为不忍。 白画对着身后的白琴和清风几人道,“你们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白琴点头,随即带着清风和暗卫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后,白琴站定,看向暗卫,问道,“怎么回事?” 声音带着几分尖锐。 暗卫立即请罪。 “琴姑娘,是我的错。” 白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暗卫躬了躬身子,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叙述给白琴。 白琴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沐玮鹤?” 暗卫道,“属下只是猜测。” 白琴摆了摆手,眼睛看向远方,很久后才道,“知道了。”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人,对着那暗卫道,“将这人交给白书,辰时我要知道他的幕后主使人是谁?” 暗卫恭敬地俯身,应承道,“是,琴姑娘。” 几人等了一会儿后,白画推开了房门。 白琴问道,“怎么样了?” 白画回答道,“好了。” 令明卿的四大“琴棋书画”,个个身手不凡,且各有自己独特的能力。 白琴武功高强且智力非凡,负责令明卿的衣食住行,是几人之首。 白画负责管理客栈,外加令明卿的专属医师。只是令明卿一般用不到白画出手,所以白画基本没怎么为令明卿看到伤势,倒是白琴和白书常来找白画。 白书负责情报,这几年为白琴提供了不少江湖上鲜为人知的情报消息。 至于白棋,其实她们几人也很少见到,只负责贴心保护令明卿的安危,平时她们几人也随意见不到。 所以白画的能力,白琴还是很相信的,她既然说了没事,那么沐琉就一点会没事。 只是,秋林宴这多事之秋,现在沐琉受伤,怕是日后…… 来不及多想,她推门进去看了看沐琉。 沐琉依旧是昏迷中,嘴角失了血色,脸上尽是苍白。 白琴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悄声离开了。 翌日,令明卿起来后,白琴已经守在了门前。 令明卿看她一眼,知道昨天晚上是出了事,于是淡淡问道,“怎么了?” 白琴立马端端正正地跪下,“令主,昨日夜里,暗血阁派人暗杀沐琉。” 令明卿看向她,“沐琉可有事?” 白琴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一点。 “无大碍,只是已经被暗血阁派去了的杀手伤了。” 说到这,又微微补了一句,“眼下已经醒了。” 令明卿想了一想,头微微有些痛,“查到幕后的主使人了吗?” 白琴回答道,“白书今日辰时传来消息说是那杀手招了,幕后主使人是沐玮鹤。” 令明卿也没有多少意外。 只是淡淡道,“既然知道,那就开始吧。” 白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低头应允,“是,令主。” 沐玮鹤等了一夜。 暗血阁那边派出了三个杀手,而且实力都不弱。 他由刚开始的淡定激动到失望,再到最后的绝望。 暗血阁那边派人来传了话,“那三人一夜未归,恐怕任务失败了。” 沐玮鹤一瞬间心如死灰。 他清楚地知道这背后的意思意味着什么。 任务失败了,意味着沐琉还活着,沐琉还活着,意味着他以及沐家都可能将要遭受十百倍的报复。 一夜之间,他头上的白发好像又多了些。 只是不管如何,今日秋林宴,他依旧要去。 沐家的比赛还没完。 沐玮鹤到的时候,场上已经十分热闹了。 阁楼上方,评判者也都齐了。 白琴的目光紧锁沐玮鹤,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笑容寒凉。 敢动令主想要护着的人,真是活腻了。 五大家族内,东方家和唐家,程家和沐家都已对战完毕。 今日大概是考虑到沐家的事,于是,先由唐家和程家对战。 唐家和程家都是两次比赛中的胜方,所以场下众人对今日的比试也是颇为期待。 唐家家主和程家家主却是对视一眼,然后纷纷一笑。 唐家和程家之前也有接触,两家彼此都很欣赏对方。 于是,此次比试两个家族也是拿出了十分地诚意。毕竟在秋林宴上,全身心的准备和投入才是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 阁楼上方,令明卿今日头微微发痛。 所以,对场下的比试没有多大兴趣。 白琴站在她身后,可以看得出她的漫不经心和烦躁。 只是令主最讨厌有人关心她,所以也只能站在身后干着急。 令明卿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白琴,“什么时候会好?” 这话问的很无厘头,若是不了解令明卿的人,肯定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但是白琴跟在令明卿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令主能问的自然是沐家的事。 而沐家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沐玮鹤什么时候才会得到惩罚? 白琴凑近她耳边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回复道,“今日比试完,沐玮鹤可能就会收到消息了。” 令明卿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 言煜听到她们的对话,大约也可以猜到令明卿问的是什么。 只是在这期间,他的目光始终看向场下比试的两人,丝毫没有回头。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场下。 注意力不在比试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沐玮鹤。 沐玮鹤今日从来到秋林宴后,心中始终不太安定,好像预感到会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场上,程杰果然是五大家族中杰出的那一辈年轻子弟,所以赢了唐家的人。 程家抱拳,看向唐家家主。 唐家家主爽朗一笑,心中没多大在意,反而对程杰投去赞赏的目光。 唐家家主笑道,“程杰真是比咱们那会儿强很多啊。” 沐玮鹤此时也没有心思在意他们聊了些什么,刚想回去再慢慢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沐家的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跑上前,对着沐玮鹤耳语了几句。 阁楼上方,白琴肉眼可见地看到沐玮鹤一瞬间瘫倒在了椅子上。 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沐玮鹤的行为,只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安慰,患难见真情的这种事情本来就少,更何况沐家先前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人上前询问。 沐玮鹤起身离开,管家紧随其后。 出了内场后,沐玮鹤又问道,“现在有几家没有和沐家合作?” 管家在心中细细盘点了一下,然后回答沐玮鹤,“家主,我们现在最大的损失是品物阁白止派人传来消息,要终止和我们的合作,还有五大家族之一的程家,衍月门等等。” 沐玮鹤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白止有没有说原因?” 管家吞吐不言,沐玮鹤一见此,喝道,“到底说了什么?” 管家这才道,“白止派人来说,因为沐家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沐玮鹤一口血涌上喉间,血腥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不该惹的人?是沐琉?”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答道,“这个……品物阁那边没说。” 整个江湖中,除却医药谷不可得罪之外,就只剩下品物阁了。 如果说医药谷掌管着整个江湖中人的生命线的话,那么品物阁就是掌管着各大江湖势力的金钱线。 而白止作为品物阁的创始人,自然也是江湖中人最不愿意得罪的人。 之前令明卿对白止说,帮我一个忙,这个忙自然就是结束和沐家的合作。 而白止也是丝毫不加以考虑地就停了与沐家的合作。 品物阁与江湖中每一个势力基本都有利益关系,毕竟没有人愿意和金钱过不去。 沐家自然也不例外。 此次白止的做法,也算是重创了沐家。 此时,沐玮鹤就颇为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 管家突然道,“家主,品物阁那边说的不该惹得人……应该就是沐琉小姐。”他颤颤巍巍地道,“要不然,您去找一下她,让她给品物阁那边说说,自然……”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沐玮鹤就道,“沐琉那个小贱人,就会在背后搞阴的。她不是想要沐家吗?那我就用沐家和她拼,看谁能先逼死谁?” 管家作为沐玮鹤的人,自然是站在沐玮鹤这边。 他问道,“那家主,品物阁,程家和衍月门那边?” 沐玮鹤深沉地声音传来,“那就看看,是谁先服软认输?” 这几年,沐家作为五大家族之一,虽说比不上其他势力,但是发展也不错,主要是与品物阁以及别的家族势力都有合作,此次如果非要比比的话,那么沐家其实是没人任何优势的。 但是沐玮鹤就是铁了心地不想对沐琉认输。 若说一个父亲输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光彩,于是他咬了咬牙,心想,你不是想要沐家吗?那我给你一个残破的沐家,看你有多少实力接管? 第24章 娘亲,糖葫芦碎了 沐玮鹤和沐琉之间的对抗正式开始。 白止撤资后,沐家的运转立刻陷入了危机。 沐玮鹤在房内见了沐家大大小小的几位使者和堂主。 沐家这几年能够在江湖上站稳脚跟,这几位堂主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刻,沐玮鹤的客房内。 大堂主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先开了口,“如今沐家主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但是作为沐家的大堂主,我不得不说两句。” 他看向沐家主,眼神中带着几分凌厉。 “沐家上下五六百人,不是谁说不管就不管的,我之前招募进来的人才都是因为沐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才留下来的,如今这么多人的死活,我不能全都抛开。” 这话一出,室内其余人都没有说话。 二堂主和沐玮鹤的关系最为要好,可是此时此刻,他也有些犹豫。 一方面是好兄弟,一方面是家族的兴衰。 剩余的几位堂主纷纷对视一眼,刚准备表态,却被五堂主抢了话语。 五堂主怒喝一声,“区区一个毛丫头,也敢与我堂堂沐家叫板?她哪里来的底气?” 二堂主也紧跟着道,“家主,沐琉她毕竟是你的女儿,虽说顽劣了些,但你们毕竟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女。我觉得啊,她就是想得到你的认可,所以拿家主之位要挟你呢,要我说啊,我觉得这本身也是咱沐家内部的事情,就不劳烦品物阁,衍月门和程家那边出手了吧?” 沐玮鹤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心中忽然有些烦躁。 他对于沐琉和她娘确实是有些愧疚,但那都是年少轻狂,谁年少时还没干过几件错事呢? 但偏偏沐琉非要与他一较高低,当时他嫌烦,恶语相向了几句,没料到那黄毛丫头是个死心眼。 如今若是让他亲自去跟那毛都没长齐的丫头道歉,他才做不到呢? 此刻骑虎难下,沐玮鹤也是颇为头疼。 二堂主那话一出,引起了在场众人的纷纷认同。 室内几位堂主和使者齐齐看向沐玮鹤,等着他拿主意。 沐玮鹤回过头,看向管家,问道,“若是拼死试一下,我们沐家大约有几分胜算?” 管家顶着众位棠主和使者的目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大约有三成。” 其实三成也是多算了的,若真是顶打顶算起来,沐家大概只有两分的胜算。 沐玮鹤听到这话后,沉吟不语。 下方几位堂主还在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一时间气氛闹哄哄的。 沐玮鹤忽然咳嗽了几声,其实他也很清楚,把沐琉劝回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只是……他之前派暗血阁的人去暗杀沐琉。 暗血阁的人说任务失败了,那沐琉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如今还怎么再去找沐琉? 沐玮鹤一咳嗽,室内忽然安静下来。 大堂主看向沐玮鹤,问道,“不知以家主的意思来,是打算怎么办?” 沐玮鹤用手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半晌后忽然开口,“我先去找她试试。” 室内其余人眼中的紧绷感一松。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沐家虽说在江湖上有几分地位,但是若真想以一己之力来对抗其余三个势力的话,怕是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若是能不动干戈地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大堂主笑道,“那既然这样,想必沐琉也不会不回来。”说到这里,他淡淡看了一眼沐玮鹤,“我们几个堂主就先回沐家了。品物阁那边终止和咱们的合作这事还没处理好呢,我们几个先回去处理,秋林宴结束后,家主也就赶快回来吧。” 大堂主是沐玮鹤父亲那时便陪伴在侧的人,在沐家很有威信力,便是沐玮鹤也得给予三分薄面。 室内其余的几位堂主听到这话,向沐玮鹤拱了拱手,皆离开了。 室内,只剩沐玮鹤和管家两人。 沐玮鹤声音中带着几分疲倦,对着管家道,“去准备几根糖葫芦和糖人。” 管家心中稍有疑惑,不知道沐玮鹤要做什么? 沐玮鹤的声音再次淡淡传来,“等会儿跟我去找琉小姐。” 管家浑浊的眼内精光一闪而过,从这简单的几句话语中,他就知晓了沐玮鹤对沐琉前后态度的转变。 他俯身,道,“是,家主。” 言罢,缓缓退出了客房。 此时,令明卿前去看望沐琉。 令明卿到的时候,沐琉正在喝粥。 沐琉一见是令明卿亲自前来,就想着下床拜见。 令明卿道,“不用,受伤了就赶紧躺着吧。” 沐琉对她虚弱地笑笑,面色有些苍白。 令明卿问了问昨日发生的一些事情,然后缓缓道,“沐玮鹤那边已经都好了,若是……”令明卿想了一想,半晌才道,“若是不忍心了,就找白琴,她知道该怎么做。” 沐琉冲她笑笑,笑容间带着明澈,“你放心,我不会的。” 令明卿还在为她想后路,“我的意思不是指沐家那边,如果你不想去沐家了,就去找白琴,她会给你安排的。” 沐琉看着离她不远的令明卿,忽然问道,“我可以和白止一样,喊你阿卿吗?” 令明卿失笑,“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想喊便喊吧。” 沐琉突然慎重地道,“怎么会仅仅是一个称呼?‘阿卿’这个称呼代表着认同,也意味着信仰。” 白琴听到这里,忽然看向沐琉。 半晌后,她也缓缓笑了。 是啊,这是信仰。 离开沐琉的房间后,天色已隐隐黑了。 白琴跟在令明卿身后慢慢走。 令明卿唤道,“白琴。” 白琴立马道,“我在,令主。” 令明卿淡淡出口,“秋林宴过后,听我的话,跟白止回去吧,跟在我身边太累了。” 白琴立刻反驳道,“当时在灵沅寺,您明明答应了我的。” 令明卿也不同她争执,只道,“怎么,现在我的话都不听了。” 白琴单膝而跪,未执一词,用行动回答了令明卿。 令明卿直直地向前走,也没看她。 间或起风了,风带来她沉稳冷噤的话语,“若是不走,我便去找白止。” 白琴颓然地低下了头。 夜色更深了时。 沐玮鹤叩响了沐琉的房门。 房内,沐琉躺在床上,心中平静如水。 暗卫忽然现身,对着床上的人问道,“琉小姐,门外的那两人?” 沐琉翻了个身,半晌后,道,“不用管。” 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和呜咽。 暗卫听到这话,悄声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门外,管家看向沐玮鹤,他已经连续敲了好多次的门了,可是房内没有传来丝毫的声音,他不禁怀疑,难道房内没有人? 沐玮鹤退后一步,出声道,“阿琉,你的糖葫芦和糖人。” 床上的沐琉听到这话,忽然间泪流满面。 在她六岁时,沐玮鹤的正牌夫人有一次前来看她娘,那位夫人穿着锦绣,身后跟着一位很水灵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中还拿着一串看起来极好的糖葫芦。 她当时年纪尚小,不懂得尊卑高低,只觉得那个小姑娘真好,可以穿好看的衣服,带好看的发饰,挽好看的发髻,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那可是糖葫芦啊,沐琉长这么大以来,只吃过一次糖葫芦,还是隔壁张大娘家的小胖子吃剩下的一个,可是糖葫芦是真的好吃,咬一口,那酸甜的果香在嘴中流连忘返。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扯了扯那小姑娘的衣袖,甜甜地道,“你长得真好看,我可以和你做好朋友吗?” 那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正牌夫人喊道,“阿挽,快过来,别和她说话,脏。” 沐琉很小心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委屈地道,“不脏,我每日都会进行清洗呢。” 那正牌夫人听到后,用手帕掩了掩自己的口鼻,对着那小姑娘道,“阿挽,以后要记得啊,不要和不知廉耻的女人的女儿玩儿,会带坏你的。” 说完,还把沐挽手中的糖葫芦扔在了地上,顺势踩了两脚。 那正牌夫人又拍了拍沐挽的衣袖,好像要把什么脏东西拍掉一样,“阿挽乖,咱不吃那贱骨头碰过的糖葫芦啊。” 她娘亲忽然冲出来,把她护到了身后。 那时,娘亲的意识还时好时坏,那天碰巧娘亲的意识是清醒的,听到有人侮辱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护到身后的。 她听到自家娘亲说,“何夕,你别欺人太甚。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高贵的女儿离开这个院子,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再者,我家阿琉不脏,她在我这里是最好的宝贝。” 何夕气势汹汹地反驳道,“那个贱蹄子想要吃阿挽的糖葫芦,我怎么便不能管管了?” 她娘亲回过头来问她,“阿琉,你想吃糖葫芦吗?” 沐琉终于回过神来,一口否决道,“不,我不想吃。” 等何夕带着她那一串丫头婆子离开后,她娘亲回过头来安慰她,“阿琉乖,别听她们胡说,阿琉是最乖的,阿琉在娘亲这里永远都是宝贝,没人可替代的宝贝。” 沐琉却只看向地上被踩烂的糖葫芦,委屈地道,“娘亲,糖葫芦碎了。” 第25章 您今日来,也不可能让我收手 从那之后,沐琉再也没有吃过一次糖葫芦。 在她心中,糖葫芦已经成为了心中的一道伤疤,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门外,沐玮鹤知道房内有人,只是她没开。 他站了好久,管家再一次上前对沐玮鹤道,“家主,您看这?” 管家刚说完,房门忽然开了。 沐琉忍着伤口带来的痛楚,最终还是开了门。 她看向台阶下方站着的沐玮鹤,道,“进来吧。” 沐玮鹤进了房门,管家紧随其后。 他看了眼管家,管家立刻知道沐玮鹤是什么意思。 所以上前赔笑道,“琉小姐,这是家主特意让我买的糖葫芦和糖人,您吃吃看,看和小时候味道一样吗?” 沐琉注意到他喊的是“琉小姐”,所以讥笑道,“琉小姐?” 管家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心中知道沐琉的嘲讽,但此时家主都没说什么呢,他也自然不敢先开口。 此时,沐玮鹤却忽然开口了,“我和你娘初始之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四月。” 沐琉听到这里,又看向沐玮鹤,脸上带着几分虚情假意的笑容,“沐家主这大半夜的,是来和我叙旧的吗?” 沐玮鹤似乎根本没在意沐琉说了什么,紧接着又道,“直至我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四月是个很美好的月份。”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道,“我当时看到你娘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感受,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一个女子?” “你娘的美不在皮相,而在于骨相。我生于沐家,从小到大什么类型的女子没有见过,可唯独觉得你母亲才担得上‘温柔’二字。” “对于她,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于是,她做饭,我便在一旁舞剑;她下田,我便给她吹笛子。你娘后来给我说啊,她最喜欢我吹笛子时候的样子。” “我曾经有一度认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渐渐的,我发现门当户对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你娘虽美,性子也温柔,可是她没上过私塾。没上过私塾的女子自然不懂得我内心的想法。” “于是,在我纠结时,家中传来了一封信。”沐玮鹤脸上颇有些怅然,“信中说家中已为我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运城富商家中的小姐。就这样,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已经有了未婚妻。” “我骗你娘说,家中有事,我必须得回去一趟,你娘不疑有他,很快便相信了我。于是,我从那个小山村出来,一路回到家中。”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沐琉,“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有想过,回去和家里人好好说说,我已有妻子,求他们承认你娘。可是我心中又非常清楚,不可能的,生于这样的家族中,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我做主。” “其实当时给你娘说,家中出了事也不是假的,我唯一骗她的就是当时需要用我的婚姻来帮沐家渡过这次难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于是我骗她离开了。我原本以为你娘那样的性子,在那个小村庄里一直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她应该平稳安详地渡过一生,而不是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来。”他低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那个性情决然的女子。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娘会来找我。我当时都懵了,恐惧一瞬间涌上心头,我想怎么办,几日后就是我成亲的日子了,她要是看到,我该怎么保全她,又该如何帮沐家渡过这次难关?” “你知道吗?你娘告诉我说她有身孕了,我开心到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呐。但也就是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也许你娘这个孩子来的刚刚好呢?沐家最为重视子嗣,若是有了沐家的孩子,那么起码孩子的性命可以有所保障,而大人也会争得一份安定。” “于是,我快速将脑中的计划过了一遍。我给你娘找好了安胎的地方,还为她找了城中最好的稳婆。我时常去看她,她真的很开心,她觉得她来找我果然是对的。但是我很清楚,沐家不会承认小妾的,沐家只认可当家夫人。” “我怕啊,我怕沐家知道你娘和你的存在,又怕何家会知道,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和你娘不利。所以我把这个消息一直藏得很好,我每隔七日才会去看你娘一次,每次去,我都会给你娘带她最喜欢吃的点心,然后逗她开心。” “我把一切都想好了,我打算等你娘将你生下来之后,如果是男孩儿,我就回去求家主,让他承认你的存在,这样你娘也势必会拥有一隅之地。如果是女孩儿,我就送你们离开,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回来,这是那个时候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保全你们的方式了。” “但我还是低估了何家的能力,我没想到原来何夕一直都知道你们的存在,她会在你娘生产那日来找你们,我也没有想到。” “我希望你娘生的是个男孩儿,这样我就可以在家主面前为你们求情。但是稳婆告诉我,你娘生的是个女孩儿,我一瞬间慌了神,所以我立马离开,去安排送你们离开的马车,路线,住处已经车夫。” 沐玮鹤低头苦笑了一下,“所以才会让何夕有可乘之机。” “等我再一次回来后,才发现你娘已经丧失了听力,意识也不清醒了。我想把她送到马车上,但是一瞬间又忽然惊醒,她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更何况她还带着你。” “我抱着她,第一次觉得心如死灰。我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你娘,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最终我放弃将你娘送去别的地方,我想着就这样吧,起码在运城我还可以来看看她和你,这样起码不至于让你们流落街头。” 沐琉没想过事情的真实面目会是这个样子的,她忍不住想,娘亲一直以为是沐玮鹤抛弃了她,但现在才明白,原来竟是造化弄人。 她倚靠在床上,一瞬间有些呆滞,不知道该怎么办? 房内有片刻的寂静。 沐琉忽然想到什么,接着问道,“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你知道娘亲她一直在等你吗?” 沐玮鹤脸上带着一丝难过,“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来过?在你刚出生的前几年,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看看你们,只是从没有在你们面前现身罢了。你以为那么多的郎中和医师为什么要上门来为你娘救治?” 沐琉像是抓到漏洞般,立马又问道,“那后来的那么多年呢?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们母女,还是说你觉得在我们身上看不到希望,所以放弃了?” 听到沐琉的问话,这次沐玮鹤没有回答。 要怎么说,其实前几年他真的去过,可是后来因为事务繁忙,渐渐就忘了这回事,等后来想起来时,忽然觉得这么多年他已经尽到义务了,所以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人啊,都是有劣根性的。 好的习惯很难坚持,可是放弃一件事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沐琉看的出来沐玮鹤的纠结和犹豫,于是冷声道,“怎么?以为今晚打感情牌,我就会放弃沐家吗?你说那么多,无非是想说明你为我们付出过那么多,可是归根结底,如果当时你没有和我娘产生情愫,没有让我娘怀孕,我娘亲又怎么会跑那么远,然后去运城去找你呢?” “你怕沐家威胁到我娘和我的生命安全?难道不是你担心我娘的存在会影响到你在沐家地位和前途吗?况且你说这么多,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凭借你的一面之词吗?” 沐玮鹤有些气急败坏,“你不信便罢了,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沐琉冷“呵”了一声,她刚刚有一瞬间竟然为此动摇犹豫了。 她怎么会相信沐玮鹤的话? 她悄悄摸了下伤口,然后又抬头看向沐玮鹤,问道,“所以,让我猜猜你后面会说什么?你会说这么多年大家都不容易,我没想到你们的艰苦,对于你们的遭遇我很抱歉,然后会希望我回到沐家,借此机会重新巩固沐家与品物阁,衍月门和程家的关系?” 说完,她又言笑晏晏地看向沐玮鹤,“沐家主,我说的,可对?” 沐玮鹤一听这话,怒道,“所以你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沐琉笑道,“回来啊,我说了,我会以沐家家主的身份回去,而不是以沐家主您的女儿这个身份回去,沐家主,这点难道您不清楚吗?” 沐玮鹤刚想说什么,沐琉又淡淡看他一眼,然后缓缓道,“沐家主,你要知道,伤害不可原谅,那些我们所遭受过的痛苦和折磨也无法原谅。您今日来,无非就是想用感情牌打动我,然后让我重新回去,对吗?” “但是,我今日很明确地告诉您,不可能,如同当年的那些事情无法挽回一样,您今日来,也不可能让我收手。” 第26章 白止,你知道的 沐玮鹤怒道,“你简直冥顽不灵。” 沐琉一听这话,却又笑了,“对啊,这些年我若是可以选择放弃,又何至今日?” 她看了一眼天色,又道,“夜深了,沐家主请回吧。” 管家看向沐玮鹤,发现他脸色极为难看。 于是,管家只好上前对沐玮鹤道,“家主,琉小姐估计是心中的结还没解开,所以有所怨愤,您看这样,咱先回去,给琉小姐一点思考的空间,您看这样行吗?” 沐玮鹤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甩袖离开了。 沐玮鹤一走,沐琉立刻按压了一下伤口,指尖轻触,发现全是血迹。 暗卫现身,上前看了看伤势,立马道,“琉小姐,您先待着,我去喊白画姑娘过来。” 沐琉轻咳了几声,罢了罢手,虚弱地道,“不用了,不用劳烦白画姑娘了。我没事,明日便会好了。” 暗卫心中有些着急,当时他是亲自被令主派来的,他看得出令主对沐琉的在乎,于是除了保护琉小姐的生命安全外,在别的事情上也颇为关心。 本来身为暗卫,他应该隐在暗处保护其生命安全即可,别的事情暗卫都没有管的权利。 暗卫想了一想,还是传信给了白琴。 此刻,令明卿今日难得去找白止。 白止早就听闻白琴说,令明卿要来找他,所以早早便做好了准备。 令明卿到时,正看到白止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模样。 她上前,边走边笑道,“怎么,还出来迎接我?” 白止把扇子一收,也紧跟着笑道,“自然。” 令明卿打量了一眼房内的设施,发现果然白止在的地方,房内的品味永远都是高雅的。 她在榻上坐下,看向白止,问道,“可有带棋来?” 白止一听这话,就明白令明卿是棋瘾又犯了,“自然是带了。” 白止看向身后的墨夕,墨夕翻出了带来的棋盘。 令明卿一看这棋盘,不禁轻笑道,“怎么还留着呢?” 白止边将棋盘放好,边答道,“你那日送的,我便一直用这个,没想到一用就是好几年,用惯了,便不想再换了。” 令明卿先落了棋,白止落棋的速度也极快,几乎是令明卿一落,他的棋便紧跟着下了。 令明卿笑道,“这都多久没下了,怎么手也没生疏?” 白止也莞尔一笑,“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自然是忘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怎么今日有时间来找我,还是来下棋?” 令明卿挑了挑眉,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白止却是答非所问,“说吧,怎么了?” 语气很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阿卿一般时不会来找他的,除非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令明卿咳嗽了两声,怎么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呢? “那个,白琴那边……” 白止手指轻拿白色的棋子,缓缓道,“阿卿,上次我就说了,这得看她自己的意愿。若是白琴想回来,那我肯定不会命令她留在你身边。” 言下之意,若是她自己不愿离开,那么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令明卿紧跟着落下一棋,“可是她最听你的话。” 白止又堵回去,“你去问问白琴,看她在你我之间会选谁?” “白止,你知道的。”令明卿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白止愣在了原地,手中的棋子半天没下。 令明卿坐在他对面,也没催,像是在等他慢慢消化这个事实。 半晌后,白止的棋才又重新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句,“真的…再没有办法了吗?” 令明卿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又无奈笑道,“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都说到这里,白止却依旧没松口,“阿卿,当初是你同意白琴跟着你的,现在哪儿有半途把人家赶走的?” 令明卿紧盯着棋盘,不知是在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走,还是在考虑白止说的话。 “秋林宴过后,我可能就会去东海了。东海那个地方凶险万分,我自然不会同意她们几个跟我一起去。”令明卿神情颇为认真,说出的话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白止又落了一棋,棋盘上的某一处,黑棋被白棋层层包围住,插翅难逃。 似是用行动在说明一切。 令明卿眯着眼看了看那处的棋子,轻笑出声,“下棋我果然赢不了你。” 她把手里的棋子随意一丢,拍拍手笑道,“不玩了不玩了。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潇洒地起身。 这次白止难得的没挽留,只问道,“今日只玩一局就走?” 令明卿微微弯头看向他,带着浅浅的笑容,有一瞬间,白止好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令明卿时的样子。 “每次都是你赢,要么就是你刻意放水,一点意思都没有。改日我再来找你下棋。” 说罢,挥挥手,衣袖间尽是一片潇洒和恣意。 白止看向令明卿离开的身影,不自觉的喃喃出声,“有多久……没看到阿卿这般模样了?” 他身后的白琴和墨夕皆一愣,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他们两个? 到底是白琴先开了口,“公子。” 白止没回头,只淡淡出声,“怎么了?” 白琴又道,“令主那边?” 白止道,“你自己看,不想回来就继续跟着,想回来就自己回来。” 白琴难得的摇了摇头,“公子,我不想回来,可是令主不允许我再跟着她。” 白止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白琴立马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声音雀跃地道,“是,多谢公子。” 令明卿走至一半时,发现白琴又跟在了她身后。 她也没回头,只继续走。 却遇到了迎面走来的言煜和他身后的子墨。 两人都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时候会遇到。 只是不管心中再怎么想,言煜面上还是笑得优雅又温润,“令姑娘。” 令明卿也笑得漫不经心,淡淡点头,“言公子。” 言煜问道,“令姑娘这是刚从白公子处出来?” 令明卿回他,“找他有点事。”看见言煜笑得清浅无害,她又问道,“言公子这是?” 言煜扇子一收,“秋林山庄的风景不错,出来走走。” 令明卿缓缓道,“那言公子慢慢走,我便不陪了。” 言煜也道,“请便请便。” 两人相继离开。 白琴凑上前问道,“令主,言公子这是?” 令明卿看她一眼,没回答她,只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白琴微微一笑,“从未离开,怎么说回来呢?” 令明卿在这方面真的比不上白琴,她觉得如果与人争论的话,还不如大家打一架,而一般情况下她也是这样做的,说不过别人就直接用武力来证明,我就是比你厉害。 此时,令明卿又不可能真的同她打一架,所以只好无奈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令明卿走后,子墨觉得自家公子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一瞬间之内放松了下来。 他不禁想,见到那个女人,公子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另一边,令明卿和白止刚走到客房门前,忽然看到保护沐琉的暗卫传来消息,说是沐琉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白琴将这件事给令明卿汇报完了之后。 令明卿无奈道,“真能折腾事儿。” 白琴问道,“要不然让白画过去?” 令明卿回过头看向她,反问道,“你来问我?” 表情像是在说,这种小事,你还来问我? 白琴忙一敛神,低头笑道,“是,令主。” 令明卿说完后,就回房继续睡觉了。 白琴站在门口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她先让侍从给白画那边带了消息过去,同时,自己也在往沐琉的客房走。 到底是白画的速度快一步。 白琴到的时候,白画正在数落床上躺着的沐琉,“就没见过你这么爱折腾的,咱能不能稍微消停点儿啊?你这身体你自己不知道吗?都这样了,还敢私自下床,还敢动气?真是不在意你这身体了,是吧?” 沐琉向白琴投来一个求助的目光。 白琴低咳两声,回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白画是她们几个脾气最不好的,最能与人争论的。 她们几个当中,白琴是聪明地不选择与她正面较量,白书在忙她那边负责的情报,忙的没空搭理白画,而白棋纯粹是因为话少,她们几个又不容易见到白棋。 所以时间长了,便没有人爱和白画争论了。 白琴是纯碎觉得,她既然想说,那就说呗,反正听不听还不是看自己。 但沐琉是第一次经历白画的碎碎念,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白画。 白琴给她用口语回了几个字,“听着就好。” 沐琉只得继续接受着白画的口若悬河。 白琴上前,很适当地开了口,“沐琉的伤势怎么样了?” 白画继续给沐琉包扎伤口,闻言,不用想也知道是白琴,于是没好气地回复道,“她太能折腾自己的身子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一个令主专属的医师都要被她折腾死了。” 第27章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呐 白琴又笑道,“怎么会呢?” 白画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用给我灌迷魂汤,我既然选择来了,肯定会给她治好的,若是不想治,我从一开始便不会来。” 沐琉弱弱举手,道,“可不可以……先给我包扎完了,咱们再慢慢聊啊?” 白琴和白画齐齐回头看向沐琉,发现白画包扎了一半的伤口现在又出血了。 白画淡定地对沐琉道,“无碍无碍,马上好。” 沐琉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看向白画,眼神中写满了“白画我相信你所以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的信任。 白画笑道,“你放心,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医药谷的那位大佬,但是除了他面对其他的医师我还没输过呢。”她颇为鄙夷地看向沐琉身上的伤口,“何况你这点小伤,又没有生命危险。” 白琴出声警示她,“照你这样的治法,失血过多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白画瞪她一眼,却还是认命似的给沐琉继续包扎。 有白琴在旁边看着,白画也再没多说,快速地给沐琉包扎好,然后淡淡嘱咐她,“药要继续吃,不可随意下地走动,不可动气导致伤口撕裂开,也不可碰水。” 沐琉对她笑笑,“多谢画姑娘。” 白画看向她,缓缓道,“你还是直接喊我白画吧,令主以及她们几个都是这样喊我的,‘画姑娘’这个称呼太生分了。” 沐琉呆了呆,半晌才道,“可是那是令主才可以喊的。” 白画不在意地道,“她们几个也这样喊我呐。” 沐琉默默道,“那怎么能一样,你们几个都认识多久了,自然可以这样喊。” 白画作势微微怒道,“你这丫头怎么考虑的这么多,你到底是喊不喊?” 沐琉看向白琴,白琴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沐琉这才回过头,对着白画乖乖道,“好的,白画。” 从沐琉房间内出来后,白琴又叮嘱了暗卫几句,她想了一想后,道,“要不我再调一个过来,感觉你这水平一般呐。” 暗卫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琴姑娘这不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吗? 于是,他赶紧摇头,慎重地道,“琴姑娘,真的不用了。请相信我的能力。” 白琴淡淡看他一眼,也没再反驳,只道,“那暂且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还不行的话,那就直接去第四暗场吧。” 暗卫一听这话,心下一凛,立马道,“请琴姑娘放心。” 暗卫目送白琴和白画离开,心中蓦然松了口气。 差点差点,差点就要去最低等级的暗场了。 好险呐! 白画思虑甚久,最终还是问道,“令主……是怎么说的?” 白琴看向她,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令主给公子说,让我回去。” 听到这话,白画陷入了沉思。 能让白琴喊“公子”的,那么就只有白止一人了。 令主给白止说让白琴回去,那么肯定也有让她们几个都离开的打算。 但是这种时候,她们几个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呢? 白画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白琴目不斜视,反问道,“什么叫我是怎么打算的?” 白画急了,“就是你会跟白止回去吗?” 白琴回她,“你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这种问题,还好意思问我?” 白画撇撇嘴,小声嘟囔,“还以为你走了之后,我就可以代替你的位置继续留在令主身边了呢。” 白琴看向她,此时眼底的笑意也变成了淡淡的威胁,“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白画立马装傻道,“啊?你刚刚说什么?” 白琴看她一眼,也没多计较。 只是,两人分开后,白琴又淡淡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走的。”又补了句,“不管令主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的。” 白画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很快离开了。 白画走后,白琴有些许的呆滞。 其实,她们几个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了解彼此,白画哪儿是想代替她的位置,只是担心她走后,令主不熟悉任何一个人的照顾,所以才会这样试探地问。 随即她笑笑,怎么会呢?令主是她将会用毕生守护的一个人,怎么会随意离开呢? 翌日晨起。 白琴照常守在了门外,令明卿问道,“沐琉那边怎么样了?” 白琴弯了弯腰,道,“一切皆好。” 令明卿等人到的时候,阁楼上方只有灵沅寺的使者在,白止和言煜今日都难得的没来。 令明卿朝那两个位子多看了两眼,但很快收回了目光。 言煜和白止二人在侍从宣布“程家对战唐家,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时”才姗姗到达内场。 两人身后的子白和墨夕都默默打了个哈欠。 敢相信吗? 这两人昨日对战了一夜。 子白不知道自家公子是怎么回事?昨日看到令明卿后,就非要去白止的客房坐坐,一坐便发现桌前摆着棋盘,于是非要拉着白止下一盘。 白止本不想与之比试,他心中很清楚言煜的实力。 江湖传言,言煜几乎是个全才,不仅医术高超,就连琴棋书画和内力功法也是一等一的好。 所谓学而不精,但这个词在言煜身上完全看不到踪影。 可以这样说,凡是言煜会的,那么一定很厉害。 所以白止才不想与这种怪胎进行对战呢。 肯定很累。 但是墨夕看到言煜不知道给自家公子说了什么,之后白止微微眯了眯眼,笑容更加优雅无害,墨夕就知道,这场比试公子应了。 此后,二人你来我往,第一局言煜胜,第二局白止胜。 第三局言煜又胜,第四局白止紧随其后。 如此数盘之后,两人依旧没分你我。 此时,两人心中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像非要争一番胜负一般。 于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再后来,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子白和墨夕充分有理由相信,若不是还有秋林宴的话,那么言煜和白止还会继续这样下去。 不过也幸亏了秋林宴,不然的话真不知两人要下到什么时间去。 言煜到底是习武之人,所以精神气明显要比白止好很多。 反观白止,倒是脸色颇有些苍白,眼下的黑眼圈也有些重。 令明卿微微看了一眼白止,眼中带着淡淡的好奇。 据这么多年以来她对白止的了解,说白止娇气丝毫不为过。 身为男子,白止比姑娘家还要讲究。 比如夜间睡觉的时辰一定要控制在八个时辰,再比如吃的穿的用的都很有讲究。 令明卿自认没有白止讲究。 所以此时看到白止眼下的黑眼圈有些不解,到底是什么才会让白止牺牲自己美好的睡眠时间来做别的事情? 想到白止是和言煜一起来的,但言煜看起来神清气爽,而白止则有些萎靡,所以令明卿不禁想,难道白止的黑眼圈和言煜有关? 白止随着令明卿的目光,对着她笑道,“昨晚言公子非要找我下棋,盛情难却,我便陪他玩了两局。” 令明卿淡淡“哦”了一声。 此时,言煜很虚假地对着白止道,“承让承认。” 言煜这句话说完后,场下的比试已经进入了热火朝天的状态。 令明卿看着看着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都是一些世家子弟的比试,剑意虽凛然,但是又带着几分克制,所以令明卿一看这样的比试就容易困。 她回过头,问白琴,“你觉得下方谁会赢?” 白琴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正巧此次唐家派出的是唐彻,而程家派出的是程杰,倒都是熟人。 于是,白琴一时间也有些纠结。 令明卿再一次回头看向她,白琴终于道,“我觉得可能程杰的胜率会大一点。” 令明卿淡淡点头,道,“那你去下方压程家胜。赢了的钱都归你。” 白琴失笑,“令主,我要钱干什么呐?” 令明卿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催促她,“快去快去。” 白止一听这边的动静,也回头对着墨夕道,“你跟着白琴一起去,也压程家胜。” 墨夕很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公子,那赢的钱……” 白止看向他,问道,“怎么?平日里给你的可还少?” 墨夕低头笑道,“自然数不少的。”说完,看了一眼白止,又笑道,“这不是多多益善嘛?” 白止也笑了一下,却也没反驳他。 墨夕跟在白琴身后,忽然上前问道,“白琴,你压程家胜,这个赌局不会输吧?” 白琴看他一眼,淡淡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就随口一说。” 墨夕急道,“哎,白琴,你可不要逗我啊,公子可是也让我压程家,很明显是听了你的预测。” 白琴“哼”了一声,对墨夕道,“你以为公子没有自己的判断啊?还听我的。公子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呐?” 墨夕又紧接着反驳她,“公子是不听你的,但公子听你们家令主的啊。” 白琴默默举了举自己的拳头,问道,“怎么,敢怀疑我们令主的判断?” 墨夕赶紧道,“怎么会?” 令主他可惹不起啊,先不说公子会如何,便是面前的白琴他都有点打不过。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呐。 第28章 笑意森凉 两人暗戳戳将赌注压在了程家这一方。 白琴目光蓦地一瞥,却又看到了那日见的少年——炎淼。 他依旧和那日一样,在程家这方压下了一大叠银票,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 白琴目光淡淡地看向他,心中着实好奇。 只是炎淼却没多少探究的意思,看到白琴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再无言语。 旁边的墨夕注意到白琴的不对劲,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炎淼,他回过头,问白琴,“这人,你认识?” 白琴把目光收回来,缓缓道,“不熟。” 墨夕也没有打探人的想法,所以听到白琴的回答后,也没细想。 场上,程杰和唐彻的比试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几人的目光顺势看过去。 只见程杰又拿出了他的大刀,而唐彻也不甘落后地拿出了剑。 程杰的大刀用的虎虎生威,唐彻的剑意也紧随其后。 看到这里,墨夕心中已有了打算,于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听令主和白琴的准没错。 唐彻虽说也是唐家比较出色的子弟,但是对上实力雄厚的程杰,还是稍稍差了一截。 这场比赛至今,胜负已很明确了。 果不其然,正如白琴所料的一样,程家一刀将唐彻震出去好远。 唐彻慢悠悠地爬起来,很显然没受伤。 他看向程杰,目光中尽是赞赏和敬佩。 “程兄果然比我厉害许多,在下心服口服。” 听到唐彻这样说,程杰也是颇为谦虚地道,“你年纪还小,但是功力也不错,再过几年肯定会大放异彩的。” 唐彻听到这话,哈哈一笑,笑容间带着唐家自有的骄傲和爽朗,“既然如此,便多谢程兄吉言了。” 程杰也对他微微点头。 两人各自下了场。 唐彻走到唐家家主跟前,脸上带着淡淡地愧疚,“父亲,实在……” 话还没出口,便被唐家家主打断,“彻儿,你已经很不错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慰。 “本来这次秋林宴让你前来,也就是长长见识,看看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子弟,如今达到了目的,为父已十分欣慰了。” “是,父亲。”对于唐彻而言,心中不是不感激的。自小父亲便对他十分严厉,本以为这次秋林宴父亲也是抱着必胜的打算来的,没想到父亲真实的想法竟是这样的。 唐家家主看向对面的程杰,忽然道,“并且程杰在五大家族的子弟中,也算是拔尖的。” 对面,程杰也走向程家家主。 程家家主倒是没说什么,只欣慰地笑了笑。 比赛至今,程家连赢两场,那么第三场比赛已不用进行了。 侍从高声宣布道,“程家对战唐家,程家胜。” 赢得场下众人满堂喝彩。 只不过这比赛也是有人喜有人愁。 喜的自然是那些赌程家胜的人,代表人物为白琴、墨夕以及炎淼等。 愁的是那些赌唐家胜的人以及场上的沐家和东方家。 沐家家主沐玮鹤自从那日从沐琉房间里出来后,紧锁的眉头便没松开过。 他身后跟着的管家这两天也是小心翼翼地侍奉,唯恐哪日沐玮鹤心情不好便遭到惩罚。 不管场下众人的心思各异,阁楼上方的几位评判者心中却是没多大感受。 令明卿:感觉这比赛有点无聊,还不如在房内睡觉来得好。 言煜:昨日夜里赢了白止,嗯,心情很好。 白止:好困啊好困啊啊啊!!!怎么还没完? 灵沅寺的使者:嗯?比赛结束了?这坐才打到一半儿呢? 白琴和墨夕回来时,脸上都带着很明显的笑意。 墨夕凑到白止跟前道,“公子,赢了哎。” 白止很敷衍地看他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 程家和唐家的比赛完了,阁楼上方的几人也渐渐四散离去。 场下,唯有沐玮鹤摊在椅子上,半天没动静。 他抬眼望望天边,半晌后问道,“今日亏损几成?” 管家偷摸摸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惴惴不安地出声回答道,“三……三成。” 沐玮鹤微微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未出声。 管家站在他身后,也不敢随意开口。 正心思焦虑间,忽然听得前方传来一道略带悲凉的问话,“难道沐家真的就要这样了吗?” 管家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试探性的问道,“要不然就把家主之位让给沐琉,看那小丫头片子能翻出多大浪花,若是她管理不好沐家,到头来还不是会来求家主您。” 沐玮鹤心中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个想法,可是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主之位,他真不想这么不作为的放弃。 后面,管家略带不安的声音再次传来,“况且还有几位堂主在那儿呢,几位堂主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便妥协?” 沐家作为五大家族之一,族内除了家主之外,还有几位堂主也分工管理沐家。 虽说家主在族内占有决定性作用,但几位堂主的势力也不可忽略。 五大家族内部家主和几位堂主的关系都是相辅相成的,一般情况下,家主为了避免堂主的势力范围过大,也会提拔自己的人来充当堂主,所以堂主基本都是家族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样做就是为了巩固家主的地位。 眼下,管家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沐琉要的是家主之位,但是几位堂主的位置她又不可能现在就换掉。 对于沐玮鹤而言,与几位堂主里应外合,再一起商讨扳倒沐琉,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 只是,沐玮鹤心中仍有顾虑。 且不说他退掉家主之位后,一家子的生活以及生命安全都没有了保障,这些年沐家为了扩大势力范围,也得罪了不好江湖中人,若是此时没有了沐家的庇佑,生活难保不会不艰难。 再者,若是这个计划失败了呢?他堂堂沐家家主难道真的要领着一大家子去过清贫日子吗? 沐玮鹤的信送到之时,沐琉正在房内见一个人。 沐管家被暗卫拦在了门外,管家道,“我家家主有信让我交由琉小姐,还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下。” 暗卫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道,“琉小姐在见人,你等会儿。” 管家急了,还以为是沐琉不愿见他,所以故意找的借口。 于是,态度更软了几分,“我是真的有要紧事来找琉小姐的,劳烦您亲自通报一声。” 听到这话,暗卫也有些不耐烦,都说了在见人在见人,怎么是听不懂吗? 但是面上仍然没有半分情绪,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管家愤恨不已,想他在沐家也是一号人物,除了家主和几位堂主谁敢这样对他? 只是此时也没办法,只好十分不情愿地等在了门口,心中恨恨的想着,我倒要看看沐琉到底在和谁说话? 房内,沐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向地下的人,道,“不劳烦程公子关心了,只是小伤,程公子若是忙便先离开吧。” 地下的人正是程杰。 他苍凉开口,缓缓道,“琉儿,当年的事……” 程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沐琉不耐烦地打断了。 “程公子,麻烦您想清楚了,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当年的事大家都不用在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最重要的还是往前看,不是吗?” 程杰听到这话,身子一震,眼神中带着几分仓皇地喊她,“琉儿,不……不是这样的。” 沐琉看向他,缓缓支起了身子,程杰见状便要过来,但被沐琉阻止了。 她慢慢靠在床头,唇边绽放出来一抹温柔又残酷的笑,“程公子,你想要说什么?”她又嗤的一声笑出声,“想要解释当年的事?还是如同当年一般,再接近我一次,然后给予我遍体鳞伤的痛苦与悲凉?” 程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那夜烈焰大火,人影绰绰,火光映射了半边天,他赶到之时,便见那大火似一道火龙般烈烈响声,房子轰然倒塌。 而房子里埋着他心爱的姑娘。 他不要命了般的往里冲,却被周围的人死命地拉住了身子。 于是,自此后他便再也没真正地笑过。 直至那日,见到了在擂台上揭穿沐玮鹤阴谋的的她。 那一刻,他听到心中有个声音说,还好,她还活着。 程杰再一次睁眼时,看到沐琉脸上冷冷地神情。 他却再也没生气,只悄声道,“琉儿,你先好好养伤,等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沐琉只微笑注视着他,笑容中带着淡淡森凉的笑意。 “程公子慢走,不送啊。” 程杰出了房门后,目光淡淡掠过沐管家的身上。 管家也第一时间知道原来沐琉真的在见人,见的人竟然是程家的大公子。 程杰今日刚从比赛场上下来,自然也记得沐玮鹤身后的沐管家。 沐管家上前行礼道,“程公子怎么会在我家小姐的房内?” 程杰淡淡瞥他一眼,冷冷道,“你家小姐?你家小姐不是沐挽吗?” 管家微微擦了一下冷汗,笑道,“有些小失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家小姐。” 程杰微微眯起眼睛,默默看向管家,半晌后一笑,“那就请沐家照顾好她。若是照顾不好——” 便用命来还吧! 后半段话程杰并未说出口,但管家不知怎么回事,听得浑身一震,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地狱般寒凉。 第29章 令主也曾从暗场里出来过? 待程杰远去后,管家才堪堪扶住旁边的柱子,慢慢站了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他颤颤巍巍地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却在想,这大约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但是为什么呢?又怎么可能呢? 程家大公子难道与沐琉相识? 他在心中默默思索,怎么沐家从没收到这个消息呢? 见他发呆不语的样子,暗卫冷声道,“还见琉小姐吗?” 管家这才回过神来,道,“见见见,劳烦了。” 管家进了房门后,才发现沐琉倚靠在床头,看着床尾的那个红色同心结,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有些黯然。 他上前,将沐玮鹤委托的信放在了离床头不远处的桌子上,又微微躬了躬神,恭敬地道,“琉小姐,这是家主命我交由您的信。另外——” 他又从袖中拿出了几张纸,“这是沐家店铺的全部契票以及沐家族内的地契,还请琉小姐过目。” 听到这话,沐琉才慢慢回过神来。 只是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样子,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哦?契票和地契?沐家主这是自愿放弃了家主之位?”沐琉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问。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这话的语气神态像极了那晚她见到的那个女子。 管家的头更低了一分,“家主说这么多年,他也累了,这家主之位本来就是要传给下一代的,如今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沐琉也没拆穿沐管家这漏洞百出的话,只轻轻笑道,“既然如此,便请管家转告沐玮鹤,让他尽快搬出沐家的主院,连同他家夫人和小姐,一同搬走。” 管家低声道,“这是自然。” 他从沐琉房门出来后,恰巧天边掠过几只飞鸟,声音桀桀,响彻在天边。 管家抬头看向天边,想道,也许该提前离开了。 本来当初自愿跟随沐玮鹤,是因为想报答他那一个馒头的恩情,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沐家尽心尽力,对沐玮鹤肝脑涂地,便是再大的恩泽,现如今也已还完了。 他又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暗卫的视线。 此时,子白匆匆走入言煜的客房。 言煜凝视着他,问道,“怎么了?” 子白静了静,随即缓缓道,“碧池山庄那边派人来回消息,说是庄主已经有坚持不住的趋势了。” 言煜颇为惊讶地道,“怎么会?” 子白为我低头,道,“公子,刚刚接到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其实他心中也奇怪,言煜给碧池山庄的药是这么多年以来医药谷最好的疗伤药,按理来说,这药服了之后不说完全治愈,但肯定也比先前好了不少,断然没有坚持不住的说法。 但碧池山庄那边的消息是庄主夫人亲自传来的,应该也是没有错的。 他看向言煜,问道,“公子,这……” 言煜道,“那边可还有什么消息?” 子白将信中的内容给言煜复述了一遍。 言煜垂目看向脚下,半晌后抬起头问道,“你说我能不能不去啊?” 毕竟这里的宝藏还没探索完呢?这半途而废会不会不会好呢? 子白深知这话不是问他的,于是垂目不语。 片刻后,言煜的声音再次传来,“从秋林山庄到碧池山庄需要走多久?” 子白回答道,“如果中间不耽误的话,一日足以。” 言煜闻言,微微点头道,“那便向秋辞说明情况,待会儿便出发。” 子白低头应允道,“是,公子。” 等管家走后不久,白琴便来到了沐琉的房间。 沐琉仍然维持着程杰走后的状态,眼神中带着几分呆滞。 白琴一看她这状态,顿时好奇心起,问道,“这是怎么了?沐家那边不好处理?” 沐琉瞬间回过神,对着白琴莞尔一笑,道,“不是不是。”看着白琴探寻的目光,显然是不信她的解释,于是只好又出口道,“可能近日有些累。” 白琴这才温和地笑道,“没事就好。” 也再没多问关于沐家的事,她相信沐琉会处理好的。 只是又多嘱咐她,“药要按时吃,我可是会让暗卫监督你的。还有近日就不要下床走动了。” 沐琉淡淡失笑,“沐玮鹤已经把契票和地契给我送过来了。” 言下之意是说,估计没办法静养了。 白琴想了想,忽然道,“你若是不想那么辛苦,可以来令主身边,令主不会亏待你的。” 沐琉微笑注视着她,“我自然知道令主不会亏待我的,只是……” 她话仅说了一半,可白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沐家是她心中的一道围墙,她必须要推倒它。 半晌后,沐琉又道,“若是日后我不想留在沐家了,便来令主身边陪你。” 白琴微微笑,“好。” 她忽然间想到什么,对着沐琉问道,“明日便是东方家与沐家的比试了。”默了一默,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沐琉眨眨眼,笑道,“天下没有走不通的路,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午夜,辗转的风掠过肩头,吹起一头青丝。 沐琉到底还是没听白琴的话。 她抬眼看向如墨的天际,只有残月泠泠的发出些微的光芒。 她轻笑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沐玮鹤的房内漆黑如墨,看不到一丝光影。 沐琉直接推门而入,房内虽然漆黑一片,但是她的视力极好,隐约见得床上没人。 她嗤笑一声,没顾忌地坐在了床头。 暗卫隐着自己的气息和身形,默默看向那个女子。 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这么多日以来,他隐匿在黑暗中,常常见得那女子晚上整晚整晚的失眠,偶尔强迫自己睡着,口中还是溢满了梦话。 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是心中凭空的难过。 那些年,他在暗场里多少次死里逃生,身上伤痕累累之时,也没有现在难受。 午夜梦回之际,不仅只有沐琉一人无法入睡。 客房内同样有个女子倚在床头,神态轻松安详,体内的毒素却在横冲直撞。 她微微叹了口气,想着东海一行好像是避无可避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几声清脆额敲门声,她淡淡出口道,“进来。” 门外,白琴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方放着一个玲珑剔透的果子。 白琴将托盘拿至令明卿跟前,道,“令主,若是无法忍耐,便吃一个吧。” 令明卿淡淡看她一眼,垂眸看着托盘里的果子,半晌开口问道,“言煜在干什么?” 白琴有片刻的失神,反应过来后问道,“令主,您说的是言公子?” 令明卿微微点头。 白琴仔细回想着今日得到的情报,轻轻道,“碧池山庄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庄主已病入膏肓了。言公子那边接到消息,可能会前去为其诊治。” 令明卿边听着,纤指边触上那托盘中的果子。 半晌后,忽然将手指拿下来。 白琴听得她懒懒地又问道,“青灵俞那边什么情况?” 说到青灵俞,白琴的神情明显放松了很多,“那青衣狐狸还就那样呗,前几日还传信来嘱咐我说,要好好照顾令主您。” 说到青灵俞,令明卿也颇为轻松地向后靠了靠。 白琴看着她,忽然道,“令主,要不然我去东海看看?” 东海之大,无法想象。 那里有无数的奇珍异宝,白琴知道,前不久灵沅寺住持曾说,若是去东海看看,说不定会有解除你体内寒毒的办法。 当时只以为是灵沅寺住持在敷衍人才说了这么一句,现在想想,说不定真的有解决之策。 令明卿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问,“想去送死?要不然去暗场待两天?” 白琴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从暗场里出来的人,都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炼狱。 她们几个当中,唯有白棋出来的时候最为轻松,其余三个都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想当年从那里出来后,几人都闭口不提里面发生的事。 唯有令明卿笑着看向她们几个,“这就不行了?” 当时,白琴忽然间想到暗场里的镇守者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们呐,还不如那个女子所承受的一半。” 她忽然间想笑,那个女子?是令主吗? 令主也曾从暗场里出来过? 不如她所承受的一半?那该是有绝望啊? 令明卿淡淡看着白琴脸上的色彩,忽然觉得很满意。 白琴很快回过神来,咬了咬牙,还是道,“令主,不管您今日说什么……” 令明卿淡淡出口,“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让你去。”静了静后,又轻轻笑道,“行了,下去吧。” 白琴这才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走出房门后,白琴才腿一软,直觉性的想要跌倒。 其实,刚刚那个才是令主本来的样子啊。 平日里,令主只是不想过于在意,于是长时间懒散惯了,她竟然会忘了令明卿原本的样子。 夜依旧黑着,几颗星子隐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那轮残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笼上了一层如血般的颜色。 房内,令明卿忽然呕出一口暗血。 血月,血夜。 正是令明卿体内寒毒发作的时刻。 半晌后,令明卿才漫不经心地拭了拭嘴角的血。 第30章 沐家沐守 翌日,令明卿起来后,白琴已在房门前候着。 昨日夜里睡得不是很好,所以眼底下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令明卿到的时候,阁楼上方只有灵沅寺的使者,言煜和白止的位子都空着。 她淡淡掠过那两个位置,窝在椅子里再没动过。 一盏茶后,白止上了阁楼,看到言煜那个位子没有人后,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只是,他终究没多管,看到令明卿后,问道,“阿卿,昨日夜里又没有睡好?” 令明卿淡淡“唔”了一声,再没说话。 白止知晓她是要补觉,便也没多打扰。 场下,沐家家主的那个位子已经由先前的沐玮鹤换成了沐琉。 周围有人淡淡思索原因,有人心中有底,于是面上不动声色。 也有人的目光始终落在沐琉身上,眼底藏着微微失神。 不论是哪一种目光,沐琉都和看不见一般,只淡定地坐在椅子上。 擂台之上,侍从宣布,“沐家对战东方家,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擂台之上。 此次两个家族派出的人都平平无奇,甚至没在江湖上看到他们的身影,听到他们的名字。 沐家的人淡淡道,“沐家沐守。” 东方家的人也回道,“东方家东方毕。” 阁楼上方,白琴的目光淡淡落在沐琉身上,只是没多在意。 江湖中人,各自有各自的痛苦和辛酸。 她提醒过了,沐琉既然没听进去,那么不管是另有打算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都不是白琴所忧虑的事情了。 沐琉始终没抬起头。 擂台之上,两人打的火热。 沐守微微朝沐琉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不知低着头在想什么,于是微微失神间,被东方毕找到了突破口。 东方毕“咻”的一声直击沐守的心口。 沐守反应很快,微微侧身,东方毕的剑有所偏差,被沐守躲过去了。 另一边,言煜和子白子墨三人,一路上未曾耽搁,终于在中午时分赶到了碧池山庄。 言煜下了马车,远远便望见装外站着一个蓝衣男子。 那男子也是看到了言煜,立马上前道,“请问是医药谷的言公子吗?” 言煜轻笑出声,“正是在下。” 那蓝衣男子出口介绍道,“我乃碧池山庄的二公子,名唤风轩逸。” 言煜微微点头。 一行人在前往碧池山庄庄主的房门时,风轩逸又介绍道,“言公子,事情是这样的。我碧池山庄向来与江湖结善,受父亲恩惠的人不计其数,父亲从未得罪过任何江湖中人,但不知何原因,前段时间的某日夜里,父亲被贼人一剑刺伤。” 言煜之前并不了解事情得经过,此时又问道,“然后呢?” 风轩逸道,“父亲被贼人刺伤后,庄内的碧血剑也被盗走了。”他神情有些落寞,“众所周知,碧血剑是我碧池山庄的镇庄之宝,本想着将父亲的伤养好之后,我们会彻查此事,将丢失的碧血剑寻回来。” 言煜顿了顿,随即问道,“庄主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自家父亲,风轩逸愤恨地道,“那贼人夺我山庄至宝,伤我父亲,父亲自那日被伤了之后,我们本以为不是什么大的伤口,没想到那伤口倒是很好养,但是父亲体内不知还有什么毒素,我们花了重金为父亲诊治,皆不得其法。” 言煜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风轩逸又道,“我知道言公子您的诊治费用很高,您放心,我竭尽全力也会凑齐诊治费的。”他眼眶红了红,“还望言公子多多尽力,免我父亲苦难。” 言煜微微注视着他,随即道,“我既然来了,肯定会竭尽全力的。” 有了言煜的这句话,风轩逸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房门前。 风轩逸推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房内,碧池山庄的庄主风墨庭躺在床上,双眼涣散,神志不清,话也说不利索。 他旁边坐着一位妇人,那妇人以泪洗面。 看到进来的人后,立刻起身,然后看向风轩逸,“这便是医药谷的言公子吗?” 风轩逸点了点头,安慰道,“娘亲,这位便是医药谷的言公子,您不要哭了。父亲肯定会没事的。” 那妇人听到这话,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言煜身后的子墨看向那妇人,心想道,原来这位就是当年和令潇然齐名的花想容。 虽然年龄渐渐大了,但是可以看得出依旧保养的很好,风韵犹存。 不同于子墨的惊讶,言煜倒是没多大反应。 只对着花想容微微点头。 然后看向床上躺着的碧池山庄的庄主风墨庭。 花想容上前对他道,“夫君,这位便是医药谷的言公子,让他帮你看看,好吗?” 那庄主听到她的话,微微点头。 花想容对着言煜道,“言公子,有劳了。” 言煜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发觉了不对劲。 一般来说,中毒者的反应不会像风墨庭一般,风墨庭身上也没有任何发青发紫的痕迹,除了面色苍白之外,整个人完好无损。 言煜伸出手,为他把了把脉。 发现他体内的气脉都被堵塞了,有些甚至横冲直撞,有点像修炼不得当故而走火入魔的情况。 但风墨庭怎么会修炼到这个地步? 这种情况明显说不通。 言煜把手指伸回来,问道,“身体哪里可有疼痛?” 风墨庭道,“哪……哪里……都疼。” 言煜紧接着问道,“是不是觉得全身气脉都不通?” 风墨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而他身后的风夫人和风公子则是眼中掠过一丝期待,果然是医药谷的人,只此一眼便看出了症状。 这是不是意味着,庄主的这毒可解? 言煜看向身后的子墨。 子墨立即明白,将装满针的布袋递给言煜。 江湖上鲜有人知,言煜除了是一名医师之外,还是一名针师。 整个江湖中内,医师虽珍贵,但是也有迹可循,只是医术高不高明的区别。 但是若是针师的话,便是绝无仅有的。 上一代针师的出现还是一百多年以前,没想到言煜竟也是一名针师。 他身后的花想容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手帕。 风轩逸默默安慰她,“娘亲,我们要相信言公子。” 这话刚一说完,就听得子墨轻声道,“风夫人,风公子,我家公子要开始诊治了,还望二位海涵,在门外等待。” 花想容和风轩逸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们去门外等待。” 两人走后,子墨上前对言煜道,“公子?” 言煜淡淡抬手,道,“你们两个也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子白和子墨相视一眼,然后微微躬身道,“子白(子墨)告退。” 此时,房内仅剩下了言煜和风墨庭两人。 言煜沉思片刻,缓缓道,“风庄主,我希望你相信我。所以我接下来的问话,你也要如实相告,不然的话我没法为你诊治。” 风墨庭半晌没动,良久后,他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言煜这才道,“当初发现自己受伤后,你很快意识到剑上有毒,所以赶紧封闭了自己的内力,对吗?” 风墨庭道,“是。” 言煜又问,“你封闭了自己的内力之后,发现这股毒素依旧在蔓延,而且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克制的疼痛,对吗?” 风墨庭微微点头。 言煜紧跟着问,“是不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如同在烈焰当中,一会儿又仿似在冰窖中?每次体内的毒素蔓延,这种感觉就更甚?” 听到这话,风墨庭身子一震。 他怎么会知道这种感觉? 言煜看出他眼中的探究,只是又道,“庄主放心,我确实是知道这种毒。”他默了一默,脑中忽然想起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这种毒在我一个故人身上也曾病发过。” 听到言煜的这话,风墨庭忽然激动起来。 “你……你说……什么?” 言煜有些惊讶风墨庭的激动,只是此刻也没有时间去问,只道,“我现在给你治疗,让你能够正常交流。至于别的,等你可以表达了之后我们再说。” 风庄主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吧。 言煜认准了几个穴位,速度快很准。 风庄主只感觉身上几个部分一阵刺痛,不久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言煜将针拔下来,对着他道,“现在试着说话。” 风庄主开口道,“多谢言公子。” 言煜看他差不多了,才又道,“风庄主,实不相瞒,这种毒我目前还没有找到解决之策。” 风庄主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只是,再抬眼时又笑道,“无碍无碍。我的身子我也知道……” 此时,言煜却再没多说。 眼下他已知晓,这毒和令明卿身上的毒是一样的。 看风庄主的这个状态,比令明卿差远了。 这个毒素如此强烈,让堂堂碧池山庄的庄主都难以坚持,那她一个女子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还是说她先寻得了解决之法? 言煜将这个想法快速抛之脑后。 怎么可能?若是她真的有了解决之策,精神力还会一天不如一天? 第31章 阿守真棒 东方毕的一剑被沐守躲过之后,沐琉才终于抬头看向了擂台。 沐守接收到沐琉的目光后,忽然间士气大增。 东方毕惊讶于沐守的变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的攻守位置发生了变化,之前一直都是东方毕进攻,而沐守防守,现如今攻方变成了沐守。 不得不说,沐守的实力也是场下众人有目共睹的。 百招之内,东方毕已然露出了破绽。 沐守抓住了机会,找准角度。 “砰”的一声,东方毕倒地不起。 两人都没受重伤,只是东方毕输了之后难免有些羞愧。 沐守也没时间关注他的对手。 他飞快地跑下去,对着沐琉道,“阿姐,阿姐,我赢了哎。” 沐琉微微笑着,抚摸了下沐守的头,宛然一笑,“阿守真棒。” 听到沐琉的夸奖后,沐守格外的开心。 沐琉身后的那道目光又落在了沐守身上。 程杰看着沐琉抚摸沐守的样子,忽然间笑了,一双眸子格外幽黑明亮。 他们的阿守真的长大了。 沐守本没有姓,也不是沐家人。 就连“守”这个名字都是沐琉给起的。 阿守从小无父无母,能够平安长大真是一种幸运。 沐琉第一次见阿守时,他正在和街边的乞丐抢夺唯一的一个包子。 大家都饿极了,谁也不让谁,于是场面一致混乱不堪。 阿守骨瘦嶙峋,凭借小身板探到了那个包子。 可是下一秒又被哄抢完了。 阿守很难过,唯一的一个包子被抢走了,这意味着他今天必须得饿肚子了。 直到沐琉看到了阿守。 沐琉问他,“你就什么名字呐?” 阿守说,“我没有名字。” 沐琉又问他,“那你家里人呢?” 阿守一双眼睛乌黑透亮,只是里面带着几分狡黠。 他说,“姐姐,我家里没人了,爹爹和娘亲都死了。” 沐琉看得出这个孩子眼中的小心思,可是她没有拆穿,反而道,“从今以后,你就叫阿守吧。” 那是阿守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 阿守兴高采烈地看向沐琉,哭着道,“阿姐,我饿。” 沐琉自然知道,他刚到手的包子被人抢了去,可是她并不打算直接把给他卖买包子。 她望望远处的城墙,回头对着阿守道,“若是你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跑到城墙脚下,并且找到我,那么,我就会是你阿姐。” 阿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的城墙沐浴在夕阳下,发出一道灿烂的光。 那是阿守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光。 但回过头来才发现,他的阿姐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目测了一下此处到城墙下的距离,又算了一下自己跑起来的速度。 很快,他救放弃了徒步奔跑的方法。 恰好,此时路过一辆马车。 阿守认得,那是城中沐家女儿沐挽的马车。 沐挽平日在城中最爱装善良的女子,于是他找准时机,一下子滑到了马车底下。 马车旁的众人都吓懵了。 就连沐挽也是,赶紧下了马车前来查看情况。 谁料阿守一睁眼便是惊呼,“天哪,哪里来的神仙姐姐?” 沐挽听到这话,一下子笑出了声。 就连旁边众人也是纷纷笑道。 阿守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问,“神仙姐姐是来接我走的吗?” 这话似是逗笑了沐挽,于是她问道,“你要去哪里呢?” 阿守指向城墙的方向,对着沐挽道,“神仙姐姐,我爷爷在那边等我,我偷偷溜出来买糖葫芦了,神仙姐姐你能把我送过去吗?”想了一想,又担心沐挽不会答应他,所以又道,“我可以让我爷爷给你好吃的桂花酥饼哦,可好吃了呢。” 身为沐家人,沐挽自然不会想吃挂花酥饼,但可能是小孩子的话取悦了她,于是她很快答应了这个小孩子,“可以,我可以把你送到那边去哦。” 阿守惊喜地出声,“谢谢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真好。” 所以,他一路搭乘沐挽的马车顺利地到达了城墙脚下。 还比和沐琉说好的时间短了不少。 沐琉现身,一巴掌排在了阿守的头上,笑骂道,“让你凭借真本事过来,谁知道你还会投机取巧?” 阿守一听,立马反驳道,“阿姐又没说不许投机取巧。” 沐琉到底没真生气,所以经此以后,便把阿守当成了亲弟弟来对待。 给他饱腹,教他武功…… 这次沐家和东方家的比拼,沐琉心中很清楚,这也是沐玮鹤留给她的第一道难题。 他一退位,沐家肯定群龙无首,而沐琉在沐家又无权势,所以马上和东方家的比试就拿不出来人。 这也是为什么沐玮鹤一把那些地契和契票交给沐琉之后就走了的缘故。 可是沐玮鹤实在没想到,她还可以请外援呐。 而阿守便是她最好的助手。 阁楼上,令明卿看向场下,忽然觉得没意思。 于是,比赛一结束就立马回去了。 白止也紧跟着离开了。 另一边,言煜忽然看向风庄主,淡淡出口问道,“看样子,风庄主是知道行刺你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吧?” 风墨庭身子一震,半晌后笑道,“怎么可能?若是知道我还会不将他捉拿回来吗?” 言煜淡淡看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是吗?” 风墨庭道,“自然是。” 言煜也再未追问,只是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放至风墨庭床头,缓缓道,“这颗药丸可暂时缓解你的疼痛,具体的等秋林宴完了之后,再来为你诊治。” 说到这里,风庄主此时也恭敬地道,“有劳言公子了。日后若是有需要碧池山庄出力的,还请公子传消息给我,碧池山庄尽全力帮助公子。” 言煜将手拢进袖中,淡淡笑了,“不用了。” 出了房门后,风夫人、风公子、子白和子墨都守在了门口,言煜淡淡嘱咐了风夫人几句,然后对着子白和子墨道,“收拾收拾我们便离开吧。” 子白和子墨微微躬身,语气间尽是恭敬,“是,公子。” 风轩逸将三人送出山庄门前后,又问道,“言公子,我父亲真的会没事吗?” 言煜手中的白玉扇子在掌心敲了几下,扬起一抹笑,反问道,“风公子不信我?” 风轩逸立刻摆摆手,道,“自然不是。若是公子您说我父亲有救,我就一定信。” 言煜淡淡道,“按照我说的照顾好你父亲就好。” 风轩逸恭敬地道,“是,言公子。” 夕阳漫过远处的山林,在地上投下几个不规则的阴影。 言煜忽然觉得有趣至极。 子白上前问道,“公子,今日天色已晚,我们要回去吗?” 言煜道,“我有那么想要回去?” 子白默默道,“是,公子。” 令明卿一回来后,便关了房门。 晚些了的时候,白琴敲门进去送晚餐,顺带问了沐琉的事情。 白琴边将粥放下,边道,“令主,沐琉那边……” 令明卿喝了口粥,道,“怎么了?” 白琴将沐家的情况简单地给令明卿汇报了下。 令明卿道,“若是她来寻求帮助,便尽可能的帮她。另外,给保护沐琉的那个暗卫再嘱咐下,务必照顾好她。” 白琴点头道,“是。” 更晚些了的时候,沐琉个白琴传了封信,大概意思是说自己想回趟沐家,然后挑一个明日比赛的人。 白琴也没阻拦。 秋林山庄距离运城其实不太远。 骑马快些的话,也就两三个时辰。 但阿守不同意沐琉骑马,原因很简单,伤势不允许。 沐琉无奈道,“那你说我怎么办?明日就要比赛了,我哪儿找人去?” 阿守小声嘟囔,“我明日也可以接着比的。” “简直胡闹。”沐琉大声喝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真遇到哪个高手,估计都逃不过百招。” 阿守不服,“怎么会?今日的东方毕我不是把他击败了吗?”他又小声道,“况且我觉得东方家的人也不过尔尔嘛。” 沐琉一掌拍在他头上,怒道,“你简直……” 阿守一听这话,立即求饶,撒娇道,“阿姐……” 沐琉无奈叹道,“阿守,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此次沐家的胜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赢了这场比赛,你明白吗?” “阿姐,我明白明白,你别急啊。”阿守想了想,忽然往沐琉身边凑了凑,道,“阿姐,要不然……” 阿守话还没说完,沐琉就突然看向他,道,“阿守,你……” 阿守赶紧扶住她,对她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阿姐,对不起,你身体还没好,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说到这里,他又赶紧保证道,“阿姐,你放心,我会帮你赢了这场比赛的。你安心休息吧。” 沐琉刚想要说什么,却因药效的强大,终是无力倒在了阿守的怀里。 他身侧,程杰忽然从暗处出来。 阿守看向程杰,开心地道,“杰哥哥。” 程杰也像沐琉一样,抚摸了下阿守的头。 阿守格外的开心,他看向怀里的阿姐,又问道,“杰哥哥,我们要把阿姐送回去吗?” 程杰笑道,“不用。有人会帮我们送她回去的。” 第32章 令主惯会折磨人 言罢,暗卫忽然出现在不远处。 “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她拖着这幅身子再去奔波吧。”程杰淡淡对暗卫道,“你将她好生护送回去即可,放心,她不到明日是醒不过来的。” 暗卫站着没动,心中却在思索。 看到沐琉躺在阿守怀里时,暗卫就想有所行动来着,只是,暗场训练时有令,“不得干预主人的私生活,暗卫只负责主人的生命安全。” 他看的出来不管是程杰也好,阿守也罢,都对沐琉没有坏意,这也是他第一时间没行动的原因。 程杰又淡淡开口,“去吧。” 暗卫这才动了。 待暗卫带着沐琉走后,阿守看向程杰,道,“杰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程杰安慰他道,“没事的。有杰哥哥在,不会让你阿姐和沐家有事的。” 阿守这才放下心来。 暗卫把沐琉带回去之后,还是给白琴传了个消息。 白琴很快回复过来,“谨遵暗卫的宗旨即可。” 第二日,沐琉直至比赛即将开始才悠悠转醒。 她蓦地起身,一看窗外的风光,忽然问道,“这是几时了?” 暗卫知晓她问的是什么,只好道,“距离秋林宴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沐琉一夜睡得极好,此时却有些焦急。 快速收拾好之后,便匆匆赶往内场。 阁楼上方,白琴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向令明卿一一禀报。 令明卿懒散地道,“哦?” 白琴接着道,“但是程大公子和那位名唤‘阿守’的小公子却让暗卫将沐琉带了回来。” 令明卿再无回复。 只是场下,沐家家主的那个位子却没人。 令明卿直觉沐琉会没事,若是真有事,那也只怪她看人的眼光忒差了。 阿守站在程杰身后,有些担忧地问道,“杰哥哥,阿姐会没事的吧?” 程杰回过头安抚他,“相信杰哥哥,不会有事的。” 这话刚说完,阿守便看到沐琉从内场门口走了进来。 阿守的心一瞬间便落回了肚子里。 其实从内心而言,阿守更怕沐琉。 他怕他的阿姐会生气。 果不其然,沐琉从进场后,便只微微瞥了眼程杰和阿守两人,随即便坐在了椅子上,眸子始终低垂。 阿守的手心凉凉一片。 他微微扯了扯程杰的衣袖。 程杰瞬间明白阿守的担心,只是他的目光微微掠过沐琉所在的那个方向,半晌后,缓缓叹了口气,唤道,“阿守。” 阿守蓦然抬头,神情有些不可思议,带着怀疑的语气问道,“杰哥哥,你唤我了?” 程杰低低“嗯”了一声,道,“我们别无他法。” 阿守听到这话,微微低了低头。 是啊,想要帮阿姐,这是最好的办法。 擂台上,侍从再次道,“沐家对战东方家,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 阁楼上方,令明卿语气闲适地问道,“碧池山庄那边什么情况?” 白琴静默片刻,心中却在思索令主想问的到底是碧池山庄还是言公子,一时间倒真有些左右为难,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碧池山庄那边一切安好。” 她微微看了眼令明卿的神色后,又道,“昨日日暮时分,言公子从碧池山庄出来,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令明卿半晌未言语,片刻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白琴隐约知道自己至少没有回答错,于是躬身站在身后,也再没多说话。 沐家派出的那人神情颇为不屑,反倒是东方家的人微微低了低头,报了自己的名字。 沐家的那人淡淡“哼”了一声,心中却在想,也不知道自家公子搞什么名堂,竟然让他来为区区沐家比试? 程家家主坐在椅子上,本来闲适地姿态在看向擂台上时,忽然紧了紧。 他旁边的人笑问道,“程家主,怎么了?” 程家家主又渐渐放松了身子,道,“没事没事,看到个熟人。”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擂台。 场下众人唏嘘不已。 凡是懂武功的人都看得出来东方家不敌沐家。 有几道目光始终落在沐琉的身上,但沐琉始终低着头,像是不太关注场上的动静。 东家派出的那人很快不敌对方,他伸手抚了抚身上的伤势,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血迹。 “阁下好身手。”东方家的人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出口试探。 沐家那人斜斜睥睨他一眼,却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东方家的人紧了紧手中的剑。 沐家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阿守的目光始终看向场上。 即使知道这次比试沐家不会输,只是心中还是有几分紧张。 那日,杰哥哥找到了他,意图很明显。 他说,“你阿姐刚刚拿到沐家的家主之位,但秋林宴之上却是处处树敌。若是想帮你阿姐——” “就必须听我的。” 如果说沐琉在阿守的心中排第一的话,那么排第二的一定是程杰。 原因无他,阿守是他们俩一同陪护长大的。 再无人能代替沐琉和程杰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程杰既然这样说了,阿守便如此信了。 他不是信程杰,而是信他的杰哥哥不会伤害他的阿姐。 于是,阿守听了程杰的想法。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程家的人代替沐家的人出战。” 所以,如今场上沐家的人实际上是程杰手下的人。 场上,沐家的人唇角露出了一抹笑,“不自量力。” 话一落地,场下众人便见东方家的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东方家的人倒地不起。 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阁楼上方,几位评判者却都是面不改色。 令明卿将目光从场下收回来,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白琴斟酌着出口,“沐家的人,不像是沐家的人。” 她这话说的估计一般人都难以理解。 令明卿却眯着眼睛,半晌后一笑,道,“回去吧。” 场下,沐琉听到侍从宣布“沐家胜”的时候,终于抬起头,看了看阁楼方向。 她仰起苍白的脸,正好看到令明卿和白琴离开的背影。 目光平静却淡淡苍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半晌后笑了。 这些胜利,到底不是自己亲自所为啊…… 她最后看了眼程杰和阿守所在的方向,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阿守看到阿姐离开的背影,一瞬间有些慌张。 他看向程杰,却发现程杰对着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听到那人说,“飞鸟又离开了。” 他这话说的快且轻,有一瞬间,阿守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说出那句话。 只是,他也顺着程杰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那成群的飞鸟很快掠过天际,发出清脆的叫声。 晚些的时候,沐琉扣响了令明卿的房门。 白琴拦在门外。 沐琉露出一抹笑,道,“白琴,让我见见令主,好吗?” 白琴微微皱眉,令主的睡眠质量极其不好,如今好不容易睡了,便是谁来她都不会轻易放行。 正当沐琉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让她进来吧。” 沐琉走进去,看到令明卿依旧倚在床头。 和那日她见到的一般无二。 她看到那个女子对白琴说,“拿把椅子来。” 白琴微微躬身,很快退了出去。 令明卿看向沐琉,轻轻笑道,“怎么了?” 沐琉本来打算向她解释,但是看到那女子的笑容后,便问道,“我身边的暗卫是你派来的吗?” 令明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实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只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含笑点了点头。 沐琉道,“他……很好。” 令明卿微微笑,轻声道,“嗯,我知道。” 室内一片沉默。 片刻后,沐琉又问道,“是永远给我了吗?” 令明卿微微失笑,道,“给你了。” 沐琉也轻轻笑道,“真好。” 这时,白琴搬了把椅子进来。 沐琉很快看了眼令明卿后,道,“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请相信,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白琴微微诧异,还没等问清楚,便见她一路跑远了。 她看向令明卿,询问道,“令主,这……” 令明卿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看着那把椅子,笑道,“椅子?” 白琴也笑道,“令主惯会折磨人。” 令明卿又低低咳了几声。 白琴又赶紧道,“我喜欢这样被令主折磨。” 然后搬着那把椅子,一溜烟跑远了。 白琴走后,令明卿揉了揉眉心,心中低低叹道,都是一群不省心的丫头。 翌日,言煜起来后便看到子白和子墨都守在了门前。 子白手中端着一杯清茶,子墨则端着一个净手盆。 言煜神色颇为舒展,先净了手,又接过子白手中的茶,微微喝了一口。 子白站在一旁问道,“公子,咱们今日?” 言煜将喝完的茶杯递给子白,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子白低头,道,“公子,都准备好了。” 言煜把手中的扇子一甩,笑道,“那边启程吧。” 子白和子墨在他身后同时一躬身,应道,“是,公子。” 三人出了客栈,在马蹄“哒哒”声中,一路远去。 第33章 星星,好看吗? 夜色四合,月光透过窗子的缝隙,一点点漫过桌前,照在一人的手上。 炎知津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人。 炎淼先道,“父亲,这次让我试试吧。” 炎知津的目光看向了炎淼旁边的那人。 月色渐渐漫过那人的身影,若是旁边有第四人,那么看到那人一定会惊呼出声。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人的长相竟和炎家公子炎淼的一模一样。 炎知津唤道,“炎燚。” 炎燚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缓缓道,“可以。” 可以的意思就是,我可以代替炎淼出战。 炎知津听到他这样说,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炎淼出声道,“父亲,还是让我去吧。我这两年有好好习武,对付一般人肯定不在话下。” 炎燚听到炎淼这样说,也固执地出口道,“我,可以。” 炎知津罢了罢手,道,“这事不用争执。”他伸手指了指炎燚,“这次秋林宴不同以往,燚儿就不要去了。” 他又看向炎淼,“还有你,武功不济,难道上去是给炎家丢人吗?” 炎淼一听这话,便哭丧个脸,道,“父亲,我这两年明明已经进步很大了。”他拉着炎燚的胳膊,说,“燚儿,是吧是吧?” “哥—”炎燚一脸认真地将炎淼放在自己胳膊处的手巴拉了下来,“不许喊我燚儿。” 炎淼依旧笑嘻嘻地道,“那你快给父亲说,我这两年进步是不是很大呀?” 炎燚看向炎知津道,“是。” 听到炎燚这样说,炎淼对着炎知津笑道,“父亲,你看,燚儿都这样说了。” 炎燚对着炎淼道,“不许喊我燚儿。” 炎燚这样一说,炎淼反倒笑道,“你不让我喊,我就偏要喊。再说啦,娘和父亲都说我比你大呀。” 炎知津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也不禁笑道,“好啦,淼儿,你是哥哥,得让着弟弟。” 炎淼听到父亲说的话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炎燚却是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想到不久后的秋林宴,还是出口道,“父亲,秋林宴,我可以的。” 炎知津沉思片刻,道,“燚儿。” 炎燚低低应了一声。 炎知津又微微叹了口气,“这次秋林宴,估计要比往年的更难。” 炎知津是个很少把“难”这个字放在嘴边的人,他若是说难,那就是真的很难。 炎燚难得的反问道,“既然如此难,父亲您仔细想想,炎家还有比我更适合出战的人选吗?” 炎知津抿紧唇,一言不发。 到最后,只罢了罢手,道,“你们俩先出去。” 炎淼和炎燚一起到了门口。 当炎淼出了房门后,炎燚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为了更好的活下去,炎家,别无他法。 出现在江湖众人面前的,只能是炎淼一人。 炎淼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炎燚传来的消息。 “哥,你先回去吧,我再四处走走。” 炎家炎淼和炎燚是双胞胎,炎淼比炎燚先出生片刻,所以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便是炎淼。炎淼和炎燚之间有心灵感应,小时候两人就有尝试着联系,后来炎燚师承牙子实,牙子实教给两人一套专门的联系方式。 后来,两人越用越熟,炎知津知道后也没阻挠。 万一出了事,好歹有个照应。 炎淼回复他,“好,注意安全。” 炎燚再没回复。 寅时,令明卿醒来,再未入眠。 她飞身上了屋顶。 她近来才发现,在秋林山庄的屋顶上赏月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夜里四下无人,更添了几分寂静。 她仰头看着几颗星子在云层中若影若现,脑中忽然想起幼时,她曾问师父,为什么天上的星子总是一闪一闪的? 师父说,因为那是世间有人在思念另外一个人。 现如今这苍穹之上的星子不断地闪烁,又是谁在思念谁呢? 正沉思间,底下忽然掠过一道身影。 令明卿凝神望去,却见那道身影快的几乎生出淡淡虚影。 她收回目光,没再探寻下去。 正想回去时,忽然听到身后有道声音问,“星星,好看吗?” 令明卿听到这话,也没回头,只又看了眼星子,回答道,“好看。” 那道声音又问,“孤单吗?” 听到这个问话,令明卿才好奇地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那人着一身玄衣素裳,面上带着淡淡的好奇,仿佛只是想知道她一个人在这看星星孤不孤单。 令明卿一双眸子迷迷蒙蒙,轻轻笑道,“不孤单。” 那人又道,“可是,小时候奶娘说,一个人看星星的时候是最孤单的。” 令明卿笑问道,“你是谁?” 那人回答道,“我是炎燚。” “炎燚”这个名字自他口中说出来,有片刻的熟悉,但令明卿使劲摇了摇头,始终想不起来哪里遇到过他或者听过这个名字。 炎燚看他思索的样子,眼中带着迷迷蒙蒙的雾气,忽然觉得他好像一个人。 但那人是个姑娘,他眼前的可是一个相貌奇奇的男人。 他也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去。 令明卿忽然生出了几分好奇,问道,“你喜欢看星星吗?” 炎燚回答道,“还好。” 令明卿微微摇头,唇角一丝淡淡的笑意,“可是我很喜欢。” 炎燚沉思,“你喜欢的话,那就多看看。” 令明卿垂下眼睫,不再言语,随即慢慢转身。 当令明卿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炎燚直觉地出口,“明天……” “明天我可以陪你看。” 令明卿回头看他一眼,笑道,“看心情。” 令明卿离开后,炎燚看着天上的星星,也缓缓笑了,真是一个好有趣的人。 翌日晨起。 令明卿一行人还未到内场,便听到门口一众人在闲谈。 一人道,“你们猜,这次哪家会胜啊?” 一人回复道,“我觉得是炎家,炎家都在五大家族第一的位置好多年了,从来没有被哪个家族比下去,这次估计也一样。” 旁边一人却有不同的看法,“我看未必。炎家虽说实力雄厚,但近几年程家也不错,尤其是大公子程杰,听说程家家主这两年有意将家主之位传给他呢。” “若要我说啊,炎家和程家关系那么好,其实不论哪家赢了,对彼此都没有坏处,说不定两家还会强强联手呢。” 一人笑道,“还好炎家炎淼和程家程杰都是公子,若是出了个女儿家,指不定就不是强强联手了,而该是强强联姻。” 这话一出,周围几人都哈哈大笑。 令明卿忽然想到昨夜那人说,“我是炎燚。” 炎燚?炎家人? 一盏茶的功夫,场下已经准备就绪了。 炎家家主炎知津和程家家主对视一眼,倒是没敌意,炎知津看向他身后的程杰,夸赞道,“程杰好像比以前又长高了。” 程家家主哈哈笑道,“这几年收了心,确实还不错。”想到什么,又问,“哎?你们家炎淼呢?” 说到炎淼,炎知津眼中尽是无奈,“他啊,你还不知道啊,一会儿去下赌注,一会儿又跑去习武,偏偏哪样成效都一般。” 程杰家主道,“那也很不错。有你这样的父亲栽培,将来肯定不会差的。” 正说着,场上宣布,“五大家族程家对战炎家,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两家第一场比试都没有派出亲系子弟,而派出了旁系子弟。 场上两人都先行了礼。 场外的人都颇为期待地盯着场上的情况。 五大家族中,也就炎家和程家两家的比试比较精彩。 程家的人先动了手,但很快被炎家的人挡回去。 阁楼上方,白止凑过去听令明卿的问话,“炎家……有没有叫‘炎燚’的人?” 白止手指轻扣下巴,悄声念道,“炎燚?”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好像未曾听过。” 令明卿淡淡“哦”了一声,顺势又窝回了椅子里。 白止轻声问道,“要不我帮你问问?” 他的品物阁遍布上下,若是存心想打听个什么消息,那么肯定会事半功倍。 令明卿目光笑意微微,道,“不用了。” 言罢,便闭上了眼睛。 白止想了想,又凑过来问,“‘炎燚’是位公子?” 令明卿被他吵得干脆又睁开了眼睛,她眼波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白止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笑道,“就是好奇。” 令明卿闲闲睨他一眼,却再没说话,只将目光落在了场下。 内场里,两人已打得难舍难分。 但懂点道行的人都看的出来,虽说表面上两人难分伯仲,但仔细看便可以看出程家的人到底还是被炎家的人压制了。 令明卿将目光落在了炎家的人身上,半晌后笑道,“他问我,星星好看吗?” 白止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一时间有些气愤。 然后小声嘟囔道,“我也可以陪你看星星的。” 令明卿恍了一下神,回过头来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白止又摸了摸鼻尖,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 他们俩身后,白琴目睹了一切,露出了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 第34章 江湖我令姐 随着两人谈话的间隙,场下炎家已胜了程家。 令明卿听到场下一阵唏嘘。 “还以为这次秋林宴程家会改写历史呢。” 有人又道,“这不是还有两场比试呢吗?” 又有人嗤笑道,“反正我站炎家。” 阁楼上方,令明卿淡笑道,“白止,先走啦。” 白止点了点头,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走了不久后,白琴终究还是生了恻隐之心,“令主,公子始终看着呢。” 令明卿始终目视前方,头都不曾回一下。 快到客房时,令明卿终于问,“白琴,你刚刚说什么?” 白琴低了低头,敛了眼底的情绪,道,“没说什么。” 令明卿踏入了房内,再无言语。 白琴守在门外,思绪渐渐飘远。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白止的时候。 那年,徽州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 她不幸被感染,在被人拉去乱葬岗时,遇到了白止。 那年,他持一柄长剑,着一袭白衣,面容惊艳,身形秀逸。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白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上的神仙。 凡人哪有这么惊艳的? 她忘记了那一刻她还身处乱葬岗,周围人皆面如死色,皮瘦骨嶙。 她只看到那个公子走在她跟前,向她伸出了手。 前一刻,她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乱葬岗,下一刻,有人告知她,你可以和我走。 她喃喃地问道,“该走去哪里?” 那个公子抬头望望天,也无意识地喃呢道,“遇到她的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景象?” 锦绣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她想,能够被他这样放在心上的人,想必也和他一样惊艳绝伦。 白止看向那个坐在死人堆的人,问道,“你叫什么?” 她回道,“我叫锦绣。” 白止淡淡道,“跟在我身边,这个名字过于娇弱。” 她一眼望进那人幽邃的眼底,半晌后,说,“名字可以改。” 白止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好,从今以后你就叫纸鸢。” 纸鸢站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从此后,世间再没有徽州的锦绣,而多了个品物阁秘阁的纸鸢。 她从一个小小的婢女做起,后来渐渐成为了秘阁的成员,再后来当了副阁主,最后一步一步坐到了秘阁的阁主之位。 她想,她终于能靠近他身边了。 那段时间,是她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她可以为她的公子研磨,也可以做他的长枪。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见到了令明卿。 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让他如此念念不忘的人,竟长这个样子。 那夜,白止问她,“可愿跟在她身边,帮我……好好照顾她?” 纸鸢不愿意,一旦离去,日后见到他的时间就少了。 但是,能跟在他喜欢的人身边,总归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所以,她说,“愿意。” 从那天起,她正式卸任秘阁阁主的身份,从进暗室开始,一步步走到了令明卿的身边。 她褪去了纸鸢的名字和身份,成为了有间客栈的管家,成为了令明卿的近侍,也成为了白琴。 她逐渐明白,为什么公子会如此心心念念这个女子。 因为,她值得。 她彻底忘记了过去,将自己的感情埋在了内心最深处。 她想,如果令主也喜欢公子的话,那么她会一辈子将这份不该有的感情忘却。 也许有一天,她会重新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也许永远不会。 不管怎么样,她都为自己感到开心。 但是她渐渐发现,令主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不懂感情。 她站在她身边,看她越来越冷情,也越来越不给任何一个人希望。 其实她知道,令主是怕自己的无心之举在将来会伤害到人。 她比谁都清楚,她们所信奉的令主,是全天下最好的一个女子。 令明卿不久后吩咐白琴,今晚沐浴。 这个易容的药水很伤皮肤,所以令明卿每隔七日便会彻底清理一次那些药水。 今晚又是第七日。 白琴忙敛了神情,道,“是,令主。” 子时,白棋出现在了令明卿房内。 她看向浴桶中那人如墨的长发,如凝脂一般的肌肤,饶是她多年冷清,也不免赞叹一句,“令主真是极美的一个女子。” 令明卿背靠在浴桶的壁上,双眼微闭,道,“白棋,这次我自己来,你出去走走吧。一天跟在我身边,难免无聊。” 白棋隐身悄兮地退下了。 秋林山庄外,三人正踏着月色慢悠悠地走进了庄内。 子白问道,“公子?咱们是直接回客房还是?” 言煜轻轻笑着,“你们先回去,我再走走。” 子白和子墨一躬身,也悄声退下了。 他随意地逛着,想着这秋林山庄内的花花草草倒是很多,可惜了自己的园子里都是些药草,不然的话也可以种成花花草草。 他不经意抬头,却发现—— 这好像离……令明卿的客房不太远? 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子,心想,怎么会走到这里? 难道是—— 心有所想? 不由得失笑,难道真魔怔了? 不然怎么会迸发出这样一个想法。 屋顶上,炎燚看着不远处的言煜。 言煜感受到了炎燚的目光,也抬头望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言煜挑挑眉,不出所料,那个位置应该是令明卿的客房,这个男子在那里做什么? 炎燚也看着言煜,这个男子在这四处转悠,他在干什么? 言煜飞身上了屋顶,问道,“阁下在这干什么?” 炎燚答道,“等人。” 言煜接着问,“等谁?” 炎燚把头扭向一边,“一个男人。” 言煜又问道,“为什么要在屋顶上等?” 炎燚撇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言煜指尖微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炎燚也回击他,“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言煜仍然微微笑着,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异色。 他正要说什么。 却忽然听到房内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两个要吵去别处吵去。” 言煜自然知道那道声音是令明卿的。 但炎燚就有点懵,他问道,“敢问姑娘,可知道昨夜在这里看星星的那个人去哪里了吗?” 他又接着说,“如果,姑娘你能见着他的话,请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 房内,正在浴桶里的令明卿听到他这话后,难得的嘴角抽了抽。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言煜听到这话时,却微微眯了眯眼。 这意思是说,昨日夜里,令明卿和他,一起在屋顶看了星星? 看?星?星? 言煜目光冷淡地看向炎燚,“请战!!!” 江湖规矩,若是两人有争执,那么一个人可发出请战令,而另一个人必须迎战。 若是不应战,一方面来说,自己的威信会在江湖中受损,另一方面,这是江湖规矩,人人都要遵守。 请战的人生死有命,这性命丢了便丢了,没人会在意。 炎燚看言煜一眼,问道,“请战?” 言煜讥讽一笑,“怎么?不敢?” 炎燚的眼眸明若星火,道,“迎战。” 炎燚先出了手,言煜微微挑眉,多年不曾动手了,今日正好练练。 两人虽说在屋顶上你来我往,但动作却又极轻。 白琴慌忙跑来之时,便看到令主的屋顶上方两人正在对战。 令明卿自然也听到了上面的动静。 她眉间逐渐染上了一丝烦躁,“吵。” 屋顶上的两人,言煜隐隐占据了上分。 但是听到令明卿的这声“吵”,却又在不经意间把动作放的更轻了一点。 忽然,屋顶上一片瓦片被两人不经意间踢飞。 事发突然,两人还来不及反应。 门外的白琴听到“砰”的一声,隐约带着几分水声。 她一下楞在了原地,这……? 要进去吗? 房内,言煜被砸在了令明卿的浴桶里。 他抬眼,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女子的锁骨。 再往上,是一幅很惊艳但又带着几分怒气的面孔。 炎燚站在一旁,也惊呆了。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立刻转身,闭眼,“姑娘,抱歉,唐突了。” 令明卿看他一眼,“还不走?” 话语间带着几分森冷。 炎燚飞快出了门。 房内,令明卿目光淡淡掠过水中衣衫尽湿的某人。 她淡淡出口,“言公子,可看够了?” 言煜尴尬一笑,这才回过神来。 他略带优雅地微微躬身,“说实话,没有。” “你——” 令明卿话被堵在了口中。 言煜抬抬眼,目光往水中轻轻一掠。 令明卿出掌,便要揍他。 言煜虽说在浴桶中,但功力丝毫不受影响。 他反手扣住了令明卿挥过来的掌心。 微微上前,将头靠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劝令姑娘此刻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令明卿听到她这话,水中“哗”的一声,提脚便踢向言煜的腹部。 江湖我令姐,人狠话不多。 言煜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危险。 此刻,令明卿的头发皆被打湿,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再往下,她的肩部洁白无瑕,让人凭空想到了幽谷中的兰花。 但是视线一扫她的眉间,那抹朱砂越显魅惑妖娆。 唇色倒是泛着冷冷的苍白,让人不禁想尝一尝这甜在心尖儿的味道。 如此想着,他便真做了。 唇被覆上的一瞬间,两人脑中都好像有烟花炸开。 第35章 言公子还养宠物? 令明卿脑中一片空白,说实话,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种风韵事。 只是,她从来没被一个男子这样轻薄过。 一时间,一团红晕渐渐染红了脸颊。 反观言煜,倒是看起来很正常。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言煜只看得到她浓黑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头发懒懒散散地披在肩上,轻轻一碰,软软的又凉凉的触觉似是要揉进心底。 而唇上的触觉更是令人心悸。 他突然感觉体内好似有一团火在肆意冲撞,带着些许急迫。 他不知觉地将那个吻又加深了些。 是谁的唇带着微微的清甜,又是谁的手紧紧抚上了谁的腰,那腰肢盈盈一握,言煜竟觉得很合他的手感。 令明卿抬起眼,眼中依然是迷迷蒙蒙的,但凭空带了几分水汽。 言煜看得心下一动,只觉那双眸子暖又亮,又带着几分婉转。 令明卿抬起手,似是要推开他,却被言煜紧紧握住。 他将手更深地探入她脑后的发。 一瞬间的痴迷,他竟想将这个女子融入他的身体。 室内一片寂静,静的都能听到彼此微乎其微的喘息声。 门外忽然传来白琴小心翼翼的问话,“令主……?” 令明卿似是突然惊醒,这次动了内力推他。 言煜轻笑了一下。 缓缓放开她。 “都说了不要轻举妄动。” 令明卿脸上红晕未退,依稀可见当时的激烈。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言煜,怒道,“登徒子。” 言煜抬手摸了摸唇角,笑容带着几分魅惑,“难道……当时你不快乐?” 快?乐? 令明卿此时已顾不得两人还是在浴桶里,抬腿便要踢他。 这次言煜的动作明显慢了几分。 或者说,是故意慢了点? 他笑得明了又开怀。 亲了人家,当时要给点利息。 不然不利于放长线钓大鱼。 令明卿此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脑中除了想揍他,竟然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门外适当地再次想起了白琴的声音,“令主,您还好吗?” 言煜眼中荡漾着星光,打趣地问她,“她在问你还好吗?” 令明卿红唇亲启,又要揍他。 却没料到言煜又忽然凑上前来,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早点睡。” 在白琴闯进来的那一瞬间,言煜破窗而出。 令明卿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虽然衣衫尽被水打湿,但是那身形依旧俊逸。 她突然想到那人凑上来的那一瞬间,心里麻麻酥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白琴进来便看到令主的目光落在了窗外。 她试探性地道,“令主?” 令明卿回过神来,回头看她,问,“怎么了?” 白琴在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终于憋出几个字,“水凉了吗?帮您换一下?” 她一说,令明卿才感觉到这水温好像稍微有些凉。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白琴悄悄退下了。 言煜回到客房时,子白和子墨还守在门前。 子墨一看自己公子衣衫都被水打湿了,话还没经过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公子,您落水了?” 话一出口,脑中的警铃便大声响了起来。 子墨眯了眯眼,这下死定了!!! 早知道待在公子身边寿命会缩短,但……现在就被公子用作那些药草的肥料的话,是不是稍微早了点? 他哭丧个脸,“公……公子。” 言煜明显心情很好,感觉回来时的舟车劳顿都消失了。 怎么办?他突然感觉自己可以练一整套剑法。 倒是子白比较机灵。 “公子,您先回房,我马上去准备浴桶。” 言煜点了点头,便走进了房内。 子墨眼睛都瞪大了。 公子今日竟然没追究??? 难道是落了一次水,脾气都变好了。 心稍稍放定,忽然听到房内传来的声音。 “子墨,这茶又是你泡的吧。”言煜将茶杯放下,道,“上次比较烫,这次又凉了。你跟在子白身边,难道连泡个茶都泡不好吗?” 子墨哭丧了脸。 果然公子还是公子啊,怎么可能会改变? 月色明亮且温柔,像极了人心间的情绪。 翌日,言煜和令明卿一前一后到了阁楼。 言煜看一眼令明卿,发觉她又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只是今天没有和平常一样目不斜视,他看着令明卿垂下来的睫毛,突然微微勾了勾唇角。 白止感觉言煜这次回来,好像和阿卿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 虽说阿卿依旧不理他,只是两人间突然有了一层若有若无的亲密。 他看着言煜,忽然开口,“言公子昨夜回来?” “对呀。”言煜微笑回过头来,“还有只小猫在等着我,不得不提前回来看看。” “小猫?”白止眯了眯眼,“言公子还养宠物?” 言煜笑了笑,“前不久认识的,野的很。” 他身后的子墨默默想了下,觉得公子这胡编乱造的能力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哪儿来的小野猫?还前不久认识的。 公子身边近来除了令明卿,好像就没有任何雌性生物了好叭? 等等!!! 令明卿??? 不会吧??? 但好像仔细想想,除了她也再没有别人了。 小野猫?公子真会开玩笑。 有间客栈的幕后主人,母老虎还差不多吧。 他旁边的令明卿其实本来不困,但是听到言煜这样说,脑中忽然想起了他昨日夜里说的,“真像只小野猫,张牙舞爪的。” 小野猫?她? 言煜疯了吧。 她哪里看起来像小猫了?还野? 正当令明卿胡思乱想间,场下的比赛已经拉开了序幕。 此次比试,炎家派出的是炎家公子炎淼,而程家则派出了程家的大公子程公子。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比试很快让场下的人兴奋了起来。 近几年,两人都在江湖时有走动,而且能力显著。 所以,场下很多人都在猜测哪家会胜? 程杰先行了礼,反倒是炎家的炎淼只微微点了点头。 程杰微微诧异,传闻中的炎淼,好像很爱笑,而且性格很圆滑,好似不是这般不易近人啊。 两人很快你来我往,程杰确实出色,几招下来,反应能力、出招的速度以及防守都很有章法,而且两人隐隐有相持的趋势。 反观炎淼的打法完全是以勇猛和速度取胜。 阁楼上方,言煜看着炎淼,感觉这人和他昨日比试的那人功法很像,出手的感觉也很像。 昨日夜里要和令明卿看星星的人,竟然是炎家的人? 但据他所知,这人给人的感觉好像和传闻中炎家公子的性格及行为不太相符啊。 他漫不经心地轻挽衣袖,半晌微微笑着。 炎家? 真有意思。 这场比试虽说很有看点,但其实胜负早已分晓。 炎家炎淼以勇猛和速度取胜。 两侧观看席中,程家家主是由衷地赞叹道,“淼儿是真的厉害。” 炎家家主炎知津也微微点了点头,只有他知道,其实场上站着的是根本不是炎淼,而是炎燚。 昨日夜里,炎燚来他房里找他,很固执地非要代替炎淼出战。 其实炎知津心中早已清楚,若是炎燚愿意出战,那么便是在四大派中也依旧不落下分。 只是,不想让燚儿过度在众人面前出现,也是他一直坚守的原则。 只有这样,他们两人才可以平安地活下去。 若是…… 若是被那些不懂人性的老家伙们知道了的话,那么燚儿肯定难逃一死。 场上,程杰微微抚了抚胸口,缓缓道,“炎公子确实厉害,程某技不如人,佩服。” 炎燚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半晌后,程杰才听到他说,“你也很厉害,不必过谦。” 程杰只当是些场面话,并不知道炎燚其实是真心实意夸他的。 通过与程家的比试,他衷心的感觉这个人确实不错。 阁楼上,令明卿将目光落在了炎燚的身上。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了,这个人好像在暗室里待过。 但是怎么会呢? 他堂堂炎家公子,怎么会跑去暗场? 这说出去,也太不可思议了。 白止看向令明卿,见她眉头微锁,似是在想什么。 但也没当回事,只以为阿卿是因为场下的比赛。 言煜却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顺着令明卿的目光望去,发现她将目光落在了炎燚的身上。 言煜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看过星星的交情。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小,一点也不亮。 炎燚直觉有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往阁楼上望去,发现最右边的是竟是那日看星星的男子,平平无奇,外貌不扬。 原来他竟然是评判者。 他望进那人的眸子深处,蓦然想起昨日夜里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眉间一点朱砂,面容姣好,虽显淡淡苍白,但是很美。眼中是迷迷蒙蒙的雾气,让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如今阁楼上方的那人也和那个女子一样。 再往旁边看,突然看到了言煜。 昨夜请战的那人? 怎么他也是评判者? 他慢慢收回目光。 阁楼上方的令明卿也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第36章 你很不错 程家与炎家的比赛以炎家获胜而落下了帷幕。 炎家家主炎知津其实没多大感受,在五大家族中位列第一已经很多年了,炎家不想进军成为四大派,但是也绝对不能落后于其他家族。 他内心只希望淼儿和燚儿能够安然无恙。 比赛结束后,好多人围上来向炎知津道贺,炎知津拱拱手,笑着表示是大家谬赞了。 阁楼上方,几位评判者已经相继离开。 炎燚看着令明卿离去,脑中却在想,传闻最右边的那个位子是有间客栈的使者。 他不太关注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但是也知道有间客栈是个很神秘的存在。 夜间,星子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言煜客房内,子白正低着头向言煜禀报,“公……公子,青霗宫主想要见您。” 言煜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子白,“她要干什么?” 子白的头更低了一分,他悄悄抚上额间的冷汗,“只说要见您,别的什么都没说。” 言煜漫不经心地回答,“流云殿的事情还需要来问我?启溟呢?” 子白回答道,“启溟公子……有要事要处理,不在秋林山庄。” 言煜微笑看着子白。 子白在心中叫苦不迭,饶是他跟在言煜跟前多年,但是每次遇到青霗宫主的事也是颇为头疼。 好在这次言煜没让他去处理,“你让子墨去告诉她,我最近有事,让她有事找启溟。”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再告诉她,别再我面前出现,不然……这仙霞宫马上就要比赛了,若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她怕是不好处理。” 子白松了口气,“是,公子。” 另一边,炎燚悄声进了炎淼的房门。 炎淼正躺在床上翻看《四国奇异志》,看到炎燚进来后颇为惊讶地道,“燚儿?” 炎燚点了点头,“哥,是我。” 炎淼起身下床,走到桌前给他倒了杯茶。 “哥,我不喝。”炎燚摇了摇头,“这次来,是想问你件事儿。” 炎淼难得的好奇道,“什么事儿呀?” 炎燚想了想,还是出口道,“哥,是有间客栈的事,你知道多少?” 炎淼把手搭在炎燚肩上,问道,“燚儿,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问有间客栈做什么?难道你得罪了有间客栈的人?” 炎燚失笑,“哥,我能有什么事呢?” 炎淼挑挑眉,“那……?” 炎燚道,“是我今天在赛场上比赛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有间客栈,一时间有点好奇,所以来问问你。” 听到炎燚这样说,炎淼松了口气道,“这样啊。” 他上了床榻,留出一半的位置给炎燚,“上来,我慢慢给你说。” 炎燚很听话地上了床榻。 炎淼问道,“你知道有间客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江湖上出现的吗?” 炎燚仔细想了想,然后说,“好像也就是近几年。” 炎淼点了点头,“没错,有间客栈在江湖上出现的时间并不长。” 有间客栈的建立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白琴等人将“有间客栈”的牌匾挂了上去。 刚开始没人在意这个刚刚建立的小客栈,还以为是和普通的客栈一样,提供住宿的。 有间客栈确实提供住宿,只是它和一般的客栈不太一样。 它还提供一项江湖中人很紧缺的东西——安全。 安全对于江湖中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也许今天你因为无心之失而得罪了一个人,那么晚上便会有人来取你的性命。 所以江湖中人,睡觉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是有间客栈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管你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凶神,也不管你身上背了几条人命,只要你付得起代价,那么从你进有间客栈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安全的。 起初有人不信,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客栈抵得过这么多的杀手? 但后来有人花重金要取进了有间客栈的一人性命,翌日起来,那人平安无恙,倒是听说那些杀手们再也没有回去过。 从那之后,有间客栈很快享誉在江湖中。 只是,这有间客栈神秘得很,自建立以来也没见过它的老板,从来只有一个小童子在负责处理杂事。 有间客栈的建立很快让江湖轰动起来,也吸引了很多江湖人的目光,很多家族和势力都派了信使过来,想要见一见这客栈的主人。 却没想到,这些人连客栈的门都没进去。 秋林山庄也会在每次秋林宴给有间客栈送去请帖,一方面是有意交好,一方面也是着实好奇。 但自有间客栈建立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有间客栈来人。 说到这里,炎淼微微叹了口气,道,“有间客栈确实很神秘,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但这些只要你去稍微打听打听,都会知道的。” “我们一度猜想,这些放出来的消息是不是有间客栈有意放出来的。” 炎燚一阵沉默,半晌后开口道,“哥,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从炎淼房里出来后,已是后半夜。 炎燚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脑中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碰到的那个小女孩。 她若是能在那个暗室里活下来,是不是也和他是一样的年纪了? 也许……她根本没从那个暗室活着出来。 他低头笑笑,那日他遇到的那个看星星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倒是和小女那个孩儿有点像。 令明卿房前。 白书和白琴在低头说话。 白琴问,“你那边怎么样?” 白书扬眉一笑,“早就安排好了,只等令主指点呢。” 白琴想了想后说,“令主今年可能不会对这些事很上心,你有个心理准备。” 白书轻轻笑着说,“早知道会这样。” 白书离开的时候,白琴叮嘱道,“明天一切小心。” 白书笑笑,“放心,又不是我上。” 第二天晨起,令明卿难得的多喝了一碗粥。 白琴一路上都很开心,令主终于多吃了一点。 昨日五大家族的比试都已完了,接下来就轮到四大派的比试了。 说是四大派,其实灵沅寺并不参与其中,所以也就只剩衍月门、流云殿和仙霞宫的比试了。 这三派之间谁和谁比拼由评判者抽签决定。 这次是言煜抽的签,先由衍月门和仙霞宫来比,赢的再和流云殿比试。 场下的看者跃跃欲试,越往后的比赛越精彩。 虽说不能亲自上去比,但在场外看看对自己日后的武功也有帮助。 衍月门的门主之位上坐着的是右护法,而仙霞宫则是宫主青霗。 此次比试,衍月门派出的是一雄壮的男子,仙霞宫则是一个女子。 场下众人惊呼,“衍月门派出的竟是黑赤霞。” 又有人道,“仙霞宫派出的是柳美人哎。” 黑赤霞,手握一把大刀,身形壮硕,身高将近两米,武力高强。 柳媚儿,江湖人称柳美人,原因很简单,她长得确实很魅惑,擅于以美色惑人,从而趁机将人送去见阎王爷。 这两人,一刚一揉。倒是很有看点。 阁楼上方,令明卿问白琴,“你觉得哪方会胜?” 白琴想都没想,答道,“黑赤霞更胜一筹。” 墨夕道,“其实柳媚儿也不错。” 白止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墨夕。 墨夕立马改口道,“仔细看看,确实是黑赤霞的武力值更强。” 白琴说的话就是令明卿说的话,白止自然听令明卿的。 所以,墨夕在心里默默想,我只是忠于公子。 才不……不是怕。 场下,柳媚儿换上了一副柔媚的面容,笑道,“早就听闻黑大侠声名远扬,勇猛无比,如今一见才终于知道,果然名不虚传啊。” 黑赤霞本想抽刀,没想到柳媚儿会来这么一句,顿时傻兮兮地站在了原地,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平时都是与为武之人打交道,皮糙肉厚惯了,遇到这种娇滴滴的女子还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媚儿一瞧有戏,立马又道,“大侠,奴家比武肯定是比不过你的。不……不如这样,我们直接定三招,若是我在三招之内能够与你打成平手,就算我胜,可以吗?” 场下有人听到这话,嗤笑一声,“这柳媚儿是知道自己无法取胜,所以来软的?” 也有人反驳道,“这规则可没这样说,若是一方自愿认错,也算是另外一人胜的。” 黑赤霞粗笨地挠了挠头,答应道,“也可以。” 柳媚儿又嫣然一笑,“那大侠可要下手轻点哦,媚儿一介女子,可能不胜武力。” 场下早已有人看出了柳媚儿的计策,将目光都放在了黑赤霞身上,只希望这大傻子不要上当受骗。 谁料黑赤霞道,“好。” 比试正式开始。 柳媚儿先发动了攻击,她用的是一条红绫,虽是女子的武器,但被柳媚儿用来却丝毫不落下分。 黑赤霞转身一躲。 一招下来,黑赤霞认真地看着柳媚儿的眼睛说,“你很不错。” 想了想,又加了句,“没你说的那么弱。” 柳媚儿在心底失笑,本来就不弱,能被仙霞宫宫主青霗派出来比试的人怎么会真的弱,先前那些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心生轻视罢了。 这傻子,真以为她刚刚说的是真的? 第37章 门主,属下武艺不精 第二招依旧是柳媚儿先发动了攻击。这次她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先绕到一边,在黑赤霞身边轻轻转圈。 黑赤霞看他一眼,说道,“你这样是赢不了我的。” 柳媚儿嫣然一笑,“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言罢,她忽然将手臂缠上了黑赤霞的脖子。 黑赤霞脑子一空,只觉得脖子上的手臂在四处游走,他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偏偏那个女子还在四处点火。 他愣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姑……姑娘,男女有别。” 柳媚儿存了心的调戏他,“哦?那又怎么样?” “我……”黑赤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不能这样。” 柳媚儿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笑道,“我哪样啊?” “就刚刚这样。” 柳媚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天哪,这江湖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阁楼上方,令明卿倒是很感兴趣地看着黑赤霞。 这黑赤霞倒是个真性情的,看到柳媚儿虽然眼神闪躲,但是眼中却没有欲望和色情。 白琴看着场下的黑赤霞,不知道昨天晚上白书是怎么给她保证的。 就这?还让她放心? 场下,柳媚儿趁着黑赤霞眼神闪躲之际,悄悄发动了攻击。 这次,黑赤霞没能躲过去。 场下一片唏嘘。 “堂堂黑大侠也必过尔尔嘛,瞧柳媚儿给他吹了吹风,他就无法阻挡了。” 也有人大声喊道,“黑大侠,你不要被柳媚儿那女人所欺骗,她明显是在诱惑你。” 柳媚儿依旧趴在他耳边,轻轻笑道,“大侠,你看看场下的人,说不要被我欺骗,我骗你什么了吗?” 黑赤霞努力稳了稳自己的心。 “没有。” 柳媚儿又笑道,“那我们现在只剩一招了哦。” 黑赤霞微微点了点头。 两侧,衍月门的右护法看着黑赤霞,眼中倒是没多少情绪。 不用她多说什么,黑赤霞若是输了,那么他自然会得到门主的惩罚。 场上,第三招攻击开始。 这次,柳媚儿没再使用那招,有些招数对付不能再用第二次。 听着场下的喊叫,柳媚儿眯了眯眼,选择了硬碰硬。 黑赤霞的目光开始坚硬起来。 这轮,万不可再输了。 场上,一男一女,一刚一柔,两人刚开始倒是平分秋色,柳媚儿始终不落下分。 在黑赤霞再一次发动攻击时,柳媚儿忽然喊道,“大侠。” 声音柔媚婉转。 黑赤霞听到这道声音,一个慌神,不小心偏了剑意。 场下又是一阵唏嘘。 不得不说,黑赤霞这次的比试确实很让人失望。 场上,黑赤霞道,“是我输了。” 柳媚儿依旧笑着,只是笑容中多少有了几分不自在。 他们这些人,既然选择依附了一个门派,这次又是秋林宴,若是输了惩罚自是不轻。 其实——他原本可以不必输的。 他的武功远在她之上,若是……若不是她使用了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那么他原本会赢。 黑赤霞下了场,直接出了内场的门。 他输了,得付出输掉的代价。 他来到了白书的门前,几经徘徊,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白书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进来。” 黑赤霞紧了紧手。 他推开门,看到白书正在写字。 “门……门主。” 白书淡淡应了一声,“输了?” 其实她早已知道结局,每场秋林宴的动态都有人专门报送给她。 所以,当黑赤霞输了的那一刻,白书就得到了消息。 黑赤霞闻言,缓缓道,“门主,属下武艺不精。” 白书淡淡道,“是武艺不精还是放了水?” 黑赤霞一句话堵在喉咙里,硬是没说出来。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 白书终于抬起头,好奇地问道,“那女子……当真那么好?” 黑赤霞顿时面红耳赤,“门主,不……不是这样的。” 白书问道,“那是怎么样的?” “是属下的过错。”黑赤霞低了低头,“还请门主惩罚。” 白书放下笔,叹道,“自己去领罚。” 黑赤霞双手抱拳,道,“是,门主。” 白书挥了挥手,道,“行了,出去吧。” 黑赤霞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听到白书道,“若是心动,就抓住机会。” 黑赤霞脸又红了红,正想解释,却又听到她说,“别解释了,自己滚去领罚。” 他走后不久,衍月门的右护法出现在了白书的房内。 “门主,黑赤霞他……” 白书淡淡道,“我已经让他去领罚了。” 右护法有些意难平,“可他在与仙霞宫的第一场对战就输了,对方还是个女子,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白书淡淡问道,“你是觉得给黑赤霞的惩罚太轻了?” 右护法目光冷淡地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白书面带微笑,“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右护法恨声道,“门主,我知道黑赤霞他在衍月门的功劳巨大,他也救过您,可是——” 白书接着问道,“可是什么?觉得他功劳太大,都快超过右护法你了?还是你和他不对盘已久,所以想要置他于死地?” 右护法面色一白,她和黑赤霞不对付已久,但这在衍月门中知晓的人寥寥无几,门主……门主不管事已许久,怎么会知道这些?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白书淡淡笑道,“是不是惊讶我明明已经把门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你和左护法管理,怎么还会知道这些?” 她又提点似的说了一句,“阿箬,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估计你还是小孩子。所以,平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但是别太过分,不然——” “我不介意重新清理门户。” 右护法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的头更低了一点,“属下告退。” 白书随意摆了摆手,抬眼看向窗外,轻轻哼了一下。 想她当年跟着令主和白琴东跑西跑的时候,什么事没遇到过。 后来她建立了衍月门,本来是想保护令主的安全,但后来发展的越来越大,竟然跻身四大派。 她渐渐隐居幕后,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对衍月门的事情不清楚。 她是白书,和白琴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令主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简单? 右护法走出白书的客房时,场内已经开始了衍月门和仙霞宫的第二轮比试。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想着自己和门主比,果然还是差了不少。 阁楼上方,令明卿看着场下的比赛,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还不如第一场的好看。 言煜和白止倒始终淡淡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言煜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令明卿闭着眼睛又睡着了。 他刚想把自己的披风给令明卿披上,又忽然听到了白止传来的几声咳嗽声。 他转头和白止的视线对上。 只见白止淡淡微笑道,“言公子,阿卿似乎与你并不熟悉。” 言煜挑挑眉,“你怎么知道不熟悉?她自己告诉你的?” “这倒不是。”白止优雅地笑道,“但是阿卿好像也没给我说过她和你很熟。” 言煜一笑,“很快了。” 白止问道,“你说什么?” 言煜笑道,“我说很快,她就会和你说,我们很熟。” 白止正想反驳,却听到令明卿道,“吵什么?” “你们两个吵什么?” 令明卿很不爽,她好不容易睡着一下,结果听到耳边有两个人一直在说着什么。 真的是,不知道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吵吵吵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白止摊摊手,无奈道,“言公子非要证明他和你很熟。” 令明卿看向言煜,却见言煜露出了一个‘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她回过头。 求问,怎么可以让言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令明卿只好把目光落在场下,却见场下已经开始了衍月门和仙霞宫的第三次比试。 第二次以衍月门胜利落下了帷幕。 第三次比试决定了这两大派的胜负。 令明卿招了招手,白琴立马听令主说话。 “联系白书了吗,她怎么说?” 白琴道,“联系了,她说她欠黑赤霞一命,这次就当抵消了。” 其实白书的原话是,反正又不会输,第一场比试输了就输了,黑赤霞既然喜欢人家,就要他输掉一场去讨人家欢心又怎么样? 令明卿懒懒地点了点头,问道,“场下的这场比赛大约还有多久结束?” 白琴看了一眼,道,“令主,目测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令明卿重新闭上了双眼,道,“结束了叫我。” 白琴低着头,应了声,“是,令主。” 这次令明卿闭上了眼睛,言煜和白止再没多说话。 两人难得的保持了一次安静。 果然如白琴所料,场下,仙霞宫的人不敌衍月门,重重败下阵来。 仙霞宫的人虽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衍月门的人确实比他厉害。 他捡起剑,道,“阁下确实厉害。” 衍月门的人淡淡道,“承让。” 他才不会承让他这是在给黑赤霞报仇。 那傻大个,虽然平时他们俩经常切磋,他每次都败给了黑赤霞。 内心是及其不甘的。 看到第一场黑赤霞的表现,他更是觉得很愤怒。 那个女人哪里会比黑赤霞强? 但那个傻大个竟然输了比赛,所以第三场他抱着证明自己,也证明黑赤霞的心态上了赛场。 结果不负众望。 阁楼上方,白琴目测了下时间,觉得很满意。 一盏茶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第38章 只要那个赌注,是你 两侧,仙霞宫宫主微微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这次秋林宴,仙霞宫说不定可以打败衍月门,但是结局有些失望。 不过想到什么,她又开始微微笑了起来。 接下来,衍月门就要和流云殿进行比试了,想到流云殿,青霗就有点为衍月门感到可惜。 场下的人群渐渐四散了去。 白琴本来想着喊醒令明卿,但是被言煜和白止齐齐阻止了。 两人都想着:阿卿(她)睡眠质量不太好,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当然得多睡会儿。 言煜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好像在越是嘈杂的环境中,她越是能睡得安稳。 每日夜里,万籁俱寂时,她反而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巧白书前来找令明卿。 她抬头望望阁楼,发现白琴守在令主身后,而旁边的两个位子上,白止和言煜正一动不动,但偏偏神情又很闲适,像是等着什么东西一样。 考虑到有言煜和白止在,白书还是没上去,只又看了眼令主和白琴,便想着转身离开。 没想到刚想移开视线时,言煜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审视落在了她身上。 白书也看着言煜,微微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 阁楼上方,令明卿终于醒来。 她睁眼看了看场下,发现内场里的人群早已四散离去。 但她旁边还有两个人在。 她转过头看着言煜和白止,微微挑了挑眉。 “你们两个……还没走?” 言煜打开白玉扇子,装模作样地随便扇了扇,道,“最近天气比较热,胃口不佳。” 令明卿无语,所以呢? 在这多坐会儿就能吃下去饭啦? 再者,这都十月了,天气比较热? 您老身体没问题吧? 她又看向白止。 白止倒是很诚恳地道,“看你睡着了,想等你一起回去。” 令明卿点了点头,道,“以后不用等我,有事就先回去。” 白止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下次一定。阿卿,今日中午吃什么呀?” 令明卿想了想,问身后的白琴,“今天吃什么?” 白琴立马报了几个菜名。 白止笑道,“阿卿,今日,我能蹭饭吗?” 令明卿道,“想吃就来吧。” 言煜本来也想说,我也想去吃饭,可是仔细想了想,发现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太对。 就问子白,“咳咳,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子白无奈也说了几个菜名。 言煜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道,“那走吧,回去吃饭。” 令明卿和白止对视一眼,幼稚!!! 第二日是衍月门和流云殿的比试。 令明卿看着看着又有些犯困。 正巧听到言煜问,“你们猜,这次哪方会胜?” 令明卿想了想,道,“我猜衍月门的。” 听到令明卿这样说,白止也立马道,“我也猜衍月门。” 言煜道,“那我猜流云殿。” 三人说完,令明卿突然道,“我们的赌注是什么?” 白止想了想,道,“我若输了,便从品物阁挑一件二级的宝物送给言公子。” 言煜也道,“那我赌一颗泠丹。” 他这话一出,几人都有些讶异。 泠丹哎,还是医药谷的言公子亲自制作的。 市场价不可估量啊。 啧啧啧~ 令明卿回头看看白琴,一脸认真地问,“你们缺不缺女人?” 白琴一脸无奈。 白止连忙罢了罢手,“我和阿卿选的一样。” 言下之意,这个福分只有言煜可以享受了。 言煜也淡淡道,“这个你得问子白和子墨同不同意。” 子白站在言煜身后,一脸坚决地道,“不行,有我伺候公子就够了。” 令明卿摊摊手,道,“那我也没什么给你们的了。” 言煜突然想到,其实,你也不错啊。 若是赌上你的话,我可以让流云殿里最厉害的人出去比赛。 再不济,我亲自上也行。 只要那个赌注—— 是你。 最后,令明卿以“金丝软甲”作为了赌注。 几人说好之后,齐齐看向场内。 内场里,流云殿和衍月门的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第一场是衍月门取胜。 言煜的目光落在场下的时候,流云殿那个比试的人突然信心大增,出手也越来越迅猛。 第二场比试,衍月门不及流云殿。 言煜身后的子白默默扶额,我说哥们,公子就是看了你一眼,你这不至于吧? 公子不就是好多年前指点了你一下,你也不用激动成这个样子吧? 阁楼上方,令明卿突然问言煜,“流云殿的人能认识你?” 言煜摊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令明卿又问,“那为什么你一看他,他就突然开始爆发?” 言煜失笑,“可……可能只是运气?” 第二次比试结束,流云殿胜出。 赢了后,流云殿比试的突然往阁楼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并且微微点了点头。 令明卿的目光又望过来,表情似在说,你看,果然是这样。 言煜是真的忘记了场下的那个人。 他看向身后的子白,子白趴在他耳边悄悄解释了一下。 言煜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这样啊?” 他偏过头给令明卿解释,令明卿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言煜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好像有点可爱? 正说着,场下第三场比试也正式开始了。 白琴偏头看向言煜身后空空如也的人。 奇怪,子白刚刚还在这里,现在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子白才终于回来,手上还端了杯茶,递给言煜。 言煜看向他,子白微微点了点头,表明事已办妥。 他站在言煜身后,忽然微微叹了口气。 公子……好像真的栽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公子为了看到一个女子的笑容,然后让他去给启溟公子说,这场比试输给衍月门? 简直太不科学了。 场下,流云殿的人渐渐不敌衍月门,于是败下阵来。 阁楼上方,令明卿有些诧异,明明开场前流云殿的那人那么威猛,后来怎么就渐渐不敌了? 难道是体力不支?虽说也有可能,但是这才是那人第一次上场。 有点说不过去。 不管怎样,能坑到言煜的一颗泠丹,令明卿还是很开心的。 走前,她对着言煜笑道,“言公子,别忘了你的泠丹哦。” 白止也学着令明卿的样子,对着言煜道,“言公子,别忘了你的泠丹哦。” 言煜:怎么办?泠丹只想给卿卿,不想给那个讨厌的白止。 他摸着洁白的下巴想道: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四大派比完之后,三阁就只剩暗血阁和神兵阁的比试了。 白止的品物阁虽然也在三阁之内,但品物阁一向以财力取胜,武力自然比不得其他两阁。 所以,也就不参与三阁之间的比试。 那日夜里,炎燚做了个梦。 梦里光怪陆离,先是他小时候,奶娘笑着说,“我们燚儿长大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大侠。” 接着,他整个人置身于黑暗之中,有道苍老的声音道,“孩子,你走不出去了,放弃吧。” 忽然,又是一道清脆稚嫩的孩童声音,“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听到这道声音,他忽然安心了不少。 好像之前所有的担心,焦虑,在那一刻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他好像被人撞到了悬崖底下。 正焦虑间,炎燚却忽然醒了过来。 他擦了擦额间的汗,忽然笑道,“原来是梦啊。” 他喃呢道,“我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我走出来了,你从那个暗室出来了吗?”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那个要看星星的人,还有那么个眉间一点朱砂的女子? 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 他们俩是一个人? 炎燚起身,出了房门。 他来到了令明卿的门前,却被白琴拦住。 白琴审视着道,“阁下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炎燚道,“我想见她。” 白琴笑道,“我不知道阁下要见谁,若是没有什么事,阁下还请回吧。” 炎燚闻言便想硬闯,忽然听到门里传来的一道声音。 “白琴,什么事?” 白琴立马回禀道,“令主,有个人站在门口,说想要见您。” 下一刻,令明卿开了门,看向院子里的炎燚。 令明卿问道,“你……找我?” 炎燚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令明卿问道,“有事?” 炎燚回答,“我想知道——” “很多年前,你是不是去过一个暗室?” 白琴抬头,一惊。 他怎么会知道令主去过暗室? 令明卿笑了笑,“什么暗室呐?” 炎燚站在原地,正当令明卿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时。 炎燚突然道,“你很像她。” 令明卿笑了笑,“所以呢?” 炎燚半晌后才道,“就想告诉你。我……我走了。” 看着炎燚离去的背影,令明卿不免失笑。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那晚,令明卿难得的睡得很好。 她不知道,那晚,有个人在她屋顶站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白琴对令明卿道,“令主,秋林宴估计很快就会结束了。” 令明卿淡淡“嗯”了一声。 白琴接着道,“emmm……所以,青灵俞传来消息,他想和您一同去东海。” 令明卿闻言,道,“他去干什么?” 第39章 我要走了 白琴将青灵俞在信中所述的原因解释给令明卿听,“他说,好像是因为一株草药。” “什么药材非要去东海找?”令明卿淡淡问道。 白琴偷偷抹一把汗,道,“这个……他没说。” 令明卿道,“你去给他回信,就说如果他敢一个人偷偷跑去东海,我就剁了他的腿。” 白琴微微瑟缩了一下,突然想到青灵俞的一句话。 惹谁都不要惹女人,尤其—— 是像令主一般的女人。 战斗力强,太可怕了。 她微微低了低头,道,“是。” 今天对战的是神兵阁和暗血阁。 若是往年,碧池山庄没有发生那么大事的时候,神兵阁有着绝对强的实力,暗血阁虽说也很厉害,但是它培养的是杀手,做的是杀人的买卖。 但是,秋林宴上,第一条规定便是不能置对手于死地。 否则,直接淘汰出局。 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暗血阁的实力发挥。 而神兵阁则拥有着整个江湖中排名最高,也最多的神兵利器。 往年,一直都是神兵阁力压暗血阁。 今年倒是特殊,也不知道到底花落谁家。 场下的人吵吵闹闹。 唯有两侧坐着的一女子,安然不动,眼中带了几分苍凉和淡淡的疲倦。 周围有人注意到了那女子,悄悄问道,“那人,是谁啊?” 另外一人瞥了一眼他,问道,“今年第一次来参加秋林宴?” 那人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笑,“不瞒你说,还是偷偷混进来的。” 另外那人开始介绍,“她啊,就是神兵阁的阁主。” “神兵阁的阁主竟是个女子?看那脸色苍白,能抵得过暗血阁的人?” 那人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她既然能坐到那个位子,自有她的本事。” “什么本事呐?” 那人笑了笑,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擂台上,有人宣布道,“神兵阁对战暗血阁,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随着侍从的高声宣布,两方参与比试的人也走上了擂台。 暗血阁派出的人身着黑衣,倒是和暗血阁的风格很相符。 反观神兵阁,却是那名女子亲自出战。 场下那人惊呼不已,“竟然是神兵阁的阁主亲自上台。” 他旁边的人哈哈一笑,道,“这就是神兵阁的秘密武器。” 神兵阁每年都是落阁主一人比试,但每年都能把暗血阁的人虐到崩溃。 阁楼上方,令明卿紧紧盯着神兵阁的阁主落落,莫名觉得很是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一样。 但是在哪里呢?令明卿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擂台上,暗血阁的那人道,“早听闻落阁主武力高强,每次都碾压我暗血阁。此次,我代表暗血阁提出一个要求,不知落阁主是否答应?” 落落问道,“什么要求?” “落阁主在江湖中只称自己叫‘落落’,但也没说是具体的那个字,并且落阁主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姓氏,这次若是我赢了,能否听到落阁主亲自说出自己的名字?” 落落应道,“好,只要你能胜过我。” 场下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问道,“那若是暗血阁输了呢?” 擂台上,暗血阁的那人答道,“若是我输了,暗血阁便欠阁主一个人情。” 江湖中,什么都好还,只有两件东西是最难还的。 一是自己的性命,二是人情。 此番,落落若能胜出,那么便有了暗血阁的一个人情在身。 日后办事肯定会方便很多。 落落淡淡道,“好。” 这买卖,不管怎么算,她都不亏,何乐而不为呢? 一个姓名换暗血阁的一个人情,这个交易,很值得。 场上,两人说好了后,落落先发动了攻势。 她本身实力不弱,再加上寒冰箭的加持,更是势如破竹。 寒冰箭,神兵阁阁主落落的武器,全身由寒冰丝制成,一击寒气入骨,便是疼痛难耐。 神兵阁排名第五的神兵利器。 落落用它击败了不少厉害的人物。 阁楼上,几人又开始猜测,哪方会胜出? 令明卿赌神兵阁,其他两人也纷纷选了神兵阁。 白止是因为始终想和阿卿站在同一战线上。 而言煜则是看了看自己所欠的两颗泠丹,所以很坚决地选了和令明卿一样的。 纯属是因为她眼光好,他才跟着她走。 才不是因为欠不起了!!! 落落的攻势很快,每次出击力量也很大。 反倒是暗血阁的人在处处防守。 暗血阁的那人微微笑了笑,“落阁主果然厉害,那接下来就请接受我的攻击吧。” 落落漫不经心地道,“来吧。” 很快,场下的人就发现暗血阁的人出手开始迅猛,但是又不置人于死地,其中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落落在心中也是微微诧异,所以,他刚刚是在逗她玩儿? 但不管怎么说,落落还是打起了八分精神来对付他。 第一场,以落落取胜落下了帷幕。 阁楼上方,令明卿三人都没有多少意外,令明卿一眼就可以看出两人的功力如何,白止是无条件地相信阿卿的选择。 至于言煜自然也看出了神兵阁会胜。 第二场比试开始。 暗血阁的人拿出了自己百分之百的精力去比,奈何落落实在太强大。 所以到最后,他虽然被落落震出了两米远,但还是微笑着站了起来。 “落阁主果然名不虚传。” 落落收起寒冰箭,淡淡道,“一个人情,记得。” 落落下了擂台之后,暗血阁的那人站在原地,轻轻笑着。 “落落,来日方长。” 真期待下次与你的见面啊!!! 阁楼上方,因为几人都猜对了,所以也就没有赌注。 临走前,令明卿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有点无聊。” 言煜也叹道,“有点无聊。” 其余几人瞠目结舌,这人还是令主(公子)吗? 秋林宴还剩最后的秋林山庄和碧池山庄,就结束了。 场下还没散去的人正在聊天。 “感觉这次的秋林宴转折好多。” “确实,但是也比往前的精彩许多。” 不管怎么说,今年的秋林宴确实就要接近尾声了。 那晚,炎燚突然现身出现在令明卿的房内。 令明卿看着炎燚,没说话。 炎燚思索良久,好像又很多话想要说给她听。 但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我要走了。” 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道,“注意安全。” 炎燚也笑了,笑意透过眼底,显得眼睛透而亮。 他说,“好。” 她没问他要去哪里?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对话很简短,但炎燚就突然觉得很心安。 好像在外旅途劳累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又好像离开已久的游子突然回到了故乡,那一刻的安逸和温暖,炎燚此生再没有过。 炎燚走后,令明卿靠在床头,却突然再难以入眠。 秋林宴完了,该去东海了吧? 东海那个地方啊…… 其实不去也可以的,她可以再四处走走,若是哪天真的走不动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歇脚,然后就这样离去也好。 没有喧嚣,没有争吵。 但她若不去东海,必定会有千千万万个人会因为她而丧命。 不值得。 要是死在东海,其实也挺好的吧。 令明卿喜欢这样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感觉这一刻她是完全放松的。 不用考虑那么多算计,也不用考虑这步棋走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很快到了第二天。 今天是秋林宴的最后一场比赛。 这关乎到秋林山庄和碧池山庄谁会成为两大山庄中的第一山庄。 今年碧池山庄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在面对秋林宴的时候难免会分身乏力。 若是平时,两个山庄必定平分秋色。 但如今却不一定。 今天,秋林山庄作为秋林宴的东道主,充分表现出了地主之谊。 秋林山庄的庄主秋辞今日满面春风,他对今天和碧池山庄的比赛充满了自信。 秋辞进了内场后,很多家主迎上来问好。 他也笑着一一回复。 阁楼上方,令明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今天的比赛兴致缺缺。 她又窝在椅子里,昏昏欲睡。 场下,碧池山庄来的人是风轩逸,秋辞与他打了个照面。 风轩逸上前问候道,“秋伯伯。” 秋辞温和地笑笑,问道,“墨庭他还好吗?” 风轩逸行了个礼,道,“多谢秋伯伯关心,家父身体已在和缓。” 秋辞笑道,“那就好。等秋林宴结束后,我再前去拜访。” 场上,有小童子已经开始宣布,“碧池山庄对秋林山庄,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秋辞笑着看向擂台上。 场下众人也看着场上,最后一场比赛,肯定很精彩。 若是能从其中学得一招半式,那就不枉费尽心思想要进来一次了。 正想着,场上已经开始了比赛。 阁楼上方,白止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多少情绪在。 言煜则大多数情况下都看着擂台上的比赛,但眼中也没多少情绪,偶尔只和令明卿说话的时候,才会从眼中流露出来几分笑意。 令明卿都是在闭目养神,若不是白琴执意来看比赛,其实她都没多少兴趣来看。 第40章 敢动令明卿? 场下的比赛精彩万分地在进行。 令明卿回过头问,“结束了还有什么活动?” 白琴回答道,“令主,比赛完了,就是真正的秋林宴了。” 秋林宴,重点在一个“宴”字上,其实以前的秋林宴是简单的一个宴会,后来来的人多了,渐渐变成了切磋武艺的一个宴会。 比试完了,便是真正的宴会了。 令明卿揉了揉额角,道,“完了叫我。” 白琴点头,道,“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令明卿睡得却不是很安稳。 很多以前的事情在脑海中呼啸而过。 一幅幅,一幕幕。 她想挣扎着起来,没想到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阁楼上方,言煜最先发现了令明卿的不对劲,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发现烫的厉害。 声音呜咽,似是哭声,又似是痛苦。 言煜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急躁。 好像自己明明已经很厉害了,但面对令明卿时,还是无能为力。 他轻轻唤道,“令明卿……” 白止和灵沅寺的使者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白止感觉扑过来,问白琴,“阿卿怎么了?” 白琴道,“令主说她睡一会儿……” 白琴还没说完,灵沅寺的使者便道,“她是入了梦魇。” 白止问道,“那该怎么办?” 言煜沉声道,“只有两个办法,强行唤醒她或者让她继续这样下去。” “有什么区别吗?” “强行唤醒她,可能会让她从此变得痴傻,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从此一睡不醒。” 白琴焦急道,“那怎么办?” 言煜坚决道,“强行唤醒她。” 白琴有些犹豫,“可是令主……” 言煜又道,“没有可是,若她真的从此一睡不醒,那我负责到底。” 白琴默了默,缓缓道,“我相信言公子。” 其实别无他法,他们都想令主醒过来,可是几个人中,唯有言煜是医药谷的人。 他们只得相信。 言煜道,“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发生声音。” 几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言煜低头,轻声唤令明卿,“令明卿,醒醒。” 令明卿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荒漠之中,天地间飞沙走石,视线被遮挡,耳边只有刺耳的风声。 她渐渐后退,缩在了一块岩石后。 忽然,她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道轻轻的声音,“令明卿。” 她猛地一抬头,谁是令明卿? 或者说,她是谁? 她叫令明卿? 荒漠中,风声依旧。 那道声音却始终都在呼唤,先是轻轻地,后来渐渐加重了声音。 又有道声音说,“你是谁?不记得了吧?” 她努力睁眼,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我来告诉你,你叫令明卿,你是有间客栈的幕后主人,那个最神秘的有间客栈是你的,你在江湖中没有朋友,白止和言煜都是你的敌人。” “他们该死,你应该杀了他们。” 她对着上空被黄沙掩盖着的天际,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突然笑了出来,笑声桀桀。 “我是你的朋友。” 阁楼上方,言煜目光突然沉了沉。 “竟然不是梦魇。” 白止在一旁焦急地问道,“那是什么?” 言煜看向面容苍白的令明卿,冷声道,“是幻术。” 他回头看向白琴,目光落向场外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他在那里。” 子白闻言,便转身离开想去抓那人,却突然被白琴拦住。 “你去帮你家公子,那人,我去抓。” 临走前,她看向言煜,道,“我家令主,拜托了。” 白止抽出墨夕随身佩戴的剑,也冷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止和白琴离开后,言煜看向令明卿,迟迟没有说话。 此时,只能等令明卿自己冲破幻境醒过来了。 他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敢动令明卿,这人真是活腻了。” 幻境里,那人还在说些什么,令明卿却强迫自己不要听。 一定不要听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唯有一点可以确信。 他一定不安好心。 正当令明卿思索间,天空忽然传来一人的惨叫声。 又有声音道,“令明卿,令明卿……醒醒。” 阁楼上方,令明卿悠悠转醒。 眼前,是言煜惊喜地面孔。 他一瞬间放下心来,轻声道,“你醒啦?” 令明卿问道,“是你一直在唤我?” 言煜刚想谦虚地道,哎呀,其实也不是啦,大家都有很大的功劳,多亏了白止和白琴去捉拿那贼人。 没想到,“其实”两个字才出口,令明卿就问道,“我知道,那人呢?” 正说着,白止和白琴拖着一个人回来了。 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 白琴惊喜地道,“令主,你醒啦?” 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她身后的那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白止温柔地道,“阿卿,你没事就好。” “我们两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一看到我们两个,就自尽了。” 令明卿沉声道,“白琴,去查查。” 白琴低了低头,道,“是,马上去查。” 白止上前问道,“阿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令明卿缓了缓,才抬起头,微微笑道,“我没事。” 她对着白止道,“我先回去了,待会儿的秋林宴,你给秋庄主说一声。” 白止点了点头,安慰道,“阿卿,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一切我来安排。” 令明卿走后,言煜和白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 场下的比赛依旧在继续。 白止对着他身后的墨夕道,“给我查,场下肯定还有他的同伙。” 另一边,言煜也吩咐子白下去查了。 场下,秋林山庄和碧池山庄已经进行了两轮比试。 第一轮秋林山庄胜。 第二轮,碧池山庄险胜。 如今是第三场比试。 言煜淡淡瞥了一眼就知道,这次的胜出方是秋林山庄。 那个事件对碧池山庄的影响是巨大的,如今输了也是意料之中。 但是,有人敢伤令明卿,便是真正活得不耐烦了。 果然如言煜所料,这次秋林宴的最后一场比试,以秋林山庄的胜出彻底落下了帷幕。 秋林山庄作为东道主,最后一场又大获全胜,确实风光了一把。 场下,不少人上来道贺。 倒是风轩逸,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眼底是显而易见的落寞。 若是父亲的身体还好的话,那么结局肯定会不一样。 过了片刻后,他重新站了起来,走向秋辞。 秋辞正送完一批道贺的人。 看到风轩逸后,也不禁叹了口气,安慰道,“逸儿,赛场上我们是对手,但是赛场之下,我永远是你的秋伯伯。” “比赛场上我不会留情,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是真正地尊重了你,也尊重了碧池山庄。” “我知道,碧池山庄自有它的骄傲,我相信在将来的比赛,碧池山庄一定会重振威风,而我,等着那一天。” 风轩逸真挚地道,“谢谢你,秋伯伯。我明白您的心意,我也相信终有一天,碧池山庄会重新站起来。” 秋辞看着风轩逸,突然有些感慨,“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还在襁褓中。你父亲和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儿,没想到生了你,你父亲那人啊,虽说表面上很失望,但心里却不知道有多欣喜呢。” “随后不久,汝画也出生了,我和你父亲差点定了娃娃亲,只是后来你父亲突然感慨了一句,若是他们真的有缘分,那自然是极好的,但若是没有缘分,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也就不强迫他们了。”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这才没定下这门亲事。如今再看看,你已经长这儿大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秋林山庄的管家突然道,“庄主,秋林宴快开始了。” 秋辞这才罢了罢手,道,“逸儿和我一起去?” 风轩逸也笑道,“好。” 两人到了现场后,才感觉到现场热烈的气氛,这种场合自然免不了应和几句。 场上,四个评判者只来了三个,有两个还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本想与言煜和白止搭关系的人纷纷望而却步,有些事一旦做不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做。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唯有风轩逸凑近言煜,道,“言公子。” 言煜终于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风轩逸。 风轩逸正想说什么,没想到秋汝画的出场已经引起了一番轰动。 言煜的目光也落在了秋汝画的身上。 若是但从容貌来看,秋汝画在江湖上确实能排的上前三,再加上又有秋辞这样的父亲,自己性子又温婉。 江湖中自然人人惦记。 只是,奈何他已有了属意之人。 场上,秋汝画见言煜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禁窃喜。 若是……若是非要从在场的人当中挑一人作为自己将来的夫婿的话,那么言煜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背靠医药谷,是医药谷的唯一传人,身形又俊逸,容貌也好。 这样的人,怕是百年难得一遇。 第41章 秋林盛宴 场上,秋辞正在向大家介绍自己的爱女,“小女年方二八,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啦。”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这次秋林宴,一方面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比试的场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小女。” 秋辞这话一说完,便引发了场下的一阵轰动。 大家都心照不宣,秋辞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谁能娶了秋汝画,那么秋林山庄早晚也会是那个人的。 正当众人猜测秋辞会有哪些条件时,没想到他却说,“只要自家小女喜欢,那么我便全身心地支持。” 很多双目光便落在了秋汝画身上。 她微微笑了一笑,从头上取了个白玉簪子下来,然后看向场下的人道,“白玉簪子代表着我的心意,若是哪位公子能拿到汝画的簪子,那汝画便此生认定他为夫君。” 这话一出,场下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秋汝画看了眼言煜的方向,莲步寸移,往言煜这个方向走来。 言煜所在的位置周围只有两人,一是白止,二是风轩逸。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那三人身上。 场上,秋辞也微微笑着。 不管汝画选了那三人中的哪一个,他都是同意的。 言煜的身后是整个医药谷,若是他愿意娶汝画,那么秋林山庄必定会再上一层楼。 白止也不错,他有品物阁,秋林山庄虽说在江湖中有些威望,但品物阁的生意遍布全国,若是能与他结亲,那么秋林山庄也必定会更兴盛。 最后是风轩逸,逸儿也不错,虽说碧池山庄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但能够作为两大山庄,他相信碧池山庄肯定会缓过来的。 这样想着,秋辞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便看汝画如何选择吧。 秋汝画走在了言煜跟前,目光含情。 言煜手中的白玉扇子一顿,他看着秋汝画,笑道,“秋小姐国色天香,又是秋林山庄的嫡出小姐,言某不才,已有这白玉扇子,就不耽搁小姐寻求更好的夫婿了。” 说着,将目光微微看向白止。 秋汝画也看向白止,只见白止突然抚了抚额头,道,“哎哟,这身子骨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头有点疼,恕白某失礼,先行告退了。” 秋汝画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本来想着若是言煜不行,那么起码还有白止。 现在看来……怕是要失望了。 秋汝画垂下眸子,把眼底的失望深深地藏了起来。 场上,秋辞的目光始终看向秋汝画,眼中有着微微的担心。 而场下的其他人则心下一玄。 这是不是证明,自己还有机会? 言煜和白止都离开后,那个位置只剩下了风轩逸。 风轩逸上前道,“风某虽然才疏学浅,但还挺喜欢小姐手中的白玉簪子的,这簪子精灵剔透,想必是块好玉。” “定和它的主人一般,都是极好的。” 秋汝画被他逗得一笑,嗔笑道,“逸哥哥,你惯会取笑我。这簪子也不值几个钱,若是你喜欢,我便送与你了。” 说完,便想着给父亲说,这次秋林宴,女儿没有属意之人,这次便作罢吧。 没想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汝画。” 秋汝画回过头,看向风轩逸。 心中有个想法渐渐清晰,可是……长这么大,他们从来都是以兄妹相称。 如今难道要…… 风轩逸道,“汝画,我对你是真心的。很小的时候,我便很喜欢很喜欢你,只是你把我当做你的亲哥哥,从来没有多想过,如今既然有机会,那么,这次我不想错过了。” 秋汝画震惊在了原地。 场上,秋辞又笑了。 风轩逸看向场上的秋辞,慎重地道,“秋伯伯,原谅我这么做,但是如果您把女儿交给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他又回过头,对着场下众人道,“风轩逸在此请各位英雄做个见证,我给秋小姐一年的期限,若是秋小姐依旧对我没感情的话,风某愿意将这桩婚事作罢。”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虽然感慨自己无缘秋小姐,但大多数人都是很敬佩的。不是敬佩他敢站出来,而是敬佩他有放手的勇气。 感情之中,最难得便是放手。 一人站出来道,“风公子,我黑赤霞为你见证。” 黑赤霞这话一出,场下又有很多人道,“我也愿为风公子见证。” “我华屏君也愿为风公子见证。” …… 一时间,场下众人纷纷响应。 风轩逸哈哈一笑,道,“等再过一年,我请诸位喝喜酒。大家可都要来哦。” 秋汝画在这话中羞红了脸,“谁……谁说我答应你了。” 风轩逸又一笑,“早晚都会是。” 言煜和白止都心系令明卿,好不容易从秋林宴中逃出来,子白和墨夕一同来报。 “人跑了,没抓到。” 墨夕低了低头,解释道,“公子,那人确实机警,我们俩还没靠近,他闻声便跑了,这附近应该还有接应他的人。” 子白道,“公子,我已经让咱们的人继续跟着了,等有消息了之后第一时间告诉公子。” 眼下也再没别的法子,言煜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又一同去看令明卿,却没想到,令明卿的客房已经被锁上了。 附近都没看到人影。 白止微微叹了口气,“阿卿又走了。” 这句话带着微微的惋惜,也带着几分无奈。 她走,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转身便离开,只留下一两句话,有时候连话也不留。 就好比现在。 言煜突然觉得手里的白玉扇子也不好玩了。 她……她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呢? 随着风轩逸的话语落下,这次的秋林宴也正式落在了帷幕。 秋辞站在台上,笑道,“若是哪位英雄好汉想继续留在秋林山庄看风景的话,那么秋林山庄也欢迎大家继续住着。” 场下,一些家主道,“感谢秋庄主的挽留,只是家族中确实有事,得赶紧回去,眼下就不再打扰了。”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都相继离去,当然也有少部分没走,比如风轩逸。 秋汝画的闺阁中。 风轩逸低了低头,将怀里的白玉簪子拿了出来,然后递给秋汝画。 “给,臭丫头。” 秋汝画抬头看着风轩逸,问道,“逸哥哥,这是做什么?” 风轩逸笑着解释,“我还不知道个你啊,肯定是场内的人都没看上的对不对?若是你去给秋伯伯说这次不算的话,那么势必会影响到你日后,所以,逸哥哥只好出来做这个坏人了。” 秋汝画看着风轩逸,一字一句地问道,“所……所以,你在场上说的话,都不作数了?” 风轩逸低头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说话。 秋汝画忽然苍白一笑,“我懂了,逸哥哥你走吧,我不怪你。” 风轩逸却突然抬头,“汝画,我说的是真的。” 秋汝画紧追着问道,“什么是真的?” 风轩逸道,“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只是……” “我知道。”秋汝画看着风轩逸,笑道,“逸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在担心风伯伯,对不对?我父亲说,风伯伯肯定会没事的。” “我也给你一年时间,若是一年后的今日,你依旧不想娶我的话,那我们就按你说的,这婚事,彻底作废。” 风轩逸笑了笑,答应道,“好。” 距离秋林山庄不远处的郊外,白琴正驾着马车疾驰。 她回过头,问道,“令主,您还好吗?” 马车里半晌没有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后,令明卿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 “没事,继续走。” 白琴还是没忍住,问道,“令主,我们是不是走的太匆忙了啊,连白画和白书都没来得及通知。” 令明卿淡淡道,“她们找不到我,肯定会离开的。” 白琴又问道,“那公子和言公子那边?” 令明卿道,“白琴,你若是再这样明知故问,现在就回去管理客栈去。” 白琴心下一惊,半晌后,冷静地道,“是,令主。” 她们这么急着出来,连白画和白书都来不及通知,自然是为了躲开白止和言煜,这些她何尝不知道。 只是,令主是想一个人去东海。 到时候她肯定不允许有人跟进去,这怎么可以? 若是言公子在,遇到什么事,起码可以帮令主。 正沉思间,马受到了惊讶,马车停了下来。 白琴探出头去,这才看到了马车前不远处的沐琉。 白琴回过头,对着马车里道,“令主,是沐琉。” 令明卿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见。” 白琴这才抬头看向沐琉。 沐琉先出了声,“今日是秋林宴的最后一天,本想着去找你们告别,没想到看到客房已经落了锁,所以我猜到你们肯定是提前离开了。紧赶慢赶,还好没错过。” 白琴也笑了笑。 沐琉缓缓笑道,“白琴,好好照顾令主。一路顺风。” 白琴道,“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事,可以找白画。” 沐琉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好。那你们快走吧。” 马车跑出去了很远,白琴忽然回头,挥了挥胳膊。 沐琉也笑着挥了挥胳膊。 这一路,务必小心。 阿守问沐琉,“阿姐,既然这么不舍,那你干嘛不直接跟着去呢?” 沐琉回过头揉了揉他的头,解释道,“她不会允许的。” “再说啦,我若是走了,那沐家怎么办呐?” 阿守道,“这不是还有杰哥哥呢嘛?我们肯定会照顾好沐家的。” 沐琉听到“程杰”的名字,忽然间默了默,片刻后,她又回过神来。 “不,我现在还太弱,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一个强大的沐家去找她。” ——《秋林盛宴》卷完 第42章 这简直是百宝箱般的存在啊~ 天边漠漠沙海,几只走兽闻声而动,却在看到来人后纷纷四散而去。 白琴抬头看看天际,道,“令主,过了这道屏障,就是东海的入口了。”想了想,又添了句,“东海的入口有咱们的人。” 令明卿看了眼天际的漠漠黄沙,面上略显苍白,“好。” 东海,虽说叫“海”,但实际上它是个荒漠之地。 令明卿来到这里之后,发现自己体内的寒毒被压制了不少。 白琴担心地道,“令主,要是累了咱们就稍微休息一会儿。” 令明卿道,“没事,天马上黑了,我们得赶紧穿过这道屏障,晚了可能会有危险。” 白琴问道,“要不然让我们驻守在东海入口的人出来接一下?” 令明卿道,“我们快些走,说不定可以赶在天黑之前过去。” 因为马车在这沙漠里无法行走,所以两人并未带马车进来,而是选择了徒步。 眼下天马上就要黑了。 这意味着危险降临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两人穿过了层层的沙暴屏障,本以为穿过了便是东海的入口,没想到穿过了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一层罢了。 风沙漫天,很快,白琴就被这风沙搞得晕头转向的,分不清楚方向。 令明卿努力睁眼,对着白琴道,“捂住口鼻,抓紧我的衣袖。” 白琴摸索着抓住了令明卿的衣袖,令明卿看了眼眼前的沙暴屏障,运着内力,飞快地冲了过去。 没想到又是一层沙暴屏障。 白琴哭丧着脸,彻底绝望了。 “当时也没问清楚,没想到这竟然有这么多的风沙屏障。” 她看向令明卿,问道,“令主,还要走嘛?” 令明卿沉声道,“要走,你若是觉得过不去可以原路返回。” 白琴立马摇了摇头,道,“不要,我要跟着令主。” 令明卿道,“那你跟着我,抓紧我的衣袖别松开。我带你过去。” 白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令主,我相信你。” 白琴已经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层屏障,只记得令明卿的速度开始渐渐慢了下来,她睁不开眼,只隐隐感受到令明卿的身体被风暴吹的都在颤抖。 她心里有些绝望,难道连这屏障都过不去了吗?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应该这样跟着令主进来,若是没有她,那么令主肯定会更快地穿过这屏障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令明卿严肃的声音传来,“白琴,抓紧我的衣袖,集中注意力,最后一层屏障了,我们冲过去。” 白琴道,“好,令主您注意安全。” “待会儿我们会遇到风沙的阻挡,我会用力把你扔出去,你自己找好落下的地点。” 白琴问道,“那令主您怎么办?” 令主冷静地道,“我会被风暴甩出去很远,但是不要担心我,到时候我们东海入口见。” 白琴还想说什么,却没想到身体已经被一股力量抛出去好远。 风沙弥漫间,白琴只能看到风暴中心有道身影,片刻后,那道身影被风暴狠狠地甩了出去。 白琴撕心裂肺地喊,“令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白琴终于醒了过来,她睁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在一个营帐当中,账里却没有人。 她忽然想到令明卿被风暴甩了出去,心下一惊,就要挣扎着起床,没想到身体不支,又重重地跌在了床榻之上,发出一声闷哼。 有人掀开了账帘,手中端着药走了进来,看到白琴正挣扎着起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去扶她。 “属下陆任家参见琴姑娘。” 白琴看着地下跪着的陆任家,问道,“令主呢?” 陆任家道,“令主?我们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琴姑娘,未曾看到令主的身影。” 白琴一惊,“你说什么?” 没看到令主的身影,那令主呢? “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别人了吗?” 陆任家回复道,“琴姑娘,那可是东海十年才遇到一次的风暴林,每次风暴林来临的时候,周围都寸草不生,野兽也不见得能在风暴林当中存活下来,所以我们当时发现琴姑娘您的时候,已经觉得很震惊了。别的人真的没有发现。” 白琴无措地道,“那令主……令主去了哪里?” 此时,令明卿睁眼便看到了一个在原地极度暴躁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没有水……” 令明卿挣扎着站了起来,笑道,“言公子这是……什么情况?” 就差在原地爆炸的言煜瞪一眼她,怒道,“我要不是为了你,能来这个鬼地方?” 他气势汹汹地道,“重点是——这个地方连水都没有。没有水就意味着我们只能活一天,没有水就意味着我不能洗澡!!!” “这个问题……很严重?” 言煜想象不到没有水将来会怎么活下去,“很严重!” 接着又道,“我愿意用我的美貌来换取生命之水。” 令明卿被他这样一打岔,心情也好了很多,不禁笑道,“哦?我们言大公子的美貌只能换个水?” 言煜又道,“如果可以的话,估计还能换个医药谷。” 两人就这样毫无目的的说了很久,令明卿突然想到什么,然后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言煜扬了扬眉,然后笑道,“怎么?东海是你家开的?” 令明卿哭笑不得,只好又问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来东海?” 言煜道,“碧池山庄的庄主风墨庭拜托我来的。” 令明卿想到了碧池山庄的事情,一时间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齐齐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这里是哪里?他们怎么回去? 令明卿看向言煜,意思是你知道? 言煜立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怎么知道?东海又不是我家的。 令明卿叹息一声,无奈道,“分头?” 言煜点了点头,眼下若是想要出去,那么分头走确实是最快也最好的办法。 言煜将一个东西递给令明卿,令明卿问道,“这是什么?” 言煜微微笑道,“就一个小玩意儿,用来联系的,万一我们走丢了,也不至于联系不到。” 令明卿伸手接过,随手放在了衣袖内。 这时,若是子墨在的话,肯定要痛呼,公子这个败家玩意儿,幻灵宝镜都可以随意送人,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言煜看着她,道,“一路小心。” 令明卿回他,“你也是。” 两人相背越走越远,一直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都看不到彼此时,周围还是一片荒漠。 连只鸟都没有。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绝望。 这荒漠中,危机四伏,若是白天还好些,但如果是晚上的话,这荒漠中的“原著客”肯定会跑出来觅食,不说他们怎么休息,单单是这些生物他们就没办法处置。 言煜的声音从幻灵宝镜当中传出来,“令明卿~” 令明卿从衣袖中拿出幻灵宝镜,问道,“怎么了?” 言煜道,“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令明卿摇了摇头,“没有,都是一片荒漠,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径。” 言煜想了想,道,“那我们返回去,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个人不安全。” 令明卿抬头,看到夜色渐渐降临在了这片荒漠上,月亮从西边升起,光辉撒在荒漠上,熠熠生辉。 但令明卿却没有被这景色所迷惑,她很清楚,越是漂亮的东西毒性就越大。 这月色虽然看着美丽,但谁知道这底下还藏着哪些杀机? 她退后几步,向身后跑去,言煜说的对,眼下一个人是不安全的。 有着幻灵宝镜,所以两人顺利见面。 令明卿问道,“怎么办?” 言煜笑道,“原来令明卿也会有怕的时候啊~” 令明卿也回他,“我那是担心言大公子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这荒漠中夜里的寒气。” 言煜回道,“放心,不会让你冻着的。” 两人在周围翻了遍,却只找到了一些杂草。 言煜看了眼,道,“足够了。” 令明卿:??? 这就够了? 言煜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 令明卿定睛一看,发现是两块打火石。 言煜边试着点火,边解释道,“我来前特意查了查,等子时,这荒漠中会出来一种游蛇,这种蛇通体银色,行动极快,而且身含剧毒。” 令明卿问道,“所以,关键在于这蛇?” 言煜将那堆干草点着,然后笑着道,“3——” “2——” “1——” 正当令明卿诧异间,荒漠中间的月光好像更亮了一些,回头却看到言煜笑得高深莫测,“来了——” 下一秒,令明卿才发现,这月光竟是在移动的。 令明卿瞬间明白了言煜说的“来了”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笑着退后一步,道,“言公子请。” 请开始你的表演。 言煜也没推辞,笑着将手中的药灰一扬,那群地上的游蛇却忽然间齐齐挺住不动了。 言煜很快将那堆干草移到了游蛇中间,本来微弱的火势在一瞬间突然大了起来。 令明卿“啧啧”两声,笑道,“日后出门我一定带着言公子。” 这简直是百宝箱般的存在啊~ 第43章 投怀送抱? 言煜看着一地的游蛇尸体,也忍不住笑了,“那得看我愿不愿意啦。” 这游蛇虽说身含剧毒,但身体却是难得的易燃材料,若是卖给商家,也会作为药材来为病人医治。 言煜作为医药谷的人,自然是知道这游蛇的用处。 令明卿道,“虽说有了取暖的东西,但我们依然没地方待啊,难道要以天为盖,以地为褥吗?” 言煜眯着眼睛想道,令明卿来了荒漠后,怎么变得如此可爱了? 他拍了拍手,将手上的药灰拍干净后,又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递给令明卿。 令明卿挑挑眉,啥意思? 言煜笑着回复道,“你先睡,我给你守着。” 令明卿也没客气,拿过他手上的外衫,径直躺了下来。 她忽然喃喃出声,“没想到这荒漠中的星星倒是挺亮的。” 言煜顺着她的目光,也抬头看向了天际,只见苍穹之上,无尽的黑笼罩着这片大地,却又有若隐若现的星子忽闪忽闪的,像是要给旅途中的人一点希望。 一时间,两人都抬头看着星星,谁也没说话,气氛却也不尴尬,反而有种静谧的美好。 言煜脑海中忽然想到,那晚令明卿藏在水中的肌肤和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也似这天上的星星一般,亮晶晶的。 想着想着,忽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他脑中“轰”地一声。 令明卿……看到没有? 他微微转头,没想到某人已经睡着了。 言煜盯着令明卿的脸看了半晌,忽然觉得她好像……是有些好看。 出了秋林山庄后,令明卿就让白棋给她换回了平时的样子。 所以此刻,令明卿一袭红衣,面上却有些苍白,但那眉间的一抹朱砂却在月光的照耀下,尽显魅惑。 他紧挨着她坐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脸色也有些难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天正是风暴林来临的时间,这风暴大约会持续十天左右。但他们现在的情况更危机,因为他们没有水,食物可以找,但若是没有水,那么他们的生命就无法得到保障。 正想着,模模糊糊间,他抬头看了看天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现在大约是几时几刻。 令明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左右了。她睁眼便对上了言煜眼下重重的黑眼圈。 言煜还想强撑着身体,却没想到困意来袭,躺下便已经睡着了。 令明卿失笑,这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她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周围地上的游蛇身体已经被燃尽,但是辰时正是这荒漠中寒气来袭的时候,令明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衫,连忙脱下给言煜披着。 寒气逼人,很快,令明卿就感觉自己体内好像有股热气在盘旋,她不仅感受不到寒冷,反而觉得热。 她又将自己的外衫也脱下给言煜披着,却没想到她依然感受不到寒冷。 反观地上的言煜倒是被这寒气逼得紧紧裹成一团,这夜里漫漫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令明卿将幻灵宝镜揣在衣袖里,看了眼言煜后,向着一方走去。 荒漠中没水没食物,所以他们必须尽快走出去,不然很可能会丧命于此,若是……若是只有她一人,倒是无所谓,反正这幅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但言煜却是因为她才来到这个对地方的。 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却没办法做到不管言煜的生死。 她向着那个方向走了好远,依旧没看到出去的路,只是,荒漠中一行踪迹吸引了令明卿的注意。 这好像是……走兽行走过的踪迹? 太好了,有走兽就意味着会有食物,也会意味着说不定会有水源。 令明卿回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言煜却还没醒来。 她凑上前,正想喊他没想到言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令明卿被吓到,一个趔趄向后倒去。还好言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令明卿,然后把她往自己这个地方拉了一把。 然后—— 令明卿坐在言煜怀里,两人对视一眼。 言煜突然笑道,“投怀送抱?” 令明卿正想反驳,却想到自己还坐在言煜腿上,于是挣扎着想起来。 言煜哪儿会如她意,一手扣住了令明卿的双手,一手却忽然从她背后伸出去。 他动用了内力,将两人换了个位置。令明卿瞪他,言煜却忽然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唇。 那一瞬间,两人都有些微怔。 令明卿没想到言煜会这样做,言煜没想到令明卿的嘴角竟然有些甜。 他又悄悄将手探到她身后,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发,那一头墨发间,偶尔间杂着几丝白发。 言煜忽然觉得很刺眼,于是手指悄悄按上那几丝白发,令明卿感受到他的动作,却也没制止。 说到底,他如今陷入如此绝境,其实也是因为她。 言煜狠地一用力,将拔下的白发悄悄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边,令明卿毫无防备,被他搞得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叫。 言煜听到这声哼叫,忽然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热了起来。 他将温软湿润的唇再一次贴紧她,令明卿有一瞬间的茫然,幼时,师父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自爱,但若是遇到了心爱的男子,那么也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后来渐渐大了,性子却越发冷清,师父都说,“阿卿,多出去走走,别老一个人带待着。” 于是她出去遇到了很多人,白止,白琴,还有那些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再后来,便遇到了言煜。 言煜啊,她很早以前便知道他,医药谷的唯一弟子,身份娇贵,江湖中威名赫赫,但她却不想与之交识。 这样的人,一定会很累的吧。 他算心爱的男子吗?令明卿不知道。 意识到令明卿在走神后,言煜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令明卿瞬间回过神,惊呼出声。 她推开他,怒道,“言煜,你是狗吗?” 言煜乐呵呵地道,“狗不狗的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 说着用自己的手摸了摸令明卿嘴角的血,“很甜。” 很甜? 令明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看,逃也似的起身,对着身后那无耻的人道,“跟我来。” 言煜看着令明卿越走越快的背影,忽然间笑了笑。 真的很甜。 言煜追上去地时候,令明卿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他问道,“有发现?” 令明卿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踪迹,道,“有走兽的脚印,但我不知道具体事什么走兽。” 言煜看了看道,“是赤血狐。” 令明卿不太知道赤血狐的事情,所以看向言煜。 言煜道,“虽然我们知道这里有赤血狐,但是却不一定能抓到它。” “赤血狐行动很隐蔽,它最大的特点是白天是赤血色,晚上却是通体的白色。随着皮毛颜色的变化,它的血也会发生变化,白天的血是赤血色,血里有剧毒,晚上的血是白色,这白色的血传闻可以治百病。” 令明卿失笑,“包治百病?” 言煜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时间也没说什么。 令明卿问道,“可以把它引出来吗?” 言煜道,“很难,除非它自己出现在你面前。” 近些年,赤血狐在药材中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天价,可见捉到一只赤血狐是有多么不容易。 令明卿有点颓然,“唯一的一条线索也断了。”她转头四目望去,忽然间呆呆地道,“言煜,你刚刚说什么?” 言煜看向她,问道,“我说很难,除非它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怎么了?” 令明卿道,“你抬头看。” 不远处,有只浑身是血的赤血狐站在原地,不断地喘气。仔细看,还能从它的嘴里隐隐约约看到另一只小赤血狐。 令明卿道,“这是自动送上门了?” 言煜也感慨万千地道,“可不是?” 令明卿定睛细看,问道,“它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那只大的赤血狐眼里尽是怜惜,身上也伤的很重,一直在流血。 它回头看看身后,又转头看看言煜和令明卿两人。 它讲嘴里的那只小赤血狐吐了出来,然后看了眼言煜和令明卿,随即转身向身后跑去。 速度很快,带着一股誓死的决心。 令明卿和言煜对视一眼,都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样的地方。 这好像是赤血狐王族一家被追杀,没办法了才将小的赤血狐幼崽交给了他们。 令明卿看向言煜,示意现在怎么办? 言煜盯着前方那只受了伤的赤血狐,出声道,“赤血狐一族都很忠烈,尤其是王族成员。” 令明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几成胜算?” 言煜道,“它一个的话,必死无疑,但若是再加上我们两个,便是五五分。” 令明卿甩了甩自己的手臂,道,“走吧,试试。” 两人赶到的时候,那只赤血狐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令明卿看了看眼前的十来只赤血狐,对着躺在地上的赤血狐道,“放心,你的孩子我会为你养大。” 那只赤血狐听到这话,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言煜对令明卿道,“你躲我身后,我来。” 第44章 小狐不爱我了 前方数十只赤血狐虎视眈眈地看向令明卿和言煜。 令明卿在他身后戏谑地笑道,“言大公子,行不行啊?” 言煜头也没回地道,“看好了。” 令明卿真的乖乖地退后了好几步,把c位留给言煜。 言煜盯着眼前的赤血狐,赤血狐虽然目光带着侵略,但是也没动。 动物的感觉是最敏感的,它们能感觉到这两人身上的危险气息,所以审时度势,一时间,言煜和对面的一群赤血狐就这样彼此盯着对方。 下一瞬间,为首的那只赤血狐却动了,它一动,身后的数十只赤血狐也扑了上来。 言煜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为首的赤血狐,就在那只赤血狐扑过来的一瞬间,言煜忽然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刀。 “嗤”地一声,言煜将短刀从那只为首的赤血狐颈处拔了出来。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道理不管对于人还是对于动物,都是很管用的。 言煜一人想要杀掉这么多赤血狐也不太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为首的那只赤血狐杀掉,以此来剿灭其余赤血狐的斗志。 果不其然,那只赤血狐被言煜踩在脚下的时候,其余的赤血狐纷纷退后了一步。 言煜也没掉以轻心,一直紧紧盯着剩下的赤血狐。 片刻后,前方的几只赤血狐纷纷对视了一眼,然后快速掉头跑掉了。 他身后,令明卿正在抚摸那只小的赤血狐,看到言煜回头后,她赞叹道,“言公子好身手。” 言煜将手里的短刀擦拭干净,看了看天际,对着令明卿道,“下一次的风暴林要来了。”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早知道跟着那群赤血狐去了,它们肯定有安全的地方。” 令明卿一笑,“行啦,你已经很厉害了,可别再打它们的注意了。” 言煜看向地上躺着的那只赤血狐,问道,“你先?” 令明卿看了看,道,“也好。” 这荒漠之中最缺的就是水源,如今一眼望去,方圆百十里是没有水的迹象,所以只能打这赤血狐的注意了。 令明卿蹲下,看着那只赤血狐,眼中没多少情绪,俯身便喝了两口它的血。 言煜看着令明卿的背影,说喝就喝,没有排斥,也没有别的情绪。 她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现在这样的心态? 令明卿抬头,她嘴角仍然带着几分血迹,衬得那脸越发地苍白。 两人轮流着喝完,然后继续向一个方向走去。 没想到没走几步,果然如言煜所料,风暴林再次席卷而来。 令明卿强撑着身体,言煜还好一点,但两人都被这风暴搞得荤七八素的。 忽然,令明卿怀里的赤血狐“吱吱吱”地叫道。 令明卿和言煜都看了一眼彼此。 难道……这赤血狐知道该如何避过风暴林? 正当两人猜测间,那小赤血狐已经挣脱了令明卿的怀抱,然后向一个方向跑去。 令明卿和言煜紧跟在那小赤血狐的身后。 风沙漫天,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很小的洞穴。 两人都有些惊喜,这荒漠中竟然有洞穴? 两人走进去,令明卿摸了下洞**的墙壁,是湿的。 湿的墙壁,意味着会有水。 这洞穴很大,但是越往后走越潮湿,也越狭窄。 走到最后,令明卿和言煜已经是紧紧贴在一起了。 言煜问道,“还走吗?” 话刚说完,就听到地下的小赤血狐在吱吱乱叫。 令明卿抱起它,却发现它还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言煜敲了敲它的头,威胁道,“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小赤血狐瑟缩了下,刚安静几秒,又开始吵起来。 令明卿微微皱了皱眉,看向言煜问道,“是不是不对劲?” 言煜看了看那洞穴的深处,又看了看令明卿怀里的小赤血狐。 “它在怕洞穴后面的东西。” 令明卿问道,“有资料说,赤血狐最怕什么东西吗?” 言煜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不是神。” 总有知道的不全面的地方。 令明卿看向洞穴深处,“要去看看吗?” 言煜道,“估计这一趟是在所难免。” 去看看说不定还不定可以找到出去的路,但若是不看的话,那他们将会被困死在这个荒漠当中。 令明卿闻言,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休息片刻就去看看。” 两人一狐等这次的风暴林过去之后,又稍微休整了片刻,终于决定去里面看看。 小赤血狐本来态度很坚决地不去,到后来看到令明卿和言煜似乎是铁了心的想去,于是躺在令明卿怀里装死。 小赤血狐:去吧去吧,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洞穴深处只能一个人慢慢过,言煜在前,令明卿在后。 到最后,洞穴已经没了出口。 言煜看了令明卿一眼,示意她往后退退。 令明卿往后退了几步,将小赤血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言煜用内力,使劲挥出一掌。 那掌力量很大,洞穴瞬间瞬间漏出一条细缝。 言煜再次挥出一掌,洞穴彻底被打开。 两人向外看去,只看到一望无际的天空。 再往出走走,言煜脚一滑,他们所在的洞穴竟在一处悬崖之上。 悬崖下面,树木郁郁葱葱,有湖泊,有走兽。 令明卿看了眼悬崖下方,估测着道,“你我下去倒是没什么问题。”她看向怀里的下赤血狐,道,“关键是这小玩意儿,怎么带它下去。” 言煜伸出手,示意令明卿把赤血狐给他。 言煜将赤血狐接在手里,然后将衣衫扯下一条,绑在小赤血狐的身上。 “听话一点。”他边绑边对赤血狐道,“不然一不小心摔下去,可就死无全尸了。” 赤血狐伸出一个颤抖着的小爪子和言煜握了握手,示意合作愉快,我一定抓紧,你可千万别把我扔下去。 令明卿见此情景,笑出了声,“难道这小东西能听懂你说的话?” 言煜笑道,“万物都是有灵性的。” 收拾好后,令明卿抓紧了悬崖上的藤蔓,一点一点地滑下去。 言煜紧跟其后,倒是怀里的赤血狐紧紧抓着言煜的衣衫,一点都不敢松懈。 正在两人刚要滑下去的时候,底下忽然传来了人声。 “你说谷主也是,非要咱们日日照看这银莽。” 另一人也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兄弟俩日日来此,这银莽偏偏还脾气大得很。” “算了,还是快些走吧,万一误了时辰,谷主是要怪罪的。” 在悬崖上紧紧趴着的令明卿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谷主,银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不是东海? 言煜道,“别分神,我们下去再说。” 令明卿敛了神色,道,“好。” 两人到达悬崖底下时,刚刚说话的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言煜将绑在赤血狐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你怕的东西又是什么?是那条银莽?” 赤血狐哭丧着脸,大哥,我是个狐狸哎,狐狸会说话吗?对呀,这里是驭兽谷,这里有条银莽很吓人,但我能说出来嘛? 言煜将他放在地上,淡淡道,“带我们去。” 令明卿一脸匪夷所思。 所以,言公子不仅在医术武功上很有造诣,在驭兽方面也很厉害? 赤血狐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但偏偏它又没有办法。 于是,只好认命似的带令明卿和言煜去找银莽。 赤血狐在一个湖面前停下了脚步,它站在原地,发出了一声叫声。 很快,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翻滚起来,不一会儿,一条大约三米多粗的银色巨蟒从湖里直起身子。 赤血狐看到银莽后,明显很兴奋,它一跃就跳在了银莽的背上。 很神奇的是,银莽竟然也不排斥它,任由它在它背上胡乱走动。 银莽硕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令明卿和言煜。 赤血狐又叫了一声,那银莽迅速低下了头,看神色还有几分委屈。 赤血狐:你看什么呢?为什么不多看看我? 银莽(委屈):你带他们来我的地盘,还不让我看看。 赤血狐(加大了语气):就不能看,地上是两个傻蛋。 银莽(粗声粗气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把那两个傻蛋带来这里? 赤血狐眼珠一转,才不能告诉它是因为被底下的那人威胁来的。 赤血狐一爪子拍在了银莽的头上:问什么问,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吗? 银莽(委屈兮兮):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想哭,小狐揍我,小狐不爱我了。 地下,令明卿和言煜看得一惊,这小东西长本事了,竟然敢打银莽? 等等!为什么银莽被打了之后还一副委屈兮兮,小媳妇般的模样? 这……这个世界玄幻了吗? 赤血狐又一爪子拍在银莽的头上:不许哭!!! 银莽眨了眨眼睛:小狐不让我哭,那我不哭了。 赤血狐又道:那个讨厌的人又来找你了? 银莽一听到小狐这样说,顿时眼泪哗哗哗的流:他又来了一次。 说到这里,它的尾巴从湖底甩起,溅了赤血狐一脸水。 但是小狐别怕,我用我的尾巴把他赶走了呢。 第45章 也不知道烤狐狸肉好不好吃? 赤血狐颇为欣慰地道:以后就要这样,别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银莽乖乖地点了点头:好,我都听小狐的。 地下的两人盯着一狐一莽,令明卿问道,“你说,他们能听懂彼此说的话?” 言煜摸了摸下巴,道,“看这情况,应该是银莽被这小东西训了。” 令明卿问道,“所以为什么银莽会听小狐的话?” 这话刚问完,就听到头上银莽粗声地喘着气。 银莽回头问小狐:这两人,用我帮你揍他们俩吗? 赤血狐一听,连忙阻止了它:不用不用,这两个人还有用呢。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没说你就不要乱动,知道吗? 银莽又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嘻嘻,小狐说什么我都听。 赤血狐蹦着从银莽的身上下来,又跳回了令明卿的怀里。 令明卿低头看它,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谁料赤血狐躺在令明卿怀里已经睡着了,那银莽又回了湖里。 令明卿和言煜对视一眼,得,没办法了,只能自己找了。 两人转着把这个地方逛了个遍,看到了不少小动物,但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若是在悬崖上的时候有听到底下有人说话,令明卿真以为这是哪个世外桃源了。 言煜看着令明卿怀里的赤血狐,摸了摸下巴,阴恻恻地问道,“也不知道烤狐狸肉好不好吃?” 令明卿见状,也道,“没吃过哎,要不然咱们今天尝尝?” 赤血狐闻言,一下子蹦出去好远,眼神中还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震惊。 你你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带你们离开了那个荒漠地,你们竟然还要吃我? 简直人神共愤啊!!! 言煜挽了挽衣袖,对着令明卿道,“反正我们也出不去,干脆就把这个赤血狐烤了吃了算了,我在医书上看说,赤血狐身上可处处都是宝呢,我们吃它准没错。” 赤血狐:早知道就把他们两个仍在那里不管了。 令明卿也看向赤血狐,笑眯眯地问道,“说不说?” 赤血狐:说什么啊?你们要出去?这地方这么好,你们要出去? 见赤血狐仍然在顽强挣扎,言煜对令明卿道,“行了,捡柴火,开始烤着吃吧。” 赤血狐开始剧烈反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真是……气死本狐了。 赤血狐指了指东边,示意他们去那边那个方向。 言煜笑着放下了衣袖,道,“突然不饿了,我们走吧。” 赤血狐转过身对着湖里说了几句:你好好在湖里待着,我把他们送出去就回来找你。 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像是银莽的回应。 赤血狐看到后,心满意足地跟着令明卿走了。 东边是一片森林,森林中百花齐放,各种小动物也时有出现。 令明卿看着看着忽然有些饿,正好言煜用眼神问道,“想吃?” 令明卿点了点头。 言煜再一次挽起了衣袖,他从怀里掏出了几颗弹珠,看了看那些小动物所在的方向,然后弹珠快狠准地击中了几只阙鸡和雪兔。 言煜把那些被弹珠击中的走兽捡了回来,然后递给令明卿。 令明卿扬扬眉,笑问,“言公子,这是?” 言煜难得的假意咳嗽了几声,“怎么烤?” 令明卿强忍着笑意,“原来也有言公子不会的事情啊?” 言煜正色道,“只有这一件而已。” 令明卿接过他递过来的阙鸡和雪兔,三下五除二就拔了毛,剥了皮。 她转过头吩咐言煜,“架个火。” 言煜乖乖听话去捡了些柴火回来。 令明卿的动作很熟练,基本不需要言煜怎么打下手。 看着令明卿动作利落地将阙鸡架在火上烤时,言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令明卿将刚刚采的一些调料都洒在阙鸡上,淡淡道,“很早以前就会了,师父不会做饭,我小一点时师父就只摘些果子给我吃,后来渐渐大了都是我煮饭,有时候我和师父也会在野外住一晚,所以也会经常烤些野味。” 言煜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 两人正说着,令明卿撕下了一块肉递给言煜,“尝尝。” 言煜看着那个言笑晏晏的人,半晌后接过她递过来的烤肉,然后道,“其实——” “你可以多笑笑。” 令明卿不以为然,依旧低头撒调料,淡淡问道,“我不是一直在笑?” 言煜认真地想了想,道,“不是那种迷迷蒙蒙的,让人看不清的笑,是像你刚刚那样,发自内心的快乐。” 令明卿道,“言公子这是手痒了,看到个病人就想治好?” 言煜想说,才不是,他才没那么多管闲事,只是这话到底没说出来。 令明卿接着递给赤血狐一块肉。 赤血狐颤抖着伸手接过,它想吃这阙鸡的肉很久了,但一直没机会吃,哈哈哈哈哈若是那个大坏人看到他的阙鸡被吃了,那副模样肯定很开心。 令明卿也尝了一口,发现这肉竟然出奇的鲜美,咬一口下去,那股香气好像要在口中弥漫开一般。 两人一狐吃饱喝足后,又接着起程出发。 东边的尽头竟然又是一个湖泊,只是这湖却不和那边一样,这湖水发青,远远望去,就像天空的一面镜子,但是这湖泊未免太奇怪了些。 湖面是完全静止不动地,一点涟漪都没有。 令明卿凑上前看了眼湖水,道,“这不是死湖,但却完全没有涟漪。” 言煜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林内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怒吼,“到底是谁吃了我的阙鸡和雪兔?” “阙鸡我都养了二十年了,它才刚刚成年啊,到底被谁吃了!!!”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估计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令明卿对着言煜道,“跳吧。” 言煜对着赤血狐道,“那它怎么办?” 令明卿用手抚摸着赤血狐的毛,道,“要是想活下来,就藏在我的怀里,我们带你出去,但若是你不想出去的话,那么也可以现在就回去找你的银莽。” 赤血狐想了想,深刻觉得跟着这两个人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所以决定还是回去跟银莽。 但没想到刚想转头,林内一掌已挥了出来,直接把赤血狐推进了湖中。 令明卿和言煜对视一眼,也一同跳进了湖中。 湖水凉的刺骨,刚一入湖,令明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言煜拉着令明卿的手,一直沉入了湖底的最深处。 岸上,林内冲出来一人,那人一头白发,眉眼间带着煞气,但是看到湖面泛起涟漪后,那人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震惊。 有人跳了孨湖? 他在驭兽谷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人敢跳孨湖的。 罢了罢了,既然入了孨湖,那他那些阙鸡和雪兔也只能作罢了。 湖底,令明卿喘不上气来,言煜看了她一眼,把她拉过来,用自己的唇给她渡气。 令明卿刚想挣扎,想到这是湖底,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个人唇齿交含,彼此的气息近在咫尺。 不远处,赤血狐拼命地瞪着自己的小短腿,我就说,和这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没有好事。 言煜揽着令明卿的腰,两人渐渐游向了湖底。 言煜在下来的第一时间就看了下这湖底,没想到这湖除了寒凉之外,再没有别的机关,唯一有变动的只可能是湖底深处。 那湖底深处仿若一个巨大的怪兽在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一般,若是平时肯定没人愿意下去,但此时,他们别无选择。 两个渐渐游向湖底,没想到还没接近湖底,就隐约听到底下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这声音传来,两人只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裂了一般。令明卿不自觉的伸手抚上额头,下一秒,已经陷入了昏迷。 反观言煜,虽说比令明卿坚持的更久了一点,但也没有抵抗过这声音。 另一边,账内,白琴看向陆任家,问道,“令主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陆任家也是颇为沉重的摇了摇头,道,“琴姑娘,我们已经搜索了这附近所有的地方,依然是一无所获。” 白琴心下有些绝望,这荒漠之中,令主孤身一人,没有食物,没有水,还能撑多少天呢? 早知道当时令主想来的时候,她就应该说什么都不同意,现在这样…… 正想着,账外一人忽然道,“禀告陆大,我们找到了两人和一只狐狸。” “什么?”白琴问道,“可是真的?” 那人道,“千真万确。” 白琴心下瞬间稍稍放松,随即对陆任家道,“带我去看看。” 白琴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了令主和言公子,外加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狐狸。 她惊喜道,“是令主。” 令明卿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她喊道,“言煜?” 白琴连忙跑到令明卿床前,唤道,“令主。” 令明卿迟疑地唤道,“白琴?” 白琴眼泪已经留了下来,她回答道,“令主,是我。” 令明卿又问道,“言煜呢?” 白琴擦了擦脸上的泪,道,“言公子在另一个账房内休息呢,令主不用担心。” 第46章 还是叫小狐吧 令明卿刚想起床,却又重重跌回了床榻之上。 她问,“白琴,账内没点灯?” 白琴看了眼周围通明的火烛,回答道,“令主,账内点了五盏烛火。” 令明卿伸手摸了摸眼角,她喃喃道,“白琴,我的眼睛——” “看不到了。” 白琴心下一惊,瞬间回头神来安慰令明卿,“令主,没事啊,肯定是暂时性失明,我这就让陆任家去联系医师。” 令明卿听到她这样说,不禁失笑道,“去看看言煜的情况。” 白琴扶着她起身,慢慢走到了言煜的帐前,然后对着令明卿道,“令主,言公子还没有醒。” 令明卿摸索着,对白琴道,“扶我过去。” 令明卿在床前等了言煜大约一个时辰,言煜忽然大吼着出声,“令明卿——” 令明卿摸着他的手,并紧紧握住,道,“我在。” 言煜这才悠悠转醒。 他试探性地出口道,“令明卿?” 令明卿微微点头,道,“是我。” 下一刻,言煜又问道,“没点灯?” 令明卿问道,“你的眼睛也看不到了?” 言煜支起身子,然后摸索着令明卿的手,给她把脉。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无碍,应该是那水的问题,过几天就会恢复了。” 令明卿反问道,“那你呢?” 言煜笑道,“你没事,我自然也没事。” 令明卿这才放下心来,对着言煜道,“这里是东海入口,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湖底大抵有什么机关,把我们冲了出来。” 她俯身给言煜掖了掖被角,嘱咐道,“你好好养身体。” 言煜感觉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忽然一暖。 这种感觉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 像是春分吹动绿草,又像是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若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妙不可言。 出了言煜的房账后,令明卿还在叮嘱白琴,“照顾好言煜。” 白琴赶紧点了点头,道,“好。” 她又担忧地问道,“令主,真的不需要别的医师来为您诊治一下了吗?” 令明卿挺直身子,笑问道,“白琴,刚刚那人是谁?” 白琴摸了摸鼻尖,回答道,“言煜。” 令明卿又问道,“言煜是谁?” 白琴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令主,是我糊涂了。” 房里那位可是医药谷的言煜,言煜都说没事了,整个江湖上谁还敢说有事? 白琴送令明卿回了账房。 正当白琴要离开之时,令明卿转头对白琴道,“我这边不需要人照顾,你多去帮帮言煜。” 白琴虽然心下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令主。” 这次意外,好像让令主和言公子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啊。 哎?等等,不对。 言煜怎么会和令主在一起? 令明卿难得睡了个好觉,这几天在荒漠之中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还时时刻刻在担心风暴林,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所以睡得格外沉。 再一次醒来,是因为账外有人声传来,但是这声音又极小。 令明卿睁眼,眼前依旧是灰茫茫的一片,说不上有什么颜色,她躺着发了会儿呆,想起以前师父教她练舞时,她被蒙住双眼,只凭耳朵来判断对面那人会什么时候出手,出手的地方又在哪里,当时只觉得好玩,没想到真实的盲人眼里却是这个模样的。 白琴推门而入,看到令明卿已经醒了,于是兴奋地道,“令主,陆任家说今晚会有流星划过,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地在等着看。” 令明卿睁大双眼,徒劳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灰色。 “流星啊……” 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令明卿的眼睛,于是她又安慰道,“令主,陆任家说这流星会持续好几天呢,所以不急,您好了肯定能看到。” 白琴端来饭菜,想给令明卿布菜。 令明卿道,“把菜端到言煜的账房内,一起吃。” 白琴道,“好,令主您注意脚下,我先把您送过去,然后过来端饭菜。” 令明卿和白琴过去的时候,言煜也正在发呆。 听到有响动后,言煜往这边望过来。 令明卿笑道,“过来一起吃饭。” 言煜摸索着下床榻,没想到找了半天鞋子依旧没找到。 白琴过去帮忙,言煜伸手接过,笑着感慨,“原来眼睛看不到,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两人坐在桌前,吃饭全靠夹到什么吃什么,白琴本来想说帮忙,但是被令明卿和言煜齐齐拒绝了。 因为看不到,所以两人的筷子难免对碰到一起,每到这时,两人都是摇头一笑,然后接着换个方向夹菜。 白琴在旁边,目睹了两人吃饭的全过程。 一时间,啼笑皆非。 这两人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令明卿突然间想到什么,然后问道,“那只赤血狐呢?” 白琴回答道,“那只小狐狸被陆任家抱走了,我们当时只顾着救您和言公子,那只小狐狸反倒被忽略了,我刚刚还看到它和陆任家玩的正欢呢。” 令明卿一笑,“那就好。” 言煜在一边淡淡感慨道,“可惜最终也没吃到赤血狐的肉。” 令明卿凭借良好的听力,抓住机会,用筷子敲了敲言煜的手背,“可说好了啊,既然出来了,那只小狐狸可就归我了,你别再打它的主意了。” 言煜捂着被打到的手背,道,“看它表现。” 两人说着说着,白琴忽然问,“令主?这小狐狸是不是还没名字呢?” 令明卿点了点头,笑道,“好像确实还没名字。” 言煜道,“我看就叫它小狐?” 令明卿恶寒,笑着问道,“堂堂江湖言公子,难道只会这样起名字?” 言煜听了之后也不反驳,只反问道,“那你给起一个?” 令明卿想了半晌,终于认命道,“还是叫小狐吧。” 言煜和白琴齐齐一笑。 言煜眯着眼睛想,你看看她身边人的名字,琴棋书画,还都姓白,估计名字都是觉得麻烦,所以才和白止取了一样的姓。 他就不信,这样的人能取出什么绝世好名字? 还嘲笑他,哼~ 最终,两人愉快地决定了那只赤血狐的名字。 赤血狐:什么?小狐?亏你们想的出来…… 它才不要叫这个名字呢,呜呜呜呜呜呜呜~ 吃完饭后,令明卿道,“晚上听说有流星,可惜看不到了。” “怎么就看不到了?”言煜扬了扬眉,“等下我们也去看,我们用心看。” 令明卿无奈道,“用心看就能看到?” 言煜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令明卿最终还是无奈地被言煜拉去看了流星。 周围人一阵欢呼,唯独令明卿和言煜两人大眼瞪小眼,愣是没看到流星在哪儿? 令明卿故意问他,“言公子看到了?” 言煜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道,“那是自然。” 令明卿一阵无语,接着又问道,“那言公子,流星是什么样的呢?” 这话问的言煜着实好好想了想,“就是……一颗耀眼的星星从天际快速划过,它的尾巴还闪着光。” 令明卿听他这样说着,忽然间,眼前一片开明,好像真的看到了流星。 那流星的速度非常快,只一瞬间就划过了天际,可是流星划过后,它身后只留下了一道痕迹。 令明卿眨眨眼,然后回头看向言煜。 原来,她的眼睛好了啊。 言煜仍然睁着眼睛,只是眼睛没有了聚焦点,眼神很松散。 只是他透而亮的眸子真的倒影着流星。 令明卿开口道,“传说,对着流星许愿的话,那么这个愿望就会实现的。” 言煜道,“你还信这些?” 令明卿看着他,回答道,“那要看许愿的人诚不诚心啦,若是诚心的话,那么上天一定会满足他的愿望的。” 言煜无奈道,“那我们一起许愿吧。” 令明卿缓缓闭上了双眼,此时,周围所有人的欢呼声好像都已远去,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这样一直下去,好像也挺好的。 言煜也闭上了双眼,他好像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从小到大,他想拥有的,那就一定会得到,如果真的要许一个愿望的话,那么,他希望—— 自己身边的这个姑娘可以永远开心,快乐。 许完之后,言煜又有一瞬间的呆滞。 自己为什么会许这样一个愿望? 令明卿睁眼,然后看到言煜的脸上带着些许呆滞,于是笑着问道,“言公子,你这是许了什么愿望啊?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开心?” 言煜下意识地反驳,“我哪里不开……”话还没说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的问道,“你的眼睛好啦?” 令明卿明知他看不到,但还是开心地点了点头,“嗯呐。” 言煜,我的眼睛好了。 所以,你的很快也会好的。 言煜笑了笑,道,“那就好。” 没想到,这愿望竟然实现的这么快。 白琴也很欣喜,站在旁边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令明卿回头问道,“小狐呢?” 白琴从陆任家那里接过小狐,然后递给令明卿。 令明卿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狐,笑道,“看来,我不在你也过得很开心嘛。” 第47章 我愿意 小狐抗议:才不是,这不是你有病在身,我不好去打扰吗? 令明卿笑着抚摸着它的毛发,然后转身对言煜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言煜点了点头,笑道,“也好。” 令明卿将小狐递给白琴,道,“好生照看。” 说完,连忙去扶言煜。 感受到她轻微的动作,言煜暗地在心里笑道:这次冒险,还是很值得的。若不是有这次冒险,他哪儿能享受到令明卿的这般服务? 令明卿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子白和子墨没跟着你来?” 言煜淡淡道,“来了,只是在风暴林中我们失散了。” 令明卿低头思忖,又问道,“这么久了都没他们俩的消息,不会——” 言煜笑道,“不会,估计明天他们就会找过来。” 若是找不过来,那他那两个小童子也忒没用了点。 令明卿微微笑道,“那就好。” 翌日晨起,果然如言煜所料,子白和子墨两人风尘仆仆,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里。 两人跪在帐前,白琴上前劝道,“言公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你们俩先跟我来,等言公子醒后再来看他。” 没想到子白和子墨齐齐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照顾好公子已然是重罪,公子失踪了几日,他们也没能找到公子更是罪上加罪,如今听到白琴这样说,心下更是一凉。 子白道,“多谢琴姑娘,但若是公子不原谅我们二人的话,那么——”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白琴已明白他要说什么。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言煜醒来的极早,但由于眼睛不便,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起来后能干什么。 只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令明卿推门而入时,言煜还躺在床榻之上。 她盈盈一笑,道,“言公子,你那两个小童子可是在账外跪了好久呢,不起来看看?” 言煜翻身坐了起来,眼前仍然灰乌乌的一片,照不进来一点光芒。 他淡淡道,“找来的速度这么慢。” 言下之意,该。 令明卿摸了摸鼻尖,走近言煜身边,对着他道,“来,言公子,我服侍你起床。” 言煜张开手臂,笑道,“不胜荣幸。” 说是服侍,令明卿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把衣裳一件一件递给言煜,然后将洗漱用品端递给言煜。 虽说眼睛看不到,但令明卿仍然觉得,不管言煜做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幅画,很是赏心悦目。 等言煜洗漱完毕后,令明卿忽然问道,“我们明明确是一同坠入湖底,为什么我的眼睛好了,你的还没好?” 言煜听到这话,微微怔了一怔,不过很快,他便解释道,“每个人的体制都不一样,你的可能好些,我的稍微差些,恢复起来慢也是正常的。” 其实是令明卿最先晕过去,言煜将自己的内力一点一点渡给令明卿取暖,饶是江湖上被盛赞的言煜,在那种时候,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来保护令明卿。 言煜没了内力,自然被那湖水侵蚀的更严重些。 但这些言煜都不打算告诉令明卿,这本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若是告诉了令明卿,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邀功。 他堂堂医药谷言煜,想做什么便做了,即便是面对令明卿,也不存在邀功的说法。 等令明卿和言煜出去后,子白和子墨仍然在帐前跪着,看到言煜出来后,两人都格外开心。 言煜淡淡出口道,“都先起来吧,养好身体。” 子白和子墨纷纷对视一眼,然后笑着道,“是,公子。” 令明卿带言煜出去走了走,因为言煜的眼睛还没好,所以一路上都是令明卿在介绍。 “皓日当空,天际有一层层的光晕,很是漂亮。” “那是一片荒漠之地,喂养着几匹骆驼,阳光照在骆驼身上,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言煜微微笑着,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凭空有一种他们彼此年老,令明卿一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感觉。 令明卿看向他,问道,“怎么了?笑成这样?” 言煜道,“因为这样的日子静谧安好。” 令明卿偏偏头,“喜欢这样的日子?” 言煜重重地点了点头。 令明卿失笑,“那此次东海行完了之后,我们一起回去。” 言煜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这……是令明卿说出来的话? 怎么感觉有些玄幻? 看言煜半晌没反应,令明卿气道,“既然言公子不愿意,就当我那话没说。” 言煜轻轻笑着,摸索着牵住了令明卿的手,“我愿意。” 他那样轻轻笑着,目光虽有些涣散,但瞳孔始终透而亮。 令明卿也轻轻地笑了笑,任由他牵住了自己的手。 独处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临近晌午,令明卿带言煜回了账内。 房内,子白和子墨站在两旁,只等着言煜回来。 令明卿看到桌上的菜后,微微有些诧异,她看向子白和子墨问道,“这么丰盛的饭菜,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子白望向言煜,言煜虽说眼睛看不到,但依旧知道子白在看着他。 他淡淡道,“令主既然问你话,你就回复,看我干什么?” 子白微微一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毕恭毕敬,“是,公子。” 说完,对着令明卿行了个礼,道,“这东海附近菜蔬很少,但公子口味又刁,所以我和子墨想办法,将仅有的菜蔬想尽办法,变着花样,终于做成了这桌子菜。” 令明卿恍然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言煜坐了下来。 令明卿笑吟吟问道,“不知道可有荣幸来蹭一下言公子的饭?” 言煜摸索着将筷子递给她,然后道,“你想吃便吃,还问我?” 令明卿毫不客气地接过筷子,然后尝了尝,赞叹道,“子白和子墨好手艺,做的饭太好吃了。” 言煜耳听八方,方向感也极佳,往往是令明卿说完什么,言煜便能将那道菜往她的方向稍微推了推。 他身后的子白和子墨纷纷对视一眼,怎么感觉他们离开公子的这几天,公子和令明卿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公子什么时候愿意与人共进午饭了? 便是当年的前医药谷谷主,想与公子一起吃饭都被公子淡淡拒绝了。 如今,这…… 两人吃罢饭后,令明卿对着言煜道,“你眼睛不太好,若是有需要可以让子白或者子墨来那边找我。” 言煜的眼睛依旧空洞,只是依旧闪着微微亮的光。 他说,“好。” 令明卿走后,子白和子墨在收拾残局。 言煜突然道,“日后见了令明卿,便是如同见了我。” 子墨微微抬头,看向言煜。 言煜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还需要我说第二次?” 子墨立马低头,道,“是,公子。” 令明卿回房后,又禁不住困意,所以睡了一觉,本来想着睡半个时辰就起的,没想到一觉睡在了下午。 她醒来后,看着账房内一片漆黑,有片刻失神。 好像这么多年只有在现在才觉得片刻安稳。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子白的声音。 “令主醒了吗?” 令明卿淡淡抬手,道,“醒了,言煜可有事?” 子白恭敬地道,“公子让我过来请令主过去用晚膳。” 令明卿道,“好,就来。” 令明卿到的时候,言煜已经坐在桌前等了好久。 令明卿脱掉披风,扔给身后的白琴,对着言煜笑道,“以后不用等我,可以自己先吃。” “今天……醒的有些晚。” 言煜依旧将筷子递给她,微微笑道,“无碍,我一个人吃也是吃,多个人比较热闹。” 令明卿回头,看向身后的子白和子墨,道,“可以让子白和子墨陪你吃啊。” 子白一低头,道,“令主,我做事粗苯惯了,怕是不能和公子一同用膳。” 子墨也紧跟着道,“令主,我身患恶疾,怕是传染给了公子就罪大恶极了。” 令明卿闻言,嘴角不禁抽了抽,问道,“你们公子有这么可怕吗?你们这样找借口?” 子白和子墨闻言,都在心里默默地想,不是和我们公子一起用膳可怕,而是打扰了你和我们公子一起用膳才可怕。 光是这样想想,都不禁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言煜给令明卿夹了个菜,微微笑道,“我很好相处的,子白和子墨自己喜欢一个人吃饭。” 言下之意,和我没关系啊。他们不想和我吃饭纯粹是他们自己不喜欢。 令明卿笑道,“这话也亏你说得出来。” 言煜很是义正言辞,“这是事实。” 两人用完膳后,令明卿问道,“想出去走走吗?” 言煜点了点头,道,“也好。” 于是,令明卿又扶着言煜出去走了走。 临走前,他们对着身后跟着的几人道,“都不许跟着,我们自己走走就会回来了。” 他们身后的白琴、子白和子墨纷纷无奈叹息。 令主(公子)既然这样说了,他们再跟着去岂不是忒笨了些? 身后的三人皆不知,在令明卿和言煜的心里,他们已经很笨了。 第48章 现在眼睛还不便吗? 这荒漠之中,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令明卿只是担心言煜眼睛不便,一个人在账房内又待得寂寞,所以变着法儿的将他带出来散散步。 言煜倒是没什么感觉,在账房里待着也好,出来走走也好,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令明卿就好。 两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令明卿扶着言煜慢慢走,偶尔令明卿会说一两句,来提示言煜注意脚下,除此之外也再没有别的交流。 但两人却偏偏都很喜欢这样的相处,不用刻意找话题,但是也不觉得尴尬。 这样相处,真好。 言煜偶尔会问及令明卿以前的事情,但令明卿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比如: 言煜问道,“白琴她们是自幼跟在你身边的吗?” 令明卿摇了摇头,道,“不是。” 想了想,又解释道,“她们几个来我身边的时间都不一样,但白琴确实是最早来的。” “白琴是白止给我推过来的,本来我说不要,一个人行走江湖惯了,不需要多个人来照顾,但他偏不让,死皮赖脸的让白琴跟着我。” 言煜出口道,“白止?你和他关系很好?” 令明卿又点了点头,“嗯,算不上好。”她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年我只是随手救了他,他却一直跟着我,想摆脱都摆脱不了。” 言煜嘴角扬起一抹笑,“你这是再说自己——” “魅力大?” 令明卿仔细嗅了嗅,忽然扬眉笑了笑,“怎么突然觉得有些酸?” 言煜掩鼻咳嗽了几声,笑道,“我怎么没闻到?” 两人回归话题,言煜又问道,“那其他人?” “白棋也是我救下来的。”令明卿微微仰起头,神情似追忆,“当年我碰到她的时候,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肤是好着的。我以为她没救了,但是她看向我的那一眼,又让我觉得她没那么快放弃自己。” “我把她背到了一个小山村的农夫家中,那农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她重新活了下来。” 她笑了笑,道,“然后,我们便有了五年之约。她非要跟着我,并说负责保护我五年,其实没必要,我当时便说,救你只是顺手,你若是想走那么随时可以离开,那姑娘性子倔,非说要跟够我五年。” “我当时承若她说,若是哪日想离开,那么随时都可以,不用问及我的感受。” 言煜想了想,问道,“那那日?” 令明卿知道他在问什么,他问的是那天风暴林的事情,没见白棋的身影。 令明卿笑着道,“那天就是她救我出来的,估计是后来看到你来了,所以她就离开了。” 言煜这才点了点头。 令明卿又道,“白书跟着我的时间也很长,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让她去守着衍月门了。” 言煜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只稍微点了点头。 “至于白画。”令明卿想了想,“她管理的领域比较多,有间客栈及各地的分客栈,都是她在负责。” 言煜道,“那就好,本来说怕有人把你照顾不好,所以还有些担心,现在倒是不担心了。” 令明卿笑道,“小瞧我?” 言煜勾唇一笑,“倒不是小瞧姑娘,只是——” 令明卿好奇地问道,“只是什么?” 言煜回答道,“只是,若是心给了一个人,那么便想给她最好的,故而老是担心她受不受累。” 令明卿着实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呆滞在原地。 “我——” 言煜摸索着牵住了她的手,笑道,“我又没说那人便是你,你紧张什么?” 令明卿怒道,“那人是谁?” 言煜哈哈大笑,却是没再回答。 令明卿才反应过来言煜是在逗她,于是正想一掌击在他胸口,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掌心碰了碰,却是没下重手。 言煜笑道,“那人除了你,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临近黄昏时,令明卿带着言煜回了账房。 账房内,子白和子墨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只等言煜和令明卿用餐。 白琴来禀报,“令主,我们在西方发现了异情。” 令明卿挥了挥手,白琴立马退后几步,再没有多言。 令明卿为言煜摆好碗筷,然后道,“你先吃,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言煜点了点头,应道,“好。” 令明卿出了言煜的账房后,问道,“怎么回事?” 白琴立马道,“是这样的,我们驻守在东海内的人说,东海之大,无法想象,您之前吩咐说不要深入东海,所以他们一直在边缘处观察异动情况。” “刚刚陆任家说,我们的人在观察西边时,好像发生了异情。但目前具体的情况,还不知晓。” 令明卿揉了揉额角,道,“好,我知道了。” 白琴正要退下时,却又听得她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言煜。” 白琴微微诧异,但还是道,“是,令主。” 想了一想,她又抬头问道,“令主?” 令明卿淡淡道,“怎么了?” 白琴道,“您和言公子?” 令明卿想了半晌,最终道,“你先出去,这件事情我再好好想想。” 白琴嘱咐道,“好,令主您先好好休息,等有了进一步的情况后,我再向您禀报。” 另一边,言煜房内,子白和子墨一直看着公子一点没动的碗筷,忽然听到他问,“怎么了?” 子白答道,“好像是令主驻守在这里的人发现了东海的异动。” 言煜咳嗽了两声,又问道,“在哪里?” “这个……”子白道歉道,“属下能力有限,暂时还不知道。” 言煜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子白和子墨退下后,言煜轻轻呼出一口气。 所以呢,现在令明卿打算怎么办? 瞒着他自己一个人去一探究竟?还是选择告诉他? 后半夜的时候,令明卿忽然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却发现言煜在自己床榻边睡着了。 她轻轻推醒言煜,道,“言煜,回房里睡。” 言煜睁眼,黑暗中他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亮光。 言煜道,“你睡得不踏实,所以我来看看。” 令明卿揉了揉额角,道,“无碍,都是老毛病了。” 言煜想了想,还是问道,“今天白琴说了什么吗?” “她说西方似有异动,所以我打算去看看。” 言煜又问道,“带我吗?” 令明卿摸了摸他的衣角,道,“你眼睛还没好,乖乖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情况就回来。” 言煜出声,“眼睛不便?” 说完,忽然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亲,笑问道,“现在眼睛还不便吗?” 令明卿惊喜道,“你眼睛好了?” 言煜声音有些闷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现在眼睛还不便吗?” 令明卿怒声道,“好了还不告诉我。” 许是夜里过于寂静,加上令明卿的声音又不高,所以言煜竟从其中听出了一丝娇柔。 言煜看向她,说,“现在我眼睛已经好了,还不带我去吗?” 令明卿哭笑不得,反问道,“我能拦住言公子?” 言煜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想想也是不能。” 令明卿摊摊手,道,“那不就得了。” 那夜,言煜每回自己房中睡觉,他坐在床榻旁边,本想等令明卿入睡了之后再离开,没想到困意袭来,竟然就这样趴在床边睡了一晚。 令明卿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床边的言煜也正睡眼惺忪地睁开了双眼。 两人对视一眼,令明卿道,“没想到言公子醒来的样子竟然是这样的。” 言煜也有礼貌地回她,“彼此彼此。” 令明卿不禁一笑。 两人用罢午膳后,便一起商量着去看看西方的异况。 令明卿道,“这次去,不用很多人陪同,我、言煜外加白琴就够了。” 子白和子墨齐齐看向令明卿,示意我们呢? 令明卿道,“再加上子白和子墨,别人就不要跟着来了。” “若是——” 若是这次前去,真的有圣女果的踪影的话,那么驻守在东海入口的人也都可以回去了。 陆任家对着令明卿行了个礼,道,“令主,我也可以去的。” 令明卿抬眼看向陆任家,道,“东海入口这边需要有个人来主持大局,旁人我都不放心,唯有你我是放心的,若是遭遇了不测,也唯有你才能组织着救人,明白我意思了吗?” 陆任家虽说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觉得自己可以陪着令主去的。 白琴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陆任家再无异议。 一行人都说好了之后,约定着在下午出发。 其余几人都去准备行礼去了,房内只剩了令明卿和言煜。 言煜放下手中的茶杯,很是闲适。 令明卿沉默着,倒也没说话。 言煜问道,“怎么了?” 令明卿道,“我隐隐觉得,这次入东海,怕是没那么容易。” 言煜轻轻笑了一声,“害怕?” 令明卿看向他,反问道,“害怕?” 言煜道,“不怕不怕啊,哥哥在呢。” 令明卿好玩似的道,“哥哥?” 言煜反问道,“你年龄有我大?” 第49章 合作愉快 令明卿淡淡问道,“年龄没你大就要唤你哥哥?” 言煜挑挑眉,“不然呢?” 令明卿彻底被这人的无耻打败了,将头转向旁边。 哼,我就不唤,你能拿我怎么样? 其实令明卿知道,言煜是想让她松松心中的那根弦。 东海之行,势必不会太容易,但是言煜并不觉得区区一个东海能将人怎么样。 所以是为了宽慰令明卿,另一方面也是没有太把东海放在眼里。 下午时分,陆任家带领驻守在东海入口的一众人马向令明卿和言煜送别。 令明卿并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一行人离开的极快。 白琴走在最前方,看了眼陆任家手绘的地图,然后对着令明卿和言煜道,“从这里一直向这个方向,等看到一座石雕,便是那异动的所在地了。” 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方。 远方,天际和沙丘连成一线,周围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的踪迹。 一时间,天地寂寞。 “走吧。” 随着令明卿这声话语落地,一行人踏上了东海之行的征途。 陆任家只说异动之处在西方,但并没有说多远。 所以一行人走走停停,一直走到晚间,那座雕像还是没有看到。 白琴道,“许是不太远了,明天我们再走的看看。” 几人都没有说话,在沙漠中行走要比在平地上行走费力许多,所以这一路下来,虽说令明卿和言煜内力深厚,但也扛不住身体多带来的劳累。 子白将自己身上的水壶递给了言煜,道,“公子,您一天没喝水了,喝口水润润喉咙。” 言煜接过,又顺手递给了令明卿。 令明卿罢了罢手,道,“不用,你先喝,我稍微歇歇。” 言煜这才抿着嘴喝了一口。 临行前,几人做足了准备,所以带的食物和水足足够几人活半个月的。 白琴在一旁担忧地道,“令主,圣女果的消息一直没有,此次西方异动恐怕也是危险重重,我……” 令明卿难得的道,“有言公子在呢,不用担心。” 白琴本来惶恐焦躁的心,在听到令明卿这样说后,一时间轻松了很多。 言煜仍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还没接近这异动呢,就开始慌了?” 白琴笑道,“不慌不慌。” 夜间几人轮流守夜,令明卿却道,“这附近我都已查看过了,没有大的危险,你们先睡,我先守着。” 白琴、子白和子墨都不肯,最终还是言煜出口道,“让你们睡还不好啊?过了今晚,怕是你们想睡都睡不着了。” 几人灰溜溜地对视一眼,然后躺下、闭眼。 公子说的对,该睡就睡。 千万不能耽误公子和令主的好事。 言煜陪着令明卿在周围随意地转了转,最终道,“你也回去睡吧,今夜我守着。” 令明卿一笑,问道,“哪儿有这样的说法?” 她淡淡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道,“你我都知道,今晚这附近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 “自然是我们都一起睡。” “哦?”言煜微微笑道,“这么想和我一起睡?” 令明卿瞪他一眼,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行了,早点睡。” 早点睡,明天还不知道要应付什么呢? 令明卿一行人又继续走,终于在下午到达了一尊雕像前。 令明卿抬头看向那尊雕像,却发现好像是个女菩萨。 宣国很重佛教,故而对于寺庙的修建也有很严格的规定,所以这重重东海之内,怎么会出现一尊菩萨佛像。 一行人面面相觑,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话语声。 几人闻声望去,却发现那是一队采买的商人。 那队采买商人也显然是看到了令明卿等人,为首的那人不知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令明卿几人都没动,但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戒备的气息。 那队采买商人走了过来,对着令明卿和言煜叽叽咕咕说了一堆。 采买商人:你们也是路过这里的吗? 令明卿一行人因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所以白琴只好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采买商人看到白琴回应了,只是这话语他们也听不懂。 所以只得纷纷摇头。 白琴无奈地回头望向令明卿和言煜,示意语言不通,这可怎么办? 令明卿也看向言煜。 言煜想了想道,“我曾在医药谷的书堆里看到过,西岛之上,荒僻无烟,但江湖中有一人却曾到过那个地方。” 令明卿继续听他道,“那人便是百晓生。他用笔继续了西岛之上人们的生活方式,也记录了他们的语言。” “所以——”言煜的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个采买商人身上,“若是他们愿意用笔写下来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试试。” 令明卿点了点头,白琴显然也是听到了言煜的话。 于是,她上前在沙土堆里找了个块石头,然后走向那队采买商人。 白琴将那块捡到的石头递给那个为首的采买商人,示意他写一下。 那采买商人也瞬懂了白琴什么意思,于是找个块大些的石头,将文字写了下来。 令明卿和言煜凑上前,看他写写画画。 采买商人写道:你们也是路过这里的商队吗? 言煜翻译给令明卿等人听,随即他也写下:对,我们也是采买的商人,路过这里,却迷路了,敢问阁下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采买商人看到言煜会写他们的文字后,显得格外高兴,他接着写道:我们也是路过这里,但是不知道怎么走出去。这个地方……格外奇怪,我们已经在这附近找了好久,但好像一直在绕圈子。 言煜接着写:你们来了几日了? 那采买商人也写道:大约两日了。 写完,他又画了个哭丧的脸,表示这个鬼地方真的太邪乎了。 后续,言煜接着了解到,原来这队人是来自西岛的人,这点果然和言煜猜的没有多少出入。 不久前,有个人来到他们那里,说是宣国的瓷器和布料都是上好的,若是能贩卖到西岛的话,那么肯定会大赚一笔,所以他们就听从那人的建议来了。 但不幸的是,他们路过这片荒漠,没想到却迷了路。 言煜抓住了关键信息,连忙问道,“让你们来宣国的那人,是谁?” 看到言煜这样问,那为首的采买商人警惕地回答道,“那人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是不会泄露恩人的信息的。” 言煜看这招行不通,只得从侧面接着问,“所以,你们来宣国的路也是那人给你们的吗?” 看到言煜的问话,那为首的采买商人点了点头,紧接着他问道,“你们知道出去的路吗?” 言煜也摇了摇头。 在不探索完这里的玄妙前,他们怎么会轻易离开? 眼下,这队采买商人或许是个突破点,但是这些商人太谨慎了,关于那人的什么消息都不肯吐露。 看到言煜这样说,那采买商人很明显地摇了摇头,脸上尽是失望。 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太久了,若是还不能出去的话,那恩人是不会等他们的。 意识到采买商人的情绪很低落,言煜趁热打铁道,“要不然我们来做个交易,若是你们肯的话,我们可以试图找到一些线索,帮助你的队伍平安离开这里。” 这个条件对那队采买商人果然有着极大的诱惑,但是那个为首的采买商人还是道,“若是你们还想问恩人的消息的话,那我们不同意这个交易。” 言煜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我们不会问你们恩人的消息。” 那采买商人警惕地道,“那你们想知道什么?” 言煜道,“我们想知道你们在这里待的两天,可有发现什么?” 那些商人商量了好久,终于回来向言煜道,“我该怎么相信你?” 言煜轻轻笑着,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你们现在只得信我们,信我们说不定还能找到出去的路,若是不信我们,那你们等于完全没了出去的机会。” 那为首的采买商人虽然纠结万分,但眼下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只得道,“好,如果你们愿意带我们出去的话,那么我们就把我们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 言煜轻轻笑道,“合作愉快。” 眼看着言煜和那为首的采买商人达成了协议,但因为不懂西岛的语言,所以令明卿等人依旧很糊涂。 只好通过两人的面部表情来猜测,白琴见那采买商人一会儿无奈,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如释重负,而言公子的脸上始终只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于是,白琴对着令明卿悄悄道,“令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琴刚问完,言煜就转过头对着令明卿等人解释了他刚刚和那队采买商人所达成的协议。 令明卿点了点头,表示完全没意见。 令明卿都点头了,其余人也纷纷跟着点头。 两方人达好了协议之后,那队采买商人便给言煜一行人介绍这附近的一些情况。 第50章 因为灵冰阵 两队人边走,那为首的采买商人边介绍道,“我们在这里转了两天,只发现了这一座雕塑。” 那为首的采买商人将言煜和令明卿等人带到了那座雕像面前。 其实,言煜和令明卿等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座雕像,只是因为还有那队商人也在,所以一直没机会过来查看。 如今,几人才有机会打量这座雕像。这雕像是用泥沙所铸,大约高三米,从体态上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个姑娘。 几人的目光渐渐往上移,最终落在她的神态上。她微微垂着目光,眼神似怜悯又似悲痛,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又带着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令明卿回过神来,只是目光却始终被那雕像上的容颜所吸引。 其余几人也相继收回目光,言煜淡淡看向那为首的采买商人,问道,“这座雕像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为首的采买商人摇了摇头,道,“没有特别之处。” 令明卿道,“这东海之中,凭空多了个雕像,本身就是奇怪之处。” 言煜又问道,“你们来到这里的几日,除了这座雕像,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那为首的采买商人淡淡笑道,“真的没有,若是有我们可能早就发现了线索,继而出去了。” 言煜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几人道,“我们分开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子白和子墨都点了点头,令明卿对着白琴道,“你也去帮他们找找线索。”白琴向着子白和子墨那个方向走去了。 原地只剩了言煜和令明卿,还有那队采买商人。 言煜又将刚刚说的话再一次给那队采买商人复述了一遍,然后一行人便四散着去找线索。 言煜停留在那座雕像面前,问令明卿,“感觉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令明卿摸了摸那座雕像上的沙土,点了点头,道,“有。” 言煜挑了挑眉,示意:愿闻其详。 令明卿道,“这座雕像的制成是很普通的沙土,但是看这雕像的样子,想必肯定会存在在这里很久了,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一座由普通沙土制成的雕像,能够经受风吹日晒,依旧损坏不大呢?” 言煜点了点头,脸上也是沉思。 这确实很古怪,想了一想,言煜猜测着道,“会不会是制造她的主人,不想让她这么早的被损坏?” 令明卿又淡淡出口问道,“那么制造她的主人是谁?” 没人来解答这个问题,这座雕像出现的蹊跷,好像她身后藏着巨大又神秘的秘密,但是目前这个秘密还没有被揭晓。 言煜也摸了摸那座雕像身上的沙土,他将手中的沙土对比着地下随处可见的泥沙,忽然对令明卿道,“你看这泥土,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令明卿凑上前一看,果然发现这雕像泥土要比一般的泥土颜色稍微深些。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明白了若是想解开这雕像的迷,恐怕关键之处还在于这雕像本身。 两人又抬眼仔细观察着这雕像,但是除了泥土的眼色要比一般的深些这点,别无所获。言煜走过来,递给令明卿一个水壶道,“先喝点水,慢慢找,不着急。” 令明卿一想,也好,于是接过言煜递过来的水壶,稍微喝了一小口。她对着水壶喝水的那个方向正是那座雕塑的方向,许是阳光过于刺眼,令明卿微微眯了眯眼,却被那雕塑的眼睛部位恍了神。 言煜看着她正喝着水,忽然间眯了眯眼,再看令明卿已呆滞在了原地,他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 令明卿把水壶扔给他,笑道,“我好像发现了关键之处。” 言煜跟她走过去,只见令明卿站在那里,对着言煜道,“你仔细看看,从这里望去,那雕塑的眼睛是不是没有任何变化?” 言煜仔细看了看,最终点了点头。 正想问她到底发现了什么的时候,却见她又忽然换了个位置,正是她刚刚站着喝水的那个地方。 令明卿回过头,指了指那雕像的眼睛,又问道,“从这个地方望过去,你发现了什么?” 阳光过于刺眼,言煜也眯着眼睛望过去,却看到那雕像的眼睛部位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像是碎钻在阳光下的样子。 言煜飞身上去,用手将眼睛那个部位扣了一点下来,令明卿凑过来看,发现一块小水晶安安静静地躺在言煜的手中,阳光照在上面,那块小水晶发出了璀璨晶莹的光芒。 令明卿仔细端详着那块小水晶,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言煜淡淡道,“这水晶目前所知,只有我宣国有。”说到这,他看向令明卿,又道,“而且这水晶只在品物阁有所销售。” 令明卿这才想起为什么会觉得这块水晶眼熟了,她确实在品物阁见过这种类型的水晶。当时因为这块水晶太过于稀有,所以她也难得的多看了几眼。 但是,品物阁所卖的水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是有人从品物阁买了这水晶,又用在了这里? 若是平时,还可以让白止帮着查查,可以现在他们远在东海这荒漠中,出去都不易,更何谈让白止帮着查看? 令明卿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对着言煜道,“我想起白止曾对我说,这水晶需得在极干燥而且极寒凉的地方才会闪现出它应有的光芒,若是一直待着极为潮湿的地方,那么水晶便会变成一块没有光芒的石头。” 言煜拍了拍手,笑道,“那我们就找干燥且寒凉的地方,既然有这一座雕像,那么肯定还会有第二座第三座。” 这句话刚说完,子白子墨和白琴都回来回禀说,“没有任何发现。” 但言煜和令明卿却只微微点了点头,又把现在的情况告知了几人,令明卿一行人决定去一探究竟。 至于那队采买商人,言煜淡淡道,“不妨告诉他们咱们来时的路,至于能不能走得出去,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令明卿道,“也好。” 于是,最终几人将他们来时的路告知了那为首的采买商人,两路人马相继告别,令明卿等人也打算稍作休息就去寻找那水晶可能存在的地方。 几人休息了片刻,喝了点水,打算继续启程。 寻找水晶可能存在的地方是极为辛苦且难熬的,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有多远,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存不存在。 言煜将人分为两队,他和令明卿一队,剩下的子白、子墨和白琴为一队,这样分开找确实比较好。 但是—— 白琴始终觉得言煜这是在行职务之便。 只是,令明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只能听从言煜的建议。 言煜带着令明卿并没有很刻意地去找,令明卿刚打算找时,忽然听到言煜说,“跟着我就好。” 然后令明卿就真的拍了拍手,打算跟着言煜走。 令明卿只感觉言煜在带着她到处走,行走的路线也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更别提我们言大公子每到了一个地方,只是稍微多看了两眼,别的什么动作都没有。 两人连续换了七八个地方后,令明卿已经只顾着和他走,也没管他到底是不是在用心找了,倒是言煜再看到令明卿闲适的动作后,忍不住问道,“不好奇我是在做什么?” 令明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不是你说让我跟你走?” 言煜微微失笑,这话确实像是令明卿说出来的。 两人大概又换了四五个地方后,言煜用手捏了捏地上的泥沙,缓缓笑道,“找到了。” 令明卿看向言煜找到的这个地方,微微挑了挑眉。 这?就这? 言煜回过头,问她,“怎么?不相信我?” 令明卿及其敷衍地道,“信信信。只是——”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里?” 言煜笑着解释道,“因为灵冰阵。” 令明卿咀嚼着这几个字,半晌笑了,“我说呢,怪不得啊。” 灵冰阵是早些年前,一位宣国的将军在两军对战的时候开创的,灵冰阵的最先用途是用来帮助将士在战场上取胜的,后来这灵冰阵渐渐流向了江湖,江湖中能人众多,竟然将这灵冰阵变成了各种用法。 此刻,言煜用的就是其中一种,叫做“冰凝”。 顾名思义,就是运用内力调动这方圆几米内的水汽,从而达到为自己所用的功效,刚刚言煜大抵就是用“冰凝”来检测这附近的水源情况。 言煜给子白传了个信,将他们几人调了过来。子白低头惭愧道,“公子,我们又没有发现。” 他身后的白琴悄悄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暗想到:你家公子这哪里是想让我们几个去找?他这分明是想调开我们三个,然后制造与我们令主私处的时间,好吗???还有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故意装出一副很愧疚的表情,你以为你家公子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言煜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目光落在了那块空地上,然后沉声道,“打气精神,我们真正的挑战——” “来了!” 第51章 刨地三尺? 几人收拾好东西,将目光都落在了言煜的身上。 言煜看了一眼这个地方,猜测着道,“这些剩余的水晶,怕是藏在地底。” 子白看了眼周围荒芜的沙土,问道,“那公子,我们怎么下去呢?” 言煜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建造她的人怎么下去呢?刨地三尺?” 刨地三尺想来不太可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附近肯定还有机关。只是不知这机关所在到底藏在哪儿? 白琴微微叹了口气,“东海这一趟,感觉和寻宝一样,处处是迷踪,但我们就是找不到谜底。” 令明卿淡淡道,“行了,别感叹了,都去找找有什么机关?” 言煜带着令明卿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任何怪异之处。片刻后,子白三人也回来禀报说没人发现任何机关或者异常。 言煜和令明卿站在原地,子墨悄悄问道,“难道是我们找错了吗?” 言煜淡淡道,“不会,这个地方肯定是对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机关而已。” 话语刚刚落地,言煜和令明卿所在的那个位置忽然发生了塌陷,只一瞬间,白琴三人便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跌入了进去。 三人刚想随着他们也跳进去,却已经看着那条缝隙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样子。 上方,白琴看看其余两人,面色变得煞白。 在下落的一瞬间,言煜已经紧紧搂住了令明卿,令明卿的反应也很迅速,她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剑,“唰”的一声,短剑插入了裂壁之中。 却没料到,由于下滑的速度过于快,令明卿手中的短剑在裂壁上一点点断裂。令明卿沉声问道,“离下方还有多远的距离?” 言煜向下看了一眼,目测道,“大约还有数十米远。” 令明卿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出口问道,“现在怎么办?” 言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宽慰道,“别怕,待会儿我先飞身下去,你用我的身子作为跳板,然后再安全落地。” 令明卿摇了摇头,坚决道,“不行。”却没料到,话刚说完,言煜的身影已经如同一道飞燕跳了下去,想到言煜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令明卿咬了咬牙,奋力一跃,踩在了言煜的身上,顺势跳到了地上。 言煜闷哼一声,令明卿落地后立刻去接他。言煜挥了挥手,示意她离远些,他自己下来。 令明卿只好退后一步,将地面留给言煜。 两人都安全落地后,都不禁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欣喜,只是这欣喜没有持续太多时间,因为现在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怎样才能出去? 两人打量了眼这个地方,发现这是一个很长的走廊,走廊都是由岩石所砌成,表面很光滑,观其外表,让人毫不怀疑这会是皇宫的修建标准,唯一的缺点大抵是这地下过于寒凉。 言煜和令明卿只下来了一瞬,便觉得这寒气逼人,这股寒气像是要渗透在人的骨头里。 令明卿不经意间摸了摸胳膊,言煜便脱下衣服给她披着,令明卿将衣服递回去,道,“我不需要,你穿着。” 她又将目光落在这长长的走廊里,走廊因为太长反而显得深处黑黢黢的,深不可测,“我们还不知道在这里会遇到什么麻烦,你若是被冻的感了风寒,我可不帮你。” 言煜明知她说的是气话,只是想让他把衣服穿着,却依旧被她气的说不出来话,“你这女人,简直……” 令明卿双手环臂,斜斜眼看他,“我怎么啦?” 言煜甩一甩袖子,哼了一声,然后向着隧道深处走去,他身后,令明卿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天地可鉴,她的出发点真的是好的,但是好言好语他肯定不听,为了不让他感风寒,她只好出此下策,现在反被人气愤。 哎,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言煜向前走了好久,一直没看到终点在哪儿,他回头问令明卿,“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地方?” 令明卿无奈地摊摊手,示意自己不知道。 “这荒漠中,很突兀的出现了一座雕像,我们顺着这座雕像又找到了这里。”令明卿想了想,缓缓道,“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人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处开阔之地。他们走出隧道,只见那空地的最中央又放着一座雕像,只是这座雕像明显要比外面的那座精致的多,浑身都是由白玉制成,在黑黢黢的隧道里散发着些许光芒,这座雕塑也要比外面的那座大许多。 两人心中有个想法呼之欲出,难道建造这个地下隧道的人和这个雕塑,或者用更严谨的话来说,和这个姑娘有什么联系? 但是有个更为重要的问题:这个姑娘,她到底是谁? 雕像不会告诉他们答案,这个隧道也不会。这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去发现,去找到最终的谜底。 又过了许久,令明卿才抬眼注视着这空地旁边的数十条隧道,里面依旧深不见底,和他们刚刚走过来时的那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这些隧道到底和他们刚刚走过的一样,只是通往这空地的一条路径,还是说里面别有洞天? 所有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两人又把目光放在了雕塑身上,在荒漠中时,就是雕塑自己带领他们来到了这个地方,如今,是不是也可以从雕像上下手? 言煜和令明卿两人分开查看,这次这样一圈搜寻下来,倒是真的有些绝望,这雕像除了要比上面的更精致些,也更大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差别,两人也从这个雕像上找不到任何异常。 雕像上没有发现的话,两人只能从那数十条隧道当中寻求出路。言煜在他们即将进入的那条隧道入口放了个小弹珠,这小弹珠是言煜身上独有的,放在这里目的是为了帮助他们记录所走过的隧道。 这条隧道和他们之前走过的那条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依旧寒气逼人,两人又继续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出口。 出去,张望。 瞬间傻眼。 这出口竟然又是那个空地,空地上还摆放着那座雕像。 令明卿微微叹了口气,想道:怎么会这样呢?他们这是又出来了? 唯有言煜倒吸了口凉气,他放在洞口的那个小弹珠不见了。不见了意味着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这隧道中还有别人,他们看到了这个小弹珠,然后拿走了。另一种可能性是这个地下隧道是循环的,地下肯定会有很多个这样的雕像,也会有无数条这样一模一样的隧道。 所以—— 这意味着他们遇到麻烦了。 不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会有巨大的问题出现。 令明卿走过去,显然也是看到了小弹珠不见了,只是她没有很惊恐,反而拍了拍言煜的肩膀,缓缓道,“不管怎样,你还有我,不怕。” 言煜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回过神来,“嗯,不怕。” 言煜又将另一颗小弹珠放在了隧道前,两人重新进了另一条隧道。 不管怎么说,即便这地下有个王宫,他们也要多走走多看看,总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到死。 第三次从隧道内出来,两人看到了一具死尸。或许用更准确的语言来说,地上躺着的是一具白骨。 令明卿淡淡看着,也没有多少动作。言煜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对着令明卿道,“我发现了一本小册子。” 令明卿伸手接过,缓缓打开这个小册子,只见这个小册子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个人临死前的一些痛苦的感受。 “来到这个地下隧道的第一天,我很高兴。”令明卿缓缓读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我只是站在那里,就忽然掉了下来,但是很明显,我并不害怕,也许是人内心都有一点探险的因素吧。” “很快,我就开始在这个地方四处游走。”令明卿翻了一页,继续读道,“我发现这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循环,我走了很多条隧道,出去后看似一样,但我知道,我每次出来的都不是一个地方。” “第一天,就记录这么多,我吃了点带来的食物,喝了点水,这样有利于我保存体力。”最后几行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令明卿仔细认了认,才终于看清楚,“哈哈哈哈哈哈,我感觉我自己是出不去了,但是我依旧很开心,若是有后来人能看到我写的这个小册子的话,我想告诉你们这个小册子我设置了功法,一天只能翻阅一天的内容。最后,祝你们好运,起码,比我好运。” 写到这里,那么小册子的主人似乎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看着他们。令明卿读完后,将小册子扔给言煜,猜测道,“这人想必也是不经意间掉进来的。” 言煜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地下躺着的那人,半晌后道,“我觉得——” “他很有可能是被人杀死的。” 令明卿微微错愕,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52章 言煜的衣服是好披的? 言煜俯身看向地上躺着的那具白骨,指了指他胸口处的那一小道缝隙,对着令明卿道,“一般这个部位是完好无埙的,但是他的——” 令明卿顺着他的手指处看过去,果然发现胸口处有一小道缝隙,虽然微小,但依然可以看的出来。 令明卿皱着眉头,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如果地下躺着的这人是被人杀死的话,那么又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他被同行进来的人所杀,第二个可能性是他被修建这地下通道的主人所杀。 言煜伸手去牵令明卿的手,一握却发现她的手指早已冰凉一片。他想要给她焐热,却没料到令明卿已经将手抽了回去。 她淡淡看向那人,低声道,“先休息一会儿。” 言煜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发现还带着一些食物和水,顿时心下一松。若是掉进了这深不可测的深洞中,身上又没有食物的话,言煜真的不知道他们可以撑几天。 还好还好,有食物和水他们就会多一点出去的信心。 言煜将身上的食物做了划分,然后对着令明卿道,“我们现在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出去,所以食物一定要合理分配,每日的份额……尽量少一点。” 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意见。 言煜分好之后,将食物递给了令明卿,令明卿伸手接过,却发现自己吃不太进去,只是现在别无选择,即便不想吃也要耐着性子吃完。 好不容易吃完之后,令明卿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 言煜一边递给她水,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令明卿转头看向他,问道,“下一步,有何打算?” 言煜轻轻笑道,“不怕。现在只能多走几条隧道,试着找找线索。” 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令明卿披上,对她道,“睡吧,休息一会儿,等下我喊你起来。” 这次令明卿没有拒接,此时此刻,他们都需要补充体力,为了活着从这里出去。 等令明卿睡着后,言煜站起来,看向那几条深不见底的隧道,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危险的目光。 其实他从一下来就知道,这是按照百晓生的六辰八阵来排布的。早先年时,医药谷中经常堆着很多很多书,书籍的内容也很杂,有游记,有那些江湖失传已久的医书,也有一些功法阵法图,只是对于这些,言煜往往都是一扫而过。 后来渐渐发现,他虽对这些阵法没兴趣,却奈何很有天赋,所以有段日子他被那老头子按在谷里潜心学习,成效倒也不错。 所以言煜在第一眼看到这隧道的分布时,脑中就有一副宏伟巨大的图缓缓展开。之所以没告诉令明卿,只是因为他觉得这种危险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就好了。 他不能再把她置于危险之地。 言煜随便挑了一条隧道走了进去,神情很闲适,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一般。 只是—— 言煜走后不久,令明卿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摸了摸脖子,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扔到一旁,暗想道:还好没听言煜的话好好披着这衣服。 言煜的衣服是好披的? 只是,他虽然不想让自己跟着去,却反而忘了,其实她也不弱啊。 令明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地下躺着的白骨,好心地将言煜的衣服给那具白骨披了上去。 边披边想:真是不好意思啊,看了你的小册子,虽然你将那小册子写下来也就是为了给后来人看的,只是看了终究有些难安,就给你披件衣服吧。 给那具白骨盖好后,令明卿朝着言煜去的那条隧道相反而去。 六辰八阵,都是对称的,言下之意两条对称的路最终的终点是同一个。 言煜进了那隧道后,一直向前走去,路途中没有任何停留。 等穿过重重黑暗后,终于又到了一座雕像前。 言煜手中的白玉扇子不断地在掌心敲击,目光落在那座雕像的眼睛部位,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地下隧道一共是有二十四条,而一共有三座这样的雕像,在这三座雕像当中,又只有一座雕像身上是有机关的。 之前,他和令明卿看了一座雕像,发现没有任何异常,而有那具白骨的那座雕塑他也仔细观察过了,没有任何异常,眼下就只有这座雕像了。 言煜变换着不同的方位,不同的角度,终于在一个偏角处发现那雕像的眼睛部分闪着幽蓝色的光芒。 找到了!这个就是开启这机关的开关。 言煜运用内力飞身上去,将那雕像的眼睛往左转了两下,又往右转了三下,只听“轰”的一声,旁边的一条隧道缓缓向两侧推开,又露出了一条更神秘莫测的通道。 言煜拍了拍手,手中的白玉扇子在黑暗中竟然闪着微微银光。 言煜随手将这白玉扇子放进了袖中,然后大步踏向那条刚刚被打开的隧道。 言煜进去后,那条隧道再一次被缓缓合上。 而就是在那一瞬间,令明卿却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隧道竟然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一瞬间,令明卿的眼前就闪现出了一副梨花落雨图,而不远处,有着一条小溪流,溪流中溪水清澈,还可以看到人的倒影。 令明卿试图走了几步,摸上身边的景物,竟然如同真的一般。 她目光落向溪水的另一边,同样是一棵梨树下,那梨树下却立着一座碑。 令明卿眨了眨眼,眼眶忽然湿了。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到师父。 虽然很想再进一步,但令明卿还是从袖中甩出一条白绫,然后用了内力将那棵梨树奋力击倒。 随着那梨树的落地,令明卿又见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向着自己这边飘来,远处看是一副美好漂亮的梨花落羽图,但只有令明卿知道,这飘来的梨花花瓣处处都是杀机。 令明卿纵身飞向东边,堪堪寻得了一处地方站定脚,只是那梨花落雨般的花瓣再次飘然而来。 令明卿看着那梨花落雨的花瓣,目光似悲似怜,不过只那一瞬间,眼神就恢复往常般,她抬手低低叹道,“本不想在师父眼前毁掉这片乐土,可是既然有人穷追不舍,那只得试试。” 言罢,纵身飞入高空,此时若是言煜在的话,必要感叹,“不愧是落霞功啊。” 只见片刻后,地面忽然间地动山摇,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阵狂风,本来悠然飘荡的梨花落雨此刻被飓风卷积,在暴风中摇摇欲坠。 令明卿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破!” 声音缥缈,好似在仙境。 又不知过了多久,令明卿终于施施然从天际飘了下来,衣袂飘飘,细看却看那人身上竟落满了梨花,活像个雪人。 只是目光看向四周,却发现刚刚仿似仙境的地方如今却变得支离破碎,尤其是那两棵梨树,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白的花瓣。 令明卿看了眼眼前的景色,没来由地微微叹了口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她定定地看着地上那层厚厚的梨花,一时间竟不知这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实生活中。 忽然又听得外面传来地动山摇的一声,令明卿终于回过神来,手中白绫再次出击,这次只向着那一层空气轻轻一推,就见眼前的一切尽数消失。 再次浮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个黑黢黢的隧道。 令明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息,只觉得刚刚的那幻境再真实点就好了。 微微回过神,令明卿低了低头,敛了眼底的神色后,再次踏上了那条隧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令明卿只觉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来,紧接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阵花香,令明卿竟不知怎的,被那阵阵清幽的花香吸引了过去。 另一边,言煜发现这条隧道不同于外面的那些隧道,这条隧道当中竟然点着烛烛灯火,那烛火四处摇曳,印着言煜的影子也四处飘荡。 言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依旧猜不透修建这地下隧道的主人为何要这样做,这地下隧道往大了看像是祭奠逝去人的一个地方。 因为它过于寒凉,也过于阴冷。 言煜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目光所触却依旧看不到终点。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圣女果重要吗?想必没有性命重要。 那—— 令明卿重要吗? 其实言煜一直不知道答案。 此次来东海,只是因为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去走一趟,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后悔。 不管是为了碧池山庄的庄主风墨庭也好,还是为了令明卿也罢,总而言之他来了。 这条隧道越走越长,长到言煜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令明卿有没有醒,不知道她万一醒了却没有看到他是何表情? 想到这里,言煜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那个女人,那样聪慧,若是没有他,她也一定能从这里安全地出去吧? 只是—— 他唯一担心的是,她没有了想活下去的欲望。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心中就明白,这女人从来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第53章 我来找你 正想着,眼前忽然发生了变动,那幽长深邃的隧道渐渐在眼前崩塌,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庄严又古老的宫殿。 言煜静静看着,眼底微微勾起了一抹好奇。早知道进入这隧道不会如此容易,现如今看来,应该是幻境。 言煜看着那座庄严却又古朴的宫殿,半晌后缓缓笑了。 很多年没有见到了啊,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这座宫殿。 宫殿里面侍女端着白玉制成的盘子缓缓飘过,脸上皆是一样的表情。言煜正凝神看着,忽然听到上空中传来阵阵电闪雷鸣。 言煜轻轻笑着,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终于来了。 下一瞬间,那庄严又古朴的宫殿忽然间变成了血盆大口,挣扎着便要上前一口吞掉言煜。 言煜轻飘飘地退后了一步,负手而立,面上甚至带着笑容般的俯视着那突然变成血盆大口的宫殿。 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一阵笛声,笛声很是悠扬,言煜甚至从这笛声里听出了丝丝愉悦。但是这悠扬的笛声并没有持续多久,相反,这笛声忽然间开始变得凄厉,言煜微微皱眉,心想道:刚想说这笛声吹的还不错,没想到一瞬间便换了调子。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言煜竟然从那血淋淋的宫殿中看到了傀儡。那暗夜傀儡如同一只只飘荡在世间的幽灵,但他们唯一与幽灵不同的在于傀儡的杀伤力更大。 多年前,江湖中曾有一人善于炼用傀儡,傀儡一旦练成,杀伤力巨大,但是这对修炼傀儡的人也有很大的反噬,又因为修炼傀儡的方式太过残忍,所以江湖中傀儡的修炼之法被禁止。 而当年那个修炼傀儡的人,据说也被傀儡所反噬死去。当然这么多年过去,这真真假假已经容不得考究,只是,这地下隧道里为什么会有傀儡出现? 还没等言煜反应过来,傀儡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言煜刚想动手,却不知令明卿从何处窜了出来。 言煜难得的眨了眨眼,看向令明卿,问道,“我这,没眼花吧?” 令明卿没好气地道,“言公子堂堂医药谷传人,问我眼花没花?” 言煜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是没吸食到他洒在衣服上的香料,见到他走了所以肯定也追了过来。 令明卿的白绫在傀儡间飞舞,转身一看言煜还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想什么呢?上啊。” 令明卿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自己也很懵,当时冲破幻境后,自己不知怎的,便被一阵花香所吸引,再次有意识已经身处另外一条隧道了。 走进来后便看到那只傀儡已近在眼前,但偏偏言煜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情况紧急,还没反应过来,令明卿已经挡在了言煜面前。 两人联手,令明卿用白绫,言煜将手中的白玉扇子变成了一把铁扇,两人一进一退,配合十分默契。 这傀儡的生命力极强,又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凭着脑中的那个笛声在奋力向前扑,所以言煜和令明卿打的很挫败。 在令明卿杀掉了几只傀儡后,她眼睛一亮,对着言煜道,“击太阳穴的位置,那是他们的死穴。” 言煜闻言,快速变幻了自己的位置和功法,对着正想要扑上来的傀儡一击致命。 两人杀死了几只傀儡后,一眼望去,还有一片黑压压的傀儡正在往这边赶来。令明卿在又杀掉了一个傀儡后问道,“这个幻境可有破解之法?” 言煜抬眼看向天际,然后道,“上面有阵法。” 令明卿无奈道,“怎么又是阵法?这个鬼地方到底还有多少个阵法?” 言煜思考了片刻后问道,“你破阵怎么样?” 令明卿略微一思索,问道,“你是打算让一个人在底下拦着傀儡,一个人去破阵?” 言煜点了点头,道,“我观察过了,这个阵想要破解开应该不太难。” 令明卿在快速又解决了一个傀儡后,对着言煜道,“你破阵,我拦着傀儡。” 言煜闻言,也没推辞,只来得及对令明卿轻声道,“小心,我很快就好。” 令明卿只抽出一只胳膊来,对着后方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你也是。” 说完,言煜就飞身上去,他纵身一看,发现这是个小阵,只是若要解开很麻烦,而且很费时间,但是他现在最不能浪费的便是时间,令明卿还是下方等他。 正想着,令明卿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怎么样?破解容易吗?” 言煜正了正色,道,“估计很快,你且等等。” 令明卿再没多说,言煜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说明他一定可以,她目前唯一能帮到他的就是帮他拦下这群傀儡。 言煜定了定心,将手中的那把扇子随意丢进了袖中,他默念着,呈位已解,兕位已解,畱位已解,若是还能寻到其他方位的阵眼的话,那么这阵便解开了。 等等,不对,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阵外还套着一个阵? 言煜心下一惊,倒不是解不开这阵,只是若是把里面的这个小阵解开的话,那么就会触动外面套着的大阵,那么到时候令明卿和地下的傀儡都将被这阵法所杀。 但若是不解开这小阵的话,他们依旧出不去。 言煜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快,这下怎么办? 下方,令明卿的声音再次传来,“言煜?” 言煜沉着声解释道,“我竟没看出这阵外面还有个阵法。” 言煜只觉下方一静,令明卿的声音消失了,那群傀儡的声音也消失了,他焦急地唤道,“令明卿?” 过了一瞬,令明卿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在。” 言煜心下一松,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破解这个阵法。” 令明卿道,“你是想让我和你同时解这两个阵法?” 言煜问道,“你怎么样?” 令明卿默了一默,随即笑道,“正想看看这玄清阵和三星阵在一起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 话语刚一落地,言煜就看到令明卿已经纵身飞了上来。 两人微微一对视,言煜纵身跳向更远处,过了片刻,令明卿的声音传来,“亓位已破。” 不知何处,言煜的声音也传来,“吢位已拿。” 又过了片刻,令明卿抬头问道,“阵眼已经找到,你那边怎么样?” 言煜答道,“一起破。” 令明卿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道,“好。” 下一瞬间,不知是电闪雷鸣还是地动山摇,令明卿只觉耳边是轰隆隆的响声,正巧言煜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令明卿。” 令明卿回应道,“我在。” 半晌,言煜的声音又从高空中传来,“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来找你。” 令明卿明知他看不到,却还是点了点头,并轻轻道,“好。” 上方,言煜正竭力控制着那阵内的天罡风,这风极烈,但是来的时间很短,等天罡风一过,这阵也就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令明卿才看到言煜施施然从上空中落下来。他的外衫尽被天罡风毁,但是嘴角一抹笑容却始终优雅淡然。 言煜上前,想要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却看到自己的衣衫,又堪堪垂下了手臂,笑容温柔地道,“没伤到哪里吧?” 令明卿只道,“那些傀儡虽说伤了大半,但是还有一小部分呢。” 言煜顺着令明卿的目光看向地下,果然发现地下躺了一大堆傀儡的尸体,但还有几个在顽强地活着。 言煜负手而立,笑道,“无碍。” 令明卿和言煜纵身跳下去,刚想清理剩余的那几个傀儡,那道笛声又飘荡在这上方。 随着笛声一响,地下躺着的傀儡却忽然间又重新活了过来。 言煜和令明卿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想法,这些傀儡果然是由人控制的。只是不知道控制着这些傀儡的幕后主人是谁? 言煜将令明卿推在他身后,看向这一片黑压压死而复活的傀儡,扇子重新回到了言煜的手上,他看向天际,问道,“阁下到底是谁,为何不出来一见?” 许是那人听到了言煜的话,笛声很快变得更加凄厉起来,那些傀儡听到笛声,变得更加强大。 令明卿对着言煜道,“你左我右,我们分开打。” 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所以言煜倒也没拒绝。只是,这傀儡越来越多,到最后言煜和令明卿只守住了一个方圆三丈的地方。 令明卿忍不住道,“这里怎么会有傀儡?” 那些傀儡成倍地开始攻击令明卿,令明卿即便武力再高强,在面对这数以计百的傀儡时,也稍稍有些力不从心,没想到只是一瞬,一只傀儡的手便伸了过来,尖利的指甲在令明卿胳膊上狠狠地抓出一道血痕。 令明卿惊呼出声,没想到那些傀儡闻到血腥味后,更疯狂地向令明卿这个方向涌来。 言煜闻声便向令明卿这个方向扑过来,铁扇狠厉地击飞了那个想要靠近令明卿的傀儡。 言煜眉眼都是焦急,急忙唤道,“令明卿。” 却又忽然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阵诡异的笑声。 第54章 看好你的笛子 令明卿用手捂住被划出血痕的伤口,然后转头向后看见,只见黑暗中似乎出现了若隐若现的身影,只是—— 那道声影过于矮小。 言煜凝目望去,却见离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着黑衣,面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言煜厉声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言煜和令明卿大惊,她吃吃地笑道,“我?我是这些傀儡的好朋友呀。” 她吹响手中握着的墨绿色的笛子,不远处的傀儡竟然面带柔和的开始跳起了舞,她目光落在那群傀儡的身上,发生了咯咯的笑声,“你看,他们跳的多欢乐呀。” 令明卿感觉有股毒素正在体内蔓延,凡是被傀儡伤过的人也会渐渐失去理智,从而成为一个新的傀儡。 言煜连忙问,“令明卿,你怎么样?” 令明卿摇了摇头,紧紧盯着那小女孩。 那小女孩接收到令明卿的目光后,笑得天真无邪地问道,“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呀?” 令明卿被毒素催出一口暗血,言煜大惊,连忙扶着他坐下,然后对着那小女孩,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女孩又是一笑,“哥哥,那么凶干什么?难道让我的小可爱们陪你玩,不好吗?” 言煜微微眯了眯眼,也不等她再说下去,纵身飞过去便是一掌,却没想到那小女孩却也是早有准备,身形一动便躲开了。 紧接着,小女孩咯咯的笑得越发欢喜,“哥哥这是在做什么?朵朵很是害怕呢。” “朵朵?”言煜嗤的一笑,道,“把这傀儡的解药交出来。” 朵朵微微笑问道,“我若是不交呢?” “不交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谁料朵朵很是开心地道,“好呀好呀,这位大哥哥,我的小可爱们正巧饿了,若是哥哥你能作为他们的食物就好了。” 说完,又将那只墨绿色的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那群正在跳舞的傀儡闻声而动,下一刻又向着言煜这边扑了过来。 言煜的目光在她手里的那只墨绿色笛子上落了落,随即飞身前去夺取,朵朵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杀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呢,敢来夺她师父送给她的笛子,真是罪不可恕!!! 言煜飞身错过,朵朵的神色已经有些微怒,这时言煜又轻轻笑了笑,对着她道,“看好你的笛子。” 还没等朵朵来得及思索,便见言煜已经第二次发动了攻势,他的速度过于快,朵朵还来不及躲闪,那只墨绿色的笛子已经被言煜夺去了,言煜站在不远处看向她,轻声问道,“可还想要?拿解药来换。” 朵朵冷冷地看着言煜,随即又微微开始笑了起来,“哥哥不要生气。”随即将目光看向令明卿,道,“我没想让这位姐姐就这样离开呀。” “既然哥哥生气了,那朵朵就救这位姐姐,好不好呀?” 言煜将笛子紧紧握在手里,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她想耍花招,那么这笛子便玉石俱焚。 朵朵走过去,用怀中的一把短刀隔开了手腕,鲜血便从手腕里留了出来,但她面上仍然面不改色,仿佛割的不是她的手腕一般。 朵朵浅浅笑着,手腕上流下来的血一点一滴的滴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朵艳丽的花,她看向令明卿,意味很明显。 但令明卿却始终没有动过,只是冷冷地看向她。 就在朵朵抬脚想要往这个地方过来时,令明卿却忽然动了,与此同时,言煜也从她背后发动了攻击。 朵朵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错身往傀儡堆里跑去,她站在傀儡堆中,手腕上依旧在滴着血,那些傀儡闻到血之后好像突然开始爆发起来。 朵朵依旧轻轻笑着,带着纯真的看向周围的这些傀儡们,然后缓缓道,“小可爱们,你们的食物来了。” 那些傀儡再次向言煜和令明卿两人扑过来,言煜问道,“没事吧?” 令明卿甩了甩胳膊,将那一丝血迹甩了出去,缓缓笑道,“忘了我中的是什么毒?这区区傀儡毒早已被吞噬完了。” 言煜的脸上终于扬起了一抹笑,他抬头看向即将扑过来的傀儡大军,沉声道,“来吧。” 两人依旧往傀儡的太阳穴位置攻去,几乎是一招毙命。但傀儡明显在数量上取得了胜利,言煜眼一沉,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明显是想用车轮战让我们费尽力气。” 令明卿又解决掉一个傀儡后,淡淡“嗯”了一声,随即道,“你留在这里,我身上有寒毒,不怕她。” 言煜目光很深,但是很快他也点了点头,“好,令明卿——” “一切小心。” 令明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很快向朵朵的那个方向去,朵朵也冷眼看着令明卿,道,“你们不该来这个地方。” 令明卿脑海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即讥笑道,“哦?为什么你来得,我们却来不得?” 朵朵怒道,“因为你们没有资格,师父不会允许……”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令明卿是在套她的话,于是大怒道,“该死!” 令明卿淡淡接过她的话,反问道,“该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生来便该死。” 朵朵却又咯咯的开始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丝丝阴森,“不该死的人,如今不也死了吗?” 令明卿秀美一蹙,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谁是不该死的人,如今却死了呢?这东海当中,每天都有无数人来到这里,又遭遇不幸从而死去?她说的到底是谁? 东海?这地下隧道?难道她说的是这地下隧道的逝者?令明卿眯了眯眼,这东海之中藏有太多的秘密,眼前遇到的这人也是如此奇怪…… 正当在令明卿沉思时,朵朵却已找准时机发动了攻击。她全然不顾手腕处还滴着血,凌空飞来一掌,令明卿找准时机躲过,但还是被她出掌的速度所震惊到,看她的年龄,想必不过十来岁,怎么会有这么高深的武功? 朵朵轻轻笑着问,“姐姐,被惊讶到了吗?”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森冷,道,“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言罢,又是一计攻势,令明卿袖中的白绫闻声而动,迅速出击,格挡了朵朵的攻势,随即她乘胜追击,白绫在风中烈烈作响,宛若一条充满攻势的游龙向着朵朵扑了过去。 朵朵眼看着躲不过令明卿这一招全力以赴的攻击,咯咯的笑着随手从傀儡堆里抓了一个出来,然后挡在了自己身前。那白绫去势如电,傀儡被击飞,就连傀儡身后的朵朵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她擦了擦从嘴角溢出来的血迹,然后道,“有间客栈的主人,果然不同凡响。” 令明卿看向朵朵,颇有意思地道,“有间客栈?江湖中人?” 朵朵俏皮地笑了起来,面上带着孩子气,她对着周围的傀儡们道,“小乖乖们,师父来了,和我去见师父。” 那些傀儡似是能听懂朵朵说的话,闻言纷纷退后,然后低头站在了她的身后,等待着吩咐。 朵朵看向言煜和令明卿,缓缓笑道,“祝你们好运。” 说完,快速抽身离去,那些傀儡们也只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令明卿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那根紧绷着弦此时终于松了下来。 言煜立即跑过来,问她,“没事吧?” 令明卿摇了摇头,缓缓道,“没事。” 随着这两个字的落地,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发生变化,那条幽长且神秘莫测的隧道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令明卿站在原地,问道,“我们刚刚那是幻想吗?” 言煜伸手牵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不是,刚刚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令明卿身子一软,就想跌倒在地,言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连忙伸手给她把脉,领命笑着从言煜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话语间尽是安慰。 言煜却是不信,非要坚持着要给她把脉,令明卿无奈道,“怎么?难道不信我说的话?” 言煜这次没有听她的,反而固执地道,“这次不信。” 说完,非要给她把脉,令明卿见拗不过他,倒是彻底放松,再没拒绝。 言煜把完脉后,心下大惊,道,“刚刚那傀儡毒分明没有被寒毒吞噬掉,为什么骗我?”言煜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下一秒眼泪便要掉下来一样。 令明卿笑着唤他,“言煜,别吵,让我睡一会儿,我只是累了,睡一会儿便好了。” 言煜固执地一直在唤她,“令明卿,不要睡。”他的目光落向那幽长的隧道里,道,“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再坚持一下。” 令明卿此时此刻难得有心情说些别的,她也难得笑的这样清浅,“言煜,我早知道这次东海之行不会那么容易,若是不来东海,我也不会活多久了。” “你一直知道的,不是吗?” 言煜道,“不许说这些,有我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第55章 一步错,步步错 朵朵出去后,看到台阶上方站着一人,那人着一袭月白衫,正背对着朵朵,朵朵一看,立马端端正正地跪下,态度很恭敬,“师父。” 那人终于回过了头,气度闲雅,笑得温柔又良善,他对着朵朵招了招手,道,“乖孩子,过来。” 朵朵恭敬谨慎地向他所在的方向走去,却忽然听他问道,“乖孩子,师父送于你的笛子呢?” 朵朵心下一惊,顿时想到刚刚打的过程中,言煜夺去了她的笛子,于是她单膝跪地,请罪道,“师父,是朵朵不好,笛子被言煜夺去了。” 那人听到“言煜”的名字,似乎微微喟叹了一声,然后道,“言煜啊……你打不过他也很正常。” 朵朵好奇地问道,“师父认识他?” 那人又笑着道,“有过几面之缘。” 朵朵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给那人复述了一遍,那人似笑非笑地望向朵朵,轻轻道,“乖孩子,你把师父送给你的笛子弄丢了。” 朵朵心一沉,对着那人道,“朵朵会把笛子夺回来的。”那人望进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朵朵又恳求道,“师父千万不能不要朵朵。” 那人思绪渐渐飘向远方,缓缓道,“瑾宜在这地下待了这么久,你说她会孤单吗?” 朵朵头微微低着,一直没说话,她心中很清楚,不涉及瑾宜姑娘师父或许还挺好说话,但若是提到瑾宜姑娘,那…… 似是只过了片刻,又似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那人才终于回过神来,对着朵朵淡淡道,“走吧,把你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令明卿头有些晕,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一般,言煜在一旁封住了她的百花穴,只是那毒素还是蔓延的非常之快。 他看着令明卿的精神力一点一点地丧失掉,心中从未这样绝望过,他是医药谷的人啊,却救不了自己所爱之人,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令明卿,你别睡,令明卿,你看看我。” 令明卿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撑到了最后,但奈何言煜一直在旁边呼唤,她闭着眼睛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正当言煜焦急不已时,隧道中央突然又开了一条缝隙,朵朵跟在那人的身后,一步一步重新走了出来。 言煜抬头微微眯眯眼,看向那人,却发现他脸上还带着一个木雕的面具,他问道,“阁下是何人?” 那人微微笑道,“你可以叫我瑾。” 言煜细细在脑海当中思索,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人虽说脸上带了木雕面具,但他看那身形却觉得莫名的熟悉,好像是在哪里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瑾?”言煜问道,“不知阁下突然现身,是有何指教?” 瑾也没和他绕弯子,只看向地下躺着的令明卿,对着言煜问道,“她这是中了小可爱的毒?” “小可爱?”言煜微微眯了眯眼,问道,“那些傀儡是你练成的?” 瑾微微笑着,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言煜道,“想不想救她?” 言煜重重地点了点头,“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即便是一命换一命也好,只要能救令明卿! 瑾哈哈笑了两声,道,“言公子果然是畅快人,但是,在这里,若是你想救她,便要遵守我的游戏规则。” 言煜不语,瑾接着道,“这地下隧道当中一共有18个关卡,你和她一共破了三个,这样吧,只要你能再过六关,我便救她。” 言煜没问他万一爽约了怎么办?这里都是他的地盘,他若是不想救那他便是与他拼命也要救令明卿,但若是只有万分之一的胜算,他也要去争一争。 因为地下躺着的那人是令明卿。 只因为是她。 瑾倒是也没耍花样,直接吩咐朵朵给令明卿先解三分毒,剩余的七分便要看言煜的闯关情况了。 言煜最后看了一眼令明卿,随即转身便走向了第一个闯关点。言煜走进了一个暗室,暗室里面有三件刑罚工具,言煜拿起来看了看,旁边也没有任何显示,他不懂瑾这是要干什么? 片刻后,朵朵的声音响彻在这件暗室当中,“第一间,万古焚心。过关的条件是你要把这件暗室里所有的刑罚都受一遍,若是师父觉得满意,便放你过关。” 言煜看向地下摆着的三件刑罚工具,第一个是鞭子,第二个是一把小短刀,最后一个是银针。 言煜失笑,若是在江湖中,敢动他的人寥寥无几,没想到在这里却要受刑,朵朵进来后,目光冷淡地看向言煜。 言煜第一个受的刑罚是一个长鞭,鞭子每打在身上一下,言煜的身上就多了一个伤口,而且朵朵下手很狠,几乎每下都是皮开肉裂。 瑾站在另一间暗室中,看到言煜受刑却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呵,这世上能够真心相爱的人又有多少是真心的呢?若是当年那畜生能够好好对瑾宜,那他……那他又怎会特意造出这样一个地下隧道来纪念瑾宜? 长鞭的刑罚用完之后,言煜还是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反倒是朵朵看到言煜这副样子,神情里多了丝兴奋,“言公子好志气。” “就是不知,这份骨气还能撑多久?” 言煜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迹,笑道,“那就试试。” 第二个刑罚是一把短刀,朵朵拿起这把短刀,正想痛下杀手,却没想到师父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适可而止,他后面还有五关,现在就把人折腾死了,后面的可怎么办?” 朵朵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听了师父的话,所以后续的两个刑罚到底轻了一些,言煜受完三个刑罚后,朵朵这才开了通往第二关的机关。 言煜看了她一眼,眼底深处带着深不可测的阴霾,他走出第一间暗室后,接着来到了第二间。第二间比第一间还要简单,地下只放着一个器皿一样的东西,言煜静静打量着那器皿,却没上前去查看。 果不其然,瑾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暗室当中,“很开心,你过了第一关。第二间暗室很简单,如果你想过关的话,那就用自己的血装满地上放的那个瓶子,只有装满了,才算挑战成功。” 言煜目测了眼那个放在地上的瓶子,随即笑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活着走出这间暗室了?” 瑾哈哈大笑,道,“自然不是,只是想知道,你可以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言煜道,“那估计你可能要失望了。” “哦?”瑾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怎么说?” 话语刚落地,令明卿便走进了这间暗室,言煜看向令明卿,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令明卿,你怎么样?” 令明卿笑着道,“我很好,别多想,我特意让他把我放进来的,你是因为我才进的这暗室,我若是不来陪你一起走出去,那么即便我有幸活了过来,这人世间对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思呢?” 言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缓缓笑道,“好,我们一起出去。” 令明卿看向地上的那个瓶子,毫不犹豫地用短刀割了自己的手腕,那艳丽的血顺着令明卿白皙的手背一直流下去。眼见着血已经铺满了瓶子的底层,言煜笑着望向令明卿,手指拂过她的发,道,“后半瓶让我来。” 令明卿在将血放入半瓶后,快速起身,然后将位置让给言煜,不是现在不帮他多分担一点,而是后面的暗室肯定更为凶险,若是将体力都浪费在这里,那后面的暗室他们就没有机会取胜并且出去了。 两人的血装满了这个不大但是也绝对不小的瓶子,另一边,瑾看着两人,缓缓对着朵朵道,“第三个暗室开启。” 于是两人成功进入了第三个暗室,第三个暗室显然要比第一二个复杂的多,瑾幸灾乐祸的声音再次传来,“很为你们过了前面两间暗室开心,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们的是,之前的所有人顶多走到第三间暗室就被杀死了,哦,不,有些是因为技不如人。” “总之很开心你们能走到第三个暗室,祝你们好运。” 两人等了片刻,发现瑾和朵朵的声音再没有传来,这间暗室没有了闯关的方法,令明卿上前,看了眼地上放置的一个大铁锤,她又看了眼这暗室的上空,从言煜眼里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第三间暗室又是一个阵法,这个阵言煜知道该怎样破,只是破阵不仅麻烦,对于人的功力也有着很高的要求,一步错,步步错。 而且若要破阵,必先令一人举起这地上放置的大铁锤,只有将大铁锤举起才会触动阵法,而且在破阵的过程中,大铁锤一直是要处于被举起的状态。 这个暗室有两个难度,其一是一般人都可以举起这大铁锤,但是如何保证自己可以举很久?其二是如果真的有人举起这么长时间的大铁锤,那么这个阵法该如何破? 第56章 让言公子久等了 令明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只身上前去举那铁锤,而言煜也在令明卿举起铁锤的一瞬间纵身一跃,去触碰阵眼。 瑾看着两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但就是明白彼此的心意,所以才会有如此默契的举动,他看着两人,忽然间有些恍惚,原来真心相爱的人是这样的,不是当年那畜生那样对瑾宜的。 第三间暗室内,令明卿将铁锤举过头顶,一直没看向言煜,她知道言煜会成功破阵,那么她就没有必要再一直看着他,影响他的思路了。 上方,刚刚被朵朵用鞭子抽过的肌肤上的血正在一滴一滴往下落,但言煜却全然没有注意,他一心只在那个睁眼上,想要破阵只有一次机会,这一次机会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他抿紧了唇角,下一秒,阵眼夺,阵法破。 言煜飞身下来,令明卿也扔掉了那个铁锤,他笑着走向令明卿,语声格外温柔,“不负所托。” 另一边,瑾收了脸上的微笑,冷声对着身后的朵朵道,“跳过第四第五关,把他们直接扔进最后一间暗室。” 朵朵微微诧异,但是对于师父的任何决定,她一向没有任何质疑,朵朵躬身远去,只留瑾一人站在原地。 过了第三关的两人沉声看着眼前的暗室门,发现迟迟没有开启,片刻后,朵朵又重新现身,她脸上仍然带着孩子般的笑容,只是言煜和令明卿心中都很清楚,这个小女孩只是还没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不容小觑。 朵朵看向两人,道,“跟我来。” 两人紧随她身后,却看到朵朵直接跳过了第四第五间暗室,而径直来到了第六间暗室,临近暗室前,言煜伸出手,悄悄牵了牵令明卿的手,令明卿虽未回头,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言煜的心底泛起了一层层涟漪,想道:原来她也有这样小女儿家的表情和神态呐。 两人进了暗室后,朵朵便退了出去。第六间暗室明显要比前几间暗室空旷的多,若是不知道来到这里的目的,两人都差点以为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屋子。 正当两人猜测间,瑾的声音回响在这间暗室当中,“恭喜你们直接跳过了第四第五关挑战,直接来到第六间暗室,这间暗室的名字叫做:生死劫。” 瑾的身后,朵朵好奇地问道,“师父,为什么要让他们跳过第四第五关,而直接去第六关呢?” 瑾始终没回头,他只是淡淡地道,“你以为除了第六间的生死劫,前面的都能困住他们两个?一个是医药谷的唯一传人,一个是能徒手创建有间客栈的人,你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能有冲不过的关卡?” 朵朵沉思不语,又忽然听到瑾的声音,“我只是……好奇他们在生死劫面前会怎么选?” 暗室内,两人正在想“生死劫”到底是什么?瑾的声音再次传来,“若是想要闯过生死劫,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对方,杀了对方那么剩下的那个人就可以从这里活着出去,若是两人都没动手的话,那么你们两个人只能都死在这个暗室当中。” “当然,很荣幸你们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进行权衡和考虑,若是迟迟没有做出选择话,那后果你们懂得。” 言煜看向令明卿,令明卿的目光也落在了言煜身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多余的语言,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害怕和恐惧。 令明卿看着言煜身上的伤口,忽然间心间一疼,她笑着看向言煜,轻轻道,“待会儿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别让发炎了。” 言煜也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还有呢。”令明卿像是在叮嘱后事,“出去以后告诉白琴,让她去找白止,有间客栈也没有必要再开了。” 言煜突然失声,“好。” “最后——”令明卿最后看了眼言煜,缓缓笑道,“动作快一点,别让我疼很久。” 瑾只看着两人尚在温存,下一秒,言煜手中的短刀已经从令明卿的腹部抽了出来,短刀上尽是血迹,言煜摸了摸那短刀,眼泪顺势从眼角流下,“阿卿,对不起。” 瑾微怔了片刻,下一秒笑出声来,他对着身后的朵朵道,“乖孩子,你看到了吗?言煜亲手杀了令明卿。” 朵朵尚且有些怀疑,没想到言煜已经直勾勾地向着两人的方向看过来,“可以了吗?” 瑾微微笑着,对着身后的朵朵道,“下去看看。”朵朵领命,一溜烟走远了,很久朵朵便到了第六间暗室,她推门进去,看到令明卿躺在地上,但是脸上仍然带着安详的笑容。 朵朵狠狠地用脚踢了踢令明卿,随即又亲自查看了一番,直至确认令明卿死亡后,才对着言煜伸出手道,“言公子,师父有请。” 言煜随着朵朵出了第六间暗室,再次看到了瑾,瑾依然微微笑着,只是眼底的冷意依旧没有消散掉,言煜故意忽视了他眼底的冷意,只问道,“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瑾又问道,“言公子很急?” 言煜看着自己浑身的伤痕,对着瑾道,“想必阁下应该没有在这样伤痕累累的情况下,还要应付一只老狐狸的经历吧?” 瑾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说,“言公子是医药谷的人,想必不会那么快就坚持不住的,我这里还有个地方,不知道言公子想不想去看一下呢?” 他虽然这样问,但是说完这句话就已经大步向前走了,只剩下言煜和朵朵两人还留在原地,言煜看了眼朵朵,感慨道,“辛苦你了,跟着这样一位不讲理的师父。” 朵朵用一把短刀抵住他的腰部,恶狠狠地道,“快走,别逼我对你动手。” 言煜走的闲庭信步,好像这幽深的隧道如同他家的后花园一样,脸上看不出半分焦虑和害怕,朵朵忽然想到师父曾评价言煜说,“这江湖中啊,也唯有言煜可作为我的对手。” 师父很强,她一直都知道,但是能这样被师父视为唯一的对手的人,恐怕也不简单,只是不简单又如何,还不是乖乖被师父拿下? 如此想着,心底对于师父的崇拜好像又多了一分。 瑾走的很快,言煜本来也没想着跟上他的步伐,只是却还是没想到一转眼就完全没了瑾的踪迹,朵朵在他身后一直指路,先是转了个圈,接着又右拐了三下,左拐了五下,又直走了很长很长时间的一段路,言煜不禁感叹道,“你师父未免太过谨慎了,这地下隧道百年都不见得能下来几个人,还设置这样长且复杂的机关。” 朵朵一言未发,但是顶在他腰后的短刀却更深入了几分,言煜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叹道,“若是我日后逝去了,也要设置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机关,先转圈,然后右拐三下,左拐五下,最后再直走。” 朵朵的直觉告诉她,言煜好像是故意这样说的,但是目前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她确定及肯定,他们的身后不可能跟着人,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是朵朵唯一敢确定的是,只要这人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就一定无法生事。 两人又走了片刻,终于,在一面墙底下停下了脚步。言煜很识趣地退后了两部,把那个位置留给了朵朵。 朵朵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很快,这面墙就变成了一堵水墙,言煜咂咂舌,叹道,“你师父对于术法的研究怕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吧,竟然还能在这东海的地下隧道中变化出一堵水墙,确实厉害。” 听到这话,朵朵的语气当中带了几分自豪,道,“那是,师父一向很厉害。” 两人穿过水墙,随即步入眼帘的是一个比之前还要大很多很多倍的弧形圆台,这圆台之上,依旧摆放着那个女子的雕像,只是这里面的雕像比外面的更为精致,也更为形象,如果说外面放着的雕像是精致了她的外表的话,那么面前的这个姑娘却是从头发丝精致到了脚底,而且在神韵方面也更为形象。 言煜好奇地问出声,“这个女孩,到底是谁?” 有片刻的寂静,随即朵朵轻轻的声音从嘴角溢出,“她叫瑾宜。” “哦?”言煜淡淡思索着,那个人名唤瑾,而眼前的这个女孩竟然也叫瑾宜,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刚刚消失不见的瑾却忽然出现了,他衣袂飘飘地走出来,气质依旧俊逸不凡。 他轻飘飘地开口,道,“让言公子久等了。” 言煜淡淡回他,“无碍无碍,只是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言公子天资聪颖,不猜猜看?” 言煜很利落地回绝了他,“猜不到。” 瑾又笑了两声,感慨道,“若是我们不是现在这样敌对的场面,那我肯定很开心能与言公子成为好友至交。” 言煜又是淡淡道,“阁下这般待客之道,言某实在不敢与阁下结识。” 第57章 铜镜依旧 “可是——”瑾微笑着道,“我却觉得与言公子很有缘分呢。” 言煜心中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和他继续玩下去了,但是他内心深处又很明白,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正式地交过手,但是通过这几轮与他的接触,言煜知道,瑾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若是想与他这样的人取胜,那么势必得拿出百分之百的耐心。 “阁下请便。”言煜也始终淡淡微笑着。 朵朵站在不远处,目光在师父和言煜身上流离,她忽然内心很期待,若是师父真的和言煜成为了至交好友,那么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这两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清秀俊逸,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都很有大家公子的风范。 瑾开口道,“言公子随我到处走走吧。” 言煜微微颔首,“阁下如此相邀,不甚荣幸。” 言煜跟在瑾身后,看着他四处走,漫无目的,这幅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好像之前他也是这样带着令明卿到处乱转,但是那个时候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看瑾的态度,倒是不知他到底是在漫无目的的瞎逛还是有目的的浏览了? 瑾走到一个摆放着铜镜的桌子前,沉默半晌,忽然道,“铜镜依旧,容颜却早已不再。” 言煜想了想,淡淡出声道,“那人只要存在过,在心中留下过纪念,足矣。” 瑾淡淡呵了一声,嘲讽道,“言公子是在说令明卿?” 这回轮到言煜沉默了,他回答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哦?”瑾的目光中带了微微的好奇,“怎么说?” 言煜目光落向那个铜镜,淡淡回复道,“阁下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谁?” 瑾的目光在听到言煜的问题后,一瞬间变得悲凉无比,很久之后他回复道,“是一个很多年未见的故人。” 言煜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是外面雕像上的女子?” 瑾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了言煜身上,半晌后又笑了,“不愧是言公子,就是不知言公子,还知道些什么?” “她——”言煜的视线也看向瑾,笑道,“叫瑾宜。” 瑾闻言,深邃的眸子一眯,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朵朵,叹道,“乖孩子好像有点不乖了。” 言煜也跟着他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是该管教管教了。” 毕竟—— 她竟敢伤了令明卿。 言煜没想到瑾的下一句话竟然会是:“我遇见瑾宜的那一年,仅仅十岁。” “在没有遇到瑾宜之前,我父亲经营着几间不大不小的店铺,家里的光景也好,可以说是衣食不愁,那年,有人骗了我父亲,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海上有圣女果的存在。” “圣女果啊,即便是我父亲那样消息闭塞的人都知道圣女果的珍贵,那人说他有办法能够成功找到圣女果,到时候找到的圣女果可以与父亲五五分。” “父亲心动了,他想着,若是可以找到圣女果,那么从此后一家这辈子的吃穿住行都不用发愁了,父亲与那人约定好,父亲拿着家中大半的财产和那人去了东海。” “本来父亲说不想带我去,但是我争着吵着非要去,父亲没办法,最终还是带上了我。” 瑾苦笑了一下,道,“我后来一直在想,若是……若是当年没有跟随父亲去东海,那么我这一生虽不至大富大贵,但是和父亲一般守着那几家店铺,想必也不愁吃穿。” 言煜看着他,微微颔首,问道,“然后呢?” 瑾接着道,“我和父亲去了东海之后才明白,那人根本不是要带我们去找圣女果,他迷晕了我和父亲,抢走了我和父亲身上所有的财务。” “唯一值得幸运的是,我和父亲都还活着。我们俩都没有在荒漠中生存的经验,但是父亲到底是个成年男子,靠着之前与别人闲聊起的经验,我们一直往一个方向前行。” “我们整整走了两天一夜,终于在一个黄昏,父亲因缺水晕倒了,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死后,喝了我的血,继续向前走,活下去。” “我真的喝了父亲的血,然后将父亲埋在了一个小沙丘后,然后继续走了一天。走到最后我依旧没有走出去,晕倒前的那一刹那是我最绝望的一瞬间。” “我在心里想,父亲,我可能要辜负你了,这东海,我到底还是没能走出去。” “当我再次有意识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见的人就是瑾宜。那年的瑾宜扎着两个鞭辫子,乌黑油亮的头发搭在脖子上,穿着一袭红杉,看到我醒后格外高兴,蹦蹦跳跳出去找她阿汗了。” “她阿汗是个很高大又威猛的男人,但是见到我的第一面却很温和地问我,怎么一个人昏倒在了荒漠之中,我的父亲母亲呢?” “想到我的父亲,我终于哭了出来,父亲被我埋在了那个荒漠之中的一个小沙丘之上,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了父亲。” “瑾宜宽宥我,后来渐渐地,我在那个部落待了下来。我终于知道,这个部落叫玛哈部落,玛哈原本是瑾宜阿汗的祖母的名字,他们刚刚来到这里定居之时,苦于没有部落的名字,后来瑾宜的阿汗突然间想到自己祖母的名字,祖母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神灵般的存在,她温和善良,宽容慈爱,所以,几经考虑之下,瑾宜的阿汗就把部落的名字定为玛哈了。” “那时,我还尚想着把身体养好了之后就回去找母亲,将我和父亲在东海当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母亲,没想到瑾宜却一直没说让我离开的事情,终于有一天,我跑去问瑾宜,为什么现在还不让我离开?” “瑾宜这才说,在玛哈部落,只要进来了,就不再允许人出去。这是当年瑾宜的阿汗和东海的神灵做的交易,我起先不信,只以为是瑾宜不想让我离开,想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偷偷溜走。” “在玛哈部落确实很好,部落里面的人都十分友爱,对我也很好,只是,我还是想回到宣国,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是我所生所长的地方。” 说到这里时,瑾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言煜恰当的问出了问题,“那你最后回去了吗?” 瑾的瞳孔似有惊恐,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没有,我没能从玛哈部落走出去。因为我亲眼见证了从玛哈部落里的人走出去后的下场,他们七窍流血而亡。”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真正的死亡,他们就死在我的面前,但是我却无能为力,我甚至在那一瞬间丧失了呼救的能力。” “第二天,想要离开玛哈部落的那两人的尸体被部落里的人发现了,瑾宜的阿汗带着十分沉重的表情将他们安葬了,又再一次给部落之中的人们重复了那个说过很多次的命令。” “凡是玛哈部落的成员,一律不准离开东海。” “据瑾宜的阿汗说,他们要代替天神世世代代地守护着东海,只要离开东海,玛哈部落的人便会受到惩罚,但若是一直生活在东海里,那么就会受到天神的庇佑。” “从那之后,我跟在瑾宜的身后,成为了瑾宜的陪读,我的名字也变成了九云。在玛哈部落里,我真正见到了‘圣女果’,圣女果没有成熟前,通体白色,但是在成熟的那一刹那,又会全部都变成红色。” “瑾宜说,‘圣女果’是东海赐给玛哈部落最好的礼物,因为有了‘圣女果’后,玛哈部落的人们都百毒不侵。我终于见到了‘圣女果’,却没想到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玛哈部落里的人人人皆可食用‘圣女果’,但是,‘圣女果’成熟的时间又特别长,短则一年多,长则三年五年,所以玛哈部落的人们将‘圣女果’都种在景园里。” “小时候,我和瑾宜有时候出去玩,可以看到一片银白色的圣女果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璀璨透亮的光。那是记忆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瑾宜的美是在十二岁那年开始显现出来的,玛哈部落里的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瑾宜作为玛哈部落里最美好的女子,也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但是只有我知道,瑾宜却为此很是烦恼。” “瑾宜说,九云哥哥,我不喜欢有些男子觊觎的目光。瑾宜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她从小心灵澄澈,对人都不设防,但是她对于坏的东西有种莫名的直觉。她说不喜欢,我便日夜防着那些对瑾宜有坏心思的人。” “但是刀枪可挡,暗箭难防,那年,除了我之外,又来了一个宣国的人。他说他叫洛嘉铭,与父亲的商队走散了,不知怎么便来到了这里。他的境遇与我的何曾相似,于是我相信了这个叫‘洛嘉铭’的人。,我介绍他和瑾宜认识,却没想到,我给瑾宜和玛哈部落都带去了灭顶之灾。” 第58章 这里会是陨落地 “洛嘉铭这人温尔儒雅,笑起来很明媚,瑾宜的他的关系很快升温,我有些落寞,也有一点小小的嫉妒,明明是我与瑾宜从小相识,但是洛嘉铭一来,瑾宜的目光便只落在了他身上。” “他们两人虽然情投意合,但是我仍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洛嘉铭这人我知道,他外表虽然看起来带着少年的澄澈,但是他的本质和我一样,阴险狡诈,我是因为看过了太多的江湖惨事,但我不知道洛嘉铭是因为什么?” “有一天晚上,我和瑾宜照样躺在屋顶上看着月亮聊天,瑾宜说,她很开心在那年救了在荒漠中晕倒的我,我笑了一笑,说,我也很开心能够认识你。那晚,瑾宜给我说的话让我有一种离别的感觉,我以为是我多想了。” “但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了隔天下午。那天,我刚从景园回来,便听到部落里的人向瑾宜的阿汗禀报说,瑾宜跟洛嘉铭一起逃走了。”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怀念,“瑾宜的阿汗十分生气,将他们两人抓了回来,他们两被分开关在了玛哈部落的监狱里。” “那晚,我偷摸摸进去打算给瑾宜送吃的,却没想到瑾宜将我迷晕,后来去找了洛嘉铭。等我再次醒来,却发现整个玛哈部落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昔日的玛哈部落变得残破不堪,部落的人被全部杀死在了地上,我慌了神,急忙去监狱里看瑾宜和洛嘉铭,却没想到只看到瑾宜晕倒在了监狱的地上,而洛嘉铭早已不见,随之不见还有景园里的‘圣女果’。” “我将瑾宜扶了起来,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九云,阿汗他们还好吗?我不忍心骗她,然后说阿汗他们都好。她信了我的话,躺在我的怀里因体力不支而晕倒了。” 瑾的眼角出现了点点泪光,“很早以前,瑾宜就曾告诉过我,玛哈部落是一个很神奇的部落,瑾宜的阿汗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圣女果’,还为了一套术法。这套术法太过于邪门,虽然功力十分强大,也可以制造出幻境,但是它对人的伤害也极大。所以,这套术法一直被瑾宜的阿汗禁止玛哈部落的人修炼。” “那个夜晚,我搜遍了整个玛哈部落,终于在养殖‘圣女果’的景园里找到了这套术法,我开始修炼这套术法,只为了给瑾宜制造出一个玛哈部落依旧完好无损的幻境。” “那一夜,我因修炼术法不对,遭到了反噬,内力开始在我体内乱窜,等到天明之际,我勉强幻化出了一个幻境,那时,瑾宜还未醒来。” “许是受到了重创,瑾宜的记忆开始慢慢地消退,她渐渐地忘了阿汗,忘了玛哈部落的每一个人,也忘了我,可是她唯独没有忘了洛嘉铭,那个带给瑾宜无数伤痛的人。” “后来,我白天开始完善玛哈部落,夜晚去偷偷修炼那套术法,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被反噬,我反而会对术法的领悟更进一步。我就那样开始了无数次被反噬后的生活,但是每次一想到瑾宜,我心中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不见了。” “我以为瑾宜在我悉心的照料下在一步步变好,她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她看着我一点一点地将玛哈部落完善好,然后对着我道,九云哥哥,我好像撑不下去了。我在试图忘却他,忘却他这个人,也忘却他带给我的所有悲痛,但是我反而把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阿汗和你给忘了。我不知道再怎么去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九云哥哥,我很累。” “那天晚上,她趁着我去修炼术法的间隙,自杀死在了那个星光点点的夜晚,从此以后,我对星光有了恐惧,我害怕看到这些一闪一闪的光,因为那会让我想到瑾宜的死。” “那套术法我已经修炼好了一大半,只要再过几日,我就会成功掌握那套术法,可是,再也用不到了,我将瑾宜埋在了玛哈部落里,从那以后,我走出了那个带给我无数悲痛的玛哈部落,也走出了东海。” “这些年,我不断地在变化身份,唯一不变的是我始终想找到洛嘉铭,然后想亲自了结了他。那个带着目的接近玛哈部落的洛嘉铭,那个给瑾宜和玛哈部落都带去了霉运的洛嘉铭,那个让我恨不得一口一口吃掉他的洛嘉铭。” 言煜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问道,“百晓生也是你不断变化的身份之一?” 瑾略带诧异的看向言煜,片刻后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赞叹道,“不愧是言煜。” “没错,百晓生确实是我行走江湖用的一个身份,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只不过近年来我的记忆消退的厉害,很多事情都已经忘了,那些身份又太过于久远,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只能不断地创造新的身份,然后继续行走下去。” 言煜又问道,“你找到洛嘉铭了吗?” “找到了。”瑾微微笑了笑,“我很久以前便找到了他,只是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简单,所以我每隔一个月,便给他寄一封信,信里不断地为他回想起往事,然后给他送一颗续命的丹药。” “你给他下了毒?”言煜的眉微微挑起。 “若是不给解药,他会怎么样?” 瑾微微笑道,“他会受到万古噬心,然后在疼痛中,一点一点地死去。” 言煜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喟叹了一句,“这么多年,他倒是也真装的辛苦。” “为了活命——”瑾的笑容带了几分嘲讽,“也为了那舍不得的荣华富贵,当真辛苦。” 说到这里,瑾看向言煜,眼神中带了微微的赞赏,他们心中都清楚,瑾知道言煜已经知道了洛嘉铭是谁,而言煜也知道瑾知道他知道了洛嘉铭是谁。 言煜扇子微微打开,笑道,“让我来猜猜看,这个故事当中没有被你讲出来的那些有趣的点是什么?首先,你把瑾宜的陵墓修建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很多年前,这里曾是玛哈部落。其次,在秋林宴当中,最后一天那个让令明卿陷入幻境的人是你,你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言煜淡淡眯起眼睛,问道,“你想做什么?” 瑾哈哈一笑,道,“因为你们俩是天之骄子,想看看你们遇到了这样好玩的事情,心中会是怎样的想法?” “让我们两个自相残杀——”言煜负手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问道,“只是为了玩玩?” 瑾也同样笑道,“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这里会是陨落地。” “陨落?”言煜仔细思索着这几个字,忽然觉得瑾的目的好像不止是为了杀掉他,好像是为了杀掉更多人。 难道,他吸引了更多的江湖中人来到这里? 这样想着,不禁寒毛直立,他究竟要做什么?是想复制当年玛哈部落的人间炼狱? 地面上,白琴、子白以及子墨已经彻底地绝望了,从令主和公子下去已经十来天了,但是他们找不到这个地方的机关,不知道令主和公子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也不知道—— 令主和公子他们在下面还是否安好? 在他们三人的周围,又围绕着很多人,这些人都收到了百晓生的传令,百晓生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威望很高,而且帮助过很多人,这些人上乃一方霸主,下则平凡普通的江湖中人,当然,江湖中几大势力也纷纷派了人来,其中秋林山庄和碧池山庄派了代表来,品物阁则是白止公子亲自到场,还有衍月门、流云殿、仙霞宫,炎家、程家、沐家都派了人来。 事发突然,白棋还来不及跟上去,那条缝隙的消失时间过于快,所以她也被搁置在了上面,没能陪着令明卿一起下去,白书和白画也都亲自到场,令主遇难,她们就是爬也要爬来。 白止也是,在这荒漠之中条件艰苦,已经几日未曾换洗衣物,发丝也被这荒漠中的风吹得凌乱不堪,还有沐家沐琉,听到令明卿的消息后,快马加鞭赶来,却发现自己帮不上一点忙。 几人围聚在一起,面上皆是愁容。 地下隧道里,一个人影在言煜吐出那两个字掉了下来,几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怅然、有解脱,但唯独没有诧异。 言煜看着那人,半晌后,才从嘴边溢出几个字,“秋庄主,秋林宴一别,又再见了。” 秋辞从来到这里后,就知道那人终于找来了,他回过头,看向瑾,竟然带着几分笑意的去打招呼,“九云,多年不见了。” 瑾也微笑看着他,缓缓吐出那几个字,“洛嘉铭,你当年从玛哈部落逃出去,可有想过今日?” 秋辞轻轻笑着,回答道,“自然是想过的。” 瑾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问,“时隔多年重新见到我,有何感受?” 秋辞环顾了下四周,也同样问道,“这里——” “是瑾宜的陵墓?” 第59章 洛嘉铭到底是谁? 瑾微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不久后,这里也会是你的陵墓。” 秋辞不知为何,听到瑾的这句话后,心中反而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他白天是秋林山庄的庄主,但是每到夜深人静时,又时时刻刻在被瑾发来的信所困扰,信中有太多他在玛哈部落美好的回忆。 比如,和瑾宜的认识,以及玛哈部落的人友好相处,还有和九云。 瑾上前眼睛紧紧盯着他,终于问出了那个他很早以前便想问的问题,“当年,为什么要那样?” 那样在取得玛哈部落所有人的信任后,又毫无人性地背叛他们?甚至在离开前,还残忍地杀害了玛哈部落的每个人,导致那里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秋辞的目光也看过来,带着淡淡的悲凉,很久后,他才道,“我就是居心不良,目的只是为了‘圣女果’。” 瑾气息不顺,怒道,“单纯为了‘圣女果’,又为何要毁掉玛哈部落?” 秋辞笑了一笑,回答道,“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残忍冷血,杀人如魔。” 瑾听着他的话,忽而又笑了,“不,你不是真正的洛嘉铭。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秋辞轻轻笑着,反问道,“那我是谁?或者说我不是洛嘉铭的话,洛嘉铭到底是谁?” 瑾的记忆发生了混乱,脑海中瑾宜的笑容一幕幕闪过,对他说,“嘉铭,阿汗还没赶来,你快点走。”接着又是秋辞那张脸在不断地放大,然后怒喝道,“洛嘉铭,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阿汗对你不薄,瑾宜也对你那么好,还有我……”瑾有一瞬间竟然从秋辞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失望?这种表情怎么会出现在秋辞的脸上?明明他才是那个背叛玛哈部落的人啊。究竟谁是洛嘉铭,他明明不是洛嘉铭,洛嘉铭是秋辞那个该死的人,可是为什么他被灌输了洛嘉铭的记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辞的声音接着响起,“洛嘉铭,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醒悟吗?” 再抬头,眼前仍然是秋辞脸上那个失望的表情。 瑾大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明明我才是九云,而你是背叛了玛哈部落的人。” 秋辞的声音再一次逼过来,“那如果你是九云,为什么会有洛嘉铭的记忆?” 瑾微微晃了晃神,对啊,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像——真的有了洛嘉铭的记忆。 秋辞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悲凉,又带着几分解脱,“嘉铭,该醒醒了。当年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瑾这才慢慢想起,对啊,他是洛嘉铭,他自有意识以来就被收养在了一个门派中,他一直不知道那个门派叫什么,直到有一次,派中的大长老对他说,“只要你去执行成功一个任务,那么派中即可放你自由,那个任务便是,东海之中有个神秘的部落,那个部落有两件宝物,一是‘圣女果’,另一则是幻灵术法。前者价值千金,后者则威力无穷,若是派中得到了这个幻灵术法,那么门派肯定会更进一步。” 他听信了大长老的建议,特意晕倒在离玛哈部落不远处的一个小沙丘上,后来被瑾宜和九云成功地救了回去。若不是他还有任务前来,其实玛哈部落真的很美好,人人真心相待,不会有那些门派当中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在玛哈部落,他成功取得了瑾宜的信任,并且成功地让瑾宜爱上了他,但是在面对九云时,他能感受的到,对方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自己可以如此之快的取得瑾宜的信任,九云一方面想接纳他,但是另一方面内心深处好像又时时刻刻有些隔阂。 他看得好笑,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可爱又单纯的孩子,大概,也只有在玛哈部落里,才会守护人们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份单纯和善良。 在玛哈部落里,他之前设想过的所有想要获得玛哈部落里的人信任的方式,通通没有用到,因为这里的人无条件地信任他。 若是……若是没有大长老的催促,那么他觉得他可以在玛哈部落待很久,直到垂垂老去。 他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想要带瑾宜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小镇或者小山村,他们好好地生活,那一刻,他忘了大长老的嘱托,也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他只想带瑾宜走。 一个下午,他终于决定行动,他对着瑾宜说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瑾宜先是面露纠结,这里是生她养她的部落,是她的家乡,一时间若是想要离开,那么心中自然是舍不得的。 但是,那个傻丫头,几经考虑后依然选择相信了他。他对着瑾宜道,“瑾宜,这一辈子,我定不负你。”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竟然会被瑾宜的阿汗给抓回去。他和瑾宜分别关在两个不同地方的监狱。想要带瑾宜离开的计划彻底暴露,他只好开始重新考虑之前大长老的计划。 那晚,九云带着食物去看瑾宜,却反被瑾宜迷晕,瑾宜来到关押他的监狱,然后说,“嘉铭,你快点走,阿汗发现就坏了。” 他愣了愣神,是他害她被关了起来,现在她又来救他,但是来不及多想,他必须得去找‘圣女果’和幻灵术法,日后……日后若有机会,他一定重新回来报答她。 只是,洛嘉铭想逃走的事情又被玛哈部落的人发现了,情急之下,他为了活命,开始了大肆杀戮。 那晚,瑾宜在放走了洛嘉铭后,又重新回到了关押她的那个监狱之中,她想,嘉铭走了就好,等第二天天亮了,她就去找阿汗请罪。 只是没想到,她的一己私欲,竟会给整个玛哈部落带去灭顶之灾。 洛嘉铭整整屠杀了一夜,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年纪尚小时,就被门派里的人注入了暴力血腥的药,所以只要他忍不住杀了第一个人,那么他从此便没了回头路。 洛嘉铭很痛苦,他一边清醒地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可是另一方面身体里却有股力量一直催促着他,再杀一个,再杀一个。 就这样,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整个玛哈部落除了瑾宜待的那个监狱,其余的地方都被洛嘉铭血洗了,他跑去景园,挖走了所有的‘圣女果’,又翻遍了整个玛哈部落,终于在景园的下面找到了幻灵术法。 他去监狱找到了瑾宜,本想杀掉还在昏迷之中的九云,却被瑾宜拦下了,“嘉铭,我们离开玛哈部落就好了,不要杀人好不好?” 洛嘉铭很想笑,可是整个玛哈部落都已经被我杀完了啊。当然,这话他没有告诉瑾宜,他带着瑾宜离开了玛哈部落,出了玛哈部落后,洛嘉铭才知道,原来瑾宜永远也不能走出东海,因为那个契约。 他带着瑾宜重新找到了一个东海之中的地方,并且在那里运用幻灵术法,为瑾宜重新修建了一个玛哈部落。 他想把最好的都献给瑾宜。 却没想到,不知道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还是别的原因,瑾宜生活的一点也不幸福,她开始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又好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有时候她会睁着空洞的眼睛问他,“我的阿汗和族人呢?为什么我可以在梦中见到他们?” 玛哈部落里的人从来不梦到还在世上的人,他们只会梦到已经逝去的人,瑾宜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一闭眼脑海中便是玛哈部落阿汗和族人的声音。 阿汗说,“你这个不孝女,阿汗被冤死了都不知道。” 族人们说,“瑾宜,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们。” 瑾宜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但是洛嘉铭却始终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该怎么拯救瑾宜。他有时候甚至会祈祷,求神灵将这一切的痛苦都惩罚在他一人身上,不要连累瑾宜。 瑾宜死在了那个晚上,她是被玛哈部落里的冤魂缠死的。 后来,洛嘉铭的精神状态也开始越来越差,上天终于在瑾宜死后,将惩罚降临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越来越恍惚,有时候甚至把自己当成了九云,他是一直陪伴在瑾宜身边的九云,而洛嘉铭那个贼子早已逃走了,他要为瑾宜报仇。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完全相信了自己就是九云。他取了瑾宜的前一个字作为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最重要的一个身份,他为瑾宜建造了这个地下陵墓。再后来他想,他要找到洛嘉铭,从而为玛哈部落里的每一个族人和瑾宜报仇。 再后来啊,他找到了真正的九云——秋辞。 他每个月都会给秋辞写一封信,信里是对洛嘉铭的谴责。只是,他不知道,真正的洛嘉铭是他自己。 看着瑾的表情一会儿怀念,一会儿又变得狰狞,下一瞬间又会变得痛苦,最后是不可思议。 隧道内,言煜淡淡收回手,刚刚闪现的是言煜发动的幻境,但同时也是瑾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记忆,原来,他真的是洛嘉铭。 第60章 是禁术 幻境消失,瑾渐渐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洛嘉铭?竟然是我。” 随即,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两人,在看到言煜脸上的讥笑后,他一瞬间明白过来,“是你,是不是你暗地里搞的鬼?” 言煜摊摊手,给了他重重一击,“江湖上无所不知的百晓生,应当知道我刚刚用的幻境只不过是帮助你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搞鬼呢?” 瑾似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无数情绪翻腾而过,最终留在心中的却是怅然和空洞,他身后的朵朵看到这副场景,连忙上前扶他,“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瑾回头看向朵朵,顺手摸了摸朵朵的头发,低低地唤道,“乖孩子,过来。” 朵朵又上前了一步,瑾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当年的事情,可怪我吗?” 朵朵摇了摇头,肯定地回答道,“不怪师父,师父是朵朵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瑾又忽然道,“可是,当年是我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永远无法长大,到死都会维持这副容貌和身高,你当真不怪师父?” 朵朵再一次肯定地道,“师父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师父。” 瑾闻言,眼神又一瞬间的闪烁,可是再回头时,放在朵朵头上的那只手已经开始用力地吸食着朵朵的功力,朵朵始终一动不动,像是刻意地在为师父提供内力。 等瑾快吸食完时,朵朵才虚弱地抬了抬头,笑道,“师父若是想要朵朵的内力,直接和朵朵说便是,朵朵的一切都是师父的,朵朵会给的。” 瑾的胸口处忽然闪过一丝刺痛,当年,他随意救下了这个叫苏多多的女孩,本以为萍水相逢,这么多年,他曾帮助过无数个这样的朵朵,本没有想要回报,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却一直固执地跟着他,不论他走到哪里,她都会跟着。 后来他修炼那些被禁的术法和禁术,走火入魔之际,身边唯有朵朵陪着他,再后来,他教给了朵朵术法,却也导致朵朵再也无法长高,容颜始终是当年的那般模样。 没有人知道,在朵朵的心里,师父是天,如果师父有需要,那么她可以为了师父去做任何事情,包括死。 朵朵被吸食完功力后,身体不由地躺了下去,但是她的眼角依然在看向师父,瑾看了朵朵一眼,低低道,“苏多多,下辈子不要在遇到我了,不值得。” 朵朵想说师父值得,可眼睛却不听话的一般,缓缓闭上了。 言煜看着面前的瑾,忽然笑道,“没想到最后的对决竟然是我们与你之间的。” 瑾闻言,也笑道,“此生能与言公子来一场正式的比试,我这一生,倒也不虚此行。” 话语刚一落地,瑾便发动了攻势。言煜顺势躲过,却没料到下一瞬间笛声应时想起。 上方,众人被这笛声所惊到,唯有白棋喃喃道,“糟了,是禁术。” 周围也有人意识到了这是有人在使用禁术,众人的目光集结在了地下,这笛声是从地下传出来的。 白琴几人先是一惊,随即心稍稍放松了一下,有笛声,说明令主他们还活着,只是刚刚听白琴说,这是禁术,万一令主…… 正想着,几人坐着的那位置忽然闪现出了一条缝隙,上面的一群人顺势掉进了那地下陵墓当中。 而另一边,言煜的神色也是十分难看,又是召唤傀儡的禁术。瑾这是想把他们都置于死地吗? 笛声越来越凄厉,那群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傀儡闻声而动,而这地下陵墓中,又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毒虫也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一地。 瑾一边吹着笛子,一边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竟慢慢变得僵硬。言煜面色一变,随即想到瑾本身可能是个突破口。 地上的毒虫挥也挥不去,言煜和秋辞还要对付傀儡,一时间分身乏术。 秋辞问道,“言公子,可有对付这傀儡的方法?” 言煜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如果说先前令明卿说这些傀儡的太阳穴位置是个突破口的话,那么这批傀儡却好似没有一点弱点似的,攻击力十分强大不说,也顽强地让人头疼。 正无奈间,忽然听到令明卿的声音传来,“言煜,攻击傀儡的脚部,那是他们的弱点。” 言煜闻言,道,“好,令明卿,你自己注意安全。” 在第六间暗室当中,令明卿自然没死,只是为了蒙蔽瑾和朵朵,言煜教令明卿使用了龟息法,龟息法是医药谷才知道的一种功法,本身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是用来装死却是很好的一个选择。 令明卿一直跟在言煜的身后,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回忆往事,所以倒也一直没有发现令明卿的踪迹。 言煜和秋辞开始攻击这些傀儡的脚部,果不其然,对于这些没有了神志的傀儡的很管用,只是到底傀儡人数众多,所以两人打的依旧吃力。 另一边,白止等人齐齐掉入这地下陵墓后,众人吵吵闹闹,争锋不已,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白止最先冷静下来,他走到最前方,喊道,“各位,各位,请听我说。” 众人一看是白止最先站了出来,白止的品物阁虽说是个卖东西的地方,但是它的财力却是江湖上最雄厚的,所以人人都肯卖品物阁几分面子,眼下白止站出来后,众人都收了声,静等白止的通知。 “眼下我们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所以大家先不要吵,迎接我们的肯定要比现在的更为艰苦,也更为困难,所以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集中注意力,观察自己的周围都有些什么,然后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 众人闻言,纷纷观察起了四周,“我这里好像是一堵墙,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 “我右手边有一条隧道,看起来很深很长,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 “我这边也是,有一条隧道。” 众人细数了一下,发现大家处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台中央,四面八方又一共有八条通道,但是问题来了,这么多人,到底该一起走一条隧道,还是把众人分散开? 两条路都有利有弊,众人一时间吵吵嚷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所以现场一片混乱,混乱不久后,现场的人都看向白止。 白止想了想,终于提出了一个建议道,“我们可以把现场的人分为九部分,其中八部分的人选出来一个领导者,大家在遇到任何事时,都要听从领导者的命令,若是哪队的人有发现,可派遣一人原路返回,将消息传递给守在这里的那一队,大家觉得怎么样?” 白止既然这样说了,那么在场的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这每一队的人又该如何去划分? 程家程杰道,“要不我们还是让白公子来安排?” 白止的品物阁与江湖中人几乎没有结仇的,但是也没有任何一方与之交好,若是由白止来安排的话,那么在场的人倒真是没有任何异议。 白止很快将队伍分好,白止带着一队人马在原地等候众人的消息或者去支援哪一队,接下来,子白和子墨带一队,衍月门带一队,秋辞山庄的人带一队,碧池山庄的人带一队,仙霞宫带一队,流云殿带一队,程家带一队,沐家也带一队。 安排好之后,白止对着场下众人道,“辛苦大家了,出去后我请各路英雄喝酒。”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这种紧张窒息的氛围被冲散了不少。 但白止话锋一转,又道,“出去的希望全寄托在各位身上了,希望各位发挥自己的长处,帮助大家寻到出去的路径。” 众人纷纷道,“白公子客气,帮助大家也是在帮助自己。” 白琴四人被分在了衍月门这一队,这也是白止的考虑,首先衍月门是白书的地盘,将四人放在衍月门这一队也是方便她们去寻找令明卿。 言煜边进攻边向令明卿传递消息,“务必一击即中。” 令明卿带着几分随意和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放心啦。” 言煜本来还在心中谋划若是令明卿一击未中,反而打草惊蛇了之后怎么办?会不会引来瑾更强的报复,但不知怎地,在听到令明卿声音的那一刻,言煜的心瞬间静了静,随即他扬起一抹笑容。 她是令明卿啊,他完全相信她会成功。 没有万一。 另一边,令明卿隐在暗地里,虽然语气很漫不经心,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是报了一击必中的决心,若是若是没有成功,那么他们现场的三人都会受到瑾更为猛烈的攻击和报复,这个后果太过于沉重。 前方,言煜和秋辞配合默契,在浴血杀敌,后方令明卿在不断地变化着角度,以求一击必中,等完全准备好了之后,令明卿给言煜传了消息,“再过一瞬,身体向左偏移一点点。” 言煜沉声道,“好。” 第61章 毕竟,他是洛嘉铭 时间大约过了一瞬,本来正在与傀儡斗争的言煜却忽然偏了偏头,身子也随之一转,就在言煜偏头的那一瞬间,他耳后一把锋利带着剑意的剑便直击而出,言煜鬓角的发被那剑意乱了乱。 就在那一瞬间,本来神情呆滞的瑾却忽然抬起头,往这个地方看过来。只是他抬头的速度很快,令明卿的剑也很快,这道剑意似乎带着杀伐果断,带着剑意凛凛,也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直击瑾而去。 那一刹那,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道剑意上,就连那些傀儡都好似动作慢了慢。 只见那道剑意穿过无数风雨,穿过漠漠东海,穿过这么多年以来的恩怨情仇,带着傲气和凌然,一击命向瑾。 不出意外,瑾中剑,握着那些墨绿色笛子的手也松了松,笛子应声响地,笛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这地下陵墓内响起,那声音似是清脆的,又似带着破碎的,随着笛子声音最后一下的停止,瑾也被那剑气所伤,狼狈地退后几步。 令明卿从暗地出来,那一瞬间,白色的血从瑾的嘴角流出。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震惊,怎么会这样?一个人的血怎么会是白色的? 一个念头闪过秋辞的脑海当中,听瑾宜说,被他阿汗禁止的那本术法,练到最后血就会完全变成白色,当然练到这种地步,那他距离死亡也便只有一步之遥。 他喃呢出声,“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要把江湖中众人都吸引在这个地方,你深知自己已没有多少时间,所以想要将那些来到这里的人都毁灭掉。” 瑾的目光开始渐渐转为清明,他捂着胸口,冷笑道,“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来到这里的人这么多,他们以为这里有宝藏,于是纷纷带着贪欲而来,瑾宜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些贪欲,所以啊,这次我把他们都引来了这里,他们不是要宝藏吗?行啊,我就让他们与这些宝藏永远地待在一起吧。” 秋辞扼腕,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瑾闻言,竟然低低笑出了声,“是啊,瑾宜死在我怀里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变得不可理喻了。” 言煜淡淡问道,“所以瑾宜的死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为你一个人陪葬?” 瑾的目光带了些凶狠地看向言煜,“闭嘴,你们都没有资格说瑾宜,瑾宜是最好的女孩子,她不应该受到这些的。” 令明卿闻言,怒道,“闭嘴,你满嘴爱瑾宜,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但你自己仔细想想,你给你最爱的瑾宜带去了什么?你带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死亡,你带给她的,是玛哈部落里所有人的性命,你带给她的只有痛苦,没有一点点的欢乐。瑾宜用她的死向你证明了,她这辈子最无法原谅的就是你。” “而且你猜猜,若是瑾宜现在还在世的话,她会不会后悔当日救了你?我猜她会后悔的吧,毕竟你这人虚伪自私,残忍冷酷,心中没有一点爱,瑾宜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救你。” 令明卿这话简直是将瑾心中最心痛的事情撕裂开来,血淋淋地展现给他看,并对他说,你看,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话,瑾宜不会死,玛哈部落也不会永远地消失在这个部落上。 瑾闻言,周身忽然闪现出了一股强大却又危险的气息。 “你们都有什么资格说我?明明我才是最爱瑾宜的那个人。” 言煜轻飘飘地又道,“对啊,你就是这样爱她的。”说罢喟叹一声,不得不说,令明卿是将话往瑾内心最深处戳,而言煜虽然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是针针见血。 瑾彻底被这两人的双重夹击搞的精神临近崩溃的边缘,他周身那种危险又强大的气息越来越重,秋辞向着瑾这边看了看,对着言煜和令明卿道,“注意安全,洛嘉铭的术法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言煜和令明卿相视一眼,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瑾这人,功力十分雄厚,再加上术法的加持,言煜和令明卿只能保证自己在对战之时不落下分,但是若是想要打败他,那么几人心中都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是洛嘉铭。 而言煜和令明卿的目的就是不管用什么方式,激怒他,人在暴怒之时,就会顾及不全,这也是漏出马脚最好的时刻。 前方,瑾痛苦地发出嘶吼,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一般,忽然言煜和令明卿见他身上的衣衫尽数被撕毁,那些被撕裂的衣衫碎片就那样一片一片飘落在地上,而他的后背,竟然盘旋着一条双头巨蟒,不,准确地来说,那是一个很复杂的纹路,双头巨蟒被纹的栩栩如生,线条之间纵横交错,却又生生不息,一直蔓延了整个背部。 随着那双头巨蟒的现身,瑾也在下一瞬间抬起了手,言煜和令明卿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施的法,但下一瞬间,带着重重威压的一个结界便向着令明卿他们扑面而来。 令明卿率先动了身形,她手中依旧握着那把剑意凛凛的剑,结界带着威压一点点逼近,令明卿握紧了手中的剑,下一瞬间,剑意迎上那结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虽然有剑在顶着,但是那结界还是一寸一寸地向着言煜和秋辞那个方向逼近,令明卿沉声,握着剑的手再一次加了内力,终于结界不攻自破。 令明卿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沉重,这术法远比她要想的强大,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结界,她就已很难对付,若是……若是有更厉害的术法出现,他们该如何去面对? 正想着,前方瑾的身形再一次变动,这次令明卿和言煜眼前出现了无数个这样的瑾,这些瑾的皆身着白袍,脸上带着一个木雕的面具,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言煜有一瞬间的恍惚,竟然想到第一次见到瑾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装扮。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然后对着令明卿和秋辞道,“小心,这些都是幻术,他或许就隐藏在这无数个瑾当中,也可能这些都是他的幻术,他根本没有存在在这里。” 秋辞略带沉重的声音传来,“不会,他一定存在于这些人当中。”他心中很清楚,瑾已经修炼到了那套术法的最后一个——万变其宗。 万变其宗,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运用一个人的自身,从而幻化出无数个和原身一模一样的人,这些人在外表上和真人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异,当然最大的区别是这些被幻化出来的人没有实体。 而且若想真正地修炼好万变其宗,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那人的真身必须隐匿在这些傀儡当中,这也是为何秋辞会这样说的原因。 令明卿看向秋辞,目光深沉地问道,“秋庄主,可知道破解这幻术的法子?” 秋辞摇了摇头,道,“不曾知道。”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风,这些傀儡被风吹得飘飘荡荡,令明卿忽然想到,这些被幻化出来的人只是一个虚像,并没有和真实的人身,所以若是有阵风吹过,那么那些被幻化出来的人就会被吹起来。 这样,那个真正的原身自然也会显现出来。 令明卿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衫,对着那些无数飘荡着的人一扑,果不其然,很多个这样的幻象便被吹的摇摇晃晃。 言煜和秋辞也瞬间懂了令明卿的意思,于是纷纷脱掉身上的外衫,三人背靠着背,一人守一个方位。 终于,言煜看到一个人身似乎没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他拿出那把铁扇,对着这众多人影当中的一个奋力一掷,很快,人影消失,而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闷哼。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知晓这把赌对了。 但是很快,瑾就又开始了反击,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从这地下陵墓召唤出了一个真正的双头巨蟒,几人一看,心中一惊,仅仅一个瑾便已如此难以对付,若是再来个双头巨蟒,那他们取胜的几率还有多少? 双头巨蟒摇摆着巨大的身子,然后向着瑾的方向走去,瑾摸了摸那巨蟒的一个头颅,巨蟒明显很乖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瑾一边摸一边看向言煜和令明卿等人,然后对着巨蟒道,“乖乖,那三个人便是你的饭前餐点了。” 巨蟒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息,然后看向言煜和令明卿,眼底有一丝的轻视,就这两人?主人说作为它的饭前餐点,他们也配吗?而且看那身形,小胳膊小腿的,就这两人,对于它而言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反倒是言煜和令明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双头巨蟒一定不好对付,所以他们必须联合取胜。 双头巨蟒只摇摆着自己的身子,地下就留下了一道很长很深的印记,言煜和令明卿对视一眼,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这双头巨蟒的身上含有剧毒?不然怎么解释只要是它走过的地方,地上便会留下一道印记? 第62章 她拿命去换 瑾不知又对那巨蟒说了什么,只见巨蟒摇晃着的身体忽然一顿,片刻后又重新向着言煜和令明卿走来。 如果说之前言煜还没有投入十二分精神,那么在看到这双头巨蟒后,心情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倒也不是怕,而是无法保证会取得胜利。 瑾这个人的功力及其他对于术法的造诣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种人若是做朋友的话,那么不管从哪方面而言都会很棒,但若是为敌,那么结局势必要两败俱伤。 言煜看着那双头巨蟒,忽然回头问道,“若是你们俩对付这双头巨蟒,大约有几分胜算?” 令明卿仔细想了想,从嘴边缓缓吐出答案,“六分。” 秋辞随即也点了点头,两个人对付这一个畜生,他相信他和令明卿的实力。 言煜闻言,目光最终又落在了瑾的身上,“那我们分开对付他们。”这话一出,令明卿已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和秋辞先暂且拖住这双头巨蟒,而自己则去和瑾正面开战。 这方法固然行,但令明卿却有些莫名的担心,他们心中都清楚,瑾不好对付,胜负难分。 只是,他既然那样说了,令明卿就知道,自己只能无条件地信任他。这不光是在赌言煜的实力,也是在赌令明卿对于言煜的信任。 两人只深深地看了眼彼此,好像那一眼要把彼此的模样都刻在心里一般,但是一转头,令明卿已经飞身去对付那双头巨蟒,再看一眼言煜,也是在那一瞬间纵身前去迎战瑾。 另一边,白琴几人随便走进了一条幽深的隧道,越往里走,情绪越低落,原来令主他们竟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待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令主现在……想到这里,几人又同时将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移了出去。 那可是令主,那个不管是功力还是其他的一些地方都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令主,怎么会发生什么事? 几人越往后走,那股寒气越发逼人,像是要把这股寒冷透过肌肤,渗透在骨头里一样。一想到这里都是令主待过的地方,几人心中越发的沉重起来。接着往后走,白棋的脚步忽然间顿了顿。 白琴最先注意到她的异样,所以问道,“怎么了?可有发现?” 白棋的表情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道,“我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闷哼。” 白棋的话很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白琴面露沉重之色,缓缓道,“不管怎么说,有了消息就好,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这话一出,几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不管怎么说,方向是对的,那么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令主,这也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帮助令主脱离困境。 这其中唯有白棋的目光依旧沉重,她知道虽然可以听到声音,但是并不代表听到声音就能找到令主,而且……她隐约觉得,这隧道中好像会有幻境。 若真是有幻境,那找到令主的难度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令明卿和秋辞的配合明显没有和言煜的默契,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所以很快就可以知道对方下一步的打法。 双头巨蟒即便武力值再高,但是它依旧没有人类的思想,在面对令明卿和秋辞两人变幻莫测的打法时显得很被动,那双头巨蟒显然也是被他们俩个搞得有些烦躁,该出手时不出手,它想进攻时,两人似乎又灵活的很。 它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张大嘴巴就往令明卿的这个方向而来,令明卿看着暴怒当中的双头巨蟒,眼睛微微眯起,继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小鱼终于上钩了~ 他们做这么多,无非就是这个目的,先激怒它,然后在交手的过程当中找到它的弱点和缺陷,继而进行击破。 言煜看着瑾身上的花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他忽然想到以前在医药谷里看过的一本书里说道,凡是修炼术法,本就是逆天而行,术法越高深,那么反噬就会越大。 瑾身上的纹路估计就是反噬的一种表现,那么这么深这么多的纹路……若是没有今日的正面对抗,那么他的生命是不是也所剩无几了? 正想着,却忽然看到瑾将双手举过头顶,继而一直在变幻着手势,像是再布置着一个什么阵法一般。 另一边,一行人之中,不知道是谁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机关,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白棋看着眼前瞬间的变化,有一瞬间的晃神,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过比师姐更厉害的术法师。 白棋一行人,每个人所看到的场景都不一样,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即每个人所处的幻境当中,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一行人当中,人人都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令主,心中的害怕便削弱了几分。 唯有白棋,至始至终都非常镇定,镇定的像是身处幻境,随时都有可能永远出不去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在她面前的景象很简单,唯有一处悬崖边。 白棋站在那悬崖边上,神色带着几分复杂,像是怅然,又像悲痛,似是解脱,又似不舍,此时若是白琴、白画和白书随便在一个的话,那么肯定要感慨一句,这是见白棋脸上表情最所多的一次了,哦,不,或者说白棋脸上终于有表情了。 其余每人所见的场景都不一样,人人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白棋是最先解开睁眼的,她出来后睁眼一看,发现除了她之外的其余人都站在原地,闭着双眼,有人脸上是愤怒,有人是痛苦,有人却是悲伤。白棋一言未发,她很清楚,这个幻境的制作虽然略微粗糙了一点,但是重在效果。 它考验人的便是自己的心魔,若是有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冲破自己内心深处的心魔,那么他这一生便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白棋大约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在场的人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耳边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偶尔夹杂着几声猛兽的怒吼,白棋听得出来,那是巨蟒的嘶吼声。 她回头看了眼在场的人,随即在旁边的地上留下了一句话,“醒来往前走,我先去一步,白棋留。”很简单,是白棋的风格。随即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第二个醒过来的人是白琴,白琴睁眼的那一刹那,眼底的惊恐还未散去,只是只那一瞬的时间,眼底便已恢复往日的清明。回头看看,发现除了白棋以外的所有人都还在,她转眼看到了地下留下的字,不得不承认,其实白棋是她们四个当中武力值最高的,也是最像令主的。 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内力深厚,甚至三分之一重合的性子。 白棋最先离开后,白琴几人相继醒来,而此刻的白棋却已看到了令明卿的身影。一直往那条隧道深处走,破了两个机关,兜兜转转才找到这里,却在下一秒的那一瞬间,看到令明卿和秋辞联手击飞了那条硕大的双头巨蟒。 而言煜那边,瑾的术法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白棋看到言煜皱起了眉头,看到令明卿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也看到了秋辞脸上复杂的神情。 再回首时,白棋只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而不远处,随着瑾最后那个动作的消失,由上而下,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结界显露了出来。她眼底闪过一丝差异,她竟然从这个结界上感受到了——毁灭。 不远处的言煜似是呆滞住了一般,但是那个结界却已近在眼前,令明卿最先反应过来,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向言煜所在的那个方向奔去。 在令明卿动的那一瞬间,白棋也动了,她知道令主要去做什么,跟在令主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猜到她是要去救言煜。 可是那道结界来的那样快,令主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大概也会差一点。白棋站在那里,那一瞬间,令明卿的身影仍旧在奔跑,她忽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想到了当年本以为会死去,没想到再睁眼时却看到了她,那年的她才刚刚离开师父,虽然被师父告诫过多次,但依旧带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想到了她一点一点结识了更多的朋友,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想到了她后来面对生命时的漠然。 不知怎的,白棋忽然好想抱抱她,可是眼下令明卿的那道声影眼看着便要碰到言煜的衣角,但是结界已经近在眼前。 白棋知道,来不及了。 她最后带着笑容看了眼令明卿的身影,忽然念了几句咒语,时间好像暂停在了那一瞬间,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发生了静止,就连风也没有了。 在这一片寂静中,唯有白棋的脚步声响起。她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是留恋,好像此生再不会这样走第二次这样的路一般,白棋看得到眼前三人脸上的诧异,却始终没多做什么解释。 只是,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言煜的面前。 令主想救的人。 她拿命去换。 第63章 身后路是魂归路 随着白棋站在言煜身前的那一瞬间,时间开始渐渐流动,那道结界全压在了白棋一人身上,白棋在一行人的呼叫声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令明卿和言煜在结界袭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她想告诉她,不要过来,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当年我只是顺手救了你,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只是这些话还没能说出口,白棋便已经缓缓躺了下去。 言煜也是一惊,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瑾的那道结界来的太快,快到就连他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结界近在眼前时,言煜才想动,却没料到身子已经被那道结界所控制,他甚至没能反应的过来,白棋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前。 他看到令明卿站在原地,眼泪却从双颊缓缓流下,直到铺满了整张脸,他看到瑾呆滞在了原地,似是没有想到白棋竟然会控制时间的流动,他看到秋辞脸上的惊讶。 在那一刻,心中不知道什么情绪翻腾而起,他纵身前去,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挥出了一掌,那一掌带着毁灭,带着杀伐一切的戾气,也带着决绝向着瑾奔去。 瑾始终呆滞在了原地,不知道是没能反应过来还是明明看到那一掌近在眼前,却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了希望,那一掌速度极快,言煜眼看着瑾深深承受了那一掌,然后被那掌心所带的力量退后了几步,直到嘴角流出了几丝暗血。 瑾伸出双手,用指腹轻轻地擦掉了嘴角溢出来的血,在看向言煜的那一瞬间,脸上竟然扬起了一抹解脱的笑意。 令明卿被那道声响吸引,往言煜和瑾的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回过头,看到白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有股疼忽然从心尖儿上蔓延了出来。 她捂住胸口,想过去唤醒她,告诉她,“白棋,你不欠我什么,你是自由的,在我这里你想留下便留下,想离开便离开。” 她想把她喊醒,“白棋,你醒醒,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地下凉,你不要在地下睡着了,好不好?” 可是身体却呆呆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瑾从怀里拿出了两朵银白色并蒂的花,然后伸手,言煜只站在原地看着他,却没料到,瑾又笑着道,“这是世间最后的两朵‘圣女果’。” 言煜挑挑眉看着他,依旧未言语。 瑾看着他,缓缓道,“‘圣女果’只有玛哈部落的人会培育,当年我挖走了所有的‘圣女果’幼苗,但是却并不会培育,这么多年,‘圣女果’在我手中越用越少。” “也许是愧疚,这么多年,但凡有别人需要‘圣女果’的,若合眼缘,我一般都会免费赠送给他。”瑾苦笑了一下,又道,“我做这么多,不是为了让我这种人入了地狱后少受点苦,而是为了瑾宜。” “我知道你和令明卿此次来东海,就是为了寻找‘圣女果’,现在我把它免费送给你,只是为了拜托你一件事。” 瑾没等言煜的回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朵朵那孩子,我吸取了她的所有记忆和功法,但是不会置他于死地,希望你和令明卿出去后,也能把她带出去,然后为她找个一般的人家。” 瑾咳嗽了两声,“我这一辈子啊,欠了太多人,临走之际能还一点便是一点。” 他的目光始终望向天,却又不知道在看什么,思索甚久,言煜走上前去,却微乎及微地叹了口气。 瑾目光空洞,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在一点一点变凉。 他回过头,却看到令明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向躺在地上的白棋,言煜快速走过去,然后抱住了令明卿。 湿热的气息洒在耳畔,令明卿听到他温和但是坚定的话语,“阿卿,我会救活她。” 白琴一行人找到这里时,便看到言煜俯身抱着令明卿,而令明卿脸上的泪水还未干透,她颤抖着声音,对着言煜道,“白棋醒不过来了。” 言煜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对着她道,“她是为我而死,我会不惜任何代价,救活她。” 令明卿定定着看向他,低低道,“好。”言罢,起身轻轻地抱起了白棋的身子,然后朝着一条隧道走了出去。 令明卿走后,言煜最后看了眼这个地下陵墓,然后走近瑾,对着他道,“这地下陵墓,我会为你毁掉,连同你,一同埋在这里。” 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令明卿带着人出了那地下陵墓后,忽然间地下传来了一声巨响,随即地动山摇,她的目光落向地下的那座陵墓,眼神中带了几分不知名的悲伤。 片刻后,言煜衣袂飘飘,动作优雅地从地下飞身上来。 白琴几人在看到白棋后,心中便已明白了刚刚大约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们一直不敢问,看令主的神色便可知,白棋若是想要醒来怕是不易,她们现在只希望令主可以平安地回去,再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白止也站在令明卿的身后,他想帮她接过白棋,但是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阿卿定然不愿此刻有人触碰到白棋。 这样想着,却又看到言煜走了过来,然后对着令明卿轻轻道,“我帮你抱一会儿白棋。” 令明卿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言煜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令明卿这才伸手将白棋轻轻地放在了言煜的手上,然后道,“动作轻一点,别吵醒她。” 言煜慎重地点了点头,似是真的觉得令明卿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好。” 在场的众人并非所有人都会和言煜和白止一般,终于有人问出了那个问题,“约我们来到这里的百晓生呢?你们可见过啊他?” 令明卿的目光淡淡掠过问这话的那人,虽然只是轻飘飘地一眼,但那人却好像感受到了杀机,顿时微微低了头,再也没多问。 言煜也没看在场的人,只对着令明卿道,“阿卿,我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及其安静,一行人谁都没有说话,即便是那些与令明卿不熟的人也不敢说话,因为他们都记得刚出来时,她落在那个人身上的目光,带着丝杀意,又带着丝毁掉一切的决绝。 言煜不知为何,一路上也默不作声,只安静地抱着白棋,忽然间,他想到了瑾临死前交付与他的那个孩子,于是回过头问,“朵朵呢?” 子白立马上前回道,“朵朵现在由子墨在照料,公子放心。”听到这话,言煜才终于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很快到了夜间,东海之中昼夜温差变化极大,很可能白天还特别炎热,到了晚间,寒风袭来,谁都要打个喷嚏。令明卿一直守在白棋身边,白棋的身子本就渐渐丧失了温度,眼下被寒风一吹,身子开始变得格外冰凉。 她一件一件地为白棋往身上盖衣服,深怕她着凉,言煜站在不远处,不知为何,情绪忽然很沉重,他走上前,将半跪着的令明卿扶起来,然后缓缓道,“阿卿,你先去睡,我来守着白棋。” 令明卿将头抬起来,声音带了丝哭腔,“言煜,我睡不着。” 言煜的手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忽然道,“阿卿,我陪你走走好不好?白棋我们可以让子白和白琴一起照顾。” 令明卿神色悲郁,但她看着言煜,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言煜想了想道,“阿卿,不用担心,我已经写信给我师父了,若是一有消息,我立马给你说。” 白棋中的是术法,可是瑾到死都没说这术法应该怎么解除,而言煜所在的医药谷虽然在江湖上勉强占有一席之地,可是这仅仅是医术,对于术法言煜也是束手无策,一出来后,言煜就给前一任医药谷的谷主写了封信,现下已经快马加鞭送走了。 言煜的师父莫轻狂医术高超,但是生性爱自由,不想理会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所以把言煜培养出来后,立马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美名其曰要去看更大更广的世界。 言煜本也不想负起医药谷的责任,后来没办法,那老头扔给他一堆烂摊子,他总不能也一走了之,所以只能勉强接任。 令明卿听到言煜的话后,神情有些舒展,道,“好,我相信你。” 两人又四处走了走,忽然间,月光从云层中透过,令明卿感叹道,“今晚月色很美。”两人不期然间想到,若是玛哈部落还没有被灭族,那么此时是不是也会一直美好闲适,也会在这样好的月色里赏月? 可是没有如果,瑾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言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身后他们走过来的路,轻轻道,“身后路是魂归路。” 令明卿接过话题,“眼前人是未来人。” 两人同时在心里想着,希望瑾能够和瑾宜一起,下辈子成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成为平凡人过最普通的一生。 这样,方不免今生跌宕流离一场。 第64章 幻灵殿 一行人行至半途中时,朵朵突然醒了过来,她睁眼看着这个世界,突然间头昏欲裂,很多记忆的片段一幕一幕闪过在脑海当中,但是很快,那些片段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呆怔在原地,子墨最先发现了朵朵的苏醒,很惊喜地问道,“你醒啦?” 朵朵睁开大大的眼睛看向子墨,问道,“我是谁?” 子墨有一瞬间的为难,当初公子把这个小女孩交给他时,只说了句“照顾好她”,别的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和公子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地下陵墓当中。 “你是苏朵朵。”正沉思间,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子墨回头一看,是言煜。 朵朵依旧很困惑,“苏朵朵又是谁?” “苏朵朵就是你,你就是苏朵朵。”言煜在她面前站定,语气很缓慢,但是又很坚定,“受故人所托,他将你托付于我,你在这片荒漠中遇到了一些意外,导致记忆丧失,但是别担心,从今往后,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是你最亲的人。” 言煜伸手指了指子墨,对着朵朵道,“他是子墨,日后你便跟着他,他会保护你,也会照顾你。” 朵朵还尚在接受这些信息时,言煜说完便已离开了,朵朵望着言煜离去的背影,一个同样身着一袭白衣,但是脸上带着个木雕面具的人出现在脑海中,那个人影转瞬即逝,但朵朵却喃喃出声,“故人?” 子墨上前,温柔地对着朵朵道,“朵朵,可是想起了什么?” 朵朵摇了摇头,然后冲着子墨一笑,“子墨哥哥,我没事。” 回去的路途很快,也许是来时带着未知,但是走之时带着了然,走至东海入口时,小狐蹦跶着向令明卿跑来,一人一狐撞了个满怀,它身后,陆任家跑过来,看到令明卿等人回来了后,立马行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令明卿抱着小狐,只对陆任家淡淡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一切可还好?” 陆任家回禀道,“一切都好,令主放心。” 令明卿再没管身后的人和事,只身一人回了账内。她身后,言煜也跟着她的步伐,将白棋抱进了令明卿的账内。 令明卿坐在账内的榻上,似是有些累,看到言煜进来后,将床榻的位置让了出来,示意把白棋放在这里。 言煜小心翼翼地将白棋放在了床榻上,然后起身去桌前倒了杯水给令明卿,令明卿伸手接过,只凑近嘴边微微抿了抿。 那一夜,令明卿和言煜两人都没出账房,外面只有子白和白琴分别送了些食物进来,两人都没管外面的那些杂事,也没管那些人该怎么处理。 言煜坐在桌前,手臂支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似是太累了,不知怎么便已睡了过去,再醒来之时,看到令明卿趴在床榻上睡着了。 言煜仔细看着令明卿,在那地下陵墓里,两人时时刻刻提着心,既要应付瑾,又要时刻注意有没有危险出现,所以没有哪个时刻是能真正睡好的,眼下回来后,又因为白棋的事,那颗悬着的心始终没能放下。 现在在这昏黄的烛光里,令明卿的睡颜温和且明净,长长的睫毛搭在眼下,眼睛下方有着一层重重的黑眼圈,想来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第二日醒来,令明卿睁眼时便看到言煜嘴角带着笑意,她出声问他,“师父到了?” 言煜听到她问的是“师父到了?”,而不是“你师父到了?”,这令他凭空的开心,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令明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叹道,“声音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许是近来太累,休息几日变好了。”言煜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手缓缓打上了她的后背,令明卿只觉后背一暖,心中知晓是他在向自己传内力。 想了想,又问道,“师父现在何处?” 言煜道,“知道你心急,我已经让师父去为白棋查看了。” 两人又稍微说了些话,言煜便陪着令明卿去找师父问问情况,两人到的时候,账房内围了一圈人,都在注视着莫轻狂为白棋诊治,众人看到言煜和令明卿来了后,不自觉地便为两人让开了一条路。 言煜带着令明卿穿过众人,然后对着前方净手的那个老人道,“师父。” 莫轻狂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是言煜后,淡淡点了点头。 言煜一见他这样,便已知晓了原因,他转过身,对着账房内的众人道,“多有不便,还请各位海涵。” 众人一听,倒也没有勉强,一来开口的那人是言煜,另一方面治病救人被人围观本就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所以寒暄了几句后,大家便四散着离去了。 大家一走,账房内便只剩下了言煜、令明卿以及莫轻狂三人。言煜和令明卿的目光都落在了莫轻狂的身上,却只见他看向两人,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二人,怕是要再走一趟了。” 言煜和令明卿微微对视一眼,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言煜问道,“老头儿,你直接说,白棋怎么了?” 莫轻狂一听言煜这样喊他,便狠狠地敲了下言煜的头,怒道,“说了日后在外面不要喊我‘老头儿’,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言煜揉了揉发痛的头,小声道,“这不是着急吗?” 莫轻狂闻言,却是又叹了口气,对着两人,语气带了几分沉重,“你们两个听我说,事情怕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白棋的情况不容乐观。” 令明卿心下微微一惊,问道,“莫谷主,难道是白棋她……?” 莫轻狂一听这话,便知道他们两个想错了,只得又解释道,“不是白棋的身子,而是若想要救她,怕是有些苦难。” 言煜问道,“怎么说?” 莫轻狂深深凝视这两人,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可知道幻灵殿?” 言煜和令明卿同时出声,“幻灵殿?” 言煜脑海中隐约记得师父以前说过这个名字,师父生性爱自由,所以常年在外,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而且言煜隐约知道,在整个江湖的背后,好像还有些隐世家族,而师父好像与这些隐世家族也有些来往。 难道,师父说的这个“幻灵殿”就是隐世家族中的一个? 正想着,莫轻狂又已开始解释,“众所周知,当今是四大国当政,这四大国分别是宣国、东黎国、测安国以及乐天国。江湖中不分国家,不论民族,人人皆可入江湖,所以江湖势力一直都是各国朝廷所要拉拢的一个大势力,而这么多年,这四大国之所以不敢动这江湖上下的人,你们可知为什么?” 还没等言煜和令明卿两人说出自己的猜想,莫轻狂便又接着道,“因为整个江湖背后还有四个隐世家族,很多年前,这四大隐世家族曾是整个武林中最大,实力最为雄厚的四个家族,在这四大家族中,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武功。也正是因为这四大家族,所以朝廷中人不敢打江湖的注意。” 言煜和令明卿两人默了默,片刻后,令明卿问道,“所以,您刚刚提到的幻灵殿,便是这四大隐世家族的其中一个?” 莫轻狂对令明卿投去赞赏的目光,“除却幻灵殿之外,其余的三个隐世家族分别是墨矢谷、音域坊以及驭兽阁。这四大隐世家族的实力远非你我可以想象到的,所以我说,如果要想救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言煜问道,“师父,所以白棋是这四大隐世家族中的人?” 莫轻狂点了点头,道,“而且据我观察,怕是身份还不低。”说到这里,他又道,“传闻几年前,幻灵殿的两个玄女一死一伤,现如今幻灵殿都没有找到,我猜,你们所说的白棋,很有可能便是这两个玄女其中之一。” 令明卿顿了顿,头微微低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她又问道,“莫谷主,若是想救活她,我们该怎么办呢?” 莫轻狂的目光落在了白棋的身上,很久后才叹了口气,道,“若是想要救她,那你们二人免不了要去幻灵殿一趟。” 令明卿点了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莫轻狂道,“我会为她服下百日灵,这药可使她在百日内身体不会发生腐烂,也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样你们带着她去幻灵殿时,也会方便很多。” 说到这里,言煜看向莫轻狂,问道,“我们怎样才能去幻灵殿?” 莫轻狂深深地看了一眼言煜和令明卿,问道,“你们俩确定要去幻灵殿,确定要进入那四大隐世家族的纷争吗?” 听到莫轻狂的问话,令明卿难得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若是有可能,我们也不愿去,但是眼下,四大隐世家族,我们怕是非去不可了。” 莫轻狂听到她这样说,倒是也没强求,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尽我最大的可能帮到你们。” 第65章 不怕我害你? 送走莫轻狂后,言煜站在原地,对着令明卿道,“阿卿,那日从地下陵墓出来后,瑾临死前送了我两朵‘圣女果’,我想着一朵留下为你治伤,另一朵就送给碧池山庄。” 令明卿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事也没有什么异议。 从莫轻狂那里取得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后,虽然前路依旧云雾缭绕,但是起码知道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所以反而松了口气,两人又在东海入口那里待了几日后,言煜终于闭关出来了。 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令明卿,那时令明卿正在午休,言煜消无声息地进去,本来说把药放在令明卿的枕边就想离开时,但看到令明卿的容颜后,还是没能忍住。 令明卿只感觉自己尚在睡梦中,忽然被人搂进了一个怀抱当中,那个怀抱出奇的温暖,身上还隐隐约约带着些药草味,不是很强烈,但是出奇的好闻。 正想挣脱看看究竟是谁,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道略带些沙哑的声音,“阿卿,别动。” 令明卿一听是言煜的声音,立马不动了,反而稍微挪动了下身子,让言煜睡得更舒服些。再睁眼时,言煜还在睡,令明卿抬头看向他,发觉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一时间有些心疼。 想必是闭关的这几日,没日没夜地炼药,所以身子撑不住了。 令明卿没想喊醒他,只稍微动了动身子,刚想起身,却又被言煜放在腰间的手给重新带了回来,“阿卿,再睡会儿。” 令明卿轻轻道,“已经下午了,不能再睡了。” 言煜睁开双眼,看着她道,笑道,“我这么多天日夜没睡是为了谁啊?现在给我说下午了,不能睡了?” 令明卿自觉理亏,于是刚想起来的身子又乖乖躺了回去,言煜满意地看着她的动作,然后道,“这才乖。” 令明卿摸摸鼻尖,心中默默想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乖。 正想着,又不经意间动了动,却没想到言煜已一个欺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眸子里泛着危险的光。 令明卿直觉危险,便想逃开,却又听得言煜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在耳侧,“阿卿,晚了。” 令明卿还想说什么,“言煜,你……唔唔……”话一张口,言煜便已吻了下去。 言煜: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令明卿:言煜,你混蛋!!! 账房外,子白摊摊手,白琴却是怒目而视,她刚刚想进去时,被子白拦在了门口,说是自己公子也在里面,现在进去怕是不太行,白琴想道:这明明是我家令主的账房,你们公子悄无声息地进去了,现在你还拦着不让我进去,简直没天理啊。 但是这样想归这样想,到底还是没进去,万一进去了之后,看到什么画面,她就可以直接自挖双眼了。 白琴守在账房门外,继续瞪子白,子白望望天,看看地,再顺带着摊摊手,示意自己也很无奈啊,公子午时就进去了,但是现在依旧没出来,他哪儿敢去打扰啊?不仅他不敢去打扰,就连白琴他也拦着不会让进去的。 账房内,言煜从床头的位置递给令明卿一个墨绿色玉瓶子,示意令明卿将里面的药服下,令明卿把药倒出来,发现那药丸很小,但是通体银白,很是小巧玲珑,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令明卿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将药丸放入了口中,言煜看着她的动作,笑问道,“不怕我害你?” 令明卿睨他一眼,也同样笑着回答道,“若是言公子想害我,早在那东海之中的地下陵墓便趁机将我杀了,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既陪我去东海,还为我炼药的来害我?” 言煜闻言,脸上却是不自觉地红了红,可惜令明卿只低着头在把玩那墨绿色玉瓶子,愣是没看到。 令明卿摸着手中的瓶子,越把玩越觉得这瓶子的手感很好,言煜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道,“这是千年寒玉,当初师父带回来一小块,我嫌没处放,就一共做成了五个这样用来装药丸的瓶子,这是其中一个。” 令明卿忽然想到他们第二次见面时,言煜也曾给过她这样的一个墨绿色玉瓶子,当时没能想到日后还有交集,好像就随手丢在那客栈当中了,下次若去了,一定要把那瓶子再取回来。 两人又温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出账房,账房门口,白琴端着洗漱用的盆和水,胳膊都快酸了,才终于等到言煜和令主出来。 子白见两人出来后,立马躬身行礼道,“参见公子、令主。” 言煜只淡淡罢了罢手,令明卿站在一旁看他正经的样子忽然很想笑,若是子白和子墨知道他家公子的无赖程度,该会露出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言煜将另外一个墨绿色玉瓶扔给子白,道,“找个机会给碧池山庄那边送过去,就说此次为碧池山庄的诊治到此结束。” 子白躬身道了声“好”,便退下了。 另一边,令明卿净了手之后问白琴,“白棋怎么样?” 白琴的头微微低了低,道,“一切都好,有白画和白书照顾着。” 言煜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牵起她的手,轻轻道,“我们去看看白棋。” 白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从跟在令主身边开始,她就觉得能够配得上令主的男子,定然也是卓尔不群,风姿出众,不然那人凭什么让令主沉沦? 现如今看,令主好像真的找到了那样的一个男子。 言煜和令明卿去的时候,白棋还是那副样子,脸上没带多少表情,但是隐约可以看出她嘴角带着笑意,令明卿看着看着,眼眶不禁有些湿。 她当时挡在言煜身前的时候,肯定在想着,我心甘情愿能够为令主裆下这一劫难吧。 都是一群傻姑娘啊…… 不经意间想到昨日莫轻狂说的,白棋很大程度上会是幻灵殿的玄女,她当时肯定费了好大功夫才从那里逃出来,现如今为了救她,他们又要把她重新送回那个地方。 若是到那时白棋醒来,看到那副场景,该是如何万念俱灰? 想到这里,不禁开口问道,“言煜,你对四大隐世家族可有了解?” 言煜眉头微皱,只道,“阿卿,我只知道师父曾去过四大隐世家族,并且和一个家族关系不错,至于别的就不清楚了,这么多年,师父也没向我提起过。” 令明卿神情似有些担忧,言煜只得安慰道,“阿卿,不怕,不管走到哪里,都还有我呢。” 听到言煜的话,令明卿本来还有些担忧,如今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是呀,秋林宴他们去了,东海中的层层危机他们也挺了过来,现如今,还有什么能阻挡的住他们呢? 令明卿回了账房后,把白琴和陆任家都喊了过来,白琴和陆任家进账房后微微一躬身,令明卿没怎么在意,只让他们先起来。 令明卿淡淡启唇道,“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离开。” 陆任家似是没太明白令明卿什么意思,所以又出口问了一遍,“令主,我们也要离开吗?” 令明卿看向他,淡淡点了点头,解释道,“当年派你们来驻守东海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求‘圣女果’,现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你们也就不用在待在这里了。”想了一想后,又道,“等回去后,让白琴为你们安排个好点的差事,这么多年,你们辛苦了。” 听到这样说,陆任家单膝下跪,道,“不辛苦的,这么多年,令主每年都派人去照顾我们的家里人,既然如此,那我们驻守在这里为令主效力也是应该的,只是,没能更好地帮到令主,实在有些惭愧。” 令明卿的木管看向账外,似是要穿过厚厚的们帐,穿过这肆虐无情的东海,看到那些已经逝去的灵魂,“不用惭愧,这么多年,我们折在东海里的人也不在少数说到底应该是我对不起你们。”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白琴和陆任家才终于退了出去,两人走后,令明卿头倚在胳膊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间,账房门口又传来了响动,令明卿还以为是白琴和陆任家又折回来有事,所以问道,“还有什么事?” 谁料那人半晌没回答,令明卿抬头一望才发现是白止。 他身着一袭月白衣衫,笑容温和,令明卿深深觉得,这世上唯有言煜和白止才能把这月白衫穿的如此出尘,但是两人又有所不同,言煜更多的是优雅俊逸,而白止则是真正的温润如玉。 看到是白止后,令明卿笑着给他倒了杯茶,然后递给白止,示意他坐着说话,白止倒也没推辞,接过茶后喝了一小口后道,“早想来看看你,当初知道你来东海时,我就千不放心万不放心,但最终你还是偷偷溜走了,我甚至没能和你道个别,前不久白琴突然传来消息说,你在东海遇险了,我这才紧赶慢赶追了过来。” 第66章 漠漠东海 说到这里,他一眼望进令明卿的眼底,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释怀。” 令明卿笑道,“白止,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的,当初既然选择了来东海,我就做好了没能回去的打算……” “呸呸呸。”还没等她说完,白止就打断了她的话,“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没能回去的打算?必须回来,不然我就是把东海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你。” 令明卿失笑,“白止,我就是打个比方。” 白止却是很固执,“哼,反正你不能这样说。” 令明卿只好换个话题问他,“最近品物阁那边可还好吗?” 白止伸出手,敲了敲她的头,道,“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你了。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令明卿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怎么办?白奶妈上线,求破解之法,在线等,挺急的!!! 正说着,言煜忽然推门而入,此时,白止的手还放在了令明卿的额头部位,两人正笑着说着话,言煜眼底闪过一道光,看向令明卿,问道,“我这——来的不是时候?” 话虽这样说,脚下却是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白止淡淡地伸回手,解释道,“我来看看阿卿怎么样?” 言煜轻轻笑了一下,反问道,“这样啊,那现在看的怎么样?” 令明卿坐在一旁听到他这样问话,心忽然间有些虚,好像被丈夫捉奸在床一般,等等,令明卿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把刚刚想的内容都摇出去。 她这动作虽轻微,但还是吸引了白止和言煜的注意,两人同时问道,“阿卿,你没事吧?” 说完这话,两人又同时对看一眼,反问道,“阿卿?” 白止:你什么时候也可以喊阿卿了? 言煜:想喊就喊,我喊阿卿难道还用向你打报告? 白止:阿卿为什么会允许你这样喊她? 言煜:或许,这你得去问下她。 白止:你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言煜:白公子为何对我们的事如此感兴趣? 令明卿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眼底不断闪过的光,竟像是在交流一般,她只得出面咳嗽了两声,然后将两人拉远了些。 令明卿对着白止道,“白止,你先回去吧,我挺好的,没什么事,我和言公子再说点事情,明天再去找你哈。”说完,便推他赶紧走,白止回过身,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委屈兮兮地道,“那阿卿,明日你一定要来找我。” 令明卿道,“好好好,一定去找你。”听到令明卿这样说,白止这才出了房门,房门外,白琴正在不远处向陆任家叮嘱明日离开的一些事宜,目光忽然瞥到白止从令主帐里出来后,好像情绪不大对? 怎么周身都带着丝寒气?等等,不久前言公子也刚刚进去,白公子这样,该不会是因为言公子吧? 正想着,却见白止正在向她这个地方走来,却不知为何,走至半路时,又原路返回,向着另外一条路去了。 白琴一头雾水,公子这是怎么了? 却不知白止出了账房后,越想越气,连带着周围的情绪也不太对,刚想过来叮嘱白琴,若是看到言煜和阿卿走的有些近的时候,就赶来通知他,但是阿卿肯定不喜欢这样,万一到时候没能阻拦阿卿和言煜的关系,反倒让言煜那个小贱人得逞,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止走后,言煜将令明卿困在了椅子上,他单手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微微挑起令明卿的下巴,令明卿却也没生气,只那样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言煜忽然凑近了一步,然后对着令明卿道,“明日……你去找他?” 令明卿略微思索了一下,犹豫着道,“也可以不去。” 谁料言煜又道,“别啊,不是都答应了吗?” 令明卿要是再没反应过来言煜这是吃醋了,那她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令明卿忍着笑意,想开口解释,却又忽然被言煜用唇堵住了她将要说出来的话。 令明卿想挣脱,却反被言煜抱的更紧了些,他的长枪在她的城池攻池掠地,但令明卿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更为羞耻的是她竟然渐渐软成了一团水。 不知过去了多久,言煜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令明卿怒瞪他一眼,却偶然瞧见他嘴角破了一点,脑中忽然想到刚刚她好像不小心…… 言煜感受到疼痛,也伸手摸了摸被咬破的那一点地方,令明卿看着他的手似白玉一般,又渐渐抚上那红唇,脑中“轰”的一声,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正想说什么,身子一转,却又被言煜完全抱着,他的头埋在她的耳畔,略微带着些湿润的气息,言煜不知道说了什么,令明卿尚且未反应过来,却又听得言煜说了一句,“阿卿,我想要。” 令明卿是彻底被惊到了,腿直接一软,还好言煜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看着令明卿如此失神的样子,言煜哈哈一笑,问道,“我们阿卿难道……” 令明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再说下去,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了,这人以前初相识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无赖啊,怎么熟了之后就本性暴露了? 正想着,言煜又凑近她的耳畔,问道,“阿卿,你到底……?” 话还没说完,令明卿一个眼神过去,言煜立马闭了嘴,人呐,就得知足,若是太过于心急,那么反而吃不到热豆腐。 言煜微微一笑,想道,慢慢来,不着急。 那一晚,两人和衣而睡,令明卿的头枕着言煜的胳膊,本来两人还说着话,不知何时,困意来袭,竟是不过一刻,平缓的呼吸声便传来。 言煜一瞧,人可不就睡着了吗? 他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却没想到只稍稍一动,令明卿便翻了个身,明显是被这细微的动作吵到了,吓得言煜再没有轻易乱动。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令明卿转过身后,眼中像只小猫一般闪过一丝狡黠,亮晶晶的,像只小猫,哼,让你再随意非礼我,就让你稍微受点苦头。 本来是想着给言煜一点小小的惩罚,谁料到最后竟真的睡熟了过去,也自然忘了还要移开言煜的手臂,可怜言煜便那样让她硬生生枕了一晚上,等到第二日醒来之际,令明卿被言煜那颓废的模样吓了一跳。 令明卿惊呼一声,“你……” 你不会真的这样让我枕了一晚上吧? 言煜用眼神回答她,不然呢? 令明卿嘴硬着道,“那你可以喊醒我的。”言煜一听,反而笑道,“阿卿,男子在清晨的时候是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或许,你应该亲身感受一下。” 令明卿立马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怒着将被子盖在他的脸上,然后翻身一跃,下床洗漱了。 反倒是留下言煜一人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孤零零的守着空床,哦,不对,空房。 言煜吃罢早饭,又稍微洗漱了一下,重新出现在了令明卿的面前,彼时令明卿正在喝粥,看到言煜进来后,不禁挑挑眉,笑道,“言公子收拾好之后还真是一副风姿绰约的样子。” 言煜也回她,“江湖中‘四大公子’之首的名号是浪得虚名的?” 令明卿将一碗粥放在他跟前,温柔地回复他,“自然不是,那还请我们‘四大公子’之首的言公子快些用餐,等下该走了。” 言煜突然听到她这样温柔的语气,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这粥里下了毒?” 令明卿没好气地回他,“下没下毒,我们言公子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言煜很是诚恳地回答道,“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所以才害怕。” 几人用罢早餐后,还有好多人都没起,言煜和令明卿纷纷决定带着白棋先离开,等众人都醒了后,白琴和陆任家再带着众人一道撤离东海。 白止醒来时,其实也算不得晚,几乎是言煜和令明卿带着白棋刚刚出发,白止便醒了,只是待他去找令明卿用早膳时,却被白琴告知令主刚刚离去。 白止问道,“是和言煜一起?” 白琴虽然很不敢但是又没办法的点了点头,“是的。” 白止那一刻,心中不知是何感受,本来说她不来找自己也没关系的,他只想陪她好好用一顿饭,到那时,她随便和谁去,去哪里,他都不管了,可是偏偏他每次都迟那么一步,很多年前是,现如今也是。 东海中的风带着丝肆虐地拂过白止的发,那满头青丝像是在与友人送别一般。 另一边,言煜和令明卿刚刚离去时,便刮来了一股大风,两人在那狂风中堪堪站定,忽然两人又对视了一眼。 这风像是穿越了很多年前的风雨,从玛哈部落而来,又像是那夜,那个少年残忍地屠杀生命时所带来的血腥之风,更像极了那夜瑾离开时,地下陵墓中刮起的那一阵狂风。 ——《漠漠东海篇》完 第67章 末北森林 彼时正是盛夏时分,前方两人并肩而走,一人着一袭白衣,手中把玩着一把白玉扇子,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 而另外一人则身着一袭红衣,一头青丝用一支木簪挽在头后,耳畔一缕细丝在风中摇摇晃晃,更衬的皮肤如雪一般,再往上看,长眉如墨,旁边那人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女子微微生怒,她这一动,便显得眉间那抹朱砂更是鲜红。 林间小道里,走过来一老舍,眼看着那两人从身前走过,等到两人渐行渐远了之后,才隐约回过神来,感叹道,“这是何方来的两位公子和姑娘?”边想边回味道,“公子像谪仙,飘飘然不食人间烟火,姑娘像……好像既像一朵牡丹花,气质又似兰花般清冷高贵。” 老舍边摇头边叹息着远去了,行至一半,又忽然拍手叫绝道,“不对,姑娘像是盛开在冬日里的红梅,一团团、一簇簇地涌在枝头,既艳丽又清冷。” 前方并肩行走的两人自是言煜和令明卿,两人出了东海后,按照言煜师父所给的地址,一路往末北森林这个方向走来。 莫轻狂说,通往四大隐世家族的门就在这片森林内,但是每个要想进入四大隐世家族的人都得自己找到途径,否则就是你找到了,也会有人将他丢出来。 眼下,两人才刚刚走至末北森林的入口处,正打算一脚踏入时,刚刚那个老舍不知怎的追了上来,连忙拉住了两人道,“你们二人,可是要去这末北森林?” 两人对视一眼,言煜躬了躬身子,笑道,“是的,家中有人重病,听说这末北森林当中药草众多,所以我和……家妹前来寻找。” 旁边的令明卿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这末北森林是有众多药草不假,但是家妹?这个要怎么解释? 言煜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事有轻重之分,这不是事发突然,所以只能找个借口来应对吗? 那老者听到后,摇了摇头,劝道,“年轻人,末北森林中是有很多药材,但是听老夫一句话,这末北森林危机重重,这多少年,不知进去了多少人,最终都没能出来。”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道,“竟然还有人说,这末北森林中有一条通往人间仙境的通道,简直是无稽之谈,老夫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从来未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这里有什么通往仙境的通道。” “若是你二人想要寻得一些草药,就在这末北森林的边缘处找找就好了,可千万不要进入森林深处哈。” 言煜连忙谢道,“多谢老人家指点,我兄妹二人就在这四周转转,不会进入里面的。” 老者罢着手离开了,只剩言煜和令明卿还站在原地,言煜看向末北森林,阳光倾泻在上面,那道光影顺着层层树叶,最终在地面上投下几个不规则的光斑。 “想来想要进入这末北森林的,大约都是为了这通道而来,只是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是成功进入了,又有多少人是被这末北森林中的危机所害?” 令明卿站在她身旁,脸上倒是没有多大的情绪,只笑着问道,“言公子这是怕了?” 言煜回眸,将目光落在她眉间的那一抹朱砂上,笑道,“还没进去就害怕,这是我的一贯作风?” 令明卿闻言,不禁笑了一笑,道,“自然不是,那便请一贯英勇的言公子快些走吧,错过了进入末北森林的最好时间,可就得等到了晚上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末北森林,虽说看起来并不快,但实际上两人行走的速度很快,而且又很稳,几乎没有触碰到这当中的一些花草,末北森林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即便是言煜和令明卿,快速走完一圈也花费了半日的时间。 两人查看了一圈下来后,基本没有发现什么,唯一不平常的就是这末北森林中相生相克的植物似乎很多,几本每走几步,就会出现一种含有剧毒的草,但若是你再多走几步,便会找到那草的解药。 在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后,两个将目光都放在了这些相生相克的草药上,令明卿摸着皎洁光滑的下巴道,“我老觉得,通往四大隐世家族的通道似乎就在这些草药上。” 言煜也用同样的姿势问道,“你觉得,如果我们同时将这两味药草吞下,会是怎样的情况?” 令明卿笑道,“言公子可以先试试。” 谁料言煜看向令明卿,也笑道,“一起来?” 令明卿耸耸肩,随手拔下一根含有剧毒的草药,然后吞下,随即又赶紧将另外一抹相生相克的药草服下,很快,令明卿就感觉身体中有股热流好像在缓缓流淌。 言煜也如法炮制,将两珠药草全部吞下,过了好一会儿后,身体内除了那一股热流外,再没有其他异样,就连末北森林似乎也没有任何响动。 言煜和令明卿同时想道:难道是方法错了?但是这末北森林当中只有这些相生相克的草药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两人又站着等了好一会儿,就在两人都打算放弃,重新寻找线索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水门,紧接着,又有人声而至,“刚刚是有人敲了门,对吧?” 又有另一人的声音道,“咱这四大隐世家族除了当年幻灵殿的那位逃出去后,可就再没人敲门了,难不成刚刚那是幻觉?” 言煜和令明卿眼看着有两人从那水门中出来,往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他们身上,“刚刚是你们敲了门?” 言煜和令明卿一头雾水,“我们只是吃下了两珠相生相克的药草,未曾敲门。” 谁料那两人其中的一个又道,“那就没错了,就是你俩,想要进去四大隐世家族的方式便是这样,你们的引路人是谁?” “引路人?”言煜喃喃出声,师父叮嘱他们的时候,未曾提到引路人,只说要是遇到有人问,报出他的名号即可。 那两人仔细注视着言煜的表情,其中一人忽然用他自以为很小的语气对另外一人道,“这俩傻子该不会没有引路人吧?难道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言煜和令明卿一头黑线,心想大哥,你要吐槽人家声音能不能稍微低一点啊,你觉得你的声音在场的几人谁听不到? 言煜那个傻子微微一笑道,“莫轻狂便是我们的引路人。” 那两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墨矢谷的客座长老啊,两位请进。” 四大隐世家族中,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招牌武功,比如音域坊便是以音杀人,幻灵殿是靠幻术来操纵人,驭兽谷则会驭兽术,而墨矢谷最厉害的是他们的机关设计,传闻墨矢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点。 但是不管这四大隐世家族如何厉害,都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四大隐世家族只会伤人,但并不会救人,导致四大隐世家族中会医术的人很少,凡是哪个医师能救治一些普通的风寒,便是了不起的医师了。 这种情况直至莫轻狂来之前,几年前,莫轻狂这个名字在四大隐世家族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莫轻狂的医术高超到每个家族的掌权人都深深拜服,刚开始莫轻狂还有事没事地为四大家族的人免费诊治,后来人多了之后他就想溜,当年离开医药谷也就是因为每日要诊治无数的病患,江湖中事情的纷杂又很多,所以他才想逃。 没道理逃离了江湖后,又来到四大隐世家族重新为人诊治,当时,几份邀请函都摆放在莫轻狂的面前,他随便加入哪一个都好,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墨矢谷,因为墨矢谷与世无争,始终与其他三家保持中立,这正是莫轻狂需要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墨矢谷。 当然,加入了墨矢谷后,谷主也对他特别好,还特意为他开设了一个客座长老的位置,客座长老平日里可以不管本谷内的所有事,但是若是墨矢谷遭遇危难时,客座长老必须出面,帮助墨矢谷共同度过难关。 除了这一点要求之外,客座长老可以享受与墨矢谷谷主同等的待遇,也能有同等的尊荣,只是奈何莫轻狂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加入墨矢谷只是因为这里的事最少,而且不用费脑子,勾心斗角的。 当然,虽然莫轻狂加入了墨矢谷,但是其余三大家族都放言说,只要他愿意,那么其他三家永远欢迎莫轻狂的加入,由此,莫轻狂的名号彻底打响了,虽然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四大隐世家族中人,但是不论哪一家族的人听到莫轻狂时,态度都很客气。 没办法,这样一位天才医师,他们只有拉拢的份,哪儿还敢嫌弃? 莫轻狂并未将自己在四大隐世家族中的地位透露给言煜和令明卿知晓,所以两人此刻看着那门口的两位很是不解。 难道成功打开通道,便能获得尊重和良好的服务态度? 第68章 幻灵城 其实并非只有言煜和令明卿两人进入,言煜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白棋,只是白棋的全身都被莫轻狂用一种特殊的药水隐形了,所以在外人看来,便是只有言煜和令明卿两人。 本以为会平安无事地进入这道水门,却没料到令明卿先进入后,言煜紧跟着也进入,但是那道水门在言煜进入的那一瞬间却忽然剧烈抖动了开始,紧着着,一道温柔的女声随之而至,“欢迎回归——幻灵殿。” 那两人狐疑地目光落在言煜身上,“你是幻灵殿的人?” 言煜心下一惊,但是面上却不动神色,问道,“怎么了?” 其中一人指了指水门,狐疑地道,“你没听到这灵门发出的声音吗?只有原本便是四大隐世家族的人进入,灵门才会进行通报,难道你刚刚没听到,她说欢迎回归——幻灵殿。所以,你是幻灵殿的人?” 言煜面不改色地接道,“对,当初跟随莫长老出去办事,莫长老有事,便让我先行回来禀报。” 那两人仍然狐疑道,“可是当年莫长老走的时候,身后好像没人跟随啊?再说了,莫长老是墨矢谷的人,怎么会和幻灵殿的人一起出去?” 令明卿只觉是他身后的白棋让这灵门发出了声响,她和言煜都是第一次来着四大隐世家族,怎么可能会是幻灵殿的人,眼下只有白棋一人与这四大隐世家族有关联了。 脑中一个想法忽然闪过脑海,她上前,对着那二人道,“就是当年幻灵殿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幻灵殿的长老们自然是要莫长老帮他们在江湖上搜寻玄女的踪迹,所以才会拜托莫长老的。” 两人一听,似乎也在理,当年幻灵殿的两个玄女一死一伤,伤的那个还逃出了幻灵殿,直奔江湖而去,而幻灵殿的众多长老们定会让莫长老多帮忙看看,这样一想,倒是也能说得过去。 其中一人,又问道,“那么你如今回来,是找到人了?” 言煜悄咪咪道,“幻灵殿的重要情报,得先回禀了大长老才能说。” 两人闻言,立马放了行,近先年,幻灵殿的两位玄女可是幻灵殿一等一的大事,他们自然是担不起拖累情报的重罪的。 两人顺利从灵门走过后,都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胸脯,刚刚真是太吓人了,差一点就暴露了,若是暴露了那么再想进灵门便难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禁缓缓笑了。 和对的人在一起,似乎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两人过了灵门后,分散在眼前的是四条岔路口,最左边的是驭兽谷,其次过来是幻灵殿,接着是音域坊,最靠右边的是墨矢谷,路的尽头分别屹立着这四块牌子,幻灵殿的字缥缈,音域坊的字优美,墨矢谷的字工整刻板,而驭兽谷的字则杀意凛然。 两人看了眼路标,便径直走向幻灵殿的那条路,他们这次来四大隐世家族,说到底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白棋,所以眼下去幻灵殿是首选。 这条通道似乎格外长,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隔三差五看到了几个人,再往里走了一段路,才隐隐约约看的到城门,城门外,站着很多手中拿小票的人,看到言煜和令明卿两个生面孔后,一堆人里面涌了上来,对着言煜和令明卿七嘴八舌地道,“公子,看看我家的手牌,保管你进了幻灵城后畅通无阻。” “姑娘,姑娘,你看看我这个手牌,眼色多好看啊,姑娘家都喜欢的。” 言煜和令明卿又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进幻灵殿还需要手牌?” 众人纷纷道,“那可不咋的?手牌是进入幻灵殿的唯一通行证,没有手牌,你是进不去幻灵殿的。” 令明卿问道,“一个手牌多少钱?” 一个大妈目测了下两人道,“一个手牌是三十颗灵石,但是你们两个人,估计得两个手牌,这样,大妈折个中,两个手牌一共五十课灵石,这样够意思吧?” 她这话一出,周围人以肉眼可见的摇头道,“这桂婶今天又在宰人了,啧啧啧,两个人五十颗灵石,亏她说得出口。” 令明卿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周围人的变化,临行前,莫轻狂给他们一共准备了一百颗灵石,并对他们二人道,“在四大隐世家族中,一般的钱财他们是不收的,他们只收灵石,一颗灵石的价格可抵一百颗碎石,而一颗碎石又相当于一百颗细石,这里有一百颗灵石,够你们在那里正常花销三年了。” 这五十颗灵石他们也不是没有,只是很明显那人在宰人,虽然他们刚到这个地方,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会任人宰割。 令明卿环视一周,最终在一个白发老头那里停下了脚步,“不知这手牌怎么卖?” 那白发老头本来在闭眼打坐,忽然听到人语声,睁开眼看了一眼道,“一个手牌五十颗碎石,两个手牌一颗灵石。” 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两颗灵石,放在了那白发老头的摊前,那老头将手中的两个手牌递给了令明卿,忽然看到地上放着的两颗灵石,又忽然抬眼看了看令明卿,却没料到令明卿已经拿着那两个手牌走远了。 那老头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的目光,只是很快他又重新闭上了双眼,像是从未睁开过一般。 那个名叫桂姨的人看到令明卿从那个怪老头手中取走了手牌后,不禁怒道,“他的手牌肯定没我的好,我的只是稍微贵了一点……” 话还没说完,便被令明卿出口打断,“只是……贵了一点?” 令明卿这话一出,周围听到的人都不禁笑了,桂姨是这片的老人了,只是她每次的要价都惊为天人,一般人根本支付不起,当然也会有那么几个傻子信了,所以桂姨每次都赚得满盆金钵。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看穿了她的套路,周围人自然很乐呵。言煜和令明卿凭借从那白发老头那里买来的手牌成功进了城,只是却听人说,这座城叫幻灵城,真正的幻灵殿在九天苍穹之上,而一般人是进不得幻灵殿的。 幻灵殿是给玄女和几位长老住的地方,同时,幻灵殿也是真正统治幻灵城的人。 言煜和令明卿并没有先记着去进幻灵殿,而是花了一块灵石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了下来,一方面是觉得他们初来乍到,对于这座幻灵城和真正的幻灵殿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他们要花些时间去熟悉;另一方面则是感受到了白棋的异动,从进幻灵城开始,白棋的身体便有了轻微的动作,看得出来,这是下意识抵触的动作。 言煜和令明卿并不知道在白棋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会如此抵触这个地方,所以他们一定要打听清楚当年在两个玄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去和幻灵殿的真正掌权人谈条件。 言煜将白棋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两人都有些累,言煜给令明卿倒了杯茶,示意她先稍微喝一点。这茶入口略带苦涩,言煜只喝了一口便皱着眉头放下了茶杯,道,“茶太凉了,水也不是八分烫的水,所以泡出来的茶略带苦涩。”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到底没有子白泡的好。” 令明卿微微喝了一口,笑着道,“我们言大公子可不要挑了,有茶喝就不错了好吗?” 言煜仔细一想,确实也对,只是那只喝了一口的茶确是再没动过。令明卿叹道,“果然还是言公子啊,对吃穿住行及其挑剔的言公子,真是容不得受一点委屈。” 两人暂且歇了一日,第二日两人都很早便醒了,去客栈用了早膳后,便开始在街上闲逛。 言煜从卖水果的小摊那里了解到,几年前,两个玄女是亲姐妹。 令明卿从卖糖人的摊主那里了解到,自从当年那两个玄女一死一伤,其中一个玄女还逃离了幻灵殿后,幻灵殿的实力便被大大削弱了,对进出的人也管得更为严格了。 言煜从卖糖果的大妈那里了解到,现在的幻灵城相当于幻灵殿的外围,幻灵城的人无召是不得私自修炼术法的,只有被幻灵殿选中的幸运儿,才有资格进入真正的幻灵殿去学习术法,若是表现极好的话,那么还有可能成为玄女。 令明卿从卖包子的小二哥那里了解到,玄女啊,是幻灵殿至高无上的存在,玄女是幻灵殿的象征,也是整个幻灵城的象征,人人崇拜玄女,因为玄女,才会有幻灵殿。 言煜还从卖布料的大婶那里了解到,一般人只能生活在幻灵城中,除非有玄女的御令,才能成功进入幻灵殿,但是几年前,两个玄女一死一伤,如今两个玄女都不再幻灵殿了,所以幻灵殿也很久没有向幻灵城中的人开放了。 令明卿又从卖面的摊主那里了解到,整个幻灵城都以女孩儿为尊,因为只有女孩儿才有资格进入幻灵殿成为玄女,男孩儿一般是没有资格的。 第69章 大长老安好 两人碰了面后,交换了下各自了解到的信息,言煜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扣着,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令明卿道,“眼下只能去幻灵殿了。” 幻灵城毕竟只是幻灵殿的外围,还接触不到幻灵殿核心的秘密,两人若是想搞清楚白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此次幻灵殿之行是势必要走一遭的。 两人用罢了午膳,便商量着一同前去幻灵殿。根据店小二的提示,两人知晓,幻灵殿的入口在正东方,于是出了客栈后,两人也没再浪费时间,直奔正东方而去。 两人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在一堵墙面前停下了脚步,正东方的尽头便是这堵墙,只是不知该如何从这进去。 两人围着那堵墙看了好一会儿,言煜甚至用八阵法查看了一遍,这堵墙像是一堵平凡的再不能平凡的墙一般,找不到一点线索。 正思索间,两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老头,令明卿凝神一看,却发现那白发老头正是前不久卖给她手牌的那个老头,那老头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眼两人,问道,“想去幻灵殿?” 令明卿虽然不明则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白发老头又问道,“去幻灵殿做什么?据我所知,幻灵殿自从唯一的玄女出逃后,可是再就没有接待过陌生人。”说到这,那老头顿了顿,又道,“除非你有说动幻灵殿大长老的理由。” 令明卿看向那白发老头,轻轻笑了一笑,道,“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就有该做的事情。” “哦?”白发老头似是对两人很感兴趣,于是又问道,“姑娘但说无妨,说不定老夫可以帮到你们。” 令明卿朝着言煜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言煜立马懂了她什么意思,怒道,“还与这老头费什么口舌,我们是要去幻灵殿,干嘛要与他纠结不分?” 令明卿劝道,“幻灵殿是非去不可的,但是这老舍说可以帮到我们……” 言煜很适当的表现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就这老头,唬谁呢?” 那白发老头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来二去,不禁笑道,“你们俩不用激我,我的意思很明确,你们说出自己的意图,老夫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们,但若是你们一直百般隐瞒的话,那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言煜和令明卿虽然被这白发老头拆穿了,但是心中一点也不生气,令明卿又仔细看了眼这老头的着装,忽然问道,“难道你……是幻灵殿的人?” 白发老头乐呵呵地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令明卿不想与他打哑谜,很是直接地道,“你直接告诉我,是或不是?” 那老头仔细端详着令明卿,忽然笑道,“你这脾气倒是与……”说到这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只黯然地低下了头,话题到此结束。 令明卿却是不死心,追问道,“与谁一样?” 白发老头看向令明卿,半晌后笑道,“小姑娘,太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的事。” “好不好的,得看当事人心中是怎么想的。”令明卿却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双方僵持在原地,令明卿问道,“你可知道去幻灵殿的路?” 白发老头摸了摸自己已经全白的胡须,淡淡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幻灵殿呢?” 令明卿想了想,道,“来帮一个故人看看这里。” 白发老头抬起了头,诧异地道,“一个……故人?” 只是这诧异并未持续多久,白发老头便已回过神来,笑着对两人道,“既然如此,便请和我来吧。” 也不知这老头用了什么法子,只见一挥手间,那堵墙便已消失不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堵水门,倒是和当初进来时所遇到的那赌水门一样。 白发老头似是看穿了两人心中想的是什么,淡淡出口为两人解答了疑惑,“别看了,你们进来所遇到的那赌水门或眼前这个是一样的,或许你也可以理解为,那赌水门就是我幻灵殿所幻化的。” 令明卿和言煜没纠结于这水门,倒是恍然大悟似的一般齐声道,“原来你真是幻灵殿的人呐。” 正说话间,那白发老者已经穿过了那赌水门,他的声音从水门内传来,“跟紧点。” 言煜和令明卿对视一眼,倒是也没能来得及交流,便跟了上去。在令明卿的脚刚刚踏出那道灵门的那一瞬间,灵门忽然间又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令明卿暗自称奇,这四大隐世家族,倒真是不同凡响。 出了灵门后,引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冰路,言煜仔细看了一眼,只觉得前方那白发老者走起来似乎很是顺畅,并未被这寒气所伤,但是只有言煜和令明卿知晓,这冰路每走一步,那股寒气便要从脚底深入肌肤。 令明卿对着言煜悄声道,“白棋我先抱着。” 这一路走来,白棋都是由言煜在抱着,先不说路途劳累,光是这冰路,两人就不知又走到何时,而那白发老头虽说将他们带了进来,但是并没有帮助他们的打算,万事都得靠自己。 言煜也没推辞,只是将白棋放在了令明卿的怀里,两人又跟着那白发老头走了片刻,那老头除了说“跟紧点”之外,再没有其他言语。 又不知走了多久,令明卿只觉自己的脚底已经被这寒气所侵,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言煜又将白棋抱了过来,但实际上他自己也疼的厉害,只是这幻灵殿内危机重重,而他们还没走到真正的殿内,此时就倒下难免有些无能。 前方,那白发老者时时刻刻注视着言煜和令明卿的一举一动,这条冰路是通往幻灵殿的必经之路,凡是想要进入幻灵殿,必须要走这么一遭,当然也有很多死在这条冰路上的人。 他啊,则是因为在这里待的久了,来回出入,身体已经对这条冰路形成了免疫,很少有人能够在走完这条冰路后还完好无损的,那老者低着头,轻轻笑了一笑,希望他们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走这条冰路的时候,时间好像过的格外漫长,长到言煜和令明卿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城门。 两人举目望去,发现幻灵殿竟完全是一座冰城。其实说是普通的冰也有些不对,这冰摸着竟然完全没有要化的迹象,好像即便在太阳的照射下,也依旧是这个样子,甚至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 两人将目光落在那白发老头的身上,直至此时此,那老头才终于回头看了一下,对着两人道,“可还好?” 令明卿笑道,“一切皆好。” 白发老头也再未多言语,食指微屈,扣了扣那城门,片刻后,有人往外看了一眼,看到白发老头后,立马躬身道,“欢迎大长老归来。” 大长老? 这白发老头竟然是幻灵殿的大长老? 白发老头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带着几分睥睨,却没料到那人已经欣喜若狂,令明卿和言煜已经走出去了好远,还能听到那人激动的声音,“看到没有?大长老对我点头了哎。” 令明卿的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这老头身份很高吗?怎么那人只是因为那老头的一个点头就如此欣喜若狂? 白发老头似乎对幻灵殿很是熟悉,威望也很高,凡是见了大长老的人都立马停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对他行礼,道,“大长老安好。” 言煜和令明卿跟在那白发老头后面,一直见有人行礼,那老者却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动作,好像行礼的人都是一群蝼蚁。 白发老头带令明卿和言煜来到了一个大厅,一共倒了三杯茶,分别递给言煜和令明卿,笑道,“年轻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令明卿微微抿了口茶,未言语,一时间气氛有些静默,又过了一瞬间,那白发老者听到令明卿道,“是这样的,我们确实有一位故人。” 白发老者只坐着听她讲话,丝毫没有要打断的意思,令明卿又道,“但是并不是为她来看看旧居。”说到这里,令明卿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听闻贵族在几年前,两位玄女一死一伤?” 白发老者在听到“玄女”二字的时候,瞳孔微微缩了缩,“你们知道玄女的行踪?或者说,你们认识我族的玄女?” 事已至此,令明卿也没想再瞒着大长老,“我们知道玄女的行踪,也认识她,但是目前玄女出现了一点意外。” “意外?”大长老出声道,“灵沅怎么了?” 令明卿将那日在东海地下陵墓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长老,大长老听闻,长久未曾言语,半晌后才道,“那日我曾感受到她使用了我族的术法,但是感应颇弱,我一直以为是我感应错了,没想到灵沅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说到这里,大长老又问道,“那……灵沅现在何处?” 令明卿默了默道,“原来,白棋以前的名字叫灵沅啊。” 第70章 你就是不行 大长老淡淡道,“‘灵’在我幻灵殿是只有玄女才能用的字。” 正说着,言煜已经用莫轻狂给的特殊药水为白棋涂了一遍,她渐渐显现了出来。 大长老看着,忽然问道,“这是……” 言煜知晓他要问的是什么,回答道,“家师莫轻狂。” 说到莫轻狂,大长老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得不说,近几年,莫轻狂在四大隐世家族的地位水涨船高,虽说他加入了墨矢谷,但是在其他三个隐世家族里的地位也是很高的,每一族都想拉拢他。 眼下听到言煜这样说之后,大长老心中也有了一丝拉拢的念头,不管怎么说,莫轻狂虽然拉拢不来,但是他的徒弟应该也不差。 只是眼下大长老看着灵沅的身体,仔细查看了一番后,摇了摇头道,“灵沅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侵害,只是我族有规定,除非是威胁到家族的生死存亡这样的大事,否则不能动用术法,灵沅大抵就是破格动用了术法,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昏迷。” 令明卿问道,“大长老,白棋……灵沅她能自己醒过来吗?” 大长老摇了摇头,道,“她这是自己动用了术法,违反了当初先祖的规定,便是我也有心无力。” 令明卿一听这话,不禁心沉了沉,于是又道,“灵沅是幻灵殿的玄女,大长老您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大长老微微叹了口气,道,“灵沅确实是我见过最有灵性、也最为优秀的玄女,只是她当初是自己要离开幻灵殿的,又出世动用了术法,她已经做好了醒不过来的准备。” 令明卿却道,“大长老,要不然我换一个说法,自从灵沅逃走后,幻灵殿再没有选出新的玄女,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下一批当中,没有您和各位长老看中的人选?” “你们是不是既盼望着灵沅回来,但是又不希望她回来,一方面你们觉得灵沅是玄女最好的人选,不管是从聪颖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天赋的角度来说,灵沅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另一方面你们又觉得灵沅这个人性子傲又倔,不好管理,是不是?” 大长老闻言,握着茶杯的手有一瞬间的紧绷,不管他想不想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其实要想唤醒灵沅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她已经生了想要离开的心,那么她醒后万一还是想逃离,那么这对于幻灵殿而言,是一笔得不偿失的买卖。 令明卿笑道,“所以,既然我们都各有目的,那么现在我来与您做一笔交易。” 大长老眯眯眼,问道,“怎么说?” “我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你能救活灵沅,那么她醒后,我会劝说她,让她继续留在幻灵殿。” 大长老默了默,道,“我确实知道能救活灵沅的办法,只是现在还缺一味药引。” 令明卿问道,“什么?” 大长老道,“雪泠花。” “雪泠花是我四大隐世家族人人皆想得的宝物,救活灵沅也需要这味药引。只是雪泠花的存活很不容易,五年才出世两朵,每次都会引起人们的哄抢。你们很幸运,不久后便是星辰阁拍卖雪泠花的日子,若是你们能从中拿到雪泠花,那么我就唤醒灵沅。” 室内有一瞬间的沉默,倒不是言煜和令明卿不想去,而是既然会进行拍卖,那么价格定然不菲,眼下他们两人身上只有九十几棵灵石,若是去拍卖,自然无法取得雪泠花。 大长老又笑了笑,“当然,此次拍卖我不会给予你们一颗灵石,在你们出发的同时,我也会派遣幻灵殿的人去拍卖雪泠花,只要你们没有靠自己取得雪泠花,那么就算你们输,你们输的代价……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言煜和令明卿都有些沉默,这是在逼他们做选择,他们是肯定要救灵沅的,但是看大长老的意思,幻灵殿肯定不会给予他们一点帮助,所以万事都得靠自己,这困难程度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大长老又笑着问,“怎么样,这交易,做还是不做?” 令明卿反问道,“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大长老摊了摊手,道,“若是你们不想救灵沅的话。” 若是你们不想救灵沅的话,那随便。 闻言,令明卿反而笑道,“那星辰阁的位置、路线以及时间,大长老总不会不给我们吧?” 大长老也笑道,“这个当然不会。” 两人相继从大长老那里离开后,令明卿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消失不见,言煜见此,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竟冰凉一片。 想来应该是刚刚走那条冰路的时候,寒气渗人,令明卿的身体又一直不大好,所以才导致身体也都是冰的。 他忍不住将自己的内力给她渡一点过去,但令明卿却挣脱了他的手,眼底有些冷意。 言煜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阿卿,不用管那白胡子老头到底说了什么,你这不是还有我呢吗?我永远站在你身后,你要是累了就回过头来歇一歇。” 令明卿的声音有些低,“他明明就是想利用我们拿到雪泠花,但是为了灵沅,我们又不能说些什么。” 这种感觉让令明卿有些莫名的不爽,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够这样逼她去做一件事。 言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缓缓道,“阿卿,我向你保证,不久后,他会反过来求你。” 令明卿抬头,“嗯?” 言煜笑着将她的头按下去,道,“字面意思,不用让我翻译了吧?” 令明卿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从未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说,我永远站在你身后,你要是累了就回过头来歇一歇。关键是这种感觉,还不赖。 言煜和令明卿在幻灵殿内待了几日,大长老偶尔会拿着棋盘来找他们下棋,令明卿觉得无聊,就与他下几局,也不知是她棋艺不精还是那白发老头太过于厉害,令明卿往往是胜少败多。 每当这时,在一旁随意翻阅书籍的言煜就扯扯令明卿的袖子,示意起来,让他来,让令明卿开心的是,每到言煜开始和那老头下的时候,那白胡子老头都输得很惨。 每次这个时候,大长老就对着言煜道,“老夫以为自己的棋艺已经很高超了,却没想到还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言煜则喝一口茶,然后淡淡地道,“嗯。” 你就是不行,怎么滴!!! 每次大长老都铩羽而归,令明卿每到这个时候,都以为大长老再不会来了,但令明卿发现,这老头好像来的越发勤了。 令明卿问道,“这大长老是不是有被虐倾向啊?” 言煜笑道,“他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所以想要赢回来。” 令明卿立马道,“那不要,言煜你要帮我狠狠地虐他。” 言煜轻轻笑了一下。 下次下手的时候更重了一点,惹得老头看着棋盘,每次都怨愤连连。 这样的清闲日子过了几天后,很快便到了星辰阁开始拍卖的日期,言煜和令明卿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离开了幻灵殿。 这次去星辰阁,两人并未带白棋一起离开,令明卿觉得,既然已经到了幻灵殿,那么让白棋待在幻灵殿比他们带着一起跌宕起伏要好很多。 想要进入幻灵殿不易,出去却基本没有花多大力气,两人带着那白发老头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幻灵殿。 四大隐世家族中,除了已知的幻灵殿、驭兽阁、音域坊和墨矢谷外,还有另外一个拍卖阁位于这四大隐世家族的中心,星辰阁只做拍卖的生意,拍卖的东西价格者得,所以与四大家族都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因为有大长老给的路线图,所以两人也没有在别处浪费时间,直奔星辰阁而去。 虽然有所预期,但两人还是一路风尘仆仆地行走了两三日,看到星辰阁的牌子时,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言煜和令明卿来的还是有些早,距离星辰阁的拍卖大概还有四五日的时间,两人进去星辰阁问问情况,却被告知若是想进星辰阁,必须得有星钻的等级划分,简单来说就是若想在星辰阁进行拍卖,那么你得之前在星辰阁拍过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星辰阁会根据你拍过的东西将你划分为不同的等级,一些大的拍卖只有到了一定的等级,才有资格进去拍卖。这个等级一共有两种方式去获得,第一种是靠之前拍的东西,第二种则是自己去充当卖东西的人。 因为令明卿和言煜都没有之前拍过东西的经历,所以两人只能走第二条路,那就是发现好一些的药草,然后再找到星辰阁来进行拍卖。 言煜了解到,驭兽阁背靠魔血森林,在魔血森林中,有不少珍稀的药草,但是每珠珍稀的药草旁,可能都会有一只猛兽在守护着,所以要想成功取得药草,得先战胜守护药草的猛兽。 第71章 冰冥狼王者出世,万兽臣服 眼下,其实言煜和令明卿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去魔血森林,找到那些珍贵的药材,从而拿到星辰阁去换等级,其次才能成功进入星辰阁去参与拍卖。 从星辰阁出来后,两人也未曾休息,直奔魔血森林而去,路途中遇到了很多与他们一样前去搜寻药草的人,令明卿和言煜这才了解到,原来这些人都有一个固定的名字——采药师。 其实采药在四大隐世家族的人看来,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职业,因为采药师不仅要识的百草,同时也要躲开那些猛兽的追击,所以近先年,采药师已经很少有人去做了,除非是那些极度缺钱的,又或者是职业做采药师的人。 令明卿和言煜对魔血森林并不了解,或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两人前方的那一队人马显然经验十足,言煜和令明卿决定跟着那队职业采药师去走。 魔血森林距离星辰阁其实不太远,一行人用了大半天终于到了魔血森林的入口处,魔血森林外表看起来与一般的森林没什么两样,若不是名字太过于血腥,令明卿都差点以为这只是一处乘凉的普通树林了。 言煜和令明卿跟着的那队人马显然要比两人更加畏惧这魔血森林,到了魔血森林后,前方那一队人并没有急着进去,反而在魔血森林的入口处开始扎了营地。 言煜和令明卿几经思索后,也跟着那队人在不远处开始休息,言煜从袖中拿出一壶水,然后递给令明卿,“阿卿,喝点水。” 令明卿伸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小口,也并未怎么喝,言煜叹了口气,阿卿本就胃口不大好,来了四大隐世家族后,一直在奔波,食欲不振,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正焦虑间,忽然听到那队人马当中有人道,“大哥,听说这段时间正是不少药草成熟的时候,眼下我们可真是来对时间了。” 又有人叹息道,“并不见得,药草成熟的时间虽然集中在了一起,但是守护它们的猛兽这段时间怕是也会出没,若是运气不好,不仅取不得药草,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话一出,众人便将目光都落在了为首的那个人身上,半晌后,为首那人才终于道,“快些吃东西,休整一晚,明日我们就进山。” 这些对话自然被旁边的言煜和令明卿听到了,但是他们心中也有些沉重,倒不是因为那些草药,而是据刚刚那队人所说眼下正是药草成熟的时候,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来夺取。 他们在这四大隐世家族中毕竟势单力薄,若是哪个家族也想要争取药草,那他们的胜算不见的会高于那些隐世家族的人。 这才是眼下最为棘手的事情。 那晚,言煜和令明卿和衣睡去,两人都未曾言语,可是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的压力。 很快,第二日便如期而至。言煜和令明卿虽然跟着那队人一路走来,但是眼下进入魔血森林后却并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走,简单来说,分散开才会寻得更多的机会,若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那么他们经过之处,必定寸草不留。 言煜和令明卿选了一条更为偏僻的道路,刚开始时四周还时常传来几声鸟鸣,但是越往魔血森林的深处走,就越发觉得四周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安静到他们眼下身处的好像不是一个森林一般。 言煜悄悄牵住了令明卿的手,低声道,“阿卿,小心。” 不寻常处必有古怪,这点他们都很清楚,所以要格外小心。两人并未走多远,言煜就停下了脚步,握着令明卿的那只手也随即紧了紧,这里—— 隐约有野兽的气息。 果然如言煜所料,不远处的丛林中,出现了一只狼的身影,这狼通体白色,瞳孔却是冰蓝色的,与普通的野兽有着很大的不同。 那只狼越来越近,它迈着谨慎额步伐,一点一点向言煜和令明卿逼近,令明卿深吸了口气,从怀里缓缓抽出了一把短刀,这把短刀曾伴随着令明卿出生入死,眼下,令明卿又将它缓缓抽了出来。 前方的言煜却是紧紧盯着那只狼的眼神,它冰蓝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奇异的光,只是眼底好像还有一丝痛苦。 言煜碰了碰令明卿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令明卿收到言煜的信号后,只站在他身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前方,言煜对着那只狼缓缓伸出了双手,那只狼站在原地,进退维谷,似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相信言煜,又过了片刻后,那只狼终于将自己的前肢放在了言煜的手中。 这算是达成了共识。 言煜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若是真正打起来,他和令明卿未必会处在弱风,只是现在有更好的解决措施,那么自然还是要避开对战的局面。 那只狼随即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跑去,言煜和令明卿紧随其后,两人穿过了丛林,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被周围茂密的丛林所掩盖住,若不是那只狼先行穿了过去,那么旁人未必能发现这个山洞。 言煜和令明卿进去,环视了一圈,这是个很简略的洞穴,洞**除了一块大石头,便只剩下了躺在地上的一只母狼,母狼和那只狼一样,也是通体白发,瞳孔是冰蓝色的,那只狼的目光落在了言煜身上,眼神中带了几分恳求。 言煜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那个母狼,随即回头对着令明卿道,“它肚子里有了孩子。” “啊?”令明卿面露惊讶,随即又看了看那只神色恳切的狼,再回头看向言煜,道,“它……该不会是让你为那只母狼接生吧?” 言煜缓缓道,“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两人站在原地都怔了怔,别说令明卿了,就连言煜都没有为动物接生的经验,但是眼下又没有别的法子。 言煜站在原地半晌,随即就把令明卿和那只狼往外推,“你们在外面等我。” 令明卿和那只狼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言煜赶了出去,洞穴外,令明卿和那只狼对视了一眼,那只狼眼底的急切消失了几分,令明卿却想到言煜,忍不住笑了出来。 堂堂医药谷的唯一传人,现在已经被逼到要给动物接生的地步了。 洞**,言煜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阿卿,你再笑我就让你进来帮我。” 令明卿闻言,立马闭上了嘴,心里默默想道,这种事情言公子一人就够了,我去了反而是添乱。 洞内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呜咽的声音,像是那只母狼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洞穴外,那只狼的冰蓝色瞳孔眼色好像更深了一点。 传闻:有狼瞳孔冰蓝,通体白发,行动矫健,爆发力极强,一生只寻一位伴侣,其情忠贞不渝,是谓“冰冥狼”。冰冥狼王者出世,万兽臣服。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洞穴外的那只冰冥狼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冲进洞穴的那一瞬间,一生类似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在洞**,令明卿也紧跟着进去一看,只见那只冰冥狼靠在那只母狼身边,而母狼的身体都依偎在那只冰冥狼的身上,眼神中似有几分眷恋。 而言煜的手上,则抱着那只小的冰冥狼,小的冰冥狼和手掌一般大小,全身毛发隐约泛白,双眼紧闭,只微弱的发出几声声响。 再一看那两只冰冥狼,却都已缓慢地闭上了双眼,令明卿摸了摸,发现他们的身体都已冰冷,肢体也渐渐僵直。 令明卿微微叹了口气,只看着言煜手上的那小冰冥狼,神色带了几分哀怜。小家伙一出生,父母便都已逝去,不知以它这小小的身躯,该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魔血森林当中生存下去。 言煜和令明卿并未在那洞穴中多加以停留,简单休息了片刻后,便又带着小冰冥狼上了路,他们此次来魔血森林的任务是找寻药草,遇到这几只冰冥狼实属意外,眼下处理完冰冥狼的事情后,自然得继续向前走。 却没料到,就在言煜想要动身出发的那一刹那,小冰冥狼却忽然睁开了双眼,瞳孔也是冰蓝色,甚至比其父母的眼色还要深。 言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狼他也见过不少,可是瞳孔冰蓝,通体白发的狼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这魔血森林中,动物的品种都是不一样的? 而在小冰冥狼睁眼的那一瞬间,洞穴外忽然传来了不少野兽的嘶吼声,这嘶吼声响彻云霄,树上的鸟儿也振翅乱飞,言煜和令明卿同时望向小冰冥狼,心中想到,这……是巧合吧? 只是这巧合貌似有些太巧了,怎么小冰冥狼一睁眼,就引得洞穴外的各种野兽响应纷纷? 魔血森林中的采药师听到野兽的嘶吼声后,都不禁心下发憷,这种现象貌似只有兽王出世才会有,但是魔血森林中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兽王了,现在难道…… 第72章 难道是小狼? 若是真的有兽王出世了,那么势必又会引发一场血战。兽王的用处不仅仅是号召百兽那么简单,兽王的整个身体都是宝藏。 小冰冥狼眨眨眼,头微微偏了一偏,言煜和令明卿顺着它偏头的方向看过去,竟然在洞**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株闪着青色的药草,言煜把小冰冥狼递给令明卿,随即微微蹲身看了看,惊道,“这竟然是寒冰草。” 令明卿虽然对这些药草不太懂,但是也从言煜的话语里听出了惊喜。小冰冥狼好像看到言煜发现了寒冰草,于是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言煜将寒冰草连根拔起,轻轻地放进袖中。言煜和令明卿抱着小冰冥狼出了洞穴后,令明卿忽然对言煜道,“有件事情。” 言煜偏过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令明卿慎重地道,“我们是不是该为它起个名字?” 言煜摸了摸下巴,问道,“你觉得什么名字比较好?难道是小狼?” 令明卿怒道,“才不是。” 言煜又笑道,“那之前的赤血狐不是叫小狐,眼下这只便叫小狼,按照你的想法,我觉得也挺好的。” 令明卿瞪向他,但是想了好半天后,还是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闷声道,“还是叫小狼吧。咳咳……简洁明了,又好听又好记。” 言煜眼底泛起一抹笑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尾,片刻后道,“带好你的小狼,快些走。” 两人都对魔血森林不熟悉,于是决定随便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小冰冥狼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不禁一头黑线,它堂堂兽王,跟着的两个人怎么都和傻子一样啊? 魔血森林处处都是危机,真要是乱走,那岂不是会遇到数不尽的危机? 接下来的路程当中,言煜和令明卿觉得自己行走的路线未免过于顺畅,比如两人发现了魂灵花,刚想找到守护它的灵兽,却看到不远处现身了一个赤色狐狸,那狐狸往这个方向看了看,随即拔腿就跑,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着它一般。 言煜:??? 令明卿:???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再比如,两人发现了一株闫启草,刚想找到灵兽,却又看到不远处一只猛虎朝着这个方向微微低了低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尊敬。 言煜和令明卿再一次被震惊到了,所以这是什么情况?若不是清楚的了解了自己的情况,两人都差点以为自己会控制这些灵兽了。 言煜怀里的小冰冥狼只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这些灵兽如此听话就放心了,它鼻子冲着言煜,心里暗暗想道,哼,要不是有我在,恐怕你们早就被这些灵兽折磨跑了吧? 这样想着,又觉得很是心满意足,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 言煜却似有若无地观察着怀里小冰冥狼的神情,心中大约有了一个猜想,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他们随手一救,真的救了一个兽王吗? 两人又很是顺利的拿到了两三珠药草后,言煜大概估算了一下现在他们所用有的药草,觉得进入星辰阁应该是足够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决定再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珍贵的药草。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傍晚,又是那样的情况,在遇到一株药草后,守护它的灵兽看到言煜和令明卿两人后,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低头,神情带着恭敬。 言煜正想去取那珠药草,却在下一刻缓缓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回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丛林,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片刻后,那个丛林背后出现了四五人,为首的是个身着红衣的姑娘,言煜眯眯眼,将目光落在了为首的那人身上。 却没想那姑娘上前一步,微微笑道,“在下风星辰,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言煜也轻轻一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姑娘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不知有何指教?” 风星辰倒是也没隐瞒,笑道,“我对两位并无恶意,只是之前看到那些守护药草的灵兽好像并不对两位设防,甚至有丝恭敬的意味,所以很好奇,你们到底是用了什么功法或者方式?” 令明卿细细观察了一下风星辰,发现这个女子在说话时眼神很澄澈,眼中并没有私欲,在袒露自己的心声时,好像也只是好奇,而并没有想要得到的意味,一时间,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些好感。 正巧目前言煜和令明卿也苦于求证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由于小冰冥狼,于是言煜出口问道,“不知姑娘可知,百兽之王或者万兽之王?” 言煜曾在很小的时候,被师父逼着看了很多杂书,当然也会有记录百兽的,他隐约记得很多年前,林中有百兽之王,兽王所到之处,万兽臣服,但是这兽王的出现不仅要天时地利人和,还要有一定的机缘,所以历来兽王都是伴随着机遇才出世的。 言煜很怀疑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冰冥狼就是一只兽王,否则刚刚遇到的那些事都无法用言语来解释。 风星辰喃喃出声,“兽王?”她自然也是知道兽王的存在,只是这个东西自古以来就只流传在四大隐世家族的人们口中,并没有历史存书有记载,所以四大隐世家族中的人一直当这是个传说,眼下他的意思……是说有兽王的存在? 令明卿问道,“不知四大隐世家族中,可有记载过兽王的存在?” 风星辰摇了摇头,缓缓道,“并没有。我一直以为兽王只是个传说,要说有真正的兽王,那也只有在驭兽阁会出现。” 言煜和令明卿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现在还不是将小冰冥狼的身份公之于众的时候,眼下他们最重要的是要进去星辰阁,别的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 而眼前的这队人显然是这四大隐世家族中的人,若是可以打探到什么消息,那对他们也是有帮助的。 所以令明卿抬起头,望向风星辰,道,“姑娘可知星辰阁?” “哦?”风星辰的嘴角带着笑意,问道,“你们想知道星辰阁的什么?” 问到这里,令明卿却又忽然停止了问话,也微微笑道,“就是问问,别的也没有什么。”说完,转过身对着言煜道,“我有点困。” 言煜微微笑着,将小冰冥狼随意仍在一边,然后开始为令明卿找空地。被突然仍在地上的小冰冥狼还有点懵,似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快就又被抛弃了,它双眼瞪向言煜和令明卿,心想道: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人,真是气死本兽王了。 但言煜根本没顾上照顾它的情绪,反倒是风星辰走在了小冰冥狼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小冰冥狼睁着圆圆的眼睛,瞪向风星辰,你看什么看?没有见过兽王吗? 风星辰没想到这个小兽竟然如此通灵气,于是欣喜地又戳了戳它,这下小冰冥狼怒了,一掌拍过风星辰伸出来的手指。风星辰完全没将这小兽放在眼里,只觉得它很好玩。 言煜和令明卿找到空地后,一回头便看到一人一狼正玩得乐乎。 言煜和令明卿:小冰冥狼,你的威严呢? 风星辰身后的众人:大小姐,您星辰阁嫡女的风范呢? 看到言煜和令明卿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风星辰和小冰冥狼齐齐转头看向两人,四目对视,风星辰忽然起身笑道,“你们是从何处寻得的这小兽?好玩的很。” 令明卿淡淡道,“既然喜欢玩,那便多玩玩。” 风星辰闻言,问道,“真的吗?” 令明卿回答她,“自然是真的。” 于是,风星辰一转头,便真的和小冰冥狼开始玩了起来。 唯有小冰冥狼的目光一直瞪向令明卿,哼,气死我了,你们两个竟然不管本兽王的死活,等下次再遇到灵兽,我可就不伸手援助了,看你们怎么办? 言煜和令明卿却根本没管它投过来的目光,言煜去不远处打了几只兔子回来,而令明卿则拾来了不少干的树枝,令明卿利落地将兔子剥了皮,然后架在了火堆上,言煜从袖中拿出了一些调料,正一点一点地洒在兔肉上。 有了上次的东海行,两人都对野外露宿和吃饭有了研究,野外最多的当时是野味,所以两人就猎到了兔子,令明卿负责架火和清洗兔肉,而言煜则负责打猎和烧烤,配合的十分默契。 起码风星辰看着就十分嘴馋,她身后的几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看向言煜手中正不断在翻转的兔肉,一时间只有柴火蹦出来“呲呲呲”声和兔肉被烤的“滋滋滋”声。 等到八分熟的时候,言煜就用小刀撕下来了一块,然后喂给了令明卿,令明卿吃到嘴里,一边说“烫”,一边又不断地夸赞言煜,“近来手艺提升的很快啊。” 言煜谦虚地笑笑,道,“还是阿卿教的好。” 风星辰看着两人无情地虐狗,终于忍不下去了道,“你们还是人吗?瞧瞧这是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第73章 想要? 小冰冥狼在一旁拼命的点头,就是,刚刚还把我扔给那个女人,结果害我被肆意玩弄。 言煜瞥了一眼风星辰,道,“想吃就闭嘴。” 风星辰立马闭了嘴,在好吃的面前投降,应该不算什么吧? 风星辰身后的一众人:不算什么不算什么,能吃到就好。 言煜一共烤了两只,一只留给他和令明卿吃,另一只递给了风星辰,然后道,“若是想吃就自己去打猎,做法想必刚刚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就不再加以赘述了。” 风星辰看了一眼手中的兔肉,先咬了一口,然后对着身后的众人道,“先去捉兔子。” 众人闻言,立刻四散开来去捕捉兔子,为什么不捕别的呢?这个……则纯粹是因为言煜但是捕的便是兔子,若是捕到了野鸡,他们也不会搞啊?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风星辰面前就堆了一堆兔子的尸体,只是,风星辰看着眼前一堆尸体,陷入了淡淡的沉思。 这玩意儿……他当时是怎么搞的来着? 言煜和令明卿找了棵大树,设好陷阱后就安静入睡了,自然是不知道下方的情况的,折腾了好久的众人终于发现自己尽管看会了,但是手却并没有学会,所以那一晚,众人吃着从星辰阁带来的食物,就着水对付的吃了一点。 只是到底言煜烤熟的兔子在先,不管从星辰阁带来的食物如何好,一行人都始终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一般。 翌日起来,言煜和令明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算抱着小冰冥狼离开,没想道临行前,却被风星辰拦了下来。 令明卿看向挡在身前的这个女子,问道,“风姑娘,不知……这是何意?” 风星辰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星辰阁?” 令明卿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 风星辰闻言,笑道,“那你们跟着我走啊,别的不说,起码在星辰阁我还是有点权力的。” 她身后的众人:星辰阁的大小姐,您这是有点权力? 令明卿和言煜这才反应过来,星辰阁,风星辰的名字中叶带着“星辰”两字,难道这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风星辰一看令明卿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出口解释道,“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一出生,便用了星辰阁的名字作为了我的名字。” 令明卿淡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令明卿和言煜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片刻后,令明卿道,“也好,那便一起走吧。” 风星辰闻言,很是兴奋地道,“那现在能让我和你们的小兽再玩会儿吗?” 令明卿和言煜望着风星辰亮晶晶的眼神,充分怀疑道:你是不是为了这小兽,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的? 两人本来还对魔血森林不是很了解,眼下有了风星辰的带路后,倒是很快就出了魔血森林,一行人出了魔血森林后,明显听到林内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这是……? 倒是风星辰怀里的小冰冥狼睁开了双眼,嗯?怎么我走后,你们很开心? 言煜和令明卿出了魔血森林后,倒是也不再着急,现在星辰阁的大小姐都在他们身侧呢,急什么? 一行人玩玩水水,历时两日,才终于回到了星辰阁。到了星辰阁后,立马有一队人前来迎接风星辰的归来,“恭迎小姐回阁。” 风星辰倒是也没怎么在意这些,只回头对着言煜和令明卿道,“跟紧点啊。” 言煜和令明卿忽然觉得好像不该去魔血森林了,早知道风星辰的名号在星辰阁这么好用,他们当时就应该与风星辰打好关系。 不过眼下倒是也不麻烦,令明卿对着风星辰道,“你先上去,我和言煜得再处理一些事。” 风星辰不疑有他,只吩咐了下人一声,又对着令明卿道,“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哈。” 风星辰走后,言煜和令明卿找到了当初给他们指示的那个人,然后将袖中的几株药草通通放在了桌上,“不知这些可以拍卖吗?” 那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对着言煜和令明卿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人将言煜和令明卿带去了一个小屋子里,然后道,“两位稍等,具体的价值得等我星辰阁的偃师来看看。” 言煜和令明卿自然是没有异议,只耐心等待着,一盏茶的时间后,那人带了一个老者缓缓而来。 偃师拿起那几株药草,看了看后,满意地道,“这几株都是上好的药草,很纯粹。” 言煜和令明卿只顾着采摘,其实并没有多在意药草的纯度,眼下听到偃师这样说,多少有些诧异,那偃师又问道,“不知两位对于期待的价位?” 这是在问他们希望拿到手的价位是多少?令明卿看了一眼言煜,缓缓道,“全凭贵阁做主,以我们和贵阁大小姐的交情,想必是不会骗我们的。” 偃师看了眼身后带他过来的人,只见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心下明了,于是笑道,“这是自然。” 令明卿说那话的目的也就在于此,他们人生地不熟,对于星辰阁的了解也仅限于当时幻灵殿的大长老,而星辰阁肯定会看出他们的不熟悉,从而在拍卖的过程中动手脚,但若是报出风星辰的名号,那么他们底下的人自然会有所忌惮。 正式拍卖的时间是在午夜,所以言煜和令明卿在处理完这些事后,便出去随意走了走,星辰阁不同于幻灵殿的管理森严,风格相对来说比较开放轻松,令明卿很是喜欢这种感觉,难得的多走了走。 临近黄昏的时候,风星辰派人来请言煜和令明卿两人去用餐,两人倒是也没有推辞,只跟着去了,言煜和令明卿到的时候,风星辰的桌前已经摆满了两桌的菜,小冰冥狼正在她的怀里肆意翻滚。 令明卿上前,将小冰冥狼提溜了回来,小冰冥狼一看到令明卿,立马就乖了不少,风星辰见此,大呼过分。 用膳时,风星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令明卿道,“言煜,令明卿。”话语简短,甚至没有多余的介绍。 风星辰却也没在意,只喃喃道,“令明卿?好好听的名字。” 令明卿闻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片刻后,她才吐出几个字,“你的也很好听。” 风星辰乐道,“太可爱了。对了,这小玩意儿叫什么名字?” 令明卿又淡淡道,“你可以叫它——” “小狼。” 风星辰筷子忽然一顿,“小……小狼?” 就……就这? 令明卿抬头看向她,问道,“有问题?” 风星辰开始乖乖吃饭,“没问题没问题。” 她这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啊?太彪悍了。 几人用罢晚膳后,又稍微休息了片刻,便迎来了星辰阁的拍卖。 言煜和令明卿因为先前在魔血森林所获得的药草,所以被安排在了四星级的上房,星辰阁用来招待人的房间一共分为六个等级,最差的是大厅,其次是一星房,以此类推,五星房是最好的,这也就意味着能够在五星房待的,必定都是有权有势的人。 言煜和令明卿进去后,发现前方还隔着一个帘子,往外望去,可以看到外面每个房间的情况,而正下方就是此次拍卖的地方。 帘子上方又挂着一盏灯笼,两人在进房前,那童子曾道,“帘子前的灯笼一旦点灯,即意味着两位要拍这件宝物,星级房一点灯,大厅内的人就没有了竞争的资格。” “而星级房又可分为上房和下房,三星以上为上房,三星以下为下房,上房的客人点了灯,那么下房的人即没有了竞争资格,也就意味着只有上房的人在竞争,而一旦点灯,价高者得,两位可就没了退后的余地。” 两人对着那童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进去后,言煜给令明卿倒了杯茶,微微抿了口后,叹道,“早知我就把子白带上了。” 令明卿笑道,“好啦,我们言大公子就将就着喝点吧。” 正说着,底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言煜和令明卿闻声望去,只见底下大厅前面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身着一袭黑色衣衫,头发用簪子简单地束了起来,全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多余额装饰,但言煜却偏偏觉得这人有些深藏不露。 底下的喧嚣声随着台上那人的一个动作而终止,那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很快就开始了拍卖,第一个要拍卖的东西是一个宝石,那宝石看似是晶莹剔透的,但是放在太阳底下又会照射出七彩的光,虽然对于修炼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摆在家中赏玩倒也不错。 所以,大厅里的人纷纷开始叫价,而星级房里的人却都没有人点灯。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柄长剑,那剑全身上下都是赤色的,刀光剑影中,好似有鲜血在上面流动,令明卿叹了口气,道,“是把好剑。” 言煜回头看向她,问道,“想要?” 令明卿想了想,眼下他们最重要的是那朵雪泠花,所以一切钱财都要用在刀刃上,眼下再买剑……怕是有些拮据。 第74章 ? 最终令明卿还是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了场下。 言煜像是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只听着第三件东西,第三件是言煜和令明卿在魔血森林中取得的魂灵花,场下众人听到是魂灵花后,又是一阵喧嚣。 场上那人道,“这珠魂灵花,作用以及功效想必就不用我再多加介绍了吧?经偃师所验,这珠魂灵花的纯净度起码在八度以上,起拍价,一百颗灵石。” 令明卿闻言,暗暗咂舌,实在没想到就这么一株药草,竟然可抵一百颗灵石。 那人话语刚刚落地,星级房中,有间四星房便点了灯,大厅内的人看到后,都不禁叹了口气,这么高纯净度的魂灵花还真是少见,也难怪会有四星房的客人在点灯。 四星房的人最终以一百五十颗灵石拍下了魂灵花,言煜很是满意这个价格,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那么他们竞争雪泠花还是很有希望的。 拍卖依旧在进行,令明卿正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听到房门被敲了敲,言煜起身去开门,却见门外是风星辰。 风星辰也没客气,大大咧咧地进了房,顺带着给自己倒了杯茶,令明卿挑眉,问她,“怎么会在这儿?” 风星辰从帘子外看过去,往大厅的位置看了一眼,道,“这不是我星辰阁的地方吗?怎么我不能来看看?” 言煜道,“阿卿的意思是问你,为什么会来星级房?” 星辰阁作为拍卖的东道主,若是她说没有可以看的地方,那么两人自然不信,所以才会好奇,她既然有自己的地方,却还来到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风星辰一看两人的神色,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只好道,“没什么啦,就是过来想问问你们想拍哪一件?” 令明卿默了默,随即道,“雪泠花。” “雪泠花?”风星辰惊呼出声,“我原以为你们是为别的来的,没想到竟是雪泠花。” 令明卿淡淡问道,“我们想拍雪泠花,有何不妥?” 风星辰淡笑道,“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最后一件宝物基本都是被四大隐世家族的人给内定了,所以——” “听到有人说想拍雪泠花,难免有些惊讶。” 言煜似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将视线放在了场下,令明卿道,“我们也知道希望渺茫,只是多少得试试。” 风星辰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就将那珠雪泠花留下给你们了。” 令明卿微微笑道,“无碍。” 随着两人的谈话,场下的拍卖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言煜和令明卿在魔血森林采的几株药草都卖的不错,但是两人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并未对这小小的奖励而有所开心。 风星辰在房内逗小狼,小狼爪牙舞爪想要咬她,却在言煜和令明卿的目光淡淡望过来的时候,又很卑微得低下了头。 风星辰见此,更加开心的开始逗弄小狼。小狼到底还年幼,被风星辰逗了一会儿后就睡着了,小冰冥狼睡去不久后,终于迎来了拍卖的最后一场。 场上的那人对于这最后一场拍卖也是卖了不少关子,终于等到最后一刻,众人的心早已被紧紧提起。 那人掀开了盖着雪泠花的布罩,雪泠花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微光芒,场下众人惊呼不已,“原来这既是雪泠花啊。” “虽然无缘于雪泠花,但是此生能见一见也是好的。” 不仅场下的众人激动不已,就连五星房中,也有几间都打开了帘子向场下看去。 “哎你们说这次拍卖,四大家族中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啊?” “我猜音域坊,音域坊上次就无缘于幻灵宝石,此次肯定做了很多准备才来的。” 有人摇摇头道,“我看不一定,我猜是驭兽阁,驭兽阁近几年来发展势头很猛,说不定最后会是驭兽阁。” 场下众说纷纭,场上那人缓缓道,“最后一件宝物,拍卖正式开始——” “起拍价,五百灵石。” 令明卿清算了下目前他们手中的灵石,加上师父赠与的,大约有两千多,就是不知那四大家族会将价钱抬到多高? 场上那人的话语刚刚落地,就看到五星房和四星房都纷纷点了灯,大厅内和三星以下的客人都仰头看着四星和五星房的人在竞争。 五星房里有人叫价道,“我出一千五。” 这话一出,场下顿时炸开了锅,竟然有人将这雪泠花硬生生提高了一千颗灵石,众人闻声望去,看到果然是驭兽阁的人。 四星房内,言煜和令明卿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隐约看到那人的深紫色衣角,除此之外,再没有看到别的,倒是风星辰瞥了眼,道,“原来是他。” 言煜和令明卿将视线淡淡收回来,正巧听到风星辰这样说,不禁问道,“他是谁?” 风星辰鄙夷地道,“自然是那个无比自大又总爱穿的花里胡哨的上官亓屾。” 听到她这样说,其实两人还是有些懵懂,上官亓屾又是谁? 风星辰一看他们就不知道,于是只得及其不耐烦地道,“上官亓屾是驭兽阁的少阁主,平日里又自大又爱穿的花里胡哨的,像只花孔雀一般。” 言煜和令明卿这才知晓,意思就是刚刚喊价的人是驭兽阁的人,四大家族的人开始出手了。 上官亓屾的话刚刚说完,音域坊的人便叫价道,“音域坊出一千六百颗灵石。” 幻灵殿的人接着道,“幻灵殿出一千七百颗灵石。” 眼下,四大家族中唯有墨矢谷还没有表态了,众人将目光又落在墨矢谷那个房间上,却见那间五星房的帘子始终没有掀开,也一直没有人出来点灯。 似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上官亓屾又道,“驭兽阁出一千八百颗灵石。” 一千八百颗灵石对于四大家族而言,也已经不再是一个小数目了,在来星辰阁之前,四大家族内部肯定都是有自己的定价标准的,雪泠花固然重要,但是如果超过了那个他们所预期的数字,即便再有吸引力,他们也只能放弃。 若是强行提高砝码,那么这对于任何一个家族往后的发展都是极为不利的。 驭兽阁也正是清楚这一点,上官亓屾在出发前,父亲给他定的数字是两千颗灵石,若是超过两千颗灵石,那便只能忍痛割爱。 两千颗灵石在四大家族中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上官亓屾此次是有备而来,在他的预算当中,其余三大家族大概的预算就是一千八百颗灵石,再多一点就是一千九百颗灵石,反正绝对不会超过两千颗灵石。 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在一开始便叫出一千五百颗灵石的高价,无非是想快战快决。 果然如他所料,墨矢谷依旧没人点灯,幻灵殿那边看着手中的一千八百颗灵石,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大长老再临出发前,只给了他们一千八百颗灵石,再多就只能放弃了。 而音域坊的人也是有些心痛,坊主在临出发前道,“一千八百颗保底,若是还有人想要竞争,那么最高可以涨到一千九百颗灵石,再往上——” 再往上音域坊的坊主并没有说完,但是底下的人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再往上就只能放弃了,眼下音域坊能够动用的灵石也只有这么多了。 于是,音域坊的人又喊了一次,“音域坊出一千九百颗灵石。” 驭兽阁的五星房内,上官亓屾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还真是让他给猜中了呢。 随着音域坊的人话语落地,驭兽阁便又道,“驭兽阁出两千颗灵石。”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呼不已,这是在星辰阁的拍卖的历史上唯一一个两千颗灵石的宝物。 众人纷纷道,“最后果然是驭兽阁胜了,便是其余三大家族也不可能一下就拿出两千颗灵石吧。” 就在场上那人就要拍案决定的那一瞬间,四星房忽然有人点了灯,并叫价,“两千零一颗灵石。” 房内的风星辰:??? 大厅里的众人:??? 五星房内的上官亓屾:??? 什么?他们的耳朵没问题吧?有人出两千零一颗灵石? 众人的目光很快被点灯的四星房吸引过来,灯自然是言煜点的,可是言煜的速度极快,点完灯后就回了房内,所以众人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一个白色衣角,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就连五星房里的上官亓屾就忍不住探出头来看向四星房,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 竟然会有人出两千零一颗灵石? 场下的那人兴奋不已,道,“四星房的客人要出两千零一颗灵石,还有人愿意涨价吗?” 上官亓屾狠了狠心,又道,“驭兽阁出两千零十颗灵石。” 言煜闻言,又是闲庭信步地出去,缓缓道,“我出两千零十一颗灵石。” 上官亓屾:???大哥,你在玩我? 言煜对上他的视线,笑得人畜无害。 不是在玩你,只是那珠雪泠花我正好需要。 第75章 我们必须救活她 场下又是一片惊呼,大多都是吃瓜群众,毕竟那雪泠花与他们无缘,但是能看看热闹也是好的,毕竟那瓜还是驭兽阁的。 上官亓屾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驭兽阁出两千一百颗灵石。” 言煜回头,看了看令明卿,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目前手中有两千一百五十颗灵石,眼下还可以争一争。 言煜又看着场下,“我出两千一百零一颗灵石。”这话一出,房内正在喝茶的风星辰一口喷了出来,并对着言煜伸出了大拇指,是个狠人啊。 上官亓屾本以为出两千一百颗灵石应该没人再抢了,没想到言煜又说出了一个让他吐血的数字。 场下更是一片哗然,并深深佩服言煜的勇气,也有人猜测道,“这人是不是与驭兽阁有仇,或者与上官亓屾有仇啊,处处压制上官亓屾一头,啧啧啧。” 上官亓屾也是这样想着,于是出去对着言煜道,“阁下实力雄厚,只是不知在下如何得罪过阁下,要让阁下如此赶尽杀绝?” 言煜淡淡瞥他一眼,只问道,“还拍吗?” 还——拍——吗? 这简单的三个字如同警铃一般,在上官亓屾耳边震耳欲聋。 上官亓屾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两千二百颗灵石。” 言煜听到这个数字后,微微叹了口气,两千二百颗灵石是不能拍了,他们手中只有那么多。 于是转身便进了房间,对着令明卿摇了摇头。令明卿递给他一杯茶,笑道,“无碍。” 普天之下,她就不信只有星辰阁会有这一株雪泠花?大不了多找找,肯定会又另外一株的。 场下那人道,“恭喜驭兽阁上官公子以两千二百颗灵石成功拍下雪泠花。” 在星辰阁拍卖的历史上,这是第一次有人以突破两千颗灵石的价格拍下了一件东西,星辰阁自然是欣喜万分。 眼下,五星房内,上官亓屾虽然得到了那珠雪泠花,但是超出了两百颗灵石的预算,心中极其愤恨。 他身边跟着的童子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静静等着他的命令,半晌后,上官亓屾阴恻恻的声音才在房内响起,“抽出一部分人去为父亲禀报,另外一部分人给我去查刚刚那人的底细。” “若是查不到,也就不用回来了。” 那童子诚惶诚恐地退下了,房内只留上官亓屾一人,半晌后,门外守着的人忽然听到房内被子破碎的声音,那童子一惊,赶紧离去向风星辰汇报。 言煜和令明卿的客房内,风星辰听着下面回禀的人,乐不可支,支着头笑道,“想不到上官亓屾还会有这么一天啊。”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言煜,真是太厉害了,只动用了一点点能力,就搞得上官亓屾多出了两百灵石。 言煜和令明卿倒是始终都很平静,让上官亓屾多出两百灵石本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本来只想拍到雪泠花,谁知驭兽阁的人也在竞争,驭兽阁财大气粗,他们确实比不过。 所以,眼下只能另想它法。 令明卿沉默半晌后问道,“要不然再去魔血森林试试?”魔血森林里面药草众多,虽说守护其的灵兽也不在少数,可是他们此行别无他法,只能再去试试。 一旁的风星辰问道,“你们一定要取得雪泠花?” 令明卿点了点头,道,“为了救一个人,所以必须得拿到。” 风星辰的指尖微微敲击着桌面,又问道,“对你们很重要的人?” 言煜和令明卿相视一眼,最终令明卿道,“我们必须救活她。” 风星辰默了默,道,“我懂了,我会以星辰阁的名义,向四大隐世家族的人发起征告,若是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你们。” 令明卿沉默良久,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风星辰笑道,“因为你们帮我气到了上官亓屾呀。” 言煜淡淡道,“我们是在帮自己,并不是在帮你。”风星辰耸了耸肩,笑道,“不管怎么说,最终的目的达到了。” 令明卿喝尽杯中的最后一口茶,然后对着风星辰轻轻一笑,“不管怎么说,认识你很高兴,但眼下我们要走了。” 风星辰只微微点了点头,轻轻笑道,“好,日后若是有消息,那么我会联系你们的。”她没问他们要去哪儿,要去干什么?只轻轻一笑,像是见了一见老友,然后喝了喝茶,最终大家相继离去。 正打算离开之际,有人敲了敲门,令明卿前去开门,没想到门外是之前接待他妈的那个童子,童子看到令明卿开门后,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几袋东西。 那童子道,“这是刚刚拍卖所换得的灵石,您可以对一下,若是您不想带走的话,也可以存在星辰阁,星辰阁会负责为您保管,日后如果您想来拍宝物,那么存在星辰阁的灵石可以抵消。” 令明卿回头看向言煜,见言煜点了点头,回头对着门外的童子道,“也好。” 那童子闻言,从怀里拿出一个翠玉所做成的玉牌,然后递给令明卿,“这是星辰阁星级房客人的象征,日后如有需要,可以来星辰阁寻求帮助。” 令明卿看着他递过来的翠玉,想着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来星辰阁,但是想了想后,还是伸手接过了。 在这四大隐世家族中,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万一日后真有需要的话,也不会没有任何准备。 风星辰一路目送言煜和令明卿离开,看到两人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忽然觉得两人走在一起甚是般配,没有突兀,反而有种互补相互配合的感觉。 而另一边的言煜和令明卿并未走出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那老者身着一袭深蓝色的衣袍,很是清瘦,但是又给人一种威严不容侵犯的感觉。 言煜和令明卿看着挡在面前的那个老者,不由得齐齐皱了皱眉,那老者倒也没多说什么,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二位很想拿到雪泠花,但是刚刚星辰阁的雪泠花被驭兽阁的拍走了,眼下两位想必是要去魔血森林吧?” 令明卿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老者身上,问道,“你是谁?”老者闻言,不禁哈哈一笑道,“我是墨矢谷的谷主,我知道你们要救一个人,也很缺雪泠花,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只是——” “想请你们一起玩一个游戏。” 言煜看着那老者的眼睛,想了一想后还是拒绝了,“抱歉,我们赶时间。” 老者抢先一步拦下了言煜,笑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嘛,我话还没说完呢,若是你们成功赢了那个游戏,那么我手上的那一株雪泠花免费赠与你们。” 令明卿淡淡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与你玩那无聊的游戏,雪泠花我们自己也可以找。” 老者缓缓道,“就凭我说,我手中的那一朵雪泠花是这世上最后一朵雪泠花,即便你们去了魔血森林,也找不到第二朵雪泠花。” 言煜和令明卿刚想离去的脚步顿时一停,他们是可以再去一趟魔血森林去寻找雪泠花,可是可大长老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再者,他们也不能保证去了魔血森林后就一定可以找到雪泠花,若是真如那老者说的一般,他手中的那朵雪泠花是这世间最后一朵雪泠花的话,那么他们去一趟魔血森林无异于空跑了一趟,既浪费时间,又消耗了精力。 老者站在原地,看着言煜和令明卿的变化,心中已经胜券在握。眼下,只有答应他才是最好的安排。 果不其然,言煜面色沉了沉,但还是问道,“在哪里?”老者笑道,“那便请两位和我走一趟吧。” 言煜和令明卿心中都有些憋屈,好像自从来到四大隐世家族后,就一直在被人威胁,先是幻灵殿的大长老,接着是驭兽阁的上官亓屾,现在又是墨矢谷的谷主,这些人,真以为他们是软柿子吗? 那就瞧瞧,是谁先低头? 三人行走了一日多后,终于来到了墨矢谷,相对于幻灵殿,墨矢谷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内敛,但是仔细看又可以看得出来,这内敛中带着的尽是杀机。 这一路上,言煜和令明卿已经从老者那里了解到他们将要进行的那场所谓的“游戏”到底是什么了? 墨矢谷的上一任谷主被情所伤,多年来将自己困在了自己所修炼制成的宫殿里,时下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所以墨矢谷的现任谷主一直想找到上一任谷主的尸体或者是灵魂所在。 那老者道,“若是能找到上一任谷主的尸体或者灵魂,那么雪泠花便双手奉上。” 言煜和令明卿都没有问,若是没有成功找到该如何?没有找到,墨矢谷的人想必也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上一任墨矢谷的谷主所在的地宫入口是在一个洞**,那老者带着两人走了进去,然后指了指正中央那个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所盖住的地宫入口,道,“那块巨石的底下就是地宫的入口。” 第76章 地宫危机 言煜和令明卿再没有多问,直接搬开石头跳了下去,或许是有了上次在东海里的经验,所以这次两人显得格外的镇定,配合也比在东海里的那次更为默契。 言煜估算着他们掉下来的这个洞口,大约又足足八九米深,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令明卿笑道,“你说我们是不是与这地下的东西有缘啊,上次是地下陵墓,这次直接是地宫了。” 令明卿本来很是沉重的内心,此刻听到言煜这样说,心中竟然稍微松了松。 到了地面后,言煜拿出怀里带着的火折子,然后吹了吹,火光一下子照亮了这个地宫,两人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地宫的构造完全是由木头制成的,按理来说,这么多年,木头被深埋在地下,肯定会造成不同程度的腐坏,但是眼前的这些建筑却好似是昨天才建成的一般,完好无埙,甚至还带着木头的微微清香。 言煜和令明卿同时皱了皱眉,这个地宫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只是眼下两人站在入口处,除了前进,别无他法。 言煜牵着令明卿的手,一路向前走,越往里走,这些建筑越来越复杂,制作也更为精致,可是除了这些建筑外,这地宫里好像没有一个活人一般。 走到一条走廊前,言煜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身,令明卿看了看,发现这条走廊想必之前的那些建筑,显得格外简单空旷,就连两旁的柱子上都没有一丝雕饰。 言煜沉了沉心,朝着那条走廊的中央位置扔了个石头过去,在石头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不知何处的机关开始缓缓启动,然后下一刻,那块石头被击碎成了粉末状。 看到那块石头的下场后,两人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心中暗暗想到,还好刚刚没有先走,不然此刻的下场怕是和那块石头的下场一样。 两人又拿另外几块石头做了个实验,终于发现这条走廊的机关在于旁边的柱子上,柱子是光滑如初的,但是只要有异物进入走廊内,旁边的柱子就会射出暗箭将那异物击破。 言煜对着身后的令明卿道,“阿卿,等下我先跳到第四根柱子上,在我落地的那一瞬间,你就纵身以我的身子作为一个跳板,然后顺利跳过这条走廊。” 令明卿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内心也不想踩着言煜的身子过去,可是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成功过去后可以接应言煜过来,若是她不能成功过去,那么言煜也会被那条走廊所绊住脚。 看到令明卿点头后,言煜就快速飞身一跳,在言煜动的那一刹那,令明卿也动了,只见言煜刚到第四个柱子的位置,令明卿便飞身将言煜的身子作为第二个跳板,成功跳了过去。 而言煜则在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又使出了一股力量,硬是再次成功起跳,那一边走廊的尽头,令明卿做好了随时接应他的准备,在那一瞬间,意识被彻底地放空,言煜只直直地向着那个人奔去。 令明卿一个纵身,将半空中跳过来的言煜一把接住,随即两人成功落地。 过了那条危机四伏的走廊后,两人又重新向前走,言煜重新牵住了令明卿的手,接下来的路,危机程度绝不会比前面的弱,所以他们一定要处处小心。 能让上一任墨矢谷谷主心甘情愿待在这里面的,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接着他们碰到的是一个棋盘,言煜和令明卿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棋盘上,不知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他们下一盘棋吗? 言煜清楚地知道,令明卿的棋艺能比得过大多数人,但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那点棋艺还是不够看,而他的,虽然至今还没碰到过真正的对手,但是他并不知道摆在他眼前的这个棋盘,到底是要他们干什么? 这棋盘的前方是一堵墙,墙身很厚,很难推开,若是想打开这堵墙,那么唯一的秘诀肯定是在这棋盘上。 言煜先试着落了几子,发现这棋盘和一般的棋盘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周围也没有什么线索,言煜难得的有些烦躁。 而一旁,令明卿看着那堵墙,忽然喃喃道,“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令明卿回过头,看向言煜,道,“你觉不觉得我们这一路走来,设置这个关卡的人似乎并不想让我们回头,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不破不立。” 听到这话,一个想法闪过脑海,言煜忽然对令明卿道,“阿卿,来下棋。”令明卿问道,“要怎么下?” 言煜笑了一笑,“往死局下。” 接下来,令明卿的每一步都好像是在自爆,而每落一子,令明卿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句棋盘渐渐在往四局的方向走,唯有言煜不慌不忙,甚至有些悠闲地落下每一字。 正当黑子被白子全部都包围后,言煜又笑着往一个地方落了一子,那一子看似不经意,实则破了之前黑子被全面围攻的局势,而就在言煜落下那一子后,那堵墙缓缓移开了。 言煜的目光带着笑意,果然如他所料,设置这关卡的主人就没想着活着出去,没走一步都是心惊胆战,但是每走一步,局势就会更为开朗一点。 言煜带着令明卿走过了那堵墙后,又走了不久,看到了前方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一把椅子,而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个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向着言煜和令明卿看过来。 言煜和令明卿心中警铃大作,这地宫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男孩子儿,而且这小男孩儿似乎也不怕生人,看到言煜和令明卿后,竟然冲着他们笑了笑,“哥哥姐姐,你们也是来陪小莫玩儿的吗?” 令明卿往前试探性地走了几步,问道,“你——叫小莫?” 小男孩儿开心地道,“这位姐姐真聪明,一点也不像之前来找小莫的人笨的要死,明明说了我叫小莫,却还是会时不时的叫错我的名字。” 令明卿立刻抓住其中的关键信息问道,“小莫,你刚刚说的来找你的人,都是些谁啊?” 小莫道,“都是些很蠢的笨蛋。”说到这里,又很快对着令明卿道,“这位漂亮姐姐,你留下来陪小莫一起玩,好不好呀?小莫一个人,很无聊的。” 令明卿笑道,“可以呀,但是小莫得先回答姐姐几个问题,你刚刚说的那些人,最后都去了哪里呢?” 小莫咯咯咯的笑着说,“都被小莫吃了呀,他们一点都不乖,小莫就把他们都吃掉了。” 令明卿心中大惊,但此时她知道,一定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表现出来,那么一定会被眼前这个小男孩儿所发现,她笑着道,“小莫在这个地宫里待了这么久,可见过墨矢谷的上一任谷主?” “墨矢谷?谷主?”小男孩儿喃喃出声,脑中好像有些片段快速划过,头疼欲裂,紧接着,他紧紧盯着令明卿,然后道,“这位漂亮姐姐一点都不乖,小莫也想吃掉你哎。” 令明卿没理会他的话,只继续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对墨矢谷很熟悉对不对?你知道墨矢谷的一切,你到底是谁?”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令明卿的声音骤然提高,小莫似是被令明卿所吓到,又像是听到了“墨矢谷”三个字后,陷入了回忆当中。 眼神渐渐变得涣散,嘴边不自觉地溢出了一个名字,“小寒。” 令明卿和言煜对视一眼,不禁头疼,这小寒又是什么人? “小寒不怕,小莫会保护你的。” “小莫会把墨矢谷一起送给你,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小寒小寒,你放下手里的机关器械,看看我好不好?” 令明卿听着他从嘴边溢出来的话语,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大声喝道,“小莫,小寒已经死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小莫听到这话,连忙摆着双手,“不会的,不会的,小寒肯定还活着,是谁?是谁在妖言惑众,本谷主要将你们统统杀掉?” 本谷主?小莫? 脑海中一个想法逐渐成型,令明卿忽然道,“墨矢谷谷主,难道你还不清醒吗?” 这话一出,那个椅子上坐着的小男孩儿的身体忽然间开始渐渐虚化,言煜和令明卿都被惊到了,随即随着小男孩儿的身体渐渐虚化,不远处开始出现了一道人像。 言煜和令明卿被那道人像所吸引,齐齐望过去,却听见这地宫中忽然传来了几声咳嗽声。 “咳咳咳……”声音低沉且沙哑,“终究还是有后辈找了进来吗?”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那道声音又忽然道,“别怕,也别惊讶,我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事实上,这仅仅是我在墨矢谷留下的最后一丝印记。”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还没等言煜和令明卿有所回答,却又听到他自顾自地道,“小寒是我见过的最坚强、天赋最好的女子。” 第77章 共生死 “我性子愚笨,从生下来就没想过要做一番大事业,但小寒与我恰恰相反,她从小的目标就是成为下一任墨矢谷的谷主。” “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她天性喜静,喜欢一个人钻研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虽天资愚笨,但是性格好,所以有很多好朋友,这也是我们不同的地方。” “小寒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父亲听闻如此噩耗,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士,听谷内的长老们说,小寒是被捡回来的孩子。但是这个秘密只有我和几位为数不多的长老们知道,长老们说,小寒这个孩子啊,天资聪颖,若是……” “我知道长老们的意思是什么,小寒的天赋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只可惜她是女儿身,墨矢谷的谷主自古以来便是男子继位,所以这也决定了她与墨矢谷的谷主之位无缘。” “小时候是觉得小寒的身世很可怜,于是想保护她,将世间的一切都给她,我开始发现自己的心意是在豆蔻年华时。” “我原以为,小寒的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小寒身边,他叫唐宣琴。小寒喜静,唐宣琴就静静跟在她身旁,看着她钻研那些机关。小寒想出去走走,唐宣琴就拿着披风跟在身后,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每次看到小寒和唐宣琴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就莫名的堵得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对于小寒,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小寒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看到我来,会对我微笑,可是她也会把这样的笑容展现给唐宣琴。我生性懒散,没有宏图大志,也不想有什么大的成就。如果问我非要个什么的话,那我最想要的,应该还是小寒。”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了一个闷热的午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时陌染,时陌染性格张扬恣意,对于自己想要的事总是不择手段地得到。” “也许……”说到这里,那道略带沉重且缓慢的声音有些停顿,“也许是心中的自尊心作祟,小寒身边有唐宣琴,而我对时陌染的好意也存保留的心态。”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没有交流,她好像一头扎进了研究机关的深海当中,而我虽然有时陌染陪着,却依旧有些不开心。后来——” “后来很快便到了墨矢谷选继承人的日子,墨矢谷的规则相对来说比较公平,不管你出身贵族还是平民,只要你天资聪颖,那么久可以成为继承人。” “小寒想成为继承人的原因我很清楚,因为她是真的喜欢这些机关器械,她每日面对这些机关器械时,我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星星。但是墨矢谷的这些规则又是不公平的,因为所有的这些都是为男子准备的,女子一生都不得参选。” “再后来,就是我在成为继承人的那天,长老们将时陌染许配给了我。我拒绝过,可是继承人永远无法违抗长老们的命令。” “小寒死在了我成亲的那个晚上,成亲后,我每日忙着处理谷内的琐事,始终没有去见小寒,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于是只能装作自己很忙碌的样子,可是这一切,都被唐宣琴来找我的那日打破了。” “唐宣琴说,小寒这姑娘冷惯了,但是其实她比谁都懂得感情,她是喜欢你的,我能看的出来。我喃喃道,怎么会呢?她喜欢的人不是你吗?” “唐宣琴看我的眼神似怜悯又似可笑,最后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那个傻姑娘喜欢的一直都是我,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长老捡回来的,为了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她就开始钻研机关,而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能有一天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争取继承人,但是我却在成为继承人的那天成了亲,我毁掉了她的希望,最后的那一刻,她对我定是失望的吧。” 那道声音说完后,良久良久的沉默。 就连言煜和令明卿也不知要说点什么,只能沉默以对。接下来的事情他们都可以猜到了,小莫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后,陷入了回忆,迟迟没有走出来,于是临死之际,灵魂被困在了这座地宫内,直到他们进来。 “也不知最后听到这个故事的到底是什么人?”说到这里,那道声音又咳嗽了两声,随即又道,“这座地宫本是我修给小寒的,可是最后却没能用得上,罢了罢了,它的寿命也够长了。” “年轻人,希望你们可以吸取我的教训……”剩下的话还没说完,言煜和令明卿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轰榻声,言煜和令明卿同时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座地宫怕是要榻了,于是言煜牵起了令明卿的手,两人穿过层层障碍,终于看到不远处的出口。 两人没有多少犹豫的时刻,身后的坍塌已经在往他们身后袭来,令明卿主动牵过了言煜的手,然后看了他一眼。 言煜微微笑着,随即,令明卿在耳边呼啸的风中听到他说,“阿卿,别怕,有我在。” 出口的那道光影袭来,两人瞬间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后,言煜和令明卿发现他们眼前是万里冰层,一道道冰剑从地面突兀而起,冰剑万分凌厉,不要说穿过这万里冰剑,光是只靠近那冰剑的边缘,两人都觉得寒气凛人。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而一道声音,“恭喜二位,成功从地宫中逃了出来。”言煜认出这道声音是之前的那位老者,于是冷声问道,“我们已经按照约定,完成了所托,你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那道声音默了默,随即道,“雪泠花在那冰剑阵的正中央,老夫没骗你们,只是这朵雪泠花存在于墨矢谷岁月已久,若是你们能取到那朵雪泠花,那么它自然就是你们的。” 言煜的手紧了紧,心中忽然涌出来一股气,从进了东海开始,他们好像就被人处处威胁,没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如今来了四大隐世家族,又被人如此相逼,前方处处是杀机,而后方则是悬崖,他们退无可退。 令明卿忽然转过头,对着言煜笑了一笑,道,“言煜,不论前方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闯。” 言下之意,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那么你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言煜的目光落在了千里之外的冰剑中央,心中不忍她与自己一同前去,令明卿倒也没催,只静静站在他身侧,等着他的抉择。 死从来都是容易的,不容易的是活下来的那个人。 很久很久后,令明卿才听到言煜传来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不管怎么样,我们共生死。 冰剑不禁尖锐,而且寒气凛人,言煜拍了拍自己的背,然后对着令明卿道,“上来。”令明卿退后了几步,摇了摇头,“我们一起过去。” 在冰剑当中行走已是十分不易,若是他再背着一个人行走,那么势必会难上加难,令明卿不愿徒增他的负担,她想让他知道,我可以和你一起走。 言煜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劝道,“阿卿,听话,我们两个人一起走,那么伤的肯定是两个人,若是我背着你过去,那以后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你就可以保护我了。” “保护”二字从言煜的口中说出来,竟也没有十分怪异,只是令明卿却始终不想让他一人承担这一切,可是眼下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再让他们去考虑那么久了,令明卿只得闷声爬上了言煜的背。 令明卿体重很轻,所以言煜在背着令明卿的时候基本感受不到什么力量,临出发前,令明卿将手中的短刀递给了言煜,言煜一声不发的收下了。 “出了四大隐世家族后,我就把你喂胖一点,现在太瘦了。”言煜虽然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句话,可是他手中却在用短刀将那冰剑的尖儿给削掉,直到那冰剑只剩下半截儿。 令明卿笑着回复他,“好啊,日后若是能出去,我就多吃点。” 随着这话的出口,言煜的脚下已经踏入了那冰剑中,下一瞬间,脚下传来了“扑哧”的一声,令明卿知道,那是冰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一瞬间,心好像都纠在了一块。 言煜用一只手抚上她的眼睛,笑得一脸淡然地道,“阿卿,闭上眼。” 令明卿把头埋在他的背后,片刻后,言煜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一阵湿濡,脚下的步伐稍微顿了顿,随即言煜更加快了速度,若是想从这冰剑中出去,那么他们一定要抓紧时间。 令明卿趴在他的背上,始终不敢抬头,不是怕见到他脚下的血肉模糊,而是看到了会心疼,不知走了多久,言煜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令明卿笑道,“言煜,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言煜的声音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好。” 令明卿缓缓张口,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森林当中,生活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的模样很喜人,有一次它出去觅食,结果遇到了猎人,它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 言煜问道,“后来呢?小狐狸怎么样了?” 令明卿接着道,“后来,小狐狸遇到了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面容清秀,长得白白净净,很是干净,少年看到了小狐狸,并救了它。” “许是有了一面之缘,那少年与小狐狸渐渐成了好朋友。他们陪伴着彼此长大,分享彼此的情绪,再后来啊,据住在森林边缘的农户们说,经常可以在森林周围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和一只小狐狸,他们一起生活,一起慢慢变老。” 言煜的声音从身下传来,道,“真好。” “言煜。”令明卿轻轻唤了唤他,“我们也要和那个少年与小狐狸一样。” 言煜问道,“你要变成那只小狐狸吗?” 令明卿答道,“如果那个白衣少年是你的话,那么我愿意。” 周围忽然间静了静,言煜心中好像有朵花在慢慢绽放,令明卿第一次说这些话,也许是为了缓解他的疼痛,也许是为了告诉他,我一直在。 但不管怎么说,那句话足以让言煜的心停了一瞬间,随即他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了冰剑中央的雪泠花。果然是雪泠花没错,与那日在星辰阁拍卖的一样。 言煜缓缓放下令明卿,然后俯身将雪泠花放进袖中。两人回头望望,只见周围的冰剑当中,唯有他们身后的那条路带着血迹,令明卿回头,心疼地看了看他的脚,却见鞋早已被冰剑所刺坏,白色的衣袜上面全是血迹。 令明卿将自己的衣衫撕掉了一半,然后为言煜裹上,待脚下已经不流血了之后,这才起身看向言煜,“来,回去的时候换我背你。” 言煜笑着道,“可是我并没有故事要讲给你听。”令明卿回答他,“我背你,并不需要故事。” 直到令明卿自己开始走的时候,才明白刚刚言煜到底是遭受了一种怎样的酷刑,脚下不仅寒气逼人,而且每走一步,便传来了一阵刺痛。 回去的路上,令明卿几次要跌倒,可是一想到背上的言煜,便又咬着牙继续坚持,身后言煜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是强撑着和令明卿说着话。 令明卿已经不知道到底踩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冰剑,才终于隐约看到了尽头。尽头处,一位老者正在翘首以盼,看到言煜和令明卿二人后,脸上的表情似诧异,又似惊喜。 令明卿没顾得上观察那老者的表情,她心中只想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言煜就有救了。在踏上地面的那一瞬间,令明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而她身后的言煜面色苍白,像是昏迷已久。 再次醒来,令明卿睁眼看着周围,发现这是他们之前来过的魔血森林,而言煜则躺在她旁边不远处…… 第78章 因为你喜欢啊 令明卿先查看了言煜的伤势,发现言煜的脚大体被人包扎过了,只是不知为何,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中。 令明卿轻轻唤他,“言煜,言煜,醒醒。” 令明卿心下着急,不知他们在这个地方沉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为何他们明明还在墨矢谷,睁眼却在墨矢谷。 令明卿正想起身找点药草和水,却被言煜拉住了衣角,再低头却发现言煜已经醒了过来。 “阿卿……” 令明卿喜极而泣,拉住他的手,道,“我在我在。” 两人在原地休息了半日,言煜才终于能够挣扎着站了起来,魔血森林当中虽然危机四伏,但是眼下在言煜和令明卿眼中,却早已要比早墨矢谷当中安全百倍。魔血森林中的灵兽他们尚且能应付,而墨矢谷当中的那些危机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 两人来到了魔血森林后,不知为何,都不是那么快地回去幻灵殿,一方面是身体不允许,一方面则是心中疲惫万分,好像自从进了这四大隐世家族后,他们就一次次的面临着危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们真正身心俱疲。 言煜和令明卿在魔血森林中,难得的度过了几天清闲日子,第一天两人在树上和衣而眠,第二日言煜和令明卿的伤势稍微好一点了后,便试着搭建了个小木屋。 接着是吃饭所用的桌子,椅子,生活所需的床等等,虽然有些累,但是这几日的时光却是他们难得清闲的日子,在这几天呢当中,他们不用考虑四大隐世家族的事情,不用考虑生死危机,心中只有彼此。 小冰冥狼不知怎的,竟然也找了上来,他们当时离开星辰阁时,让风星辰帮忙照顾一下小冰冥狼,后来他们来了墨矢谷后,还十分庆幸还好小冰冥狼没有来,不然他们还得分心去照顾它。 几日不见,小冰冥狼似乎长大了一些,也肥了不少,可见风星辰将它照顾的很好,令明卿本来想问它为何在此,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小狼?” 令明卿回头一看,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风星辰,她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狼,想着原来如此,想必是风星辰带着小狼来了魔血森林,结果小冰冥狼似是有所感应,所以先找了过来。 风星辰看到言煜和令明卿后,也是十分惊喜,可是下一刻在看到两人身上的伤势后,又不禁怒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令明卿本不想多说,可耐不住风星辰的一再询问,只好将他们离开星辰阁后的一切都告诉了风星辰,听到两人去了冰剑阵后,忍不住惊呼道,“传闻墨矢谷有一处秘境,名曰冰剑血阵,传闻进去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活下来的,没想到你们不仅进了墨矢谷的冰剑血阵,还在其中存活了下来。” 令明卿忍不住苦笑道,“我们本也不想去,可是情势所逼,实在没办法,只能去闯一闯。”风星辰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们成功取得雪泠花了吗?” 一旁的言煜淡淡地点了点头,风星辰看到两人的伤势后,道,“早知今日,我当时就该将那一朵雪泠花留着,现在也不至于将你们伤成这样。” “无碍。”令明卿问道,“你们此次来魔血森林,是……” 风星辰道,“是来找你们的,我猜你们离开星辰阁后,应该是往魔血森林这个方向来了,我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来帮帮你们一起找雪泠花,可是我们吧魔血森林转了个遍,也没找到你们的身影,本来都打算回去了,却没想到这小冰冥狼一直要往这个方向跑,无奈之下我只好跟着它来,没想到就在这里看到了你们俩。” 一行人又在魔血森林待了一日,令明卿和言煜这才向风星辰告别,风星辰很是舍不得离开小冰冥狼,可是这次他们已经取到了雪泠花,得赶去幻灵殿了,所以小狼势必也得跟着一起去。 一行人在魔血森林的边缘处分开,这次熟悉了路径后,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幻灵殿。 幻灵殿内,白棋被放置在一个透明的水晶棺内,音容笑貌似是昨日的,大长老站在旁边,神色晦涩不明,他早已知道星辰阁的那一株雪泠花被驭兽阁以两千二百颗灵石所拍走,两千二百颗灵石对于四大隐世家族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边是感慨驭兽阁的出手大方,另一边则是担心言煜和令明卿两人。 星辰阁的雪泠花已经是没有希望了,所以他们俩只能找别的出路,眼下最有可能去的就是魔血森林,可是幻灵殿的人前不久来报,并没有在魔血森林发现言煜和令明卿两个的踪迹,这下,就连大长老也有点搞不清楚两人到底会去哪儿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大长老回头一看,竟是言煜和令明卿两人,大长老面露诧异,随即反应过来问道,“雪玲花可取到了吗?” 言煜从袖中拿出从墨矢谷九死一生拿到的雪泠花,然后递给大长老,大长老一看就知道这是真的雪泠花,再一看两人的伤势就知,这一行肯定遇到了巨大的麻烦,于是心中也不知是何感受。 令明卿道,“既然已经取得了雪泠花,还请大长老唤醒灵沅。” 大长老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说到这里,他略有迟疑,令明卿心一紧,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了雪泠花还唤不醒灵沅吗?” 大长老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我可以平安唤醒灵沅,只怕会有些副作用。” “副作用?”言煜问道,“她会怎么样?” 大长老头低了低,然后道,“可能会忘了她在江湖上发生的一切,简而言之,她会忘了你们。” 令明卿心神巨震,白棋当时从幻灵殿逃出来,肯定再没有想着回来,可是却为了他们而动用了术法,眼下他们想唤醒白棋,却要承受她会忘记过去的代价,这怎么可以? 但若是就此而放弃救白棋,也绝对不可以。 令明卿倒退了几步,言煜上前抱住她,然后道,“阿卿,我们救。”只要白棋能够醒来,那么记忆还可以找回来,再不济还有他的师父,但若是现在不救的话,白棋就彻底丧失了苏醒的可能性,这点他相信令明卿肯定知道,只是忽然听到这个消息,难免有些失神。 令明卿很快恢复过来,她抬眼,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凉的厉害,大长老与她微微一对视,饶是他坐在幻灵殿大长老的位置上多年,眼下也有些发憷,这目光太过于寒凉,像是看死人的目光一样。 他淡淡收回目光,又看向灵沅,道,“我猜你们两人心中也都有了自己的打算,到底救不救?”其实他问这话的时候内心是很确定的,他们两人能把灵沅带回来,那就证明他们二人与灵沅的感情定然十分深厚,不然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救是十分肯定的。 果不其然,他听到令明卿淡淡道,“救,只是我们两人寻找到这一株雪泠花实属不易,若是大长老唤不醒灵沅,那么——” 剩下来的话令明卿没有说完,但是只要是聪明人都懂,这后面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闻言,倒也没生气,只看着手中的雪泠花,半晌后道,“放心,你们千里寻得这雪泠花,我定然不会辜负你们。” 言煜和令明卿从大厅出来后,天际刚好掠过一排飞鸟,令明卿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对着言煜笑了笑,“不知怎么,还是喜欢有间客栈。” 言煜重新牵住她的手,然后从身后拿出把剑,令明卿看到后,不禁惊讶道,“这……是那日星辰阁拍卖的那把剑?” 言煜只笑笑,然后递给令明卿,道,“试试。” “你……怎么偷偷拍下来的?” 言煜的声音仍然是轻轻的,“因为你喜欢啊,阿卿。” 令明卿楞在原地,半晌没能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言煜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情话。 “怎么了?傻掉了吗?”言煜的笑容在眼前放大,令明卿忽然觉得刚刚面对大长老时的郁闷烟消云散了,因为不管事情如何发展,身边总还有一个他。 “言煜。”令明卿突然轻轻启唇。 言煜回头,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令明卿眯眯眼,轻轻笑了笑,道,“有你真好。” 言煜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头,只是眼底的笑意温暖而明净,怎么也挥散不去。 翌日,是大长老唤醒白棋的日子,言煜和令明卿早早便等在了大厅外,大长老早先便吩咐道,在施行术法的时候,严忌有人打扰,所以令明卿虽然很想在旁边陪着,却还是守在了门外。 倒也不是不相信大长老,白棋不管怎么说都曾是幻灵殿的玄女,大长老不会在这个过程中痛下杀手,只是难免有些担心会不会顺利。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枯燥,令明卿站在大厅门口,神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只是手却紧紧捏在了一起。 还记得当年她只不过是随手救了白棋,后来白棋伤好了之后却硬要跟着,到最后她劝服无果,只能默认了她的存在,刚开始时,及其不习惯身边有个人,但好在她只是默默跟着,存在感极低,后来渐渐的,竟然习惯了她的存在。 白棋永远都是四人中最冷静理智的那个,她虽话不多,可是武功及其厉害,往往一招制敌,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胸有成竹一般。 大厅内,大长老的额头渐渐出了汗,这术法及其复杂繁琐,灵沅又是玄女,体制特殊,他硬是试了好几遍,灵沅才开始缓慢地吸收雪泠花中的灵气。 不远处,灵沅的身体被一道浅蓝色的光束在了半空中,墨发飘扬,随着雪泠花的灵气入体,额间的一道印记开始慢慢显现了出来,一旁的大长老看到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还好还好,最终的努力没有白费,灵沅果然是众多玄女中最有天资的一个。现在就等着她慢慢苏醒过来了。 灵沅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是在苏醒的那一刻,身上不知何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到一道声音似乎在呼唤着她,“白棋,白棋,醒醒。” 白棋?白棋是谁?为什么会有人在呼唤她? 她勉强睁开眼,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袭红衣,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盘了起来,不知是何原因,感觉面色极为苍白,眉间的那一抹朱砂倒更显得摄人心魄。 她身后站着一位男子,身形俊逸,气质优雅,风度翩翩,目光却也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可是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两人。 令明卿看到白棋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心瞬间放松在了肚子里,可是再一看到她茫然无措的目光,心中不知什么情绪,忽然又堵得慌。 果然如大长老所说,白棋再也不会想起他们了。 灵沅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稍微动了动,又看到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影,再一看,竟然是大长老。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灵沅挣扎着下了床,对着大长老行了个及其复杂的礼,“玄女灵沅拜见大长老。” 大长老看到灵沅醒了后,不禁笑了笑,随即抬了抬手,道,“身子不适就不用下床行礼了,好生躺着。” 灵沅抚摸了下头,问道,“大长老,幻灵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我刚刚好像看到幻灵殿的人全体出动,似乎在搜寻些什么。” 大长老默了默,灵沅刚苏醒时记忆还处在混乱的阶段,定然是记起了当年她从幻灵殿逃走时的场景。 “无碍。”大长老将手中的药递给灵沅,安抚道,“是前不久幻灵殿混入了贼人,想要窃取我幻灵殿的王幻术法,后来被人发现了,你也正是在那一场混乱中陷入了昏迷,刚刚才醒过来。” 第79章 阿善 灵沅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个记忆中的片段太过于混乱,但是她每每回想起这个片段时,内心深处都传来一种抵触的心理,像是不太想回忆起来,“大长老,我是在那一场混乱中受伤了吗?” 大长老点了点头,“对,你受伤太重,才导致陷入了昏迷。” 一旁的令明卿似是想要解释,但是却被言煜拉住了衣角,她回头,看到言煜冲她摇了摇头,先不说白棋此刻已经忘了他们,她现在只记得大长老,对于白棋而言,一个是素不相识的人,另一个是相识多年的大长老,光凭这个,他们就没有一分胜算。 灵沅看到言煜和令明卿后,对着大长老道,“这两人是?” 还没等令明卿说出口,大长老就急急道,“是幻灵殿的客人,灵沅,你才苏醒,先休息一下。” 说完便要拉着令明卿和言煜离开,令明卿在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灵沅,那眼神中有着太多的情绪,似是不舍,又是焦急,总之灵沅后看到心间一震,好像她们相识一般。 可是怎么会呢?自己明明是幻灵殿的玄女,怎么会认识从幻灵城外来的客人呢?想到这里,不禁笑自己太过多疑。 另一边,大长老带令明卿和言煜出去后,道,“灵沅眼下已经忘了你们的存在,也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她是幻灵殿的玄女,幻灵殿自然亏待不了她,所以……” 令明卿沉默良久,最终道,“白棋毕竟与我相识一场,若是幻灵殿真心待她,那么忘了我们便也罢了,但若是让我知道她被欺负,那么我必定踏平了幻灵殿,然后将她带走。” 大长老张了张口,却又听得面前的这个女子道,“我既说的出来,便一定做得到。” 大长老看着令明卿,只觉她投来的目光像是带着威压一般,那一刻,他竟觉得喘不过气来,再等回神之际,令明卿和言煜早已走远,徒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离开大长老后,令明卿忽然问道,“你觉不觉得……白棋像是不太对劲?” 言煜点了点头,道,“觉得。” 白棋不仅忘记了她和言煜,也忘记了当年她为什么会逃出幻灵殿,大长老说白棋会忘记江湖中事,可是当年逃出幻灵殿,对于白棋而言那么大的事,也属于江湖中事吗? 大长老的说辞好像越来越站不住脚。 想到这里,令明卿对着言煜道,“要不然我们在幻灵殿待几天再走?” 本来两人的打算是等白棋醒来后,若是没什么大碍的话,那他们就离开,可是眼下却觉得幻灵殿的人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一样,有点不放心白棋。 言煜却是想都没想道,“阿卿,我全听你的。”你想继续留着,那我就帮你查出幻灵殿的秘密,你若是想离开,那我们就离开。 大约又过了一日,令明卿终于再次见到了白棋。留在幻灵殿的那几日,她也曾提出去看看白棋,但是都遭到了拒绝,理由是灵沅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未得到恢复。 后来是大长老亲自放话,令明卿才终于见到了白棋。那时白棋已经穿上了玄女的服饰,整个人庄严而又端肃,令明卿只微微笑着,一方面为她感到欣喜,一方面又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白棋好像又陌生了一点。 灵沅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问道,“听大长老说,你要见我?” 令明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笑着问道,“这两天还好吗?” 灵沅微微诧异,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可是看着她微微笑着的神情,她又下意识地回答道,“挺好的。”话一出口,自己都惊讶了一下,她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可为什么她问话,自己却有一种想要回答的冲动。 唯有令明卿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便好,你刚刚苏醒,要注意休息,万事有大长老顶着。” 灵沅苦笑了下,幻灵殿的玄女哪里有休息的时候? 令明卿看她的神色不太对,于是接着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灵沅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或者说,我们认识?” 令明卿微微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半晌后才笑了一下,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这是言煜给我的,若是哪日你遇到危机,那么可以联系我。” 灵沅愕然,呆滞在原地,令明卿却是再没多说什么,只把东西递给她后便离开了,白棋既已忘了以前的事,其实也挺好,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回到那个充满算计和危机的江湖并不比待在这里好,幻灵殿起码会有人护着她…… 翌日,有人前去打扫言煜和令明卿住的地方,却发现室内已经没有了人,就连茶杯也是凉的,想必是离开已久了。 另一边,言煜和令明卿已经出了幻灵城,两人一路向音域坊而去。本来打算等到白棋醒来,两人就回去了,可是令明卿想到师父,最终还是决定去音域坊走一趟。 路上,令明卿难得的沉默,以往她虽话不多,可是还会说几句,可是眼下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言煜拉了拉她的衣角,问道,“阿卿,音域坊是有你想见的人吗?” 令明卿转身看着他,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了远方,“我想去看看师父待过的地方。” “你师父?”言煜出声问道,“令潇然吗?” 令明卿点了点头,记忆好像在那一瞬间被拉的好长好长,她说,“师父是音域坊的人。” 令明卿很小很小的时候,第一个认得的人便是师父。师父待她极好,虽然她性子比较冷,不太爱说话,可是令明卿始终都知道,师父是最重情的人。 师父同样生的极美,她见过那么多人,却始终觉得师父的美在骨相,清清冷冷的,但是偏偏让人欲罢不能。 言煜叹道,“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不是浪得虚名的。” 两人大约走了三日,终于看到了音域坊的牌子,音域坊,顾名思义,是用音来伤人,武力值低一点的可以做到以音伤人,而音域坊的坊主却可以做到用音来控制一个人的思想。 言煜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令明卿,“所以当时秋林宴上,东方家的那人用的就是这样的法子?” 令明卿点了点头,道,“这种功法我只听师父对我说过,所以当时看到东方家的人也会以音伤人,很是震惊。”想了一想,又道,“还好东方家的人尚且没有学会如何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不然……” 不然当日唐家的人也不会捡回一条命。 言煜沉默片刻,叹道,“还好这四大家族最终隐世了,不然的话出现在江湖上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先不说这四大隐世家族的真正实力如何,只把他们各自的功法传出去,都得引发一场又一场的血战。 进了坊城后,看着街上卖东西的商贩,其实这景与江湖里的一些小镇倒也没有多少区别,令明卿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上带的项链。 师父,你看到了吗?我带你回来了。 走到音域坊的宫殿后,令明卿辗转良久,最终还是扣响了门,言煜始终站在她身后,目光平静,好像令明卿此行是抢劫,他也会跟在身后,不离不弃。 门响了三声,有人前来看了看,又问道,“可有事?” 令明卿的声音平静,却难掩其中的压抑,“把这个交给你们坊主,他自会知晓。” 那人看了看,却发现那是个很普通的贝壳项链,伸手见过,掩门而去。 言煜和令明卿只静静地等在门外,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门忽然又开了,里面走出来个人,一袭白衣,面容清秀,带着些少年气,但眼角却有皱纹凸起,想来已不再年轻。 那人仓皇出来,却看见了门外不远处站着的一对璧人,他上前,将贝壳项链紧紧握在手里,问道,“这个……” 令明卿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那人,良久后,才出口问道,“你是阿善?” 那人听闻这个名字,不由大惊,扯着令明卿的衣袖问道,“你认识潇然?她现在在哪儿?” 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此刻扯着令明卿的衣袖,眼中尽是期待,令明卿默了默,随即道,“她死了。” 那人闻言,倒退了几步,步伐踉踉跄跄,神色极为慌乱,随即指着令明卿道,“定是她让你来骗我的,对不对?潇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 他说话语无伦次,却始终怎么都说不出那个“死”字。 令明卿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悲伤和哀怜,“她是我师父,五年前便已逝世,师父离世前,口中一直念着‘阿善’。” 听到这话,那人忽然间又顿住了,只呆滞地问道,“潇然生前……一切都好吗?” 令明卿回答道,“挺好的,就是不大爱说话,除了我很少理会别人。” 那人发出一声苦笑,“她那么爱说话的性子……”话至一半,忽然哽咽。 令明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师父虽不说,但我知道,她其实特别想你,她的哥哥——令潇善。” 令潇善闻言,再也没有忍住,眼泪顺着脸颊一直留在了脖子上。令明卿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人哭的这么惨,像是全世界都灰暗了一般。 言煜和令明卿静静站在原地,等他恢复过来。似是过了很久,令潇善才道,“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吧。” 音域坊坊城其实与幻灵殿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言煜和令明卿跟在他身后,一直有人向令潇善行礼,和当日他们在幻灵殿看到有人向大长老行礼差不多。 令潇善带两人去了堂殿,在去堂殿的路上,令潇善几经跌倒,还好言煜眼疾手快,扶了他两三次。 恍然间听到他说,“潇然,是我对不起你。” 令明卿只冷冷看着,也没多说什么,令潇善刚打算站起来继续走,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狠狠地摔了下去。 令明卿和言煜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路过的侍女帮忙,将他抬到了寝殿。言煜帮他把了把脉,随即皱了皱眉头,令潇善其实不老,不知为何正值壮年,身体却虚的吓人,若是没有令潇然的事件,估计他也没多少时日了。 正想把这情况告诉令明卿,却忽然听到寝殿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坊主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昏过去了呢?” 身后有好像有人在安慰他,“少坊主,别着急,坊主这是老毛病了,定然是旧疾又发作了。” 少坊主带着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却在床榻之前看到了两位素不相识的人,于是大喝道,“你们是何人?” 言煜没理他的问话,只看向他身后,问道,“为坊主诊治的医师是哪一位?” 少坊主身后出来了一个人,对着言煜道,“是我。” 言煜道,“坊主的身子虚到了这个地步,你到底是怎么为他诊治的?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吗?” 言煜的这话可谓说的毫不留情,那人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然后颤颤巍巍地道,“这情况坊主自己也知道,可是他不让我开药。” “不让你开药,难道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吗?”少坊主闻言,怒火攻心,之前他还不知道坊主的身子原来已经虚到了这个地步,只以为这些医师会为坊主诊治,现在却知道,坊主根本没吃那么药。 他转过身去,看着那医师,一字一句地问道,“坊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再也瞒不住了,那医师只得闭眼,一口气全招了,“坊主的身子一直都很差,前几年还一直在配合治疗,近几年坊主的身子本来就虚,又加上心疾,所以郁结在心,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少坊主怒道,“坊主现在这个情况,为什么不早点向我汇报?” 那医师正想回答,却忽然听到床上传来的一道声音,“谦儿,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咳咳,你别怪别人。” 第80章 摘星教 少坊主回头一看,却见令潇善已经醒了,只是躺在床上依旧有些虚弱,旁边的言煜淡淡拔出针,对着令潇善道,“今日好好休息,不要劳心费神了。” 令潇善对着他笑了一笑,随即道,“辛苦你了。” 少坊主也没顾得上谢言煜,凑到令潇善跟前,看到他现在的模样,眼眶一红,“坊主,您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令潇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这不是怕你担心吗?再说了,没什么大事,都是老毛病了。” 他目光落向室内的其他医师,然后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他们几个说说话。”医师一走,寝殿内便只剩下了言煜、令明卿、少坊主和令潇善四人。 令潇善看向令明卿,问道,“还不知道潇然的徒弟叫什么名字呢?” 令明卿道,“令明卿。”说完,又指了指言煜道,“言煜。” 令潇善微微笑着,道,“可以……给我说说潇然在江湖中的事吗?” 令明卿淡淡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令潇善咳嗽了两声,道,“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令明卿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师父是江湖第一美人,当年只短短现世半个月,就惹得江湖纷争不断,于是师父再没有踏出过一步梨花冢。” 令潇善的表情似追忆,又似惋惜,“梨花冢?她是爱极了梨花啊。” “师父的性子很冷,平常也不怎么爱说话,表情总是淡淡的。”令明卿接着又道,“师父爱出神,经常看着梨花不知在想些什么,每到这个时候,神情总是莫名的悲伤。” 令潇善听着听着,不知怎地忽然吐出一口血,少坊主慌了神,忙上去扶令潇善躺下,令潇善只无所谓地罢了罢手,并对着少坊主道,“无碍。” “我知道师父这么多年,心中始终有个人,幼时我曾问过师父,但师父听完我的问题后便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我再没有问过那个问题,后来直到师父知道自己快要逝世时,才对着一个方向喊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叫——” “阿善。” 令潇善神情悲怆,目光带着淡淡的苍凉。 令明卿接着问道,“那么接下来,我能听听您和我师父的故事吗?” 令潇善闻言,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只是缓缓开口道,“第一次见面,我狼狈不堪,那年那日,音域坊刚刚下了一场大雨,我是被老坊主捡回去的。” “老坊主待我很好,我作为潇然的伴读,陪她度过了十多年。潇然幼时非常爱说话,性格顽劣,我老是跟在她身后帮她收拾烂摊子,但即便如此,我也依旧心甘如怡。” “那年,我们都以为彼此会是除了老坊主之外唯一的亲人,我把她当做亲妹妹,潇然也一直喊我哥哥,可是变化发生在她及笄的那一日,那晚,我喝了很多酒,潇然扶我去房间休息,我不知怎的,忽然将她压在了身下。” “好在她很快推开了我。”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一下,可是笑意苦涩,“我后来时常在想,若是那晚我没有如此失礼,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自那晚过后,潇然看我的目光开始变得闪烁,起初我只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潇然喜欢上了我。” “这个认知让我待在了原地,我浑身颤抖,开始发冷,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老坊主将我捡回来的目的我一直都很清楚,老坊主的一生做了无数善事,却唯独没有将这善意分给我一丝一毫。” “他把我带回来的那日,便开门见山地说,我可以给你十年最好的时光,在这十年当中,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唯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在十年后承担起音域坊的重任。” 令潇善笑了一笑,问道,“你们肯定想不到音域坊为什么会以音杀人,对不对?” “那是因为音域坊的这项能力,是用每任音域坊坊主的生命所交换的。”听到这里,少坊主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震惊,怎么会这样? “老坊主膝下只有一女,潇然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对于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倍加宠爱,而老坊主逝后,音域坊的重任势必要落在潇然的身上,这是老坊主最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他找到了我,用十年最好的时光来换我替潇然去承担起音域坊的重担,从那一刻起,我心中就清楚,我和潇然唯一的关系就是我是她哥哥,永远的哥哥。” “我不能娶她,因为一旦娶了她,那么坊主夫人就要和坊主一同承担这份责任,这也是为什么潇然的母亲在生完潇然后,便撒手人寰了,先前她受了太多苦,能够生下潇然,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意识到那个错误后,我便开始闭门不见她,她很无措,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哥哥就不见她了,但是只有我知道,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为了让她对我更好的死心,我决定成亲。” “成亲的女子我从未见过,是老坊主亲自为我选的,那段时间,我一边要处理音域坊的琐事,一边还要为成亲做准备,我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对成亲这个事情没有一丝兴趣。” “可惜……”令潇善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又回到了当年成亲的那个夜里,“可惜我从想过命运会如此折磨人,就在我成亲的那个夜里,老坊主去世了,潇然抱着老坊主的尸身整整待了一夜,而那一夜,坊里的人担心吵到我成亲,硬是没告诉我这件事。” “可笑的很,我竟然是坊里最迟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二天早上,我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瞒住潇然,潇然和老坊主的关系很好,若是得知老坊主去世,她肯定会受不了。” “但是我没想到,潇然就那样抱着老坊主的尸体,一夜无眠。那夜,她听着周围传来的奏乐,怀里是老坊主的尸体,我不知道那一夜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是说,阿善,阿爹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她喊我‘阿善’,也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她。” “发现潇然失踪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如同暴跳的狮子一样,大吼着坊里的人去找,可是心中又绝望的知道,我的潇然她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了。” “得知她离开了四大隐世家族,从而去了江湖后,我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悲伤,高兴潇然终于离开了音域坊这个危险又带给她无数悲痛的地方,但同时又悲伤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她回来,即便身体已经不再允许我等下去,我却依旧奢望着,她能回来看我一眼,就一眼。” 他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那个贝壳项链,骨头里透出来的虚弱已经不支持让他拿起来看了,他只是将目光落在那个贝壳项链上,缓缓道,“刚刚有人说要将这个贝壳项链递给我的时候,我明知门外的不会是她,可心中依旧无限期盼着是她。” “这样也好,潇然累了,我也累了,终于可以去陪她了,只希望到了地下,她别再怨我了。” 说到这里,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对着旁边的三人道,“你们三个都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令明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师父念了多年的人,可惜,若是师父知道事情的真相该多好,你的阿善没有对不起你,他也有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和无奈,可是……这些师父到底还是不知道。 三人出了房门后,言煜忽然看了眼天,缓缓道,“起风了。” 少坊主看了眼言煜,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随即想到什么,连忙打开房门,却看到了令潇善一动不动,渐渐变凉的身体。 令潇善的丧事很快便别其余的三大家族所知,纷纷派人送来好多礼品,唯有令明卿一人看着他的遗棺,眼神既带着解脱,又带着释然。 音域坊族谱记载,元嘉二年,异姓坊主令潇善逝世,享年四十,为音域坊历史上享年最长的一任坊主。 同年,少坊主令肃谦即位,开创一代传奇。 令潇善的丧礼办了三天,是历代坊主当中最为简便的,这也是令潇善的遗愿。少坊主令肃谦即位后,终于见到了那个给予音域坊“以音杀人”能力的玉雕,他站在玉雕面前,思忖良久。 深夜时,他去找了言煜下棋,翌日天明之时,令肃谦将音域坊的秘密公之于众,引起了轩然大波,也是在那一日,音域坊彻底摧毁了那座玉雕。 从此后,音域坊再没有了以音杀人的能力,可是坊城里的人们却都很良善,并未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那日夜里,令肃谦提了一壶酒,去令潇善的墓前聊了会儿天,他将壶里的酒倒了一杯给令潇善,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叹道,“坊主,你的遗愿我为你完成了。坊城里的人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我知道,这些年你在这其中下了不少功夫,也不知老坊主知道你接替音域坊后,彻底改变了音域坊的命运,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我虽没有见过潇然姑姑,可根据言煜所说,潇然姑姑当年一现世便是江湖第一美人的传说来看,定是一位绝世美人。” “令明卿说,潇然姑姑逝世的时候,眼中尽是眷恋,并没有怨恨,坊主,你听到了吗?潇然姑姑并没有怪你。” “音域坊销毁了玉雕后,肯定会引发别有用心人的注意,这段时间可能很忙,也没多少时间来陪你了,喝尽杯中的这最后一滴酒,就当敬当年你为今日所做的所有辛苦,同时,也敬这清冷的月色。” 他倒尽最后一滴酒,笑着离去,再没有回头。 果然如令肃谦所料,音域坊的此番作为果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来到言煜和令明卿房里共商对策,虽然言煜和令明卿才来音域坊几日,但令肃谦已经完全相信了两人,或者说相信了令潇然。 “你们可知当年,四大家族为何要隐世?” 言煜和令明卿齐齐摇了摇头,当日莫轻狂只大概说了下四大隐世家族的情况,但具体的原因却是不太清楚。 令肃谦沉重的声音传来,“四大隐世家族隐世,不仅仅是因为四大国,同时也是为了一个邪教组织——摘星教。” 言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手指不停地在茶杯上摸索,随即问道,“摘星教是?” “摘星教是很多年前兴起的一个邪教组织,这个组织以炼化傀儡为手段,大肆残害江湖中人。” 听到“傀儡”二字后,令明卿忽然间想到了瑾。 瑾和苏朵朵也会炼化傀儡……不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所他们两人也与这摘星教有关系? 令肃谦的下一句话彻底坐实了瑾和摘星教的关系,“摘星教不仅会炼化傀儡,同时也能控制毒物,他们会让五毒自相残杀,从而练出‘毒王’。” “当年,摘星教的出现让江湖中无数人为之丧命,也让百姓们叫苦不迭,甚至连四大国都派官兵前来查看,只是摘星教的教徒太过于庞大,后来是江湖中最具影响力四个家族同时出手,这才成功制止了摘星教的下一步动作。” “只可惜最终四大家族也并未将这摘星教完全消灭掉,而是举四族之力,将摘星教镇压在了这里。摘星教近几年来时常有冒犯,似乎也有重新现身的打算,而坊主明明在很早之前就想好了破解音域坊玉雕的法子,却迟迟没有行动,也是在畏惧这摘星教。” 说到这里,令肃谦的声音中带着丝沉重,“眼下我将音域坊的弱点彻底暴露在了敌人面前,摘星教若是想下手,必定会先挑音域坊。” “所以——”令明卿出口问道,“你将这件事告诉我们的目的是……” 第81章 “哦”的意思 令肃谦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我希望你们能留下来,帮帮音域坊。” 令明卿笑了,“我们为什么要帮音域坊?” 令肃谦缓缓笑了,表情变得很确信,“因为令潇然是你师父,因为令潇然是音域坊的人。” “哦?”令明卿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问道,“师父的遗愿我已经帮她完成了,至于音域坊——师父既然已经逝世了,那么她之前待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去帮?” 令肃谦的表情一瞬间似乎又变得很复杂,半晌后才道,“你若是真不帮,那我也没法子,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一旁的言煜只喝着茶,表情很是淡定,令肃谦或许不清楚令明卿,他却是万分确定,这忙,令明卿一定会帮,而且一定会在音域坊渡过难关后才离开。 一时间,室内似乎陷入了僵持,令肃谦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又忽然听到令明卿笑道,“这不是刚刚挺确定的吗?怎么眼下就要走了?” 令肃谦回过头来,一瞬间便明白了令明卿的意思,于是又重新坐了回去,“我就知道,其实你本可以不来音域坊的,但为了师父还是来了。” 所以接下来面对摘星教,你也一定会在的。 看到令肃谦重新坐下后,言煜道,“也许,我们之前和摘星教的人交过手。” 令肃谦被吸引了目光,挑挑眉,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言煜将在东海当中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令肃谦听完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以你们的实力,对两个摘星教的人都觉得吃力,那眼下音域坊岂不是只能等着摘星教的人来宰割?” 以往音域坊有那个能力时,实力强劲,摘星教的人尚且有些畏惧,不敢怎么光明正大的出现,若是现在的音域坊对上摘星教,倒真有点心里没底。 令明卿问道,“音域坊与其他三个家族的关系如何?” 令肃谦想了想后,回答道,“家族与家族之前,哪里来的特别好呢?墨矢谷不中不立,只扫门前雪,幻灵殿前几年两个玄女一死一伤,估计也自顾不暇,而驭兽阁自古便骄傲自大,仗着自己有驭兽的本事,眼高于顶,想来也是看不起我音域坊的。” 令明卿又问道,“星辰阁是什么情况?” 令肃谦道,“星辰阁虽然不比四大家族实力强硬,但是也有一套自己处世保命的方式,有它的助力自然好,只可惜……”说到这里,令肃谦苦笑了一下,再没继续说下去。 令明卿追问道,“只可惜什么?” 令肃谦接着回答道,“只可惜星辰阁和墨矢谷一样,向来不招惹四大家族的事情,若说星辰阁唯一与四大家族有交集的话,那大约便是拍卖会的时候。” “往深了讲,墨矢谷虽说不中不立,但到底还是四大家族的人,所以真的遇到危难之际,还是会出手相助,而星辰阁则不会,除非你和星辰阁的嫡女风星辰有过命的交情。” 令明卿淡淡“哦”了一声,过命的交情算不上,但是小冰冥狼和风星辰狼狈为奸的关系应该还是有的,再不济,他们当时还吃过言煜的一只兔子呢,不帮的话就让他们把兔子还回来。 令肃谦:???哦是什么意思? 言煜笑了一下,替令明卿解释道,“‘哦’的意思就是,风星辰会站在你这边。” 令肃谦:???我没听错吧?向来只卖东西,不理世事的星辰阁会站我这边? 言煜又淡淡出口道,“对,你没听错。” 令肃谦: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言煜微微笑着,“对,没错,我知道!!!” 令肃谦:…… 言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委婉地道,“天色不早了。” 令肃谦也抬头看了眼天色,低头又喝了茶,应和道,“是不早了。” 言煜的视线落在令肃谦身上:所以,你是不是能走了? 令肃谦对上他的目光,同样笑眯眯,转而便对着旁边的令明卿道,“阿卿,能不能给我讲下潇然姑姑的事?我从未见过她,所以想多了解一下潇然姑姑……”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言煜便已起身,拉起某人的衣袖,随即狠狠将他踹了出去,令肃谦只感觉身子一空,又感觉某个部位传来了一阵无法言说的痛,紧接着,青花地板便在眼前不断地放大。 言煜拍了拍手,微微笑着,“天色不早了,还请坊主早些回去休息。” 令肃谦爬起身,回过身正打算说什么,却看到房门已经紧闭了。 令肃谦:???有你这样赶人的吗? 令肃谦走后,室内终于重新回归了寂静,令明卿看着他,忽然眼底泛起一抹笑,“这是怎么了?” 言煜委屈兮兮地道,“他打扰我们相处的时光。” 令明卿被噎了一下,随即乐不可支,“很难想象,这会是言公子说出来的话呐。” 言煜看着她,忽然眯了眯眼,令明卿心头一紧,完了,言煜每次一有动作,就证明着危险,她起身便想离开,却别言煜眼疾手快困在了椅子上,他单手撑着令明卿身后的椅子,又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令明卿的下巴,靠近了些,问道,“阿卿,跑什么?” 令明卿直觉危险,下意识便想逃开,奈何被言煜困得死死的,硬是找不到逃走的办法,她尴尬地笑两声,“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夜深了吗早些睡早些起对身体也好……唔唔……” 后续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言煜用唇堵住了,她睁大眼睛想推开他,放在他胸膛的手却硬是没能提起来,唇角处的酥麻传来,令明卿忽然想起与言煜的初见。 令明卿很早之前便见过言煜,那是师父刚逝世不久,她一个人在江湖上四处游走,救了好些人,认识了很多朋友,也见识了除却师父之外的形形色色的人,而言煜是当时最特殊的一个。 那是江湖中最为残酷的一段时间,江南地区发生洪涝,一些城池中又爆发了疫病,令明卿偶然路过,也就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言煜。 白骨露于野,大约说的便是那样的情况,城外到处都是卧病不起的人,这些人因得了疫病,所以被城里的人无情的抛弃掉,子墨跟在言煜身后,问道,“公子,这些人……” 言煜淡淡道,“时日无多的人,你要怎么救?”说完这句话后,随即进了城,目光再没有落到那些人身上。 而那年,令明卿也只是远远望了一眼言煜,自此转身,再没有相遇。 令明卿很早之前便意识到,有些人生来高位,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关乎到很多人的命运,对令明卿而言,言煜便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即便后来又重新遇到了他,内心深处也总觉得自己不会和他有多少交集。 意识到令明卿的心不在焉后,言煜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唇角,令明卿吃痛出声,言煜这才放开她,“刚刚在想什么呢?” 令明卿轻轻笑道,“在想你啊。”言煜才不信她会在想自己,于是又问了一遍,“真的吗?在想我什么?” “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令明卿唇角弯弯。回想起往事,言煜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控诉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说我吵呢。” “啊?”令明卿不大记得还有这回事,于是小声道,“有……有吗?” 言煜闻言,笑了一下,道,“要不然我带你回忆回忆?”边说着,头渐渐靠近令明卿,呼吸有些加重。 令明卿这次推开他,“言公子还是想想,要怎么帮助音域坊吧。” 言煜摊摊手,“答应他的,好像不是我哎。” 令明卿:……(眯眯眼)很好,以后别再想靠近我。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此后的四五日,坊城中有人突然离奇死亡,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四大隐世家族当中每天都有人死去,但偏偏死去的那人的尸体在被放置了几天后,身体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不规则的小黑圆点,这些圆点起先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在一日过后,小圆点开始变大,到最后竟然变成了黑色的斑块。 更离奇的是尸体的指甲开始变长变黑,到最后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这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恐慌。 令肃谦来找言煜和令明卿时,两人已经到了事发现场。坊城东边,一家院子里有一妇人和一个小孩子,妇人哭天抢地,哭诉道,“我那可怜的夫君啊,前几日只不过出了一趟城,回来的当天夜里便离开了我们母子,后来尸体发生了异变,眼下竟然连尸首都不见了。” 有旁边的邻居在不停的劝阻,言煜和令明卿对视了一眼,正想上前询问,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言煜、明卿。” 两人回头看,看到了风尘仆仆,往这边赶的令肃谦,“你们……有眉目了吗?” 他跑的急,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言煜淡淡地回答,“眉目都被你打断了。” 令肃谦看向这家人,问道,“你们是怀疑……失踪的尸体可能会与摘星教有关?” 令明卿坐实了他的猜想,“听城中的人所说,现在已经不是怀疑了,而是确信。” 令肃谦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想过摘星教的人会有所侵犯,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言煜在两人谈话的间隙,已经开始询问一些事宜,那妇人原本还有些不放心言煜,但当言煜指了指令肃谦后,那妇人倒也毫无保留地交代了不少。 令明卿上前来问道,“怎么样?”言煜点了点头,“和我们所想的一样,是傀儡。”这话一出,几人都有些沉默,言煜和令明卿都是与那些傀儡打过交道的,自然知晓这傀儡不好对付,而令肃谦虽没有正面接触过傀儡,但身为四大家族的人,自然也不会小看了摘星教。 令肃谦有些头疼,这可怎么办?摘星教来势汹汹,而音域坊又在不久前丧失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功法,这无异于将自己免费送在了摘星教的手上。 令明卿淡淡瞥他一眼,问道,“慌什么?”令肃谦哭丧个脸道,“姑奶奶,我音域坊马上就要危在旦夕了了,我当然慌啊。” 言煜问道,“给几大家族的书信可送出去了?”令肃谦点了点头,道,“送出去了,只是不知会不会来人?” 言煜也淡淡道,“送出去了就好,近日将城门关了,除非有坊主令牌才可以进出。” 令肃谦道,“好。”他明白言煜是什么意思,眼下音域坊确实不安全,在援兵还没有到的时候,他们一定要守住,而关闭城门就是为了防止摘星教的人混入。 此时此刻,几大家族内,幻灵殿大长老收到了音域坊的来信,信中阐明了近日摘星教蠢蠢欲动,希望得到帮助。 看到来信后,大长老思索良久,正巧遇到灵沅前来,也顺手看到了那封信,于是问道,“大长老目前作何打算?” 大长老回过神来,看向已经恢复的灵沅,“玄女觉得应该如何?” 灵沅的目光落在了最后的一行字上,“唇亡齿寒。——言煜、令明卿留。” 半晌后,清冷的声音传来,“他们说的没错,若音域坊是摘星教的第一攻打对象,那么幻灵殿就会是第二个。” 大长老显然也在思索,良久后,他试探性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那你觉得该派谁去更合适一点?” 灵沅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三分清冷四分嘲弄地反问道,“幻灵殿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吗?” 大长老被她的话一震,灵沅之前的性子也倔,但在面对关乎幻灵殿危亡的事时,还是没有任何怨言,但眼下的灵沅,好像要比之前的性子更烈了几分。 墨矢谷内,谷主手中捏着那封信,沉默良久,身后有童子问道,“谷主,音域坊的事……”墨矢谷向来明哲保身,不参与其他三族的争锋,但眼下摘星教来袭,那童子也不知谷主会如何抉择? 第82章 绿茶日常 墨矢谷谷主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次墨矢谷得去。” 身后的童子躬了躬神,随即退下了。 星辰阁,风星辰收到来信后,难得兴奋地摸了摸小冰冥狼,“小狼,我们去找他们玩啦。” 言煜和令明卿递给风星辰的信极为简单,“带小狼来音域坊玩。——言煜、令明卿留。” 风星辰隐约猜到令明卿想让她去的目的,近日音域坊受到摘星阁攻势的事情已在几大家族中流传,星辰阁虽已不问世事已久,但是眼下那是摘星教,若是几大家族真的被摘星教侵袭的话,那么星辰阁必定也存活不久。 所以风星辰在这种事情上想的很清,目前她们只能支援音域坊渡过难关,再加上言煜和令明卿也在音域坊,风星辰弯了弯唇角,心想着:这下好玩喽! 而此刻的驭兽阁里,上官亓屾手里把玩着音域坊递过来的信,态度很是漫不经心,他周围是形形色色的美人,有人将剥好的葡萄递到上官亓屾嘴边,上官亓屾笑着张开了嘴巴,又顺势将那封信随意塞在了那美人的两团柔软之中。 又过了几日后,音域坊接连有人死去,死因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尸体的异变和之前那人一样,不久后又都消失不见了,这下音域坊城当中,除了令肃谦、言煜和令明卿几人之外,人人自危。 令肃谦和言煜几日未见,这两天令肃谦忙着处理音域坊的事情,每天都焦头烂额,他周围跟着的人也马不停蹄的运转,言煜初步研究出了一种药水,喝下后可以防止人们被感染。 一时间,言煜和令明卿的客房门口老是围着一群人,每每看到房内有人出来便会引起一场轰动。 药水经过无数次实践后,言煜先派人将一份送给了令肃谦,眼下令肃谦是音域坊的主心骨,他可不能倒下,紧接着又将剩余的药水混入了井当中,让每个人喝下,城内众人虽然都喝了这药水,可也难免有些慌乱。 人群中,有人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摘星教内,有位红衣女子正躺在榻上,衣衫有些不整,手臂一合一拢间,胸前的风景被引入眼帘,有长老进来禀告,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像是见惯不惯,只漠然道,“教主,我们的人现已成功混入了音域坊。” 那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丝阴森,“一切可还顺利?” 前来禀报的长老听到她的问话后,不知怎的,心下忽然一紧,紧接着回答道,“原本一切顺利,只是……” 那女子抬眸望来,眼神中已带着丝威严,“只是什么?” “只是听说城内有人研发出了一种药水,喝下后可以抵挡地住尸变。” “呵。”那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是根本没有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有药水可以抵挡得住尸变?我倒是要瞧瞧,这药水到底有多厉害。” 翌日晨起之时,言煜和令明卿在门外发现了一个素衣女子,跪在门前,我见垂怜,不少人上前询问,但不管何人去问,她都只是退缩着,再不济就是微微摇了摇头,只言不语。 门外的人无法,只能敲了敲言煜和令明卿住的客房,言煜和令明卿出来后,那女子微微抬着头,眼角一颗泪痣微微上扬,清纯中又带着几分欲。 她低头微啜,用手中的一方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看到言煜和令明卿出来后,表现出了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周围人群当中有不少男子,眼见着便要扶她起来。 却被她止住了,她对着言煜和令明卿轻声道,“家中父母皆被这怪疫所伤,前几日已经去了,小女子无依无靠,听闻公子医德无量,特此前来投靠,素素不渴求得到公子的垂帘,只望公子能够赏我一口饭吃,那么素素必定竭尽全力去报答公子。” 令明卿好奇地望着这个名叫“素素”的女子,张口公子,闭口公子,竟像是完全没看到她还在旁边一样。 素素依旧跪在地上,周围终于有几个男子出来扶她,“姑娘身子弱,还是不要跪那么久了,站着和言公子说话就行。” 令明卿在一旁想着,果然啊,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论哪朝哪代的男子看到这种娇弱的女子,也会把持不住的吧? 她偏偏头,想看看言煜的反应,却看到他竟然是在……出神?令明卿眨了眨眼,再次确认了一遍,果然没错,底下多少男子在怜香惜玉,台阶上的他竟然在出神。 若不是场合不对,令明卿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是个狠人啊。 底下,素素一脸委屈地看向言煜,一副想要大声说话但又不敢的样子,“言公子,素素能有幸侍奉您吗?” 听到这问话,言煜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微微看了眼令明卿,却发现令明卿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正望着他,他很快镇下心来,对着底下的人道,“进来吧。” 说完,便先行进去了,令明卿紧随其后,素素一看,对着门外的一众人一一拜谢完毕之后,才紧跟着进了门。 言煜和令明卿并不打算在音域坊长住,所以令肃谦安排两人住的地方也不大,就是一个小院子,但胜在幻境清幽,也是因为令明卿喜欢,所以两人才住了下来。 素素进了门,紧跟在言煜身后,半晌后,才喏喏地问道,“言公子,我住哪里呢?” 言煜一直没转身,语气也很淡,“你找个空的房间,随便住下吧。”想了想,又特意转身道,“我和阿卿喜静,想必你一个女子也不会搞出很大的动静,也不需要你怎么服侍,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素素低眉浅笑,轻轻道,“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照顾好公子和姐姐的,就是还请姐姐不要嫌弃人家……” 令明卿:这位妹妹,你的戏是不是有点多??? 言煜虽然也很……恶心,但是想到后面的计划,还是面不改色地道,“不会的,你先下去吧。” 待素素走后,令明卿挑挑眉,笑道,“言公子对于自己的身份适应的蛮快的吗?怎么样?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好妹妹’服侍着你,感觉是不是很不错啊?” 言煜微微笑着,不同于刚刚的面无表情,眼底都带着几分笑意地问道,“阿卿,你看到我放在厨房的千年老陈醋了吗?” 令明卿微微怒道,“你才是醋缸,你全家都是醋缸。”言煜摊摊手,大言不惭地道,“我是醋缸我承认!可是某人明明是,还不敢承认……” 令明卿:真想把鞋脱下来,然后丢在你的脸上!!! 素素来了后,言煜的日常只有用惨来形容了,比如: 素素:“公子,这是刚刚泡好的茶,您喝茶。” 言煜(一脸冷漠外加一脸嫌弃):“不用了,我要喝的茶必须是八分烫,再说了,泡茶的手法你也不会。” 素素:“哦,好的,既然公子不喜欢喝茶,那我来给公子洗衣服。” 言煜(偶然路过):“请问,你为什么在洗一堆破布?” 素素:“啊?公子,你忘啦?这是你的衣服呀。” 言煜(一脸震惊):“哦,不,你肯定说错了,这一堆破布怎么可能会是我的衣服呢?” 素素:“饭好啦,还请公子品尝。” 一旁的令明卿:这位妹妹,你是不是眼神有些问题?老是看不到我,还是说你的眼里只能看得到男人? 言煜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几盘菜,虽然看起来面相倒是不错,只是经过前几次的……壮举,言煜对于她的信任感本来就是零,眼下已经降到负值了。 言煜和令明卿都没动筷子,素素催促着,言煜一脸认真地问,“你是谁派来的杀手?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比一场,用这种手法来杀人,是不是稍微低下了点?” 素素一脸受伤的模样,“公子,你竟怀疑我是杀手?” 言煜和令明卿一脸看穿的表情:难道不是吗???或者说,难道你的身份要比杀手还要高一个层面???不会吧?比杀手高一个层面的人物,洗衣做饭竟是这个水平??? 一旁的令明卿也是一脸认真地问道,“我们能不能申请换人?” 素素(彻底吐血):所以,我的伪装技术就这么low吗? 言煜和令明卿(纷纷点头):是的! 不管怎么说,素素凭借着自己不要脸的精神,并以打不倒的小强自勉,最终竟然成功留在了言煜和令明卿身边,只是好像没有多少近身的机会…… 在素素留在言煜和令明卿身边的第三日,那些贵客们也纷纷到访。第一个到的自然是风星辰,风星辰依旧是那副装扮,只是怀里抱着的小狼难免为她的形象有些拉分。 但风星辰却完全不在意,小冰冥狼感受到令明卿和言煜的气息后,一下子扑在了令明卿的怀里,令明卿笑着摸着它的头,才发现这小冰冥狼好像又长大了些。 风星辰刚到音域坊就来找了言煜和令明卿,一路上也没顾得上喝水,看到站在一旁的素素后,还以为是令肃谦安排在这照顾两人的侍女,于是高冷自傲地道,“音域坊的下人就这么不会招待人吗?客人到访,竟然都没杯茶水。” 一旁的素素紧了紧手指,随即笑着为风星辰倒了杯茶,风星辰也没多看,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并对着言煜和令明卿吐槽,“令肃谦管教下人的手段还有待提高啊,你看看这……噗……” 一口茶水还没下肚,就被风星辰一口全喷了出来,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素素,“你是怎么泡的茶,我长这么大,从来……”说到这里,竟然没忍住干呕了两下,“从来没喝过如此难喝的茶。” 素素一脸委屈地看向言煜,道,“是言公子让奴家留下来的,至于那些粗活,言公子平日里也不让奴家做的。” 言煜:??? 令明卿:??? 风星辰:??? 这位壮士,敢不敢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还有,你是不是对“绿茶”这个词有什么误解?绿茶是你这样绿的吗?你那做法简直比绿茶更高了一个层面,应该叫不要脸!!! 言煜随意罢了罢手,示意她先下去,素素一步三回头,对着言煜含情脉脉,可惜言煜的目光全落在了令明卿怀里的小冰冥狼身上,硬是没看到她投来的目光。 素素离开后,风星辰看向两人,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令明卿在逗怀里的小冰冥狼,没有言语,言煜摸了摸鼻尖,道,“就是看她可怜,所以收留一下。” 风星辰:……言煜是那种会可怜别人的人? 房顶上的素素听到言煜的这话,只勾了勾唇角,再也没听下去。 好像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藏着掖着反而有些可笑,只是……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素素离去后不久,幻灵殿也来了人,幻灵殿此次派的是玄女灵沅过来,灵沅此次前来,第一时间倒也没去找令肃谦,而是先来了令明卿和言煜这里。 看到白棋到了之后,令明卿明显是开心的,虽然她不说,但言煜知道她很开心白棋过来,令明卿唇角弯了弯,道,“身体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 灵沅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令明卿这话好像她们相识已久,故人前来,所以她问,身体可还好?这种关心是真心实意的,灵沅能感觉的到,可是明明她们不曾认识…… 灵沅抚了抚额角,有些头痛,令明卿立马扶着她坐下,问道,“哪里不舒服?” 灵沅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再次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令明卿愣了一下,倒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几人在房内闲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惊呼声,“大家快逃,千万不要被这些傀儡抓伤了。” 言煜和令明卿急忙出去看,却看到街道两旁人群惊慌失措,人人自危,而有几只傀儡则疯狂地扑向人群。 第83章 擒贼先擒王 言煜和令明卿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沉重,这些傀儡和他们在东海当中见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傀儡周身的黑气还没有弥漫全身,但这对于音域坊里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对付了。 令肃谦闻声,也赶了过来,看到街上傀儡肆虐,于是召集护卫军前去制服,一时间,街上乱成一团糟,风星辰和灵沅也出来帮忙,那几个傀儡很快便被护卫军拿下,只是人群中隐约传来几声抽泣声。 令明卿闻声望去,心下有些怔然,哭泣的人她认得,是那日的妇人,而另一边令肃谦脸上是一眼便可望见的疲倦,想来这几日也没有睡好。 令肃谦去询问当时在场的人员,言煜则和令明卿去查看那几个被制服的傀儡,而言煜和令明卿所著的客房背后,两人对着眼前的一个女子道,“属下拜见教主。” 那女子渐渐转过身来,竟是言煜和令明卿身边的素素,只是神色却不似平时柔弱,她目光炬炬地看向地下的两人,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那两人听到问话,始终没敢抬头,只沉声道,“听从教主的命令,先放了几个傀儡试了试水,眼下外面已经乱成一团糟了。” “呵。”她轻笑出声,神色有些惋惜地道,“可惜当年瑾那家伙带走了不少傀儡,不然的话,我摘星教又何须用这些人的尸首?” 地下跪着的两人也默默叹息,当年瑾护法的术法可是仅仅在教主之下,只可惜瑾护法一生为情所困,始终走不出来,不然的话,摘星教想必早就一统四大家族了。 一行人摸清了状况后,又跟着令肃谦去了坊城里,风星辰和灵沅自然是座上宾,本来应该是被好生招待的,只是音域坊眼下情况特殊,所以大家也没顾得上,所幸风星辰和灵沅也都没放在心上。 令肃谦一脸疲倦,衣服也皱的厉害,他看向言煜,沉声问道,“言公子,眼下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言煜缓缓道,“擒贼先擒王。” 令肃谦叹了口气,失落地道,“现在摘星教只派出了几个傀儡,就已经把我音域坊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更何况摘星教一向神秘,想要见到摘星教的教主都很不容易,更别说擒获了。” 言煜但笑不语,一旁坐着的风星辰和灵沅虽不知言煜和令明卿有何打算,但也深知两人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于是风星辰先问道,“言公子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言煜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只是眼下还需要在座的各位配合言某演一场戏。” “哦?怎么说?”风星辰好奇心顿起,就连灵沅都投过来好奇的目光,想知道言煜和令明卿到底想做什么? 令肃谦送走了几人后,脸上的疲倦一扫而光,他就知道,令明卿和言煜一定有办法的!他们俩果然没辜负音域坊对于他们的期望。 令明卿抱着小冰冥狼回去的时候,微微有些失神,言煜牵起她的手,问道,“阿卿,怎么了?” 令明卿回过神来,对着言煜轻轻笑了一笑,道,“言煜,等离开四大家族后,我就带你去梨花冢见见我师父。” 言煜脚步顿停,令明卿回头去看,问道,“怎么了?”言煜将自己的手在衣袖上擦了擦,才重新牵住了令明卿的手,“我……有些紧张。” 阿卿自幼被令潇然抚养长大,在阿卿的心目中,师父肯定是最重要的人,阿卿能够这样说,他自然很高兴,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紧张的厉害。 令明卿笑着安抚他,“师父人很好的,就是性子有些冷。” 言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心中突然泛起了一圈涟漪,阿卿愿意带他去见师父了呢,开心! 这种开心延续到回到客房后才结束,准确来说是看到素素之后。 言煜和令明卿不经意地提起,“令肃谦好像是打算再过几日就去围剿摘星教。”素素闻言,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令明卿接着道,“就是不知道令肃谦会不会成功了,听闻摘星教可不好对付。” 言煜一副信心爆棚的样子,“放心,阿卿,令肃谦这次绝对会成功的。” 令明卿歪歪头,看向他,问道,“为什么?难不成……” 言煜微微笑着,却是没回答,只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听到这话,素素倒是难得的抬头看了看言煜,只是这动作极其细微,速度又很快,但言煜却勾起一抹笑。 夜晚,夜深人静之时,有人悄悄进了客房,素素也没睡着,只是望着床边的流苏,心想道:事情好像开始变得好玩了许多呢。 有人单膝跪地,俯首,“属下参加教主。” 素素漫不经心地问道,“何事?” 那人恭敬地问道,“教中长老问道,何时发动攻击?” 素素起身下床,随意地坐在了桌前,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脑中忽然想到今日言煜说的,令肃谦这次绝对会成功的,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呢?才让言煜如此自信地说出这句话? 令肃谦再过几日便去围剿摘星教……呵,围剿?想到这里,素素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她就不信,四大家族这么多年都对摘星教没有一点办法,甚至都不知道摘星教的地址在哪儿,而他令肃谦只不过是刚刚上任的音域坊坊主,就这样自信? 还是说,那句话是有目的地想要透露出去?那么透露出去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摘星教提前知晓他们的计划的话,那么摘星教能够避开的措施可就太多了。 素素微微眯着眼,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素素一直没说话,地下的那人自然也不会打破这沉默的局面,教中人人皆知,教主最不喜欢有人打断她,所以素素没说什么,地下那人也只能继续跪着。 而此刻的素素脑中却是在急速转动,言煜将这信息故意透露给她,是想让她给摘星教传达什么,摘星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若是能避开,那么摘星教自然是要避开的,这么多年,摘星教一直与四大家族斗智斗勇,虽说一直不落下分,但是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如果摘星教不去的话,那么言煜自然也会猜到,那么他们一定在别的地方布好了陷阱,就等着他们进去,然后来个瓮中捉鳖,所以眼下最好的措施就是去看看音域坊到底在搞什么鬼。 另一边,言煜和令明卿怀里的小冰冥狼大眼瞪小眼,双方谁也不让谁。 言煜眯着眼:得寸进尺啊,忘了当初是谁将你救出来的吗? 小冰冥狼: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令明卿失笑,对着言煜道,“等下我把它送给风星辰。”看到言煜的脸色稍霁后,令明卿才终于问道,“万一摘星教的人不上当怎么办?” 言煜笑道,“所以我今天让令肃谦做好两手准备,摘星教的人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到我们的意图,可是——” “他们即便能猜到又有什么用呢?明明知道,还不是要来?” 令明卿静了静,半晌后才道,“我日后与整个江湖的人为敌,都不会与你为敌。” 太吓人了,能够猜到摘星教下一步动作,又设圈套让他们故意得知那个消息,眼下摘星教的人肯定明知去了有问题,但还是要去。 啧啧啧,若是和言煜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的话,那么令明卿一定会悄悄躲远一点。 言煜听到她这样说,不禁笑了一笑,“阿卿,若是你真的与整个江湖为敌,那我便铲平整个江湖。” “总之,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全力支持你。” 翌日晨起,坊城有人来禀报,说是墨矢谷有人来访,言煜和令明卿闻言只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去见墨矢谷的人,前不久墨矢谷暗算他们的事,他们还没和算账呢。 两人又同时想到了驭兽阁,沉默半晌,言煜才问道,“阿卿,你觉得驭兽阁会来人吗?” 令明卿将目光落向了远处朦朦胧胧的山,缓缓道,“按路程算,驭兽阁定要比墨矢谷的人先到。” 眼下墨矢谷都来了人,而驭兽阁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不是路上耽搁了,而是驭兽阁根本没有派人来。 言煜摊了摊手,笑道,“不来也好,正愁不知道将地点设在哪里呢,眼下驭兽阁就不错。” 令明卿默了一默,心里想着,驭兽阁肯定想不到,眼下没有来人,日后会将麻烦引到家吧。 听闻这个消息后,风星辰是最为开心的,她笑得乐不可支,本来她就与驭兽阁的人不对付,尤其是上官亓屾。 她看向言煜,心中想道,日后要给言煜星辰阁一半的折扣价,做事实在太感人了。 那几日音域坊上上下下都在做好迎战摘星教的准备,令肃谦的才能也在这一刻得以充分显现,言煜有一日对着令明卿道,“孺子可教也,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令明卿啧啧称奇,能够得到夸赞很容易,但能够得到言煜的夸赞,这难度可比登天呐。 言煜默了默,问道,“阿卿,你那是什么眼神?” 令明卿微微笑道,“替令肃谦开心的眼神。” 摘星教的攻击在三日后正式展开,那些拖拉着身体的傀儡们来势汹汹,对于四大家族的人而言,傀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傀儡当中有自己深爱的人,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有人掩面而泣,他们……他们怎么能够对着自己最亲的人下手? 城楼上方,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并肩而立,远远望去,那白衣缠绕着赤红色衣衫,衣袂飘飘间,看起来十分和谐。 言煜目光落向城外来势汹汹的傀儡,恍惚间想到了那地下陵墓当中的瑾,那带着风的声音传来,“我这一辈子啊,欠了太多人,临走之际能还一点是一点。”他临走之际,最后一句话竟显得格外温柔。 那些傀儡的身影已近在眼前,言煜渐渐回过神来,他目光坚定,声音平静地对着身后众人道,“战!” 身后有人始终犹豫不前,令明卿缓缓道,“从他们变为傀儡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再是你们的亲人,他们没有意识,只会杀掉挡在他们身前的人,若是你不杀他们,那么下一刻死的就是你们。” “而你们活下来,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还留在世上的亲人。”令明卿的语气始终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但言煜却从其中听出了那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 若是可以,谁都不想去踩着别人的尸体,但是为了那些音域坊的人,为了千千万万个为自己拼过命的人,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身后的众人,眼神开始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有人默默握紧了手中拿的东西,有人则将目光落在了那群渐渐逼近的傀儡身上。 言煜和令明卿身后的不远处,素素却将视线始终落在了前方那一白一红的两道身影身上,她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啧啧啧,真是好奇你们在面对这傀儡大军时的反应呢。 音域坊中人,虽然丧失了以音控制人的能力,但是不管怎么说,音域坊到底是四大家族的人,所以即便面对如此严峻的场面,也毫不退缩,甚至在那些强兵的身后,妇孺也纷纷拿起了武器,或是家里日常用的菜刀,或是干活用的铁器。 总之人人都武装待发,正等战火发动的那一瞬间。 那层层傀儡大军的身后,一人穿过眼前重重的阻挡,直直对上一个女子的眼神,那女子只微微地点了点头,傀儡大军却瞬间开始爬上了城墙。 一刹那之后,音域坊城墙上的人也纷纷动了,有人一剑刺伤了傀儡,将他挑落城下;有人搬起旁边放置的大石块,将它从层层城墙上滚落而下,那石块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将所遇到的傀儡皆一一推下城墙;更有两道身影,始终配合默契,一退不退的守在城墙上。 第84章 城楼对峙 四大家族当中,每座城池的建造都很有章法,比如幻灵殿是建于高山之上,易守难攻;驭兽阁则邻靠魔血森林,遇到危难之际,有所退路;墨矢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开关,所以面对危险时,往往临危不惧。 至于音域坊,最为独特之处是它有四个城门,但这四个城门当中,一活三死,顾名思义,平日里进出四个城门都可以,但遇到危险后,音域坊可以关闭三个城门,而只留下一个城门用来抵抗敌人的突袭。 这也是音域坊的先祖留给后人的保命退路。 令肃谦守在唯一的活门面前,目光沉静而坚定,击退一轮傀儡的攻势容易,但傀儡的最大特点在于要是攻击不到要点,那么傀儡群会不死不灭。 音域坊每时每刻都在有人被傀儡击倒,而傀儡却安然无恙。先前令明卿曾传授给他们关于傀儡的一些内容,他们知道得攻击傀儡的脚部,但这又谈何容易? 言煜和令明卿看着这场景,若说言煜还始终面容冷静的话,令明卿则皱眉道,“这些傀儡们脚腕处绑了一块玄铁,若是想要一击命中脚部,怕是不太容易。” 言煜回过头,对着守在身后的令肃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令肃谦走过去,问道,“言公子……” 言煜也没多说什么,只对着他淡淡道,“你来在这里守着。” 说完,还没等令肃谦问,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便已直直奔着城墙脚下而去,令肃谦一惊,连忙爬在城墙上望去。 只见那两道身影在城墙脚下踩着一众傀儡的尸体堪堪落地,然后像是心有灵犀般,同时发动了攻击。 令明卿依旧是那条白绫,白绫本是柔软之物,但在令明卿手中却像一条游龙般,充满力量的同时又不失灵活,而言煜那边则是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剑。 这是令明卿第一次看言煜使剑,好奇之下不禁多看了几眼,这微小的动作不知怎的便被言煜看到了,他微微笑着,“阿卿,虽然我知道你很崇拜我,但是此时此刻也不用这样看我吧?” 令明卿本来很沉重的心,再被他这样一说后,也稍稍放松了不少,她用白绫又击倒了一个傀儡,也笑着回复他,“言公子未免过于自恋?” 不得不说,言煜的剑法使得极为漂亮,但是漂亮的同时又不失凌厉,所以两人即便在这一众傀儡当中,也依旧不落下分,甚至还有占取上分的趋势。 城墙之上,令肃谦看到两人的攻势后,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当时两人什么都没说就跳下了城墙,若不是对这两人有一定的了解,令肃谦肯定要被吓一跳。 对于一般人而言,在这种时候,跳下城墙意味着将自己主动送上了黄泉路。 还好这两人皆非池中物。 有了言煜和令明卿的帮助后,城墙上的人稍稍轻松了一下,但凡两人出手,那么必有傀儡倒下。 城墙上方,素素看着两人,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那两道身影有些刺眼,她不自觉地靠近城墙边缘,又快速锁定了城墙中央站着的那人,那道身影很挺拔,即便面对这层层傀儡大军,也不曾弯下腰。 素素嘲讽地笑着,音域坊果然名不虚传,连传人都是如此风华出众,只是……这风华出众又有什么用呢? 她将手缓缓靠近令肃谦的背后,令肃谦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刚想回头,却已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冰凉质感。 他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道,“令坊主?”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城墙下的傀儡忽然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就连言煜和令明卿也被城墙上的动静所吸引,于是纷纷抬头望去—— 却见令肃谦的身后站着素素,而他脖子上则抵着一把短刀。 令肃谦正想挣扎,却又听到那近乎温柔的女声缓缓道,“令坊主可别轻举妄动,我这短刀上可是锻了致命的毒药的,只要它割破一点肉皮,那么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会你了。” 令肃谦闻言,果然一动也不动,素素见此,好像很是满意令肃谦的表现,她将目光落至城墙下面的两道身影上,恰巧言煜和令明卿也向城楼上方投去目光。 三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素素紧紧盯着那两人,言煜依旧沉着冷静,令明卿也静静地向这边看过来,再没有多余的举动。 素素有一瞬间的失神,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竟丝毫不慌乱? 正失神间,忽然听到言煜始终平静的声音,“很高兴能与另外一种方式认识你——” “摘星教的教主。” 言煜这话一出,城楼上方,有人诧异出声,有人目光炬炬地盯着素素的背影,有人则在诧异之余又有几分愤恨,原来……原来那日,竟是自己将这魔女亲自送入了言公子的府上,这才酿成这日之大祸。 素素闻言,扬起一抹明艳的笑容,道,“言公子果然乃人中龙凤。” 记忆中,素素一向是卑躬屈膝的,唯唯诺诺的,再或者温柔娴静的,眼下露出的这抹笑容却是带着几分属于她原本面目的张扬。 言煜却是没理会她的称赞,只淡淡道,“实在没想到,摘星教的教主竟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潜伏在我府内如此之久。” 素素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下一刻又重新恢复原样,“如今我手中握着音域坊新任坊主的性命,想必在场的众人也定舍不得看到你们新上任的坊主就这样命丧黄泉吧?” 她身后冲出来一个男子,对着素素骂道,“你这个魔女,快放开我音域坊的坊主,要是慢一刻,你爷爷的剑可就不留情面了!” 素素微笑着回过头,对着那个男子轻轻道,“哦?”话语还没落地,便见那男子手中的剑缓缓滑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素素那个方向走去。 城墙下的令明卿甩出了白绫,众人只见眼前一条游龙闪过,下一刻便见那男子跪在地上开始大声地咳嗽。 城墙下的令明卿淡淡收回白绫,对着素素道,“摘星教的教主想要伤人,是不是得问问城中众人的意见?” 素素闻言,倒是也没怎么生气,只是看向令明卿,笑道,“能与言煜站在一起的人,到底不一样。” 令明卿淡淡睨她一眼,轻飘飘地道,“我与言煜怎么样,是我与他的事,倒是摘星教的教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插足我们之间的事?” 令明卿这话说的毫不留情,旁边的言煜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阿卿这是开始吃醋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定要大笑三声,来表达此刻的快乐。 素素一听,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般轻描淡写,“令姑娘,好歹我也与你共处过一段时间……” 素素话语还没落地,就听得城下的令明卿又继续道,“与你共处的这几日,真是我人生中最耻辱的事。” 素素握着短刀的指尖开始泛白,在旁人看来,素素只是脸色稍微变了变,但唯有此刻被她挟持的那人知晓,她整个握着短刀的手都在颤抖,显然是被令明卿的那话气的不轻。 这万人城池上,气氛有一瞬间的寂静,半晌后,素素终于道,“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用呢?音域坊的坊主……” 说到这,她将目光落在身前的那人身上,意味很明显,即便你们再怎么强,但又有什么用呢?音域坊的坊主还不是在我手上? 提到令肃谦,令明卿微微一笑,素素看着那抹笑,忽然心中警铃大作,这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些奇怪。 难道是…… 素素快速又看了一眼身前的人,就在她目光偏转的那一瞬间,城楼下方和上方的几人忽然同时动了,言煜和令明卿的速度极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便已飞身上了城楼。 但有一人,竟比这两人还要快,那道青衣身影直击素素的背部,素素瞳孔微缩,前有令明卿和言煜的剑意,后有凌厉的杀气,眼下按照她的实力最多可抵过一个攻击。 前后两道伏击近在眼前,素素不知念了什么,她背后忽然出现了一层黑雾,而身前的那两道攻势,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躲过了令明卿的剑意,“噗”地一声,言煜的剑没入了她的左肩。 素素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这几天的相处,竟没能在这个男子眼中留下一丝涟漪,在他眼里,难道自己真的只是敌对者吗? 她身后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令肃谦拍拍身上的尘土,微微摇着头,神情极为可惜。 素素瞪着他,愤恨道,“果然是你,我竟忘了少坊主师承令潇善,有那样的师父,弟子又怎会差劲?” 令肃谦本来想亲自上战场,但是被言煜和令明卿齐齐阻止了,素素这人外表看着简单纯碎,但实际上城府极深,而且功力和术法也高深莫测,他们目前对于素素没有丝毫的了解。 所以这才让其近卫假扮令肃谦,为的就是眼下的这一刻,但他们实在没想到素素的功法竟会高深到这个地步,就连他们三人联手,都只是让她受了一点轻微的伤害。 素素左肩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城楼的地面上,像是一朵朵微小的、盛开的血花,带着丝艳丽,又莫名地令人心悸。 她抬抬手,城楼下方不远处的傀儡大军又开始蠢蠢欲动,“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到底是你们音域坊的人厉害,还是我的傀儡大军强?” 这话刚一落地,傀儡大军便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势,而言煜和令明卿却是没动,只盯着素素,眼神冷淡。 呼啸的风掠过城池,吹得无数人的心头一震,好像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而素素和言煜以及令明卿所在的地方却是死一样的沉寂,素素笑问道,“你们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令明卿淡漠的声音传来,“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 素素啧啧舌,甚至微微笑道,“早知能让瑾死在地下陵墓的人不简单,没想到竟如此……” 她仔细地想了想,却始终想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两人,于是难得的开玩笑道,“若是摘星教能有你们两人,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言煜看着她,冷声道,“摘星教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 “错误?”素素闻言,不禁哈哈大笑,“摘星教的人想活下来,这有什么错?” 令明卿听到这话,道,“生存没有错,想过得好也没有错,只是摘星教千不该万不该炼化了傀儡,傀儡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 素素淡淡反问道,“成为傀儡之后,他们就得到了长生,这样……不好吗?” 令明卿声音中带了丝愤恨,“长生?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没有意识,只会无止境的杀戮,你告诉我,这是怎样的长生?” 话语落地,素素的眼神中便带了丝厉色,“你懂什么?有些人渴望长生,渴望世世代代地活下去,我给了他们这样的功法,大家彼此各取所需,这有什么问题?” 令明卿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三人齐齐动了,言煜手中的剑变幻成了一把铁扇,而令明卿则依旧是白绫,铁扇负责近身攻击,白绫则是远处辅助,两人配合着实默契,如果对面那人不是素素的话,那么别人在两人手中过不了百招便会败下阵来。 素素见此,只静静站在原地,身上又重新涌现出了那层黑雾,甚至比刚刚出现的还要浓重,她立于黑雾之间,黑雾将她缓缓拖至半空之中,远远望去,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乘风而来。 正在与傀儡作战的人们看到此情此景,纷纷惊呼出声,“那到底是什么?那层黑雾怎么来的如此怪异?” 令肃谦则满脸的担心与忧虑,摘星教中只傀儡便如此难已对付,更别提城楼上方的那人是摘星教的教主,这样一个人物,又怎会如此简单? 第85章 她是信仰 言煜不动神色地挡在了令明卿身前,但手中的铁扇却丝毫没有留情,素素周围的那层黑雾越来越浓,她口中似是呢喃着些什么,言煜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令肃谦,示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令肃谦的面容越发沉重,他快速走向前来,对着言煜和令明卿两人道,“传闻每任摘星教的教主都会修习一门功法,那门术法很是强悍,不知眼下……”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但话语间的意思却是十分明显,摘星教中诡异的功法数不胜数,而摘星教的教主显然是修炼了其中最强的一个。 正说着,素素却忽然闭上了双眼,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周围的黑雾开始向四周扩散,几人见此,同时一惊,不禁后退几步。 离素素稍微近的几个人闻到这黑雾后,不禁呆了呆,随即目光开始涣散,令明卿大惊,“离那黑雾远些!!!” 但那几人显然是呆在了原地,这声音更是没有听到,令肃谦心中也有些慌乱,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眼下一定要冷静。 他回过头,对着城楼上方千千万万的城民大吼道,“退,快撤退!” 言煜的目光沉了沉,像是要穿过那层层黑雾,然后看到处于最中心的素素,他偏了偏头,快速地道,“阿卿,你和令肃谦退后去保护城民,我去会会她,放心,我会没事的。” 还没来得及等到令明卿的回答,言煜便已将两人推到了后面,那层黑雾近在咫尺,下一刻便将言煜的身影完全淹没。 令明卿向前伸了伸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但显然就连那一抹衣角都没能碰到,令肃谦见此,刚想要说什么,却已看到令明卿闭了闭眼,随即快速利落地转身。 这是言煜为他们争取到的时间,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浪费他的心意,既然他想让自己去保护这些城民,那么她便去。 没有道理,只因为信任。 接触到那层黑雾的一瞬间,言煜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渗透进自己的骨头一样,肌肤开始渐渐变红,有股疼痛渐渐地蔓延全身。 言煜虽然心下诧异,但还是快速往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就在那一瞬间,疼痛感渐渐消退,但是他内心很清楚,并不是黑雾没有侵蚀他,而是他彻底封住了自己的痛觉。 这是那老头交给他的独门秘法,但凡是这种秘法,往往都伴随着巨大的代价,等到解开痛觉的时候,之前所被封印的疼痛感会以成百倍的方式重新席卷而来。 但言煜并没有多在意,到时候疼总比现在丧命于这黑雾要好的多,他一步步向前走,却发现自己好像迷失在了这层黑雾当中,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看不到终点,更没有见到素素的身影。 可是这怎么可能,音域坊的城墙就那么大,总不见得他走了如此之久,却始终没碰到终点吧。 除非……这里根本不是音域坊的城墙? 在他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那身影在黑雾的掩盖下竟然丝毫没有痕迹,但是言煜却回过头朝着她所在的那个方向淡淡瞥了一眼。 素素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言煜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但是心底却确定了素素所在的方向。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素素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一瞬间,前方言煜却忽然消失在了原地,素素心下一惊,这怎么可能?在她的黑雾当中,他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下一刻,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传来。素素微微叹了口气,却又听得言煜问道,“这种感觉,可似曾相识?” 何曾是似曾相识,明明前不久她才挟持了“令肃谦”,眼下便被言煜反过来挟持,素素倒是也没害怕,只问道,“真的不来我摘星教了吗?难得我如此惜才。” 言煜嗤笑了一声,用行动说明了一切,淡淡道,“就怕我要的条件,教主给不起。” 外面,那层黑雾仍然在向着城楼边缘的位置逼来,令明卿带着人一退再退,直到退到墙角的位置,可是即便如此,那层黑雾也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令明卿目测了一眼城楼到地面的距离,回过头问众人,“从这里跳下去,大家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众人闻言,不禁纷纷沉默,就连令肃谦都没有言语,他们心中知晓令明卿的意思,若是被黑雾所控制,那么还不如拼死跳下城墙,以换得生,可是当年音域坊的祖先在建造音域坊时,特意将城楼加高了一层又一层,为的就是在敌人攻打音域坊时,能够为城民争取更多的时间。 当然,城楼加高既是利,也是弊,就好比现在,众人纷纷沉默,从这城墙上跳下去,即便是令肃谦都不死也残,更何况是城中没有了以音杀人能力的普通群众? 那层黑雾已近在眼前,令明卿狠了狠心,沉声道,“若是沦为摘星教的傀儡,我希望大家能够慎重选择。” 这话一出,有几人大声道,“我觉得令姑娘说得对,与其沦落为摘星教的傀儡,我宁愿以身殉城。” “我愿意跟随令姑娘与坊主。” “对,我等皆愿意跟随令姑娘与坊主。” 令肃谦将视线落在了令明卿身上,原来,潇然姑姑的弟子竟如此有信服力,这短短的几句话,甚至比他这个城主都要管用。 若是……若是潇然姑姑还在的话,那么音域坊会不会比现在更繁盛? 他将目光收回来,忙敛了心神,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将城民安全送往楼下。 令明卿闻言,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整个世上,能够让令明卿悲喜的人,之前是令潇然,现在唯有一人,那便是——言煜。 言煜现在还在那黑雾当中,遇到的危险尚不可知,她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心中却早已心急如焚,若不是还有这些人,只怕早已进去寻言煜去了。 黑雾之中,素素轻声笑道,“不知言公子有何条件?” 言煜淡声道,“若是你能够将摘星教全教奉上,那言某就考虑考虑。” 素素怒声道,“言煜,别欺人太甚,给你这样的条件是看得起你。” 言煜将放在她脖子上的铁扇更贴了贴肌肤,道,“看得起?言某不才,不需要被看得起。” “呵。”素素怒极反笑,道,“那就看看,在我的黑雾险象中,到底是言公子的铁扇厉害还是素素的术法厉害?” 话还没说完,言煜就觉手中一松,人就那样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他微微皱了皱眉,摘星教教主的术法果真厉害。 时间一下子凝在了原地,没有一丝响动,也没有一点风声,静的言煜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轻微的响动。 城楼上,令明卿淡淡点头,素手一挥,向下指了个方向,对着身后众人道,“等下你们尽量往那个方向跳,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你们安然落地。” 众人只以为这是她的说辞,且不说她能不能用自己的努力让人安全落地,便是这城楼上的成千上万人,就有心而力不足。 令明卿看得出他妈的怀疑,却也没解释什么,只平静地道,“让妇女和小孩先走,其他人靠后等等。” 这话一出,身后不少男子立马退后了几步,将前面的位置留给了城中的小孩和妇女,那些人毫不怀疑地跳了下去,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令明卿忽然抬了抬手,她手本就纤细又白净,眼下一抬手,不知怎的,手背上的青筋尽显,嘴边也不经意间发出了一声闷哼。 众人往下一瞧,只见那跳下去的人似是被什么托起了一般,身体没有如同预料般的直线降落,反倒是像身下托了个什么东西一般,缓慢但是又平稳地直直落了地。 第一波人平安落了地,令明卿又转身看向身后的第二波人,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跳。” 此刻,再没有人怀疑令明卿说的话,这个女子说她会尽最大的努力,便真的入她所说,将那些人平安送在了地面上,她身后,无数人眼底燃起了那份被封存的希望和火焰。 在这一刻,令明卿成为了他们无数人的信仰。她以区区一己之力,将一波又一波人平安送到了地面上。 令肃谦始终在她身边陪着她,眼中有淡淡的焦急与忧虑,他看的出来,其实令明卿早已有撑不住的趋势,只是为了这千千万万个生命,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透支着自己的内力与修为。 在最后一波人的时候,令肃谦终于止住了她的手,对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道,“令姑娘,这一次让我来吧。我答应了言煜要好好照顾你的,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嘴角尽是苦涩,“没想到竟让你一人承受了这么多。” 令明卿淡淡回头,道,“无碍,最后一波人送走,我就可以进去了。” 令肃谦固执地不放手,令明卿只淡淡地提醒道,“坊主,你若是再不放手的话,那层黑雾便要来了。” 令肃谦回头一望,却见那层黑雾离自己所站的这个地方只有五米之远,不过多久,便会将这里完全掩盖。 令肃谦回过神来,将双手置于胸前,谦恭而虔诚的一拜,城下的人认得,这是音域坊对于人最高的敬礼和谢意,于是纷纷学着令肃谦的样子,同样态度谦卑地一拜。 这一拜,不仅仅是对令明卿的谢意,更是对她作为信仰的崇拜。 令明卿只淡淡抬手,将那最后一拨人送下了城楼,就在最后那拨人落地的一瞬间,令明卿的身子忽然晃了晃,城下的众人不禁惊呼出声,目光担忧且焦急。 令明卿的身子已经濒临极限,将这千千万万个人平安送下城楼,哪怕是令潇然亲自前来也会皱眉。 令明卿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站定,对着城墙下面的令肃谦微微投去了一个眼神,令肃谦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心中知道,若不是有音域坊的城民,令明卿怕是早就进黑雾之中去寻找言煜了。 虽然内心清楚地知道,她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但他也知道,令明卿此行,非去不可。 令明卿利落转身,再没有任何顾忌地走进了那层层黑雾。 黑雾之中,言煜又是在原地转了很长时间,但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就在他都在怀疑素素还在不在这里的时候,他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响动,言煜快速回过头去,却看到令明卿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后背挡在了自己身前。 言煜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睁睁地看着令明卿倒在了自己怀里,他想伸手去抱,但是在那一瞬间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身体开始发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股凉意渐渐蔓延全身。 他身前不远处,素素现了身,看到令明卿挡在言煜身前后,忍不住讥笑道,“哟,果真是伉俪情深,这是牺牲了自己也要保全自己心爱之人吗?” 言煜微微抬头,将目光锁定在了素素身上,素素只觉不知从何处吹过来的一阵风,凛冽又刺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杀意从这个始终淡笑的男子身上传了出来。 言煜淡淡收回视线,将令明卿轻轻放在了地上,然后声音近乎温柔地道,“阿卿,等我一盏茶的时间,我就陪你出去。” 说完,他周围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强有力的灵气,这道灵气将那黑雾硬生生劈开了一条缝,他一步一步走向素素,又从怀中拿出了那把铁扇。 素素转身便想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她惊呼出声,“怎么……怎么会这样?” 言煜没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每走一步,便奋力挥出一道迅速而威力十足的光,那道光打在素素身上,素素忍不住吃痛一声,随即嘴角流出了几滴鲜血。 第86章 神明抱着他心爱的姑娘 素素捂着身上的伤退后几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言煜身上怎么会有灵力? 灵力是唯一可与摘星教功法相抗衡的东西,但是近百年来灵力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任何踪迹,她甚至一度认为这世上再无人能够觉醒灵力,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摘星教越发肆意的缘故。 言煜并未理会素素眼中的惊讶,若不是危及到了令明卿的生命,他也不会自暴灵力,当年那老头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后,只微微叹了口气,但眼神间却是无尽的悲凉。 从那时起,他就明白,这一生除非遇到特别紧急的时刻,不然决不能暴露自己身上的灵力。 但他的紧急,是令明卿。 言煜将自身的灵力转化到了剑意身上,那剑意的力量加上灵力,让素素步步退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中,言煜缓缓道,“这一剑,是为了阿卿,你千不该万不该让她受此重伤,若是阿卿有任何一点闪失,那我言煜便穷尽此生,也要杀尽摘星教的所有教中子弟。” 素素被灵力压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言煜向前走了一步,又挥出了一剑,“这一剑,是为了那些被你炼制成傀儡的人。” 素素已然有些体力不支,踉跄着就要跌倒,就在这一瞬间,言煜又道,“这一剑,是为了守在这里,只为镇压你们的四大家族。” 话语落地,素素周围的那层黑雾开始渐渐消散,城下众人的视线自从令明卿进去后,就再没离开过,眼下看到那层黑雾有所消散,心下稍稍有些放松。 下一刻,那层黑雾当中跑出了一道白衣身影,看其身形,显然是个女子,只是不知为何,她步伐有些不稳,几次要跌倒,却在下一瞬间又凭着最后的一点毅力站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惊呼,“那不是令姑娘,那是摘星教的魔女。”此言一出,众人果然看清了那张苍白的脸,俨然是素素。 又有人担忧地问道,“不知令姑娘和言公子怎么样了?” 令肃谦更是握紧了手指,素素受此重伤,定是令明卿和言煜联手所致,能够将摘星教的教主逼至如此地步,他们二人又如何能完好无损?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层黑雾,只盼着可以有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并肩出来,却又见得素素回头,厉声质问道,“言煜,你非要把人逼到这个地步吗?” 话一出口,便见那层黑雾似是散了散,紧接着有道俊逸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怀里还抱着个女子,那女子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 言煜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剑上,那一刻,城下的众人恍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神明。 神明抱着他心爱的姑娘,像是只来人世间走了一遭。 他步步紧逼,将素素一步步逼至了城墙上,素素捂着伤口,看了眼城墙,不禁紧了紧手指,一回头,却见言煜的剑意又爆发了出来,剑意凛然,带着杀伐一切的决心,直击她而来。 素素再没有思考的余地,那一瞬间,她纵身一跃,从数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随即像只折了翅膀的落雁般直直坠地而下。 众人只听得“砰”地一声,随即看到不远处的那人面朝地面,四肢散落了一地,地上的那一团,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团腐肉。 人群中,有些妇女和孩子看到后,都不禁干呕出声,也有些人,仍然呆愣在了原地,摘星教的教主……就这样死在了他们面前? 那可是需要举四大家族之力才被镇压的摘星教,他们的教主就这样死在了音域坊的城池底下? 远在魔血森林附近的一间暗室当中,有位红衣女子嘴角忽然流出了一抹鲜血,随即她睁开眼,双手抚上心口的位置,眸中迸发出一丝狠意。 破了她的分身,当真是厉害角色。 言煜、令明卿,我在摘星教等你们! 城楼上方,言煜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多少情绪,令肃谦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跑了上去,他看到言煜轻抚令明卿的脸颊,语声眷恋又温柔,“阿卿,等回到江湖中,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令肃谦听到他这样问,身体一瞬间如同置身于冰窖当中,他呆呆地问,“言公子,令姑娘她……” 怎么了三个字仿佛生了根,他怎么都问不出来,言煜闻言,只静静地看过来,随即问道,“可否给言某一间干净且安静的屋子?” 他眼眶微红,语声温柔又坚定。 深夜的风掠过每一处屋檐,在院中的那颗梨树下徘徊,像是温柔地眷恋,迟迟不肯离去,而梨树下站着一个青衣男子,他面容略带苍白,双唇紧闭,眼神紧张不安地望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下午之时,言煜带令明卿进去的那个屋子,言煜从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令肃谦始终不敢上前打扰,只那样静静地站着,像是陪伴。 不知又过了多久,房内渐渐点了烛火,令肃谦眼中迸发出了一道希望,这……是不是意味着令姑娘没事了? 房内,言煜给自己止了血,双手抚摸上令明卿的脸颊,看着唇边渐渐红润起来的血色,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 令明卿睁眼时,视线还有些模糊,身子也虚弱地厉害,双手更是提不起来一点力气,她听到房内有人惊喜的声音道,“令姑娘醒了,令姑娘醒了。” “快去喊言公子。”然后是纷纷踏踏的脚步声,随即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阿卿。” 她微微勾起一抹唇角,笑容难得的温和,“你没事就好。” 房内众人听到言煜和令明卿的对话后,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两个人。 令明卿半闭着眼睛,身体被透支地过于厉害,眼下能够醒来已是十分不易,她只听得言煜絮絮叨叨地道,“阿卿,以后不要挡在我身后了。” “我怕。” 令明卿轻轻地问道,“怕什么?” 怕眼睁睁地看着你倒在我的怀里,而我却无能为力;怕这漫漫人生路,身边再没有你的身影;更怕从此再也触碰不到你温暖的双手。 “我怕……”话还没出口,声音便已哽咽,他将脸整个埋在令明卿的双手间,片刻后,有不知名的液体打湿了令明卿的整个手心,令明卿歪过头看向他,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抽出双手。 又过了很久,令明卿终于微微叹道,“言煜,别哭了。我手没有力气,不能为你擦眼泪。” 言煜抬起头,拿起放在床边的药,舀了一勺后喂到令明卿嘴边,“谁哭了?”说完,又有些心虚地道,“反正不是我。” 令明卿将双手反扣在床榻之上,悄悄将手心当中的湿润擦掉,然后喝下言煜喂过来额药,无奈地笑道,“好好好,不是我们的言公子。” 那一晚,言煜陪令明卿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令明卿到底体力不支,到最后,头微微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呼吸平缓且沉静。 言煜忽然觉得,他的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第二日晨起,令明卿已恢复地要比昨晚好很多,只是身子到底伤了,所以言煜依旧没让她出去,用早膳之际,令明卿终于抽出时间问,“素素怎么样了?” 言煜手中为她擦嘴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轻轻道,“昨日她从城墙上掉下去了。” “嗯?”令明卿微微皱眉,摘星教的教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从城楼上掉了下去,这好像有些不太对。 言煜看出她的担忧,轻轻笑道,“阿卿,专心喝粥。” 令明卿歪过头,对着言煜微微笑着,“这粥太淡了,喝不下去。” “那若是你将这碗粥喝完,我便告诉你昨日发生的事情如何?” 令明卿推开放在自己面前的白粥,道,“不如何,你若是不告诉我,我随便找个人问就好了。” 言煜无奈的笑道,“那我若是告诉你素素的下落呢?” 令明卿默默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将那碗粥重新端了回来,“这粥怎么忽然变得好喝了不少呢?” 言煜只笑着看向她,眼神中尽是宠溺和包容。 用完早膳后,言煜终于淡淡开口道,“阿卿猜的没错,摘星教的教主怎么可能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她的一个分身。” 令明卿接过话,道,“所以她的真身还在摘星教当中?与我们相处多日的人只是她的一个分身?” 言煜淡淡点头,“是这样没错。” 令明卿忍不住咂舌,“早知摘星教不好对付,没想到竟然如此难以应对。” 言煜轻轻抚上她的手,用自己的手为她暖手,“不怕,有我呢。” 令明卿也轻轻笑道,“嗯,不怕。” 因为有你。 第三日的时候,言煜和令肃谦决定去魔血森林,令潇善不愧是音域坊有史以来最英明的一任坊主,通过与摘星教的数次交手,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魔血森林,所以两人决定就这两日去魔血森林与灵沅和风星辰等人会和。 之前,言煜将音域坊的人分为了两拨,一拨由言煜、令明卿以及令肃谦等人驻守,而另一拨人,则汇合三大家族之力,埋伏在了魔血森林附近。 言煜的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一方面是为了将兵力分散开,这样其中一拨人即便遇到猛烈的攻击,但是也不至于全军覆没,甚至孤立无援。 言煜本打算让令明卿待在音域坊,虽然前不久音域坊才遭受到摘星教的猛烈攻击,但就目前而言,眼下音域坊却是四大家族中最为安全的地方。 而言煜不想让令明卿去的目的也很简单,她刚刚遭受了重创,眼下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先不说去了魔血森林之后,他们又会碰到多少危机,单是这舟车劳顿,按令明卿现在的身子来看就不太能应付。 令明卿也很坚持,她深知魔血森林的那一战在所难免,而那其中有白棋、有言煜,她怎么能放心让他们去面对这些困难? 最后还是言煜妥协了,当令明卿将头埋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说此时此刻,便是这一生,他都是栽在令明卿身上了。 前往魔血森林的过程中,言煜特意为令明卿准备了马车,这马车经过言煜的彻夜修改,走起路来平稳不说,马车内的设施也是万分完善。 令明卿上了马车后,不禁笑着感慨道,“言公子出手,必是精品。” 言煜为她掀起帘子,只道,“阿卿喜欢便好。” 一行人这一路只快不慢,眼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允许他们慢悠悠地走了,摘星教的教主经过那日城楼一跳后,原身必定受到了极大的重创,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用大量的时间来弥补自己身体受到的伤害。 而他们就是要趁她最为虚弱的时候,一举攻破摘星教! 一路上,令明卿大多情况都是在睡眠中度过,虽然强跟着上来,但是身体并不允许她有过多的举动。 一行人走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到了魔血森林的入口,魔血森林依旧是那副样子,对于言煜和令明卿来说,对于魔血森林并不陌生,第一次相遇,他们在这里成功救了小冰冥狼,第二次相遇,他们拖着残败的身子在这里疗伤,好像在魔血森林的每一次都会有好事发生。 几人这次倒是没进魔血森林,反倒是往一个偏路而去,那条小路的尽头,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的怀里又抱着小冰冥狼。 小冰冥狼一见到令明卿,便十分兴奋,正想着扑上来,但半路却被言煜截住了,他眼神微微一眯,道,“阿卿身体不适,不能让她抱你,听到了没有?” 小冰冥狼闻言,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它可没忘记,当时看到言煜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万分危险。 灵兽不同于普通的人类,他们对于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所以往往能躲得过重重危险。 第87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言煜看到小冰冥狼的动作后,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它的头,转头将它重新递给了风星辰,而另一边的风星辰接过小冰冥狼,随即看向令明卿,目光担忧地问道,“可严重?” 令明卿笑着安慰她,“不严重,没事的,静养几日就好了。” 言煜握紧了令明卿的手,问道,“摘星教现如今怎么样?” 风星辰低头看着小冰冥狼,笑道,“多亏了小狼,魔血森林中好多灵兽奉命前来,将摘星教上下围堵了个遍,我敢保证,没有一个摘星教众人能够逃出这些灵兽的天罗地网。” 小冰冥狼似是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于是高高地仰起了头颅,尾巴却是四处摇晃,然后看向令明卿,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令明卿见此,不禁笑道,“好好好,我们小狼最厉害啦。” 一行人在风星辰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风星辰为几人介绍这几日发生的情况,“我们很早便埋伏在了这里,刚开始并没有打草惊蛇,后来有摘星教的人想逃走,我们便现身将他们围堵在了里面。” 风星辰想了想,又总结了一句,“总之目前来看,两方并没有进行交战,我们对摘星教里面的情况也不太清楚。” 言煜淡淡点了点头,面上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令明卿只紧跟着他,两人对这局势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身后跟着他们的风星辰微微摇了摇头,转而逗弄着小冰冥狼,笑道,“小狼,怎么你父君娘亲一来,我就突然心安了不少呢,虽然……他们两个并没有多说什么。” 小狼闻言,淡淡睥睨她一眼,哼,我父君和娘亲自然是最棒的。 言煜和令明卿到的时候,正值傍晚,天边夕阳如残血,莫名带了些血腥,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风星辰和灵沅等人临时搭建的账房内,几人正在用晚膳,看到言煜和令明卿到了,很是开心。 令明卿体力不支,很快便有了困意,言煜对着众人说了声抱歉,随即扶着令明卿出了账房,踏出账房的那一刻,他将令明卿拦腰抱了起来。 令明卿惊呼出声,“言煜……你干什么?” 言煜挑挑眉,道,“抱你啊。” 令明卿看了看四周,对着他道,“快点将我放下来,好多人呢。” 言煜微微笑着,态度却是十分坚定,“不放,看就看呗。” 因为担心摘星教会组织偷袭,所以三大家族联合带来的人组成了巡逻队伍,眼下看到言煜抱着令明卿,坦然自若地走过长长的账房小路,眼神中尽是惊羡。 到底何时,自己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呢? 言煜将令明卿送回了账房,等她彻底熟睡之后,又重新走了出去,再次出去时已是后半夜,言煜找到风星辰和灵沅等人,向他们说了自己的对策,几人纷纷赞同,表示可以在后半夜的时候进行突袭。 眼下摘星教的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主动出来,而对于言煜等人来说,若是摘星教的人一直不出来,那么这将会陷入死局,所以唯有主动出击,才能够占据主动地位。 令明卿并没有睡多久,言煜走后的一盏茶时间便又醒了过来,这两天身体总是很虚,但又莫名地睡不着,若是睡着也只能睡片刻的时间,随即就是睁眼到天明。 她隐约知道言煜的计划,但是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既然选择了突袭,那么就证明他会有一切必胜的把握,既然如此,那么她只需要在这里等他便好。 丑时一刻,言煜集结了七分的兵力,留了三分守在原地,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令明卿,另一方面是不能失了自己的大本营。 能够被带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各个家族当中最为优秀出色的兵力,所以这些兵力被言煜稍微整合了一下,便是一支配合默契,无往不胜的军队。 丑时三刻,言煜带领众人成功抵达了摘星教的教门口,摘星教充分利用了魔血森林的地势优势,在选址方面将魔血森林里的波云诡谲与摘星教本身的神秘联系到了一起,所以这地点若不是因为有令潇善的告知,他们定是找不到的。 摘星教守城的人隐藏在这层层树林中,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眸子亮且深,丑时四刻,言煜先动了,他贴身于树干之上,从袖中拿出几枚银针,趁着夜色浓重,几枚银针没入了几位守城人的咽喉,那几位守城人应声倒地。 但言煜却依旧没有动,他知道最大的危机还没来临,果不其然,又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两道声影,其中一人道,“难道是我们的错觉?” 另一人又道,“不会,那人肯定还没走,他就躲在哪个角落看着我们。” 话语刚刚说完,便又见两枚银针穿过无数层林叠嶂,穿过风雨之声,直击两人脖子位置,一人随即倒地,另外一人心下一惊,便要转身躲开,却又感觉到脖子位置传来的冰凉触感。 那人心中惊恐、失望几种感觉分踏而来,恍惚间听到一道微凉的声音问道,“进摘星教的路,应该怎么走?” 那人微微咽了口口水,紧了紧手指,目测四周,那道声音似警惕,又似威胁,“我劝你还是不要多费功夫了,我既能抓得住你,便有不会把你放走的自信。” 那道声影微微愣着,半晌后终于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这位兄台,我自知没有挑战你的能力,不知能否和阁下谈个条件?” 这话一出,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便更甚,他硬是没理会,紧接着道,“我自知摘星教已经没了活下去的道路,所以我将如何前去摘星教的方法献上,还望阁下留我一条性命。” 那道淡漠的声音又过了很久才响起,“你说。” 那人心下一松,连忙道,“前往摘星教,每条路径都布满了危机,稍微踏错一步,那么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言煜:“说重点!!!” 那人赶紧将去摘星教的方法说了一遍,言煜果真没为难他,收了手中的短刀后,便淡淡道,“行了,你可以离开了。” 那人再三拜谢,一溜烟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言煜心中掠过一个很怪异的想法,只是前往摘星教已不能再拖延了,所以只微微摇了摇头,再没多想。 那人向前走了不久,便将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风随手扔在了路边,露出了里面的一袭红衣,她最后往身后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悲痛,随即快速离开。 行至半途,忽然呕出一口暗血,她咬了咬牙,心想,言煜果然狡诈,即便如此,还是在最后对自己出了手。 寂夜,凉月。 账房外忽然掠过一阵风,令明卿抬眸望去,随即披了件衣服便下了床,她刚把茶倒好,便听闻一道人语声,“言煜果真将你藏在了这里。” 令明卿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只轻轻抿了抿唇,随即姿态闲适地坐了下去,“既然来了,便现身喝杯茶吧。” 账房内没有丝毫动静,令明卿拿起茶杯,微微喝了一口,只拢了拢袖子,倒是也没催,片刻后,房中有道人影忽然现了身。 那人身穿一袭红衣,面容间带着艳丽,是真正的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令明卿看了眼来人,将那茶轻轻推了过去,“有些凉,但房中眼下也没有热水,将就着喝吧。” 那女子微微挑眉,嗤笑道,“看来,言煜对你也没有那样好吗,脸热水都没准备好。” 令明卿又喝了口茶,淡淡道,“准备热水的人,不是刚刚被摘星教教主杀了吗?” “又见面了。”令明卿微微笑着,一点也没有被挟持的恐惧,“我是该叫你素素呢,还是别的什么称呼呢?” 那女子拿起茶,倒也没嫌凉,一饮而尽,淡声道,“我真正的名字——林之遥。” “林之遥?”令明卿淡淡反问道,“很好听的名字,就是好像与你的外表不太相符……” 林之遥淡淡笑了笑,道,“小时候也经常有人这样说,但后来……”她目光带着些摸不透的空洞,“后来我成了摘星教的教主,就再没人敢这样说了。” “哦?是吗?”令明卿又微微抿了口茶,道,“那还挺可惜的。” 林之遥回过神来,对着那个坐在桌前波澜不惊的人,淡淡问道,“你不怕我?” 令明卿直视她的目光,也微微笑道,“为什么要怕你?好歹也相处了这么多天,若说怕,岂不是有些伤感情。” 说到这里,又颇为好奇地问道,“你要将我绑到哪里去?” 林之遥看了看周围的设施,嫌弃地道,“虽然这地方不同于我摘星教,但还算看得过眼,不如就这里如何?” 令明卿也轻轻笑着,“那我是不是还得多谢教主的同情,让我不至于拖着一副病态的身子到处奔波?” 林之遥坐在她对面,倒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道,“你这里,可有棋盘?” 令明卿敲击着桌面,道,“也许有,你可以自己去翻翻。”林之遥闻言,竟真的起身去翻找棋盘,身后令明卿问道,“这是要下棋?” 林之遥翻遍了账房内的所有角落,竟真的在地上的一个角落翻找到了一盒有些破碎的棋盘和棋子,她拿着棋子走上前,对着令明卿道,“来一局?” 令明卿利落地拍拍手,道,“行啊。” 林之遥执黑子,令明卿执白子,黑子先下,过了片刻后,令明卿就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最新的套路?” 棋盘之上,白子将黑子层层包围住,黑子残败,林之遥有些恍神,“这么多年,我的棋艺一点都没有下降。” 令明卿:就你这棋艺,还有下降的空间吗? 另一边,言煜带领身后的大军穿过层层的障碍,最终在一处悬崖处停下了脚步,风星辰也有些诧异,他们行走的路线是经过言煜层层推敲的,直至没有任何闪失才开始动身,但眼下这处断崖又该怎么解释? 言煜向下探了探身,引得身后众人惊吓不已,明明知道不会有事,但他人身处于那悬崖之上时,身后众人还是忍不住惊呼连连。 言煜转过身,对着众人道,“入口在那断崖之中,那洞口极为狭窄,怕是得一个一个下。” 众人有些犯愁,着实没有料到摘星教的真正入口竟然会在这悬崖之中一个洞穴之上,这身后不说万人,但起码也得有千人,若真的一个一个进的话,那得走到何年何月? 言煜目光沉了沉,道,“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周围他都已勘测过,没有一处蹊跷之地,唯有这一处洞穴,所以他们只能去试一试。 在那棋局进行到第三轮的时候,令明卿又落下一颗白子,这下彻底堵死了黑子的所有退路,林之遥连连哀叹,却在下一瞬间又重新收拾好棋局,对着令明卿道,“再来一局?” 令明卿将那棋局推远了些,道,“不下了,你棋艺太差,按照现在的水平,即便我们再下数百年,你也依旧赢不了我。” 林之遥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很久以前,我和他下棋的时候,他曾对我说,‘小瑶,有我在,你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增强棋艺’。” 那时,还有人可以让着她,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令明卿淡淡问道,“他现在呢?” 林之遥也同样用淡淡的语气回答道,“被我亲手杀了。” 令明卿淡淡瞥她一眼,随即道,“哦。” 林之遥:哦? “以你的性子而言,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令明卿难得多问了一句,“他做了什么?” 林之遥轻轻道,“他背叛了我,他曾对我说,小瑶,这一生,我永远选择站在你这边。” “但是不久后,他就背叛了他曾经说过的誓言,很可笑对不对?” 令明卿一口喝尽杯中放凉的茶,淡声道,“誓言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人打破的吗?” 第88章 不配为我的对手 林之遥听到这话,不由愣了愣神,“誓言的存在是让人打破的?” 令明卿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她一点一点敲击着棋盘,室内只能听到“哒哒”声,良久后,室内传来一声轻轻地、又带着丝怅然的长叹。 到达那洞口之后,言煜才发现其实洞内很大,每次至少可容纳三个人并排行走,他身后风星辰淡淡感慨道,“难怪我们找不到摘星教的位置,这藏得这么深,再过百年我们都不一定能发现吧。” 又有人感慨了句,“老坊主真是天妒英才啊,数百年来都没人知晓的摘星教位置,竟然被老坊主看穿了。” 令肃谦淡淡望过去,但是那人已经闭了嘴,他又重新转过头来,眼神中带了些怅然和怀念,言煜只微微提醒众人,“大家注意脚下和周围。” 也许是对摘星教的位置太过于自信,所以众人一路走过去竟没有发现丝毫的机关,但言煜还是保持了高度的警惕,之前几次与素素的交手,他已大致判断出了她的实力,所以眼下进了摘星教的地盘,更是不能放松警惕。 众人浩浩荡荡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看到了出口,言煜首先踏了出去,但也就是那一刻,他回头对着身后的众人道,“有阵法,小心!” “阵法?”有人惊呼出声,四大家族虽说各有自己的能力,但是对于阵法却是没有多少了解,于是听到有阵法后,不禁人人内心不安。 言煜淡声道,“跟着我的步子走,不要乱了章法。” 听到言煜这样说,众人很快平静了下来,跟着言煜走过的路步步前行,走至一半的时候,言煜向后罢了罢手,示意大家停下脚步。 风星辰、灵沅、令肃谦以及墨矢谷谷主等人齐齐看向言煜,示意这是怎么了? 言煜淡淡皱了皱眉,令肃谦上前问道,“这阵法……很难破?” 言煜目光落向东南方向,道,“有些麻烦。” 墨矢谷谷主问道,“我们能做些什么?” 言煜回过头看向他,沉声道,“什么都不用做,待在这里,闭上眼睛就好。” 众人闻言,纷纷闭上了双眼,言煜见此,纵身一跃前往东南方向查看情况,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始终都没有什么动静,人群有人睁开眼微微看了看,发现场面并没有什么变化。 正想着言煜会不会不靠谱的时候,忽然听到空中雷声大作,似又有闪电袭来,在空中交织错乱成一阵暴风雨来袭的前景,那人被这雷声惊到,竟也忘了闭眼,直直地盯着前方。 又过了片刻,众人只觉有什么东西像是落在了自己身上,肩膀处,耳边,头发上,像是羽毛,又像是落花。 只有那人呆呆地望向那一片落红中间白衣胜雪的男子,他轻飘带舞,款款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言煜直直望过来,那人似乎听到言煜轻轻的,但又十具魅惑的声音传来,“忘掉刚刚看到的这一切。” 那人下意识地点头,似乎忘了眼下身处何方,眼前的那人又是谁。 言煜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可以睁眼了,众人睁眼一看,只见得身上盖满了血色的花瓣,那血色十分艳丽,又带着些不正常的妖艳。 众人赶紧抖落这身上的花瓣,随即看向言煜,眼中有些赞叹和敬佩。看着满地的残红,这阵法想必十分难破,但言煜始终都是淡淡表情,“走吧。” 林之遥很快回过神来,望向眼前脸上始终没有多少情绪的令明卿,想了想,笑道,“你这模样,像是和言煜很像。” 令明卿一怔,随即轻轻勾了勾唇角,“有吗?” 林之遥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半晌后肯定地道,“就连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一模一样。” 令明卿淡淡“嗯”了一声,随即解释道,“可能是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所以耳濡目染的会受些影响。” 林之遥闻言,忽然很感兴趣地问道,“你和言煜是怎么认识的?” 令明卿轻轻挑了挑眉,问道,“我真是越发看不懂林教主的举动了,难道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和我下盘棋,再或者听个很俗套的故事?” 林之遥微微笑着,道,“只是好奇一段旷世绝恋的爱情到底是如何起步的。” “旷世绝恋?”令明卿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怎么忽然有种今晚要命丧于此的错觉?” 林之遥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令明卿手指轻叩桌面,依旧轻轻笑着,“估计是林教主的错觉,我并不认为会将自己的性命交代于此。” “哦?”林之遥同样轻轻笑着,“那真是有趣。” 一行人又走了很久,经过了阵法之地后,看到了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四大家族当中,哪个人不是身经百战,但即便如此,在看到摘星教眼前的景象后,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更有甚者,直接干呕出声。 眼前这哪是摘星教,分明是人间炼狱。 摘星教中最大的那座黑色的宫殿门前躺着无数的尸体,红色的血渗入黑色的地面,血还未干枯,想来这些人刚死去不久。 言煜目光有些深沉,他身后有人道,“怎么会这样?”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杀掉了摘星教的所有人,还是摘星教里内部有人反叛? 这些都不得而知,他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染红了这座黑色宫殿的鲜血涓涓流淌,除此之外,不能做任何事。 言煜沉声道,“找找摘星教的教主以及几位长老,有情况立刻禀告。”他身后众人立马四散开去寻找蛛丝马迹,言煜孤身一人四处走动,他走上那座黑色的宫殿,走上那宫殿前的重重走廊,脚底是无数人的尸体,他目不斜视,直直走进那座宫殿。 宫殿里的惨状比外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处都是尸体,到底是谁血洗了摘星教,而能不留下丝毫痕迹? 这手段,便是摘星教的教主自己动手,也不见得能够……想到这里,言煜脑海中无数个细微的线索逐渐汇聚成一个念头。 如果说排除了一个陌生人在他们来之前便杀掉了摘星教内的所有人,也排除了摘星教内部发生了叛变,那么便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那便是摘星教的教主杀尽了摘星教内的所有人,而她自己又桃之夭夭。 言煜摸着下巴,在脑海中推算演变各种可能性,但是这样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除非有种功法能够吸食这些人身上的内力,她将这些人的内力都汇聚在自己身上,从而形成更大的力量。 那她又是怎么从这么多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呢?从他们进摘星教以来,除了刚开始遇到的两个守城人,再没有碰到……是他放走的那个人!!! 言煜微微眯起了眼,能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而没有让自己产生怀疑,摘星教的教主果然名不虚传。 她逃出去后会去哪里,逃走吗?不太可能,她吸食了这么多人的内力,若是单单为了逃走,那么之前做的事难免过于费时间,那么她会怎么做? 言煜脑中闪过一个极为危险的想法,她会去找令明卿!!! 周围不断有人来禀报,“言公子,并给发现什么异常。” “我这边也是。” “言公子,我这边没有找到摘星教教主的尸体。” “言公子,目前来看,我们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一个活口。摘星教像被灭教了一般。” “言公子……” “言公子……” 那些耳畔的回禀声渐渐远去,言煜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冷意,本以为有他们在前面和摘星教的人进行交战,阿卿待在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但万万没有想到,摘星教的教主竟如此绝情,又如此有魄力。 令肃谦也过来道,“言公子,眼下怎么办?” 言煜喃喃道,“她去找阿卿了,快回去。” 令肃谦本来没反应过来他口中“她”是谁,但是一看他如此慌乱的模样,便知道那人是摘星教的教主,唯有她能够让言公子在推测出这个结果后如此慌乱。 言煜渐渐回过神来,快速对着令肃谦道,“你组织一部分人留在这里,发掘更多的秘密,一部分热立刻返回原地,我们可能会有一场大战要打。” 说完,一转眼便已不见了人影,好在令肃谦经历过上次傀儡攻城的事件,虽然依旧有些摸不清头脑,但好在不慌乱,能够冷静地组织大家。 言煜动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但依旧觉得不够,不够,还要再快点。 林之遥将棋盘整理好,笑着道,“再来一局?”令明卿闻言,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道,“左右也是无聊,再来一局便再来一局。” 第四局依旧是林之遥残败,但她却没有任何懊恼,只快速摆好了棋盘,对着令明卿道,“再来一局?” 令明卿:……棋艺太差,不配为我的对手。 林之遥摇晃着手中冷掉的茶杯,淡淡道,“若是再与我下一局,我便告诉你言煜现在的情况。” 令明卿微微笑着,“我并不想知道。” “哦?”林之遥淡淡挑眉,问道,“不在乎言煜的生死?” 令明卿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在意,而是我相信他。” 林之遥淡淡接过话题,“相信他便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反应过来,我已经不在教中了吗?” “说不定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呢?”令明卿淡淡反驳道。 林之遥摊摊手,“现在反应过来,不觉得为时已晚吗?我动动手指便能杀掉你。” 令明卿连语气都是淡淡的,“林教主可以试试。” 五十千米,言煜跑坏了一匹马,心急如焚。 三十六千米,言煜拿出了手中的短刀,狠狠地刺入了马的颈部,马吃痛,惨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冲去。 二十二千米,言煜望了望天,心中默默祈祷,阿卿,再等等我。 十三千米,最后一匹马倒地不起,再也没能起来,言煜弃马,从丛林中只身翻越而过。 最后五千米,言煜捂了捂胸口,旧伤复发,一口暗血从口中喷了出来,他咬紧牙关,脚下的步伐始终没停。 最后十米,那些营帐已经近在眼前,但言煜却被不远处枝头上挂着的一件白色披风给生生止住了脚步,那间白色披风是领走前,他亲自搭在令明卿床头的,可是眼下那件披风却被鲜血几经浸湿,那抹红色在风中飘摇,言煜双腿发软,眼看就要跌倒,却在下一刻硬生生支起了身子。 不会的,他的阿卿不论面对什么困境都不会放弃的,也许那只是摘星教教主的恐吓…… 这样想着,又一步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账房内,令明卿再一次被林之遥打倒在地。 一盏茶之前,林之遥看着令明卿身上穿着的那件披风,缓缓道,“忽然觉得下棋不好玩了,要不然我们换个游戏?” 令明卿淡淡瞥她一眼,心想这一刻终究要到来,先前不论是下棋还是闲聊,都只不过是她用来拖延时间的手段,只盼望着言煜能快些发现问题。 林之遥敢只身一人闯入营帐,自然是心中有了万分的把握,若是令明卿全胜时期还尚且可以试试,但前几天她才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眼下自然是不能和林之遥相比的。 令明卿饮进杯中的最后一口茶,然后问道,“怎么玩?” 林之遥兴趣很好地盯着令明卿身上的披风,道,“这件白色披风很是合我心意呢,要不然我每让它染红一次,你便在自己身上划一刀,我若是没能让它染红,那么我就在自己身上划一刀,敢不敢玩?” 令明卿淡淡道,“将死之人,有何不敢?”林之遥表现出几分诧异地道,“还以为你会很惜命呢。” 令明卿轻轻笑了一下,道,“是很惜命,只是我这命本就是偷来的,若是不幸身亡,只能怪上天看不下去我这偷来的命了。” 第89章 阿卿,这次我选你活 第一次比试,令明卿承受了两百多招,却在最后一刻身上的旧伤复发,动作稍稍慢了一瞬,可是两方比试的过程中,哪怕是一点点失误,都会导致比赛的失败,更何况林之遥抓住了那一瞬间的时间,一掌狠狠地拍于令明卿的胸口位置,令明卿抑制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 林之遥淡淡收回手,笑道,“令姑娘好像也不过尔尔吗?” 令明卿快速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回答道,“与林教主相比,自然是不过尔尔。” 第二场比试,令明卿强撑了一百多招,再次被林之遥打倒在地,那白色的披风上出现了两道又深又刺眼的红色印记。 到后来的第五次比试,令明卿只能在林之遥手下讨回几招,继而又重重跌入尘埃中,林之遥叹了口气,神情却没有多少惋惜,“言煜现在还没来,想必……” 令明卿闻言,狠狠地擦了擦从嘴角溢出来的暗血,然后斜斜觑向她,“林教主这招挑拨离间是不是有点弱智?” 林之遥也低头瞅向她,那个捂着伤口的女子虽然身上都是伤痕,眉眼间也带着几分冷,但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是淡淡的,神情间没有焦躁,更没有败于别人的愤然。 她莫名觉得有些刺眼,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已经再次出手将她狠狠摔了出去,这次令明卿的情况明显加重了许多,身子撞上墙的那一瞬间,嘴边溢出了一声闷哼,她躺在那里迟迟没有动。 林之遥只冷眼看着,并没有上前询问,片刻后,令明卿的手指再次动了动,像是再说自己还活着一般,也就是那一刻,账房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林之遥回头一看,是言煜。 言煜看到令明卿躺在地上,身上全是伤势,那些鲜艳的红刺眼的厉害,他有一瞬间的呆滞,像是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处哪里,他整个眼里只看到令明卿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林之遥讥笑出声,“哟,这不是我们的言大公子吗?” 言煜扑上去,双腿莫名地有些发软,令明卿听到“言煜”两个字,勉强睁眼往账房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确认是言煜后,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然后道,“言……言煜,我终于……等到你来了。” 言煜鼻尖一酸,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喷薄而发,但是却又生生忍住了,眼下还不是发作的时候,他走过去,只是在抱起令明卿的那一刻,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滴在了令明卿的脸上。 令明卿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可是浑身疼到厉害,像是所有的骨头都在重新打散了一般,她只来得及说了句,“言煜,别哭。” 话语刚刚一出口,便已彻底晕了过去。 言煜将她放在一边的床榻之上,挽了挽衣袖,眉眼间全是凛然的冷意,林之遥笑道,“言公子,不知自己亲手放走敌人的感觉如何啊?” 言煜没说话,只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剑,下一刻便迎了上去,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发,杀敌一百,自损一千,挥剑的过程中一点都没顾及到自己,只求能每一剑都打在林之遥身上。 林之遥看到言煜如此打发,也不禁正色了不少,言煜到底是厉害的,若是正式比剑法的话,那么她铁定不是对手,果不其然,两人交战了百招之后,林之遥被那剑意震的身子发虚,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她自知比剑意没有胜算,于是又散发出了那层黑雾,只是这次的黑雾要比上次城楼上方的浓重十倍,言煜知道,这是她吸食了摘星教中所有人的内力后所涌现出来的力量,所以谨慎入微的观察着。 她的身形再次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言煜快速散发出了自己身上的灵力,果不其然,灵力一出,那层黑雾不禁散了散,但是这次的作用明显没有上次的强。 言煜心系令明卿,一边往那个方向走,一边密切注意林之遥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林之遥忽然明晃晃地出现在了不远处,她周围被那层黑雾紧紧包围着,双手间不知道在施什么术法,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的落下,那层黑雾忽然向言煜那个方向直击而去。 言煜连忙反击,动用了全身的灵力,却也只堪堪躲过,他微微皱眉,目光有些沉,林之遥到底想干什么?毁掉他们所有人吗? 正沉思中,林之遥的下一波攻势却已再次袭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将灵力注入剑中,正想着做好迎接下一轮的准备,却看到不远处有另外一道灵力替自己挡了那个攻击。 他回神看去,却发现是令肃谦和风星辰等人,许是来的有些急,身子还在微微喘息,但是眼中却有替他挡了一劫的喜悦。 令肃谦上前来,对着言煜道,“言公子,我们留了一少部分人在摘星教,其余人全部都快马加成赶回来了。” 言煜淡淡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对着身后众人道,“大家小心,这黑雾有些不太对。” 正说着,一旁的灵沅忽然释放出了自己的灵力,青色的光闪耀在这黑雾当中,黑雾遇到这青色的光后便远远的避开了,灵沅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这玄女光怎么会忽然出现?” 众人也将目光都聚集在灵沅身上,言煜将众人的视线拉了回来,淡淡道,“目前我们最要紧的是找到摘星教的教主,灵沅的事可以出去再说。” 众人纷纷附议,风星辰凑近言煜,问道,“令姑娘呢?” 言煜指了个方向,道,“将阿卿安置在那边了,你亲自过去看看,我在这边守着。” 风星辰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那黑雾着实厉害,众人发现靠近言煜和灵沅身边,那黑雾带来的压迫感会少很多,于是纷纷挤着靠近两人。 下一瞬间,这黑雾开始缓缓旋转,而林之遥的声音响彻在黑雾当中,“受死吧。” 众人只觉身体摇摇晃晃,似是站不安稳,随即又有无数道剑意袭来,众人只觉肌肤传来轻微的灼伤感,片刻后,那灼伤感缓缓加重,像是痛在了骨子里。 言煜看向灵沅,正好灵沅的目光也向这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随即灵沅明白了言煜的想法,她将自己身上的玄女光一点一点传送给了言煜,而言煜则将这所有的灵力与光芒都汇集在了手中的那把剑上。 言煜找准方位,朝着一个方向使劲挥出了那道剑意,片刻后,那个位置传来了林之遥的一声轻微响动,言煜眼里有光芒燃起,看来他猜的不错。 只是下一瞬间,黑雾中涌现出了好多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有的像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有些则飞在半空中,言煜是医药谷的人,又师承莫轻狂,一眼便看出这虫子身上有毒,所以快速叮嘱众人,“这虫子有毒,大家小心。” 言煜的提醒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架不住这些小虫子的吸食能力,已经有不少小虫子爬上了人们的小腿,疯狂地在吸食着人们身上的血液。 这些小虫子极难对付,一旦接触到一个人的皮肤,那么拍也拍不掉,打也打不死,像是长在人们的肌肤上了一样。 有人渐渐发出一声哀嚎,声音极为痛苦,言煜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众人道,“谁带了火星子?” 有人从怀里拿出火星子,强忍着身上的痛递给了言煜,言煜拿到手后,撕下了自己身上的一点衣角,将那衣角缓缓点燃,在火光燃起的那一瞬间,附近的小虫子纷纷避退三舍。 众人一看有望,心中一喜,便往有火光的地方凑过来,言煜沉声道,“大家在附近找找有没有木材,这样火光才会维持的更久。” 众人闻言,心中也知道眼下只能尽力去寻找木材或者树枝,唯有这样他们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于是纷纷四散着去寻找。 灵沅走过来,将身上的玄女光微微给了这地下的火光一点,言煜诧异着看过去,灵沅没多说什么,只稍微解释道,“这就是玄女光的一点用处。” 言煜回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所谓人多力量大,众人很快收集齐了木材,火光越来越大,很快便驱赶走了这些小虫子。 虽然成功驱赶了这些小虫子,但言煜依旧微微皱着眉,“大家小心,她肯定还在这附近。” 话刚一出口,便听闻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言煜,令明卿被我带走了,你若是能确保她的安然无恙,就孤身一人来后山。” 言煜心下一惊,连忙跑去刚刚放置令明卿的那个位置,却看到令明卿已经消失不见,而风星辰则躺在原地,像是昏迷了过去,言煜也没顾得上怎么看风星辰,连忙向林之遥刚刚离去的那个方向追去。 众人刚想上去帮忙,却看到那层层黑雾中跳出了重重傀儡,不禁心下一惊,原来这些傀儡还没有被消灭尽,众人被困在了原地,只能尽力阻挡着这些傀儡,至于言煜那边,却实在是爱莫能助。 言煜奋力追去,路上忍不住的自责,早知道那个地方不安全,就应该把阿卿放在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现在却…… 林之遥走到后山的悬崖上时,这才缓缓停下了脚步,身后言煜已近在咫尺,言煜拔剑怒道,“放下阿卿。” 林之遥却是笑眯眯的,好像并不为言煜的话所生气,反而笑着打招呼,“言公子,又见面了啊。” 言煜的剑直指她的咽喉,愤然道,“把阿卿还给我,条件任你开。”他明知这样的许诺法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但还是这样承诺了,为的只是让她能够平安放下阿卿。 林之遥闻言,却是讥笑了一声,“言公子真的如此在意她吗?那为什么频频让她置于危险之地,难道这也是为了保护她?” 言煜被她说的一愣,随即想到,好像真的是这样,地宫中,他几次三番令阿卿陷入危险之地,来了四大隐世家族后更是如此,地宫下,她与自己同生共死,音域坊城上,她用自己的躯体为自己挡了那一剑,现如今又让她陷入生死困境。 阿卿跟着他,到底是她的劫难还是她的幸运?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一双眸子又深又邃,林之遥身边,令明卿勉强睁开眼,直直看进言煜的眼底深处,“言煜,我……和你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不要听……听她乱说。” 令明卿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但是还是强忍着身体各方面传来的痛苦而睁开眼劝服着言煜,言煜微微红了眼,他轻声问道,“阿卿,你痛不痛?” 令明卿坚定地摇了摇头,似是在向她证明自己真的不痛,但实际上她连下一秒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言煜转而看向林之遥,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之遥笑了笑,道,“很简单,要么你从这里跳下去,那么她活,要么你选择让她跳下去,那么你活。” 令明卿勉强转头看向林之遥,心中忽然有股气发泄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看着他们两个一死一活? 难道这就是四大隐世家族的残忍之处吗? 言煜向前走了一步,道,“好,我跳,你先将阿卿放下来。” 令明卿摇了摇头,道,“言煜,不要过来。” 言煜又向前走了一步,淡淡笑道,“我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一生会这样爱上一个女子,我想陪着她做她想做的事情,想和她一起去游山玩水,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但是啊,”说到这里,他微微哽咽了一下,道,“我从未想过会带给她如此多的伤害和痛苦,我好像保护不了她。” 令明卿也不禁红了双眼,言煜又向前走了一步,“阿卿,这次我选你活,好不好?” “若是我还能捡回一条命,那么我陪你一起慢慢变老,但若是不幸命丧于此,那么阿卿,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希望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第90章 悬崖上方,退无可退 令明卿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言煜看向林之遥,道,“我跳,你把阿卿放下来。” 林之遥“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只轻轻笑着,“好啊,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就把她放下来。” 言煜觑向她,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别想着耍花招,若是我看到在我跳下去的那一刻,你没有将阿卿平安放下来的话,那自然会有人天涯海角地寻找你,我敢保证,即便你此生有幸活了下来,也会没有一天安稳日子。” 顿了顿,又看向她,道,“我既说的出来,就一定会做得到。” 林之遥“咯咯”地笑了两声,缓缓道,“言公子安心,你们两个中间,我只想杀掉一个,你既用你的命换了她的,那我自然会信守承若。” 说完,便转身将悬崖边的那个位置让了出来,言煜一步步靠近,脚下没有片刻地停留,令明卿拼命地摇着头,眼神中渐渐带了绝望。 林之遥见此,掐紧了她的脖子,示意她安分点,但令明卿还在用尽全身力气的挣扎,她想告诉言煜,别去。煜微微回过头来,安抚道,“阿卿乖,回去后要好好活着。” 话语刚刚一落地,就见他整个人跌落在了悬崖底下,那速度太快,林之遥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衣襟,随即人已消失在了悬崖边上,就在那时,令明卿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随即狠狠地刺入了林之遥额腹部。 林之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一眼,似是没想到令明卿竟还会有如此大的力气,转头时,令明卿已经毫不留情地拔出了插在她腹中的短刀,短刀之上,血迹斑斑,那鲜红的眼色滴在地上,带着几分莫名的心惊。 林之遥到底是反应快的,虽然腹部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然后狠狠挥出一掌,那掌虽然带了几分虚力,但依旧来势汹汹,令明卿直直地站在原地,整个身体太痛,已经不知道该唔哪里。 在看到林之遥挥出的那一掌后,竟也没想过要闪避,只是直勾勾地看过来,林之遥被看的有些心惊,却在下一秒看到言煜的身影从那处悬崖上面纵身一跃,刚刚好挡住了那一掌。 林之遥微微眯着眼,对着两人道,“你们两个,竟然敢联合起来骗我。” 言煜没理会她的愤怒,只担忧地看向令明卿,问道,“阿卿,你怎么样?” 令明卿虚弱地罢了罢手,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但她还是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然后挣扎着摇了摇头,道,“没事。” 言煜心中清楚,令明卿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为了不让他担心,还在坚持,他回头看向悬崖边上的林之遥,知道眼下自己最重要的是要打败林之遥,从而让令明卿的身体得到休息。 再没有多说什么,言煜手中的剑开始微微震动,像是知道片刻后就会有一场大战发生,于是兴奋地战栗起来。 言煜向前挥出一剑,言煜出手,必是往人最为致命的地方攻击,林之遥抬手开始施术法,但还是没能挡住言煜的致命一击,她又向后退了几步,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但还是挣扎着站稳,再次开始施法。 言煜明白,林之遥眼下的身体虽然遭到了重创,但是她的术法却没有受到损害,所以他只能更快更准地解决掉她。 言煜在林之遥再次抬手的那一瞬间,又挥出了致命一击,这下林之遥直接被打的单膝跪地,腹部的血也在不断的流淌,她挣扎着抬起头,对着言煜和令明卿厉声道,“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也没顾得上身上的伤势,抬手间,快速地结出了一个印界,同时嘴边快速地念道,“诸天神魔,信女愿以十世为奴的条件,以求这一战,必胜!!!” 言煜和令明卿本不信鬼神,但是自从来到这四大隐世家族后,怪异的事情便接连发生,眼下也不知道林之遥口中的话到底该不该信。 尽管如此,言煜还是调动了全身的灵力,将灵气汇集到了令明卿身上一半,又给自己留了一半,以防万一接下来的战斗会伤到令明卿,所以言煜不得不先做打算。 林之遥一阵念念有词,天边忽然间云浪翻滚,很快黑暗便笼罩了大地,而在那处悬崖上,唯有言煜和令明卿山上的灵气还在闪闪发光,言煜心下一惊,意识到这是一场硬仗。 而林之遥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那惊天的力量所击破,她身上本来就有伤,眼下完全暴露在了两人面前,伤口微微溃烂,带着些惊心。 言煜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令明卿面前,同时也在暗地里不断得做着准备,林之遥的一击很快攻了过来,言煜早有准备,用灵气结出的印界抵挡了这一击的攻势。 林之遥的嘴角带着丝冷笑,下一刻,一招更大更强的攻击便直击言煜身前,言煜没有防备,但是又不能躲开,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令明卿,他若是躲开,那么伤及地肯定是她。 那一击被言煜硬生生地承受了,他只觉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移动,发狠了的疼,还没来得及多想,林之遥的第三波攻势便又来了。 言煜向那边看了一眼,心中知道,自己必须得占据主导地位,现在他完全是被林之遥压制着打,若是他不能及时反击的话,那么这一战必输无疑。 言煜微微眯了眯眼,忽然发现自己体内越痛,身上的灵气便又浓重了些,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在第四招的时候刻意没有躲避,直直迎了上去。 林之遥已经被心中的那股杀意给彻底地控制了,心中只剩下了杀杀杀,自然没注意到言煜的反常,第四招攻击在身上,体内依旧是钻心的疼,但显而易见的,他身上的灵气又便浓重了点。 他忽然想到当年那老头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灵气后,微微叹息着说了一句话,“若是遇到紧急的危险,对于你而言,防守就是最大的攻击。” 对于你而言,防守就是最大的攻击。 言煜脑中顿时茅塞顿开,一切都明了了,当年他并不清楚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现在想来,当年那老头竟是在说这灵气。 意识到这点后,言煜反而彻底放弃了抵抗,在第五击的时候,林之遥的攻势再次袭来,但也就在那波攻击打在言煜身上后,他身上的灵气慢慢汇集起来,朝着攻击过来的方向狠狠挥出。 言煜很快听到林之遥传出的一声闷哼,随即是很长很长时间的寂静,云浪太深太重,在一片黑暗中,言煜不知道这波灵气的攻击到底给了林之遥多大的伤害,但眼下他也只能静静地在原地等待。 似是过了很长时间,风声开始流淌,言煜很快意识到,这波灵气的攻击虽然强,但林之遥到底吸食了摘星教中所有人的内力和术法,所以这对于林之遥而言,仅仅是一个重击,但是并未将她致死。 他很快抓住机会,带着满身的灵气和剑意,一步步朝着林之遥的那个方向走去,身后,令明卿轻且低的声音传来,“言煜,一切小心。” 言煜回头,冲她笑了笑,道,“好。” 林之遥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之前被令明卿狠狠刺入的那道伤口此刻依旧在流血,体内刚刚又承受了言煜的一击,更是疼的厉害,她想重新站起来,却发现身体竟然虚的厉害。 好像刚刚发出的攻击太狠,眼下只能承受身体带来的虚弱,言煜每走一步,便向前使劲挥出了一剑,那道剑意落在林之遥身上更是痛的厉害。 林之遥挣扎着想往后退,但是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是悬崖,她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好像所有的生路被硬生生地阻断,她只能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但也就是在那一刻,林之遥忽然缓缓站了起来,闭了闭眼,不知在想什么,随即睁开眼看向前方,眼中杀意中夹杂着绝望,她双手缓缓向上托起,那层云浪越发浓重,云层中传来了两道雷声,震耳欲聋。 言煜像是有预感的回头,转身却看到令明卿的身体被缓缓托起,直至半空,再一回头,却发现是林之遥在控制着令明卿的身体,林之遥这是要—— 同归于尽!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言煜心中涌现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慌,他知道眼下林之遥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言煜想伸手抓住令明卿,却见令明卿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所操纵,一瞬间,脑海中各种想**番而过,最后竟只剩下了茫然。 他抬头,正巧撞到了令明卿望过来的那一眼,那眼中带着信任、带着绝望到深处的决心,又带着一丝丝希望,那一瞬间,言煜的心开始继续跳动。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笑一笑,他就知道,他的阿卿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任由别人拿捏住自己的命脉。 林之遥将令明卿的身体缓缓控制在自己手中,正想杀之后快,却看到令明卿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了一道强烈的光,那道光是淡淡的银色,将令明卿的整个身子彻底地包围了起来。 言煜眼中迸发出一道闪亮的光,这……是灵力? 令明卿的灵力在这个时候觉醒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林之遥忽然被那道银光晃的睁不开眼,她感知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快速消散,天际的云浪也在渐渐地消散,这……这是怎么回事? 令明卿身上的光,到底是什么? 言煜见此,心中不禁一松,随即配合着令明卿身上的灵力,向着林之遥攻击而去,林之遥本就是强弩之末,眼下再被言煜一攻击,身子距离身后的悬崖已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退无可退。 令明卿身上的银光开始渐渐消散,言煜抓住最后的机会,又是狠狠地一击,这下林之遥被彻底打倒在地,她眼中依旧带着不甘心,令明卿的身体渐渐降落到地上,林之遥抓住机会,将令明卿的身体狠狠地踢向了悬崖处。 言煜心下大惊,变故好像只发生在一瞬间,身体要比意识先反应过来,在令明卿的身子落向悬崖的那一瞬间,言煜从袖中拿出两枚银针刺向林之遥的咽喉位置。 这银针本是用来针灸的,但眼下用它来杀人也毫不费力,言煜最后往岸上看了一眼,只见林之遥的身子缓缓塌了下去。 那一刻,她使劲翻过身子,让自己的身子正对着天际,天际的云浪正在一层层地撤退,恍惚间,她想起了以前那些泛着光的,但是她却毫不在意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身边还有云风雪,云风雪是她见过的生的最好看的男子,同时也是那个时候她心中的一道光。 可是啊,后来怎么就都变了呢?她坐上了摘星教教主的位置,身边的人却在一个一个离开她,她依旧记得那个眉眼温和地的男子最后说的一句话,“小瑶,你变了。” 意识开始渐渐消散,好像当年那些痛不欲生的痛苦和难过也在一点点消散,林之遥的最后一句话,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天际,对着在半空中低旋的几只飞鸟,轻轻地、一字一句地、却又解脱地道,“下一世,再不要遇到风云雪,再不要重复这跌宕、辗转、痛苦的一生。” 而悬崖下方,两道身影正在急速下降,令明卿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言煜奋力抱住她,却无法改变两人正在急速降落的宿命,好在这悬崖下方是条河,若是运气好的话,倒也不至于致死。 令明卿在被林之遥踢下悬崖的那一刻便已彻底昏了过去,眼下全靠言煜抱着她降落,言煜做了能做的一切事情,眼下只能等待掉进水里的那一刻。 下一刻,悬崖下方的河里传来了“噗通”“噗通”两道水声,却始终不见有人浮上来。 第91章 令主,白棋回来了 就在两人掉下悬崖的那一瞬间,后山忽然冲出了一群人,俨然是风星辰和令肃谦等人,看到悬崖边缘躺着一个人的尸体,众人的呼吸都静了静,那个身影,千万不要是令明卿啊。 令肃谦沉着声,一步步走向前去,在看到那人是林之遥后,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一丝沉重划过心头,既然这里躺着的是林之遥,那么言煜和令明卿两人去哪儿了? 众人见令肃谦呆在了原地,还以为那人是令明卿,于是心下惊了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饶是风星辰多年冷静,眼下也不禁有些焦虑,若是……若是地上躺着的那人真的是令明卿的话,暂且不说别的,单单是言煜一人,她就没办法交代。 风星辰等着焦急,急匆匆走上前去,看到那人是林之遥后,不禁放松了呼吸,她拍了拍胸脯,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还好还好,不是阿卿。” 令肃谦的面容始终带着丝沉重,风星辰也很快反应过来,惊呼道,“如果这处悬崖上没有言煜和令明卿的话,那么他们两人……” 众人都静了静,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时,忽然听到悬崖下方传来了两声“噗通”声,令肃谦和风星辰快速对视了一眼,然后跑去悬崖边向下看去,隐约可以看到下方的河中淡淡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令肃谦赶紧回头,对着身后众人道,“赶紧救人。” 无数水密密麻麻地涌入口腔,令明卿依旧是昏迷状态,唯有言煜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挣扎着将令明卿抱入自己怀里,然后开始向上游。 好在言煜一向体力不错,虽说之前在那处悬崖上与林之遥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对峙,但是体力依旧恢复的很快,在将令明卿抱上岸边的那一瞬间,言煜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么多日的提心吊胆、生死困境,到这里终于结束了。 天际的云浪很快消散,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言煜看看天际,又回头看看旁边的令明卿,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令肃谦等人找到言煜和令明卿两人之时,令明卿依旧没有醒,令肃谦对着言煜和令明卿所在的方向拜了一拜,缓缓道,“音域坊坊主令肃谦,再次感谢言公子与令姑娘对于音域坊的救城之恩。” 他身后的音域坊众人看到令肃谦行此大礼后,纷纷学着令肃谦的样子对着言煜和令明卿深深地一拜。 墨矢谷的谷主只站在原地,倒是也没向前,四大家族中都是有自己真正主人的,言煜和令明卿说来顶多是帮助四大隐世家族度过了此次危机,音域坊行此大礼是因为言煜和令明卿对他们有真正的救命之恩,但若想墨矢谷行此大礼,怕是他们还有些不够格。 而风星辰看到言煜和令明卿平安无恙之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唯有言煜静静地看向令肃谦,缓缓道,“救城之恩先放一放,谁来拉我一把,腿麻了。” 他面前的众人:“……” 他们听到了什么?堂堂言煜,竟然也有腿麻的一天? 令明卿此次伤上加伤,本来之前的伤势就没好,营帐里和悬崖之上又与林之遥数次对峙,若不是有言煜在,此时怕是早已玉减香消。 令明卿再次醒来后,嗓子疼的厉害,像是有火在烤一般,她微微睁开眼,动了动手指,旁边睡着的言煜似是睡得极沉,竟也没听到令明卿醒来的动静。 令明卿睁开眼,发现言煜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了,旁边还放着一本医书,医书旁边的茶尚有余温,显然是刚睡着不久。 她想了想,却也没动,言煜这两日照顾她,肯定累极了,眼下好不容易睡着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言煜再次醒来之时日暮已渐渐下沉,他感觉到有只柔软纤细的手在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便赶紧抬头去看,隐约对上了一双清且亮的眸子,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似是闪着微微亮光,言煜一下子喜极而泣。 他自觉一生孤傲清贵,从不轻易落泪,却在看到令明卿安然无恙后,数次泪流满面。 令明卿想告诉他自己没事,话一出口嗓子处却传来针一般的疼痛,言煜一下子慌了神,急忙问道,“阿卿,你怎么了?” 令明卿看向一旁的茶杯,言煜立马将茶递到令明卿嘴边,令明卿喝了茶后,又稍微靠在床边缓了缓,这才终于开口道,“言煜,你可有伤到哪儿?” 言煜轻轻摇了摇头,道,“一切安好,没有伤到。” 令明卿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即又问道,“林之遥怎么样了?” “林之遥?”言煜听着这个名字,露出了几分疑惑。 令明卿解释道,“林之遥就是摘星教的教主,这是她真实的名字。” 言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才回答道,“她死在了那个悬崖之上。” 林之遥一死,代表着之前四大隐世家族的使命也从此完成,而摘星教也将从此消失在这天地间,泯灭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 似是想到了什么,言煜又问道,“阿卿,你醒后可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令明卿动了动手指,缓缓点了点头,道,“还真的有一件事,我隐约可以看到自己体内缓缓流动的银色血脉,像是一条条小河一样。” 言煜笑着点了点头,道,“阿卿,这是灵力。” “灵力?”令明卿有些不太懂,所以问道,“灵力是什么?” 言煜不想多做解释,只道,“灵力可以保护你,这样以后我就放心很多了。” 令明卿也没怎么多问,只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好。” 令明卿醒来后,几大家族的人陆续得到了消息,所以来看令明卿的人一波挨着一波,言煜早些时刻就有命令,来看望令明卿的人在房内不能待着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这引得众人纷纷反抗不已。 风星辰反应最甚,“就准你独霸阿卿吗?我偏要和阿卿多待一会儿。” 结果被言煜像拎小鸡一般的给扔出了房间,一旁的令肃谦默默投去同情的眼神,啧啧啧,言煜扔人真是不看男女啊,凡是敢打扰令明卿休息的,一律没有好下场。 只是整个四大隐世家族的人当中,大概也唯有言煜和令明卿两人敢这样对风星辰了,换做旁人,哪个不是将风星辰好吃好喝地供起来,像活菩萨一般。 风星辰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站了起来,像个没事人一般,令肃谦默默伸出了大拇指,“少阁主真是好气度。” 风星辰觑向他,“怎么?你敢去和言煜打一架?” 令肃谦望望天,忽然道,“哎呀,音域坊中还有要事等着我去处理,在下先行告退。” 风星辰望了望周围,嗯,很好,确定没人,这下应该再没有人看到她当时的惨状了叭? 房内,令明卿倚在床头,看着一大堆补品渐渐攻略了她的整个房间,不禁有些微微头疼,谁料言煜站在这一堆药草和补品之中,一件一件看过去。 “这个蓝雪草是送来搞笑的吗?” “这珠人参倒是不错,可是阿卿现在用不太上。” “这丹药也不知是哪个技术不好的丹师练的,才勉强达到了六成,就这也敢送来?” “……” 床上坐着的令明卿:“……” 想到刚刚来看望她的人当中并未见到白棋,于是问道,“言煜,白棋是先回去了吗?” 言煜正在看补品的手忽然一顿,随即面不改色地道,“幻灵殿中有些要紧事,她先回去处理了。” 令明卿淡淡开口道,“别让我再去问令肃谦或者风星辰,白棋到底怎么了?” 言煜放下手中拿着的人参,走过去,缓缓道,“阿卿,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 令明卿看他一眼,淡淡道,“那就长话短说。” 言煜思忖了一下,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后,他才缓缓问道,“阿卿,你知道幻灵殿设立玄女的目的吗?” 令明卿直觉有些不好,只用眼神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言煜叹了口气,又道,“幻灵殿是靠术法生存下来的一个家族,这术法虽然威力强大,却单单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术法的使用消耗也大,所以幻灵殿设立了玄女。” 令明卿听到这里,眼里已经裹上了一层寒冰,她淡淡反问道,“所以,玄女是从一众最有天赋、身上灵气最多的孩子中挑选出来的,她们的作用只是为了在幻灵殿发生危难之际时,从而让幻灵殿的人吸食玄女身上的灵力?” 她语气虽然很淡,但是言煜依旧从她口中听出了淡淡的杀意,“简而言之,玄女是她们的药炉?” 言煜轻轻点了点头,却又听到令明卿问道,“白棋怎么样了?” 言煜三两句话就概括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当时林之遥将你劫走后,我让令肃谦和白棋她们守在原地,因为当时那里还有些傀儡和毒虫,据令肃谦说,当时幻灵殿的人自身灵力不够用,所以吸食了白棋的,结果白棋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想了想,又加了句,“现在白棋还在昏迷当中,但是我看了看,估计明天就会醒过来。” 令明卿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固执地问道,“白棋,她有什么事吗?” 言煜轻轻笑了笑,道,“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医术啊?医药谷的牌子是白挂的吗?” 令明卿随即反应过来,也轻轻笑道,“信信信,言公子的医术自然是要信的。” 白棋像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江湖过客,有刀光剑影,也有位红衣女子,她听见自己喊她,“令主。” 梦中,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白棋。 她不怎么爱说话,但是那个时候她很快乐,没有束缚,身上没有背负着很多人的性命。 美梦终归是短暂的,她醒来的那一瞬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白棋,你好些了吗?” 白棋?是梦里她的名字吗? 她回头一望,一眼望进了那个女子的眼睛深处,那双眸子无疑是极为漂亮的,但此刻她的眼中却充满了担忧和焦虑,她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随即,她想起了那夜她逃离了幻灵殿,她想起了那日她被一个女子随手救起,她想起了她跟着那个女子一道走南闯北,她想起了后来东海中发生的种种,也想起了大长老为她抹去了在江湖中的一切记忆。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些的时候,眼眶不禁湿了,在令明卿担忧的眼神中,她听见自己轻轻地,但是又缓缓地道,“令主,白棋回来了。” 一句话,惹得令明卿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她伸手握住了白棋的手,笑着笑着不知为何眼泪就流了下来。 “白棋,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白棋醒后,令明卿并没有在房内待多久,一方面是自己的身子也还虚弱的厉害,另一方面则是想让白棋多休息一段时间。 白棋醒后,令明卿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脸上是一眼可以望去的笑意,言煜在她旁边默默道,“生平第一次比不过一个女子,哎,真是……” 话语间有些许无奈,但更多的却是理解和包容。 在令明卿和白棋醒后的四五天后,令肃谦来找两人聊天,令肃谦喝了口茶,笑道,“我想在音域坊举办一场巨大的宴会,为了音域坊重获新生,也为了能够击败摘星教,想来这段时间大家也都累了,趁此机会大家都放松一下。” 言煜和令明卿对于这类事都没有什么异议,只道,“你看着安排就好。” 说到这里,令肃谦想到什么似的,又道,“驭兽阁听闻摘星教彻底被灭教了之后,前几日特意送来了贺礼,我没收。” 言煜淡淡点了点头,道,“嗯。” 令明卿紧跟着也点了点头,道,“嗯。” 令肃谦:??? 第92章 恭候言主 令主(必看) 言煜喝了口桌子上放着的茶,淡淡道,“嗯的意思就是你做的很好。” 这事倒也不是言煜和令明卿记仇,只是关乎到四大家族共同的存亡,驭兽阁都可以如此高高挂起,那么眼下其余三大家族的胜利又与它驭兽阁有何关系呢? 令肃谦闻言,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音域坊与驭兽阁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差倒也不差,只是同为四大家族的人,难免会有些交集,但是这次驭兽阁的人如此做法,确实很令人心寒。 想到这里,令肃谦又问道,“那么这次宴会……”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迟疑。 令明卿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倚在床头,淡淡道,“你想请便请吧,这些事情我们俩都没有什么异议。” 令肃谦想问,那这次宴会到底请不请驭兽阁的人来,一方面驭兽阁毕竟作为四大隐世家族的一员,而此次音域坊做东,若是不请驭兽阁的人,日后难免落人口舌,而且搞不好还会与驭兽阁交恶,这是令肃谦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音域坊此次是为了庆祝击败了摘星教的宴会,而此次驭兽阁可是没来一个人,若是相请的话,这对于其余几个势力的来说,又难免有些不公平。 所以令肃谦有些犯愁,这才有了那一问,在得到令明卿如此回答后,令肃谦的面色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言煜淡淡瞥了一眼,随即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道,“别请了。” 令肃谦看向他,面露诧异之色,不明白言煜因何出此言论。 言煜淡淡解释道,“一方面,再过几日我和阿卿会去一趟驭兽阁,另一方面,你已经过了探望的时间了,阿卿该休息了。” 令肃谦往床上看去,果然看到令明卿的面色似有淡淡的倦意,于是一时间倒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正想回禀告退之时,令明卿却又忽然叫住了他,“令肃谦,稍等一下。” 这下不仅令肃谦面露惊讶,就连言煜也抬起头去,看向令明卿的那个方向。 令明卿淡声道,“先坐下,有件事情,恐怕得问下你。” 令肃谦看了眼言煜,言煜微微点了点头后,这才又落回了原座,等两人都坐好之后,令明卿才开口问道,“你可知,人为什么会产生灵力呢?” “灵力”二字一出,令肃谦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即惊喜地问道,“你们见过身上有灵力的人?” 令明卿咽了咽口水,答非所问地道,“灵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令肃谦闻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可知,为何目前对付摘星教中人,需要举合四族之力?很多年前,镇压摘星教的任务其实是每个家族一年,四年一个轮回。” 言煜和令明卿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耐心的听着令肃谦继续道,“因为很多年前,四大家族中有两个王。” 听到这里,言煜和令明卿有些讶异,他们竟不知,原来四大家族之前都是有主人的吗? “那两个王分别是萧寒和南方,二人身上皆有不同种类的灵力,比如萧主身上的是淡淡的金色,而南主身上则是轻轻的银色。” “这两种灵力都是足以毁灭摘星教中人的强大力量,但是不知为何,萧主和南主身上的灵力会被限制,但尽管会被限制,那两种力量依然强大到让摘星教数十年都不敢来犯。” “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有一年,南主因恶疾感染后,不治身亡,萧主则在办完南主的丧事后,也紧跟着离去了。” “四大家族中一下子丧失了两位王,一下子人心惶惶,但好在萧主临走之际曾有道遗诏,在他们二人离去后,将会重新出现一男一女,那两人或许是兄妹,或许是夫妻,但不管是何种关系,都将拯救四大家族于水火之中。” “而那两人也将会遗传到他们身上的灵力,男子是金色的灵力,女子则是银色的灵力。”说到这里,令肃谦又微微苦笑,“萧主和南主逝去后几十年,都没见有人来到四大家族,若不是你问到灵力,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听到这里,言煜和令明卿微微对视一眼,都从其眼中看出了淡淡的无奈,所以,他们这是误打误撞来到了四大家族,竟然阴差阳错之下真的拯救了四大家族? 令肃谦好奇地问道,“你们问这灵力做什么?” 令明卿微微咳嗽了一声,道,“你所说的灵力,我们好像见过。” 令肃谦一惊,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们说什么?见过有着金色和银色灵力的人?” 令明卿轻轻点了点头,扶了扶额,感慨道,“也许……交情还不浅。” 令肃谦目光灼灼地盯着令明卿,问道,“那那两人,现在在何处?” 言煜放下茶杯,无奈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近在眼前……令肃谦看向言煜和令明卿,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正想说什么,却已又被言煜拎起脖子后面的衣服,将他扔了出去。 “探望的时间到了,走吧。”随即想到什么,又回过头对着地下的令肃谦道,“这件事情我们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 令肃谦一心沉浸在喜悦当中,竟也不觉得身上有多疼,他扯了扯自己的脸,缓缓笑道,“会疼,这一切都是真的。” 房内,言煜将令明卿扶着躺下,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问道,“阿卿,再过几日回去后,你想去哪里呢?” 令明卿倒真是用心的想了想,却发现不管去哪里都有些无聊,不想回有间客栈,那里的日子太无聊,也不想去白止那里,那份情谊太过于厚重,她承受不起,但是除此之外,还能去哪里呢? 回……梨花冢吗? 自从出来后,倒也没有一次回去过,眼下音域坊的事也了结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见见师父了吧。 她偏偏头,对着言煜微微笑道,“言煜,我想回一趟梨花冢。” “好啊。”言煜一口答应下来,他一个闲人,倒真是没有什么事,阿卿既然想回梨花冢,那么他一定得陪伴在侧。 令明卿很快困意袭来,竟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言煜守在她身侧,想着等她睡熟了就离开,恍然听到令明卿嘴角溢出一句话,“师父,阿卿有些想您。” 从令明卿房内出来后,天边正是夕阳西下,日暮挂在天际,一片绯红,像是一幅画,门前站着一排人,有令肃谦、白棋、墨矢谷谷主,还有风星辰。 几人看到言煜出来后,纷纷行了个大礼,“音域坊现任坊主令肃谦、幻灵殿现任玄女、墨矢谷现任谷主墨子枫、星辰阁少阁主拜见言主。” 言煜头微微有些疼,不经意间瞥了眼令肃谦,令肃谦看到后,瑟缩了一下,王现世这么大的消息,怎么能不告知四大家族呢? 言煜淡淡道,“都先起来吧,阿卿刚刚睡着,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几人纷纷跟在言煜身后,踱步去了大厅,大厅内,言煜坐下后,倒是也没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我和阿卿并不想成为四大家族的王,身上的灵力觉醒也非我们本义,而且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可能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这点几人都有猜到,言煜和令明卿能留在四大家族,一是为了白棋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令潇然,眼下白棋和令潇然的事都已解决妥当,摘星教也被灭了教,两人确实没有理由再待在四大家族。 但是眼下唯有言煜和令明卿身上有灵力,他们也只认这两人为王,一时间大厅内气氛有些静默,几人都没有开口。 言煜指尖在桌前轻轻敲击着,片刻后道,“虽然我和阿卿不会待在四大家族,但是若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写信交给我和阿卿,我们能帮到的一定会帮。” 几人对视了一眼,令肃谦首先表态,“我没问题。” 白棋随即道,“我也没问题。” 风星辰自然也不会有问题,眼下只剩下墨矢谷没有表态了,墨矢谷谷主语气虽然轻轻的,但是眼下带了几分恭敬,态度也比之前要恭敬的多,“属下斗胆问下,您和令主身上谁是金色的灵力吗?” 言煜看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将那股淡金色的灵力释放了出来,就在灵力出来的那一刻,墨矢谷谷主眼中再没有了任何猜疑和问题,“墨矢谷谷主拜见言主。” 不同于初见时眼中的淡淡欣赏,不同于摘星教对峙过程中的赞叹,不同于刚刚行礼的时的淡淡猜疑,眼下这次行礼是真心实意的,恭恭敬敬的。 “墨矢谷没有任何异议。” 其实作为四大家族的王,言煜和令明卿是需要守在四大家族的,但是他们不能待在这里一辈子,他们所有的亲人以及朋友都在那个跌昂起伏,但又恣意洒脱的江湖中。 这四大家族也自然知道这些,所以选择了妥协。 进行到这里,言煜又淡淡问道,“四大家族是怎么分配的?” 令肃谦道,“音域坊和幻灵殿属于令主的管辖范围,而驭兽阁和墨矢谷则由言主管理,至于星辰阁言主和令主都有权进行干预。” 言煜淡淡点了点头,道,“好。”说完后,又道,“我与阿卿再过几日会去一趟驭兽阁,尽量赶在宴会前回来。” 言煜这样说了,其余几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纷纷称是。 从大厅出来后,几人的脸上都是带着喜意的,四大家族的两位王重新现世,这代表着四大家族将会迎来另一个繁荣的时代。 四大家族的事令明卿并没有多问,她知道言煜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所以窝在床上很是过了几天舒服日子。 又过了两三日,言煜带着令明卿去了一趟驭兽阁,此次前去,并未和令肃谦等人告别,只在一个清晨悄悄离开了,这次也不同于前几次的步履匆匆,不是在与时间赛跑就是在逃命的路上,难得悠闲了回。 小冰冥狼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临出发前就躺在了言煜为令明卿准备好的马车上,令明卿看到后瞠目结舌,只是最终也没有将它赶下去。 许是许久没见,小冰冥狼又长大了不少,毛发柔顺,但是眼神间偶尔又流露出了几分凌厉。 令明卿看出了它的变化,只是也没多大表示,只将它抱在怀里,一点一点为它顺着毛发,小冰冥狼在令明卿怀里很是乖顺,一点都没有在风星辰怀里的乖戾。 这一路本来也不急,所以两人硬是走了三四天才到,驭兽阁早些时候就接到了言煜和令明卿要来的消息,与这个消息一同得知的是两人分别是言主和令主,上官亓屾听闻后,心中是无限的悔恨,若是驭兽阁当日去了增援,那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偏偏四大家族共同对抗摘星教,驭兽阁竟没派一个人前去,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故而上官亓屾很早便等在了驭兽阁的门口,姿态很是谦卑。 言煜很远就看到了那边的动静,只是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等到马车停在了驭兽阁门前时,驭兽阁守着的众位这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驭兽阁恭候言主、令主。” 言煜一心去扶令明卿下马车,像是没有听到那群人的行礼一般,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这才看向前方,目光落在那群尚且在弯腰的人身上,面露惊讶地道,“哎呀,言某怎么能担得起驭兽阁的跪拜?” 上官亓屾微微咬了咬牙,随即抬头看过来,从身后拿出个托盘,托盘上方又放着个水晶的盒子,而盒子当中,赫然是一朵雪泠花。 是那日他们在星辰阁没有拍到的雪泠花。 言煜看到后,不禁淡淡嗤笑了一声,道,“上官公子这是做什么?” 上官亓屾的态度很是谦卑,“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言主是……” 言煜斜斜觑向他,“是什么?” 第93章 隐世风云 上官亓屾微微低着头,额头上渗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但是手中指尖却微微泛白,由此可见,定是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忍住。 言煜淡淡睨了一眼,心中早已知晓,却始终不发一词,上官亓屾没有动,他身后跟着的一众驭兽阁的人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言煜,看着这满地乌压压的人群,语气极为冷漠地道,“都起来吧。” 上官亓屾在前方带路,言煜扶着令明卿,一步一步走,极为缓慢,倒真像是来看风景的一般,言煜的心思好像完全没有放在上官亓屾介绍的那些景物上,反倒是一直在问令明卿冷不冷? 上官亓屾带言煜和令明卿来的地方是迎接贵客才会开放的阁楼,这阁楼的地理位置极好,视线也开阔,言煜和令明卿两人都没多说什么,毕竟夸奖的话他们也说不出口,之前两人在江湖中都有自己的房舍,比眼前的这个要好的多。 但是多加指责的话,他们也并不想多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上官亓屾带两人到阁楼后,只留下一句“有事可以找侍女后便离开了。”他离开后不久,言煜都能感觉得到上官亓屾身上的怒气。 令明卿站在阁楼的栏杆前,对着身旁的言煜道,“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更何况上官亓屾作为驭兽阁的少阁主,这势力并不仅仅是一只兔子可比的。 言煜将目光落向远处的山,负手而立,轻轻笑道,“就想看看,上官亓屾是怎么来咬我的?” 令明卿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心中默默叹道,这上官亓屾也忒不幸了,被言煜盯上,啧啧啧,这下场…… 住进阁楼后,驭兽阁对于言煜和令明卿的待遇无疑是最高的,但上官亓屾却经上次一面后,再没有来过,言煜陪着令明卿,其实也不觉得无聊,只是这样的话,他们这次来驭兽阁的目的就不能实现了。 于是言煜打算陪着令明卿出去走一走,有侍女上前来询问,“言主、令主,可需有人陪同?” 言煜罢了罢手,道,“不用。” 深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言煜向外瞧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阁楼处,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多拿一件披风时,令明卿已悄悄抚上了他的手,“不是说出来逛逛吗?怎么待在原地了?” 言煜回头失笑,“这不是怕你冷吗?” 令明卿有一瞬间的怔然,往前看十几年的人生,幼时有师父陪她长大,但师父的性子冷情惯了,除却必要的衣食住行,不会对她有太多的关心,遇到言煜后,这个男子给了她所有的温柔和贴心,那些藏在爱意当中的细节,真真令人心动。 这阁楼虽好,但距离驭兽阁的核心有些偏,但两人都没怎么在意,一来令明卿现如今还在养伤阶段,需要静养,二来两人都喜静,不喜人多来打扰,在音域坊时,虽然也好,但总觉得人声鼎沸,有些嘈杂。 阁楼的附近有处小花园,花园中野花肆意,似是许久没人前来打理,但两人行走在其中,却觉得偏偏有种凌乱的美。 令明卿是惜花之人,在有间客栈时,便有处小花园专门用来养花,现在看到这处花园,不经意间想到了自己的小花园,不禁有些感叹。 言煜看出令明卿的怅然,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令明卿微微笑道,“出去后,想专门开辟一块地方来种花。” 言煜点了点头,笑道,“好啊,医药谷中地方可多,那些空地全被我用来种一些药草了,你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将那些药草都摘除掉,来为你种花。” 还好子白和子墨没有听到他们公子这样说,不然的话定会指责言煜惨无人道,那些药草当年可是花费了多少精力和金钱才养活的,如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令明卿虽不怎么懂这些药草,但也知道一株真正好的药草往往有市无价,眼下听到言煜用如此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来,心中倒真是有些滴血。 正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脆生生地站在原地,朝两人看过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大哥哥大姐姐。” 言煜:“……”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夸过好看。 令明卿倒是笑语吟吟地望向她,“小姑娘,你是谁呀?” 也许对方是个小女孩,所以令明卿的声音也有些软,像是甜进了心里,言煜闻言,微微眯了眯眼,为什么阿卿对一个小女孩都如此温柔,对他却没这样过? 那小女孩道,“我叫嫣儿。” “嫣儿?”令明卿又喃呢了遍这个名字,转过头对着言煜道,“这小姑娘若是再长大一点,大概会更倾国倾城吧。” 言煜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地,带着痒痒地道,“在我心中,再没有谁能比得过我的阿卿了。” 令明卿听到他这样说,微微瞪了他一眼,这人,忒无耻了点。 回过头,又看向那个小女孩道,“嫣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嫣儿软软的、糯糯地道,“这花园里有彩蝶,我来帮哥哥捉几只。” 令明卿有些好奇地道,“那你哥哥呢?” 说到哥哥,嫣儿有些失落地道,“哥哥摔断了腿,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 令明卿回头和言煜对视了一眼,不禁更为好奇,于是问道,“嫣儿,能带我们去见见你哥哥吗?” 这话一出,嫣儿眼里泛起了几分警惕,“你们见我哥哥做什么?” 令明卿眉目弯弯,与嫣儿道,“我们帮你捉彩蝶,我们想去看看你哥哥,好吗?” 嫣儿依旧有些怀疑,但是看到令明卿笑眼眯眯的样子,又不太像坏人,于是想了想后终于点了点头,“那好。” 得到同意后,令明卿对着言煜抬了抬下巴,言煜失笑,抬手间,一道淡金色的光飞出袖间,那些花园中正在飞舞的彩蝶便被顺势带回了言煜的衣袖中。 嫣儿看的目瞪口呆,好奇地扯了扯令明卿的袖子,问道,“大姐姐,那位大哥哥为什么会发光啊?” 令明卿想了想,认真地道,“障眼法而已,嫣儿以后想学,姐姐也可以教你的。” 嫣儿笑眯眯地道,“好啊。” 彩蝶捉到之后,嫣儿心满意足的往回去走,三人从花园里出来后,忽然刮了一阵风,令明卿有些吃冷,言煜赶紧挡在了令明卿身前,嫣儿看到后,笑着道,“大哥哥和大姐姐关系真好。” 令明卿本来没什么,但是被嫣儿这样一说之后,竟有些微微的脸红,言煜笑道,“嫣儿以后不许这样说大姐姐,大姐姐脸皮薄,经不住你这样说的。” 令明卿瞪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嫣儿越走越偏,言煜和令明卿问道,“嫣儿,你和哥哥平日里就住这里吗?” 嫣儿兴许是捉到了彩蝶,所以分外高兴,“对呀,哥哥说这里虽然有些偏僻,但是没人前来打扰我们,正好可以让哥哥好好养病了。” 两人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虽显残败,但是言煜和令明卿推开门后,却发现里面其实很雅致。 院内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身形清瘦,墨发披散下来,倒有几分清瘦的美,大约是听到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于是他没回头,只继续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嫣儿,回来后去净手。” 嫣儿看到自家哥哥后,兴奋地扑上去,“哥哥,我今日捉到了好多只彩蝶,你看。”说着便将瓶子里的彩蝶都倒了出来。 那彩蝶一被倒出来后,便四处飞舞,言煜和令明卿远远望去,只觉院内彩蝶飞舞,而那白衣少年独坐院中,给人一种飘然独立的感觉。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少年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到门口站着两位样貌极为出色的人,男子一袭白衣,腰间是一条白玉腰带,手中还把玩着一把白玉扇子,而女子则身披一件红色的披风,眉间一抹朱砂痣,衬得整个人明艳动人,远远望去,那两道身影是如此的郎才女姿。 嫣儿看到后,对着那白衣少年道,“哥哥,这是我在花园里遇见的两位大哥哥,大姐姐,他们说想来看看你。” 白衣少年眉目间带着几分微微的诧异,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对着言煜和令明卿道,“贵客既已到了,便进来坐坐吧。” 言煜和令明卿倒也没推辞,只径直走了进去,白衣少年对着嫣儿道,“嫣儿,你去泡几杯茶来。” 嫣儿明显没有多想,只蹦蹦跳跳着去了。嫣儿走后,白衣少年终于面带审视地问道,“不知两位是……” 言煜微微笑道,“在下言煜,这是我家阿卿。” 白衣少年听到回答后,有片刻的茫然,随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道,“是前几日带着音域坊及其余两大家族战胜了摘星教的言煜和令明卿?” 言煜和令明卿听到这话,不禁有些诧异,这处小院如此偏僻,这白衣少年又是如何得知外面的消息的? 只是两人也没再多问,只道,“你和嫣儿这是……” 说到此,白衣少年微笑里带了几分苦涩地道,“在下上官瑞谦,嫣儿是我奶妈家的孩子,奶妈早逝,所以将嫣儿托付给了我。” 令明卿淡淡点头,只是想到什么,神色中又带了几分不确定,上官瑞谦看到令明卿如此神色,倒也没否认,承认道,“我确实是驭兽阁上官家中人,我母亲早逝,我不得父亲喜欢,所以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言煜和令明卿同时微微点了点头,上官瑞谦问道,“不知两位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吗?” 言煜轻轻笑着,但笑容中却凭空带着几分自信和傲视,“本来没事,但现在,还真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上官瑞谦同样温和地笑着,“两位请讲?” 言煜没多说什么,只伸出手,手中淡金色的灵力倾泻而出,上官瑞谦惊讶道,“这是……灵力?” 言煜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二人此次来驭兽阁,主要目的是为了换个少阁主,再或者说,换个阁主,不知你有兴趣试试吗?” “我?”上官瑞谦指了指自己,似是没想到言煜会这样说,言语间惊讶又带着几分不确信,“可是……” 令明卿淡淡问道,“我们只问你,想还是不想?” 院内种着一颗梨树,此时已是深秋,树上零零碎碎结着几颗梨子,其余的叶子在风中瑟瑟作响,在那一树的瑟瑟声中,言煜和令明卿听到那个少年稚嫩但是又带着几分坚定的声音,“我想。” 言煜和令明卿又在树下和上官瑞谦坐了会儿,随即便离开了,等到嫣儿泡好茶出来后,树下只剩下了哥哥一人,那两人的身影却已不见了。 她跑过去,问道,“哥哥,那两位大哥哥大姐姐呢?” 上官瑞谦还有些呆滞,只下意识地回答道,“他们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嫣儿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茶,带着几分惋惜地道,“那位大姐姐长得真是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可惜没有多说几句。” 上官瑞谦回过神来,对着嫣儿道,“嫣儿,你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从今天起,他们两人是我们二人今生信奉的神灵。” 嫣儿虽小,却极为听上官瑞谦的话,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嫣儿记住了。” 随着嫣儿这一句话的落地,言煜和令明卿正漫步往回走,走到阁楼附近时,围了一圈人,竟是令肃谦和风星辰几人都在,言煜和令明卿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令肃谦沉声道,“言主,刚刚墨矢谷的莫长老让我给你传来信,说——” “帝京危,速归。” 言煜眉心一跳,示意令肃谦把信拿过来,令肃谦把信递过去,言煜打开一看,这字迹确实是莫轻狂的笔迹无误,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沉默。 令明卿最先回过神来,对着令肃谦交代了几句驭兽阁的事和那个白衣少年,便带着言煜匆匆离开了。 众人才回过神来,却见那两道身影轻功飘逸,早已远去在了半空中。 不知从那里传出来的一声长叹,带着几分怅然和感慨,随着风声一并远去了。 ——《隐世风云》卷完 第94章 帝京居,大不易 帝京。 深秋季节,天气凉得厉害,宫内一处榻上,隐约传来几声咳嗽声,声音虚弱地厉害,室内宫人闻言,纷纷垂下了头,深怕抬眼对上某个贵族之人,便小命不保。 榻上床帏朦胧,有一女子声音轻轻柔柔的,“陛下,皇后娘娘刚刚将药送进来,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榻上一人,面容稍有些清瘦,但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皇子的风采,只是到底岁月催人老,脸上皱纹横生,眼神间也有些无神。 那女子轻轻一问后倒是再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榻上那中年男子的回复,床榻临窗,窗子没关紧,有细微的风吹了进来,带着丝凉意,那女子一瞧,起身贴心地将窗子关好。 回来之际,听到床榻之上那垂垂老矣的人问道,“朝阳,皇后几时来过?” 短短几字出口,皇帝又连续着咳嗽了几声,朝阳起身又细心地为他腋好衣角,声音温柔地道,“一盏茶之前来过,本来想进来看看陛下,但是那时您正在午睡,皇后娘娘放下汤药后便离去了,说晚些再来看您。” 床榻之上的皇帝闭了闭眼,那将必未必之际,一抹复杂的神色从眼角掠过,朝阳瞧的清楚,却只淡笑不语,“将药放那吧,我待会儿再喝。” 朝阳退后几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随即轻步掩门而去。 她走后,皇帝又对着床帏发了会儿呆,桌旁的药却是一动没动,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将窗子打开一丝缝隙,从那一处缝隙望出去,只见天边沉的厉害,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他微微伸出手去,像是要感受那一抹风,但不知为何,手指刚刚透过窗口,又见他重新收了回来,这次却是再没向外望去。 距离寥梦镇外的十几里的郊外,两匹马正在踏足狂奔,马上又坐着两人,一人一袭白色的披风,一人身着一袭红色的披风,风将那两抹披风高高扬起,却在下一刻又沉沉落下。 许是郊外的风来得过于猛烈,马上的令明卿被吹的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这闷哼夹杂在烈烈作响的风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言煜却是立马勒住了马,向后看去,面露几分忧色,“阿卿,是身上的伤复发了吗?” “没有。”令明卿轻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是马背上有些颠簸,我一时没忍住,所以……” 言煜闻言,眉目间带着丝丝倦意,只是目光望过来之时,眼中的心疼又藏都藏不住,“阿卿,下来。” 说着,将手递给令明卿,“这距离寥梦镇已不太远,我们休息片刻再走。” 令明卿没有推辞,只下了马,然后看着言煜找地方拴马,她悄然抚上伤口,之前被林之遥伤到的伤口正冒着丝丝血迹,说不上来哪儿疼,但就是全身都泛着丝丝痛意。 她目光落在言煜的背影上,心中感叹,这身子有了言煜的照料后,反倒显得娇贵了,之前没有言煜在身边时,受了伤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正想着,言煜已经栓了马之后回来了,他走过来,望望天际涌过来的云浪,面色有些沉重,令明卿轻笑道,“怎么了,言公子被这小小的雨难住了吗?” 言煜转过头来,轻笑着,“言公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好吗?” “哦?”令明卿眼底带了几分笑意,“那无所不能的言公子,风雨欲来,我们该去哪儿避雨呢?” 言煜往四周望了望,目光锁定在一个黑黑的小圆点上,令明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淡淡笑道,“走吧,先避雨,再赶路。” 那雨来的极快,两人堪堪走进一处破旧的小庙,大雨便倾泻下来,言煜心中有些庆幸,还好来的及时,阿卿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若是再淋了这场雨,那他真得自责死了。 令明卿看着眼前的小破庙,倒是很安然,大雨之中能够有这样一个避雨之处已经足够幸运,哪儿还敢再强求别的。 言煜将令明卿安置在一处风雨打不进来的角落,自己忙前忙后去捡拾一些木材,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火折子。 令明卿站在角落里,啧啧了两声,想着言煜的东西,不管大小,不管轻重,都精致得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言煜很快生好了火,天边夜色渐渐四合,两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吃食随便吃了点,令明卿枕在言煜腿上渐渐有了睡意。 言煜的嘴角始终带着几分笑意,觉得他的阿卿真是不管做什么都好看。或许是因为所处的坏境,所以令明卿并没有睡得很沉,她醒来的那一刻,刚闭上眼睛不久的言煜也睁开了眼。 两人向外望去,只见外面暮色有些重,但雨已经停了,唯有周围竹林间的叶子上还在滴着水。 两人对视一眼,令明卿随即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然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又重新上了马。 一场暴雨过后,天地万物都带着清新的气息,令明卿很是喜欢这种味道,不禁多闻了几下。 言煜见到令明卿如此,眉眼间也尽是笑意,先前的紧迫感也被驱散了几分。 这一刻,有人骑马彻夜狂奔,夜色缥缈,其嘴角也淡淡一抹。 有人立于山叠,望向风雨欲来的帝京,眼神深处带着些微嗜血。 有人卧于床榻之上,虽病相显露,却缓缓张开一张大网,只等剑意相对的那一刻。 有人站在深深宫闱之中,身处高位却心底茫然。 又有人将目光落在皇宫的红墙碧瓦之上,默默叹道,宫内好像又起风了。 言煜和令明卿彻夜狂奔,到达帝京郊外的那一刻,周围忽然涌现出了很多青衣人,那些青衣人看到马上的言煜后,纷纷单膝下跪,声音沉重又缓缓道,“帝师清兵阁,在此恭候少主归来。” 令明卿眼底淡淡泛起一抹好奇,早知言煜这人在京的身份不会太低,但还是被这阵仗所惊到,帝京郊外,如此多的青衣人出行却不露声色,而他们口中的“少主”又该是帝京哪个势力的? 如此想着,不禁又有些头疼,本来她远避帝京,身处江湖为的就是一份清静安宁,帝京中各个势力错综复杂,一个小小的举动便可引发一场血战,这样的地方,若是身后没有势力的人,又怎敢轻易前来? 帝京居,大不易啊。 马上言煜淡淡颔首,道,“有事?” 那众青衣为首之人朝着令明卿的方向微微看来,神色虽面不改色,但眼神有些飘忽,言煜淡声反问道,“少主夫人听不得?” 令明卿明显被呛了一下,微微咳嗽了几声,目光有些闪烁,那青衣为首之人见此也再没藏着掖着,道,“家主那边传来消息,让您入帝京先回言家。” 言煜淡淡点头,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又问道,“皇宫那边有何消息?” “陛下的病早先年间就有,之前一直没来叨扰言家,前不久一场大病来势汹汹,中宫那位亲自前往言家,想请您出山,但是被家主婉拒了。” 言煜闻言,轻轻挑眉,“中宫那位?” 青衣为首之人应声道,“是。” 言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皇后娘娘亲自来言家……” 令明卿立在一旁,这些话尽数听了进去,只是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她这次本不打算来,只是言煜说想让她来帝京逛逛,看看风景。 她看得出来,言煜是想让她来的,既然如此,她便跟着来了,但是对于帝京中的这些势力却没半分兴趣,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困。 言煜又对着那边交代了几句,那群青衣人来时快,去时竟也快,不过片刻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令明卿看向言煜,问道,“现如今……???” 言煜牵起她的手,道,“阿卿,先陪我去趟皇宫。” 令明卿点了点头,自是没什么异议。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进了皇宫,皇宫门口的禁卫军明显是认得言煜的,看到言煜后纷纷行礼问安,言煜心里想着事,并未怎么在意,只快速带着令明卿转了几条走廊,又转了无数个弯,这才看到了皇帝的寝殿。 令明卿有些感叹,“你这多年未回来了吧?这些路还记得如此清楚,想必是以前来的次数过于多,所以刻在了骨子里。” 言煜笑道,“小时候没少来宫里,后来渐渐大些了也就不怎么来了。” 令明卿轻轻点了点头,倒也没问为什么大些了就不来了,这种帝王之家,皇家秘闻向来披着一层又一层神秘的色彩,谁也不知道这些秘闻的背后是不是带着血腥和杀戮。 更何况,令明卿的心中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她只想着跟言煜走完这一趟,就回梨花冢去。 从进了皇宫后,言煜的步伐明显有些加快,但顾及到令明卿的身子,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令明卿笑道,“你要是急就先去,我自己慢慢往那走。” 言煜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若是江湖中言煜还能放心几分,但这皇宫诡谲,他怎么能放心的下把阿卿一人留在这里? 大概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终于走到了寝殿门口,言煜对着门外守着的女官侍卫吩咐了声,这才回头对着令明卿道,“阿卿,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那些门口的女官和侍卫纷纷应道,言煜进去后,令明卿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这些女官和侍卫脸上都是一个表情,一丝不苟,但同样也无趣的厉害。 令明卿把目光落在那些层层叠叠的红墙碧瓦上,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位置用来俯瞰整个皇宫真是最合适不过了,令明卿的耳目从小就要比一般人要强很多,所以站在这白玉宫殿的门前,可以看到皇宫内的众生相。 回过头,偶然瞥见一个女官的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令明卿淡淡审视了一眼那个女官,面容很是清秀,两道秀眉弯弯,可是又偏偏带着几分皇宫中女官特有的冷肃。 令明卿撤回自己的视线,站在原地静静地等言煜出来。 言煜进入寝殿后,发现里面的陈列设施都没多大的变化,寝殿内只点着几根蜡烛,烛光摇曳,床帏之上明明灭灭,言煜在距离床榻十公分的位置跪下,俯身道,“言煜参见陛下。” 床上有一人断断续续咳嗽几声,随即道,“帝师不必多礼。” 言煜起身后,一眼便望向了桌子上摆着的药,药是深褐色的,乘在白玉碗中,言煜只淡淡望了眼,并未多说什么。 床榻之上,皇帝起身靠在床头,面色尽是苍白,言煜微微伸出手去,“陛下可否让臣把把脉?” 皇帝伸出手,笑道,“也不知是何人能让你从那个肆意畅然的江湖中回来?” 言煜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然后轻笑着,“言家向来是最了解我的。” 皇帝许是年纪大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问道,“我这病可严重?” 殿外,白玉台阶下站着个女子,令明卿最先看到她,台阶下那个女子也抬首望来,两位女子于宫殿前遥遥一望。 台阶下那个女子的神情开始复杂起来,令明卿一眼看去,那里面有震惊、不可思议,又带着淡淡的冷肃。 宫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言煜从里面走出来,轻轻地牵起令明卿的手,然后笑道,“阿卿,我们回去啦。” 正说着,那女子抬起裙摆一步步走了上来,门口站着的女官和侍卫见此,纷纷行礼道,“见过朝阳郡主。” 朝阳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宫殿门前的人道,“大家辛苦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甚至带着些温柔,听的人精神一震,纷纷道,“不辛苦不辛苦。” 与那些女官侍卫寒暄完后,朝阳又看向言煜和令明卿两人,面上带着几分微微的诧异,“不知两位是……” 言煜只淡淡道,“路人而已。” 门口的那些女官侍卫:…… 令明卿:…… 这位公子,您是不是对“路人”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第95章 言家的那些个家长里短 朝阳也是个人精,看到言煜能够从皇帝的寝宫里走出来便知道其身份地位显然不低,而明知她是郡主却依旧淡淡的,并没有上前结交,这种人定然是人中龙凤!。 言煜并未怎么在宫殿门口耽误时间,转而低头重新牵起了令明卿的手,随即对着挡在身前的朝阳道,“言某急着走,就不打扰郡主与陛下相处的时间了。” 朝阳闻言,淡淡颔首,随即让开了身子,并施施然行了个礼道,“言公子慢走。” 望着言煜和令明卿离去的背影,朝阳在心中细细思忖,言某……帝京中言家的高门贵族倒真没有,只是唯有那帝师家族——言家,言家同样作为世家门阀,但又与帝京中一般的高门贵族不太一样。 一般的豪门贵族仰仗在巍巍皇权之下,求得是加官进爵和财富,但言家却是先祖时期亲令,宣国动乱之际,言家手握铁血令箭,可从众多皇子中挑出一人,加以辅佐,等到即位之时,也就是言家人功成身退之时。 而言家自知家门特殊,所以言家人从不轻易现身,每每现身都是从下一任皇子中挑选合适的人选,随即教育他成人,所谓“帝师”。 言煜作为第八任帝师,任务圆满完成之后便起身去了江湖,自此再未回过帝京。 朝阳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若言煜真是帝师言家的人,那么即便是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要与之扯上关系。 言煜牵着令明卿的手,发觉即便披风在身,她的手依旧冰的厉害,像是刚从那寒冰中捞出来的一般,他一边用掌心的热量为令明卿暖手,一边叹着道,“帝京的冬冷得厉害,待回了言家后,我定命人为你多准备几身衣裳。” 令明卿闻言,难得的没有回复,只是手任他牵着,倒也没有松开。 她轻轻唤了一声,“言煜……” 言煜眉眼间都带着笑,轻轻“嗯”了一声后道,“我在。” 令明卿思量许久,终究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帝京中人,自幼父母双亡,没有势力也没有倚靠,在帝京中更是没有丝毫势力人脉,即便这样,你还是要把我带回家吗?” 令明卿这话其实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言煜能够在帝京有那样一队暗兵,又能够随意出入皇宫,面见皇帝不需要通报,试问帝京之中有几人能有如此待遇? 假使抛开这些先不谈,自入了帝京后,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这里是帝京,是高门贵胄所待之地,在这里,皇权至上,人命如草芥,若是身后没有所依仗的势力,那么想在帝京待下去又谈何容易? 她知道以言煜背后的势力,想要在帝京中互她周全很不容易,但她令明卿何时需要依仗一个男人活下去? 幼时师父便告诉她,男女皆平等,人人都是自由的,没有谁天生就该沦为谁的附属。 兴许是受师父的思想至深,所以令明卿一直认为爱一个人,便是努力和他站到同一高度去,而非倚靠他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言煜原以为她想说什么大事,心被微微提起了一下,但听到令明卿遮这样说后,又忍不住笑她,“何时我们令主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我也是医药谷中人,帝京和言家与我而言,更多的是责任,我生在了这样的家族中,有些东西舍弃不掉,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一辈子待在言家。” 言煜微笑着看向她,令明卿眨眨眼,言煜这话看似没说什么,但其实什么都交代清楚了,生在这样的家族中并非他本义,但是自己的生死自由总还能自己掌握,这些年他定然也是厌倦了帝京中的各种争锋相斗,所以才会在太子一成年便离开帝京,再没有回去吧? 令明卿闻言,这样一番想下来,倒也觉得这样无可厚非,只是想到那些世家贵胄的繁文缛节,她就觉得头疼。 “我可先说好了啊,我这人脾气不大好,也不想与人攀亲攀故,更讨厌一切麻烦,所以还请你们家族内的一些阿猫阿狗别来打我的主意。” 言煜唇角弯弯,“不会的,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世人并不知言家的老宅在何处,实在是因为这个家族太过于神秘,若不是身担皇家重任,想必言家会彻底大隐隐于市,从一方门阀霸主转变为帝京城下的无名小老百姓。 言煜本不想带着令明卿在帝京城中的各大街首巷尾转悠,只是这些又是找到言家老宅入口的必经之处,言家的入口被先祖封印了起来,而且每一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解开它的方式也不一样。 饶是言煜贵为言家的少主每次回来,也要饶三五个圈子,才能摸索到入口。令明卿的方向感奇差,刚开始还勉强能记住一些方向,到最后全靠言煜带着她走,反正靠自己也是白搭,所幸当起了甩手掌柜。 两人不知在那街头巷尾中转了几圈,转了几个弯,令明卿被转的七晕八素的,由不得感叹,“真想打开你们言家先祖的脑子看看,这脑中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这么复杂的方法竟也能想的出来。” 言煜闻言,一瞬间也不知令明卿这是在夸还是在贬,不禁慢慢道,“阿卿,这里面也有些是我的手笔。” “嗯?”令明卿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怪不得如此精妙,你这样一说便能解释地通了。” 言下之意,因为有你,才有了这神秘地找也找不到,摸也摸不到边的入口。 言煜很是谦虚地道,“哪里哪里?幼时顽劣,性子皮,看到好玩的东西总是想着研究一番。” 令明卿继续问,“这是你何时的杰作?” 言煜当真认真地想了想,半晌后拍了拍手道,“大约是九岁初始。” 令明卿作抱拳状,心想溜了溜了,想当年她九岁时还尚且沉浸在武功练不熟,悲伤难过无法自拔中,没想到远在帝京的人已经初展头角。 哎,仔细想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正想着,前方言煜忽然停下了脚步,令明卿顺着前面的缝隙看过去,只隐约看到了一堵厚实的墙壁,她干脆彻底退后了两步,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言煜,言煜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只见片刻后,一扇古朴的浅褐色大门出现在了眼前。 言煜回头,拉紧了令明卿的手,随即进了那大门里,而就在令明卿的衣襟完全进入的那一刻,那扇大门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消失在了原地,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令明卿随着言煜进了门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座城池,只是那座城池上方什么都没写,城中倒是有几条主干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有在做交易买卖的,也有些小孩拿着手中的小风车呼啸而过。 令明卿暗暗啧舌,心想言家果真不一般,若不是进了这门,谁能想到言家所在的地盘上竟然有一座城池。 街上的男女老少像是都认识言煜一般,纷纷笑着打招呼,“少主回来了啊。” “少主,来瞧瞧我这刚蒸出来的包子,你拿一个尝尝。” “哎呀,少主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言煜笑着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不了张伯,今日有些事情,改日再来常您家的包子。” “对,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报备一声。” 这话一出,又有不少人接茬道,“少主回来了便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对,我这包子随时都为少主您留着,您想什么时候来吃都行。” 当然,也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言煜和令明卿紧紧相握的双手上,只是不知为何到底没人开口询问,言煜一一与他们聊完,随即带着令明卿往城中最威严但是也最古朴的那座庄园走去。 离得很远处,令明卿便瞧见那庄园的门口站了好一堆乌压压的人,顿时心中如临大敌,这些高门贵族家族中定然规矩森严,到时万一哪些礼数不周…… 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言煜微微握紧了一点她的手,无声地告诉她,别怕,一切都有我在。 门口处,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立在那里,虽然胡子有些茂盛,但是依稀可见那胡子底下的清秀容颜,身形不同于言煜的俊逸清秀,反倒带了些宣国男子特有的强壮体格。 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站在大汉身边,更显得小小的一只,但偏偏脸上又带着浅浅的笑意,容貌很是清秀,带着些南方地区特有的温婉和软糯。 言煜走上前去,对着那大汉喊了声“家主”,又对着那位白衣女子喊了声“娘亲”。 令明卿眼前天雷滚滚,早知道能够生出言煜这种妖孽的父母不同寻常,但实在没想到这反差竟如此之大,若不是言煜喊那句“娘亲”,她都差点以为那位女子是言煜的妹妹。 言家家主冷哼了一声,道,“终于舍得从你那个宝贝江湖上回来了?” 言煜笑得委婉,“若不是家主你年年催,我还可以待的更久一点的。” 言家家主闻言,抽出身后的鞭子就要动手,就在那一瞬间,本来周围围着好些人,却在下一瞬间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地齐刷刷退后,就连那白衣女子也退后了几步,表示愿意将舞台留给父子二人。 令明卿:…… 所以,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呐? 对言家家主这样做好像早已见怪不怪了一般,而且能不能把你们眼里散发的八卦的光芒稍微收敛一点? 这好歹一个是你们的家主,一个是少主…… 如果这话被在场的一个人听到的话,势必要伸出三根手指头解释一番,那是你不了解言家,言家的家风很是彪悍,家主对上少主这样的戏码一天起码可以上演三回。 据说当年家主夫人在生言煜时,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家主在房外坐立难安,言家人毫不怀疑,若是可以的话,家主早就冲进去把言煜从他娘的肚子里扯出来了。 经历了整整一夜,房门外一夜没睡的家主忽然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哭声,那是新生婴儿在面对这个世界时发出的第一声怒吼。 家主衣衫不整地冲进了产房,对着家主夫人心疼不已,对于言煜看了一眼后,就由衷地发出了一声,“好丑!” 还好言煜那时不知,不然定要阴恻恻地一边下毒,一边在心中默默想道: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总之家主对亲身儿子的嫌弃从那一声“好丑”便开始了。幼时,言煜哭闹着不吃饭,家主便随意抽出两根筷子递在桌子上,附带着一句,“你若是不吃,今天便没饭吃了。” 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言煜小小年纪便已经能判断出他那个便宜老子脸上的各种表情了,比如那时,他毫不怀疑,假如他真的不吃那碗饭,那么今天就真的再吃不到一口饭了。 言煜三岁开始习武,最先是从绕着整个言家的院子跑圈,到了最后年纪稍大些的时候,家主便开始教言煜练武。 言煜天资聪颖,长到十岁时,家主对付言煜便已有些困难,他交给言煜的功法,势必是将所有的攻击处以及哪些致命的缺陷都教给了。 那一年,言煜天天与家主斗智斗勇,不是偷偷在他的茶中藏了泻药,就是捉来几只毒虫放到了他那便宜老爹的床上。 他那便宜老爹烦不胜烦,终于在他十一岁时,一脚将他踢出了言家,让他自己另谋生路去,若问言家家主担不担心自己儿子时,他肯定会一脸嫌弃地道,“该担心的,难道不是那个成为言煜对手的人吗?” 也就是在那一年,言煜被路过的莫轻狂带回了医药谷,从此成了医药谷的唯一传人,江湖上,也多了一位按心情救人的“千面圣手”。 第96章 俏媳妇见公婆? 令明卿眼看着言家家主的那一鞭就要挥过来,正想拉着言煜避开,没想到却被言煜轻轻一掌给推送给了自家娘亲,令明卿堪堪站定,刚反应过来就要冲上前去劝架。 只是身子前一只白若藕片的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令明卿顺着胳膊看去,那手竟是言煜娘亲的,只见她笑眯眯地望过来,语气像是哄小孩一般,“令姑娘,饿了吧,给,先垫垫肚子。” 令明卿低头一瞧,那白皙的手中躺着一把炒的金黄的瓜子,这瓜子个个饱满,看得人很有食欲,只是现在这个场合,你官人都要与儿子打起来了,你只是站这看着??? 令明卿敛眉思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言煜的娘亲瞧一眼旁边的小姑娘半晌没动,又语气温柔地问道,“是站着累了吗?” 话一出口,令明卿就用余光瞥见人群中似乎离开了几人,下一刻,一把太师椅出现在了面前。 令明卿震惊之余,眼底又带着几分微微的笑意,早该想到,能够培养出言煜这等妖孽的人,他的父母又怎会简简单单? 前方,言家家主虽然出手迅速,但始终保留着几分余地,而以言煜的身法,言家家主虽厉害,但也仅限于此,若是言煜想快速快绝的话,这场比试怕是早就结束了。 而言煜的娘亲,这个女子看似柔柔弱弱的,但从见第一面开始,令明卿就没轻视过眼前这个女子,言家家主虽然身强体壮,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是目光偶然落在她身上的时,眉眼间又带着温柔。 她从不相信,能够坐上言家主母的人,能够让言家家主俯首称臣的人,能够生出言煜这种妖孽的人,会是那样的简单? 当然,言煜的娘亲也果然没有超出她所料,虽然站在一旁悠闲地嗑着瓜子,但是场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入了眼中。 想了想,心中忽然生出些羡慕,她很小之时,师父便冷静地告诉了她,“你是我于河中拾到的,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尚在襁褓之中,身边只有一把如意锁,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小木盆,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你躺在小木盆里笑得没心没肺,但同时那笑容又明媚灿烂,那一瞬间,我好想被什么击到了一样,于是将你带回了梨花冢。” “从此后,我为你取名为明卿,随我姓令,是希望如我刚刚遇见你时一般,笑容明媚,君子遇卿。我希望你脸上永远有明媚的笑容,希望日后你可以遇到一个如竹子般挺拔清俊之人。” 令明卿初听闻这个消息时,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感受,原因无他,师父有时会带她去一趟梨花冢外的世界,一方面是为了让她看看除了梨花冢之外的世界,另一方面则是买些生活用品带回梨花冢,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只有师父,而没有父亲母亲这个生物的。 第一次听到和她同岁的小朋友喊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子——娘亲,她心中疑惑有之,震惊有之,回到梨花冢后问师父,“为什么别的小朋友会有娘亲,而我却只有师父?” 那一刻,令潇善听到令明卿如此问,目光中是深深的惋惜和叹息,随即又抚摸了摸她的头,道,“阿卿有师父就够啦。” 那是令明卿记忆中听到师父最温柔的一句话,只是那目光太过于复杂,以致这么多年来她再没问过这个问题。 后来慢慢释怀,也许生养她的父母觉得家中贫困,实在养不起这个孩子,又兴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但那些她都已不想深究。 此生父母缘分浅,她不怪他们。 只是有时看到有人享受父母俱在的天伦之乐,心中难免有些羡慕,好比现在。 旁边那女子似是感觉到什么,轻轻牵住了她的手,对她笑道,“令姑娘,这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吧?来,先和我回去用膳。” 对着令明卿说完这句话,又抬头对着不远处依旧在对战的父子俩,淡淡一句“回家吃饭”,便引的言家家主和言煜在下一秒齐齐停了动作。 父子俩依旧处处嫌弃,却是再没动手,只安静地跟上了言煜娘亲的脚步。 令明卿啧啧两声,对着前方说完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女子,默默伸出了个大拇指,言煜的娘亲,真乃神女子也! 言家的庭院极大,令明卿跟在言煜娘亲的身后,随着她走了几条小路,又转了无数个转角,终于在一处楼前看到了“膳食房”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令明卿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口气,再不到,她没被饿死,反倒被言家这弯弯绕绕的路给绕晕了。 言煜娘亲率先进入,倒是也没等言家家主和言煜,令明卿见此,微微挑了挑眉,宣国虽礼重女性,朝中也有不少有才勤恳的女官,但终究还是以夫君为主,但是言煜娘亲似乎并未考虑到这些,只自己推门进了。 本朝本代竟还有这种女子,这倒真真新奇! 令明卿进入后,言煜娘亲自己拉了个椅子坐下了,并未给令明卿也拉个椅子,言家规矩第一条:想吃饭就自己动手! 言家家主和言煜进来后,令明卿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言家家主只自己拉开了椅子坐在了言煜旁边,似是并未注意到站着的令明卿。 言煜上前,不动声色地为令明卿拉开了椅子,就在那一刻,本来正在布菜的言家家主和言煜娘亲忽然往言煜的那个方向望了望,但只一眼,下一刻两人便齐齐恢复了刚才的动作。 等言煜和令明卿都坐好之后,言煜娘亲言笑晏晏,示意令明卿随便吃,不要在意规矩,令明卿点头称是,却是始终没有轻举妄动。 令明卿处事原则: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不轻举妄动是为最好。 言煜淡淡往自家父亲娘亲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警示,适可而止,别太过分啊。 目光收回来之际,似是随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令明卿的碗里,忽然间想到什么,又不经意地岔开话题,“烟儿那丫头呢,怎么没出来吃饭?” 言煜娘亲道,“这两日身子不太好,有小厨房给她做药膳吃,已经有连续两日都没出来了。” 这一顿饭,言煜为自家父母讲了些江湖“趣事”,言煜娘亲边吃边听,言家家主虽说吃饭的动作一直没停,但竖起来的耳朵表示,他什么也没有落下。 只是言煜讲故事的方式稍稍有些特别,比如他讲莫轻狂逼他泡浴桶,语气倒是很淡,但说出来的话让一桌子人纷纷倒了胃口。 “莫老头将我拾回去时,亲自为我洗了一遍药浴,也不知那老头用了些什么药,我每每进去就感觉那药痛进了骨子里,但出来后肌肤又没一处是伤,很是痛了一段时间。” 言煜娘亲好奇地问,“然后呢?” 言煜又夹了一筷子菜,随后淡淡道,“然后我自己调了一桶药浴出来,将莫老头也丢了进去。” 言煜娘亲的身影似是有几分颤,言煜亲手调出来的药浴,定不同凡响吧,起码要比莫轻狂的药浴再痛上十倍不止。 言煜继续讲他那一园子的药草。 “医药谷之前大片大片都是荒地,那老头也不清理,我去了之后种了些药草。” 言煜娘亲的心微微松了松,药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言煜抬眸微微一笑,“那些药草长得很是茂盛,知道为什么吗?” 言煜娘亲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解释,只是话还没出口,便听得言煜又继续道,“因为那些药草的肥料都是想要刺杀我的刺客的尸骸,本来谷里埋着那些人的坟头都长了一米高的草,后来被我一一铲除,种了些药草,那些药草也不知是不是吸了那些刺客的血,长得很是喜人呢。” 这一番腥风血雨被他讲来,普通地像是问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简单?唯有令明卿的目光闪烁了下,言煜初入江湖时,就被莫轻狂收为了亲传弟子,江湖各大家族定是愤愤不平的吧。 言煜娘亲放下了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言家家主自从言煜娘亲放下了筷子后,也随即放下了碗筷,淡淡往言煜这边望来,言煜不畏不惧,直直地对上。 言家家主:这么多年没回来,皮痒了? 言煜笑:是你们在先。 两人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在先什么?两人心中都心知肚明,言煜父母本想看看令明卿会怎么处理那样的场面,只是被言煜进来后一一化解了,随即言煜在桌上淡淡讲起江湖“趣事”,引得老两口这顿饭胃口不佳。 令明卿动作轻微地在一旁吃菜,像是没看到这桌子的暗潮涌动一般,言煜也好像没在意一般,只继续吃菜。 你来我往嘛,可不就得这样? 言煜父母吃罢后,并没有着急离开,好像要等言煜和令明卿一起吃完后再离开一般,一顿饭,席间唯有言煜和令明卿吃饱喝足,一番杯尽羮完后,言煜这才看向首座的两人,“家主、娘亲,这是令明卿,会是我言煜的妻子,也会是言家的少主母。” 转而对着令明卿介绍道,“阿卿,这是言家家主言大强,这是我娘亲苏唯予。” 言……大强?这名字……倒真是挺符合家主的形象,苏唯予倒是和言煜娘亲的外表很相符,一听就是个江南水乡的女子。 令明卿微微颔首,对着上座的两人道,“伯父伯母好。” 这算是正式打过招呼了。 言大强见此,也微微点头示意,苏唯予倒是很亲切地握住了令明卿的手,笑问道,“明卿啊,真是个好名字,我以后可以唤你小卿吗?” 令明卿轻轻笑着,“自然是可以的。” 言大强转而对着言煜和令明卿道,“我和你母亲先回去了,你们俩随意。”说完,倒也没在意两人的看法,陪着苏唯予离开了,至于之前那话好像只是为了通知一声。 两人走后,言煜好整以暇地望过来,笑道,“我们家阿卿什么时候胆子变得如此小了呢?” 令明卿挑挑眉,倒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父母可真是一对妙人。” 言煜默了默,随即道,“这倒是我第一次听闻有人这样形容他们,也许到后面你就知道他们妙不妙了。” 令明卿有些困倦,问道,“客房离这里远吗?” 这回轮到言煜挑眉了,“客房?” 令明卿以眼神示意,“怎么了?” 言煜厚脸皮地贴上来,“阿卿……我记得我们在东海出来后就开始同塌而眠了。” 令明卿点了点头,“对啊,怎么了?” 言煜委屈兮兮,“所以来了我们家,你竟还要与我分房睡?” 令明卿微微笑着看向他,“以前是条件简陋,没办法只能和你挤挤,眼下有了空房间难道还要睡一张床吗?” 言煜有几分怒极反笑的意味,只是终究没有拗了她的意思,亲自带她去了一间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 令明卿很清楚他什么意思,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不能!!! 以前是言煜的父母都不在身边,自然可以随着他们的性子来,眼下到了言家,言煜可以不在意,她却不能不在意,明面上来说,他们二人并未成亲,也没有正式定下名分。 既是如此,在正式成亲前他们就不能举止过密。 真当言煜的父母会冷眼看着吗?真当这庭院大如皇宫的巍巍言家会允许他们这般放肆吗? 令明卿不敢保证,所以采取了最为保守的姿态。 她进了客房后,倒也真是累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后便倒在了床上,月过半夜后,言家依旧寂静如初,只是客房梁上,有道黑衣身影悄声飘入了令明卿的房中。 那人看着令明卿安静的睡姿,好像有些不满意,自己一人在那边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谁知这个女子倒睡得正好,真是内心不平衡啊。 第97章 梨梅园里遇小姑? 令明卿微微睁开了眼,对上一双极为漂亮但是又带着几分不忿的眸子,她只懒懒地靠在床头,问道,“言公子这是???” 言煜本不欲多说,但是对上令明卿懒散的眸子后,又不禁退了退,委屈兮兮地道,“阿卿,我睡不着。” 令明卿似是缓缓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哦”了一声。 言煜不知不觉凑近了一步,“阿卿,我想念我们在东海当中同塌而眠的时候,还想念在四大家族中……” 听到这里,令明卿淡淡“嗯?”了一声,言煜便立马住了嘴,令明卿见此,缓缓又道,“我怎么记得东海之中,阴深地宫之下,我们轮流换岗,况且那重重地宫之中,哪里来得床榻,我们何时同塌而眠?” 言煜似是又想辩驳,“那出来后,四大家族之中……” “四大家族之中,我十天有八天身上遍布都是伤口。”令明卿闲闲觑他一眼,“言公子不都是在床边守着吗?” 言煜摸摸鼻尖,自知理亏,心道讲理讲不过你,那就不讲了,我今日偏要和你一同……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令明卿仰仰脖子,对着屋顶道,“今夜的月亮怕是很圆。” 言煜:……我们不是在讨论睡觉的事情吗? 很快他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对着屋顶上的人道,“家主,屋顶上方的景色还好吗?” 这话一出,屋顶上的两人齐齐一震,片刻后,就听得两人推推搡搡的声音传来,“是你要来的,你去。” 又有一道女声,“嗯?是我要来的吗?” 房内,言煜和令明卿也不催,只是听着上面的传来的动静,又是片刻后,房顶上方的两人似是达成了共识,齐齐跳下来,令明卿的房门忽然开了,只见门口站着的,赫然是言大强和苏唯予。 言煜和令明卿同样用手摸着光洁如初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外的两人,言大强被苏唯予狠狠掐了一把,差点叫出来的时候,又生生忍住了。 于是只好板起脸,正色道,“景色还好,打扰到你们歇息了吗?那正好,我和你娘亲这就离开了,你们俩快些休息吧。” 两人以常人不可得的速度几乎是飞走了,房内,言煜也不觉尴尬,只道,“阿卿,我睡不着……” 令明卿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往里让了让,让出一块地方留给言煜,言煜见此,大喜,飞奔着跑了上去。 天上一弯明月,月辉照着言家宅院,带着几许皎洁的光。 一条小路上,走着言大强和苏唯予,苏唯予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来,令明卿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他们两人都用了言家特有的龟息法,而且上去的时候动作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别说一般人,就是皇宫内的禁军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言大强跟在苏唯予身后,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就怕苏唯予回头看见他…… 怕什么来什么,在言大强已经把自己的呼吸同步到快和这些植物一样时,苏唯予还是回头望了望,言大强在接收到她的目光后,身子一颤。 若是令明卿在此看到这番景象后,肯定又会啧啧称奇,你能想象到一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被一个柔弱的女子看了一眼后,脸上又害怕又惶恐的那种表情吗? “你觉得——”苏唯予的眼睛快要盯在言大强的衣服上了,“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 房内,言煜微微低头,看着怀里躺的令明卿,同样问了那个问题,黑暗中,唯有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地宫中,你为了让我骗过瑾,特意给我教了龟息法。” “我既已熟练,又怎么会被你父母瞒过呢?” 这回轮到言煜对她竖大拇指了。 那夜,言煜抱着令明卿,睡得又香又沉,而家主的主房中,言大强因昨日夜里没有回答上来那个问题,从而被苏唯予罚在地上睡了一晚。 言大强夜里在深深思索一个问题:婆婆为了查验媳妇,被发现了后又不甘心,但那臭小子抱着美娇娘睡得正熟,床上自家媳妇也睡得正香,唯有他一人在夜里辗转反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第二日晨起,言煜和令明卿都不是赖床的人,于是早早便起了,令明卿身上有伤,言煜本想让她在休息会儿,但令明卿还是起来了。 别的不说,就从昨日夜里言煜父母考验的方式来看,她若是没有一些缺点还好,若真是让言煜父母以此抓住了把柄,那对于她和言煜而言,没有丝毫利处。 晨起用早膳之际,不知为何,言煜的父母都没现身,言煜早已习以为常地道,“我娘亲总是起不来,所以不来用早膳也是常有的事。” 令明卿边吃边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用完早膳后,言煜去处理琐事,给她分配了两个丫鬟,让那两个丫鬟带她去随便逛逛。 那两个丫鬟本来是服侍言煜的,但是言煜不欲女子近身,于是一直拖至了,眼下带回了令明卿,那两个丫鬟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令姑娘好,奴婢是锁菊。” “令姑娘好,奴婢是叹冬。” 令明卿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两个丫鬟,问道,“你们两人是姐妹?” 锁菊笑道,“令姑娘好眼光,奴婢和叹冬是表姐妹,小时候就一同被言家所收留,后来便一直待在言家。” 令明卿同样笑道,“怪不得。” 锁菊和叹冬本来奉言煜的命令,想带令明卿四处转转,但是令明卿不喜身边有人,所以让她们两人干自己的事去,两个丫头虽喜没活可干,但还是问了声,“令姑娘,真不用我们陪吗?” 令明卿轻轻笑着,“不用。”说完便踏步离去了。 言家的宅院很大,令明卿也不打算一天就将这所有的地方都逛完,只随便抬步走了走,想着走到哪儿就算哪儿。 走过长长的环形走廊,又穿过有“小御花园”之称的园子,直到看到一块门匾上写着“梨梅园”三个大字时才停下了脚步。 梨梅园?这园子里到底是梨花还是梅花? 如此想着,不禁推开了面前的门,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树树的梅花瓣,腊红色的小花苞零零散散地散在枝头,眼下正是初冬,梅花只是刚刚结了小花苞,但那小花苞簇在枝头已隐隐可见绚烂,再过些时日,等这些梅花都开了,估计又该是又一番场景吧。 “咦?何人在此?” 令明卿抬眸望去,只见这全是梅花背景中,又有一憨甜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只十一二岁大,皮肤很白,但不像是天生的肌肤,倒像是后天所生的病态白,只是眉眼弯弯,笑得一脸甜蜜劲。 尚不等令明卿介绍自己,就听见那小姑娘笑嘻嘻地问道,“你就是言哥哥带回来的夫人吧?” “嫂夫人好,我是苏烟儿。” 苏烟儿?令明卿只一瞬间就回想起昨日用膳之际,言煜问的那个烟儿了?想必就是眼前这个笑眼弯弯的小姑娘吧。 同时又惊讶于她看人的准确,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这短短一瞬间,她便如此肯定自己就是昨日言煜带回来的,言家人,上至家主,下至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小姑娘,都不简单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令明卿同样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令明卿。” 苏烟儿好像并不认生,依旧笑眯眯地问道,“嫂夫人怎么来这边了呢?” 令明卿道,“闲来无事,便四处转转。” 苏烟儿露出一脸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笑着走过来,对着令明卿道,“嫂夫人第一次来梨梅园吧,来,我陪你四处逛逛。” 令明卿没有拒绝,跟着她的脚步向前走,越往前走,枝头上的梅花便开得越好,也越大,地上也隐隐可见雪的踪影,令明卿心下暗暗吃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雪只降落在这一处? 苏烟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向令明卿递出双手,道,“嫂夫人,前面路滑,你抓着我,我带你走过去。” 令明卿接过她递过来的手,两双同是女子的素手一接触,令明卿便被苏烟儿那冷若冰块的手给冰到,苏烟儿也意识到,立马将手缩了回去,再次伸出来之际,手上已经带了个蝉丝的手套。 令明卿看向她,那目光中有疑惑、有震惊,但是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只重新伸出手去,苏烟儿笑着看过来,问道,“嫂夫人不好奇我的手吗?” 令明卿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什么好奇的。” 苏烟儿赞叹地笑道,“言哥哥看人一向是最准的,就连挑选嫂夫人也是如此。” 还没等令明卿回复,她便又自顾自地道,“身子有些小毛病,手和脚常年都是冰的,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忘记带那蝉丝手套,嫂夫人别介意啊。” “不介意。”令明卿摇了摇头道,“言煜可为你看过了吗?” 苏烟儿笑道,“看过了,只是我这小病还有些小麻烦,只能尽量压制,没法彻底根治,这么多年,我也就习惯啦。” 她说的很轻松,甚至带了些笑嘻嘻的语气在里面,但令明卿却深知,言煜作为医药谷莫轻狂的关门弟子,他的医术是整个江湖都见证过的,眼下她却说自己这个病有些小麻烦,怕不只是小麻烦吧,言煜都治不了的…… 苏烟儿拉着令明卿的手,一路穿过那些还没有彻底开花的梅树,一直到园中心,令明卿才算见到了全部盛开的梅花,那些艳红色的梅花,一簇簇地挤在枝头,说它艳丽又对不起它的气节,但是满园盛开的梅花,令明卿却只能想到这个词。 苏烟儿凑近一株梅花,轻轻闻了闻,叹道,“真是扑鼻的清香。” 令明卿抬头望去,只觉这丫头说话真是夸大其词,这梅花只有一丝丝的清香,若是不凑近闻是闻不出来的,她只微微凑近了一点点,便叹道扑鼻的清香。 苏烟儿站在满园梅花中,身披一件白色的披风,像只小精灵般在满园游走,令明卿稍微用了一点点内力,跟上了她的脚步,问道,“言家怎么会有梅花呢?” 苏烟儿回头笑道,“因为苏姨喜欢。” 令明卿想了想,整个言家只有苏唯予姓苏,她这声“苏姨”唤的想必也是苏唯予。 “当年,家主正是凭借这满园的梅花才成功将苏姨骗了来。” “嗯?”令明卿微微挑起了眉头,“这怎么说?” 苏烟儿道,“当年啊,苏姨心属的另有他人,那时言大强还不是言家家主,人也长得不英俊,我感觉是没有一丝胜算,但好巧不巧,他也不知从何处得知苏姨喜欢梅花,于是悄无声息地,在言家宅院里亲手开垦出了这么一块地,这些梅树也是他亲自一棵一棵选出来的,又自己亲手将它们种在了这梅园当中。” 令明卿叹道,“想不到家主为了追主母,竟也费了这好大一番心思。” 苏烟儿笑眯眯地看过来,“只要你需要,言哥哥也肯定会为你这样的。” 令明卿微微一摇头,倒也不是不相信言煜不肯,而是觉得这样一来便会花费好大一番力气,言煜身上有多重的担子她知道,因为知晓,所以才更不能让他为这些费心思。 令明卿想起之前看到的“梨梅园”三个字,又问道,“为何这梅园要叫梨梅园呢?” 说到这里,苏烟儿不禁咯咯笑道,“其实刚开始梅园也不唤这个名字的,只是后来言哥哥和家主吵得凶,言哥哥为了气家主,这才自己故意写了个牌匾挂了上去。” “本来按家主的做法,言哥哥这番肯定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只是后来苏姨喜欢,这才一直没有换过来。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有一次我特意问过他,结果言哥哥说,他觉得冬日里白梅花盛开的样子像极了梨花,所以就顺手改了,本来也没怎么多想,只是为了气气他那便宜老爹。” 令明卿笑出声来,这话倒真像是言煜能够说出来的。 第98章 有必要!值得! 玩笑过后,令明卿笑问道,“你也很喜欢梅花吗?” 苏烟儿闻言,不禁怔了一怔,令明卿看她眼中流转过欢喜、呆怔、失望种种情绪,随即见她重新恢复了那般笑眯眯的表情,“也不是,我心悦的少年喜欢梅花,我爱屋及乌,也常来这边转转。” 令明卿再没有多问,只是又陪她在梨梅园里转了片刻,便原路回去了。她回客房之际,往言煜待的院子望了一眼,门是关闭的,想来琐事还没有处理妥当,令明卿也没怎么在意,只坐在椅子上歇息。 她自被林之遥刺伤后,身上的外伤经言煜之手调理,已经渐渐痊愈,唯有体内依旧虚的厉害,想来是伤及到了根本,只等在漫漫岁月中恢复了。 但是令明卿也不怎么在意,若不是言煜,她怕是还没等到去四大家族就先被寒毒折磨死了,眼下虽然身子有些虚,但至少生命没有危险。 这对于她而言,已是上天的恩赐。 回到言家后,已经有不少信件接连传到了言煜手中,他是言家的少主,本来早些时候言家就得接到他手中,但是他以江湖逃避,硬生生又将这重担让言大强背了几年。 眼下他重回帝京,言家整族的荣耀与否再是不能丢给言大强了。 他去处理完一些琐事,往回走的路途中,目光斜斜掠过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问道,“阿卿回去了吗?” 这话一出,一袭青衣的人从旁边的阴影中走出,对着言煜行礼回复道,“少夫人去了梨梅园,在那里遇到了苏小姐,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孤身一人离开了。” 言煜听到“少夫人”三子后,目光闪烁了一瞬,也忘了刚刚要嘱咐什么,只单手抱拳,在嘴边咳嗽了几声,“青龙今年俸禄赏两倍。” 青龙大喜过望,乐呵呵地道,“多谢少主恩赐。” 言煜语气虽然淡淡的,但不难听出话语间带着的欢喜,青龙在下一瞬间悄然退去,言煜直径走向令明卿的客房,房内,令明卿坐在桌前,指尖轻叩桌面,面色有些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门口传来的轻微响动后,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后看向言煜,“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言煜面色间依旧带着淡淡的喜悦,“都是些小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他虽这样说,令明卿却也没有相信这话,能够让言煜决策的事,说不上宣国危急存亡的大事,但也一定是万分棘手之事,但言煜并不想让她掺和到这里面,她自然也乐得自在。 “怎么了,面色都带着喜意?” 言煜闻言,不由一怔,问道,“有吗?” 令明卿答道,“你自己瞧瞧去。”说罢指了指房内不远处的铜镜。 言煜真的走向前去,看了看铜镜当中的自己,镜中,自己依旧是那副容貌,只是眉眼间、嘴角处都带着笑意,真是藏也藏不住。 午膳言煜特意命人做了小厨房给令明卿吃,令明卿不挑食,一顿饭吃到最后,竟已隐隐可见光盘,饭毕,言煜重新为令明卿诊脉。 与此同时,令明卿房外,屋顶上攀着一位红衣女子,房梁上吊着一个白衣男子,窗户边站着一位黄衣男子,而门口处刚刚向言煜禀告的青衣男子则往门缝里不停地瞅。 他们都想瞧瞧,能够被少主亲自带回来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床榻之上,令明卿不经意往房梁、窗户、门口以及屋顶的位置各瞥了一眼,那四位衣服颜色各异的护卫不禁心颤了颤,不会吧不会吧,他们堂堂少主身边的四大护卫,竟如此轻易地就被发现了? 令明卿又微微叹了口气道,“言家都喜欢做梁上之人吗?” 言煜优雅地收回自己的双手,淡淡回复道,“想来训练的还不够多。” 这话一出,那四位护卫走的走,跑的跑,飞的飞,滑的滑,只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令明卿客房周围,笑话,若论谁家护卫最惨,那肯定是言煜身边的。 平心而论,青龙觉得言煜身边的护卫若说作为惨的代言人,那么帝京中不会有一个人出来反驳,实在是被言煜从小折磨到大啊。 房内,令明卿淡淡问道,“不介绍介绍?” 言煜闻言,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阿卿说想见见你们。” 下一瞬间,那四位衣服颜色各异的护卫便出现在了令明卿房内,而且态度恭敬地道,“属下拜见少主、少主夫人。” 令明卿在“少主夫人”四个字上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对着红衣的女子笑眯眯地问道,“屋顶上看得真切吗?” 对着白衣男子笑道,“房梁上风景还好吗?” 对着黄衣男子好奇地道,“窗户边的风大吗?” 最后,对着那青衣男子道,“跟着我走那么一大圈,累吗?” 那四大护卫心中直呼完了,惨了,悲了,但同时内心深处又涌现出敬佩之意,只凭借那一眼,便断定他们每个人所在的位置,而且准确度分毫不差,这么多年除却自家少主,这是他们对于别人第一次生出淡淡尊敬。 四大护卫没有言煜的放话,自然是不敢多语,言煜的目光淡淡掠过来,“都是哑了?” 那红衣女子闻言,快速道,“屋顶上看得不太真切。” 白衣男子同样快速道,“房梁上风景一般。” 黄衣男子倒是沉稳地道,“窗户边,风略微有些大。” 青衣男子则脱口而出,“不累不累跟着我们少主夫人怎会累再说少主夫人莲步寸移温婉娴静体贴可人如闲适皎月若微风拂面……” 他这话一出,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令明卿叹道,“怪不得言煜让你跟着我。” 言煜同样叹道,“我竟不知,青龙的口才竟这样好?” 其余三个护卫则一脸“怪不得你能坐到青龙的位置上的”的表情。 玩笑过后,青衣男子恭恭敬敬对着令明卿再次行了个礼,道,“在下青龙队队长青龙,主管人事和少主的安全。” 白衣男子一躬身,“在下白虎队的队长白虎,主管交际和谋士。” 黄衣男子态度严谨,“在下玄武队的队长玄武,主管言家的安全和从中选拔人才。” 红衣女子则盈盈一拜,“在下朱雀队的队长朱雀,主管帝京和江湖中的所有情报。” 令明卿微微挑眉,看着她看似恭敬实则根本没低下去的腿,正想说什么,却被言煜打断了话语,“出任务时,双腿摔折了吗?” 言煜的语气虽淡,但听得在场的四个护卫都眉心一跳,他们自小跟在少主身边,自然知道少主语气越淡,内心怒火越甚,三大护卫齐齐朝朱雀看去,眨眼的眨眼,做小动作的做小动作。 唯有白虎从背后微微伸出双手,看似没动,但朱雀却已直直跪了下去,单膝跪地的那一瞬间,白虎温和的声音响起,“少主恕罪,朱雀莽撞……”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言煜打断,“问的是你?” 这次语气更淡了点,像是一阵轻飘飘地风掠过众人,但四大护卫的心中却一片凉意。 令明卿也有些吃惊,她看得出言煜的意图,无非是想让她在护卫心中立威,可是……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让人心悦诚服的办法,从来都不是靠逼迫啊,想让人真心从内心敬重,还得靠自己的实力。 言煜未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内心不安,想用一些笨办法来阻止令明卿的某些想法。 朱雀低头,目光被长长的睫毛盖住,声音带着几分隐忍,“属下知错。” 言煜淡淡道,“自去清兵阁领罚。” 他说没说谁,四大护卫心中却知晓,领罚的又何止是朱雀一人?怕是他们四个都得去一趟。 从令明卿房内出来后,朱雀虽心中气愤,只是仍然没有发作,青龙警示的话语传来,“朱雀,你未免太过于鲁莽,凭借少主对令姑娘的态度还看不出来吗?” 朱雀反驳道,“凭什么?她除了长得好看,哪里配得上少主?” 白虎轻飘飘地道,“凭她只一眼便判断了我们的位置,而且无一错误。” 想到这里,朱雀也有些微愣,片刻后又回过神来,青龙与白虎已经远去,玄武上前微微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们四人幼时便一同习武,一同保护少主,这其间的情谊自不用多说,也正是如此,青龙和白虎才淡淡提醒,玄武才安慰她。 前方,青龙有些叹息,他知道,以朱雀不服输的性子,对上神秘莫测的令姑娘,怕又是一场恶战。 白虎只淡淡道,“少主不会允许她在令姑娘眼前放肆的。” 房内,令明卿似是有些累,微微靠在床头,对着言煜道,“他们都是从小便跟着你的护卫。” 言煜闻言,淡淡“嗯”了一声,令明卿又道,“所以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样,不值得……” 言煜今天第三次打断了话语,“有必要!值得!” 院子里,几只飞鸟掠过树梢,听到房内似乎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四大护卫悄无声息便去领了罚,当然领了罚之后也并没有放松对言煜和令明卿的保护,晚间用膳的时候,白虎现身递上了一封信。 言煜神色似有不快,好不容易能和阿卿有一段独处的时光,还偏偏被这些人打断了。 白虎恭敬地献上信,对着言煜道,“皇后娘娘亲自派人送来的。” 言煜眉头略微一怔,问道,“皇后娘娘?” 白虎再次点了点头,这是令明卿第二次看到言煜在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后的反应带着些诧异和不解。 言煜随手拆开了信封,看到最后,嘴边喃喃出几个字,“昭思宴?” 白虎再次低头道,“帝京的高层官员都已接到了消息,此次昭思宴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请旨的,一方面说是为了为陛下冲喜,陛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许久未愈,皇后娘娘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另一方面据各大氏族蠢蠢欲动来看,怕是也有借此机会为太子选妃的意思。” 言煜的目光有些深,令明卿只瞥了一眼后便知道,这所谓的“昭思宴”怕并不如同看起来这么简单。 宣国的开国皇帝行伍出身,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一方面是自己知人善用,另一方面也有那些追随他的人功劳,当年宣国建立后,开国皇帝也没有吝啬,对追随自己的每个人都封了官,当然也有不愿意进入朝堂的人,开国皇帝也为其准备了良田百亩,房舍几院。 总而言之,那些当年追随他的人都得了百般好处,但可惜的是,宣国的开国皇帝征战沙场时,身体落下了病根,所以只在位十余年便逝去了,他在位时期,兴许是铁血手腕,群臣无一不敬佩臣服。 承庆十一年,他唯一的儿子承魏安继位,性子不如其父铁血冷酷,倒多了些温和的手段,这也使得当年受封的那些人纷纷动了心思,承魏安为了维护朝廷的和平,只好再行嘉赏。 原以为受了恩赐后,他们会有所收敛,却没料到人心难测,当年那些封了地的世族纷纷割地自立,这下朝中难安,世族野心勃勃。 承魏安此后,又有数任帝王想借此收回氏族的权力,但终究养虎为患,那些世族的势力一天天扩大,到了承庆五十三年,朝廷与世族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一场大战怕是终究不能幸免。 只是眼下皇后娘娘借此为陛下冲喜的借口,从而为太子选妃,不知这其中又掺杂了哪些人的利益? 言煜将信随后搁置在了桌边,但心中却远没有手中搁信来的轻巧,令明卿优雅地停了筷子,问道,“此次昭思宴,言家是非去不可吗?” 言煜点了点头,缓缓道,“言家作为帝师之家,这样的国宴避无可避。” 令明卿轻轻“嗯”了一声,道,“既然躲不过,那便迎上去,看谁人心晃荡,又是谁坦然处之?” 第99章 房顶谈心 日暮四合之时,言煜去向言大强和苏唯予请安,他去的时候两人正在用膳,言煜本来没想站多久,但是苏唯予坚持又递了一副碗筷过来,言煜只得再次坐下用膳。 言大强和苏唯予晚膳用的很是清淡,言煜只吃了一点,并未怎么动筷,饭罢,苏唯予摆了摆手,先回房睡觉去了。 言煜则跟着言大强去了书房,言大强问道,“听说你今天罚了四大护卫?” 言煜站着,淡淡道,“跟在我身边,做事又如此没有分寸,不该罚吗?” 言大强似是往他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感慨道,“自小你便很有分寸,从不让我和你母亲担心,只是涉及整个言家,我还是要问一句,那个女子,你坚持要娶吗?” 言煜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我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 言大强轻轻点了点头,又想说什么,却又听得他那个向来高傲,自诩清贵洒脱的儿子叹道,“父亲,你真以为阿卿是我想娶便能娶的吗?” 言大强的目光望过来,等着他解释。 “阿卿与我见过的每个女子都不相同,她看似冷漠无情,但心中最是柔软,她是江湖中人,这次也本不欲来帝京,是我哄着才来的。” “她喜欢自由,向往可以自己振翅的天空,到言家后,我已感觉到她处处受制,我们本来打算出了隐世家族后便成亲,但是近日……” 言煜直直看向言大强,苦笑一声道,“我隐隐感觉到,经此一场,她并不想与您的儿子成亲。” “您与母亲定是觉得阿卿不能离开我,实则是我不能没有她啊。” 言大强被他这话给震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良久后,才对着外面如墨一般的夜色缓缓道,“我看得出那个女子的不一般,能被你如此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言家向来如此,每任家主都不会阻止孩子追求爱的权力,眼下我和你母亲也帮不到你什么,若是真想与那姑娘成亲,怕是只能你自己努力。” 言煜闻言,清隽的面容上泛起了一抹笑意,应道,“煜儿明白。” 言大强瞥他一眼,道,“行了,走走走,别堵在这里让人心烦。” 言煜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也淡淡道,“若不是父亲让我来此,想必我也不会凭空来听您骂的。” 话语落地,在言大强反应过来之前闭上了书房的门,他衣襟闪出书房的一瞬间,言大强会迟到但永不缺席的鞋子甩在了门上。 与书房相对的一个房顶上方,令明卿手里握着一瓶酒,噗地一声轻笑,言家人果然是帝京中最有趣的人啊。 言煜抬起头望去,皓月当空,涤荡长风,一抹红衣飘逸在月色前,再往上看,那人墨发在微风中飘摇,两道眉眼弯弯,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 言煜纵身上去,拿过她手中的酒瓶,道,“身子还没好,夜里就敢上房顶喝酒?” 令明卿笑眯眯地没理他,只道,“煜儿……” 言煜先是震惊,随即反应过来后耳垂通红。 令明卿趁机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好玩似的盯着他看,言少主啊,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玉言公子”,便是面对群臣围堵,想必也能侃侃而谈,在听到自己那声“煜儿”后,竟瞬间无言以对。 令明卿上房顶前,从青龙那里顺了瓶酒,高处清风掠过,竟带着丝寒凉,不禁喝了几口御寒,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很大,令明卿只喝了两口便已隐隐有醉意。 她双眼清澈间带了几分透亮的水汽,言煜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夏日里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水蜜桃儿,隐隐约约带着些水润,让人想凑上前去闻一下那清甜。 身边令明卿也不知在想什么,无意识间又喝了一口烈酒,言煜有些生气,正想从中夺过,却冷不丁听到她道,“言煜,我喜自由,不爱被束缚,你刚刚也说了。” 言煜怔了一下,随即从她手中再次夺过酒瓶,放在离自己身板不远处,才又轻轻道,“夜里寒凉,少喝点酒。” 令明卿接着道,“小时候师父告诉我说,女子生来便是独立的,她希望我以后能自由一点,不依靠男子而活,前二十年我都谨守师父的命令,唯几日前,我试着说服自己,若是遇到了想相守一生的人,那么那些规定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差一点便丢盔弃甲,想着一辈子待在帝京也好,但这几日夜间总是辗转反侧,至刚刚那一刻起,我终于明白,我从来不属于帝京,我属于那个虽然危险但是自由的江湖。” 她亮晶晶的眼眸望过来,“言煜,我做不了言家的主母,也不会因为你而舍弃江湖,更不愿此生对你俯首称臣,我希望我依旧是那个独立的我,如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一般。” “你,懂吗?” 言煜的目光落在远处皇宫的砖瓦之上,有风穿过他宽大的衣袖,他迟迟没有回应,令明卿也没催,今晚她是有备而来,酒虽是顺青龙的,房顶也是随便上的,但这些话却是预谋已久的。 言家的整族荣耀,言煜既然背负了就不能随意放下,但是她也不愿此生都面对皇权倾轧,帝京动荡,更不愿成为言家主母,那样的生活对于她而言是束缚,是牢笼。 她相信自己的这些想法言煜都懂,所以近日他着急向所有人介绍自己,只为让自己改变那一点点想法。 房顶上不知掠过了几阵风,天上的星子不知闪耀了多少下,令明卿终于听到他带着叹息的声音道,“阿卿,我答应你,不强迫你留在我身边,也不强迫你嫁给我,我只求此生你不要抗拒我的接触。” 令明卿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这些话竟能从言煜的口中说出,她知道言煜虽看起来温润优雅,实则骨子里专有强硬,清贵骄傲,说到底是帝京言家培育出来的少主,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骨。 也正是因此,她才不知自己的这些想法能够被他接纳多少,所以借着今夜涤荡长风,借着酒意朦胧,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地说出这番话。 房顶上两人静默无语,屋檐下,窗子前,言大强笑看着自家儿子卑微温柔地说出这番话,笑看着那女子语气温和却态度坚持。 言煜的目光在窗子前落了落,言大强快速关了窗,顺带着熄灭了书房内的烛火。 浓重夜色中,屋檐下吊着的白虎叹了口气,心想,少主这是被令姑娘吃的死死的啊,连成亲都是奢望,偏偏少主还不能不答应。 那一夜,有人心绪万千难以睡眠。 有人酒后吐真言却心中空荡荡。 有人遥望帝京风雨欲来。 有人缓缓微笑开始收网。 翌日晨起时,令明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令主,可要更衣?” 令明卿挑了挑眉,看到白琴含笑轻轻踏入房门,白琴对着令明卿深深鞠了鞠躬,“白琴参见令主。”话语出口,眼眶已微微泛红。 令明卿叹了口气,问道,“何时来的?” 白琴道,“今日凌晨,自白棋传来消息后,我便带着人往帝京赶,只是有间客栈距离帝京到底路程远,直至今日来姗姗来迟。” 令明卿微笑着道,“不迟不迟。” 白琴对着令明卿道,“令主定是没有好好吃饭,瞧着身子不仅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令明卿不欲告诉她隐世家族中发生的事情,只含笑听她数落自己,却始终一声不吭,白琴说着说着便有些埋怨言煜,“言公子也真是的,令主身子本就不好,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照顾……” 话还没说完,便听闻脚步声传来,白琴立马闭了嘴,眼角处看向令明卿,发现没有不异之色后,心中松了松,刚刚太担心令主,导致一时失言,令主没生气就好。 正想着,言煜带着歉意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确实是我不对,没有照顾好阿卿。” 白琴起身向言煜行礼,随即掩好门退了出去,门内,言煜问道,“近日身子还好吗?” 令明卿笑道,“还好。” “昭思宴定于月中,还有半月的时间,这半月内我可能忙着事,正好白琴到了,你若是想出去就让白琴带着你出去走走。” 令明卿点头称是,言煜没在房中待多久,青龙还在门外等着他去大殿,所以步履匆匆又离开了。 言煜走后不久,令明卿依旧维持着他离开后的那个动作及表情,白琴见令明卿迟迟没有传召,忍不住朝门缝里看了一眼。 一眼,心惊。 令主好像有些不一样。 正想着,令明卿忽然道,“白琴,收拾收拾一下,我们出府逛逛。” 白琴点头笑道,“好,我立马去准备。” 两人收拾好打算出府后,朱雀突然出现在了身后,令明卿瞧见了,但是也没有多管,想来是言煜不放心,所以安排四大护卫暗中保护。 帝京果然是帝京,两边街道门庭若市,人来人往间摩肩接踵,但令明卿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只随意逛着,白琴跟在身后,虽然对新事物很感兴趣,但是令明卿在侧,倒也不敢离开令明卿太远。 令明卿瞧见她新奇的模样,将手拢进袖中,对着她笑道,“想买什么就去买,我就在不远处,也不会走丢的。” 白琴本来不打算走开,但是禁不住令明卿这样说,往糖葫芦摊主的方向瞅了两眼,快速道,“令主,我去买两串糖葫芦,马上就回来。” 说完便快速往那个方向走去,令明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恍神,白琴的家族当年若是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想来她如今也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闺中小姐吧。 只可惜造化弄人,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叹息。 她边摇头边叹息的瞬间,余光忽然看到人群中不知哪里的亮光一闪,令明卿心下一惊,巍巍帝京,是何人携刀剑隐匿在人群中? 正想着,一剑忽然从人群中射来,那剑意凛然,竟是直直向她击来,令明卿闪身躲过,眼神有些冷意。 她初来帝京,没有结怨于任何人,但眼下却有人想刺杀她,想来针对的只能是言煜,或者说整个言家。 只一瞬间,她便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不能让人以此为借口去为难言煜,甚至对言家不利。 人群中,那人见一击未中,下一刻更现杀机,周围人群见此,早已惊吓着避开,躲在人群中的几人见最有利的屏障渐渐散开,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 令明卿浑身一冷,有人要借此伤害百姓,但是这罪过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不会认,那这罪过会判到谁身上? 那一瞬间,人群中传来的惊呼、尖叫和嘶吼响震整个帝京,白琴和隐在暗处的朱雀纷纷现身,还没等令明卿吩咐,她们就飞身前去救人。 人群中间,有人被一剑刺入咽喉,有人被硬生生砍下头颅,鲜血溅湿了周围人的衣襟,引发了更大的暴动。 令明卿目光快速掠过街道两旁的暗角,只是终究没有多少精力再去管,只能分身前去对付那些隐在人群当中的刺客。 暗角处,站着一个月白色的男子,那男子接受到她投过来的目光,轻轻地笑了一笑,果然是言煜看中的人啊,这么远的距离只一瞬间便锁定了这里。 只是,即便这样又有什么用呢?他注视着街道中央的暴乱,眼底映射着乱飞的头颅和四肢,却微微勾了勾唇角。 令明卿出手很快,接连击败了几个刺客,那几个刺客像是本来就没想过活命一般,在令明卿手下接连处于败势时,竟纷纷自杀了。 令明卿站在原地,脑中却在急速运转,这到底是何人,刺杀自己未果后又对城中百姓动手? 正在这一番乱象中,远处马上奔来一人,那人衣帽皆斜,边奔边喊,“住手,天子脚下,怎容贼人放肆?” 令明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姗姗来迟但时间拿捏的刚刚好的京兆府尹,终于到了。 第100章 谁人阴谋初显? 京兆府尹到底是京城的父母官,街边站着的群众们看到他后纷纷停下了动作,京兆府尹也不知是跑的急还是故作样子,总之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令明卿只冷眼看着这京城的父母官,心中猜测他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 人群中,本在行凶的人只剩一人还站在原地,其余刺杀令明卿、残忍杀害百姓的刺客尸体都已变得冰凉。 京兆府尹看着人群中立着的令明卿和那个刺客,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场下何人,还不快速速报上名来?” 令明卿眯着眼,不知该不该承认此刻言家的身份,朱雀自刺客将死的那一刻起就远远地站在原地,令明卿本想问她关于帝京中各大世族的情况,可是眼下她明眼看着不会帮忙,心中哀叹,只能靠自己了。 那刺客还没等令明卿说话,便看向令明卿,先声夺人道,“碧云,你任务失败,少阁主下了特杀令,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碧云?令明卿很快在脑中锁定了这个女子,准确的来说,是这位来自暗血阁的杀手。 暗血阁在江湖上做的是杀手买卖,只要你付得起钱,那么就能杀掉你想杀掉的人,暗血阁与其阁下的杀手之间是捆绑关系,也是雇主关系。 低级杀手刺杀任务轻,但是相应得到的酬劳也少,而暗血阁的顶级杀手则往往神秘莫测,他们出不出任务已经完全看自己的心情,江湖传言,暗血阁的顶级杀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暂退三年。 而碧云就属于暗血阁的顶级杀手,她少时成名,但在江湖上出现的次数却不多,江湖只知其名号,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却寥寥无几。 眼下,令明卿并不清楚其始末原委,只站在原地并未说话,那京兆府尹闻言,对着刺客大声问道,“什么刺杀任务失败后,引得你竟在帝京的大街上现身伤人?” 令明卿眼底泛起一抹讥诮,看来这京兆府尹和这个刺客也是一伙人了,伤人?这满大街的尸骨未寒,他竟也仿若没有看到般,只说伤人? 那刺客又向着令明卿看了一眼,神色间带着些愧疚,但是随即又表现出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碧云,我知道你在组织中地位高,但是刺杀太子的任务失败了就是失败了,组织里对待任务失败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处置办法,少阁主也是按规矩办事……” 此言一出,京兆府尹眼中升腾起淡淡的得意,对着令明卿厉声道,“来人啊,将这个刺杀太子的贼女速速拿下!” 令明卿喝道,“我看谁敢?” 这一声不比京兆府尹刚刚的声音低,甚至带着些上位者的怒气,那京兆府尹心下一惊,只是到底是官场里混迹出来的,面上看起来竟也没有丝毫变化。 令明卿紧紧盯着那刺客,问道,“你说我是暗血阁的碧云?” 那刺客被他这样一问,本来很确定的态度,眼下被令明卿死死盯着,心中竟有些退缩,只是想到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还被那个男子捏着,心中一狠,道,“对,你就是碧云。” “哦?”令明卿淡淡道,“据我所知,碧云的规矩是三年才现身一次,去年十月她刚刚完成一个大单,按理说不会这么快便轻易现身才对……” 那刺客想到昨日夜里那个男子淡淡问他,“若是有人问起碧云三年不开张的规矩,你待如何回答?” 他瑟缩着,心中确实不知该如何作答,那男子又淡淡道,“你只需要回答她,规矩都是死的,碧云虽有这样的作风,但难免有一时之急,想重新出山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这女子的问题,竟和昨日夜里那公子的问题分毫不差的对上了,他心中有些敬佩,高手过招,想来是走一步便能够将往后的十余步都预料到了,昨日夜里的那个公子如此,如今面前的这姑娘又是如此。 他将昨日夜里那个公子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令明卿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表情,缓缓道,“这话说到底不过是你的猜测,那我再来问你,你又是如何确定我就是碧云?” 那刺客道,“暗血阁中,碧云偶尔会现身,我有幸见过一次。” “哦?”令明卿嘴角微微勾起,“碧云的面孔千变万化,你又是如何通过她那万千变化的面孔中看到她的真实面目?从而在这人流不息的大街中锁定到我身上?” 京兆府尹往一个方向望了望,回过头来后对着在场的几人大声道,“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来人,就这贼女与这刺客通通抓起来,关进大牢,听候差遣。” 令明卿目光往京兆府尹的身上落了落,心中清楚,一进大牢便等于真的承认了这桩罪名,而且一旦入了牢狱,自然是由他们说了算,到时即便自己真的没罪,怕是到了某些人的笔下都通通承认了。 正僵持间,一道声音不远不近地响起,“哦?京兆府尹好大的威风,既是要抓言家未来的主母,便先将我这个一天无所事事,最有嫌疑的人抓起来吧?” 一群人闻言,纷纷寻找声音的源头,只见不远处的街道缓缓走来一人,那公子身穿一袭白衣,头顶一个玉冠,手里把玩着一把玉扇,看起来闲适实则速度很快地往这边走来。 令明卿则仰天无语,无所事事?最有嫌疑? 京兆府尹虽不常见言煜,但也知道言家的少主近日回了京城,眼下瞧这风度,确切无疑了,只是确切的同时又暗暗想着,就怕你不来,来了更好。 瞧见言煜现身了之后,街角处一道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弑杀,他这从小到大最大的对手,在自己动了他的未婚妻后,终于来了啊。 京兆府尹上前行礼,“下官司马睿参见帝师。” 言煜出入朝堂,用的始终都是太子帝师的名号,眼下京兆府尹这样说倒也没有错。 京兆府尹先声夺人,“虽是言家的未来主母,但是面临刺杀太子如此重罪,想必言家也不愿袒护吧?” 言煜轻飘飘地道,“哦,那倒不会?”转而又问道,“太子被刺啦?伤的重不重?若是被刺到一点皮肉,太子守则抄一遍,刺入再深,太子守则怕是要抄三遍啦。” “就这等身手,也配说是我言煜教出来的弟子?”说罢闲闲睨向京兆府尹,等着他回话。 在场众人:“……” 言公子,您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太子被刺这等大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讨论捉拿刺客,对太子的惩罚是不是该略微放一放? 只有令明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言煜这话看似是对太子身手的不满,实则是在向众人强调一件事情,他是太子的师父!!! 而且言家世代作为帝师之家,这个家族不会做出任何对皇家不利的事情。 京兆府尹也是个人精,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言家世代忠良,自然不会对太子做出这等谋逆行为,只是……据微臣了解,言少主的这位未婚妻,貌似是江湖中人?” “眼下这名刺客又直指言少主的未婚妻是暗血阁的碧云,想来若不是如此,暗血阁也不会当街杀人?” 令明卿目光直直落向京兆府尹,暗暗道,终于来了,饶了这么大一圈,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坐实她便是碧云,这样一来再加上那名刺客的指正,她即便没有刺杀太子,也会被大家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有谋逆之心。 言煜同时嗤笑一声,“言某不知,原来本少主的未婚妻竟有如此本事?” 言下之意,本少主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一任小小的帝京父母官,又是如何如此确定的? 京兆府尹还在反抗,“少主不知,并不代表着这贼女不是啊。” 令明卿冷冷道,“怎么,是暗血阁的少阁主亲自告诉你的?” “这个……”京兆府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本官怎会与江湖势力有勾结,只是这刺客言辞确定,本官作为帝京的父母官,自然不敢放过刺杀太子的贼人。” 令明卿淡淡“哦”了一声,“只凭借这刺客的一面之词,司马大人便如此确定,想来是断案如神,不用认真了解事情的原委,便能下结论。”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有些当面扣帽子的意味,司马睿当即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两人三言两语便将矛头直指他,怪不得昨日夜里公子说,今日一战,若是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反过来便是云雨颠了这天地。 街角暗处,一位如同清风明月般的男子踱步而出,他一步步走向言煜和令明卿所在的地方,在他踏出的那一步起,言煜和令明卿便快速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往那个方向望去。 令明卿心中淡淡想,这局的背后主使人,终于现身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名公子身上后,当街下跪的那名刺客目光闪了闪,下一刻他咬碎了藏在牙齿中间的毒药,毒药发作的速度很快,只一瞬间,他就倒地不起。 众人回过头,人群中相继传来了几声惊呼,“那名刺客自杀了!” 言煜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微微笑着打招呼,“多年不见了呀,言少主。” 言煜淡淡收回目光,“这么多年来,依旧不想看到你。” 那位公子倒是也没有生气,只笑着道,“可惜在下对言少主却很是想念呢。” 言煜再次反唇相讥,“你难道不知,当年我离开帝京,也是不想再见到你吗?” 那公子笑得愈发温和,“是吗?言少主这般,真是看得起在下呢。” 言煜像是不欲与之相争,微微启唇,“你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司马离。” 司马离微微笑着,“彼此彼此。” 人群中众人渐渐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只将目光落在街道上两位你来我往的公子,有些人的目光中竟带了丝丝怀念,“这么多年,再次听到言少主和司马公子这样说,竟然觉得时光没有丝毫变化。” 司马离看向令明卿,微微笑着道,“这位便是有间客栈的主人,令姑娘吗?” 此言一出,令明卿顿了顿,众人接连传来几声惊呼,司马公子说这位姑娘姓令?那就不是暗血阁的碧云了? 众人想起那位指认令明卿的刺客,纷纷望去,这才想起,这位刺客就在刚刚已经服毒自尽了,这是看出了这局没有胜算,所以畏罪自杀了? 司马离看向众人,又淡淡道,“诸位估计不知,令姑娘确实是江湖中人,只是她是江湖中有间客栈的幕后主人,并不是暗血阁的碧云。” “碧云虽是暗血阁的顶级杀手,但令姑娘身份尊贵,定是不屑去做的,之前的事想必是场误会。” 令明卿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所以司马离今日的自导自演,目的并不是为了指认她是碧云,而是借此机会,向众人传达出一个信息,她令明卿是江湖中人,而且在江湖中所有的势力很大? 这样想着,又见他对着言煜笑道,“言公子作为医药谷的传人,在江湖中早已享有盛誉,现在看来,与令姑娘都是人中龙凤,仔细想来,也是绝配啊。” 这是在说言煜在江湖中也很有影响力,与她联手是江湖上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吗? 令明卿嘴角一抹讥诮,为了向朝廷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他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先是找人去刺杀太子,又是让刺客当街指证,只是刺杀太子、刺客当街指证都为假,唯有向皇家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才是真! 他知道,直接告诉太子甚至皇帝,太子和皇帝都会想到言煜的帝师身份,于是偃旗息鼓,并不会因此对言煜有什么想法,唯有这样,当街告诉帝京中的所有人,这样的消息才会被皇家的影卫传递给尚在病榻之中的皇帝。 皇权之下,怎容他人势力强大? 言煜看着他,笑眯眯地问道,“司马家族不久前当得了赈灾的大权,朝中钱财全都由司马家全权负责,想必很累吧?” 第101章 送你一枚神戒 令明卿微微笑,同样道,“司马家主年老病衰,想来司马公子很快就要接任司马家主之位了吧?” 言煜是在说,陛下将这样的大权交于司马家,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先捧后杀呢? 令明卿是想说,真以为陛下会让你成功接任司马家主之位吗? 他们两人合起来,只想传达出一个信息,司马家势力如此之强大,真以为陛下会眼睁睁看着司马家继续强盛起来吗? 司马离倒也不着急,只含笑看着两人,心想道,这两人果真是一点气也不想受,他之前就没想让令明卿接下这个罪名,先不说言煜也在,光是令明卿一人,这件事就成功不了。 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让皇室明白一件事,朝廷与江湖自古井水不犯河水,若江湖势力真要联合起来,对于朝廷,对于皇室都是一个大的威胁。 这样一来,也是为了转移皇室以及朝廷对于司马家族的注意力,没想到两人只在只言片语之间,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从而针针见血,字字诛心。 远处,白琴急急跑来,将手中一封信递给令明卿,令明卿伸手接过,只是并未打开,只冷冷地摔在了地面上,道,“虽有司马公子如此证明,但令某并不想承此恩情,故而特意前向暗血阁的少阁主询问此事,信中便是暗血阁少阁主的回信,现在就请京兆府尹司马大人或者司马公子亲自打开看看吧。” “不然又怕这巍巍帝京中,司马大人抓不到凶手便当街随意栽赃陷害人。” 京兆府尹司马睿干笑了两声,不用看心中也清楚暗血阁少阁主的回复会是如何,这事本来就是借题发挥,所以结局如何,已是万分明显。 唯有司马离闻言后,目光闪了闪,只是片刻对峙之间,她就能让暗血阁的少阁主亲自回信,速度如此之快,物证又如此之有信服力,若是…… 若是这股江湖势力能够为司马家族所用,那么朝中还有何人敢拦? 只是这想法只在他脑海中停留过瞬间,言煜看中的人,怎会如此轻易便为司马家所用?再者,这个女子能够站在言煜身边,又怎会被自己的这三言两语所迷惑到? 一场当街对峙便已这样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人群中众人回过神来,随即爆发出了几声哀号声与怒喊,言煜和令明卿再没有多管,眼下京兆府尹既然在此,行凶致人又如此明显,现在该处理处理,该赔偿赔偿。 此事再与言煜和令明卿无关。 回去的路上两人难得的沉默,白琴跟在身后只觉这种沉默似在等待着一个契机爆发,而朱雀自言煜来了之后,面色就极为沉重。 果不其然,言煜望朱雀的方向看了看,声音极为平淡地问道,“朱雀,这个位置你是不想再做下去了吗?” 朱雀低着头沉默,她知道,公子虽然这样问,但内心早已压制了一股怒火,虽说在令明卿面临杀手危机时,她出手帮忙击败了几个刺客,但是身为言煜的贴心侍卫,在那一瞬间需要做的事情又怎会只有那么一点? 击败刺客,解决令明卿的生命安全危机是第一步,立即将情况反映到言煜手里是第二步,随即在必要的时候听候令明卿差遣,先一步解决那些危机是第三步。 这么多过程及任务,她却只完成了第一步。 令明卿偏头望着她,淡淡问道,“你是想考验我能不能自己解决那些危机,这是你检验我能不能成为言家主母的第一步?” 朱雀看向她,对上了一道清醒中又带着几分透亮的眸子,恍然间又听得她道,“可是我自到帝京后,便从未……想着要成为言家的主母啊。” 朱雀眼底浮起一抹鄙夷,世间的女子在看到少主后,便没有不心动的,更何况少主作为言家的继承人,他所代表的权力、地位与财富哪一样不招人心动?她却说从未想过,这话是想骗谁呢? 同行四人中,言煜在听到令明卿这话后,眼底闪过一丝几乎是不可见的悲伤,朱雀只以为他是世人追捧的对象,却不知道在阿卿的眼里看来,他虽好,却不值得赔上一辈子的自由。 经此一场,他几乎是没有了能够求娶阿卿的资格。 阿卿只以为司马离的目的只是为了向皇家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却不知道,他隐匿在这些目的之后的最大希望,怕是希望自己与阿卿再无成亲的可能。 那看似搞笑滑稽的栽赃背后,处处是攻心之战。 白琴却是一怔,经历了这么多,她看得出言公子和令主的情深义重,他们是能够为彼此舍命的人,眼下在这一众阴谋诡计之中,却直接断了与言公子的可能性。 令明卿说完这话后,始终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到身后三人的各种神色,她抬起头眯眯眼,轻轻地拢了拢袖子,只觉帝京的冬,果然是冷的。 自那次之后,令明卿从白虎处了解到,朱雀被言煜丢进了暗卫营里,言煜亲自下令,“若是自己不能出来,那么情报队的队长便换人。” 令明卿知道,这道命令里也许包含了青龙、白虎以及玄武三人的恳求,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没有下令处死朱雀。 这在言煜身上到底难得,只是令明卿却已不怎么在意了,说到底,她现在包括以后也不会成为言家的人,插手这种闲事令明卿不屑去做。 苏烟儿自上次梨梅园一别后,倒来找她了几次,她与烟儿也很聊得来,烟儿自生下来就没有出过帝京,所以对于江湖中的一些趣事很是感兴趣,老是央这令明卿给她讲。 令明卿便真的给她讲秋林宴上的每个人,讲在东海之中,瑾与玛哈部落的故事,讲四大隐世家族的林之遥。 苏烟儿每次只是听着,并不为此发表自己的看法,不管令明卿讲到什么,她都是一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表情。 令明卿这才真真正正瞧了这位从没有出过帝京、身体抱恙,但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副笑眯眯的女子一眼。 她依旧很喜爱梅花,等到梅花彻底开的时候,她亲自摘了几枝插在了令明卿房中的花瓶内,令明卿瞧着也很是喜人,随口问道,“真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少年究竟是何人?” “啊?”苏烟儿笑眯眯地道,“我原以为嫂夫人知晓呢,他就是司马离啊。我听青龙说,他前几日还与你和言哥哥碰到了呢。” 令明卿一怔,倒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烟儿喜欢的少年是司马离?那她到底知不知晓言家与司马离的立场? 苏烟儿看到令明卿一脸沉重的神情,笑着解释道,“嫂夫人,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那与我喜欢司马离又有何干系呢?我喜欢的是那个帝京城中最明亮的少年,至于他想做什么,他们司马家的势力如何,他与言哥哥的立场如何,这些与我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吗?” 说到这里,脸上扬起一抹舒朗的笑意,“而且,我也从未想着要嫁给他呀,我自喜欢我的,与别的人别的事都没有干系。” “就好比你不管与言哥哥成不成亲,我这声嫂夫人都是唤你的。” 令明卿心底忽然涌现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那股情绪中,有惊羡她处世的态度,又惋叹她的喜欢,同时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又带着几分莫名的心悸。 令明卿本不打算去昭思宴了,只是太子却亲自命人向令明卿递了请帖来,令明卿说到底在帝京只能算平民,自然是不能拒绝当朝太子的命令。 只是看着那封放在桌子上的请帖,犹如百般金重,她叹息着想该怎么推脱这事,言煜已经踏步入了房中。 “听说那小子把请帖命人亲手交由你啦?” 令明卿凝神望去,正巧看到他被阳光照耀下的身形,回过神来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普天之下,大概除了皇帝皇后,也唯有言煜敢以“那小子”来称呼当朝太子吧。 言煜叹息一声,“他要是交由我,我还能直接为你挡回去,眼下可怎么是好?”他边说着,边用眼角打量令明卿的神色。 令明卿淡淡望过来,“现在我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言煜笑道,“估计是没有了。” 言煜其实是想让令明卿去的,昭思宴说到底是皇后为了为皇帝冲喜,再者有意为太子选妃才设办的,主角是那些世族的闺阁小姐以及太子,阿卿去了顶多看个热闹,一来不会有矛头引到她身上,二来让阿卿多去看看也是好的。 言煜并没有在令明卿房里待多久,青龙有事找他,令明卿也借口说困了,想休息片刻,于是言煜脚步匆匆便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令明卿眼底泛起一抹淡淡的沉思,他们之间的相处到底怎么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很奇怪,甚至带着些莫名其妙。 但是最近言煜还是为她尽心尽力地调养身体,若说言煜此刻有危险,那么她肯定二话不说前去相救,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她相信言煜也定是如此。 只是,他们好像回不到之前在东海和四大隐世家族中相处的那种氛围了。 昭思宴前几天,苏唯予前来找令明卿说了会儿话,令明卿近来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时常困倦,像是怎么也睡不够一样。 苏唯予拉着她从天文聊到地理,从古往聊到今来,令明卿终于问道,“伯母,您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吗?” 苏唯予“呵呵”干笑了两声,才终于道,“要事算不上,只是想把这枚神戒送与你。” 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外形看起来很奇特的戒指,令明卿在她还没有递过来之前开口道,“伯母,我并不会与言煜成亲。” 苏唯予淡笑着,“他娶不到你,是他的亏损。”说着,将那枚戒指往令明卿那个方向近了近。 令明卿也没伸手,又道,“我并不想成为言家主母,也许这话有些自私,或者您并不见得想听,但我依旧要说,言家主母这个位置并不适合我,它适合能够帮到言煜,甚至帮到言家的女子。” 她边说边看向自己,“可是您瞧瞧我,只是一介江湖人士,身子也不大好,要势力没势力,要身子没身子。” 说到这里,她微微抬起头,把目光落向院子里的那棵梨树上,梨树是从她搬进来那日,言煜便命人栽好的,眼下虽是初冬,但言煜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使得这梨树枝繁叶茂,甚至还开着些许洁白的小花。 “而且我生性爱自由,不喜争斗,也不爱权力。”说到这里,她将目光从那棵梨树上收回来,继而落到了苏唯予身上,“我承认,我是很喜欢您儿子,但是我做不到为了他而放弃自由。” “您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在我心中,您儿子比不上我想要的自由。”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静静等着苏唯予的反应,这些话对于江湖儿女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只是对于等级森严,巍巍言家来说,并不见得会有人理解这些话,好在令明卿也不需要理解。 她要的,只不过是通过这些话,告诉言家所有人,她配不上言家主母的位子,所以不管那些羡慕的目光也好,嫉妒的眼神也罢,她都从未在意过。 苏唯予闻言,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女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冲击她的神经,但是她却生气不起来。 多少年前,她何曾不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只是后来啊,她心甘情愿放弃那些前半生追求的东西,转而去追随一个人的身影。 苏唯予收回思绪,望向令明卿,倒也没生气,只淡淡道,“我这次来,并没有逼你做言家主母的意思,我知道这个位子帝京女子人人想要,但是对于有些人而来,这位子尚且不如一顿好吃的饭菜,或者一棵充满心意的梨树。” “我只是代表言家现任家主以及主母,送你一枚神戒。” 第102章 一笛抚心间 那枚神戒令明卿到底还是收下了,只是并不打算戴在手上,苏唯予送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再不济也会有一定的意义,只是这种特殊对于令明卿而言,反而是一种束缚,帝京中人眼错落,她还不想这么早便成为众人的靶子。 那日,帝京言家,白虎前去向言煜禀明昭思宴的相关事宜,恰巧那日言煜前去找苏唯予谈话。 他不好打扰,只等在了门口,门内传来了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神戒……她收下了吗?” 白虎在门外听得一怔,言家共有两只神戒,分别由言家的家主和主母保管,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象征着言家家族和主母的身份。 同时,它也代表着言家的权力,这两只神戒,不论是哪一只都可命令言家上下所有人。 当年,言家的祖先打造这两只神戒的目的只是为了证明夫妻间伉俪情深,后来一代一代传下去,也渐渐变得有了意义。 房内,接着传来了苏唯予的一声长叹,“收下了,只是可能不会戴出去。” 言煜点点头,笑道,“没想让她戴出去,只是为了我的心安。昭思宴在即,我总觉得司马离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多一份保障,也就多一份心安。” “我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亲自派人来给阿卿送请帖,若是送到言家手里,我尚且能为她拼一拼,可是送到阿卿手中,怕是非去不可了。” 苏唯予又叹息道,“你昨日来求我,着实将我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你做事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从不让我和你父亲为此插手,昨日语气间竟是带了恳求,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还能怎么办?” “用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神戒送出去。” 门口,白虎微微一愣,他们之前都看得出少主对令姑娘的在意,只是心中难免带着几分轻视,眼下……即便他们没有成亲,他们怕是也只能对令明卿上十二分心了。 昭思宴前夕,令明卿辗转反侧,迟迟没有睡意,体内不知为何,又像是有团火在烧,就在这心烦意乱之际,忽有笛声传来。 那笛声悠扬婉转,带着几分清旷,伴随着月色悠悠袭来,笛声像是辗转流过他们初遇的那一日,她在房内安慰青灵俞,他在另一间房内心中尽是好奇。 像是缥缈落在灵沅寺里,相视一眼的微微心悸。 像是轻轻飘过秋林宴上,他们偶尔默契一笑,渐渐对彼此打开心房。 像是吹过东海地宫中的那一阵风,带着丝凉意。 又像是在四大隐世家族内的生死相依,共面风雨。 令明卿起身推开窗,四目望去,却不见人影,她心里暗想,还真是没有听过言煜吹笛,没想到他的笛声竟也如此悠扬。 在那清远的笛声中,令明卿忽然觉得体内的热燥渐渐散去,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同一刻,言大强脸上尽是复杂的神色,言煜对那女子当真是上了心吧? 苏唯予一声悠悠长叹,叹息声融入那悠扬的笛声中,再不见踪迹。 散落在言家各个地方的四大护卫心中齐齐一怔,这好像是少主自九岁那年后的第一次吹笛,笛声清旷,像是隔空在安慰谁一般。 一曲毕,夜色重新恢复了静谧,令明卿在那笛声后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后,门前已经站了一圈侍女,锁菊做事很是利索,见令明卿醒后,指挥站在门外的一堆侍女进来侍奉。 令明卿如木偶一般被她们拉着洗漱、上妆、换衣服。上妆的间隙,叹冬轻轻笑着,“令姑娘好福气,我听青龙他们说啊,令姑娘的这身衣服是少主亲自命人准备的。” 令明卿脸上没多少表情,又听得叹冬道,“少主从未如此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想来是不舍得放令姑娘走了。” 令明卿透过铜镜微微看了她一眼,叹冬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刚想跪下请罪,就听见令明卿道,“行了,下去吧,让白琴进来。” 叹冬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白琴进来,令明卿罢罢手,白琴立马接替了那群侍女的位置。 “随便挽个发髻,别太招摇,简单为主,还有,那些金玉步摇,简单插几根就行,别太重。” 白琴点点头,立马开始上手,看着铜镜中渐渐成型的发髻,令明卿不由感慨了一声,“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不晓得被言煜派来的侍女们折腾成啥样子。” 她身后的一圈侍女纷纷委屈地低下了头,哪里有!她们来之前,少主特意向她们嘱咐了,只是没有上手的机会好不好!!! 白琴轻笑着,手中快速地插上了最后一只步摇,她身后的侍女纷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白琴笑道,“令主果真是天生丽质,简单收拾一下就如此好看。” 令明卿平日里墨发飘扬,偶尔会用一个白色发带将头发束起来,现在却是真真正正地收拾了一下,脸上轻扑了散粉,更显得面色精致,眉间的那抹朱砂被白琴用特定的手法遮住了,远远看去,竟真像是天女下凡一般。 言煜为令明卿选的衣裙是一条淡蓝色的襦裙,裙摆处又夹了层白色的内衬,那内衬看着没什么,但是一旦行走,脚下便如步步生花一般。 白琴边为她宽衣,边赞叹道,“言公子倒真是费了心思。” 令明卿低头不语,等到收拾好之后,言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白琴扶着令明卿出去,正巧碰到了言煜投过来的目光。 那眼中有着微微的惊羡与笑意,两人恍然间有种成亲的错觉,白琴上前将令明卿的手放在了言煜的手中。 令明卿的手带着些凉意,言煜不禁握紧了她的手,令明卿只觉一暖,手中源源不断传来了一股热力。 令明卿原以为言家的马车定是金碧辉煌,再不济也会白玉镶钻,但实际见到后却觉得很质朴,只是帘子上的花纹显示出它主人的不凡。 言煜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解释道,“言家是帝师一族,身为太子的教导夫子,自然得顾及皇室面子,不可太过招摇。” 令明卿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模样,去皇宫的路上一路平静,令明卿看到马车里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又放着几本书,那几本书倒也不是些《论语》《中庸》之类的,反而是些游记。 令明卿好奇地拿起其中的一本,随便翻了翻。 言煜微微倒了杯清茶出来,然后放在桌子一角,令明卿看着看着有些累,伸手去够茶壶时,却已看到桌角处放着一本清茶。 茶的温度刚刚好,令明卿不喜太烫的茶水,所以白琴总是记着递给令明卿的茶水凉至七分热,眼下清茶入喉,是她平日里喜欢的热度。 不禁心下一怔,他向来想得周到,桩桩件件都如此心细。 言家离皇宫并不太远,所以令明卿只翻了几页书,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冷肃的声音,“出入皇宫都是需要搜查的,请帝师见谅。” 言煜轻轻浅浅的语气传出,“无碍。” 令明卿下了马车后,四目望去,皇宫门口竟已停了好多外观精致大气的马车,马车前又站着许多妙龄女子,想来年岁都不超过十六七岁。 有多半女子的目光都落在了言煜身上,好似是为了和她身上的衣服呼应,他今日也穿了件淡蓝色夹白的衣衫,身形挺拔,不笑时面容清冷俊逸,很是好看。 那些女子朝这边望一眼,随即转头对着周边的女子咬耳朵,“快看快看,听说那位就是太子的太傅,只是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言煜抬眼仰头都能引起周围女子的轰动,令明卿在心中直呼红颜祸水啊啊啊…… 也有一小部分的女子则将目光落在了令明卿身上,看那女子绝色容颜,看她淡然清冷的气质。 不远处有一位老人步履蹒跚往这边走,周围众人见了后,都弯了弯腰,那人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苏公公,从小照顾皇帝长大,所以很是得皇帝敬重。 眼下他如此急匆匆往这边走来,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值得他如此步履匆匆? 苏公公站在言煜面前停下了,对着言煜以及令明卿行了个礼,“陛下让我请言公子入殿。” 转而又对着令明卿道,“令姑娘请随我来偏殿等候。” 两人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只跟着他去了,去乾清殿的路上,言煜伸手牵住了令明卿的手,令明卿一惊,本想抽出来,但是言煜却握的很紧,令明卿挣扎不开,便已放弃了。 那一路上格外的静,令明卿只觉一切轻微的响动都好像在耳边放大了一般,被言煜握住的那只手更是滚烫不堪。 好不容易等言煜放开手,令明卿跟着宫女往一处偏殿走去。 乾清殿的偏殿也很大,令明卿走进后,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只觉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正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好姐姐,凭借你的美貌与智慧,太子殿下定会被你迷得睁不开眼。” 一声轻笑,“新诺,你在说什么呢?这里可是皇宫,小声些。” 司马新诺闻言,更是得意地道,“婉儿姐姐,这里是偏殿,旁人不会来的,若是太子殿下没有选中你,离哥哥说,正好找个世族家的小姐联姻,我看啊,婉儿姐姐做不了太子妃更好,来做我的嫂子如何?” 燕婉儿瞅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但依旧笑道,“好妹妹,我自然也想,只是怕……” 司马新诺睁着好奇的眼睛问道,“嗯?婉儿姐姐你怕什么?” 燕婉儿故作害羞地道,“怕你离哥哥觉得我配不上他。” 司马新诺笑道,“怎么会?离哥哥私下里可跟我说了,他觉得如今几大家族中,唯有婉儿姐姐最善解人意了呢。” 对呀对呀,觉得你最单纯好骗呢。 燕婉儿一愣,似是没想到司马离会这样说,于是问道,“新诺,你说的……可是真话?” 司马新诺喜道,“是呀是呀,离哥哥就是这样和我说的。” 燕婉儿很是喜悦,但偏偏又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不可思议、娇羞以及愧不敢当种种表情,令明卿看得“啧啧”两声。 本想来此休息片刻,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幅“姐妹情深”的大戏,司马新诺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虽说鼓励燕婉儿来当她的嫂子,但这恰恰会加剧燕婉儿争取太子妃的心理。 想来皇后娘娘的这一场昭思宴,定会十分有趣罢。 但令明卿对此并未在意,这场昭思宴的主角是太子和这些世家的小姐,她充其量是受太子邀约前来看场戏的。 言煜进了承欢殿后久久没有出来,刚刚带领他们来此的那位苏公公又出现了,“令姑娘,陛下有令,让我先带您去昭思宴。” 令明卿皱了皱眉,问道,“那言煜呢?” 苏公公道,“言少主会与陛下一同前往,令姑娘放心。” 他既这样说了,令明卿也不好说什么,只随着他去了,昭思宴的举办地点在皇后娘娘的永安宫,距离乾清殿还有些距离,所以那老者带着令明卿走了好久。 令明卿瞧着越走越偏的宫宇,心下有些怀疑地问道,“苏公公,这里据永安宫还有多远呢?” 前方苏公公的步伐越走越快,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就快到了。” 下一刻,令明卿从袖中抽出白绫,直直向苏公公的背后攻去,那苏公公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白绫袭来的那一瞬间快速闪过了。 令明卿见此,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到底是谁?” 那苏公公回过头来,恨声道,“来取你命的人。” 就在那一瞬间,言煜从乾清殿里出来后,打算去偏殿接令明卿,却看到偏殿的桌上放着杯茶,只是室内却空无一人。 言煜心下一惊,立即回头问在此照顾的宫女,“阿卿人呢?” 那宫女看到室内无人后,也是一惊,随即愣声道,“奴……奴婢也不清楚,令姑娘刚刚还在这里……” 第103章 宫门风波 言煜厉声对着那宫女道,“去找太子,给我调禁卫军过来,宫门给我全部封闭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出去。” 那小宫女愣了一下,随即抬头望向言煜,却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她哭丧了脸,言少主是不是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啊,怎么能见到太子殿下? 只是眼下别无他法,总得去试试,她放下手中端着的茶,快速向宫门处跑去,眼下正是宾客进宫的时间,太子按理来说应该早些进宫去向皇帝皇后请安,但是太子向来受宠,陛下近来又体弱多病,已经免了众人的请安。 若是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恰巧碰到太子进宫,她步履匆匆,跑的又急,路上遇到了好多进宫的世族小姐,若论平日她定得停下步伐来请安,但此刻时间紧迫,言少主吩咐的事情又重要至极。 她不敢停留片刻,只能拼命地往宫门处奔跑。 好在她运气不错,只老远处便看到了太子的马车,马车前围着一圈世家的贵族小姐,虽说个个矜持,但是又忍不住凑上前去目睹太子殿下的容颜。 太子殿下承曜之正坐在马车内,优哉游哉地品着茶,他一眼望过这些闺阁小姐的面容,轻飘飘的目光像是细细打量过每一个人一般,但唯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那目光,仅限于轻轻掠过。 看一眼,随即忘却。 他品一口茶,正慢慢地收回目光,同时心中感慨万分,这帝京中世家各族的小姐都像是从格子里走出来的一样,一样的步伐,一样的性格,连同擅长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就在那一刻,马车前一个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宫女忽然一跪,同时心中高呼,“太子殿下——” 承曜之“扑哧”喷出一口茶,马车的帘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湿了一大片,周围众小姐不禁悄悄挪步,只盼着离马车越远越好。 同时又将目光落在跪在马车前那个狼狈不堪的宫女身上,在心中暗暗想着,这是从何处来的小宫女,眼看着太子殿下的马车,竟然还敢来打扰,当真是活腻歪了吗? 马车内,承曜之放下手中的茶,将头凑出车窗外,道,“你最好能说个一二三四五,不然慎刑司的大门可随时为你敞开……” 那宫女猛然一低头,将头磕的砰砰响,同时快速道,“帝师有令,让太子殿下守住皇宫的所有门,不能放一个人出去。” 承曜之闻言,重新坐回马车内,淡淡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可知道欺骗储君的重罪吗?” 那宫女一听这话,眼泪都急的快留下来了,但是眼下只能回复太子殿下的话,“回殿下,奴婢是乾清殿负责洒扫的小宫女穗禾,这确实是帝师的口令。” 承曜之问道,“本宫为何相信你?” 穗禾一急,竟然将刚刚言煜说给她的话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 “去找太子,给我调禁卫军过来,宫门给我全部封闭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出去。” 承曜之挑挑眉,这语气倒像是他那个便宜师父会说的话,只是心中仍有疑虑,刚想抬头询问什么,却见跪在马车前的那个小宫女说完这句话后,面色一惊,神色有些苍白,声音也颤颤巍巍地想解释,“殿……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只是……事……事发突然,这又是帝师……亲自下的令……” 承曜之看到这里,心中已有七分相信了她说的话,于是微微抬了抬手,跟在他身边的一个身披铠甲的男子目光如炬,对着身后跟着的一队人马点了点头,那队人马立刻守在了宫门处。 又有几人向着宫内不同方向跑去,马车内,承曜之难得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惹得我那便宜……咳咳……太傅如此急言吝色?” 宫宇东南处,令明卿的白绫挥的烈烈作响,那“苏公公”也是个狠角色,几招下来,竟和令明卿打成了平手。 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震惊,令明卿暗暗想道,她自认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中也少有对手,没想到这皇宫内一个小小的太监都能接到她的每一招,每一式! “苏公公”则面色寡淡,出任务前他就知道不简单,但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竟如此厉害,他能感受到对方依旧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只是这样,他也只能和对方打成个平手,若是…… 若是那个女子用上全部实力后,这场刺杀的胜负又该如何? 皇宫的宫殿顶上,悄无声息掠过数十道暗色的身影,那几道身影是言煜身边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带着各队的人马在进行全力搜索。 言煜的面色有些沉,他本想带令明卿出来放松一下,却没料到那些人在皇宫内都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动手! 真以为皇宫是你家吗? 玄武负责南边的殿宇,一路这样搜查下来,玄武队的人没有放过他们行走的每一块砖瓦,只是依旧没有收获,玄武皱着眉头,心中猜测,令姑娘难道已经被那群人暗地里带出皇宫了吗? 即便如此,令姑娘总该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来啊,但他们走过的路极为干净,竟是连一根头发都未曾发现。 忽然,他凝神望去,只见东边偏南的一条路上,似是有两道身影在跳跃,玄武立即转头对着身后队内一人道,“快去找少主,说令姑娘在东南方的一条路上。” 他身后立即有人领了命前去,玄武抬头,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众人立马凑上前去,令明卿听到似乎有很多道身影正在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她不确定这到底是敌是友,只想着抓紧时间解决眼前的这个“苏公公”,再去面对那飞奔而来的几道身影。 玄武队的人越靠近令明卿,令明卿手中的速度便越快,搞得众人直呼,“令姑娘这需要救?她不把人打死就不错了好吗?” 令明卿虽说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到底是在江湖中浪迹惯了的,往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手中的剑便要饮血。 “苏公公”刚开始还尚且能和令明卿打成平手,但是渐渐到后来才越来越发现,这女子身上的内力竟像是永远用不完一般,他胸口被剑刺了好几下,胸前的衣襟布满了鲜血。 整个身体更是如同泡在海里一般,他的意识在渐渐消散,竟也不知自己此时此刻到底身在何方? 等到玄武队的队员赶到后,“苏公公”已经体力不支,下一刻就想跌倒在地,令明卿本已收回白绫,目光淡淡掠过那渐渐跌倒的身子后,又瞬间变得清醒。 她大惊,对着已经冲上去不少的玄武队队员厉声道,“快闪开,他要——” “自爆!” 此时,皇宫的各大出入口已经被承曜之给守住了,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太子殿下亲自守在宫门口,像是一尊大佛般。 宫门口的那条路上,有一小太监步履匆匆,像是要出宫去,只是在看到宫门口站着的承曜之后,又立马转身离开。 承曜之眼一眯,立即有人上前扣住了那个小太监,顺势将他带到了承曜之面前。 承曜之正在修指甲,很是闲适地靠在宫门口的墙上,头也没抬地问道,“要出宫去?” 那小太监先是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随即又解释道,“奴才受皇后娘娘所托,正要出宫去接燕家的小姐。” “哦?”承曜之抬起头瞅了瞅那小太监,却觉得有些眼熟,于是想问的话耿在了喉咙里,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小太监似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问出这话,于是抬起头愣了愣,随即才回答道,“奴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夏子。” “小夏子?”承曜之记忆中好像确实有这样一位小夏子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只是每次去皇后娘娘宫里能够见到小夏子的时候却是非常少,记忆中是位很神秘的小太监。 “你要去接谁?” 小夏子回答道,“燕家嫡出小姐燕婉儿。”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婉儿不是早些时候就和司马家的小姐一同进宫去了吗?” 小夏子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啊?是吗?皇后娘娘想必是为这次的昭思宴费尽了心力,所以劳累过度,以为燕小姐还没到,所以差遣奴才来接,眼下燕小姐既已到了,那奴才便先告退了。” 承曜之用刚刚修剪过的指尖轻轻扣着太阳穴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本宫还未放话,小夏子好大的威风,竟敢先走?” 小夏子眼中掠过一丝懊恼,回过身道,“奴才不敢。” 自爆两个字还没说完,令明卿便又重新扑了上去,就在那一瞬间,言煜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两人齐齐扑上去,一手一个将玄武队的队员抛出了好远。 可怜玄武队的队员们好似一根根萝卜一般,齐刷刷地被抛到了半空中,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玄武:……发生了什么?怎么只一瞬间,我的队员们便飞上了天? 玄武队的队员:……发生了什么?怎么只一瞬间,我的身子便不由控制地被抛出去好远?啊……好痛! 言煜和令明卿在“苏公公”自爆前,堪堪抢救了所有的玄武队队员,言煜一转身,将令明卿牢牢抱在了怀中。 “砰”地一声,“苏公公”的身体彻底爆炸了,一瞬间,那条路上血雨漫布,一条条肉丝被挂在宫墙上、玄武队队员身上以及言煜的整个后背。 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玄武队队员们看到自己身上挂满了血丝,饶是他们经历过那般的暗黑地狱,此刻都纷纷吐了出来。 有些队员并未用膳,只是干呕,而言煜则轻轻拍了拍令明卿的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道,“阿卿,阿卿不怕。” 令明卿抬头,面前的那个男子向来清风霁月,眼下自己身上沾满了那“苏公公”的血肉,只是为了将自己完好无损地护在怀里。 一瞬间,鼻尖一酸,眼中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一般。 见怀中的令明卿迟迟没有动静,言煜心中一慌,急忙问道,“阿卿,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瞧瞧。” 令明卿将头靠在他怀里,很久很久没有抬头,良久后,言煜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了一阵湿热,那细细的泪水打湿了衣衫,也好似打湿了微微跳动的心。 他的手一下子僵在原地,好似又过了很久,直到那些呕吐的玄武队队员都悄无声息离开后,言煜才叹了口气道,“阿卿,别哭啦。” 能让江湖玉言公子叹气又打不得骂不得的人,大约也只有令明卿一人了吧。 再抬头时,令明卿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那双透亮清澈的眸子却说明了她刚刚心中迸发了一场海啸。 言煜派人将令明卿送至皇后的永安宫后,自己前去偏殿整理服饰,令明卿没怎么在意,昭思宴上,即便言煜不是主角,但是作为太子的教导师父,他的形象自然也代表着皇室的形象。 若是衣衫不整地前去,怕是只会让众人抓住把柄。 至于那个假冒的“苏公公”,令明卿再没多管,言煜既然来了,定会处理妥当,这种事自然也就不用她多费心。 令明卿去的时候,距离昭思宴的开始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但是宴席之上只坐着几位官家小姐,大多数的位置都是空着的,主位之上,皇帝虽没来,但是皇后娘娘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要负责人,自然得早早便到现场。 只是面上带着几分不悦之色,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凑近其耳边,低语了几句,令明卿虽说隔得远,但自从身上觉醒了灵力之后,感官异常的敏感,自然听到了那宫女说什么。 “娘娘,据派去查看的人回禀说,太子殿下亲自带着禁卫军守在了门口,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更不让在场的人离开,就连……就连小夏子都被太子殿下扣在了那里。” 第104章 局 “小夏子?”皇后闻言,微微蹙了蹙眉,“他去宫门口干什么?” 宫女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恕罪,这个……奴婢还不清楚状况。” 皇后正想说什么,永安宫的门口便呼啦啦一下子来了好些人,太子殿下自然是走在前头的,后边的大抵就是那些官家小姐了。 太子殿下先请安道,“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抬头望了一眼,脸色稍稍恢复了一点,随即抬抬手,对着太子道,“起来吧。” 语气不冷但是也不热,令明卿好奇地掠过这对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母子,心中忽然有种奇异的感受。 虽说皇室斗争得厉害,但是太子作为皇帝的嫡子,备受宠爱,皇后娘娘又母仪天下,按理来说,他们的关系应当不错,只是眼下看来,这对母子的关系未免过于冷淡了些。 令明卿的思绪没有飘多远,因为此刻她闻到不远处那些官家小姐身上传来的各色各异的味道,这些香气单拎出来任何一个都非常好闻,但混在一起,令明卿就有种置身于青楼的感觉。 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勾了起来,真不知道这些世族家的闺阁小姐若是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她们的下场会比那些风尘女子好多少? 等到那些世族的小姐正式落座后,昭思宴便正式开始了,昭思宴开宴后不久,令明卿才第一次见到了宣国的统治者。 皇帝要比令明卿想象当中还要虚弱,但面色的苍白依旧不掩他清秀的容颜,由苏公公亲自扶到座位上。 众人乌泱泱地跪下,对着皇帝行礼,皇帝看起来很是和善,对着众人微微点头,道,“都起来吧,这天算是家宴,大家不要拘束。” 虽这样说,但大家一刻也不敢忘记这昭思宴的主办者是皇后娘娘,所以倒很是规矩,也不敢多加放肆。 昭思宴开始后不久,言煜依旧不见踪影,令明卿在心底算了算时间,微微蹙了蹙眉,言煜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可是眼下迟迟不见踪迹……令明卿环顾了一下四周,她知道言煜虽离开了,但一定会在这里留给她一些人手。 果不其然,令明卿发现了隐在暗处的青龙队员,她在桌下向那队员招了招手,隐在暗处的青龙队员便立马凑上前来,令明卿问道,“你家少主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未回来?” 那青龙队员躬了躬身子,道,“令姑娘别着急,我去看看。”令明卿点了点头,道,“也好。” 昭思宴前面的部分是大家用膳外带欣赏宫内乐师们的演奏,皇帝并没有待多久,坐了片刻便离开了,皇帝离开后,整个宴会的气氛终于稍微活跃了些。 皇后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有些怔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吃饱喝足后,终于迎来了本次昭思宴的重头戏! 燕婉儿最先站出来,首先对着席上的太子殿下盈盈一望,眼神中羞涩有之、惊羡有之、爱慕也有之,但这些情绪被她处理的很好,刚刚好向望过来的那人表达出所有的这些情绪,但是又不太过,使人厌烦。 可惜太子殿下手中拿着个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一直盯着那酒杯看,令明卿想,这宴会上的众多女子都渴望成为太子殿下手中的那只酒杯吧。 燕婉儿收回目光,有些失望,但下一刻又对着座上的皇后笑道,“皇后娘娘万安,臣女有个不情之请,前些日子臣女刚刚学得一舞,这次昭思宴想为众人助助兴,不知皇后娘娘给不给臣女这个机会?” 皇后娘娘自皇帝走后便有些怔然,听到燕婉儿这样说之后,淡淡道,“燕家的这个机会自然是要给的。” 众人微愣,皇后娘娘说的是“燕家”,而不是燕婉儿,这其中…… 燕婉儿倒是没多大情绪,不管皇后娘娘说的是燕家还是她燕婉儿,这一舞她都得跳,既然这样,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又行了个礼,拜谢皇后,“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燕婉儿今日穿的衣裙便和一般的闺中女子不同,裙摆处的褶皱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般,上身是收腰的设计,这更显得她腰身纤细,像是可以被人一手握住一般。 随着声乐响起,燕婉儿开始随音起舞,她莲步微动,裙摆处随着她微微转动好像一朵花一般盛开、绽放。 众人的目光渐渐被吸引到她身上,唯有令明卿的目光带着凉意,过了这么久言煜还没有回来,刚刚前去查看的青龙队员也没有消息。 她自然是相信言煜的,没有回来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被什么绊住了脚,但是这可是皇宫内,言煜作为太子的师父,在宫里的威望也很高,到底是谁会借机挑起是非呢? 场中央,燕婉儿的一舞已进入收尾阶段,不得不说,燕婉儿在这一舞上下足了心思,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了人的心房,让人不由自主便想跟着她的步伐转动。 一颦一笑更是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但也有不少女子偷偷往太子殿下的身上望去,太子殿下兴趣好像不太高,偶尔虽也会将目光落在场上的燕婉儿身上,但也就那么轻飘飘的几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更多的时间是一直看着桌上的菜。 众女:……那些菜有什么好看的,太子殿下你往我们身上多看看不好吗?难道我们还不如你桌上的那些菜更赏心悦目吗? 多亏太子殿下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定要冷冷地回怼一句,菜还能吃,你们能干什么? 曲毕,舞停。 燕婉儿脚步一止,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依旧在看手中的酒杯。 燕婉儿这回倒是真正带了些许失望,这舞她从半年前便开始准备,力求每一个动作都优美动人,每一个眼神都能抓住众人的眼球。 但她这一舞完,众人的目光虽都带着惊羡,可是太子殿下却一点被惊艳的感觉都没有。 她行了个礼便退下了,眼角有些许晶莹的泪珠流下,席位中,司马新诺看着,却缓缓笑了。 燕婉儿下了场后,紧接着其余的管家小姐也纷纷请缨,皇后一一允许,这些闺阁小姐平日里也没有多少爱好,唯有弹琴、作画、跳舞在支撑着她们度过那些枯燥又乏味的岁月。 昭思宴上,有人抚琴,有人作画,有人对诗,也有人跳舞,只是燕婉儿那一舞到底厉害,众人看过了燕婉儿的舞后,便觉得其余小姐的舞不是动作不优美就是舞步不标准。 太子殿下除了之前延安而的那一舞还瞧了几眼后,其余人的表演几乎没有抬过眼,燕婉儿的心中忽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太子殿下对于别人都没怎么看,只有对她多看了几眼,这是不是代表着,在太子殿下的心目中,自己要比别的女子都好一点? 这太子殿下也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定会轻飘飘地睨她一眼,随即道,这位姑娘,你的内心戏是不是有些多,我只是觉得第一个上场的脸比较好记,容易开展我接下来的计划。 真是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棋子呢。 令明卿眼看着这些女子一个个下去,又重新上场,但言煜依旧没有回来,青龙队员也没有回来,有些坐立难安。 只是她不能走开,场上虽人影穿梭,但席间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没有皇后娘娘的允许又怎可擅自离开? 就在这时,太子的目光微微掠过令明卿,但是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众女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令明卿身上,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像令明卿刺去。 令明卿:…… 场上还有几个女子没有表演了,令明卿想着,等宴会一结束便去找言煜,只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时间倒退回言煜前去偏殿更衣的时候。 永安宫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寝殿,在永安宫内更衣到底不妥,好在皇后考虑周全,在永安宫不远处的一处偏殿也设立了更衣的地方。 言煜到达偏殿的时候,经过宫女的指引,进了一间房,那间房内尚未点灯,室内白色的床帏轻飘,言煜也没再去喊宫女来点灯,只自己动手点了烛火。 室内亮起来的那一刻,房中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言煜立马回过身去,便隐约见到床榻之处,一女子肌肤胜雪,两条胳膊如同藕一般洁白,她面对着床榻,言煜只看到个背影。 但那对于有心人而言,一眼,已足够。 言煜立刻以袖遮面,对着那女子沉声道,“在下不知房内有人,冒犯了姑娘,姑娘放心,今日之事,言某不会吐露分毫,绝对不影响姑娘日后嫁娶。” 说完,立马转身打算离开,他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踏出房门,但那女子的声音更快,“公子看了朝阳的身子,现在就想离开吗?” 朝阳?言煜心中大惊,不久前,听说景王承容琛之前遗失的女儿找到了,陛下大喜,特意册封为朝阳郡主,这郡主之位是当年景王还没逝去前就封好的。 当年景王以及其王妃相继去世后,其刚出生的女儿也丢失了,郡主之位就此耽搁,据说朝阳回来后,陛下很是开心,特意赏赐了不少礼物,还特意赐了府邸。 眼下她正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若是有什么闪失,那他以及言家估计都难以交代。 言煜停步,却没有转身,“群主说笑了,刚刚室内一片漆黑,言某在灯盏旁,烛火点亮之后通过郡主的影子判断室内有人,故此一说。” “言某只是不小心看到了郡主的影子,影子与您的身子而言,想必还是不同的吧。” 朝阳一阵熙熙索索的声音,似是在整理衣衫,言煜站在门口处,一直没有回头,但是也没有踏出房门,这事如果说不清楚,那么出去了反而会引发争议。 半晌后,身后又传来朝阳的声音,“朝阳是相信言少主的品性的,只是室内黑灯瞎火,我们到底共处一室,若是……” 言煜闻言,立刻道,“郡主放心,就像我刚刚说的一般,今日之事,言某不会向外吐露半分,绝不会影响郡主嫁娶。” 朝阳沉默片刻,随即声音欲哭欲泣地道,“朝阳知道公子乃人中龙凤,自是瞧不上朝阳的,只是朝阳爱慕公子,公子……能给朝阳一个侍奉左右的机会吗?” 言煜闭了闭眼,沉声道,“郡主天人之姿,言某自知配不上,而且,言某心中已有心悦的女子,在我心中,她是唯一的妻子。” 朝阳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公子看不上朝阳直说就罢,干什么还要拿别的女子说事?” 言煜语气中带了丝慎重,“言某并未欺瞒郡主,我与她相识于江湖,一同经历过生死,这种情感郡主日后遇到如意郎君定会体会到的,言某实在不是郡主合适的人选。” “哦?”朝阳轻轻反问道,“是那日殿前的那个女子吗?” 言煜很快想起当日的一面之缘,点了点头,道,“是。” 偏殿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又有人问道,“郡主被何人所刺?现在还好吗?” 又有一道细微的女声道,“那贼人来势汹汹,郡主手无寸铁之力,眼下……”声音渐渐带了哭腔。 言煜蓦地看了朝阳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局,他身后,朝阳眸光一闪,“言公子,请随我来。” 言煜只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床榻走去,那门口距离床榻只几步的距离,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要跌入床上,言煜身上闪过一道灵力,硬生生将那道控制自己身子的那道力量击破。 朝阳嘴边传来了一声惊呼,这怎么可能,自己的秘术无人可破,她刚刚对言煜用上了十二分的精力,眼下怎么会被他轻轻击破? 殿外人群涌动,有人耳力极佳,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声音,立即道,“郡主在这里!” 言煜回过身,看到门外火把聚集,无数亮光齐齐汇聚在门口处的位置。 破门,一击即发。 第105章 你只管比,身后有我 永安宫内,等最后一位世家女子表演完之后,众人的面色都有些疲倦,但眼神间又带着几分兴奋。 才艺展示完了,也就意味着太子殿下该表态了。 席间,燕婉儿虽正襟危坐,可眼神也似有似无地落在太子殿下身上,而她旁边的司马新诺则带着淡淡的笑意,太子殿下怕是推脱不了了,皇后娘娘在此,定会让太子殿下从众多世家女子当中选择一个。 而先前的表演当中,唯有燕婉儿的表现最为出色,皇后娘娘脸上也带着几分满意。 首座之上,皇后娘娘看向太子,问道,“太子可觉得这众多的女子当中,哪位的表现堪称第一呢?” 众女闻言,心被高高提起,来了来了,排名第一的很可能便会成为太子妃,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只等着那一句宣判。 众人眼看着他终于淡定地放下了手中拿着的酒杯,然后含笑掠过席间的每位女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令明卿身上。 “那不是还有位女子没有进行表演吗?” 众女:…… 令明卿:…… 皇后明显被太子的这话噎了一下,随即看向身边的贴身宫女,那宫女凑近她的耳畔,低低道,“禀娘娘,这位是言少主带来的,想必……” 想必后面什么,那宫女没说,但皇后心中已有了答案,帝师向来高傲清贵,传闻不近女色,眼下这女子能够被帝师亲自带来昭思宴,想必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她略带警示地看了一眼太子,正想说话,却听到太子用优哉游哉的语气道,“这位姑娘是我亲自写请帖邀请来的,既然来了,姑娘断没有不表演的道理……” 他刻意将“亲自”着重说了出来,众女的眼神如同刀剑一般齐刷刷地刺向令明卿,令明卿微微眯眼,眼神又冷又邪。 自从来到帝京后,就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暗暗看着,稍一不注意便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于是被人利用、算计,在这惶惶帝京中挣扎不已。 她对上太子投过来的视线,心中冷笑,真以为她以及言家都是好欺负的主吗? 太子同样微微笑,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令明卿轻轻一举,师娘,真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呢。 席间,燕婉儿再也没有忍住站了起来,对着令明卿的方向甩了甩袖子,怒声道,“既然太子殿下让姑娘表演,那臣女同样想向皇后娘娘请个愿。” “我愿与这位姑娘比试琴棋书画,至于到底比哪一门,这位姑娘做主便好。” 皇后娘娘闻言,眸子一闪,随即对着太子淡淡道,“帝师带来的女眷……” 太子接的顺口,“帝师带来的女眷,本殿下倒是很期待呢。”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向令明卿,纷纷在心中猜测她会不会应战。 令明卿站起身,眉眼疏离且冷燥,语气虽然很淡,但是莫名地带着几分威压,“令明卿,应战。” “至于比什么?”她带着些许寒意的目光落在燕婉儿身上,“你来选,我随意。” 燕婉儿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微微紧了紧,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愤恨,不过是费尽心思爬进了言家的大门,但帝师何曾承认过她的身份?竟敢在昭思宴上大放厥词,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 下一刻抬头时,脸上适当地挂上了温柔的笑意,“这位姑娘说笑了,我作为燕家的子女,定是不能欺负帝师带来的女眷。” 令明卿心中冷笑,这是说她没有身份背景,虽是言煜带来的,但言家又没有对外放出风声,所以借机嘲讽她? “既然这样,想必燕家的子女定是人中龙凤,那便都比吧。”令明卿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对上众人投过来的目光。 皇后脸上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这女子竟如此有勇气。 太子殿下微微挑了挑眉头,师父看中的人,倒真是不一般。 司马新诺则望着令明卿,轻轻笑了一笑,前几日哥哥回来说,遇到了很大的一个对手,怕是不太好对付,眼下看来,哥哥这话倒真是没有说错。 燕婉儿也有些微愣,世家小姐虽然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但大多数人只精通一样,精通两样的人已是凤毛麟角,到目前为止,帝京中也唯有帝师以及司马家的司马离能精通四样。 眼下这女子竟说每样都比? 随即她回过神来,对着令明卿冷笑道,“希望令姑娘到时候别哭着求饶。” 令明卿淡淡道,“你不会,我便不会。” 偏殿处,言煜眸光一闪,迅速将朝阳的外衫撕了一点口子,头发也随之弄乱,又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就在众人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言煜将那短刀狠狠从窗外置出。 随之一声大喊,“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伤及郡主。” 推门而入的众人只看到前方一个黑衣身影破窗而出,紧接着言煜的短刀也随之挥出。 众人依旧有些微愣,帝……帝师怎会在此? 言煜快速掠过人群,最先闯进来的大概是朝阳的贴身侍女,众人眼中都是不解与好奇,唯有她眼中却是惊讶。 言煜眉眼间染上了浓浓的冷意,看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那侍女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对着朝阳哭喊道,“郡主,你怎么样了?” 朝阳表现出几分后怕地道,“刚刚我正在更衣,却没想到身后一道黑影掠过,随之这位公子便闯了进来。” “朝……朝阳还没反应过来,你们便先闯进来了。” 领头的众人是守卫皇宫的禁卫军总领,本来在巡查,但是听说朝阳郡主遇刺,所以急匆匆带着人往这边赶。 却没想到,破门而入竟会看到这样一番场面。 旁边的言煜微微笑,“言某前来更衣,听到这间房内似有女子的惊呼声传来,危机之下便破门而入。” “郡主受惊了,眼下已有人去追那贼人,郡主大可放心。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告退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雷厉风行,丝毫不给众人留任何反应的机会,转身便离去。 等众人回过神来后,言煜的身影已渐渐远去了。 昭思宴上,燕婉儿和令明卿先进行比试的是琴,两人同时进行弹琴,事后由在场的众人进行匿名投票,得票数多者获胜。 燕婉儿用的琴是从家中带来的,先前由于担心意外情况发生,所以每个都有准备,眼下正巧拿来和令明卿比试用。 令明卿倒是没有那么多要求,只随机从那些乐师手中挑了把琴出来,场上众女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连把琴都没带,怎么会有勇气去和她人比试? 两人纷纷净手,随即在场中央坐下,令明卿随手试了试音,发现这把琴看起来有些破旧,但音阶很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乐师中,有一人听到令明卿的试音后,微微抬了抬眼。 燕婉儿选的是最近在京中流行的《铁马冰河》,这一曲对于每个调的要求很高,但若是能够弹好,那便是真正的琴师。 反观令明卿倒很是随意,自刚开始随意试了试音后,便坐在原地,微微闭上了双眼。 令潇然不仅生的美,对于琴棋书画也很有造诣,令明卿本不爱这些,但被令潇然逼着,也学了不少。 但自从师父离世后,她除了棋,别的这些便再也没有碰过。 因为每每看到这些,便想起师父还在世的时候,久而久之便由着心意试图将这些慢慢忘却。 眼下被逼着重新拿起来……令明卿心中有些想笑,若是师父九泉之下知道的话,定要笑她的吧。 燕婉儿先弹了起来,不得不说,燕婉儿不仅舞跳得好,连琴也弹的不错,这曲《铁马冰河》她弹来,竟真的令人如同置身于那个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上,好似无数的羌笛声响起,又似是被风吹得烈烈作响的旗帜声传来。 众人只觉已经完全被燕婉儿的琴艺带到了战场之上,但是又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道轻微但是悠扬的小调。 令明卿弹的是师父第一次教给她的《乌蒙小调》,师父说,这首曲子弹的是她的家乡,她曾问过,师父的家乡到底在哪里? 令潇然闻言,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回答道,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人人喜爱音乐,城中的人都很善良,若是有朝一日你去了那里,定会爱上那里的人与景。 令明卿想告诉她,师父,我真的去了你的家乡,见到了你曾心心念念的人,也看到了那里的人与景,还保护了那里。 《乌蒙小调》没什么难度,但令潇然说,这首曲子若是能够弹好,便可引人共振,若是弹不好,它便只是个小调而已。 眼下,夹杂在《铁马冰河》里的《乌蒙小调》丝毫不曾逊色,众人反倒隐隐觉得在那沙场点兵的战场之上,这首小调以润物如无声的方式悄悄抚慰了心灵。 乐师中,一人不禁眼角渐渐湿润,当年,他还在江湖游荡之时,曾有幸遇到一女子,那女子着一袭白衣,生的极美,凡是见到她的人都为之心碎。 甚至因为那一面,有人终生怀念。 他有幸听到那女子弹琴,她弹琴的时候脸上似是怀念又似是解脱,自她弹琴开始,他就被深深吸引,甚至陷入了那女子所创造出的世界。 一曲毕,他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甚至有些惋惜,这曲子竟结束地如此之快。 他自诩为一代琴师,却在那一瞬间自愧不如,从此后,苦练琴艺,只为期待有一日能够重逢,他将自己苦练的琴艺亲自展示给她。 后来啊,他走遍了整个江湖,有人说,她遇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商人,从此退出江湖,相夫教子去了。 也有人说,她是个红颜祸水,被仇家杀害了。 但不管哪种解释,他都没有相信,她那样的女子,生来就是九天之上的神女,怎会如此轻易便嫁人,相夫教子,又有何人会将她残忍杀害? 他虽不信,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到她,心灰意冷之下,他回到了帝京,本想残冷度过余生,却被宫中贵人传召,从此后便留在了宫内。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听到了一模一样的小调! 《铁马冰河》曲毕,那首《乌蒙小调》依旧在响,没了《铁马冰河》的干扰,那首小调竟如同天外来音一般,更显空灵悠扬。 众人的目光不禁全都落在了令明卿的身上,那女子低眉信手,琴音自她手中缓缓倾泻而出,众人恍然间觉得,这世上大概也唯有这个女子能够弹出这样好听的曲子来了吧。 一曲毕,场上一片静寂,片刻后,乐师中,一老者缓缓站起身,对着令明卿老泪横生道,“时隔多年,老夫竟再次听到了这般动听的琴音,此生无憾啊!” 令明卿略带诧异地望过去。 太子殿下的眸子一闪,这老者是宫中御用的乐师,他弹奏的曲子很得宫中人的喜爱,但性子也很傲,平日里除了对皇帝和颜悦色外,对别人都爱答不理。 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的人,宫中人寥寥无几,好像自己师父算一个,司马家那个妖孽算一个,除此之外就是令明卿了。 令明卿向他点了点头,但是并未套近乎,爱琴之人,气节定很高,眼下这位老者能够说出这般话,想必已是破格。 第一场琴艺的比试,以令明卿压倒性的票数取得了胜利,场上众人对这个结局都没有任何异议,明眼人都能听得出,令明卿确实要比燕婉儿的琴艺更高超。 若是这场以燕婉儿取胜,众人才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琴艺比试完之后,言煜终于回到席位间,这一路上,青龙已向他回禀了在昭思宴上发生的事,自然也知道了太子殿下的刻意为之。 太子殿下眼看着自家师父回到座位上,心中忽然一跳,完了,要惨死了。 场上,令明卿向言煜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很快收回目光,目光对视的那一眼,言煜微微点了点头。 你只管比,身后有我。 第106章 师娘果真厉害 棋艺是燕婉儿的弱项,她并不怎么会下棋,但是眼下也只能上了,令明卿倒看不出来多少慌张,等宫女将棋盘拿上来之后,两人依次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正式开始前,令明卿漫不经心地道,“让你三子,若是你能赢我,那便算你胜。” 燕婉儿闻言,刚想反驳,却又想起自己棋艺不精,若是……若是让三子的话,自己说不定可以赢。 对面,令明卿看着她脸上各种表情依次闪过,最终听到燕婉儿说,“让三子就让三子,若是我能赢,你可别反悔。” 这话一出,场上不禁响起数道唏嘘声,本来以为燕婉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想到这棋艺一关便过不了。 场中央,令明卿眉眼带着几分冷淡,“不后悔。” 棋艺的比拼一局定胜负,令明卿落棋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燕婉儿一落,令明卿紧接着便出手。 刚开始时,燕婉儿还能跟得上令明卿的速度,越到后来,她落棋便越慎重,停留的时间也越慢。 昭思宴上,能够来的几乎都是帝京中有权有势的世家小姐或者是朝中大臣的子女,自然有人精通棋艺,有人叹息着摇头道,“燕婉儿这一局刚开始便注定会输,相反那姑娘虽然落棋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没有多加考虑,但细细看去便会发现她从第一步落棋开始,便考虑到了后面的种种棋路,果然厉害啊。” 这话一出,场上有不少人纷纷点头响应,唯有言煜,目光静静落在令明卿身上,眼中有些感叹,当日在幻灵殿时,她与大长老对弈,分明就是留了后手,眼下不用考虑后果,她的棋艺便真正展现了出来。 场上,那一局棋已接近尾声,燕婉儿心中一片凉意,饶是令明卿让了她三子,她依旧输得一败涂地,自己当真……比不过这个女子吗? 一棋毕,令明卿执的白子将燕婉儿的黑子重重包围在了中间,棋盘上看得出来,黑子试图突围,但被白子斩断了后路。 棋局很明显,黑子疏疏朗朗,尽数被白子包围,白子则大面积地占领了整个棋盘。 燕婉儿呆坐在棋盘面前,面色一片苍白,隐隐约约带着几分颓意。 她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很强烈的无力感,甚至有一瞬间她想到了放弃,但是看向对面那个始终云淡风轻的女子时,又有一瞬间的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什么都会,每一样都胜于自己? 首座之上,皇后向燕婉儿望去,“还比吗?” 太子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头。 言煜始终都一副淡然的表情。 令明卿眉眼间依旧带着几分冷漠。 燕婉儿目光掠过这些人的表情,恨声道,“比!” 皇后闻言,却也没说什么,该提醒的她都已经说了,至于接下来的成败,就要她自己去面对了。 第三轮比的是作画。 这次,令明卿的作画工具由言煜亲自递给了她,比琴时他不知,眼下知道了令明卿要比试,自然将这一切全部都备好。 真以为阿卿背后没有人吗? 这一次,燕婉儿率先动了笔,她好似之前就想到要画什么,所以动笔后没有一刻停留,那些鸟的羽翼渐渐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有人惊呼出声,“燕婉儿难道是想画百鸟朝凤图?” 百鸟朝凤乃是一副大作,有传言说,这副图即便是宫中御用画师亲自动手,想必也要好几个日夜才能完成,眼下燕婉儿竟铤而走险,想要在这短短片刻内将这幅图画完? 燕婉儿已经完全投入了作画当中,自然不知周围众人的惊叹,若是知晓定会在心中暗暗想道,教她作画的师父就是宫中的御用画师,这画师的水平自是不用多说。 燕婉儿师承那人,苦练之后,作画的水平自然也不差,想当年她师父便是以“百鸟朝凤图”赢得了世人的称赞,眼下她不求这些称赞,只希望在昭思宴上扳回一局。 相比燕婉儿的如火如荼,反观令明卿这边则要冷清许多,她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笔,有人低声猜测道,“难道这次令姑娘作画的技艺不佳,要认输了吗?” 也有人道,“很有可能,这位姑娘的琴艺及棋艺都不错,眼下不会作画倒也有情可原,毕竟,这世间哪儿来的这么多天才?” 就在这时,令明卿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她倒也没看众人,只拿起案前的画笔,伸手一勾,那偌大的宣纸便被分成了四份。 “这位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画四幅画吗?” “我看不见得,皇后娘娘给的时间又不多,能做出一副都很不容易,想要连做四副……啧啧啧,无异于痴人说梦。” 令明卿没理会那些人的猜测,只在刚刚划分好的一份上开始作画,她下笔的速度同样很快,众人只觉眼前那只作画的手似是被快进了般,“刷刷刷”几下,宣纸上,一群身形各异、样貌各异、表情各异的人便被画了出来。 众人离的远,只隐约可以看到是一个擂台之上,两个人好似在比拼,擂台之下还有一群人在观战,远处一阁楼,坐着四位身形各异的人,众人不解,这是画了个什么? 又见她刷刷两笔,开始画下一面的图,漫漫黄沙中,一座雕塑格外引人注目,那沙海底下,好似又是一座地宫的模样,地宫内隧道蜿蜒曲折,深不见底,白衣男子在前,身后还跟着位红衣女子。 远远望去,幽深不见底的地宫中,那两人携伴而行,众人忽然觉得那景、那人和谐得不像话。 再往过看,那郁郁葱葱的,好像是一片森林,森林中,屹立着一座小木屋,小木屋前,两人正在用膳,不知那男子说了什么,竟惹得那女子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最后一面,令明卿却呆站在原地,片刻后,她重新回过神来,在那宣纸上泼了墨水,众人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但这明显还没完,只见令明卿用手将那墨水直接抹了开来,宣纸上顿时一片漆黑,又看那女子在上方画了个皎洁的月亮,月光柔和,洒在地面上一片清辉。 再往旁边看,屋顶上又有两人在闲谈聊天,红衣女子微微仰头望向月亮,而那白衣男子则弯头看着女子,两人身边还放着几个散落的酒瓶。 众人虽不解,但心中也猜测到,这红衣女子怕是这位姑娘自己,而那白衣男子……众人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言煜身上。 席位间,言煜看着她从动笔都落笔,看着她一点点描摹出他们一同走过的路。 秋林宴上,他们初相识,虽坐的近,但彼此间依旧充斥着试探与猜测。 东海地宫下,他们默契相知,一起了解了玛哈部落的故事,一同对付瑾。 隐世家族中,他们共风雨,同生死,音域坊的城墙上,她为他挡剑,断崖之上,他为救她一同落入山崖。 巍巍帝京城中,那夜月色柔和,他坐在房顶之上,听她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 时间逼近结尾,就在燕婉儿落下最后一笔后,时间堪堪到底,不得不说,燕婉儿这次的“百鸟朝凤图”确实厉害,在这短短时间内,竟画出了如此巨作,而且这无数鸟中,羽翼丰满,眼睛明亮。 她所采用的色彩也极为亮丽,朱红、明黄各种各样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那一副堪比其师的画作。 皇后也不由被燕婉儿的画作所吸引,片刻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还比不上宫中的御用画师,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众人看过燕婉儿的“百鸟朝凤”,又向着令明卿的画望过来,画毕,令明卿令人将那幅刚刚做好的画高高举了起来。 那画对着宫内的烛火,画上的人们好像在那一瞬间活了起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栩栩如生,第一面上,擂台之上比试的两人一人眉头紧锁,肌肉突起来,显得很是凶狠,而另一人虽是个柔弱书生,但眉眼间始终带着几分镇静。 场下,有人面露好奇,有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更真切些,还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场上的人。 第二幅图中,众人瞧着只觉漫漫黄沙好像直逼眼前,也有人一眼望进那幽深的地宫隧道中,好似自己已经置身其中了一般,而前方那两道身影好像两道光落在人的心上。 第三幅图中,那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中,众人忽然很怕那其中忽然窜出来个猛兽,但是目光回转,落在小木屋前的两人后,众人又好似放下心来,仔细瞧着那女子眉眼间的笑意,又不禁感慨一声,岁月无限好。 第四幅画中,清冷的月光洒下来,显得画带着一种空灵的美,而屋顶上对月同饮的两人便更显得分外美好,好像就该选择一个月夜,然后爬上屋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这样一幕幕望过来,众人迟迟没有回过神来,不同于“百鸟朝凤”给人的第一眼震撼,令明卿的画中又多了丝美好与情感。 这四幅画,好像在告诉看过它的人一个故事,那个故事有冒险,有烟火,也有远方。 这样一对比下来,众人便忽然觉得燕婉儿画的“百鸟朝凤图”美则美矣,却多了丝冰冷的艳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场上,令明卿向言煜望去,一眼看进一双微微透亮又带着几分湿润的眸子里,那一刻,令明卿心中忽然充满了喜悦。 你看,真的有人懂她的心意。 这一比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家都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偏爱“百鸟朝凤图”,有的则喜欢令明卿画的那四幅画。 投票下来,令明卿以多出来的五票胜出。 燕婉儿捏紧了握着衣角的手,这一场,她明明可以胜出的,这一副“百鸟朝凤”,她整整练了八年才有如今的效果,而那女子只用了寥寥几笔,就赢得了在场的人称赞。 这话若是被令明卿知晓,定要淡淡回怼一句,你不过练了八年而已,我从小习画,已有十三年,你那区区八年,又算得了什么? 比试比到这里,已经胜负分明,琴棋书画,令明卿已经胜了三场,即便“书试”燕婉儿侥幸胜了,也不过一场的战绩…… 场上,燕婉儿真正面如死灰,令明卿看向太子殿下,淡淡反问道,“不知这表演,太子殿下还满意吗?” 言煜的目光轻飘飘望过去,又冷又淡漠。 承曜之有理由相信,他若是说了什么让言煜觉得不满意的话,那他很有可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咳咳……满意满意,师娘果真厉害。” 令明卿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再也没说什么,只抬脚下了场,快走到言煜身边时,想起首座上还坐着皇后。 于是转身,动作随意地行了个礼,向皇后请罪,“比试既已结束,那在下便先告退了,你们随意。” 她这话说的很是淡定,席位间的众人却傻了眼,从来没见过这么狂的女子,偏偏那动作又潇洒得不行,硬生生吸引了一众少女的目光。 还没等皇后有所回应,言煜也起身道,“微臣忽觉身子不爽,先告退了。” 皇后:…… 太子:…… 众人:……刚刚还好端端地坐着,怎么就忽然身子不爽了? 众人回过神来后,言煜已经带着令明卿远去了,座上的皇后微微扫视了下场下的众女,实在没想到昭思宴竟会以这样的结局结束。 她看向太子,问道,“太子可觉得……” 话还没说完,太子便道,“皇额娘说笑了,不是说选昭思宴的魁首作为儿臣的太子妃吗?哎?本殿下的太子妃呢?” 众女:…… 场上一片静默,她们现在若是再看不出来太子殿下的真正意图,那这么多年也白在帝京待了。 无非就是殿下不喜这选妃的方式,于是想方设法的逃避,但一般的推脱皇后娘娘又怎会看不出来,所以只好借着那位姑娘的身份特殊性来回避罢了。 第107章 不愿 首座之上,皇后有些心累,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众人纷纷告退。 言煜和令明卿走出后不久,便被迎面而来一位老者拦住,言煜见此,面带着微微笑,向着那老者轻轻点了点头。 令明卿认得,那老者正是不久前她与燕婉儿比试琴艺时,出言赞叹的人,看来言煜也与他认识。 那老者对着言煜道,“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来瞧瞧老头子?” 言煜淡淡失笑道,“实在是抽不出来时间,袁老,等下次入宫,我再来看您。” 袁老闻言,不禁笑道,“行了,我也不想参与到你与司马家那小子的事当中去,老夫这次前来并不是来和你叙旧的,而是为了这位姑娘。” 说着,将目光落向言煜身后的令明卿。 令明卿抬起眼,看向袁老,袁老还以为令明卿已经忘了他,于是提醒道,“我是……刚刚宴会上的乐师。” 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袁老见此,这才问道,“你刚刚谈的《乌蒙小调》我也曾见到一位故人谈过,只是我们只有一面之缘,此后便再也没有相遇,眼下听闻姑娘的琴音很是与那位故人的相似,特此贴着一张老脸前来询问姑娘,不知姑娘……” 说到这里,袁老的语气已然带了淡淡的恳求。 令明卿道,“这首小调是家师教给我的,至于老先生的那位故人……” 袁老闻言,急忙询问道,“姑娘的师父是不是生的极美,着一袭白衣,哦……对了,她眼角处还有颗朱砂痣,不明显,但是让了见了就难以忘掉。” 令明卿听他这样说,不禁笑道,“那老先生的那位故人应该就是我的师父,只是这么多年来并未听到她说过有宫中的朋友……” 袁老微微笑了,“你师父是天人之姿,我当年只不过有幸听了她的一曲,她应该并不认得我。” 令明卿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本以为这个世人知道师父存在的,大约也只有她一人,没想到这帝京中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心心念念着师父。 “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这问话不知从何处传来,带着些许凉意落入耳畔,良久后,令明卿才听到自己说,“家师已逝去五年之久。” 袁老听到这消息,连连倒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言煜急忙去扶他,一摸他的手,却发现凉意渗人。 “她竟……竟……”一句话说了好久也没能说出来,袁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似是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令明卿又道,“家师离开的时候很安详,脸上甚至带着笑容,于她而言,这个世上已经再没有了眷恋的东西,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 袁老挥挥手,拖着身子一步步远去了,言煜和令明卿楞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不知过了多久,发间、眉眼上不知何处竟齐齐落了雪。 言煜下意识去握令明卿的手,一摸才发现她的手竟要比刚刚袁老的还要凉许多。 令明卿怔怔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飘雪。 帝京的初雪,终于落了。 就在这初雪中,言煜和令明卿齐齐听到太监尖细的传旨声音透过满天飞雪飘来,“皇上宣言公子与令姑娘觐见。” 那声音被拖得很长,长到令明卿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令明卿跟在言煜身后向着乾清殿走去,突然间很想笑。昭思宴开始前,她在偏殿等言煜出来,昭思宴结束后,他们又一同前往乾清殿。 言煜和前面走的那个小太监听到这声轻笑后,齐齐回头望过来,只是那个小太监很快便又转过身去,言煜则贴心地为她披上一件雪白色的大嫯。 令明卿失笑,但是倒也没问这是从哪儿来的,言煜的那群活宝护卫总有办法变来各种东西。 两人并未走多久,便看到了乾清宫的牌匾,那小太监站在门口,推开那沉重的隔扇大门,让言煜和令明卿两人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抬起脚,迈过门槛。 里面皇帝好像正在看书,殿内除了他之外再没别人,这是令明卿第二次见到皇帝。 与第一次的隔着人海相望不同,这次令明卿近距离清楚地看到了皇帝。 皇帝脸色虽苍白,但是难掩其清秀,面目很是和蔼可亲,像是街头处卖糖葫芦的老爷爷。 但他毕竟不是皇帝,垂目望过来之时,令明卿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皇帝指了指旁边的两只椅子,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言煜和令明卿行完礼后边坐下了,只是刚一坐下便听到他问,“你们二人都见过朝阳了吗?” 言煜心中不知为何,忽然一跳,凝神望去,皇帝的面色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温和地望过来。 “是,臣前不久刚刚见过郡主。”言煜顿了一顿后回答道。 皇帝看着桌前的卷宗,像是出了会儿神,忽然道,“你们觉得朝阳怎么样?” 言煜谨慎地回答道,“郡主天人之姿,自是人中龙凤。” 皇帝的目光又向令明卿看来,令明卿想了想,回答道,“在下与朝阳郡主不熟。” 皇帝:…… 言煜:…… 两位大佬第一次语噎。 “咳咳……”皇帝接着道,“朝阳刚刚跑来说言煜看了她的身子。” 言煜:我什么时候看了她的身子? 令明卿:你看了人家的身子? 两个齐齐看向皇帝,皇帝又道,“刚刚了解了情况,确实是一点小误会,但是言煜你既然与朝阳有了这一点小渊源……” 皇帝话还没说完,言煜便道,“陛下圣明,既是误会,那想必郡主也不愿此事张扬出去,况且微臣心中已有所爱,所以恐怕不能从命。” 皇帝愣了愣神,像是没想到第一次会有人打断他的话,但是想到那人是言煜后,又道,“言煜,我一向知道言家清贵,你耐心教导太子也功不可没,只是朝阳身份特殊,又是前不久才认回来的,我想给她最好的奖赏,包括世间最好的男儿。” 言煜的目光冷了冷,实在没想到皇帝竟如此逼迫人,殿内的气氛一瞬间降到了极低点。 皇帝凝视这两人,良久后,又看向令明卿,问道,“既然如此,那让朕来猜猜看,言煜心中的人是不是你?” 令明卿心中微微震惊,旁边的言煜点了点头,道,“是,陛下,她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 “妻子?”听到这个词,皇帝似是有些怔然,随即又忽然问道,“既是如此,那你愿不愿意嫁给言煜?成为他此生唯一的妻子?” “若是愿意的话,那朕现在便下旨,也算是彻底了了朝阳的念想。” 令明卿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心中微微凉意。 嫁吗? 如果嫁,此生便会被控在帝京内,要面对巍巍皇权,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射来的暗箭,况且言煜作为言家的少主,日后定会继承整个言家,到时候纳妾也会提上日程,难道她要为了言煜去争风吃醋、抢一个或许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男子吗? 到时候,他还会不会爱那样的一个女子? 若是不嫁,那么皇帝的旨意便很快会传遍整个帝京,到时候就要亲手把言煜送到朝阳手里,若真是到了时候,自己会不会后悔? 旁边同样紧张的言煜心仿佛被高高提起,像是等着下一刻的宣判。 令明卿直起身子,俯伏在地,“不愿。” 皇帝目光显示出几分诧异,随即又道,“你可想好了,朕下达的旨意不会随意改变,即便日后反悔,怕是也由不得你了。” 令明卿顿了一顿,随即又道,“不后悔。” 那三个字一出,言煜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心中一瞬间不知是何感受,眼看着地上那女子挥剑,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可能性,却又不能怪她。 他知道,她心中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她不愿去面对帝京中的种种危险,也不愿面对巍峨皇权,她的天地,该是在那恣意的江湖之上。 皇帝看着前方一坐一跪的两人,半晌轻叹道,“既然如此,那言煜与朝阳的日子便定在这个月月末吧,时间是仓促了些,但是也算是了了这一桩婚事。” 言煜同样跪下,半晌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遵旨。” 出了乾清殿后,言煜没顾令明卿的反对,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令明卿没设防,轻易便被他得手,一时之间又惊又惧,“言煜,快点放我下来。” 言煜沉默着不理她,令明卿又道,“宫中这么多人看着,不久后你与朝阳的婚事该如何?” 言煜依旧沉默着不说话,到最后不管令明卿说什么,言煜都始终不言语,城墙之上,青龙和玄武两队队员奋力跟着言煜的步伐,青龙忽然叹道,“少主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吧。” 玄武没说话,半晌后道,“我估计少主不会娶朝阳郡主的。” 青龙问道,“怎么说?” 玄武答道,“少主不愿意的事,从来没人能够强迫他。” 下方,言煜已经抱着令明卿上了马车,他虽生气,但面对令明卿时动作依旧是轻微的,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生怕将令明卿磕着碰着。 令明卿上了马车后,盯着言煜,叹道,“言煜,你知道我自幼不在帝京长大,不喜束缚,这些我很早之前便对你说过。” “我曾经是真心想过要嫁给你,只是嫁给你,不是嫁给帝京言家的少主,若说喜欢,我肯定是喜欢你的,喜欢你自身的风姿,喜欢你强大又澄澈的心性,我甚至愿意为了你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 “我做不到为了你每天去面对那些争斗、那些暗箭,甚至为了你去和一堆别的女子争风吃醋。” 言煜回过头来,也紧紧看着她,“我知道,所以我在努力带你离开帝京,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所以我从未想过要将你绑在帝京,而且我与那个郡主并没有什么,阿卿,你相信我好不好?” 令明卿愣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垂下长长的眼睫,半晌未言语。 言煜转过身子,再没有看过她,马车再次停下后,言煜依旧抱着她走进了院内,令明卿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放在了床上。 令明卿直起身子,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眼前不断放大的脸,紧接着唇被微微堵住,她伸出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捏的更紧了点。 言煜的手一直摸索着向令明卿的身后探去,令明卿在那一瞬间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他解开外衣。 不同雨以往的任何一吻,言煜的这一吻带着些许狠意,动作甚至有些粗暴,他扯开令明卿胸前的衣襟,却在看到那一抹春色后猛然停下了动作。 令明卿眼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是有些淡淡的萧索与无奈。 言煜忽然起身,仓皇间逃离了令明卿的那个院子。 他走后,令明卿坐在场上,很久很久没有起身,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自从那次之后,言煜再也没有去过令明卿的那个院子,他不来,令明卿自然也不会去找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叮嘱白琴收拾东西。 再待下去,难道真的要看言煜将那什么郡主迎娶进门吗? 青龙发觉白琴的动作后,立刻前去向言煜禀报,言煜听到这个消息后,怔在原地,脸上是一眼可见的悲伤。 青龙忽然间有些淡淡的心酸,他的少主啊,本该是九天自由翱翔的鲲鹏,眼下却为了一女子甘愿折去自己的翅膀,即便如此,他依旧留不住那女子的心。 良久后,他终于等到了言煜的回复,“用尽一切手段,别让她离开帝京。” 青龙:……这个事情的难度好像只比登天简单那么一点点。 这么多天,他早已看出令明卿的不简单,而且心性比少主只强不差,平日里只是觉得那些事情用不着动手,若是真将令姑娘逼急了,那下场怕不是一般的惨。 如今少主这意思,是想让他们去挑战令姑娘的耐心吗? 第108章 狗血剧情! 青龙拦截令明卿离开的方式……稍稍有些特别。 比如令明卿带着白琴刚刚走出言家的大门,门口处便上演了一场无情娘亲抛夫弃子接着他丈夫迎娶了后娘进门孩子孤苦无依天天被后娘欺辱的一个老套故事。 令明卿站在原地,看着那丈夫带着孩子凄凄惨惨戚戚地拽着那女子的衣袖,令明卿难得对号入座了一下,深刻觉得言煜这辈子都不会展现出这一幕。 女子愤然转身离去,他身后,丈夫含泪道,“小轻,我们这么多年的情爱,难道就不值得你眷恋吗?” 令姑娘,你和少主经历过这么多风雨,难道就不值得你留恋吗? 女子楞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丈夫接着又道,“小轻,你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一切事情的,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令姑娘,你相信少主,他可以处理好一切事情的,只希望你不要离开少主,好不好? 令明卿冷哼了一声,带着白琴离开了言家门口。 她们身后,青龙对着由青龙队员扮演的“丈夫”使了个眼色,那丈夫又道,“小轻,你……你若是决心想走,那我现在就去求娶一房小妾。” 令姑娘,你若是决心想走,少主可就真娶了那什么朝阳郡主了啊。 令明卿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走的决意又坚定。 出了言家后,转角处有一老爷爷正在给众人表演皮影戏,那皮影做的很是逼真,在幕布上投影的栩栩如生,令明卿停下脚步,瞅了几眼。 少时她跟令潇然待在梨花冢里,很少有机会出去,自然也就错过了幼时孩童所拥有的快乐,后来出来行走江湖,却又瞧着那些好玩的没有了意思。 所以直到现在,令明卿才真正有机会能够去看这些小玩意儿。 皮影戏正表演的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令明卿瞧着有趣,看的正入迷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令姑娘,上次一别,不知姑娘还记着在下吗?” 令明卿弯头瞅他一眼,淡淡道,“自然记得,当街陷害我的那位黑心公子。” 司马离闻言,倒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笑了几声,“说到黑心,言少主自称第二,谁人又敢称第一呢?” 令明卿笑道,“你与他,彼此彼此。” 司马离颇有兴趣地盯着令明卿瞧,目光带了几分审视,又带着微微惊羡。 令明卿淡淡道,“言煜在言家,不在这里,你来这里好像找错地方了。” 司马离也将目光落在皮影戏上,笑问道,“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街头卷起一阵风,令明卿将手拢进袖中,半晌才道,“不怎么样,这种戏码未免太过老套。” 司马离闻言,却对她笑,“老套吗?” 令明卿瞥见他狐狸一样的笑容,狐疑地弯头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司马离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得意味深长,“令姑娘可否移步客栈小叙?” 令明卿怔了怔,这是料到司马家她不会去,所以退而求其次前往客栈? 见她怔在原地,司马离还以为她不愿去,于是又循循道,“事关言煜与朝阳,令姑娘还是没有兴趣吗?” 白琴在身后暗暗扯了扯令明卿的衣袖,眼神中带着几分愤恨,不久前就是这个贼兮兮的公子,狠狠地搞了他们一顿,眼下难道还能让令主深陷沼泽吗? 令明卿却是没理白琴身后的动作,只是蓦然望向天,叹道,“司马公子如此相请,我若是再不去,只怕抗也会被扛到客栈去吧?” 司马离摊摊手,笑道,“令姑娘说笑了。” 司马离带令明卿去的是城东的一家客栈,走近后令明卿才发现,这……好像是白画开的分店? 白琴上前,凑近她的耳畔道,“这是白画开的,令主可放心。” 令明卿却是没多少在意,若是司马离真想搞什么动作的话,怕是早就在暗地里阴恻恻地搞完了,哪儿还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 司马离像是常来这间客栈,店主看到司马离后眼睛明显亮了起来,连忙上前道,“离公子又来啦?这次还是老位置吗?” 司马离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令明卿笑了笑,这就是司马离,待人永远温和有礼,甚至让人感觉到一丝亲切,但是在这亲切的背后呢? 怕是这些事如同过眼云烟,转瞬即忘了吧? 青龙命人在客栈门口守着,自己飞身回去向言煜禀告,青龙去的时候,言煜正捏着一张薄薄的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带着淡淡的无奈和悲凉。 青龙将司马离带走令明卿的事情说完后,言煜想了想,道,“无碍,派人在门口守着,好生护送阿卿回来。” 青龙闻言,一怔,问道,“令姑娘若是不回来呢?” 言煜道,“不——” “她会回来的。” 令明卿跟司马离进了一间房,司马离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令明卿伸手接过,只抿了一小口,司马离见此,问道,“怕我毒害你?” “茶太浓。”令明卿找了个椅子坐下,“我怕晚上睡不着。” 司马离看着她笑,随即问道,“想听个故事吗?” 令明卿淡淡道,“说来听听。” “从前有位男子,他有三个孩子,老大性格沉稳,做事有条有理,老二是他与一贱妾所生,从小便不得父爱,老三是最受宠的一个,他生性聪明,性子明媚张扬。” “三子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很不幸他们看上了同一位女子。那女子生的极美,性子温柔大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那女子深深吸引了三子。” “老二自知无法与老大和老三想比,于是放弃了挣扎,后来便只剩下了老大和老三在争夺那位女子。” “老三不愧是上天的宠儿,那女子也很喜欢他,于是两人情投意合,永结连理,按理来说也算是一桩好事,但老大却迟迟没有放下那女子。” 令明卿听着这故事,不经意间想到先帝好像便有三子,现任皇帝是老大,老二名不见经传,低调的很,老三倒是惊才绝艳,自出生起便很得先帝宠爱。 司马离说的,难道是皇家秘闻? “后来老三发生了些许意外,老大便想趁机霸占那女子,那女子不忍屈辱,本想一死了之,却在那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令明卿点点头,好像一切都能对得上了,那位朝阳郡主便是那老三夫妇的孩子吧? “女子苦苦忍受了十个月,等那孩子一出生便撒手人寰去世了。老大自那之后便重病在床,一直到好几个月后才有所好转。” “而那刚出生的孩子则被那女子身边的贴身宫女逃了出去,直到不久前才重新找回来。” 令明卿点点头,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那盏茶,忽然听到他问,“你可知那朝阳郡主是因何被认回来的呢?” 令明卿微微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想必是哪里有处胎记,便刚好对应上了。” 司马离点点头,道,“不错,据说朝阳郡主的眉心有个朱砂痣,鲜艳如血,很是好看。” 令明卿:…… 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额间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朱砂痣。 不会吧? 不会吧! 这么巧? 这么狗血! 令明卿有些僵硬地问道,“还有呢?” “据说是还有一个手帕,那手帕是当年那女子用过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孩子的生辰八字。” 令明卿松了口气,她是被师父捡回去的,但当时并没有什么手帕…… 正想着,又听见司马离的声音传来,“手帕可以被人捡到,我这边刚好找到了当年抱那孩子出宫的那个宫女。” 他微微笑着望过来,问道,“令姑娘有兴趣见见吗?” 令明卿怔了一怔,手中的那杯茶有些凉意,她忽然道,“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 司马离挑挑眉,问道,“她顶替了你的位置,难道你就不气愤吗?” 令明卿看向他,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先不说我是不是那什么郡主,即便是又如何,我对那个郡主之位并不在意,也不想成为郡主。” 司马离淡淡叹了口气道,“但是,如果真相大白后,朝阳郡主的位子就成了你的,我的意思是——” “陛下下令让朝阳郡主嫁给言煜,但至于朝阳郡主到底是谁,陛下并没有说不是吗?” 令明卿忽然笑道,“言煜若是知道你这样帮他劝婚,定是要感谢你的吧?” 司马离闻言,哈哈一笑道,“言少主的谢礼我可不敢收。” 令明卿问道,“那么你或者司马家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令明卿实在不想再与他们进行弯弯绕绕地猜忌,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 司马离蓦地笑道,“言少主总要比我先发现宝藏,很多年前是,很多年后也是,若是我先遇到你该多好。” 令明卿淡淡出口提醒他,“喜欢也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若是早先你遇到我,然后成为我的对手,现在我们哪里还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怕不是你把我毒死就是我一掌拍飞你了……” 司马离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这样有趣,我才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令明卿并未被他的话题带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司马离想了想,回答道,“你或许可以理解为我和朝阳都是听老二的命令办事,但即便他成功夺得皇位又能如何呢?难道会容得下功高震主的司马家吗?”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大的功力,帮他登上皇位后再被他残忍杀害掉呢?” 令明卿看他一眼,“你倒是想的长远。” 司马离笑笑,“身处虎穴,必得走一步便料到日后的百余步。” 令明卿叹口气,“哪日请你来江湖上走一圈,抛开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想的算计,与我痛饮一杯如何?” 司马离眉眼间染上了笑意,“令姑娘如此相邀,在下再不去便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言归正传,令明卿接着问道,“即便你不帮他登上皇位,现任陛下想必也不容司马家再拓展势力范围了。” “这事结束后,我会亲手把司马家交由陛下,拱手送上司马家,想必陛下不会拒而不收的。” 令明卿点了点头,忽然间想到什么,于是问道,“既然如此,那么那日在街上你为何还要陷害于我?” 司马离一愣,随即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言煜当年离京时,可是送了我好一份大礼,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整整他如何甘心?” 令明卿摇头叹气,诚恳道,“还好我们是友军。” 若不然她得在这两人手中死多少回啊? 令明卿一脚还没踏出客栈,便看到门口青龙与司马离的护卫正吵得不可开交,双方吵得又极为文雅,但是语速之快语气之愤怒唾沫之飙升的速度,让令明卿实在是大开眼见。 青龙见令明卿出来了,立马上前,同时目光不停地在司马离身上流离,“令姑娘,你没什么大事吧?” 令明卿想了想,觉得他其实更想说—— 令姑娘,司马离那个渣渣没怎么样你叭? 令明卿摇了摇头,对着青龙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最近几日我会住在这个客栈内,让你家公子放心,也不必再派你们这些人来拦我了。” 青龙早已得了言煜的命令,只要令明卿不出城,其余的一切都好说,眼下听到令明卿这样说,自然喜然乐见。 只是喜归喜,乐归乐,他走之前还是留下了两个青龙队的队员以供令明卿差且,当然走之前还不忘回击了司马离的护卫一句。 待那一群人走后,令明卿重新回了客栈,那客栈的店主才迎上来,对着令明卿行礼道,“小人参见令主,画姑娘这几日便会到,令主放心。” 令明卿:……我的表情有任何表现出期待白画来的意思吗? 一旁的白琴咳嗽了两声,道,“令主,我估摸着应该不仅白画会来。” 白书以及白止也都会来的。 第109章 碍眼! 帝京言家。 两名侍女正端着茶盏急匆匆地往言煜房间走去,边走边道,“少主这段时间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我每次看到少主都心惊肉跳的。” 另一名侍女也叹道,“谁说不是呢?自从令姑娘走后啊,少主就看谁都不爽,我前几日听到青龙队的队员说,少主也不知为何,狠狠地罚了青龙。” “啧啧啧,青龙队长想必这几日也不好过啊。” “我们快些走吧,送迟了少主想必又要生气。” 言煜房门前,青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站在门口,两名侍女上前,将手中的茶盏递给青龙。 青龙伸手接过,也不知触到了哪里,疼的龇牙咧嘴,两位侍女看着青龙的样子只想笑,青龙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房内传来了言煜极为愤怒的声音。 “青龙,你要是再在门口站半天,我不介意再让你去暗营走一遭。” 青龙闻言,心一跳,立马拿着茶盏走了进去。 房内,言煜正在看几年前一直没有处理的卷宗,青龙一看言煜的脸色就叫苦不迭。 少主真的太可怕了,你看卷宗就看卷宗,能不能不要老是提问一些谁都无法提问的问题,而且几年前的事情谁记得?您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正想着,言煜阴恻恻的目光望过来,“承庆四十九年,章安县县令梁巍知上书陛下,县内洪灾泛滥,请求朝廷支援,陛下看到后,令司马家负责章安县的赈灾事宜。” “可是,不久前梁巍知再次上书,称几年前并未有赈灾拨款向章安县支援。”说到这,他目光淡淡望过来。 青龙心中则百般无奈,说来说去,您不就是看司马离不爽吗? 青龙揣测着问道,“近来京城中像是不大安宁,前有太子遇刺,现在司马家的公子消失一夜想必众人也不会怎么怀疑吧?” 言煜摸着下巴道,“说实话我想这样做也很久了,但是——” “你有把握对付他手下的一二三四五吗?”言煜的目光带着几分鄙夷。 一二三四五是司马离手下的五个护卫,和言煜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一样,负责司马离身边的一切事宜,若说言煜和司马离什么时候不对盘,那一二三四五和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就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盘。 近几年来双方甚至要比各自的公子还要嫉恶如仇。 青龙闻言,不禁有几分不确定,虽说双方经常恶言相向,但是真正动起手来却没有几次,但是尽管如此,青龙依旧明白一二三四五的实力,他与白虎玄武还能与之相抗衡,但是朱雀就远不及司马离的五。 眼看着少主的怒火值又要再次飙升,青龙无奈之下只好道,“属下敢保证,那日令姑娘与司马离没有一点身体接触。” 言煜觑向他,“关我何事?” 虽这样说,但是那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点,青龙一见有戏,又道,“令姑娘最近住在客栈内,司马离昨日又去了一次,但是被白琴婉拒了。” 说完,偷摸摸地打量言煜的神色,很好,嘴角虽仍然抿着,但是隐约可见一丝笑意,他正想再说两句,门忽然被敲响了。 言煜被突然打断,心中的怒火再次燃燃而起。 白虎在门外道,“少主,太子殿下那边派了人来说想要求见您。” 房内迟迟没有动静。 半晌后,传来言煜的一声怒吼,“让他滚!”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言煜,在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后,又联想到那日昭思宴上发生的事,怒火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相比于言煜那边的水深火热,令明卿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坦,近日身子依旧有些虚,但是心情却不错。 连带着白琴这几日看人都是笑眼眯眯的,白画和白书来的速度很快,没过几日便到了帝京。 两人此次来帝京,一方面是来看看令主,另一方面则是来见识见识帝京的繁华。 两人到达客栈的时候,令明卿正在午睡,白琴守在门口,虽没让两人进去,但明显看得出心情很好。 白画目光中有些担心地问道,“我听说令主的身子不大好?” 白琴笑道,“放心吧,有言公子在,令主的身子肯定会没事的。” 白画闻言,伸了伸懒腰道,“那就好,早知就不那么紧赶慢赶来了。” 白琴正要说话,客栈的老板来禀报道,“门外言公子求见。” 白琴与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为难,令主眼下正在睡觉,但是她们又不能代替令主做出决定,一时间几人纷纷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令明卿懒散的声音,“告诉他,婚礼上见。” 客栈门外,言煜听到这回答后,眉眼间带的云翳彻底散开,眼底深处带了几分笑意。 傍晚时分,司马离前来找令明卿,恰巧碰到了刚刚到客栈门口的白止,司马离与白止有过一面之缘。 白止的品物阁在宣国各地都很有名,甚至一度形成了垄断的局面,但好在白止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所以一直恪守本分。 几年前司马离曾去找过白止,问他是否有成为皇家商行的打算,他向白止说明了各种好处,一旦成为黄商,日后办事很大程度上便会方便很多,而且朝廷也会倾力帮助品物阁开得更大。 时隔多年,但司马离仍记得当年那个年轻的公子听到这话后,语气间尽是决然,“虽说成为黄商有诸多好处,但必要之时怕也是要为朝廷做出贡献的吧?” 司马离道,“虽然如此,但这其中的好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白止打断了,“承蒙陛下厚爱,多谢司马公子瞧得上我这小小品物阁,但不论如何,这个要求我都不能答应你。” “我开品物阁的目的,现在想来有些可笑,但我确实是因为故人的一句话,此后品物阁越开越大,我当初选择开品物阁的目的却始终没有变,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她的后盾,成为她必要时候的避风港。”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涩,“虽然我知晓她未必瞧得上,但我依旧想用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帮助她。”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没了再说下去的必要,但白止依旧缓缓道,“成为黄商固然好,但必要的时候我便没了做主的权力,所以……” 听到这里,司马离微微一笑,“能够被你如此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定十分幸运。” 此后离开,再未见面。 但眼下却在帝京的一个小客栈门口再次遇到,两人同时感慨这世间的缘分。 司马离缓缓笑道,“白止公子,这么多年还好吗?” 白止同样笑道,“一切皆好,司马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司马离道,“来见一个人,白止公子呢?” 白止也道,“我同样来见一个人。” 两人结伴进了客栈,结伴上了楼,结伴到达了二楼最角落的那个房间。 然后,彼此对望一眼,同时道: “你也是来找她的?” “她”是谁,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看到司马离和白止一同进来,令明卿难得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 司马离和白止再次很有默契地同时道,“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 令明卿笑道,“既然相遇,便皆是缘分,来来来,坐下说话。” 令明卿的房间很大,这是白画在开每一家客栈时特意向店主吩咐的,为的就是不管令明卿走到哪里,都有落脚的地方。 言煜房门口。 青龙接到最新消息,却迟迟不敢进门前去禀告。 言煜算好了时间,却迟迟没有等到青龙那边的消息,于是推开门看着门口站立难安的青龙,“距离上次禀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又一刻了。” 眼神间藏着淡淡杀气。 青龙:……想哭,少主太凶怎么办? “青龙队员最新消息,司马公子和一位白衣公子同时进了客栈……” 白衣公子?言煜在心中思索道,难道是白止? “然后呢?” 青龙彻底想哭了,“然后……他们现在还没出来。” 言煜眼底一沉,道,“备马。” 房内,白止说到当年司马离曾来找他,让品物阁成为黄商的事情,几人都听得乐不可经。 令明卿支着头,看向白止问道,“若是你当年答应成为黄商,那品物阁现在定要再上一层楼吧?” 白止拿起桌上放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笑道,“还好没答应,不然哪儿还能跟着你到处跑?” 司马离看着他这样的轻松的笑着,但是眼底深处的那一丝苍凉和无奈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一瞬间,心中有些明了,怕是当年他口中的那个故人,就是令明卿吧。 只是有言煜那般牢牢守着,白止的结局显而易见。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轻笑声,“怎么都来阿卿这喝茶啊?” 房内三人闻言,令明卿眼底泛起一抹笑意和无奈,司马离和白止则纷纷对视一眼,那护食又霸道的人可不就追来了? 言煜踏进房内,无视三人投过来的目光,只拿起令明卿刚刚喝过的那杯茶喝了一口,叹道,“阿卿的茶果真好喝。” 令明卿:……我就静静看你表演。 司马离和白止难得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司马离笑眼眯眯地看他,“言少主就这么喜欢喝别人剩下的吗?” 白止则弹弹衣袖上不可见的灰尘,“许久没见,言公子还是如往日一般啊。” 如往日一般厚脸皮? 令明卿轻笑着在心中默默补完白止没有说完的话。 言煜则先是看向司马离,淡淡道,“有些人想喝还没机会呢。” 接着目光落在白止身上,“许久未见,白公子也和往日一样呢。” 和往日一样没有机会呢。 令明卿听他说完,猛地开始咳嗽,言公子果真不出手则已,一出口尔等便都是渣渣啊。 离令明卿最近的司马离和白止同时抬起了手,两人一愣,又想起言煜来了,所以刚想放下,却看到言煜的目光直直望过来。 两人刚打算放下的手便同时拍上了令明卿的后背,令明卿只觉后背一暖,随即不同气息但同样温暖的两股热流传入。 咳嗽声很快便止住了。 一旁的司马离和白止却同时皱了皱眉,令明卿体内的血脉……怎么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言煜却也没看两人,只将手放在令明卿后背上,对着房内三人淡淡道,“日后在不了解事实以前,别瞎咳嗽。” 司马离和白止:……莫名觉得你好像在说我们两个。 还没想完,又听到言煜的声音传来,“她身子与别人不同,以后别瞎好心给她渡内力,若是出了事你们两个负责吗?” 司马离和白止同时想回嘴,但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齐齐闭了嘴,只是两人目光一左一右,就是不看言煜搭在令明卿背上的那只手。 碍眼! 言煜为令明卿调理好身子后并没有待多久,他被陛下亲自指婚,眼下正是忙的时间,能抽出身子来找令明卿已是十分不易。 当然,他走之时也顺手一手一个拎走了司马离和白止。 司马离和白止倒也没生气,哎,反正言煜不拎走他们,他们也会被言煜的护卫以各种理由轰走,这样对比下来,还不如直接跟言煜走清静一点。 他们几个走后,房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令明卿呆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神间带了几分无奈。 一眼可见的结局。 若是当时他们两个没有认识自己,人生是不是会精彩一些? 只是这事她并没有时间思索多久,因为白琴带来了一个消息,“令主,朝阳郡主派人送了请帖来。” 令明卿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逼我的,本来还想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事,但貌似你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那就来吧,总好过我还要自己找机会进去。 白琴眼神有些担忧地问道,“令主,您……还要去吗?” 令明卿看她一眼,好像她问了个白痴问题。 “去啊,当然要去,还要带份大礼前去。” 第110章 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言煜和朝阳的成亲之日定在了十月的最后一天,虽然有些赶,但是这对于皇家与言家而言显然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令明卿很是在客栈里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但不管怎么说,闲适的日子过完了,总还是要出去面对那些风雨。 好比明天言煜的婚礼。 令明卿窝在床上有些想笑,这算什么? 新郎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宣国的成亲习俗是白日里双方前去拜见父母,正式的婚礼进行是在晚上的。但这些对于令明卿和司马离来说却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在夜色的笼罩下,反而便于他们行动。 下午辰时,青龙敲门,随即带着一众侍女进了言煜的房门,言煜明显不同于往日的不愿以及不忿,侍女为他更衣时,他眼角都带着微微笑意。 司马离则出现在了那日他遇到令明卿时的那个摊前,皮影戏的摊主仍然在表演节目。 今天他表演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他操纵的孙悟空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引得在场的小孩纷纷拍手叫好。 司马离感觉很是有趣,站在那里看了好久。一见此,上前对着他轻轻道,“公子,我们时间紧迫,您看?” 司马离仍然没动,只是忽然笑着问道,“你不觉得这个表演很有趣吗?” 一:……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不上公子的思路了。 一斟酌着,半晌才道,“是……是很有趣。” 司马离这才上前一步,对着正在表演的摊主微微一笑,道,“老伯,我能否与您借一步说话?” 客栈内,白琴正在为令明卿更衣,令明卿无奈地看着她走过来走过去,“白琴,今日又不是我去结婚……” 白琴眉一挑,道,“怎么不是?” 她边整理边对着令明卿叭叭讲一些婚制的礼仪,令明卿道,“我只是去搞个破坏……” 午时,有宫里来的嬷嬷问道,“言公子可是准备好了?” 言煜轻轻一笑,对着那嬷嬷道,“准备好了,有劳嬷嬷。” 嬷嬷很是开心,眉眼间尽是满意的神色,笑道,“郡主和言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郡主温柔娴静,言公子温润如玉,这世上真是再没有比你们两个合适的人选了。” 言煜也轻笑着点点头,对啊对啊,阿卿温柔娴静……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阿卿明媚强大,我温润如玉,这世上真是再没有比我们两个合适的人选了。 摊主抬起头,一眼望进那公子温和的眼神中,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位公子,您刚刚说什么?” 司马离又把那话重新复述了一遍,那摊主这才点点头,道,“好好好,等老夫简单收拾一下摊子。” 司马离微笑着,一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帮那摊主收拾好了,司马离上前,微微扶着他,若是司马离有心,那么上至皇帝皇后、再至朝中的各位达官显贵、下至市头的街边老百姓,他都能有之有共同话题可以聊。 好比现在,司马离便将那老者的家庭情况、收入几何等等全部都打听清楚了,好似许久没人与那老者如此促膝畅聊了,那老者由司马离扶着明显很高兴,只恨不得将他认为自己的儿子。 畅聊过后,司马离轻轻启唇道,“眼下唯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助。” 老者一惊,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那些世家贵族中的公子,身份显贵的很,他刚刚虽那样说,但是心中也清楚,只是为了缓解初识尴尬的气氛罢了,哪儿还能真当真呢? 只不过眼下他竟说需要自己的帮助,那老者倒开始真正的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才需要自己这街边卖艺之人的帮助? 令明卿从客栈内走出,这是她第一次以自己真正的面貌行走在帝京的街上,之前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总是将自己的面部稍作修改。 她的易容是从白棋那里学来的,虽然只有区区两笔,但那已足够令明卿将自己的真正面貌隐藏起来了。 眼下脸上轻施粉黛,头发也被白琴用一只白玉簪子轻轻盘起,她身上的装饰极少,仔细看去,也不过头上的一只白玉簪子以及耳边的一对白玉耳饰。 那对耳饰是在东海时,言煜亲自用他送给令明卿的那只装有药丸的白玉瓶子做的,言煜做的,自然是最好的。 那对耳饰上的玉虽只有一点,但是戴上它的人只要微微一走动,那对耳饰便随即摇动,微微玉光印在脸颊上,衬得整个人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午时三刻,言煜已经上了马车往皇宫走去。 此次婚宴,得皇帝批准,又因朝阳郡主身份尊贵,所以特意破格允许在宫中举办。 婚宴的盛大自然不用多说,一直从言家往皇宫的那个方向走去,街边都被挂上了红红的灯笼,灯笼虽不大,但却非常精致小巧。 看得出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的。 宫内,朝阳的闺房中,有宫女步履匆匆地走进房中,对着铜镜前正在描眉的人轻轻道,“郡主,苏嬷嬷传来口信说,言公子已经在来宫里的路上了。” 朝阳一喜,问道,“真的吗?” 那宫女轻笑着,“自然是真的,难道郡主不信奴婢吗?” 朝阳转过头去,对着那宫女道,“你我自是信的,只是……” 未免有几分不真实感。 不久前,乾清殿门口一遇,她便深深被那个举手投足间优雅温柔的男子所吸引,只是当时他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身上一瞬间。 那一瞬间被她后来细细回忆过无数回,细细回味他眉眼间的清浅笑意,无数次想起他挥手间自带的优雅与恣意。 那样的男子她此生只遇到那一个。 于是,无数次于午夜梦回之际想着他,继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到最后已隐隐生成了执念。 她这一生,只要他。 于是有了昭思宴前的那一次“偶遇”,有了她羞涩婉转的那一声“言公子”。 她设计他来到那里更衣,引诱他隐隐看到自己的身子,然后再去陛下面前哭一回,这门亲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她没想过事情进展的会如此顺利,甚至不用自己再动手便等来了那一纸婚约。 与她而言,内心自然是高兴的,高兴到前几个日夜每每思索到此事时,嘴角都带着微微笑意。 她也曾不安过,想着这是不是言煜的权益之计,可是前面全都风平浪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到了眼下,拜堂在即,他便是有再大的本领,想来也不会翻出什么浪花罢。 司马离依旧是那般轻轻笑着,“这位老伯,您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您去杀人放火,也不会让您去干人头落地的事情。” 摊主闻言,这才将心放在了肚子里,“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司马离将目光落在皇宫的方向,笑意温和,“我想让您在一个地方表演一出狸猫换太子。” 摊主终于笑了,“狸猫换太子这出戏我表演过很多回,便是到了皇帝老儿面前都不会手抖,这位公子可是为家中女眷请来老夫去表演?” 司马离回过头来,轻轻注视着他道,“不,是去宫中表演。” 令明卿踏进马车,这次的车夫是白琴。前去宫里不宜带太多人,反正去了也会被禁卫军拦在门外,所以令明卿只带了白琴一个人。 白琴将马车停在宫门口的那一刻,正好看到新郎官的车辇驶进宫门,白琴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令明卿立马问道,“怎么了?” 白琴道,“令主稍等一下,宫门口现在好多人,您先在马车里坐一会儿,等人少了我再喊您。” 令明卿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外望了一眼,正巧看到言煜进宫的那一幕。 白琴掩面,怎么办?好像弄巧成拙了。 令明卿倒是没怎么生气,只缓缓勾勒起一抹笑意,她将帘子放下来,重新回了马车内。 青龙自从看到令明卿的马车后就一直在惴惴不安,当看到令明卿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心简直要提到了嗓子眼附近。 还好少主并未向外看去…… 等等! 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少主你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是怎么回事? 令明卿一进宫,便有人向着朝阳的闺房跑去通报,彼时朝阳正在描唇,她看着铜镜中唇角艳丽的自己,心中忽然升起一抹自得。 言煜那般对你好,可以依旧不会娶你不是吗? 我便是要你看看,你爱的那个男子是如何背叛你,乃至抛弃你,最后迎娶了别的女子,想必那样的感受肯定很好吧? 她身后,苏嬷嬷拿起一只步钗,对着前来通报的那个宫女淡淡道,“继续给我盯着她,若是有任何不异举动,先行拿下。” 那名宫女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苏嬷嬷回过头,对着朝阳道,“虽然事情接近尾声,料想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但是我们依旧要防,成事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朝阳转过身,对着她嫣然一笑,随即道,“苏嬷嬷,朝阳知道啦。” 苏嬷嬷浮起一抹无奈,但是其中的宠溺和疼爱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这是景王妃当年唯一的女儿,老身便是舍弃了这条命,也要为她达成所愿! 言煜进宫后,并未前往朝阳的谪凤阁,宫中礼仪很多,这其中又掺杂了每一方的礼仪冲突,他必得千万小心,才能配合宫外的司马离完成这步最为艰难的路。 谪凤阁中,皇帝和皇后依次抵达,朝阳早已换好了喜服,看到皇帝和皇后来了,显然很是开心。 皇帝面色带着些许欣慰和怜爱,相反皇后的神情就淡了很多,只赐给朝阳一对白玉镯子。 “这对白玉镯子是当年太后送给皇上和本宫的,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没舍得拿出来戴,眼下我将它送给你与言煜,希望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朝阳笑着手下,并叩谢皇后娘娘大恩。 场面很是和谐美好。 言煜到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场面,每个人都在笑,但每个人笑的神情却又不一样。 皇帝看到言煜前来,笑着打趣道,“新郎官这是等不及了吗?眼下竟这样急匆匆地赶来了。” 言煜行了个礼,倒也没拘束,“陛下这话真是折煞微臣了,这不是听到这边其乐融融的笑意,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吗?” 皇帝接着笑道,“怕是等不及要来看看朝阳吧?” 朝阳往言煜身上看了一眼,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几分娇羞,众人一瞧,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唯有言煜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在朝阳身上。 吉时很快便到了,宫里的礼仪嬷嬷催促着言煜离开,又将朝阳送入谪凤阁中,皇帝和皇后先后离开了谪凤阁往万安宫走去。 言煜接到朝阳后便要前往万安宫来向皇帝和皇后请安。 皇帝膝下少女,朝阳刚刚认回来,所以很得皇帝的宠爱,皇帝甚至宣召六宫,让朝阳的出嫁礼按公主的来算,这对于一个郡主来说便是天大的荣幸。 相比于同行人的热闹,言煜作为准新郎却在这其中显得尤为淡定和冷静,好似即将要成亲的人不是他一般。 众人吵着闹着将朝阳从谪凤阁里接了出来,随即又吹吹打打地向万安宫走去。 皇帝皇后以及一众宾客眼下都在万安宫内等着新人的到来,令明卿也颇有兴趣地等着言煜带着他的“新娘”走来。 此刻,宫门口,司马离正带着那摊主入宫,司马离作为司马家族的少主,禁卫军自然也是常见,但是他们并不认识司马离身后的摊主,于是一时之间也不禁犯了难。 按理来说,司马离想要进去很容易,但是宫内管理很是严格,若是让老百姓进去,再万一发生个什么意外,那么当天当值的禁卫军怕是都要掉脑袋。 司马离笑道,“言少主与朝阳郡主的婚礼,在下特意找了京城中最为地道的皮影戏表演来为此助助兴,眼下你是要拦着本公子不让进去道喜吗?” 禁卫军首领抱了抱拳,脸上带着歉意。 第111章 这出戏,可精彩? “司马公子,您可以进,但是您身后的人……” 司马离微微眯起眼,好奇地问道,“哦?我身后的人怎么了?” 禁卫军首领一皱眉,道,“还望司马公子别为难属下。” 气氛陷入了僵持,司马离又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司马公子,您怎么还在这儿呢?我家少主早些时候便等着了……” 几人抬首望去,只见青龙正急匆匆往这边走来,边走边焦虑道,“司马公子,快点快点。” 禁卫军首领自然也是认得青龙的,他们从小一起在帝京中长大,后来青龙成为了言煜的护卫,而他则成为了皇宫的禁卫军首领。 这么多年常常会碰到,感情深厚自是不用多说。 司马离微微笑了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宫中有规定,这位裴将军也是按规矩办事,只是我这特意请来为言少主道喜的表演怕是要被拦在宫门外了。” 青龙拍了拍裴将军的肩膀,从袖中拿出一个象征言煜身份的令牌,“裴将军,劳您通融通融,事发突然,我家少主还没来得及向陛下请旨,眼下吉时很快便到了,想必您也不愿担个故意扰乱郡主与我们家少主成亲的罪名吧?” 陛下对于言煜和郡主的婚事很是看重,这点裴将军自然也知道,所以这样一想,立马便反应了过来,对着司马离道,“无意多拦,实在是宫门的规矩多,所以打扰了司马公子片刻。” 司马离脸上依旧挂着不慌不忙的笑意,“有劳裴将军了。” 青龙在前面领路,司马离带着皮影戏的老者一路向前走,等差不多出了裴将军的视线后,青龙下意识地走的更快了几步。 哼!他才不要与这黑心狐狸同走一条路呢。 青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若论黑心狐狸这个称号,你家少主若称第二,还有何人敢称第一? 司马离自然也看到了青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只是并未多加在意,事有轻重缓急,便等这会子事结束了之后,他再来慢慢算账吧。 那表演皮影戏的摊主走的小心翼翼,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竟真的会进宫向皇上表演自己的独门手艺,皮影戏说到底只是街头老百姓的娱乐方式,难登大雅之堂。 眼下这年纪轻轻的公子竟真的让他进了宫,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激动难耐。 司马离轻轻道,“老伯,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好好表演就好,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只要你把那一出戏成功表演完了,那么答应你的一分都少不了。” 摊主连连称是。 言煜从谪凤阁接了朝阳出来,一路喜庆地往万安宫走去。朝阳透过马车上的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前方那匹红棕马山,言煜一袭红衣端坐上方,身形依旧俊逸。 朝阳嘴角微微勾起,过了今晚,这个男子日后便真正属于自己了。 言煜来得很快,令明卿只刚刚放下茶杯,便听到不远处万分喜庆的声音传来。令明卿斜斜倚在桌前,目光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上方,皇帝和皇后面色带着喜意,皇帝更是时不时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令明卿见此,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当年的事虽已过去了很久,但总还是有些蛛丝马迹流露了出来。她可是听说当年宣国受到其余三国的围袭,当朝皇帝的胞弟景王带兵出征,景王出征没多久,皇帝便派人将景王妃接到宫里。 刚开始时没有任何旨意传出来,但据宫中的老人说,皇上有意封景王妃为辰妃,后来景王妃被查出有孕在身,这道旨意这才被耽搁了下来。 后来边疆传来消息,景王大败三国,但是自己也被袭击马下,无治而亡,消息传回帝京,景王妃听到后心神巨震,导致胎像不稳,腹中的孩子早产而出。 后来据说是景王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叛变,将孩子偷抱出宫,皇帝早先时候封好的朝阳郡主便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眼皮底下。 言煜手牵红缎绸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他目光掠过一众宾客,很快便锁定在了令明卿的身上。 朝阳郡主派人送来的请帖很是巧妙,那个位置看似在角落里,但是却能够将场上的每一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言煜目光一闪,这是希望阿卿眼看着他成亲,却始终无能为力? 令明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太阳穴的位置,想着皇家的背后果真都是血流漂浮、人命如同草芥。 而当年景王前脚出征,后脚他便将景王妃接到了宫中居住,这其中难道真是为了保护景王妃的安全吗? 前方,言煜和朝阳对着皇帝和皇后齐齐拜下,既是按照公主的成亲之礼来,皇帝和皇后作为一国之君与一国之后,他们自然得先拜见二人。 一拜,言煜的腿尚且刚刚弯下,苏公公高声喝道,“一拜天地。” 二拜,言煜的目光开始在令明卿身上流转,都二拜了,还不行动? 二拜完成之后,苏公公又道,“夫妻对拜。” 这次,言煜迟迟没有动作。 朝阳的身子也一僵,她透过头纱看到言煜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随即,言煜的身子便要弯下去。 就在那一刻,门口传来了一道轻笑声。 “哟,在下这是来迟了吗?” 听到这道声音,言煜第一次觉得司马离的声音貌似也挺好听的,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上前握着他的手说,“不迟不迟,你来的时间刚刚好。”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司马离着一袭白衣,脸上依旧是他标志性的笑容,带着亲切但是没有一丝温度的笑意。 皇帝见此,倒也没责备,只笑道,“言煜的成亲之时你都敢来迟,真是该打该罚啊。” 话虽这样说,但却一点都没有要罚的意思,这语气间甚至带着几分纵容。 司马离轻轻一笑,道,“陛下真是折煞微臣了,言少主与郡主的婚礼,我自然是十分上心的,这不,刚刚才寻得极好的表演,想要在婚礼之上为大家助助兴。” 皇帝摆摆手,“既是如此,便等他们二人成亲之礼先行完之后,再进行表演。” 司马离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啊,若按民间的习俗来看,是需要先收到贺礼再成亲的。” 众人:……我们怎么不知道民间还有这么一道习俗? 首座之上,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司马离却道,“陛下,请您看完这场表演后再看言少主与郡主成亲也不迟啊?” 朝阳微微皱眉,她身边的嬷嬷立刻道,“成亲讲究的是吉时,若是错过了吉时,那么司马公子该当何罪?” 司马离往朝阳郡主这边望过来,轻轻道,“成亲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一个见证,既是见证,那么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妨碍呢?” 说到这里,他眼波流转,将目光落在朝阳身上,笑道,“还是说郡主连这短短的一刻都等不及了呢?” 朝阳咬牙切齿地回道,“自然不是,本宫只是在乎吉时,司马公子既然这样说了,希望这表演一定万分精彩啊,不然如何担得起大家这么宝贵的时间呢?” 这是说若是表演不精彩,陛下会怪罪? 他依旧轻轻笑着,“郡主说笑了,表演——” “一定精彩。” 司马离既然这样说了,众人的好奇心被彻底被勾起,只想知道他到底准备了什么贺礼? 司马离让开身子,对着门口轻轻拍了拍掌心,众人便看到一老者推着一个小摊慢慢悠悠走进来。 众人凝神细望,纷纷乐了。 “这不是街头表演的皮影戏吗?” 有人道,“司马公子真是心系百姓啊,但是这样的表演呈现给陛下娘娘是不是有些……大不敬?” 在众人心目中,皮影戏是寻常老百姓才会去看的,稍微有些势力的人自然都瞧不上,更别说今日言煜与郡主的成亲之礼上,能来的最低官阶都是朝中四品大臣。 还有些皇亲国戚身份地位也不低,这满殿的天潢贵胄,自然对于这皮影戏嗤之以鼻,语气间满满的嫌弃。 司马离只笑,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席间,令明卿看着那表演皮影戏的老伯,忽然缓缓笑了。 这司马离,倒真是有办法…… 那老者似是有些手忙脚乱,提起皮影的时候手稍微有些抖,司马离凑上前,对着那老者道,“老伯,只是一场表演而已,尽力就好。” 那老者本来有些紧张,他观众最多的时候也就是那些街坊邻居吃完晚饭后,来摊前逛逛,顺带着看看表演。 眼下这满殿的世家公子,上方还坐着皇帝和皇后,一想到这里,他的手便抑制不住的发抖。 可是在听到那个公子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后,他又忽然镇下心来,只是一场表演而已,这场皮影戏演完后,他便能够功成身退。 席间众人眼瞧着他拿起幕后的皮影,随即烛火亮起,幕后的皮影便如同活人一般动了起来。 应那位公子的要求,他今日表演的,依旧是那出《狸猫换太子》。 这出戏他曾表演过多回,眼下一旦进入状态,皮影动作的流畅加上他栩栩如生的幕后配音,众人好像被深深吸引了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幕上的皮影。 首座之上,皇帝和皇后的面色始终淡淡的,而朝阳却在看到那出戏后,脸色瞬间煞白。 她逼迫自己不要去看那出戏,也不要多想,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的想表演个皮影戏,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那心中的震动却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身侧,言煜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目光掠过司马离的时候,第一次带了丝丝笑意。 皮影戏很快表演完毕,那老者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 场上众人表情各异。 司马离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笑意。 令明卿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讥诮。 言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面上看起来依旧不动声色。 皇帝和皇后面色如初。 众人只觉看了一出精彩万分的皮影戏表演。 唯有朝阳的脸色苍白到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一般,目光间也带着几分呆滞。 表演完了后,司马离的目光直直看向朝阳,问道,“郡主,这出戏,可精彩?” 朝阳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呆滞,首座上方,皇帝见此微微皱了皱眉,轻声唤道,“朝阳?” 听到皇帝的声音,朝阳才好似回过神来。 皇帝向着司马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司马离问你这出表演精不精彩?” 朝阳回过头,对着司马离的方向扯出一抹笑,“司马公子带来的表演,定是十分精彩的。” 司马离同样淡淡望过来,“我却瞧着,这出戏精彩好似不是因为是我带来的……” 皇帝皱了皱眉,看向司马离,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离对着皇帝的方向跪下,随即朗声道,“陛下恕罪,臣不是有意要打哑谜,只是这件事关系太大,微臣觉得有必要向陛下禀报。” 朝阳闻言,目光炬炬地看向司马离。 他果然知道! 皇帝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听不懂这些话了,问道,“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眼下言煜和朝阳拜堂的吉时该过了。” 司马离俯伏在地,对着皇帝道,“陛下,这件事就是与朝阳郡主相关。” 皇帝闻言,面色一沉,看得出来他很不喜这话,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司马离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他再次叩首道,“这事涉及到皇家威严,不能有一丝闪失,陛下能否给予微臣一盏茶的时间将整件事说清楚?” 皇帝垂下目光,眼底的神色晦涩不明。 朝阳正想扑上前去求情,言煜淡淡往她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朝阳就发现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 她心下一片绝望,他们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皇帝重新抬起了头,对着司马离道,“你说吧。若是证据确凿,那么朕算你大功一件,但若是……” 第112章 真假朝阳迷人眼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完,但在场的众人心下一凛,已然知道若是司马离的这件事没有证据,只是凭空捏造的话,那么这下场怕是…… 司马离一顿,随即笑道,“微臣,领旨。” 皇帝睨他一眼,淡声道,“起来回话。” 司马离站起身,“众所周知,不久前朝阳郡主凭借眉间一抹朱砂和那份已经泛黄的生辰八字博得了陛下的信任。” 有人道,“不错,这事我们皆有见证。” 司马离嘴角浮起一抹笑,“眉间的朱砂痣后天可以加上,那份生辰八字可以被人拿走,这些都可以伪造,不是吗?” 席位间有人淡淡反问道,“那按司马公子这样说,陛下认回来的这个郡主是个假的了?” 皇帝的视线也淡淡飘过来。 司马离不卑不亢,朗朗道,“不错,正是此意。” 这话一出,整个宫殿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有人目光不停的在朝阳身上流转,有人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也有些人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消退过。 到最后,还是皇帝出面问道,“你说朝阳是假的,有何证据证明?那真的又在何处?” 皇帝的这一问可谓问到了关键之处,众人又纷纷看向司马离。 司马离微微一笑,“自然是有证据的。” 皇帝不动声色地望向司马离,司马离轻轻拍了拍手,只见宫门处又进来一妇人,那妇人虽已老去,但依稀可从面色上看出当年年轻时的风貌。 皇帝见那妇人缓缓走进,微微一怔,这……这是当年跟在玥伽身边的易欢? 那妇人面对满殿天潢贵胄没有丝毫退意,步态平稳地跪下,对着上方的皇帝皇后沉沉一拜,“昔日景王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易欢,拜见陛下娘娘。” 皇后的脸色自从她出现后就没好过,眼下听到她这样说态度更是冷淡,隐隐瞧着,还有几分冷意。 皇帝明显是认识易欢的,听到她的请安眼眶有些红,“易欢,起来吧。” 易欢起身,退至两旁。 司马离上前,对着易欢道,“易欢姑母,今日请你前来是为了朝阳郡主一事。” 易欢淡淡点了点头,道,“当时陛下认亲时,我远在郊外的安景寺,所以并未有所耳闻,眼下郡主成功认亲,我这个眼看着她生出来的姨娘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众人听她这样说,蓦然想起这位跟在景王妃身边的侍女其实是司马家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 她是当年司马家主的嫡出女儿,也就是现任司马家主的亲妹妹。 京中传闻,司马家的女儿豆蔻年华时曾去郊外游玩,后来遇险,被景王妃顺手救下,司马易欢为报答这救命之恩,待身体康复之后,隐去了家族的姓名,化名易欢,从此后跟在景王妃身边,侍奉左右。 虽说是侍女,但易欢的地位极高,平日里只看景王妃的面子,便是连景王都不放在眼里。 司马家族的人,的确是有这个资本。 当年景王妃与易欢情同姐妹,这声“姨娘”肯定也当得起。 易欢目光淡淡掠过在场众人,最后停在了朝阳的身上,“想必这位就是郡主了吧?” 司马离点了点头,笑道,“姑母好眼光,这位就是陛下前不久认回来的郡主。” 易欢走上前去,直接扯开朝阳身前的衣襟,微微一瞧,眼底泛起几分讥诮,“这等货色也敢冒充朝阳?”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这位这一眼便看出朝阳是假的了吗? 首座之上的皇帝却是已经相信了,易欢对景王妃极为忠诚,感情深厚自不用多说,她一眼便说不是的人,那肯定是假货。 “朝阳”质问道,“你有什么权利判别我?且不说你只是我母亲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陛下都承认了我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是?” 易欢笑道,“小姑娘,冒充别人之前,连别人家里的基本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吗?不过想来也是,一个乡野山夫家的女儿,怎会知道堂堂当朝郡主家中的事。” 易欢这话说的丝毫没有留面子,话语之辛辣让在场人纷纷叹道,“易欢果真是帝京中唯一不敢惹的小姑奶奶啊。” 易欢墨眉一挑,看向在场众人,问道,“来几个人告诉一下这个有胆冒充郡主的小丫头,我易欢到底是何人?” 言煜轻轻拍了拍掌心,笑道,“郡主若是不清楚的话,言某不介意为郡主介绍一下易欢姑姑,她是景王妃的结拜姐妹,虽已侍女的身份陪伴在侧,但平日里身份尊贵,除了景王妃得以入其法眼以外,其余人谁不是恭恭敬敬唤一声姑姑?” “哦,对了,易欢姑姑还是当朝司马家主的亲妹妹,当年自景王妃离世后,便回到了司马家,常伴青灯古佛,想来郡主不认识也是应该的。” 席间有人轻笑出声,有人脸上尽是看好戏的表情,但就是没人出来帮“朝阳”说话。 朝阳一怔,这怎么可能?那人不是说能够认出朝阳身份的人都已不在了吗?这个易欢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就在众人纷纷看好戏间,宫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哟,今儿宫里怎么这般热闹啊?” 众人凝神望去,却发现正抬步望来走的那人一脸和善,着一身青衣,往远了看丝毫看不出其面色间的苍老,只觉那人好似一个翩翩少年。 席位间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面色如常,有人则面露鄙夷,还有人失神地后退几步。 言煜上前扶了一把退后了几步的朝阳,轻声道,“郡主可站好了,这好戏还没完呢。” 朝阳听这声音,身子一凉,好似置身于阎罗地狱般寒凉。 承弃之行了个礼,“臣弟参加陛下。” 上方,皇帝冷淡的声音传来,“弃之今日怎么进宫了?” 承弃之笑道,“本来是打算向皇兄请安的,结果被告知朝阳郡主之日成亲,所以想着来讨一杯喜酒喝,眼下看来……”话说到一半,好似忽然间看到了易欢,于是道,“易欢怎么也来了?” 易欢微微点头,神情很淡。 这位是先帝二子,先帝在时很不喜,原因无他,只因这位二皇子是当年先帝醉酒时,无意临幸了一个宫女,本以为这事便过去了。 却没想到,那位宫女事后被检查出来怀了孕,那孩子便是二皇子——承弃之。 先帝共有三子,现任皇帝为长子,性格沉稳温和,穆王承弃之为二子,生来不被喜欢,所以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颇有些神秘,景王是先帝嫡子,性格张扬明媚,先帝将所有的宠爱后汇集到了他一人身上,景王一出生便被立为了太子,受尽所有人的宠爱,若说帝京最为明亮的少年也不为过。 视线拉回眼前,易欢与承弃之在安景寺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也算是相识。 首座之上,皇帝道,“穆王既来了,便先落座吧。” 席位间的令明卿微微一挑眉,皇帝对穆王这般态度倒真是有些奇怪呢。 皇帝又看向朝阳,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朝阳将落在承弃之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声音间带了几分梨花带雨的柔情,“陛下明鉴,朝阳一介孤女,又怎知自己的身份呢?只不过那张纸从下便伴随着朝阳长大,后来又听闻陛下在寻找郡主,便来一试,那眉间的朱砂痣确实是天生无疑,至于别的……朝阳真的不敢欺瞒陛下。” 言煜和司马离同时对视了一眼,这姑娘敢冒充令明卿,果真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一场梨花带雨的哭诉,不仅引起了皇帝内心的触动,同时也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先说自己并不知情,后来拿出了那份对她而言最有利的证据,那张写着朝阳生辰八字的信纸,在加上她带着几分哭腔的诉说,真是令人闻之触动。 啧啧啧,若不是场合不对,令明卿都想为她鼓掌了。 有这般演技,不去做戏子可惜了呀。 易欢抬起眸子,看向“朝阳”,“那个写着生辰八字的信纸,拿来我瞧瞧。” “朝阳”从怀中拿出那个信纸,递给易欢,易欢接过看了一眼,心中一怔,这确实是玥伽的字迹! 思及此,她又上前看了眼“朝阳”的位置,语气淡淡道,“这份信纸上的字迹确是玥伽的无疑,但是你——” 边说边指了指“朝阳”,确定道,“我敢保证,你肯定不是真正的郡主。” “朝阳”眼眸一转,心想真正的郡主身体的锁骨处肯定还有印记,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她这边刚一想完,便听到易欢大声道,“诸位不知,当年我为玥伽接生后,清楚地记得,郡主的锁骨处有一处印记,那印记很像太阳,所以玥伽才会为郡主起名为朝阳。” 易欢回头看向“朝阳”,“这一点,你这个冒牌货肯定不知道吧?” “朝阳”心下一凉,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一点。 首座之上,皇帝微微叹了口气,“行了,将她压下去,交由司马离处置吧。”说到这儿,皇帝的声音中充满着疲惫,“至于这场指婚便作废吧,她既不是真正的郡主,那……”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司马离便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皇帝这次是真的心累了,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啊?” 司马离露出一抹歉意的笑,“这事陛下听了肯定开心。” “哦?”皇帝好奇地道,“到底是什么事?” 司马离一躬身,对着上方皇帝道,“有假自然有真,那位假郡主既然已经被揭发,那么真的郡主便能够重新认亲了,不是吗?” 皇帝一喜,“照你这样说,那真的郡主也在现场吗?” 司马笑道,“自然。” 此言一出,场面间又是一场轰动。 “到底是谁呢?” 人群喧闹,唯有言煜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席间的某一处位置上。 皇帝道,“朕真正的郡主在哪儿呢?” 司马离看向令明卿,微微笑道,“郡主其实陛下您早已见过了。” 皇帝顺着司马离的视线看向了席位间神色淡然的令明卿,一瞬间心绪万千,竟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说来,他真的早就见过了真正的朝阳? 易欢也将目光落至令明卿身上,令明卿起身,对着一旁的宫女道,“去准备一盆清水来。” 那宫女一溜烟跑出了宫门,令明卿穿过重重席位,走到前方的那一片空地上,对着上方的皇帝皇后行礼道,“令明卿参见陛下娘娘。” 皇帝微微一声叹息,“起来吧。” 尚在一旁的“朝阳”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侍卫的束缚,上前撕开了令明卿身前的衣襟,那锁骨处,果真如易欢所言,有道小太阳似的印记。 众人看到这里,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两人的身份。 那宫女很快端了一盆清水来,令明卿当众洗掉脸上的易容水,水光潋滟,一点一滴洗掉了之前附在令明卿脸上的那层妆容,露出了令明卿原本的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那女子未免太好看了些。 司马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言煜却是含笑看着令明卿,他的阿卿,终于一步步走到了宫门前,然后一点一点向众人告知了她原本的身份。 唯有上方的皇帝一怔,那女子真的太像玥伽了。 易欢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赞叹,她就知道,玥伽的女儿怎会是那般鼠辈,也唯有眼前的这个女子才符合当年她们的所有想象。 事情走到如今,结局已十分明显。 易欢上前拉着令明卿的手,言语间尽是慈爱和怜惜,“这么多年,你过得怎么样?”说到这里,目光又带了几分苦涩,“当年宫内生变,我带你穿过层层火海,终于离开了皇宫,却在京郊附近因体力不支彻底晕了过去,醒来……醒来身边已没有了你的身影。” “这么多年,欢姨一直在找你,可是我翻遍了京城中每家每户的孩子,也不见你的踪影,我以为……你不要欢姨了。” 第113章 不负所望,万分欣喜 令明卿被易欢抱在怀里,心中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女子抱过。 师父冷情惯了,除了教给她一切可以谋生的方法之外,其他的一概没有管过,所以这算是她第一次被类似于母亲这一类身份的人抱着。 心间忽然一片柔软。 原来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 令明卿伸出手,拍了拍易欢的背,然后笑道,“欢姨,我回来了。” 易欢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哽咽着想说什么,令明卿道,“欢姨,您想说的,我都懂,但是眼下先把这件事处理完,我们再叙旧好吗?” 易欢笑着松开了她的手,退至一旁,等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首座之上,皇帝也悄悄拭了拭眼角的泪,随即道,“当日我被那贼女所骗,误将真正的郡主认作他人,眼下既然真相大白,那么这门亲事依旧不作废了,你们看是今日成婚比较好还是……” 话还没说完,令明卿便抬眸望去,“陛下,明卿当日之言并非心血来潮,虽然这件事已真相大白,但是您当日拟这道旨意的时候,朝阳的确是那位女子,而并非明卿。” 话说到这一步,其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皇帝闻言,身子一僵,半晌后问道,“朝阳,你是不愿原谅朕吗?” 令明卿笑了一下,随即道,“我知道那件事并非陛下您的本意,所以谈不上怪罪,自然也没有原谅一说,而且朝阳这个名号竟然已经被他人用了,那么明卿便不再与他人抢夺这一封号。” “明卿生于江湖,长于江湖,长这么大从未学习过宫中礼仪,此生也不想在宫中度过,更不想成为两国之间和亲的筹码,令明卿终此一生,只能是令明卿。” 皇帝听后,面色间显示出了几分焦急,“名号朕可以再封,待你成为郡主后,朕会再命人前去教你礼仪,补给你之前所有失去的东西,你会是宣国最尊贵的郡主,朕更不会将你派去和亲,明卿……回来好不好?” 令明卿失笑,“陛下,您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明卿是江湖中人,恐怕不适合成为郡主,就像不久前明卿在乾清宫内说的一样,我生性爱自由,不喜束缚。” 皇帝这次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哀求,“明卿,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将你认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朕向你道个歉好吗?” 这话一出,不说令明卿一怔,便是殿内所有人都一呆,皇帝作为整个宣国的最高领导人,手握杀伐大权,这么多年来无数人俯伏在其脚下,哪里见过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 令明卿叹了口气,正想再说什么,却忽然看到易欢站出来道,“陛下圣明,易欢理解陛下对于明卿的怜惜爱护之情,但是明卿漂泊在外这么多年,一时之前难以接受也是有的,陛下您看这样好吗?” “先让明卿在我那边住几天,我多劝劝她,若是她愿意,您再昭告天下,重拟名号,恢复明卿的身份,但若是明卿执意不愿,那么我们就放她自由,可好?” 上方,皇帝的面色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他眉眼低垂,场下没人知道那一刻,那位宣国的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半晌后,他极为疲惫又充满妥协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便按易欢说的办吧,只是明卿——” 他将目光重新落在令明卿身上,“只要有一天你想回来了,那么皇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令明卿目光一闪,片刻后谢恩,“明卿多谢陛下垂怜。” 这场婚礼便已这样一个结局落下了帷幕,场内众人纷纷感叹不已,当然,有不少人已经心中有谱,只这一场闹剧般的事件,有人又对帝京中的各项势力有了新的认知。 先不说别的,只一个令明卿,怕是将来就要在帝京中的身份水涨船高,而且看皇帝的态度来看,令明卿的重要性怕远不止于此。 若是能与她取得联系,那么对于日后…… 有人思及此,默默看向令明卿。 当然,有人欢喜便有人愁,席位间,大多数人都已起身起来,唯有角落里依旧坐着一个青衣男子,那人眉眼开朗,视线似有若无地掠过令明卿,手中拿着只酒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宫女上前询问道,“穆王爷,奴婢们要开始打扫了,您是去乾清宫里找陛下呢还是出宫呢?” 承弃之放下酒杯,轻轻道,“就走了,你接着打扫吧。” 令明卿踏出万安宫后不久,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她回过身看去,发现是易欢。 易欢笑道,“刚才我在殿上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若是不想回来,还有你欢姨在呢,欢姨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不让你回宫受委屈。” 令明卿心中一酸,半晌后道,“欢姨……” 话还没出口,鼻尖已经有酸涩感传来,易欢是她自来帝京后第一个对她这样说的人。 易欢摸上她的手,叹道,“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当年你还未出生时,我与你母亲天天幻想你出生后该是多让人欢喜,朝阳这个名字中有你母亲对你的期许,她希望你啊,活得像个小太阳。” “可是欢姨也看的出来,这么多年你在江湖上闯荡,怕是早已把心练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对此欢姨并不想说什么,欢姨只是希望你记得,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在欢姨这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欢姨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令明卿上前轻轻拥住了她,半晌后,易欢只觉一阵湿润打湿了自己的肩膀,只是她并未多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欢姨一直都在。 出了宫后,令明卿并未去言家,也并未前往客栈,她跟着易欢回到了安景寺。安景寺是当年那场宫乱之后,易欢命人修建起来的,不为别的,只为能让那些逝去的灵魂有个安歇的地方。 她有时会在安景寺住一段时间,为亡灵亲手点起油灯,也会亲手抄写佛经,那么多年来,她靠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小事支撑着自己活了下来。 眼下,她亲自带令明卿前往安景寺,为她一一介绍。 “你娘啊,是言太傅的嫡女,当然言太傅不是言煜的那个言家啊,先帝在时,这帝京的两个言家几乎垄断了朝堂内所有的文官队伍。” “言太傅才华横溢,他的女儿自然也承了其风范,豆蔻年华时已闻名整个帝京,前去言家求娶的人最低也是三品大员的子弟,再或者就是皇亲贵胄。” “你娘啊,是个真正的美人坯子,性格也有些孤傲,只是这依然挡不住京中世家公子对她的喜爱,这其中,三位皇子更是当中的翘楚。” 令明卿眉轻轻挑起,三位皇子? 易欢轻轻笑了一下,“对,你没想错,就是现在的皇帝,穆王爷还有你父亲景王。” “先帝极爱诗文,所以也经常在宫中举办一些书会,当年你母亲以一篇《洛神赋》拔得头筹,那篇赋既有对朝中各种局势的分析,又有诗文中的风花雪月,你母亲将这两者十分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当年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京中人人效仿。” “当日你母亲的妆容以及衣裙更是被竞相模仿,一时间也是一段佳话。直至今日,若是你去街头的说书地盘中去,依旧能听到那篇《洛神赋》。” “那场书会之上,让你娘大放异彩,同样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其中便有三位皇子。” “你娘当年可是有传言在外,此生不嫁皇族之人,但是架不住那三位皇子的猛烈追求,又加上言太傅的一旁游说,于是只好重新打量起那三位皇子。” “当年,大皇子性格沉稳,做事也细心稳妥,样貌偏清秀俊逸,二皇子则不太受先帝喜爱,在外行走较少,而那位最小的皇子则受尽了世人的宠爱,是为及其明媚的少年,相貌更是京中一绝,说是京中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也不为过。” “你娘在于那三位皇子的接触中,渐渐与三皇子情投意合,既是如此,圣旨也很快传遍了整个帝京城,当时两方都身份尊贵,郎才女貌,当时世人都说,真是没见过比这更合适的一对了。” “当然,更有传言,京中无数少男少女一夜失梦,那两人的婚约简直伤碎了一众人的心。”说到这里,易欢的眼中浮起一抹笑意,好似回到了当年那个人声喧闹的帝京,重新听到了京中那些充满惊艳的赞叹声。 令明卿继续听到她说,“后来你父亲赢得了你娘的芳心后,两人很快便成婚了,你父亲其实不愿做皇帝,所以自愿向先帝请旨,先帝特意封了他为景王,为他封了地。” “大皇子在先帝逝去后便成为了新帝。后来新帝即位没几年,宣国便爆发了一场疟疾,整个宣国上下人心惶惶,恰巧其余三国来犯,朝中无人,你父亲作为皇帝的臣弟,自愿请旨前去平乱。” “没想到后来成功逼退三国后,也死在了那个战场之上。你娘在你父亲走后不久便被查出了有孕,后来直到你出生时,宫内又爆发了一场内乱,我抱着你虽逃了出去,可是再醒时早已不见了你的身影。” “这就是那几年发生的所有事。”说到这里,易欢微微抬起头,目光也不知落在哪里,只是带着些微不可见的悲伤与疼痛。 令明卿顿了顿,问道,“当年我娘难产,有没有宫里人做的手脚?” 易欢心中一惊,随即悄悄牵住了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道,“明卿,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应该向前看,至于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吗?” 令明卿对上她投过来的视线,语气虽淡但是却异常坚定地道,“您不说我也知道,我娘自幼身体康健,并未有什么异常,只是生个孩子,怎么会把命都搭进去?除了有人做了手脚,我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易欢的目光往四周的一个方向微微停了停,随即按住令明卿的那只手悄悄写道,“我们安景寺内说。” 令明卿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好。 进了安景寺后,令明卿好奇地问道,“进了寺之后便安全了吗?” 易欢自信一笑,“真当我这么多年在安景寺里都白待了吗?今日我既然说了要护你周全,自然也有我的手段。” 令明卿一笑,没再说话。 母亲身边的人都已如此聪慧,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母亲那般聪颖的人都命丧宫中,只匆忙间保了她与欢姨的性命。 欢姨走至寺内的大殿,对着中间的那几个牌位点了盏油灯后,出声道,“当年你母亲确实是为人迫害,我查了这么多年,只敢确定这其中必有皇后的影子。” “至于别的……我隐约觉得皇后背后应该还有个更大的势力,但我到底势单力薄,只能查到皇后,至于她身后的那个人却是怎么都查不到。” 易欢回过身,“所以我说,在我们还没有确定之前,万万不可打草惊蛇,我既欣喜你的聪慧,又隐隐感到担忧,当年你娘就是命丧这些人的手里,我再不敢让你深陷那样的漩涡之中。” 令明卿轻轻笑了一下,语气似宽慰又似劝解,“欢姨,我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别的不敢说,若是论及势力范围,若是真的有一天与人对上,想必也不会落于下风。” 易欢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欢喜,笑道,“你真的长成了我和你母亲当年希望的样子,强大又聪慧,心间柔软但是带着微微锋芒,澄澈心境外加那般好的样貌,除了欢喜,我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令明卿抬起双眸,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两个牌匾上,轻轻道,“不负所望,万分欣喜。” 第114章 同登古亭 令明卿跟易欢待在安景寺里大约半月有余,一日晨起时,皇帝身边的苏公公前来传唤,易欢拦在门口,“明卿,皇帝今日可能是想问你的选择,你想好了吗?” 令明卿一笑,“欢姨忙糊涂了吗?明卿从一而终便只有一个想法,何来选择一说呢?” 易欢敛了脸上的神色,对着她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便和苏公公去吧,欢姨在安景寺等你回来。” 令明卿上前拥了拥她,声音平静且温和,“是,欢姨。” 令明卿跟苏公公踏过重重宫墙,不期然间想到第一次和言煜进宫时的样子。那时,他们还没经历帝京带给他们的重重倾轧,言煜握着她的手时,温度刚刚好。 苏公公在前面走,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道,“郡主可知,陛下自上次后,身子愈发虚弱了,太医院的太医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也没说个什么,只说陛下郁结在心,所以连带着身子也垮了。” 令明卿抬眸看到不远处宫墙上头的雪,问道,“苏公公可知陛下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便开始不好的?” 苏公公低头沉思片刻,随即道,“陛下这好像是老毛病了,许多年前三国来犯时,陛下每日为其忧愁,身子便受损不少,这么多年来处理政事,陛下不说,但老奴跟在陛下身边,看得出来近年来陛下的身子骨越发虚弱。” 令明卿想到,许多年来三国来犯,不就是自己父亲战死沙场、娘亲身死宫中的那一年吗? 那一年好像事情格外多,也不知那些惨烈性命的背后又隐藏了多少人的阴谋算计? 苏公公带着令明卿没走多久便看到了乾清宫的牌匾,乾清宫令明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只是这次前往却发现宫内好像越发寂静了,偶尔能听到殿内传来的几声咳嗽声。 令明卿推开重重的隔扇门,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皇帝正坐在桌前,眼睛紧紧盯着岸上放着的一个奏折,神情寡淡,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令明卿来了后,目光间迸发出一抹喜意,“明卿,你怎么来了?” 令明卿看一眼殿外站着的苏公公,苏公公正含笑望来,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令明卿瞬间明白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恳求是何意。 想必是苏公公假传圣旨,将她从安景寺带到了宫内,先前他时不时暗示皇帝的身子不大好,将她如此费尽周章地带进来,只是为了让皇帝见见她吧? 思及此,令明卿上前行了个礼,笑道,“陛下不唤明卿来,明卿便不能来了吗?” 宫门恰到时候地闭住,那缝隙里一闪而过苏公公眼中的赞叹,这个女子果真是聪慧的,如同当年的景王妃一般。 皇帝从桌前的奏折上移开目光,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令明卿坐下说话。令明卿倒也没推辞,刚刚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刻便听皇帝问道,“那日殿上的选择,眼下明卿可有答案了吗?” 令明卿想了想,正待回答,又听见他略微苍老的声音传来,“没关系,明卿有选择就好,不……不必告知我。” 令明卿心中一怔,眼前的这个老人不是寻常百姓家中的爷爷,他是宣国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但是面对这个问题时,竟几次退缩,乃至怕到不敢听到回答。 按理来说,令明卿是景王的嫡女,与皇室虽有关系,但并非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况且皇帝自己膝下也有不少公主皇子,但从未有哪一个皇子公主能得到他这般厚爱。 皇帝这般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令明卿垂下眸子,片刻后抬起头来,笑道,“明卿听欢姨说了不少当年您与我父母之间的趣事,眼下陛下有时间的话,能否再为明卿讲讲?” 皇帝也笑,“好啊,明卿想听什么?” 令明卿弯起眉眼,“都行,陛下您想起什么便讲什么。” 皇帝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隔扇门,像是要透过这扇门看到当年的他们一般,眼中似怀念似追忆。 令明卿听他讲初遇时的惊艳,听他谈及当年他们三人各自的想法时的怅然,听他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最后,皇帝的眼角闪过一丝晶莹,令明卿低头,只当没看到。 皇帝声音落地的那一刻,殿内只有檀香依旧在飘散,令明卿再次听到声音时,发现是苏公公的推门声。 苏公公进来,手中端着杯茶,茶盏放在皇帝桌前的那一瞬间,令明卿听到他向皇帝的禀告声,“陛下,言太傅与司马家公子在门口求见。” 朝中能得苏公公称一声言太傅的人,想必只能是言煜了,而司马家的公子怕是司马离,也唯有他才能被人名正言顺地道一声“司马家公子”。 令明卿起身便想告退,又听到皇帝道,“你与他们也算是熟人,不用避让,待着便是。” 令明卿站到一半的动作又重新坐了下去,言煜和司马离很快进来向皇帝请安。 这算是令明卿自那日成亲风波后第一次见到两人,言煜依旧身形俊逸,只是面色稍有些苍白,司马离则衣衫略有褶皱,面色倒是如往日一般。 令明卿轻轻挑起眉,言煜与司马离都是一样的性格,言煜虽平日里不大注重容貌,但若是外出身上以及脸上一定是一尘不染的,司马离更是容不得自己的身上有一点脏东西,更别提褶皱了。 但看两人双双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不禁让人有些好奇。 言煜的目光自进来便没有离开过令明卿,看她面色依旧但是眼中带着些平静的苍凉,看她一颦一笑间不露声色。 司马离先开口道,“陛下,眼下国内局势不容乐观,燕家的人上上下下都有些蠢蠢欲动,而江南地区的顾家和陈家也有些招兵买马的意味。” 皇帝坐在案前,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到了令明卿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样,言煜终于从令明卿身上移开了目光,对着皇帝道,“这几日我与司马离一并收集到了不少他们异动的证据,朝中的大臣与之勾结的也有一半,但眼下我们只掌握了其中一部分,至于剩余那些隐藏的较深的,恐怕还需要些许时间。” 皇帝道,“眼下我们可用的兵力只有三十万之多,剩余的一半都掌握在那三个世家身上,情势有些困难,你们可有解决之策?” 言煜和司马离难得的对视了一眼,但是彼此皆沉默。 令明卿坐在椅子上,眼睫垂下来,刚好能够盖住眼中的神色。眼下听言煜和司马离与皇帝的对话,显然是宣国遇到了大危机。 宣国如今的势力由皇家和各世家间平分,但皇权之榻,岂容他人酣睡?想必皇帝有这个念头已经很久了,只是近年来世家的势力过于庞大,所以不可轻举妄动,若是宣国两方之间正式开战的话,难保其余三国不会趁虚而入。 这是双方都忌讳的,所以这许多年来也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眼下怕是只等那个契机爆发了。 这一战,在所难免。 皇帝看向令明卿,问道,“明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令明卿笑,“陛下,明卿一介女子,对眼下的局势又不太了解,怎可贸然谈及对策呢?” 皇帝闻言,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笑道,“朕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跑去问明卿了?” 令明卿又笑道,“陛下,明卿虽不了解局势,但也知晓,世家间的联盟各有利益,若是我们能趁机瓦解他们三家的联盟,再动手想来便会好办许多。” 言煜和司马离眼中齐齐一亮,阿卿与他们之间的想法不谋而合,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同时也危难重重,所以刚才皇帝问的时候他们才没有说出来。 皇帝笑道,“明卿不愧是景王之女,我皇室中人想来多聪慧。” 这是明显的夸奖了,令明卿笑着感谢陛下。 令明卿踏出乾清宫后,言煜和司马离也一前一后出了宫门,只是两人都没有提前离开,而是纷纷跟在了令明卿身后。 令明卿回头望去,问道,“可有事?” 言煜的语气难得认真且慎重,“阿卿,何时再回来呢?” 令明卿笑,“想来梨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等这些事都处理完之后,我便去陪烟儿看看。” 司马离道,“明卿,家妹前几日和我说起,说京郊处有一古亭,登上古亭后往下看,颇有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丽,若你闲暇之余,我带你去瞧瞧。” 令明卿依旧在笑,“好啊,多谢离公子陪同了。” 令明卿与两人道别后,重新回到了安景寺。易欢等在寺门口,道,“迟迟未归,再晚片刻我便要进宫寻人去了。” 令明卿失笑,“欢姨放心。” 那日过后不久,司马离便前来安景寺拜见。那时令明卿正在抄经书,经书是半月前易欢给她的,说是闲暇之余抄抄经书可以静心,她问易欢,“这么多年来便是靠这些支撑着自己活下来的吗?” 易欢笑道,“总得找个事来告诉自己,此后人生总值得期待。” 知道司马离在寺外等候时,易欢问她,“可是不愿出去?若是不愿我便去回绝他。” 令明卿罢了罢手,笑道,“欢姨,不用了,我和他出去走走,正好有些事情需要问他。” 易欢点点头,“也罢。”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件披风,“这几日帝京冷得厉害,你穿着我也好放心。” 令明卿只得穿上,然后从寺中走出。司马离果然在门外等他,几日不见,气色想必那日在乾清殿时好了不少,衣衫也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干净。 司马离道,“冒昧前来,令姑娘不觉打扰吧?” 令明卿笑,“你来得正是时候,这几日老是想着出来走走。”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远去。那个古亭在京郊南边,而安景寺则在东边,差着好些距离,所以马车走了好久才到山底下。 司马离对她露出一个抱歉般的笑意,“实在对不住,前几日这山上还能走马车的,没想到这几日大雪封山,竟是把马车上去的路都堵住了,眼下我们怕是只能步行上去了。” 令明卿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笑道,“无妨,正巧我想走走呢,这真是个好机会。” 两人一路徒步前去,令明卿虽说武力高强,但是之前与林之遥的那场对战伤及了身体,眼下已过去半年之久,依旧没能恢复得了。 所以一路上多亏了司马离的施手才能够成功登上古亭。两人登上古亭之时正是黄昏之际,夕阳染红了帝京的半边天,令明卿真心地谢道,“多谢你带我来看这么好的景色。” 古亭上司马离定是提前来过的,所以才会提议带她来看,不管怎么说,她都很感谢今日他带自己来这里,并且看到了如此美的夕阳。 司马离将手拢进袖中,笑道,“你开心便好。” 令明卿看着那如血的天边,缓缓问道,“你和言煜是怎么打算的?” 司马离一笑,他就知道,平日里连言煜都叫不出来的人,他只去了一次便喊了出来,原来是早有打算。 “现在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不容易对付……” 令明卿回过头,看向他,“所以你和他打算分开行动?” 司马离失笑,那日乾清殿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眼下这个女子又如此聪慧,只依据那些不完整的资料便推断出他们下一步的动作,还好他们是盟友,不是敌对关系,不然他还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女子。 令明卿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天边那抹艳丽的色彩正在缓缓消失,令明卿看着那抹夕阳道,“我虽猜到你和他会分开行动,但是并不知道你们具体的打算是怎么样的,我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你们两个肯定都不会留在帝京,这日与你同登古亭,其实原因有二。” “其一是想告诉你,若是你们两个离开后不放心帝京的安危,可以将帝京交给我。” 第115章 城墙送别 “我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保它平安,但是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它。” “至于其二。”令明卿回过头,目光看向司马离的时候,带着几分真诚与认真,“我会在帝京等着你们两个回来,所以一定要多加保重。” 司马离没想到第二个竟会是让他们多加小心,一下子怔在原地,他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立于当街,虽惨遭陷害,却始终不慌不惧,只镇定地一一指出那些漏洞,从而一一击破。 再后来是昭思宴上,他看她被太子围击却不动声色,后来在昭思宴上她与燕婉儿比试“琴棋书画”,那三场比试场场惊艳,直至现在依旧能听到圈子里谈论那几场比试的精彩。 再接着便是再乾清殿的门口处,听到殿内她决然又坚定的声音传来,“不愿。”她不愿嫁给言煜,不是因为不爱他,就是因为深爱,所以才不能嫁。那一刻,他在宫门口笑得怅然若失,他暗暗惊叹,自己怎会懂那女子心底深处的想法? 第四次相遇是在街头皮影戏摊前,他收到消息后匆匆赶往那里,趁机拦住了要离开帝京的她,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真心想要帮助那个女子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再后来,言煜与朝阳的成亲宴上,他特意选了皮影戏来掀开这一切,本来有更为方便更直击人心的方法的,只是他忽然想起那日她站在皮影戏摊前时脸上的羡慕及怅然,于是费劲所有心思在那场宴会上为她表演了一场皮影戏。 第六次相遇依旧是在乾清殿内,他听到那女子用轻松且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他们心中一直不确定的想法,后来出宫后,他发出邀约,即便知道言煜不允许,即便知晓她可能不会答应,但他依旧那样说了,只为了让自己日后想起时不再遗憾。 第七次,听到她答应出来的那一刻,他心中好似有场海啸呼啸而过,但是面上他表现的依旧得体且温和,正如每次她见到自己的那样。登古亭时,在与她的手接触的那一刻,他觉得若是有人让自己即刻从那里跳下去他也愿意。再后来,听她再次预测了他们的下一步打算,心中竟恍然间觉得她是令明卿啊,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觉得惊讶。 只是那一刻宛如湖水般平静的心却忽然快速跳动了起来,像是要以这样一种热烈的方式告诉他,你这一生,真的栽在了这个女子身上。 七次相遇,初次惊叹,再遇惊艳,三遇怅然,四遇不舍,五遇成全,六遇争取,七遇悸动。 他这一生,再不会遇到如她一般的女子了吧?再没人会给他如此缤纷各异的感受,也不会有人这样惊艳了他的一生。 司马离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令明卿一笑,“好。” 令明卿闻言,刚想又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声,那道轻笑实在是过于熟悉,以至于令明卿不用回头都能知道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同登古亭,怎么不等我一起呢?” 司马离回头一笑,“言煜,你这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吗?” 言煜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说什么?” 看他这样,司马离也不欲多说什么,只找了个借口便先离开了,有言煜在,想必要比他在更让人放心。 古亭上掠过一阵风,令明卿想把身上的披风裹紧些,恍然间听到他说,“我一直想与你去江南地区,那边四季如春,每年都有花开,我想着你会喜欢,不似帝京的冬,总是有些冷意。” 令明卿笑,“帝京挺好的,幼时我与师父长居梨花冢,那里也如江南一般,但是带着些许潮意,帝京的风刮在脸上都是疼的,这样轰轰烈烈的地方,我很是喜欢。” 言煜闻言,一本正经道,“那日后我们帝京待够了便去江南,待江南的雨季到了我们再回来。” 令明卿看向他,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我好像并未答应言公子……” 言煜同样满眼笑意地望向她,反问道,“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能跑掉?” 令明卿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又看向那抹即将消失在天际的夕阳,在那抹艳丽的眼色彻底消失在远处的山边后,令明卿听到他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传来,“卿卿,你对司马离说一路保重。” 令明卿一下子噎在原地,也不知是因为那声“卿卿”还是因为他略带吃醋的语气,言煜厚着脸皮又道,“你还从未对我这样说过呢。” 令明卿抬起头,笑道,“一路保重,我在帝京等着你回来。” 承庆五十六年冬。 在皇帝的病情又严重了的时候,言煜和司马离各率十万大军分别前往江南地区与塞北地区,明面上是以巡政大臣的名义为皇帝视察,实际上却是借机彻底消灭那三个家族的势力。 燕家的老本营盘踞在江南以南地区,燕家是跟着开祖皇帝打过江山的,这封地也是当年开祖皇帝亲自赐予的,在他逝去四十余年后,他的子孙又亲自下令将那封地夺了回来。 而陈家和顾家则占据了塞北地区的大部分地区,由司马离亲自前去巡抚。 言煜和司马离走的时候,令明卿正在乾清殿内陪皇帝下棋。自上次一别后,皇帝再没问过令明卿的选择,两人心中都有底,所以册封郡主的事便这样耽搁了下来。 令明卿虽未册封,但宫中乃至整个帝京都知道了令明卿的身份,每次见到都对令明卿行礼问安,令明卿刚开始还会制止,后来人渐渐多了也就没再管了。 这日令明卿起得很早,之前从言煜那里得知他们离开的日期,所以想着去送送他们两人。但不幸的是她刚刚踏出安景寺的寺门,便看到了苏公公脸上的笑容。 再接着她便被请来宫中陪皇帝下棋了。皇帝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气神却明显好了很多,他笑眯眯招呼令明卿坐下,“明卿啊,听宫中人说,上次你与燕婉儿比试琴棋书画,一共比了三场便胜了三场,来,今日我们比试比试。” 令明卿还能说什么,只解下身上的披风,随手递给一旁的宫女,然后坐了下去与皇帝对弈。没落几子,令明卿便看得出皇帝下棋的水平也很高,想来是宫中岁月难熬,所以宫中人人皆有一两门特长,就连皇帝也不能幸免。 皇帝边落子便感慨道,“从前你父亲在的时候,我经常同他下棋,有时兴致来了下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后来经常是皇后与景王妃齐齐来宫门外等候,我们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令明卿也落在一子,笑眯眯问道,“不知我父亲棋艺如何?” 皇帝看她一眼如狐狸一般的笑容,叹道,“大抵与你的水平差不多。后来他不在了之后,朕很长时间都没再去碰棋,总觉得你父亲是最好的棋友,除了他,别人都缺那么点意思。” 令明卿依旧在笑,“想必我父亲能听到您这般夸他,心中定是高兴的。” 皇帝一愣,随即道,“你父亲长那么大从来不缺夸赞,他是父皇手中的掌心宝,是所有人眼里那个明亮的少年。” 令明卿落棋的手稍微顿了顿,随即笑着说,“陛下谦虚了,有您这样的大哥在,想必我父亲才敢那般放纵吧。” 皇帝紧接着落下一子,笑道,“你倒是会安慰人。” 令明卿与皇帝对战了两局之后,不禁看了眼天色,皇帝忙着收拾棋局,觑向她,眼里带着玩味地道,“瞧着这天色,言煜与司马离他们想必已经出了帝京吧。” 令明卿回过头来,“明卿才没有想他们两个。” 皇帝一脸了然的笑,“是是是,你不是想他们两个,你是只想那一个。”说到这,转身看了眼天色道,“行了,这个点他们也快要出城了,去送送他们吧,朕老了,腿脚也不方便,你便代朕去瞧瞧他们。” 令明卿笑着谢恩,一转眼便出了乾清殿的殿门,殿内,皇帝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还说自己不想去,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殿内一宫女回过神来,喃喃道,“郡主还没来得及拿披风。” 皇帝一笑,对着那宫女道,“还不赶紧送去?” 那宫女行了个礼,也转身跑出了宫门。 她自觉已经跑得很快了,但是出了殿门哪里还看得到郡主的身影,追是肯定追不上了,只好回去复命。 乾清殿内,皇帝正在收拾棋盘,听到那宫女回来禀报后,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把披风放那。 城中,袁副将对着言煜道,“言大人,军队都已整合完毕,随时可出发。”他看着站在前方阶庭兰玉的言大人往身后看了一眼,继而回过头来淡淡点了点头,道,“好,暂且等等。” 另一边林副将也同样得到了司马离与言煜一样的回复。二人心下微微好奇,眼看就要到出发的时间了,这大人还在等谁呢? 结局很快揭晓,一直到令明卿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方时,袁副将与林副将才齐齐看到言煜和司马离脸上的笑意。 令明卿先是往言煜那边忘了一眼,他今日穿的竟是朝服,宣国的朝服是深红色的,一眼望去给人几分压抑,但是这种氛围在言煜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他穿上就给人一种十分优雅又贵气的感觉。 再看司马离那边,同样一声朝服,只是带着些世家公子的书卷气。令明卿叹息一声,随即抬眸对两人用口型说出几个字。 言煜和司马离自她出现目光便迟迟没有移开,眼下虽然距离隔得远,但依旧能看到她含着笑的眸子,听到那声穿越了无数风雪飘过来的: “一路保重。” 两队人马自出了帝京后便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令明卿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们渐渐远去,一时间心中有些恍然。 几日前他们还一同在古亭上方看黄昏,再往前是言煜和朝阳的成亲宴上,他们俩一左一右站在旁边,一步步为她澄清真相,更远些的时候他们于长街相遇,那时他们之间尚且是敌对关系,没想到一朝风雨过后,竟成了友人。 现在想起这些往事,仿佛还历历在目,视线再一转,他们都已离开了帝京,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风雪。 令明卿下了城墙往回走的时候,天边又开始落雪,她伸出手去接,看那雪花在掌心融化,忽然想到他们两个也不知带够了衣服没。 江湖虽温暖,但眼下正是梅雨季,言煜那个人爱干净,若是衣服上溅到了泥点定要换洗的,也不知道他身边带去的人了不了解他。 司马离去的塞北虽不下雨,只是塞北一直往北走,眼下怕是要比帝京还冷,司马离那公子哥,也不晓得带了几件衣服前去,若是被北风吹的时间长了,定是要受风寒的。 她脑中胡思乱想,抬头间却看到白止正撑着把油纸伞站在不远处,他裹着件厚厚的披风,眉眼含笑,对着她道,“阿卿,我来接你。” 两人难得的都没坐马车,安景寺距离帝京城尚有些距离,白止便陪着令明卿一步步走回去。 白止带来的披风最为暖和,令明卿披上只走了一条街便隐隐感觉到热,不经意间又想到了言煜和司马离。 思及此,她微微叹息着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胡思乱想的想法都甩出去,白止把伞往她这边让了让,问道,“阿卿,怎么了?” 令明卿回过神来,随即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笑道,“没什么,你给你打着,我不用。” 白止没动,脸色间有些无奈,“忘了你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吗?眼下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眼看着他又要开展一篇长篇大论,令明卿赶紧认错,从小到大她没怕过谁,但若真要算的话,令潇然算一个,白止也算一个。 怕令潇然是因为她严厉,怕白止则纯粹是因为他的劝导篇幅过于长,以前她总是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好在白止也不会喊醒她,只让她睡个够。 以致于到后来有段时间令明卿一听到白止的声音便犯困。 第116章 言煜的龟毛? 白止将她送到安景寺门口就先离开了,这几年品物阁发展势头很猛,惹到了不少在朝官员的利益,对品物阁的发展难免有些打压,白止离开便是处理这些事去了。 令明卿笑着对他挥手,转身进了寺门。她走得很慢,眉眼间有些怅然,让人十分好奇她在想什么。 令明卿在想白止。 品物阁虽说做的是商品生意,但是暗地里情报网也做得不错,所以白止自然是知晓令明卿被请进宫中,又匆忙爬上城墙去送行的。 他担心她下了城墙后会失落,于是特意等在了她下城楼的街头,只为宽慰她。 这些令明卿都知道,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犹记得几天前易欢问她,“这些帝京中的公子哥,你最是中意谁?言煜?司马离?还是经常来找你的那位白公子?” 易欢一一点出这些人,目光落在令明卿身上。 令明卿闻言,怔在原地想了很久,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有多少难度,而是因为这些人的情意太重,重到她竟不知该以何种姿态来有所回应。 易欢见她久久没有回应,便没再多问,她与玥伽情同姐妹,自然希望她的孩子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只是令明卿不再是三岁小孩了,易欢想,也许她该给令明卿一个选择的空间。 从帝京出发,往江南地区潍城前进的过程中,袁副将真真正正体会到了言煜的……不同寻常,或者换个词可以说龟毛,再换个词就是难搞! 比如他的衣服一定要是一尘不染的,若是稍微溅到一点泥点,言公子就不高兴,不高兴就会见不得别人高兴,若是言公子不高兴的同时你脸上又时不时的带着笑容,那么言公子就会想方设法的让你也不高兴,看到你不高兴言公子就会高兴了! 总而言之,袁副将在对待言煜的诸多难搞事件后,竟然在一次次被言煜整的过程中学到了伺候言大公子的方法。 一行人中所有人都是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唯有青龙有一种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懂我了的感受。 相比言煜那边的水深火热,司马离这边的人简直像生活在幸福的天堂,原因无他,司马公子真的太善解人意了啊,时时刻刻带着一副亲切的笑容,伺候他的近侍都禁不住纷纷感慨。 老者感慨若是自家女儿能遇到这样一个真命天子,那她笑都会笑醒的吧。 正值芳龄的少女感慨,司马公子真是符合自己心目中最佳夫婿的所有形象,为什么这种人会出现在这个世上自己又得不到啊啊啊啊啊! 普通的侍卫感慨,能够在司马公子手下做事简直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总之在所有人都在感慨司马离的谦谦公子时,唯有司马离自己心中清楚,无非是知道接下来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一场十分惨烈的大战,所以他尽力弥补这些花样年华的少年少女们而已。 但也仅限于此。 那些亲切的外表下是极度的冷漠。 帝京的雪又落了几场雪,整个帝京都被围裹在一片白雪皑皑的氛围中,令明卿本来很开心的心情在听到皇后娘娘的传召后彻底终结。 令明卿在去皇宫的路上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从言煜那里了解到的皇后娘娘,言煜说,皇后娘娘是医女出身,医师这个职业在宣国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医术高超的医女又是如同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当年的皇帝不知为何没有选择任何一位朝中大臣和世家的嫡女,相反他选了仓促之间只见过一面的赵晚晚,赵晚晚陪着皇帝从大皇子妃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来,帝后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任何帝后不和的谣言。 将这些资料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后,令明卿还是猜不出皇后娘娘突然召见她的意图。 踏入几重宫门后,令明卿终于在一方矮桌前见到了皇后娘娘的身影,让令明卿有些意外的是皇后正在抄写佛经。 看到令明卿到了,皇后抬起头往她身上看了一眼,随即笑道,“明卿来了,快来瞧瞧本宫抄的佛经。” 令明卿上前看了一眼,赞叹道,“皇后娘娘的字隽永清秀,很难想象出来这是一个女子的字迹。” 令明卿这话不完全是虚假的夸赞,看得出来,皇后的字写得确实好。 皇后听到这话明显是高兴的,乐呵呵地道,“本宫一直感叹说这个字写得有些奇怪,没想到在你这里竟得了如此夸赞。” 说罢,将笔递给令明卿,笑道,“明卿写几个字让本宫瞧瞧。” 令明卿目光一闪,只是她的眼睫过于长,所以皇后只看到她长长的眼睫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投在眼下的位置上有些灰暗,并未瞧见她眼中的真实神色。 令明卿抬起头,笑着接过笔随意写了两笔,她本想随便写几个字交差,但皇后明显没有喊停,她也不好意思停下来,只有写了七八个字,加上之前写的,已有十余来个字了。 她放下笔,转过身正想问皇后什么,却看到皇后的目光望过来,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怅然、有惊羡、有怀念、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嫉妒。 令明卿不懂皇后的这抹情绪从何而来,只低下头去,等着皇后吩咐,好在皇后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令明卿身上太久,好像只是一瞬间,令明卿便感觉到身上那一道带着几分压抑和束缚的目光离开了。 皇后凑上前去,笑道,“明卿写的真好。” 袁副将近来有些愁,帝京略处于北方,那里有呼啸而过的风,有厚厚的雪,可是唯独没有那阴雨不断的梅雨季。 言煜一行人越往江南走,越觉得降雨的量不仅大,而且次数也很多,从刚开始的十来天一下,到现在的一天一下,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言煜看着身上的泥点,心情越来越不好,周围的气氛便越来越低。 袁副将眼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气压越来越低,心中哀嚎不已。 说不定某一天醒来,便会发现自己的尸体挂在高高的树枝上或者埋在哪个不知名的水坑里。 青龙眼见着周围的人群都要遭殃,终于拿出了准备已久的杀手锏。 又是一日休息日,袁副将眼看着青龙以雄赳赳气昂昂外加不怕死的精神进了言煜的马车,心中已经默默为这个饱经虐待的护卫上了柱香。 但他的惋惜之情并没有存在多久,因为他又眼睁睁地看着青龙从言煜的马车内走了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竟然毫发无伤! 袁副将放在手中正在吃饭的碗筷,一瞬间老泪纵横,就差当场上去抱大腿了。恩人呐,这么久以来他们被言煜折磨的生不如死,从没有人能够从言煜手下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当然,言公子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屑动武的,他轻飘飘掠过来的一眼就让人心中一惊,若是再稍微动动嘴皮子,那个出来的人轻则彻夜难眠,重则每每见到言煜就如同见到了什么可怕的猛兽一般。 哦!不,对于有些人而言,宁愿去与猛兽轰轰烈烈地打一场,也不愿去面对言煜那接近变态的提问。 众人眼看着袁副将放下了碗筷,然后向青龙的那个方向走去,眼中充满了满满的期待之情。 袁副将就差跪在青龙面前喊爸爸了,才终于得到了青龙能够从言煜手里毫发无伤走出来的秘诀。 青龙带着几分高深地道,“对付少主要用策略。” 袁副将亮晶晶的目光望过来,“什么策略?” 青龙反问道,“你可知少主最喜欢什么?” 袁副将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喜欢衣服整洁如初,一尘不染?喜欢所有的东西整整齐齐摆放在眼前?喜欢……问人问题?” 青龙一副悲叹的样子,“庸俗,简直庸俗。少主作为一个男人,最喜欢的自然是女人。” 袁副将一副你是被言公子虐傻了吗的表情,队伍里谁人不知言公子最厌恶女子,甚至到了瞧一眼就恶心想吐的地步,你现在告诉我,他喜欢女人? 青龙瞅他一眼,“那是你不清楚少主的心上人。” 啥?言公子还有心上人?言公子与那个假郡主的婚事不是黄了吗?黄了之后也没见到言公子有过一丝悲痛的神情,难道言公子喜欢的另有其人? 青龙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好好想想,在公子身边待的最久的女子是谁?” 袁副将在脑海中拼命地搜寻着近来帝京中发生的所有大事,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有一同窗曾对他道,“陛下新认回来的郡主真是天人之姿啊,比起之前的那个假货不知强了多少倍,而且据我宫里的表姐说,陛下有意认回郡主,但是被郡主拒绝了。” “我那表姐是在陛下宫里伺候的,她曾偷悄悄地给我说,不仅陛下对郡主这般,就连帝师和司马家的公子也好像对郡主不一般。” 袁副将在心中思索,帝师可不就是他们难伺候的那位? 他猜测地问道,“难……难道那女子是郡主?” 青龙笑眯眯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郡主?” 袁副将啊,你可自求多福吧,若是这个回答一不留神说错了,这个结果……啧啧啧,估计就不是你能承担的了的。 袁副将道,“自然是陛下新认回来的郡主,之前那个冒牌货也能算作郡主?” 青龙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十分满意他的回答。 “既然知道少主心中的那个人是谁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吧?少主离帝京越走越远,想必很是挂念郡主的行踪与安危,你说在少主心烦意乱之际,你能在不经意间微微透露出一条关于郡主的消息,那少主是不是就开心多了呢?” 袁副将得到这个回答后,差点老泪纵横,青龙眼看着他回去奔走相告,众人闻言,就差谢天谢地谢爹谢娘谢郡主了,场面间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司马离的马车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凉,大雪厚重,铺满了整整一条官道,一上前禀报道,“公子,雪越下越大,属下估计,若是再这样下一整夜的话,那我们去羡城的道路势必要被盖住,到时候再前行的话,怕是艰难万分。” 司马离在马车内也不知在干什么,一直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有规律的敲击声,马车内,司马离正用指尖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极为有规律。 “看附近可有什么地方能够歇息的,我们修整一晚再走。” 一领命带人前去寻找了,车队停在官道上,众人都哈手搓气,想让身子暖起来一点,正在这时,有眼尖的一人看向官道一个正在蠕动的身影,有些呆愣地问身边人,“你看,那边不远处是不是有个人?” 他周围人定睛望去,果然见那被大雪覆盖的官道上一人正在艰难前行,忽然又有一人惊呼出声,“那还是个女子。” 那女子的身影渐渐往车队的方向驶来,有不少人叽叽喳喳地在讨论,但是没有一个人行动,不怪这些人冷漠,而是能够被选出来作为巡抚的随从,定是各宫各院的精英,这些人深深明白命令的重要性,在没有得到准确的救人口令之前,不会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马车内,司马离好像根本没在关心马车外面的情况,一带人回来后,那名女子已经快要走到车队跟前了,他上前对着司马离道,“公子,从这里往东不远处有一个庙宇,庙宇不算大,但是在那里庇护一晚应该还是可以的。” 马车内传来司马离淡淡地“嗯”,示意自己知道了。 马车外,一又道,“公子,官道上有一女子行走地万分艰难,我们要救吗?” 这次马车内再没传来任何响动,既然没有说救,那就是不救,一很快退下撤离车队,没人再往那个女子身上看一眼。 一的速度很快,只片刻便将车队整合好往庙宇的方向前进,司马离坐在马车内,除了那一声“嗯”之外,再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第117章 兵分三路 官道上风雪漫漫,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一率领着车队艰难地往庙宇方向前进,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庙宇。 庙宇果真如一所说的一般,不是很大,但刚好能容纳一车队的人马,寺庙中有几分破败,好在出来带的人够多,所以只收拾了片刻就隐隐见整洁之状。 这寒冰腊月,一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递给司马离一杯热茶,司马离倒是见怪不怪地接过,刚刚抿了一小口时,忽然听到周围有人惊呼道,“你们快看,前方那个女子是不是一路追过来了?” 司马离连同众人的目光望过去,果真见前方不远处一抹红色的身影在行走,她行走的速度极为缓慢,如同爬行动物在一点点蠕动一般。 司马离率先收回目光,没说救也没说不救,众人见此纷纷开始之前的行动,打扫的打扫,除尘的除尘。 令明卿这几日隐隐觉得伤口处有些疼,寻了太医来瞧,太医又说没什么,只说郡主之前落下的病根,许是帝京的天气过于寒冷,所以伤口处的疼痛才会复发。 令明卿只叹了口气,让人将太医送回去,自己却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易欢近几日也有些忙,令明卿只见她凌晨就出去,一直到月亮升起时才回来,令明卿不知道易欢在忙着什么,只是她也没多问。 皇后自上次再没有见她,倒是皇帝派苏公公来传她下了几局棋,令明卿只觉与皇帝下棋果真是最累的,你既要不露声色的放水,又不能使这放水让皇帝察觉出来,当然往往输两局就要赢一局回来。 这样下了几次后,苏公公再来传她的时候,令明卿只好装病不外出,其实也不算装病,这几日身子确实有些虚。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身子一直都是由言煜亲自调理的,眼下言煜走了之后,她竟没有了看其他医师的欲望。 正想之时,忽然听到敲门声,令明卿开门一看,竟是苏烟儿,令明卿没见苏烟儿也有些时日了,这姑娘好像又瘦了些,本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来看竟又瘦了一圈。 令明卿心中莫名有些心疼,她自幼没有弟弟妹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情,但烟儿每次唤她“嫂夫人”的时候,她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温情感。 苏烟儿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对着令明卿亲切地道,“嫂夫人,言哥哥怕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无聊,特意让我闲暇之余多来陪陪你。”说到这里,她颇有些委屈,“我本来早就想来了,但是桂嬷嬷不让我出来,我求了她多日,才终于有这一会儿的时间来陪你。” 令明卿笑,“无碍,你身子怎么样了?” 苏烟儿眉眼弯弯,“好着呢,桂嬷嬷让我每日吃两碗饭,我全部都吃完了哦。” 令明卿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对这个丫头的一句话都没信,要是每日吃两碗饭,身子还瘦了一圈? “等我这几日忙完就去言家看你。” 苏烟儿明显很高兴,“好呀好呀,嫂夫人一定要来哦。” 令明卿弯头想了一想,道,“我总觉得嫂夫人有些奇怪,要不烟儿你换个称呼?” 苏烟儿想了一想,问道,“那我唤你明姐姐可好?” 令明卿终于点了点头,“这个可以。” 言煜觉得自己身边的侍卫最近好像开了窍一般,好比如现在。 袁副将进去为言煜换茶盏,言煜一看正想说什么,却又听到他道,“言公子,这碧螺春可是末将从帝京带来的,说起帝京,我同窗几日前给我递了消息来,说郡主近几日又被陛下传进宫下了几局棋,陛下很是开心。” 言煜眉一挑,又想说什么,却看到袁副将一躬身,语速飞快地道,“言公子辛苦,若是没什么事末将便先退下了。” 说完还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身子一扭就出了马车。 言煜摸着茶杯,一笑生花。 接下来的几日言煜要比令明卿自己都要了解她的行踪,比如进来洒扫的侍女会说,“言公子的妹妹昨日前去看过郡主,郡主脸上带着笑意。” 再比如前来询问南下事宜的军师会不经意间道,“帝京传来消息说,陛下近日精神不错,宫中人人都说这是郡主的功劳,郡主每次一进宫,陛下就会非常高兴。” 青龙站在马车外,忽然想起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他把这秘诀都告诉了众人,那自己该怎么办? 那姑娘也不知是怎么穿过厚厚的积雪,然后一步步走近庙宇的,总之众人看着她拖着有些病态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庙宇中一个角落的位置,在这过程中,她眉眼始终低垂,一眼都没看向众人。 角落里,同样安静的还有司马离所在的位置,那姑娘进来后,司马离倒是瞧了一眼,只是也就那一眼他就回过了头。 睡到半夜的时候,角落里忽然传出几声呓语,司马离最先醒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没睡着,只是闭眼在那养神,距离羡城不太远了,此番前去恐不太顺利,所以他一直在脑海中演算可能发生的各种突发事件。 听到声音后,他抬眸望去,果然是那个刚进来不久的女子,她依靠在角落,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唯有一件披风被拿来御寒,眼下她双颊通红,嘴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一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他的一个手势制止了,一只好停下动作看着司马离一步步走近那个姑娘。 司马离半蹲着,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觉烫的厉害,他直起身子,刚想让一过来为她看看,手却忽然被那姑娘牢牢抓住。 “娘亲……别走……不要丢……丢下熙儿。”司马离听着她无意识的低语,目光在听到“娘亲”两个字的时候目光闪了闪。 一看着自家公子站在原地,他背对着众人,一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身形和被那个姑娘紧紧抓住的手,脸上的神情却是看得不太清楚。 时间似是过了很久,一才终于看到公子动了,他抽出自己的手,动作说不上小心但是也谈不上粗鲁,只听到他对自己说,“她发烧了,为她看看。” 语气有些淡。 这个“她”是谁,早已不用多说。 烟儿和令明卿说了会儿话后,突然一拍双手,令明卿看着自己被她拍红了的手背,只笑,倒没说什么。 苏烟儿看到后连忙道歉,“明姐姐,我……我太激动了,手疼不疼啊?” 令明卿道,“无碍,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苏烟儿吐了吐舌头,笑道,“是这样的,言哥哥走之前,给了我一副方子,让我在来看你的时候给你,他说你现在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偏偏帝京寒凉,怕是会伤口复发。” 她从袖中拿出那副方子递给令明卿,道,“他叮嘱了我好几次,我说一定交给明姐姐,他这才放心离开。” 眼前的那副方子虽然只有薄薄一张纸,但是令明卿看着看着眼角却有些湿润,所以言煜是早就猜到了自己的伤势会复发并提前准备好了一切事情吗? 苏烟儿又笑道,“明姐姐,言哥哥说你就按照方子上面的药来喝就行,若是喝完药还觉得哪里疼的话,言哥哥在帝京还有一家医馆,到时候你派人来通知我,我亲自带你去。” 令明卿悄悄抚上眼角,心里直笑,自己来了帝京后眼泪如同不要钱的一样,止也止不住。 此刻,潍城,燕家。 燕家占据了整个江南大部分地区,便是潍城知府都要看燕家家主的脸色行事,但是自上次的昭思宴中燕婉儿完败令明卿后,燕婉儿在燕家的日子便有些难熬。 燕婉儿的贴身宫女欢喜穿过一道道门,终于在闺房中看到了燕婉儿的身影,“小姐,宫家小姐连递了三封请帖来,您都拒之不见,眼下她带着一众阁中小姐来燕家拜见主母来了。” 燕婉儿正在描眉,闻言冷笑一声,“宫依人想拍安若素那女人的马屁就让她去好了,她若是敢来我文秀阁,我便亲自带人将她轰出去。” 欢喜显然是了解宫家小姐与自家小姐的恩怨的,只是眼下她有些愁,宫依人自己自然是不敢来文秀阁的,但是她会带着主母安若素一起来。 燕家主母来了,自家小姐自然不能避而不见。 燕婉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连忙起身道,“欢喜,快快快,宫依人那小贱人肯定会带着安若素一起来,你快点帮我画个病妆,让我先应付……” 她这边话语还没落地,便听到文秀阁门外传来了一声婉转的轻笑声,“姨母,婉儿妹妹这边的景色果真是整个燕家最好的,家主真是看中婉儿妹妹。” 文秀阁内,燕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现在燕家上下谁不知道,她自上次从京中回来后便被家主亲自禁足在了阁内,若是没有家主的命令不允许踏出一步。 眼下这是在嘲讽她? 紧接着便是安若素安慰的声音,燕婉儿听得直想吐。 燕婉儿与欢喜对视一眼,随即燕婉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被上床蒙面,一阵操作下来只用了一瞬间的时间,欢喜显然也是见怪了大场面的,发髻微微弄乱,眼眶一红,便冲出去大喊道,“来人呐,小姐生病了,快来人呐。” 刚要进门的安若素和宫依人迎面便碰到了欢喜,安若瑟正要呵斥,却被欢喜冲出去的那股力量推到了门框处。 背部碰到门框的那一瞬间,安若素只觉自己的后背遭受到了一阵剧烈的撕扯,彼时欢喜已经冲出去喊人了。 宫依人连忙上去询问道,“姨母,你还好吗?” 安若素脸色极差,怒气冲冲地盯着文秀阁的内门,宫依人听到她狠声道,“今天我便要燕婉儿为此付出代价。” 欢喜急匆匆去喊人,回来之际正看到安若素和宫依人带着一众侍女往前冲,她快速拦在两人面前,呼吸有些急促,但是语气却不卑不亢道,“主母与表小姐请留步,我家小姐病重,现在急需医师救治,还请二位在此等候。” 宫依人抬手便要扇欢喜,却不料欢喜早有准备,在她巴掌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欢喜稍稍退后一步,她的指尖堪堪略过欢喜的鼻尖,却连分毫都没够到。 躲在被子里偷看的燕婉儿见此忍不住暗暗为欢喜鼓掌,不愧是自己带出来的,做事果真和她有一套。 宫依人见不仅见不到燕婉儿,就连她的侍女都教训不了,一时间气得要死,安若素见此,悄悄抚上她的手背,上前一步道,“我是燕家的主母,除却家主以外,人人都要向我行大礼问安,便是婉儿平日里也不能幸免,你只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子,也敢这样对待当家主母?” 欢喜正要辩解,却忽然听到房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这个主母之位到底是怎么来的,想必不用我当着大家的面重新介绍一遍了吧?” 安如素闻言,不禁愣在了原地,那件事过去已久,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敢以这样一种语气对她说话,而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也被她一一灭了口,唯有燕婉儿她动不了,也不敢动,没想到今日竟再次从她的嘴里听到了这件事。 宫依人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正在这时,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这么多人都围在婉儿这里干什么?” 房内燕婉儿听到这声音,秀美一挑,随即嘴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她这闺阁今日热闹啊,这不,家主都亲自来了呢。 安如素见此,声音一下子变得婉转秀扬,“老爷~” 燕婉儿听得一阵恶寒,一想到这位她母亲以前的贴身侍女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爬上了自家父亲的床,燕婉儿就觉得恶心。 哦不!不仅恶心,现在甚至有些想吐。 现任燕家家主是燕裴胜,膝下现有三子一女。两子燕睿哲和宴秉文由现任主母安如素所生,剩下的一子一女则是燕裴胜第一任主母生下来的龙凤胎,也就是燕婉儿和燕星野。 第118章 总还有更好的风景值得你去邂逅 双方不合已久,久到燕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合,却不知道具体原因。 燕裴胜目光淡淡掠过在场众人,“都围在婉儿这里做什么?燕家这么大,都没自己的事做?” 他声音不算高,但是众人闻言只觉心中一凛,安如素和宫依人则心下诧异,当初是家主亲自下令将燕婉儿禁足在了文秀阁,眼下又亲自前来是什么意思? 当然,相比安如素将自己的想法明晃晃显露在脸上,宫依人则聪明得多,她虽然心中万分不解,但是表面上依旧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等人都离开后,文秀阁内只剩下了燕裴胜与燕婉儿两人,燕婉儿依旧没起来,她躺在榻上懒懒散散地笑,“家主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文秀阁了?” 咳咳,这对话怎么像青楼女子对她的恩客说的一样? 燕裴胜喝了口放在桌上的茶,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用极为平淡的语气道,“言煜来潍城了。” 燕婉儿始终没抬头,“所以?” 燕裴胜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我希望你能接近他,取得他身上的兵符。” 燕婉儿冷冷地瞧他一眼,半晌没说话,燕裴胜又喝了口茶,淡淡道,“燕星野的这个月痛苦与否,就看你的一句话了。” 如果说眼神能杀人的话,那么燕裴胜想必早已被燕婉儿杀死千百次了。 燕婉儿没想多久,或许燕裴胜本就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她的哥哥在燕裴胜手里,美名其曰由他亲自教导,实际上却是变相的软禁。 他用燕星野来威胁燕婉儿为他办事,时间长达十年之久,她有幸见到一次燕星野被软禁的样子,脸色苍白不说,眼神中竟带了几分涣散。 燕婉儿在外只看了一眼便泪流满面,那是她与之从小长大的哥哥啊,自小天资聪颖,被誉为神童也不为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被燕裴胜折磨到如今的地步。 燕裴胜见此,露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啧啧啧,没想到他竟会有如此之蠢的两个子女,真真是拿捏起来全然不费功夫啊。 言煜一行人已经到了距离潍城三百里远的耀县,耀县县令也不知没有得到消息还是刻意选择不见,总之言煜的仪仗已经到了耀县,但没有见到一个衙门的人。 袁副将的脸色不太好,言煜是陛下亲自拟制确定的巡抚大臣,耀县县令只不过是一个九品官,竟然敢避而不见堂堂一品大臣。 真以为他们到了燕家的地界朝廷那边就没办法了吗? 袁副将去请示言煜,原以为言煜这样的性子应该会很生气,但袁副将去的时候言煜正在……呃……看指甲。 袁副将气冲冲地道,“言大人,耀县县令如此猖狂,末将要不要直接上书陛下?” 言煜将看指甲的目光换在袁副将身上,真是生气了啊,这称呼都从“言公子”换成了“言大人”,他微微笑着,“这点小事,要是再去麻烦陛下,那我这巡抚大臣还有当的必要吗?” 袁副将愣了一愣,随即阴恻恻地笑道,“那末将带人去将耀县的县令抓起来揍一顿?” 言煜斜斜觑他一眼,心中默默想着,这人的脾性倒是很对他的胃口,要是把他留给令明卿就好了。 但也只是想想,很快他轻飘飘笑了一下,“别啊,要是你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咱这还能巡抚的了吗?” “不计较是因为他还不值得,要抓就抓大鱼,这些小鱼仔有什么意思?” 袁副将看着言煜嘴角的笑容,忽然觉得潍城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那姑娘的底子想必不错,总之到了第二日众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了,众人只是微微掠过,并没有多想。 众人不会有多少举动,司马离更不会有什么举动,车队再一次出发,好在大雪在昨日夜里便停了,今日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司马离的目光难得的在马车外停留了片刻,那一刻他想到了令明卿,那个女子平日里不太爱笑,但是偶尔一笑便会让人有一种冰雪消融、万物复生的感觉。 好像今日的天气一般。 司马离一行人走到羡城附近的时候,雪又开始下,来势竟比以往的都要凶猛几分,一无奈,只好又带着人去找住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夜色四合之际,附近的住户都已熄了灯,一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只好去更远的地方去找还没熄灯的住户。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带着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微弱的烛光,一立马带着人上前询问。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和里面开门的那个人都有些微愣。 原来是他(她)。 司马离带着人赶来的时候,也有些没想到,那户人家竟是那日他们碰到的那个姑娘,没想到她是这里的住户。 司马离微微点头示意,语气温和道,“打扰姑娘了。” 那姑娘咳嗽了两声,让开身子让一众人进去。司马离打量了一眼,屋子不大,烛火摇曳,在微弱的光线下透露出几分残破。 他难得地问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姑娘好似身子还没好利索,又咳嗽了几声才回答,“我叫顾纯熙,床上的那个是我外婆。” 司马离忽然想起那日她病梦中喃呢道,“不要丢下熙儿。” 那一整夜司马离都睡的不沉,因为顾纯熙一直在忙着照顾外婆,她自己身子也没好利索,所以走路的时候一直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咳嗽,司马离本就睡眠浅,这样一闹要睡着几乎是不可能了。 外婆的病情又有加重的趋势,虽然顾纯熙这样照料,外婆的身子依旧渐渐变得冰凉,她守在床榻前,眼泪不由自主便落了下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略带无奈又格外好听的声音,“一,去帮她看看。” 这道声音听起来格外耳熟,好像她之前就有听过,但到底是哪里呢?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一能够司马离带出来,自然是因为他十项全能,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医术自然也不例外。 一得令,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片刻后回来叹了口气,顾纯熙一看到一摇头,眼泪便又要落下来。 司马离楞在原地,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也许会好一点。” 会好吗? 自然不会。 人生老病死都是常理之情,没人能改变生死。 所以司马离说那话也只是为了安慰罢了。 天亮之际,外婆与世长辞,顾纯熙的眼睛哭得肿的像两个核桃,但车队中没人嘲笑她,只是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堵。 人在面临这些事时,好像从没有办法去挽回,去拯救,去改变。 司马离在临离开时,放下了一张纸条。 “总还有更好的风景值得你去邂逅。 ——司马离留。” 顾纯熙看到纸条后,司马离的车队早已远去,她忽然想起她什么时候听到过那道声音了。 是那个风雪交加夜,她拖着病态的身子往外婆家赶,路上遇到了暴雪,身子不济,一下子便病倒了。 那夜,她困意和风寒一起袭来,竟梦到了以前的许多事情,在那些光怪陆离的画幅中,隐约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她发烧了,为她看看。” 令明卿隐约意识到近日帝京不太平,她旁敲侧问过皇帝,但皇帝难得的守口如瓶,竟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透露,后来她又去找易欢聊天,易欢明显看出了她的意图,前面的所有回答都在打太极,唯有最后她缥缈的声音传来: “明卿,帝京的水远比你看上去要深,不想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参与进来,当年我亲眼看到你娘抚摸在我脸上的手缓缓垂落,眼下欢姨再接受不了你的离开,所以听欢姨的,这件事别问,别听,别管,万事有欢姨在。” 令明卿点头轻笑,“好。” 只是话虽这样说,令明卿还是派白琴通知了江湖中的所有势力,凡是能来的都来。 言煜到达潍城的时候,早在很远处便看到了燕家家主燕裴胜的身影,他身后还站着大大小小不少的官员,有潍城知府魏安兴、再往下便是一些五品官员。 言煜粗粗掠过一眼,让人十分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细看。燕裴胜最先行大礼拜见言煜,燕裴胜既然这样做了,他身后的那些官员自然也纷纷拜下。 言煜含笑将燕裴胜亲自扶了起来,两人结伴往城门处走,燕裴胜笑道,“言大人此番代表陛下巡抚,想必这几日身心俱疲,眼下我特意在燕府准备了一场宴席,还请言大人赏脸前来。” 言煜嘴角微微弯起,眼睛一眯,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笑意,不知怎的,这笑在言煜身上便分外显得狡猾,像只狐狸。 他语气不紧不慢,甚至还带着丝优雅,“好啊,燕家主的宴席,言某怎能不去?” 燕裴胜将目光从言煜身上收回来,心中暗暗感慨道,若言煜与他不是敌对关系,想必自己还会挺欣赏他的吧。 可惜啊可惜,这世上哪里来的如果? 时间一分一刻逼近宴席开始的时间,袁副将在言煜门外急的团团转,这言公子自从与燕裴胜分开后便睡到现在,可是他又有很重的起床气,一般情况下谁敢轻易唤醒他? 青龙同样站在门口,只是他一脸淡定,要比旁边的袁副将看起来沉稳数百倍。 这袁副将跟在少主身边的日子到底少啊,瞧瞧这心理素质,这点小事至于这么慌张? 青龙掐着时间,在言煜推门出来的那一刻准备好了热茶、漱口水、洗脸水、需要换的衣服、还有一只白玉簪子和一把白玉扇子。 言煜出来,不紧不慢地喝完茶、漱完口、洗完脸,换好衣服、簪上簪子外加拿好白玉扇子,这才悠哉悠哉往宴席的方向走。 他身后,袁副将拉住青龙,问道,“青龙大哥,你是怎么准确知道言公子的起床时间的?” 袁副将叫青龙大哥是因为上次的透露消息之恩,至于青龙的回答也很简单。 “你待在少主身边的时间久了自然就知晓了。” 袁副将在此默默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和青龙多看多动多学习! 答应易欢不管不问不听后,令明卿很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令明卿难得的清闲。 那日她正在寺内换油灯,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她推开门一瞧,却发现门外的那个男子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好在令明卿短时的记忆并不差,很快想起这就是那日在言煜和朝阳的成亲宴上遇到的那个穆王爷,只是自己好像与他并没有什么恩怨,眼下他这是…… 承弃之首先退后一步,对着令明卿露出了一抹抱歉的笑意,“我来看看你父母。” 令明卿想起眼前的这位和自家父母也算是有血缘关系,所以让了让身子让他进去,承弃之边走边感慨道,“没想到易欢竟是这样布置安景寺的。” 令明卿跟在他身后,并未言语,忽然听到他问,“你可知我与你母亲是如何认识的?” 令明卿想起那日在乾清宫听到皇帝说的版本,于是道,“陛下说王爷您与他一同在那场诗会上认识我母亲的。” 承弃之笑了一声,“是,但也不是。” 令明卿挑了挑眉,这算是什么回答? 承弃之看她一眼,笑道,“你与你母亲第一眼看去几乎是一个眸子里刻出来的,但其实仔细看便会发现不一样。” 令明卿随口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承弃之笑,“你母亲在你这么大的年纪时,虽聪慧坚毅,但到底是太傅家的嫡女,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眼里多是纯真。” 令明卿笑问道,“那我看起来就不纯真了?” 承弃之哈哈一笑,“非也非也,我只是想说,你母亲性格中的坚毅是从小便有人教给她的,你的坚毅则完全来源于生活的无奈和江湖上的残酷,我这样说可对?” 第119章 明卿,展信安。 令明卿收回目光,笑道,“也许是。” 承弃之在安景寺没待多久,他走后,令明卿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言煜到达宴会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好像就等言煜前来了,言煜笑着进去,但是目光却没落在任何人身上,颇有些高冷的意味。 燕裴胜看到言煜来了,立马上前笑道,“言大人请上座。” 待言煜坐到位置后,宴席便正式开始了,先是燕家的舞女上台表演,大家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言煜周围的官员轮番上来敬酒,言煜拿着一个酒杯,每次遇到人敬酒又无法推脱的便用唇稍微抿一小口。 袁副将站在他身后,悄咪咪问青龙,“言公子这样喝酒是怕燕裴胜下毒?” 青龙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袁副将,“少主医药谷少谷主的身份帝京竟然还有人不知道?” 袁副将噎了噎,又问道,“那少主为什么每次都只喝一小口?” 青龙默了默,这次的目光已经不是像了,就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袁副将,“你真以为燕裴胜举办的这场宴席是为少主接风洗尘的吗?” 袁副将道,“当然不是啊。” 青龙:“那不就得了,万一少主喝醉了,宴席最后燕裴胜出什么坏主意,那少主就不掉坑里去了吗?” 袁副将信誓旦旦道,“那不能,言公子虽然脾气坏了点,嘴巴毒了点,但向来都是他整别人的份,别人能从言公子讨的一点好处算我输。” 青龙沉默半晌,心想道这小子别的不行,盲目崇拜少主这点倒是没差。 待周围人都敬完一轮酒后,宴席终于进入了最重要的阶段——献舞。 看到上场的那个人,言煜眼底勾起一抹冷意,但面上依旧带着几分优雅的笑容,他身后的青龙眼微微一眯。 哟,这还是个熟人呐! 就连袁副将都忍不住问道,“这女的,是不是之前与郡主比试的那个?” 青龙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冷冷道,“就她?还想与令姑娘比?” 袁副将不说话了,这个时候万一说错个什么,他充分相信还不用言煜亲自动手,青龙就把他扔城外的护城河里了。 如果抛开偏见不说,燕婉儿的舞艺确实不错,舞步轻盈,每个动作优美不说,还带着几分轻灵。 可惜言煜的视线全在酒杯身上,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不久前燕婉儿为太子专门准备了一支舞,没想到太子的目光竟然也全在……呃……酒杯身上。 一舞毕,首座上方燕裴胜手一指言煜,笑道,“言大人初来潍城,想必很多地方不太习惯,便让婉儿去陪陪言公子吧。” 言煜只笑,没说拒绝也没说不拒绝。 袁副将急了,骂道,“燕裴胜这个贱货,言公子与郡主情投意合,他竟让他的女儿前来搞破坏,真真是不要脸。” 青龙笑着看他一眼,言煜也将头微微转过来。 青龙心下一凛,想着自己难道说错话了吗? 前方燕婉儿款款走过来,对着言煜端起一杯酒,盈盈笑道,“言公子,请。” 司马离到达羡城的时候,正值羡城最大的祈福节。城内人人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意,众人多日舟车劳顿,见此也纷纷松了口气。 司马离倒依旧是那副样子,只吩咐了一声便进了驿站。过了些时分,羡城最大的两个家族顾家和陈家纷纷派了人来,一看到后没有多少好脸色,按理来说公子是陛下亲封的巡抚大臣,官阶位于一品,朝中唯有少许人见到可以不用拜见。 而眼下这个小小的羡城内,顾家和陈家只是派了人来前来,怎么?他们刚来此便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吗? 一只让他们在驿站外等着,说自家公子正在休息,等休息后再为此通报。顾家和陈家派来的人无法,只能等在驿站外。 司马离对于一的做法没责罚,这便算是默认了,等用罢午饭后才命人传召,顾家和陈家派来的人在外面受够了气,见到司马离的时候眼中依旧带着几分怒气和不耐烦。 司马离拿起一刚刚拿过来的茶,语气很是温和地问道,“在外面可等的累?” 陈家的人此番派来的是管家的儿子,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在外面受足了气,眼下听到司马离这么好说话,不禁有些心下鄙夷。 就这一副样子,还是朝廷那边派来的巡抚大臣? 他能当,自己也能当吧? 想到这里,眼里的鄙夷更甚,“司马大人既然到了,我家家主有请,想必你刚刚也休息够了,眼下便请吧?” 司马离只摸着手中的茶杯,缓缓问道,“你家家主是谁啊?” 那人以为司马离有些怂,语气更为嚣张,“我家家主便是羡城陈家的家主程慕生。” 司马离“哦”了一声,语气似悲似叹,“是陈家主啊?”说完,眼角微微瞥向他,“想必陈家主很是御下有方啊,这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怕是没个十来年是练不出来的吧?” 那人闻言,便要发作,可是想到自己父亲临走之际的嘱咐,又硬生生地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可惜司马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便让我这个巡抚大臣替陈家主来管教管教下人吧。” 他说得虽轻巧,但是那话语间却硬生生的带了几分血腥。 一闻言,将那人快速且利索地拉了下去,那人心中有些慌,大声喊道,“我父亲是陈家的大总管,他的背后是整个陈家,难道你要与整个陈家作对吗?” 司马离轻轻浅浅地叹一声,“这样蠢的一个人,到底是如何在陈家长大的呢?是靠你那个九品芝麻官的大—总—管—父—亲吗?” 不屑一顾的语气、辛辣讽刺的内容,让那人硬生生气到说不出来一句话。 还没等他开口,一便将他拉了下去,片刻后,街头传来了一道响彻天际的惨叫声,听到的人纷纷一阵恶寒加害怕,到底是怎样残忍的手法才会让人发出这样的喊叫声? 驿站的一个房间内,司马离放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酒杯,随即微微笑着对房内剩余的众人道,“怕是要劳烦众人随我去一趟陈家了。” 依旧是这样轻轻浅浅的语气,但有了那人的先例,剩余的众人再不敢随意尝试这温和语气下藏着的杀机。 司马离带着一众人从驿站出发时,陈家的大总管陈孖丝已经得到了街头发生的消息,他震惊地退后几步,略微肥胖的身子一颤,随即发出一声怒火,“这到底是谁干的?” 他身边的一个小厮道,“总管,据有人看到说您儿子当时是从驿站出来的。”可能是担心自己这话说得不太明确,他又低声加了一句,“是从巡抚大臣所在的那个驿站出来的。” 陈孖丝双眼微微眯起,“巡抚大臣?司马离?” 等司马离带着一众人走到陈家宅院后,陈家家主程慕生已经带人等在了门前,看到司马离后,一众人呼啦啦地跪了下去。 司马离见此,忽然放慢了脚步,司马离不停步,那些跪着的人自然不敢站起,等司马离用龟速的步伐终于走到了,跪着的众人只觉膝盖怕是都要废了。 司马离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哎哟,陈家主你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快起来。” 陈家主在身边人的扶持下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瞧那双腿隐隐有些打颤,司马离目光淡淡掠过,只当没看到。 陈家主忍受着膝盖处传来的剧痛,缓缓站起,对着司马离道,“司马大人恕罪,近日正是羡城的祈福节,微臣忙得脱不开身,只好叫身边人去驿站迎接您。” 司马离好奇地问道,“你派来的人是个说话不过脑的傻子吗?” 陈家主看一眼身后的大总管,尴尬地笑道,“他是我府上的佣人……” 还没等陈家主说完,司马离便淡淡笑道,“他啊,做事太蠢,我便替陈家主教训了他,陈家主觉得这处理的可好?” 陈家主身后的众人皆抖啊抖,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陈默延被抬回来的惨相他们可都是见过的,听说有人看到后还吐了,你派人将他打成这样,现在还来问他的主人这样做好不好? 陈家主能够作为家主这控制力自然是不用多说,“默延无礼,想必是哪里冲撞了司马大人,大人您既然已经教训过了,气消了便好。” 他身后的大总管闻言,目光闪烁了下。 司马离一挥手,笑着说,“陈家主不生气便好,我瞧着这陈府不错,陈家主可愿让在下在此小住几日?” 陈家主一愣,他们为司马离专门准备了住处,可是眼下他要住陈府他也没法拒绝,只好尴尬地笑两声,“陈府上下都是倚靠陛下的恩赐生存,眼下司马大人既然瞧得上这小小的府邸,自然是可以的。” 司马离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便不与家主客气了。” 陈家主身后的众人又抖了抖,司马离忽然转过身子,对着陈家主笑道,“我瞧着贵府上众人似乎都有恶疾?这抖来抖去的多不好,等再过些时日,我喊了医师前来瞧瞧。” 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言煜,他低笑几声,若是能让言煜来看就更好了,这些人当中究竟谁才能从言煜的手里存活下来呢? 他忽然有了几分兴趣。 众人闻言,纷纷仰天无泪,就连陈家主闻言,那膝盖处好像也抖得更加厉害了一点。 一日下棋时,皇帝忽然问令明卿,“身边人不忠该当如何?” 令明卿听到问题难得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答道,“既然不忠,便不再用了。” 皇帝看着棋盘,落下一子,“若是那人是你的至亲血脉,无法割弃呢?” 令明卿想了想皇帝的至亲血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只是依旧答道,“人活在世上,自古以来便会一个人,血亲血脉虽亲,但若是违背了底线,触及了逆鳞,那这至亲血脉不要也罢。” 说着,将那一子重重落于棋盘之上。 皇帝听到这话,第一次对着棋盘沉默良久,令明卿只坐着,再没有多言语,那是第一次令明卿与皇帝下棋下到一半提前结束。 那局棋依旧迷雾重重,有千百条走法,虽说只有一个结局,但是尚未到拨云散雾之时。 令明卿想到这里的时候,难得地叹了口气。 帝京好像总在落雪,令明卿走出乾清宫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言煜和司马离,仔细算算日期,怕是也该到地方了吧。 江南多梅雨,言煜是不喜雨的,也不知心绪如何? 帝京尚且这样寒冷,怕是那塞北边境更为寒凉吧。 正想着,有人向着令明卿的方向狂奔而来,手上似乎拿着些什么东西,离得近了,令明卿才看到他手中拿的竟是两封信。 那人气喘吁吁地站定,对着令明卿行了个礼,然后将信恭恭敬敬承上。 “令姑娘,这封信都是加急送过来的,信传到帝京时,那人说务必亲手交给你。” 令明卿伸手接过信,对着他笑了一笑,道,“辛苦了。” 她本想回了安景寺再打开信瞧瞧,却没忍住打开其中的一封瞧了瞧。 第一个打开的是那个薄薄的信封,信纸上寥寥散散只写了几个字。 “明卿,展信安。 不知近日怎么样?塞北多辽阔,并未见到多少好看的风景,你是女子,我一直想给你带一束花回去,可终究是不能如愿。 不过待明年新春冰雪消融之际,我定为你带回一束花。 司马离书。” 令明卿笑着将信收起来,心中略微有些怅然。 随即她将目光落在一旁那个厚厚的信封上,毫无疑问,这肯定是言煜送回的信,不过这么厚的信,他难道将每日做的每一件事都写在上面了吗? 怀着好奇外加期待的心理,令明卿打开了那份厚厚的信,看到第一页,令明卿就彻底惊呆了,言煜写的哪里是信,这明明是长达十多页纸的吐槽好不好! 第120章 能帮我搞死燕裴胜吗? “明卿,展信安。 刚离开帝京的一刻钟便开始想你想你想你,陛下派给我的副将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办事总要好久才能反应过来,还好有青龙在,不然我得把袁副将一天扔进水坑里数十次。 越往南走,下雨的次数越多,空气也越湿润,我倒也不是不喜欢下雨天,只是一旦下雨,那小雨点便会溅到衣服上,每每看到便心烦意乱,越不去看它,那些泥点便越明显,天知道我看到那些衣服上的小泥点有多难受! 我能看得出来袁副将每每捧着我的衣服往外走的时候,脸上稍稍带着一些崩溃……” 看到这里,令明卿有些想笑,难道只是一些崩溃吗? 再往后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后面写的字,“呃……好叭,是有很多点,我一直不能理解他脸上的崩溃从何而来,不就是一天多洗几次衣服吗?这难道很难?” “我最近发现袁副将聪明了不少,不对,是跟着的那一群人都聪明了不少,我正在为没有你的消息感到心烦,但他们却好似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一般,每次进来做事时,就会有意无意地向我透露出你的消息。 他们说你被皇后请去过一次,至于聊了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明卿,写到这里,我想多说几句,皇后虽与陛下多年来相敬如宾,但我总觉得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如果有机会避开的话,尽量不要与其多做纠缠,宫中人心叵测,我知你武力高强,所以从来不将这些阴招放在眼里,但是宫中的人远比江湖中的复杂难对付得多。 这么多请求里,我只盼你平安喜乐。” 令明卿手指轻轻抚上眼角,半晌没动,大约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新拿起了信纸。 这是第四张信纸。 “明卿,我们今日到了潍城,燕家家主燕裴胜为此特意举办了一场宴会,袁副将一路上特别紧张,我瞧着忽然有些想笑,想想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么多,若是拜在一场小小的宴会之上,想必你定会笑我的吧。” 写到这里便没有了,令明卿手指摸着信纸的边缘,有些出神,看来言煜是到了潍城,燕裴胜还特意为此举办了一场宴席?这是要来个温柔刀? 她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这封先是给司马离回的,“塞北的花想必也不错,若是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便自己留着,不用再费劲周转给我寄过来了,心意已收到,万分欣喜。” 接着给言煜回信,“陛下下棋的时候与我说,袁副将是他特意挑给你的,为人正直良善,很好驾驭,袁家也世代忠于皇家,想必这样的人是不会错的,若是他做错什么事,你多担待。” “我知江南多梅雨,早些时候便在你马车里多备了好些衣服,也不知你看到没有?衣服的料子是我亲自去品物阁选的,虽说比不上你平日里穿的,但拿来应应急想必也够了。” “皇后娘娘那边我确实去过一次,我看着她眼底的不知名情绪,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悲,但她眼底的情绪因何而来却是不得知,你放心,待你从江南回来后,我们便离开帝京去过我们的日子,此生大约也不会与皇后有多少交集。” “你说起我们一同经历过的那些险境,我现在只回想起便觉得哪一幕都很凶险,所以不论燕裴胜对你耍什么花招,你都要多加在意,其实我知晓这些你都懂得,但依旧想多说几句,总觉得多说一句心中便会多安定一分。” 信的最后一句,令明卿说,“我会在帝京等你回来。” 言煜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宽大的袖子微微遮住众人的视线,对着燕婉儿微微一笑,“这酒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动手亲自喂你喝呢?” 燕婉儿一愣,似是还没反应过来,难道这酒不应该是自己喂他喝吗,怎么眼下突然变成自己喝了? 不会吧?燕裴胜亲自准备的酒,喝下不死也残,难道自己今日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前言煜的脸依旧在微微笑着,燕婉儿有一瞬间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不喝的话,他真的会亲手喂她喝,至于这喝的方式怎么样…… 燕婉儿打了个寒颤,突然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袖子外面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袖子内又有言煜笑着的目光,前有狼后有虎,燕婉儿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言煜笑看着她,手指忽然戳了戳燕婉儿的脸颊,在袖子放下来的那一瞬间,燕婉儿藏在口中的酒忽然顺着喉咙而下。 身旁,言煜拿起刚刚她喝完的那个酒杯对着上方燕裴胜微微示意,他身旁的燕婉儿则有些呆滞。 燕裴胜似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燕婉儿身上,只等着她回应,没想到燕婉儿呆坐在原地,竟是丝毫没管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事已至此,燕裴胜只得尴尬得笑两声,心中却是充满了恨意,燕婉儿这般态度,难道是真的不顾燕星野的死活了吗? 宴席的后半段,燕婉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离去后不久,言煜也借机起了身,他身后,袁副将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由得对言煜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言公子这般举动真乃神人也。 燕婉儿走到后花园的时候便开始干呕,可是那酒下肚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她心下着急,自己太清楚燕裴胜的为人,阴险狡诈不说,跟在他身边的人也往往没有好下场。 这杯酒既然是为言煜准备的,按照他想让言煜死的心,那么这杯酒里的药怎么会少?只怕是不久后便会发作了吧? 她依靠在花园的矮墙上,脑中忽然闪过好多以前的诸多画面,有和星野一起长大的场景,也有他们两人整日被人虐待的画面,那段时间内她不止一次想过要带着星野去找九泉之下的母亲,可是看着星野扑闪扑闪的睫毛,心中忽然就不忍了。 星野总以为他是哥哥,但其实不是,燕婉儿知道自己才是先出来的那个,他们的奶娘一直陪他们长到四岁才离开,奶娘在母亲离开后便有些神志不清,对外一直说星野是哥哥,可是偶尔她清醒时,又会在给燕婉儿梳小辫子时对她说,婉儿啊,你是姐姐,你要多照顾弟弟啊。 她听了奶娘的话,一照顾就是十来年,那十来年里,她站在燕裴胜身后为他做尽了世间的肮脏事,她无数次想过死,可是一想到星野和奶娘,她又坚持了下来。 她看着天上的星子,苦笑了一声,想道眼下也好,自己终于可以解放了,星野从小便聪明,说不定会找机会从燕裴胜手里逃出来。 这样自己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向娘亲和奶娘交代,自己是真的尽力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刀光凛然,燕婉儿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与其死在燕裴胜的药下,还不如死在自己的刀下,这样起码自己是不遗憾的。 就在她拿起短刀准备狠狠刺向脖子附近时,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风将她的短刀硬生生偏离了之前的路径,燕婉儿诧异地抬眸望去,却发现是言煜。 言煜依旧轻笑着,“怎么?喝了点毒药就想死?” 司马离这突然的举动对于陈家主或者整个陈家而言都是一场灾难,因为那个笑起来温和的公子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泡茶的水必须要雪山之巅的,茶叶得是上好的碧螺春,还得严格把控好温度,不然那位公子便喝不惯,一喝不惯那位公子的心情便会不好,公子的心情一不好便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自司马离住进来后,整个陈家都沉浸在死一样的静默中,甚至没人敢高声说话,生怕那位公子一个心情不好自己的下场便会和大总管的儿子一样了。 桂秋苑内,司马离第八次吐出了口中的茶,脸色带了几分不耐烦。 “我要喝个茶便如此难?堂堂塞北陈家,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还怎么为陛下效力?” 那人就差哭了,司马离大手一挥,终于放他出了门,待那人走后,一从身后拿出一杯正热乎的茶,司马离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后叹道,“果然还是你泡的茶符合我的胃口。” 一微微躬身,笑道,“公子喜欢便好。” 院外人人自危,依旧竭尽全力准备着司马离想要的茶,而房内司马离却早已喝上了。 这场景若是让院外的人看到,得活生生气疯吧? 一忽然想到什么,道,“公子,您之前让我去找属于塞北的花,眼下正是寒冬腊月,实在不好找,而且能在塞北存活下来的花都很丑,您看?” 听到这话,司马离皱了皱眉,问道,“一种合适的都没有?” 一又笑道,“倒也不是,经过属下的不解努力,终于在……” 司马离淡淡觑向他,“说重点。” 一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道,“花正在送往陈家的路上,估摸着这两天就会到了。” 司马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终于有一件令人满意的事了。” 令明卿不知皇后和太子有争执的消息是怎么传遍整个帝京的,总之最近皇帝也很少找她下棋了,她曾听到宫中的小宫女说,近日朝中的事纷纷扰扰,每位大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听乾清殿的穗禾姑姑说陛下这几日很是头疼呢。 这属于宣国的朝堂大事,令明卿虽是郡主,但并未受封,在朝中也没有一官半职,自然是不知朝中的具体情况的。 只是这种情况她并不意外,甚至早早便有了心理准备,言煜和司马离算是帝京中旗鼓相当的两位大臣,此次陛下竟让他们二人同时动身出发,想来定是要有一番大举动的。 听安景寺守寺门的小和尚说,太子殿下曾来过安景寺,没说具体要干什么,只在那些牌位前站了会儿便走了。 令明卿点点头,并未多加在意,也不知为何,欢姨的安景寺近日很是热闹,先是穆王承弃之前来走了一回,随后太子殿下便又来了。 若不是她对安景寺的一草一木都万分熟悉的话,令明卿甚至要怀疑这寺内是不是藏了一些宝藏了,引得这帝京中的诸位大佬纷纷前来。 燕婉儿闻言,彻底噎在了原地,敢问这位大佬,什么叫只喝了点毒药?毒药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京中传闻,这位言家的爷好像还是江湖上声名鹤起的医药谷少谷主? 想到这里,她悲愤地低下头,人家医药谷的大佬与她这种小喽啰自然是没法比的。 言煜叹了口气,“这点小毒药只会让人半死不残的度过余生,命总还是能保住的,慌什么?要不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若是你答应的话我就为你解毒?” 燕婉儿抬眸望去,“所以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我为你办事?” 言煜挑挑眉,“不然?没喝毒药之前你愿意?” 燕婉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自然不愿。” 言煜一副“那不就得了”的表情,随即摊摊手,“你就说,这交易你做不做?” 燕婉儿沉默半晌,随即问道,“能帮我搞死燕裴胜吗?” 听到这话,言煜倒是真正诧异了,似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念头。 燕婉儿直勾勾地望过来,言煜回过神笑道,“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燕婉儿伸出手,在月色下对她一笑,“合作愉快。” 言煜和燕婉儿并肩走回去的时候,燕裴胜的脸色难看得厉害,说实在,就连燕婉儿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都从来没见到他这副表情。 瞧瞧这神色,啧啧啧,要吃人的节奏? 言煜不慌不忙地对着座上的燕裴胜一举杯,“多谢燕家主热情款待,只是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言某便先告退了。” 燕裴胜挤出一抹笑容,“言大人请便。” 跟在言煜身后的袁副将不由自主地感慨道,“我一直以为言公子对我已经很苛刻了,眼下才知道,相比今日,言公子之前的做法简直就是在爱护我等啊。” 第121章 前夕 待傍晚时分,一前来告知司马离今日的羡城晚上有一场盛大的万福节宴会,司马离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这消息是……” 一弯下腰去,“是陈家派人来通知的。” 羡城的万福节与帝京的元宵节很是类似,去万福节的人脸上必须得带一个面具,若是带着相同面具的两个男女有幸遇见,便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缘分。 如果两人情投意合,可在万福节上喜结良缘。 当然,姻缘只是万福节的一个内容,塞北多寒冷,举办万福节是希望上天能够保佑塞北的人民在来年有个大丰收,所以万福节上,人们还可以去城墙上放天灯,祈愿一家平平安安,美满快乐。 司马离去的时候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总之就是气氛刚刚好,陈家和顾家两家都在城楼上设了宴,双方都派了人来请司马离,但司马离瞧了眼街头的人头,微微皱了皱眉。 一立刻知道司马离觉得人潮拥挤,于是道,“公子,我之前看到还有一条通往城墙的小路,只是有些偏僻。” 司马离的目光望过来,一立马上前带路。 小路果真如同一所说的一般,逼迫黯杂,但是好在旁边就是渭河,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今夜月光皎洁,洒在冰面上竟隐隐带着几抹亮光。 司马离看得有些出神,忽然想到若是令明卿看到后心中定是欣喜的,只是又仔细瞧了一眼,发现那冰面上怎么有人在走路,看样子好像还是一名女子。 司马离凝神望去,那女子低着头,只能看到她裹着火红的披风,别的却是什么都看不到,那女子好似感受到不远处投过来的目光,于是寻着视线望了过来。 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有些讶异,这不是之前官道上碰到的那个发了烧的姑娘(这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 顾纯熙看着他身披白色披风,站在小道上亭亭玉立,忽然觉得这个男子好似极为喜爱白色,初见他穿的是月白色衣衫,这次相遇他穿的又是白色披风。 她一步步走过去,只是脚下的速度却很快,快靠近时,顾纯熙听到他说,“河面虽结了冰,但还是要小心些。” 顾纯熙一笑,“不怕,这冰结得可厚。” 司马离问道,“顾姑娘这是……” 顾纯熙弯弯眉眼,笑道,“万福节当然是要来祈福啦。” 司马离笑道,“旁人祈福都是去城楼上放天灯,你可倒好,来河面上走一走便是祈福了?” 顾纯熙道,“祈福只看人的心诚不诚,与人在哪里祈福有关系吗?” 司马离从没见过这样的说法,一时失笑。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四散着离开了,司马离很快便到了城楼。城楼之上好不热闹,陈家与顾家共同合办的宴席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司马离坐到了右侧的席位上。 顾家主抱歉道,“司马大人来此,顾某因家中琐事并未前去迎接,实在惭愧。” 司马离淡淡“哦”了一声,道,“顾家主不是派了下人来?” 顾家主脸上顿时有几分尴尬,陈家主坐在席位间不说话,他之前早已领略到了司马离的人狠话不多,眼下没有陈家的事他自然不会强出头。 司马离坐在席间喝了几杯薄酒,觉得有些没意思,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司马离走在大街上,脑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顾纯熙,那个女子颇有些神秘,他们一共遇到了三次,但他却除了名字之外,对她一无所知。 看起来性子有些冷,这点倒是和令明卿很像,长得好像也不赖,塞北的女子多豪放,她长得却像江南女子般温婉,眉眼间有些淡,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忽然撞到了人,他抬眸望去,却撞进了一双透亮的眸子里,对面那女子言笑晏晏地打招呼。 “离公子,我们又见面啦。” 司马离一笑,看着她脸上戴的面具,颇有些好玩,于是问道,“这面具可是哪里卖的吗?” 他身后,一轻轻咳了两声,我的公子啊,这一路走来不都是卖面具的吗?您是两眼不看周边物,一心只想心中人吗? 顾纯熙笑出声来,司马离向四周望去,这才看到街道两边都是卖面具的摊位,他倒也没觉得尴尬,只上前挑了两个面具出来。 戴上后,顾纯熙由衷地感叹道,“长得好看的人果然戴什么都好看。” 司马离闻言,噎了一噎。 后来他们一同结伴去了城墙,那里好多人都在点天灯,司马离难得的问道,“点天灯吗?” 顾纯熙无所谓地笑了笑,“都行啊,离公子可想点?” 这是司马离第二次听到她唤自己“离公子”,帝京这么多人,有人喊他“司马大人”,有人叫他“司马公子”,却从未有人喊过他这个称呼,一时间有些微愣。 “那便点一盏吧。” 顾纯熙问,“离公子是想为何人祈福?” 司马离想了想,道,“令明卿。” 顾纯熙愣了愣,问道,“这是位……女子?” 司马离笑了一笑,“是知己。” 令明卿没想到还能第三次见到承弃之。彼时她正在抄写经书,承弃之距离她十来米远时她才感觉到。 承弃之依旧是之前的样子,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几乎没有戴什么配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看到令明卿后笑道,“又见面了。” 令明卿挑挑眉,放下手中正在抄写经书的笔,“穆王爷怎么来了?” 承弃之的目光闪烁了下,避而不答,反倒看着令明卿抄写过的经书,笑道,“字写得不错,清隽秀丽中又带着丝恣意潇洒,很符合你的性子。” 令明卿看着他,只笑,“只是随意抄抄,不登大雅之堂,难得穆王爷看得起。” 承弃之闻言,倒也没有争辩,只是打量着寺内,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中间的两个牌子上,“想不想听个更有意思的故事。” 令明卿眼睫微微垂下,随即笑道,“穆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承弃之的目光落在牌位上始终没有离开,微微叹了口气道,“当年,你父亲前去三国边境抵挡他们的进攻,而你母亲则被我那皇兄接进了宫内。” 令明卿看着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然后呢?” 承弃之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因为他从见到你母亲的第一面起,便深深爱上了你母亲,可是你母亲与三皇子情投意合,他只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现在仔细想想,他借此将你母亲接进宫是想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吧,或者我们再仔细往深处想想,宣国那么多大将军,他为何独独派了你父亲去呢?” 令明卿心中一惊,忽然想起那日言煜的成亲宴上听到的,皇帝差点封自家母亲为辰妃,可是后来被太医检查出来有了身孕才放弃,这样说来,十几年前的事情竟都是一场阴谋? 想到这里,令明卿惊出了一场冷汗。 她忽然抬起头,紧紧盯着承弃之,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我们一向深居简出的穆王爷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承弃之惊叹于她的聪慧,忍不住拍了拍手笑道,“也许很快你便会知道了。” 寺内不知从何处突然涌现出了一群黑衣人,这群黑衣人脸上都蒙着布,只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人人手中拿着把短刀,刀柄上刻着的,竟是一朵红蔷薇。 令明卿眯起眼,终于极其认真地打量了眼承弃之,随即缓缓笑了,“我竟不知穆王爷竟如何厉害,连江湖中暗血阁都是其手中的利剑,是我眼拙了。” 承弃之哈哈一笑,竟对她伸出了手,缓缓道,“请吧,令姑娘。” 燕家举办的那场宴会最后以燕裴胜的脸色铁青落下了帷幕,他沉着脸去见了燕星野,他到的时候,燕星野正在练字。 燕裴胜面色极为那看,燕星野忍不住淡声问道,“燕婉儿怎么了?” 燕裴胜沉着声道,“你的好姐姐,今日竟罔顾我的命令,与言煜勾结在了一起。” 燕星野看着他,挑了挑眉,“勾结?这不是好事吗?我们之前的计划不就是让她去套取言煜的兵符,再趁机杀了言煜吗?” 燕裴胜猛地拍了拍桌子,道,“看来她是不在乎你的性命了。” 燕星野闻言,不禁愣了一下,是啊,燕婉儿为他做了那么多,若是一早便知晓这只是场阴谋,会不会崩溃过去? 想了想,又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燕裴胜脸上闪过一丝狠意,“既然她不识抬举,我就让她知道背叛的代价。” 燕星野拿起了刚刚放下去的笔,重新开始练字,再没有多说一句。 宴席散后,燕婉儿并未回文秀阁,转而跟着言煜去了营帐,营帐是很早之前便搭好的,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也为日后的突发事件做准备。 在去营帐的路上,言煜淡声道,“想必今夜会不太安稳,燕裴胜那边怕是会提前动作,你做好准备了吗?” 燕婉儿自信一笑,“这是自然,我无时无刻不想了结了他。” 言煜点点头,道,“那便好。” 走到一半,燕婉儿忽然问,“你的心上人是令明卿?” 听到“令明卿”三个字,言煜转过身来道,“怎么?” 燕婉儿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你。” 言煜默了默,随即道,“你错了,从来都只有我配不配的上她。” 听到这话,燕婉儿一下了楞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恍然道,“原来真心相爱是这样的意思。” 她嗤笑了一下,神色带着几分落寞。 夜半时,文秀阁不知怎么忽然失了水,燕家上下全部都被惊醒,唯有家主院没有丝毫动静。 文秀阁内人人惊慌不已,唯有房内一角落处,燕婉儿吃着果心,指挥欢喜把火放得更大一些,欢喜这边点完那边点,忙得团团转。 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去问,“小姐,咱这真的要把文秀阁都烧了啊,全烧了怪可惜的。” 燕婉儿吐出一口果子皮,漫不经心地道,“不仅要把文秀阁全烧完,最好还能波及到周围的院落,可惜这火是燕裴胜亲自下令点的,他的人下手肯定很稳,仔细想想还有些小失落。” 欢喜又问道,“小姐,那我们烧完文秀阁后住哪儿啊?” 燕婉儿大手一挥,“等搞死裴燕生,本小姐就闯江湖去喽。” 欢喜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姐小姐,那你还带欢喜吗?” 燕婉儿道,“当然带啊,不带你谁来给我洗衣做饭,化妆描眉啊?” 欢喜的声音有些飘远,“啊?原来我的作用就只是这些吗?” 燕婉儿哈哈一笑,“不然呢?” 那一夜,火烧得极旺,据后人说,那一场火烧死了燕家的嫡出小姐——燕婉儿,但这火又烧得极为邪门,只烧了文秀阁,别的院落都没有涉及。 为此,后世有人为此编排出了不少话本子,说的是那位小姐的各种版本。 当然,燕婉儿本人此刻躺在言煜为她安排的账房内,好不放松,欢喜在一旁为她清洗葡萄,小日子过得很是红火。 欢喜问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啊?” 燕婉儿笑道,“接下来嘛,怎么能让燕家乱起来就怎么样来,我打听到燕裴胜可是私藏了好些小金库,若是能拿到就好了。” 欢喜轻笑出声,“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渐到凌晨之时,言煜来找燕婉儿,“准备好了吗?” 燕婉儿两眼亮晶晶地问道,“我们要怎么做?” 言煜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潍城内,语气沉稳且淡定,“我想让你带兵回去,最好能搅翻整个燕家。” 听到这话,燕婉儿兴奋地问道,“现在吗?” 青龙进来,对着言煜耳语了几句,言煜笑道,“等旭日初升后,我们便去取燕裴胜的狗命。” 此时,营帐外的风烈烈作响,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第122章 大结局上 战! 塞北好似更冷了些,司马离裹紧身上的青蓝色披风,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恍惚间,万福节上那个女子沉静又认真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心些顾家和陈家。” 他刚想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再一看,顾纯熙红色的披风被劲风吹起,又缓缓落下,只一瞬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子,这是燕言公子那边快马加鞭递过来的信。” 司马离淡淡道,“放着吧。” 一好奇地问道,“公子,您不用打开看看?” 司马离始终没回头,身影依旧俊拔,但不知怎的便带了些凛凛杀意。 “不用。”说到这,他又道,“传令下去,十万兵马,直捣黄龙!” 一闻言,心头一震,躬身道,“是,公子。” 一离开后不久,桌上的那封信被风雪席卷在地,司马离伸手去捡,信纸上短短一行字。 “杀剿行动,现在开始。” 落款处是言煜的名字。 窗外不知何时又吹来了一阵寒风,司马离伸手指尖微微轻触雪花,良久后他把手拢进袖中,话语随卷风雪而来。 “要开始了啊。” 燕婉儿得到言煜的命令后很快便开始行动,清晨的第一抹朝阳照穿了冗长又繁盛的燕家时,有早起的佣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燕家。 “小……小姐活啦。” 这道声音很快响遍了整个燕家,燕裴胜被吵起来,脸色有些沉地问道,“外面怎么了?” 宫依人从外面回来,声音带着几丝颤抖,“有人说,燕婉儿活了。” 燕裴胜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燕婉儿活了是什么意思?” 昔日的文秀阁早已变成了一堆灰烬,燕婉儿也不嫌弃,懒散地躺在欢喜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把躺椅上,悠闲自在地吐出一个瓜子皮。 欢喜站在旁边,看着燕婉儿嘴皮一张一合地吐出瓜子皮,好奇地问道,“小姐,你这哪儿来的瓜子啊?” 燕婉儿低头瞅了一眼,想了想才道,“好像不知哪日随手放在衣兜里的,啧啧啧,这瓜子好像坏了。” 欢喜笑一声,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院落穿来了几道声音,“燕婉儿何在?” 燕婉儿笑着抬起手示意,“在这儿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那双白如玉的手上,那双手的指尖还涂着艳丽的指甲油,众人瞧着却有些害怕。 有人伸出手指着她,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燕婉儿笑眯眯地看向众人,目光着重落在前方的燕裴胜和宫依人身上,“昨夜睡得还好吗?” 人群中有几人面色难看得厉害,尤其是燕裴胜和宫依人的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燕裴胜挤出一抹笑,“婉儿昨夜这是去哪儿了?夜里不知怎的文秀阁着了大火,底下的人救了一夜,大家还以为你……” 燕婉儿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眼角一转,笑眯眯道,“以为我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啧啧啧,真是可惜了呢。” 燕裴胜沉着脸不说话,他身后的众人自然更不敢言语,人群中唯有燕婉儿闲散的目光和燕裴胜撞在一起。 燕裴胜盯着她,目光如同利剑般凛然,“我们的婉儿真是长大了呢,这都敢顶撞爹爹了,想必是星野的命不值得了,对吗?” 听到“星野”两个字的时候,燕婉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没人看到她眼中的神色。 正当她抬起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了一声惊呼,燕裴胜冷冷的目光望过去,那人尚且来不及站定便气喘吁吁地道,“家主……不好了,攻……攻进来了。” 燕婉儿嘴角的笑依旧没消失,她乐呵呵地躺在摇椅上,目光一个一个地掠过众人,有人脸上惊慌失措,以宫依人为代表,有人脸上阴沉如冰,以燕裴胜为代表,也有人站在人群中,目光泛着冷意,手中以悄悄抚上刀柄。 燕裴胜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不是你与言煜勾结在一起,想要置燕家于死地?” 宫依人闻言,目光如刀剑一般嗖嗖嗖地刺过来,“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贱人在背后捣鬼,和你娘一样都是乡野山村出来的,现在看到我们这样你开心了吧?” 燕婉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冷声道,“我若真想毁了燕家的话,还用等到现在?”目光落在宫依人身上,又道,“我娘当年何等风华,也是你这等区区贱婢可以沾染的?哦我忘了,你只不过是当年侍奉我娘的一个小小贱婢,如今爬上了燕裴胜的床,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但是你可知道,麻雀到底是麻雀,怎敢与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相媲美?” 燕裴胜瞪一眼燕婉儿,可到底没有时间再去管燕婉儿和宫依人的拌嘴,只好带着一众人马匆匆离去。 燕家门外,言煜轻飘飘地挥一挥手,语气坚定,“战!” 令明卿被承弃之带走后并没有挣扎,这倒让承弃之有些好奇,令明卿温和一笑,“打架这种事不太适合我这等淑女做,再说了我又打不过暗血阁的诸位,若是真正动起手来肯定是我一个弱女子吃亏,这样算下来我还不如乖乖跟你去呢。” 承弃之难得地没有言语,弱女子那三个字真正震惊到他了,若是连令明卿都算弱女子的话,那谁还敢自称女中豪杰? 承弃之虽带走了令明卿,却并没有将她关起来,反而给了她一定的自由,这自由包括她可以决定今天吃什么,或者吃完饭后可以选择在院子里随意地走走。 如果不是担心言煜和司马离以及帝京局势的话,令明卿觉得其实这样待着也挺不错的。 承弃之总是很晚来找她聊天,有时候会给她说起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比如太子和皇后的关系又恶化了,等令明卿问及原因时,承弃之又忽然守口如瓶,再不多说一句话。 久而久之,令明卿只是听他讲话,自己说话的频率越来越少,到最后竟一天都不见得说一句话。 有一日晚间,令明卿抄写完经书本打算熄灯睡了,没想到承弃之却忽然闯了进来,他明显是喝了酒的,眼睛带着些红血丝,满身酒气地对着令明卿笑,“玥伽,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谰言也背叛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令明卿本打算熄灯的动作一滞,语气淡淡道,“穆王爷,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承弃之手挥了挥,不知怎的,眼前令明卿的脸在晃动,一瞬间后竟然变成了言玥伽的脸,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长街初遇时,那个女子清浅笑道,“玥伽见过二皇子。” 他一步步上前,似是要摸上令明卿的脸颊,“玥伽,玥伽,你回过头看看我好不好?” 令明卿站在原地始终没动,眼看着他的手便要抚上来,令明卿终于干脆利落地击在了承弃之的后颈部位,承弃之的身子顺势倒了下去。 令明卿的脸色仍然有些淡漠,“穆王爷,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话语。 令明卿说了两遍。 承弃之似乎还没有完全晕过去,只看着令明卿淡漠的神情,无奈笑了一下,“你不是玥伽,是我看错了。” 趁着承弃之晕过去的瞬间,令明卿飞身上了屋顶,夜凉如水,天际的星子隐在云层后,只偶尔闪烁一下。 令明卿没有丝毫留恋地穿过一道道门,掠过一个个屋顶,直至这时,令明卿才知道承弃之带她来的地方竟是他在帝京的府邸。 穆王府的那道门槛就在眼前,可是令明卿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微微叹了口气,回过身时,看着承弃之正在背后看着她,他身上依旧带着酒气,只是眼中却已清醒,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无若无的笑意,手缓缓抚上后颈的位置。 “令姑娘好身手。” 言煜并不打算在燕府费多少精力,他知道,燕裴胜最大的筹码在他掌握的八万兵权上,按理来说,朝廷派给言煜又十万兵马,与燕家的八万兵力比起来还是占据一些优势的,只不过朝廷的兵力实打实算起来只有五万精兵强将,剩下的五万都是从宣国各地抓来的充兵人数,不是太过于年老就是太过年幼,总之上不了战场。 而燕家的八万兵力不同,燕家所挑选出来的都是强兵中的佼佼者,上了战场后可以一敌十,若是这样算下来,其实言煜处于弱势。 燕裴胜在听到消息后便派人去调动城外的兵马,言煜只是看着,并未有任何行动,唯有青龙站在他身后,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只是有些莫名的怜悯。 袁副将的脸上却是一脸淡漠,眼看着那人带着兵符前去,又冷眼预见他们的结局。 青龙上前一步,凑近言煜的耳畔问道,“公子,按原计划行事吗?” 言煜很久后才传来一声“嗯”。 声音有些飘忽,青龙站立许久,最终离去不语。 燕裴胜此次派去的人是其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燕裴胜早些时候便嘱咐过他,“若是派你去调遣兵力的途中定会遇到言煜的埋伏,你切记学会调虎离山。” 他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始终觉得这途中哪里不太对劲,途中确实有言煜的埋伏不假,只是解决这些人未免太过容易。 只是到底时间紧迫,他没时间太过思索,眼下最为重要的是调动兵符前去潍城支援。 他步履匆匆到了城外驻守的营帐,将怀里的兵符亲手交给燕裴胜的亲信,怀化大将军一看,立马整备兵马准备动身。 怀化大将军问道,“莫军师,家主现在还好吗?” 莫军师笑道,“一切都好,现在只等你支援了。” 怀化大将军露出自信一笑,“让家主放心,只要怀胜军到了潍城,那么必保潍城平安。” 莫军师一笑,心中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怀化大将军行动很快,不过一刻钟便整顿好了所有的军队,前往潍城的路上,莫军师心中不知怎么又开始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他几次死里逃生的直觉。 但是自己没有实际证据,又不好扰乱军心,只好时刻留意着路上的一切动静。 怀胜军路过的一处山路上,青龙和袁副将悄然站立在册,两人都没说话,只等着那机关的触发。 怀胜军中,一处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群蜜蜂,军人不怕被蛰,只是这不是作战现场,怀胜军中有人自然没有多上心,只是来回躲着那一群蜜蜂。 一片混乱中,不知谁踩到了一块小石头,那人没怎么在意,只一脚将那块石头踢向更远处。 就在石头被踢开的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雷电声,怀胜军中怀化大将军和莫军师齐齐皱了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南多梅雨,但从未有过如此强劲的雷电,这本身就不合理,莫军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喃喃出声,“难道……难道这是杀伐阵?” 怀化大将军心下着急,不远处已经有一道雷电劈中了不少人,凡是被劈中的人,无一生存。 莫军师目光落在天际不断闪烁而过的雷电之上,“杀伐阵……这怎么可能,三百多年过去了,从未有人能够布好杀伐阵。” 怀化大将军彻底急了,“这杀伐阵到底是什么?” 莫军师脸色沉重道,“据我所知,杀伐阵是天上老祖特制的一个阵法,当年是为了帮助宣国度过危难之际,那一个阵法便毁灭了其余三国整整六万人。” 怀化大将军闻言,不禁退后几步,“这……这怎么可能?那是天上老祖才会的阵法,如今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去潍城的路上?” 莫军师忽然脸色煞白,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目光中也带着几分绝望,“我知道了,是言煜。” 言煜? 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是帝京中那个惊才绝艳的言家少主?是江湖中医药谷的少谷主?” 第123章 大结局中 宜篡位 羡城,月色一点点漫过房顶时,陈家主敲响了顾家的大门,开门的是顾家的大总管,陈家主穿着厚厚的披风,脚踩雪泥,风尘仆仆地问,“顾家主在吗?” 大总管俯下身去,“家主在听雪阁,陈家主请随我来。” 听雪阁内,“啪”地一声,顾家主怒到了极点,将桌上放着的茶杯摔在了地上,陈家主正要进房的脚步一顿,“顾家主这是怎么了?” 顾家主抬头望去,看到是陈家主后脸色稍微缓了缓,“陈家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陈家主自顾自地坐下,喝了口桌上已经放凉的茶,缓缓道,“皇帝小儿派司马离来的目的相信顾家主也早已了解到,燕裴胜前不久递了口信来,说帝京的那位打算动手了,若是我们愿意配合的话,之前答应的那些条件一分都不会少。” 顾家主冷哼了一声,“即便这样又能如何?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非也非也。”陈家主道,“话不能这样说,现在是皇帝老儿要对我们两族痛下杀手,若是帝京的那位坐上了皇位,想必我们顾、陈两家在世族中的地位会再上一层楼,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重新封地也不是不可能……” 陈家主的这些话不管对于哪一个世族的当权人来说都具有极为巨大的诱惑力,顾、陈两家苦守塞北,早些年间就对朝中的势力尤为不满,若是此事一成,那么不但能够除掉那些挡在路前的所有障碍,还可以一跃成为帝京中炙手可热的势力。 这些事顾家主自然也知道,只是在那漫漫长夜中,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想让纯熙那丫头去趁机接近司马离,没想到……” 陈家主目光沉了沉,很快又笑道,“无妨,我们早些时候商量便说让纯熙去拖住司马离,眼下只不过将时间提前了些,不打紧。” 顾家主道,“眼下来看只能硬拼了。” 令明卿是从侍女口中得知皇后和太子彻底闹崩了的事,但那时距离这件事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 自上次被承弃之带回来之后,令明卿便又回到了不久前的作息时间,一天虽无趣却也充实。 听到侍女那样说后,令明卿只静静坐在桌面练字,她这两日尤为喜爱写字,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总要写够一定的时间才停笔。 承弃之到的时候,令明卿的最后一笔堪堪写完,“我原以为你会焦虑不安,没想到你倒是把自己照顾得挺好。” 令明卿淡淡看他一眼,“承蒙穆王爷如此厚爱,明确若是再想着逃离,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承弃之闻言,哈哈一笑,“想不想知道皇后和太子为何闹翻了?” “并不太想知道。”令明卿净完手,用身前放着的帕子擦了擦手,“不过穆王爷若是无聊想讲讲的话,明卿倒是也无所谓。” 承弃之在一旁坐下,语气有点淡,“因为皇后曾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本是一名医女,应该有自己平稳安定的一生,但是我说皇宫中危机四伏,我有些恐慌,她便入宫从医女做起,后来成了官女子,每一步都走得惊险万分,每走一步脚下都踩着层层白骨,直到一直成为了皇后,依旧在暗中为我办事。” 令明卿淡淡“哦”了一声,“穆王爷真是风采出众,竟能让皇后娘娘为你如此死心塌地。” 语气完全听不出赞叹,却有些嘲讽的意味。 承弃之没理她,接着道,“直到几年前,她对我说,弃之,我累了,不想再做你身后的那把刀,于是我第一次有了杀了她的念头。” “可惜最终我没能下得了手。”他摊摊手,神色颇为惋惜,“现如今皇帝病重,她想让太子出去避避风头,大概是知晓我的为人,所以她这次格外执拗,让皇帝亲自下了道圣旨。可惜太子到底年轻气盛,竟迟迟不愿离去,皇后只好搬在了东宫亲自守着太子。” 说这些往事时,承弃之始终在笑着,只是脸上不知为何带了些无法言说的脆弱。 他并未待多久,毕竟近日的帝京各番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他得时刻了解这些动态并牢牢握住这些人的死穴。 承弃之走后,令明卿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冷掉的茶,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暗隐,那人道,“令主,易欢姑姑问您何时动手?” 令明卿的目光落在窗外堆积的落雪身上,半晌道,“就快了。” 青龙和袁副将眼看着燕裴胜费劲十余年训练好的怀胜军一一折损在言煜亲自命人布下的杀伐阵中,阵内时不时传来一阵惊恐声,映着那灰沉沉的天显得格外凄白。 不安、焦虑、惊恐、慌张种种情绪在阵中弥漫,有人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绝望,“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阵里了?” 莫军师怀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喊道,“大家别慌,阵的东南方向是它的弱点,我们集中兵力往那边突围。” 众人被莫军师的声音所吸引,纷纷望向阵的东南方向,只见那里雷电攻击的力度果然最弱,众人心中好像忽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随着怀化将军的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向东南方向攻去,阵内吼声震天,阵外,袁副将不禁感慨道,“言公子真乃神人也,只用一个阵法便折损了燕裴胜的三万兵力,若是言公子的准备更充分些……”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青龙却知道他什么意思,若是少主准备的更齐全些,怕是这些兵力都得折损在这,目前这情况已经要比他们想象到的好千百倍了。 如果没有这个阵法,怕是他们那区区五万兵力去和燕裴胜的八万强兵悍将去比,到时伤亡惨重不说,他们对于江南一带的收取也就没了丝毫胜算。 袁副将难得叹息道,“可惜这些死在杀伐阵中的人也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与荣耀,如今却……” 青龙始终没回过头来,只道,“如果他们不死,那么死的就会是我们的人马,少主曾说过一句话,如今的所有牺牲都是为了更耀眼的明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袁副将心下一凛,再没有言语。 司马离发动攻击的第二日,羡城内一片哀嚎声,人人自危,纷纷收拾东西想要逃离,却被顾家和陈家的人一个个抓了回来。 城外营帐内,司马离却收到了一封来信,他用头发丝也知道是令明卿回过来的,于是伸手打开一看不禁失笑。 她那哪儿是说让他留下自己喜欢的花,分明是让他在遇到了喜欢的女子后勇敢去追罢了。 那封信纸被他放在桌上,片刻后又被他慎重折起来放进了怀里。 恰巧一进来禀报,“公子,羡城内的百姓该怎么处理?” 司马离微微一挑眉,问道,“城还未攻下,你问百姓?” 一难得的自信一笑,“攻下羡城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城中的百姓应当早做考虑。” 令明卿所说的行动是在三日后,那天承弃之照例很早便离开了穆王府,令明卿知道,这是他逼宫的日子。 见到令明卿出来后,有暗血阁的人出来阻拦,令明卿只瞧了一眼便离开了,就在她抬脚的那一刻,身后忽然出现了同样一袭黑衣的数人。 一人站出来沉声道,“有间客栈暗阁所有成员挑战诸位。” 这话一落,人群中不知谁先动了手,于是一时间穆王府里刀光剑影,人影也影影绰绰,像要与地下的影子融为一体,但实际上他们出手的速度不仅惊人,就连攻势也异常凶猛。 令明卿出了街头后,身后的暗阁成员才悉数到齐,她微微蹙了蹙眉,“白棋走后,你们的身手竟然退步了如此之多?” 暗阁成员闻言,不禁纷纷低下了头,白棋阁主离开后,他们的训练虽然与之前一样,但没有进步就是退步,所以对于令明卿的这一问没有人敢回答。 越往宫中的方向走,便会明显地感觉到士兵越来越多,令明卿旁若无人地穿过每一条街,不慌不忙地往宫门口走去,这段时间以来,她对宫门的熟悉程度不比宫中任何一个人少,所以守宫门的那个将领早已熟知她,眼下她却听到一个生面孔的人问,“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宫门?” 令明卿笑了一下,“私闯?你确定私闯的人是我?” 那人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忽然又听那女子问道,“承弃之呢?他在哪?你去通报一声,就说令明卿找他。” 那人怒道,“区区贱婢,竟也敢大言不惭说要见我们王爷,你配吗?” 令明卿又笑,“我竟没想到承弃之的兵都是属狗的吗?只会在这乱咬人。”话语落地,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令明卿身后的暗卫便出了手。 周围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到刚刚和令明卿对峙的那个人缓缓倒下了,有人只看了一眼那人的脸便开始狂呕不止,据有幸在那场夺位之战生存下来的人后来回忆说,宫门口的那一眼要比他经历过的所有战争都可怕。 众人眼看着令明卿一步步踏入宫门,却从始至终无人敢上去阻拦。 此刻乾清殿内,皇帝躺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承弃之则一步步坐上了龙椅,他看着地上的皇帝,忽然间感慨道,“原来龙椅是这个感觉,我亲爱的哥哥,你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如今这位子也该让一让了吧?” 还没等皇帝言语,隔扇门忽然被人用脚狠狠地踹开,皇帝和承弃之纷纷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却见令明卿抬脚走了进来。 躺在地上的皇帝有些喃喃地道,“玥伽,你来了。” 令明卿正在走路的步伐一顿,随即笑道,“陛下,您看错了,我不是言玥伽,我是令明卿。” 殿内一片寂静,这相似的场景好像前不久也发生过,只是认错的人却不相同。 令明卿找了把椅子,随意地坐下,对着上方的承弃之道,“这是要篡位的节奏?” 承弃之摸了摸下巴,笑道,“好似也不能这样说,贤者堪大位,不是吗?” 令明卿似是认真地想了想,“你这样说好像也对。” 如此奇怪的对话令躺在地上的皇帝一震,他看向令明卿,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明卿……” 令明卿低头望去,微微笑了一笑,“陛下,我在。” 令明卿的这话让皇帝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还在乾清殿内与她下棋,她温和地笑道,“陛下,我在。” 恍惚间又听到她问,“听说我父亲当年前去边境阻挡三国战乱,其中里面也有陛下的功劳?明卿还听说,当年陛下将我母亲接入宫中美名其曰是照顾,其实是想封我母亲为宸妃?” 皇帝身子一震,目光中不可思议、震惊、恼羞成怒种种情绪轮番而过,最终眼中只剩下了惋惜。 “虽然我并未见过我爹娘。”令明卿笑问,“但京中偶尔依旧能听到关于他们的故事,想来他们如今若是在的话,也该是极为般配的一对,但那些美好却被陛下您一手撕碎,偶尔午夜梦回之际,您可觉得愧疚?” 令明卿又笑着将目光落在皇座上的承弃之,“穆王爷这都准备好了吗?” “嗯?”承弃之难得一惊,下意识地问道,“准备好什么?” 令明卿笑着道,“您不是要篡位吗?赶紧的啊,我已经为您瞧好了,今日便是个好日子,宜婚假,宜迁房,宜篡位,您可得抓紧点时间啊,万一若是错过了,这逼宫就得重来一次了。” 承弃之忽然觉得自己与令明卿这么多次的接触中,竟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子,她永远冷静且理智,好似从来不会慌乱一般,做事步步为营,但每一步都让人看不清她眼中到底在想什么。 你自觉已经清楚地知道她下一步该怎么做,那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却总能在下一步的过程当中,给予他不一样的惊喜。 第124章 大结局下 恭祝新帝继位 得到怀胜军损失惨重的消息后,燕裴胜气的摔碎了房内的所有茶杯,那是他精心准备了八年才训练出来的怀胜军啊,那八年里他投入了无数心血,没想到却被言煜用这区区一个阵法毁了他三万人马。 这叫他如何咽的下心中的这口气? 燕裴胜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让燕星野传消息给燕婉儿,就说约她‘璀璨芳华’见。” 他身后,燕家总管得了消息后便下去了。 月色隐入云层之时,燕婉儿收到了燕星野的来信,“姐,如今潍城大乱,我趁着燕裴胜不注意逃了出来,今晚子时在璀璨芳华等你,我们一起逃出去。” 燕婉儿将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字确实是燕星野的字,只是万一这其中有陷阱…… 欢喜在一旁想了想道,“小姐,要不然我扮成你的样子去吧,我去探探虚实。” 燕婉儿看她一眼,怒极反笑,“你是猫吗?有九条命?眼下正是言煜攻城的关键时间,这封信来得如此巧合,难不成你以为是燕裴胜请我去喝喝茶的?” 欢喜噎了噎,道,“小姐,但这是星野少爷写来的信,燕老贼肯定又想用星野少爷来逼你为他做事,如果我们不去的话,星野少爷怕是……” 燕婉儿呆坐在椅子上,良久后道,“这件事别告诉言煜,就我们两个前去。” 欢喜道了声“好”,刚想下去准备,又听到她唤道,“欢喜。” 欢喜回过身去,依旧笑眼弯弯,“小姐,我在。” 燕婉儿向欢喜所在的那个方向望去,愣了愣,随即笑道,“穿厚点,潍城的冬要来了。” 欢喜失笑道,“小姐,你怎忘了?咱们潍城的冬向来很暖和的。” 燕婉儿失神地回过头,喃喃道,“是吗?我忘了。” 璀璨芳华是燕婉儿和燕星野幼时经常去的地方,那时他们过得很苦,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璀璨芳华以前是座青楼,或许正因为此,所以楼内对厨房的管理不是很严。 有时候晚上实在饿的不行,燕婉儿就带着燕星野来璀璨芳华偷东西吃,当然每次吃完后他们都会把厨房给打扫干净。 那时他们没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后来渐渐长大了,燕星野被燕裴胜接到了身边,而燕婉儿则被用来为燕裴胜清理那些障碍,在这过程中竟也积攒下了一些闲钱。 燕婉儿就出钱将璀璨芳华买了下来,璀璨芳华依旧开着,只是燕婉儿有时会去那里的厨房坐一会儿,走之前定会像小时候一样把厨房打扫干净。 她无数次想过再一次和燕星野来到这里的场景,没想到上天竟真的给了他们一个这样的机会。 燕星野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燕婉儿带着欢喜到的时候就看到燕星野坐在厨房的门口前,眉眼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看到燕婉儿来了后,对着她浅浅笑道,“婉儿,你来啦。” 燕婉儿心中忽然有些酸涩,这么多年里,他被燕裴胜囚禁在身边,定是受尽了委屈,可是每次见到她时却始终都在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告诉她,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燕星野推动着轮椅往燕婉儿那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道,“夜里冷,你怎穿得如此单薄?” 燕婉儿偏过头,不知名的液体划过脸颊时在月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燕星野上前牵着她的手,笑意温和,“我在厨房里发现了你小时候最爱的雪花酥,来,进来尝尝。” 燕婉儿上前代替他推动了轮椅,半晌后语气有些凝噎,“腿还疼吗?” 燕星野的腿是在十岁那年被燕裴胜亲自下令打断的,因为燕婉儿在那一年出任务失败了。 她当时也不过十岁的年纪,燕裴胜让她去给潍城的太守下毒,结果她心中恐慌,手一抖被人因此发现,燕裴胜在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将燕星野按在燕家的庭前,命人一棍棍打断了腿。 燕婉儿跪在一旁拼命祈求着,但燕裴胜却只冷眼看着。 燕星野被打得有多痛,燕婉儿的心中便有多疼。 那日过后,两姐弟都生了一场大病,燕星野的腿在那一日便彻底地废了,身体也自那时起落下了病根,常年脸色苍白,极为惧寒,手脚冰冷,而燕婉儿自那日后便开始高烧不退,嘴边一直在呓语。 当大夫断定两人都难以成活之时,两姐弟不知怎的又齐齐活了过来,只是从那时起,燕星野便开始依附于燕裴胜生存,而燕婉儿在以后的几年内都没笑过,每次出任务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完成得也越来越好。 再到后来,燕婉儿完成了一个大任务,被燕裴胜允许探望一次燕星野,两姐弟相视泪流满面,却无人言语。 听到问话后,燕星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语气轻松地笑道,“早就不疼了。” 燕婉儿推他进了厨房,欢喜守在了门口。 厨房的案前果然摆着一盘雪花酥,燕婉儿拿起一个放在了嘴边,又拿起一个递给了燕星野,“小时候我们都很喜欢吃雪花酥,可是每次见到了你却总推辞自己不喜欢吃,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多吃一些。” 燕星野笑得眼眶湿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记得?” 燕婉儿环顾一圈四周,趁机擦了擦眼角的泪,“怎么能忘得了,这些回忆被珍藏在心中,平日里只要一想起便心里泛酸,所以我从来不敢多想。” 燕星野将那一盘雪花酥推到燕婉儿身前,“你多吃些,我在燕裴胜跟前常能吃到,后来一看到就觉得腻。” 燕婉儿倒也没推辞,只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甘香,是他们小时候一遍遍在心中回念的味道。 燕星野看她吃下了一块雪花酥后,笑着问道,“姐,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这是燕星野第一次唤她姐,燕婉儿一下子顿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挺好的,有时候出去玩两天便又回来了。”想了想,又道,“前段时间我去帝京,那里的街道车水马龙,街边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还有栩栩如生的糖人,我总想着若是能带你去一次就好了。” “帝京啊……”燕星野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羡慕,“想必是个很好的地方。” 他这一生从未离开过潍城,幼时只想着如何能填饱肚子,后来便被燕裴胜以亲自培养的名义圈禁在了身边,能够出燕府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哪里还能去得了帝京? 他笑着回过头,“不过你去了便好,代替我去看看也是极好的。” 两人说起幼时的趣事,不禁眉眼间带了笑意,燕星野在闲聊的过程中,一步步向西南方向移动着位置,他移动的速度最为缓慢,所以谁也没发现。 等到门外埋伏的燕裴胜发现后,时间却早已来不及! 燕星野是潍城难得的天才,三岁识字,六岁作诗都不在话下,更为难得的是他惊人的学习本领和逆天的记忆,凡是看过一遍的书他便能一字不落地全部复读出来,期间不会有一个错字。 燕裴胜虽囚禁了他的自由,却没有剥夺他看书的权力,于是在那日复一日枯燥的岁月中,他看完了燕裴胜放在书房里的所有书,那些书中有不少阵法的图案和介绍,他便一点点摸索,从最开始的失败到最后的精通阵法,燕星野用了三年。 自从接到燕裴胜的这道命令后,燕星野便开始了准备,他行动不便,就借着提前准备的幌子日日来此布阵,好在他动作够快,燕裴胜只当他紧张,并未怀疑到阵法上来。 眼下,他用自己所学的一切困住了燕裴胜,只为给燕婉儿争取一点可以逃离的时间。 燕裴胜在阵内脸色铁青,他从未想到燕星野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竟始终都保持着幼时秉性,甚至做了如此多的准备。 厨房内,燕婉儿想要去抱他,却被燕星野用手挡住,他眉眼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姐,你快走,我能力有限,只能为你争取一点时间,想要置燕裴胜于死地却是万万不可能的,我留在这里还能为你再争取一点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燕婉儿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少女的后背并不挺拔,甚至有些瘦小,但那一刻燕星野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燕婉儿踏出房门,对着门口的欢喜道,“欢喜,快走,言煜的营帐距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我们走快些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欢喜闻言,将手中拿着的披风为燕星野披在了背上,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跟在了燕婉儿身后狂奔。 阵内,燕裴胜目光极冷,他身后众人正齐心协力破阵,忽然听到他问,“还需要多久?” 阵内有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家主,还需一盏茶的功夫,这阵本身并不难,但是星野少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使得解开这阵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燕裴胜闻言,冷笑道,“星野少爷?怕是很快就要变成地府里的孤魂野鬼了。” 众人心中一凛,集中全部精力用来破阵。 前方,燕婉儿背着燕星野一路狂奔,燕星野感受到她传来的粗重呼吸声,用袖中的帕子为她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既想带着他离开那个地方,那么他尽全力支持。 一盏茶过后,燕裴胜阴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给我竭尽全力追杀那两人,我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们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距离营帐十里,燕婉儿三人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欢喜心下着急,可是燕婉儿背着燕星野又跑不快…… 欢喜朝着燕婉儿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随即毅然反顾地转过身子,一头扎进沉重的夜色里。 她向着身后追上来的人狠道,“要杀小姐和少爷,就先过我欢喜这一关。” 夜色浓重中,欢喜向着燕婉儿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小姐,这算是欢喜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没人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选择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惹得追上来的一半人都损失在了那威力无穷的自爆中。 前方,燕婉儿背着燕星野一步都不敢停,她知道身后传来的动静是欢喜为他们争取来的最后一点时间,只是唯有眼角的泪一滴滴流下去,滴在衣襟上,滴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溅开一圈圈小小的涟漪,像是谁的心头在滴血却不能言语。 背上,燕星野从袖中取出几根银针,向着身后追上来的人一一刺去,他的手法很准,基本一针杀一人,只是他准备的银针到底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八根。 眼下他已用去了五根。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接近,燕婉儿只觉喉头一甜,像是有什么要涌出来一般,但又被她咬牙咽了下去。 夜色中,数只箭弩在月光中闪着微微银光,燕婉儿不敢回头,只靠直觉在躲,背上燕星野忽然望了望天上的星子道,“姐,今夜星光绚烂,奶娘说我们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空。” 说着说着,语气便有些虚弱。 燕婉儿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星野,再坚持坚持,就像十岁那年一样,当初我们可以挺过来,现在依旧可以。” 燕星野趴在她背上,半晌后轻轻道了一声,“好。” 那是燕星野说的最后一句话。 距离营帐五里时,袁副将带着人终于赶到了。他到的时候,燕婉儿头发凌乱,额间全是汗水,只是脸色却极为苍白,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只是那人…… 袁副将心中一惊,燕婉儿身后背的那人早已停止了呼吸,细细看去才发现他背上插着一根箭,那箭弩刺得极深,已经完全浸入了其后背。 司马离开始围城的第五日,顾家和陈家开始拼死反抗,他们本以为以他们两家的势力来看,对付司马离带来的十万兵马应当绰绰有余,却没料到每次开战前,司马离便会吹一首笛子。 那笛子对于司马离的兵马来说就是鼓舞,但对于顾家和陈家的兵马而言则是折磨,在那笛声的影响下,他们只觉自己好像被控制了一般,身体竟完全不听自己指挥。 于是顾家和陈家的兵马节节败退,直到最后竟被打退城中,再也没了反抗的能力。 陈家主和顾家主聚首在书房内,两人面上都一片沉重,陈家主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恨声道,“司马离未免过于欺人太甚。” 顾家主的面色同样不轻松,“眼下我们已经没有了还手的能力,这该怎么办?” 陈家主冷哼一声,“下次再见就是他司马离的死期。” 司马离围城的第六日,城外司马离所带领的兵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一切兵器,在城墙上方众人的注视下,竟然开始了烤肉! 烤肉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引得城中众人直想冲出去大饱口福。 一在城墙下方笑眯眯地道,“陛下仁慈,下令羡城内若是有人愿意放下武器的话,那么陛下将不再怪罪他们的反兵之罪,反而可以享受到这等美味,若是顽固抵抗的话……” 被司马离包围的这些日子里,羡城内的口粮早已用尽,众人每日的口粮只有一碗汤,汤里的米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眼下早已坚持不住。 有人先行放下了武器,有了第一人便会有第二人第三人,一点点头,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于是温和笑道,“既然如此,便请诸位来吃烤肉吧。” 司马离站在不远处,面色始终很淡。 众人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人群涌动,忽然间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剑意竟直逼司马离而去。 那道剑意速度极快,而且攻势很猛,竟直端端向着司马离的胸口处而去。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忽然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挡在了司马离的身前。 司马离眼看着顾纯熙的身子缓缓在自己面前倒下,忽然觉得羡城的冬好像有些冷。 令明卿的那话一说完,皇帝和承弃之都有些懵,搞不懂令明卿是何意? 前方,令明卿依旧笑眼眯眯道,“需不需要我为穆王爷把朝中大臣都请来啊?” 承弃之微微眯了眯眼,今日的宫里宫外他都已打点妥当,帝京的各番势力也有考虑在内,他今日确实有逼宫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会被令明卿以如此轻松的口吻说出来。 他握紧龙椅上的扶手,忽然笑道,“不劳烦明卿了,皇帝哥哥,不知此事你有何看法?” 皇帝:你要篡我的位,现在还来问我有什么看法?我的看法就是如果我有兵力的话,势必要将你碎尸万段你觉得如何? 当然这话他自然没有说出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承弃之见此,笑道,“看来皇帝哥哥并没有什么异议,既然如此,那这登基大典现在便开始吧。” 他这话一说完,殿门口的几扇门忽然齐刷刷被人推开,紧接着朝中各位大臣身着朝服走了进来。 皇帝瞧了瞧,发现这些大臣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生面孔,而之前自己的亲信眼下却都不见人影,这大概都是承弃之动的手。 那些大臣越过皇帝,对着龙椅上的承弃之纷纷跪下行大礼,“臣等参见陛下。” 皇帝身子一踉跄,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所以这就是皇室的悲哀吗?没有了势力便会被人如此践踏? 他本就虚弱的身子眼下被承弃之这样一搞,口中忽然喷出一口暗血,手指着座上的承弃之正要说什么,承弃之忽然往周围看了看,殿外便涌进来一队人马将皇帝的双腿踢至跪下。 皇帝气急攻心,最后向着令明卿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令明卿还没来得及回味,皇帝的身子便已缓缓倒了下去。 承弃之缓缓一笑,“先帝病弱,想来高兴过甚,故而晕倒在地,无碍,我们继续。” 令明卿坐在椅子上,依旧微微笑着,承弃之的目光淡淡掠过来,好像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殿外传来的一道声音。 “江湖沐家沐琉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程家程杰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品物阁白止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秋林山庄秋辞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医药谷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碧池山庄风墨庭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有间客栈青灵俞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衍月门门主白书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神兵阁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流云殿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仙霞宫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炎家恭祝新帝继位。” “江湖唐家恭祝新帝继位。” 这一连串的恭贺将殿内所有人震得七晕八素的,这……这是江湖中的所有势力? 众人心底升起了一个疑惑,到底是何人竟如此有能力将江湖这么多势力凝聚在一起? 帝京中唯一与江湖有联系的人唯有言家少主……言煜,哦对了,言少主身边还有一位…… 是令明卿! 众人的目光一点一点转移到了令明卿身上,令明卿坐在椅子上,表情依旧很淡。 众人惊,所以这么多势力今日前来全部都是祝贺穆王爷上位的? 那些来此恭贺的人目光在落至令明卿身上时,齐齐单膝下跪,语气尊敬地道,“江湖所有势力供令主差遣。” 令明卿淡淡“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屏退两旁,他们来之前,家主都曾向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帝京后所有一切行动听从令明卿指挥,自上次秋林宴和东海一行之后,所有江湖势力的掌权者心中都对言煜和令明卿二人有了新的认知,同时也默认了言煜和令明卿在江湖上的王者地位。 前不久,令明卿派人去向江湖的各大势力传达了一个消息:十二月八日,江湖中能到的势力全都到宫中乾清殿集合,来时需向新帝恭贺。 她没说江湖的这些势力该怎么入宫,只传达了这么一个消息,江湖却因着一消息全都动了起来,甚至自发形成了一个联盟专门商讨该如何帮到令明卿。 座上,承弃之的目光有些深,他竟不知令明卿在江湖上竟拥有如此庞大的势力,只凭一句话就能让江湖各大势力团结起来齐齐来到帝京供她差遣。 恭贺新帝?他并不认为这个新帝指的是他。 朝中一大臣站出来道,“早就听闻郡主武力高强,却没想到在江湖上竟如此得众人拥护,眼下郡主既派了人来向新帝恭贺,那么……” 令明卿放下手中的茶杯,觑他一眼,淡淡问道,“谁说我要向这个新帝恭贺了?” 这话一出,殿内一片沉默。 又有人站出来问道,“不知郡主指的新帝是?” 令明卿道,“先帝既已退位,这新帝的位子自然是太子的。”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承弃之想说什么,又被殿外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四大隐世家族幻灵殿玄女灵沅恭贺新帝继位。” “四大隐世家族墨矢谷恭贺新帝继位。” “四大隐世家族音域坊坊主令肃谦恭贺新帝继位。” “四大隐世家族驭兽阁阁主上官瑞谦恭贺新帝继位。” “星辰阁风星辰恭贺新帝继位。” 这几道声音一出,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关于四大隐世家族的传说帝京中鲜少有人知晓,但朝中的老人却是都知道,只因宣国三十几年前曾发生过洪灾,多亏四大隐世家族中幻灵殿的玄女出手相救,才使得宣国免于生灵涂炭。 四大隐世家族是四国的守护神,同时也是四国背后真正的势力,眼下连四大隐世家族都来了人,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大隐世家族来的人恭贺完之后也对着令明卿单膝下跪,同时恭敬道,“隐世家族众人参见令主。” 令明卿皱了皱眉,“怎来的如此迟?” 听到这样问,四人心中一惊,这可是隐世家族真正的神,别说得罪了,就连轻微的不敬举动都有可能将自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眼下听到令明卿这样问,四人低着头,有一人身子甚至有些颤抖。 殿内有些老臣看到隐世家族的人这样,心中一凉,这还有什么反驳的念头?若说江湖的势力他们还有可能拼一拼,眼下隐世家族都来了人,对于令明卿的态度还这样屈尊屈膝,那他们还有几个胆子敢对令明卿发出挑战? 承弃之的脸色也有些白,他竟不知令明卿的身份如此尊贵,早知如此,那他还有什么胜的可能性? 令明卿淡淡掠过殿内众人,忽然问道,“太子呢?” 有间客栈站出来一人道,“禀令主,已经派人去请了,算算时间就快到了。” 令明卿微微点了点头,“若是不愿来,动作可以粗鲁些,不用顾忌身份。”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不禁纷纷低下头去,就眼下这个趋势,令明卿若是说现在立马杀了太子恐怕都没人敢说什么。 正思忖间,殿门口处一声巨响,一男子手上提着太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众人惊恐不已,同时迅速低下头去,完了完了,这可是郡主亲自点名的新帝,眼下就如此仓促狼狈地出现在了殿内,新帝继位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他们一一杀掉啊啊啊啊啊啊。 令明卿眉眼间带着几分冷意,只是终究没说什么。 太子尴尬地笑两声,随即理了理衣襟,上前参拜道,“拜见师娘。” 令明卿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既然来了,便上去吧。” 太子一瞧,笑两声,“皇叔这是想体验一把坐龙椅的感觉?现如今想必也体验够了吧?” 承弃之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令明卿身上,殿内一片寂静中,众人忽然听到座上传来一声轻笑,“许多年前我没有赢得你父亲,许多年后我依旧没能赢得他的女儿,也不知到底是你逆天还是天命难违?” 令明卿冷笑了声,“两者皆不是,只能怪你作恶多端,最终自食恶果。” 承弃之闻言,难得沉默片刻。 令明卿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当年陛下和我父母的事,背后难道没有你的手脚吗?我本不欲多管闲事,但他们毕竟给了我生命……” 承弃之笑了一声,“有又怎样,没有又如何,终究是成王败寇罢了。” 令明卿微微眯着眼,“是啊,成王败寇罢了,那便请穆王爷下来吧,那位子到底不是你的,不是吗?” 承弃之握紧了龙椅的手柄,殿内除了令明卿没人看到他到底是如何退之殿外的,令明卿喝尽杯中的最后一口清茶,淡淡道,“往城门的方向追。” 殿内,众大臣尚有些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本来站得满满当当的一行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有人喃呢出声,“这……这就是江湖势力?” 又有人抬头看向殿外的天际,叹道,“落雪了。” 承弃之并没有跑出去多久,他那一招闪退已经废了近一半的功力,眼下只能靠暗血阁的势力来奔跑。 暗血阁一人道,“阁主,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承弃之往身后一看,果然见一群身形各异的人追了上来,他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冷声道,“去城楼。” 那人有些踌躇,“阁主,城楼那里是处死地,我们再想逃便没有机会了。” 承弃之抬手只随意挥了挥,便见那人倒地不起,周围众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承弃之能一手建立起暗血阁,靠的就是杀伐果断的决断,凡是干涉他决定的人,都得死! 令明卿紧随其后,承弃之能够用计谋搞死她的父母,又在皇帝的饮食里悄无声息地汇入了毒药,时间长达十年之久,这样的人心性自然不同旁人,她得亲自前去看看。 令明卿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承弃之已经站在了城楼之上,他对着赶过来的令明卿笑道,“你自己上来,我就不为难城中的百姓。” 令明卿未言语,只踏上了前往城楼的台阶,她身后有人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没说话,他们相信令明卿,这样的女子不会被任何人或者事所打倒,他们便在这城墙底下亲自等着她下来。 承弃之对着她微微笑道,“是不是还没有来过城楼这里?小时候我常来这里玩耍,因为站在这上面能够看到城中的所有东西。” 令明卿接着听他道,“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俯瞰众生的感觉如此之妙,那时我五岁,是不是觉得一个五岁幼儿有这样的想法有些惊讶?” 令明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能够看到帝京中的所有建筑,正北方是皇宫,东边是言家,其余的各个地方都坐落着许多不大不小的建筑。 “这样看来视线确实不错。” 承弃之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城楼之上渐渐开始落了雪,两人都没有避躲,只静静地看着城中的人和物。 承弃之忽然笑了一下,“我本来是打算离开帝京的……” 他这话极为奇怪,话只说了一半,偏偏语气又轻又浅,被风一吹竟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令明卿不知在想什么,回过神来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承弃之呼出一口冷气,笑道,“就在刚刚,我改变主意了,与其在江湖东躲西藏地过完一生,不如就在此刻死去。” 令明卿刚想说话,又听见他的声音传来,“若是你父母没有离去的话,你本该是帝京中最为耀眼的朝阳郡主,有父母的宠爱,有君王的疼惜,那样灿烂的一生终究是被我给毁了。” “你母亲是我此生见过最为美好的女子,若是当年她没有离开的话,现在想必依旧很美吧,可惜……” 可惜什么,承弃之没有说,但令明卿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令明卿轻轻笑了一笑,“明卿,下辈子……” 下辈子我再补偿你们一家吧。 说完,身体向后一仰,竟是直直向城墙下方的位置跌去,城楼上方,令明卿尚且有些呆滞,却已听到城墙下传来了数道惊呼声。 承弃之看着天际漫天飞舞的雪,脑海中忽然响起他们初遇时,那个女子矜贵又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们好,我是言玥伽。” 从此后,那女子的音容笑貌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直到现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言玥伽怀孕时,皇后给她下了寒毒,那毒毒性尤为猛烈,而且无药可医,他知道后自己也默默服了寒毒,言玥伽痛苦的每一刻他都感同身受,这么多年他时时刻刻忍受着寒毒带来的痛苦,只为缓解心中的愧疚之情。 这次若是有幸逃离,那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他没有走,而是选择把生命还给帝京。 这个给了他生命又给了他无数苦楚的帝京。 言煜和司马离驾马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帝京城外不远处时,刚好看到承弃之的身子从城楼之上重重跌下。 城楼上方,令明卿的眉眼上面落了雪,她没擦去,只静静站在那里,像是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 言煜和令明卿的视线在满天飞雪中交汇。 她听到那道沉稳温和的声音说: “阿卿,不怕。” “我来了。” 《帝京风华》篇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