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烟雨》 第1章 不过是才刚过了立夏，这天气却闷热的紧，宋妈扇着蒲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这样热气就可以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不过她心情倒是不错的样子。 “老祖宗说要是热的早说明今年夏天会比往年凉快。”宋妈道。 她瞅瞅我“今天开冰库，夫人让我吩咐你们都去领些冰块给主子们去去暑气，阿德和春鹃已经过看开冰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真的？当然我当然要去！”我边答应着边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来，沈家每年严冬的时候都会去桃柳湖取冰，然后封存在地窖里装满大大小小整整十多个地窖，然后在天气最热的时候拿出来去暑，但是每打开一个冰窖就必须一次性使用完。 所以沈家人富余到的冰块就会供给苏州城的富贵人家和各大酒楼。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喜欢去冰库，一来里面实在凉快，二来各个主子一般也是会赏一些冰块给我们作为体恤以彰显他们的仁慈善良。 到达冰库的时候果然阿德和春鹃已经在那边了，两个老师傅穿着厚厚的棉服神采奕奕的挑着冰块边吆喝着边从地窖里出来，我们几个在冰窖口乘了会子凉，挑了三块中等大小的冰块到篮子里，由挑夫抬到厨房，然后伙夫把冰块碎好，再由各房的掌事下人领取该有的份例，二房人丁最为兴旺地位也最高所以分的最多，四房第二，三房无所出所以分的最少。 相传沈府有一个诅咒，其实我也只是听老人家讲起过，就是每一任家主的第一位夫人都会早亡，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确有其事，沈家一连两代的原配夫人都没有活过三十岁的，二夫人宋氏娘家在苏州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虽然沈家更富贵但犯不得让女儿舍命去趟这个浑水，宋家的大小姐也绝不可能成为别人家的填房，但偏偏老爷的父亲又看中了宋氏秀外慧中并且两家又是知根知底，于是找了有名的大师孙清风。 按照大师的指示老爷的第一位夫人是一条黑锦鲤，大宴三天，其后迎娶二夫人宋氏，大家管锦鲤叫大夫人，管宋氏叫夫人，没过多久锦鲤便翻了肚子。 按照正房下葬的规格举行了仪式，一年后宋氏抬为正室，至今为止都是相安无事，孙清风说这黑锦鲤至阳至刚，脏东西动了它就会和这它同归于尽，此后这个诅咒就算是被解除了，往后的嫡长夫人不必要在担心为这个诅咒所累。 三房周氏实际上是二房的陪嫁丫鬟，有一次趁着老爷醉酒上了老爷的床，几年来一直无所出，在苏府的地位最为尴尬，虽然也算半个主子，但地位却和丫鬟差不了多少，就拿这次分冰块来说，她分到的就最少，少到从厨房送到她的院里就会化的七七八八，也没有贴身的丫鬟，自己房里的事情都要自己来做，吃穿用度也和普通丫鬟差不多，只不过有一间自己的小院子。 其实沈府并不缺下人也不缺冰块，夫人对四房是宽容大度，大家都猜这是夫人对二房不忠的惩罚。至于老爷，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三房那里，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她算计了所以对三房也是说不上来的讨厌，不过反正沈家有的是钱，白养一个姨娘也没什么，所以三姨娘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站着姨娘的位置。但这么个无所出又受老爷所厌弃的丫鬟怎么就抬了姨娘估计也就老爷自己知道了，也许夫人和宋妈也知道，我猜想。 我五岁被卖到沈府，因为我和大小姐年龄相仿被指定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大小姐是沈家的嫡长女，名叫沈之华，当时老爷的父亲还在世，所以这名字是老太爷取的，取自诗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可见沈府对大小姐的重视。 宋妈说夫人怀大小姐那年苏州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雨，眼看着百亩良田就要毁于一旦，宋妈老家发过大水，尸横遍野、易子而食这种我们只在说书先生嘴里听过的事情宋妈确实亲身经历过的。就在大家都以为要发洪灾的时候夫人开始一直干呕，府医号过脉后确认是有了喜，当天下午雨就停了，第二天阳光普照，那年的庄家非但没有收到暴雨的毁坏长得还比以往更好。所以，大小姐即便是女儿身也丝毫不影响她在府里的地位。 我把小冰块分成三份，最细的冰渣子放到了小姐喝的莲子羹里加上蜂蜜，中等大小的冰块倒在桶里放上水在放入琵琶、葡萄，梨子冰镇，不到半个时辰这水果就会冰冰凉凉的，可以放上两个时辰，另外最大的冰块放在一个直径约莫在三十五公分左右的西洋琉璃盆里，晶莹剔透的别提多好看了。 我让春花和春鹃一个端西洋琉璃盆一个浸泡着水果冰桶，而我则是端着莲子羹送往小姐的房间，春花和春鹃是和我关系最为交好的二等丫鬟，所以我才把这些活交由她们来做，要知道我埋在冰桶里的水果小姐绝对是吃不掉的，最终就会赏赐给跟前的下人。 小姐的房间里有一张法兰西的贵妃椅，不同于普通的贵妃椅，上面包裹着软绵绵的熟褐色皮垫子，椅背上整齐的排列着几个凹陷，再配上一个四周环绕流苏的靠垫，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感觉躺在上面会很舒服。 苏州城里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是沈府先有然后在各个大户人家兴起，贵妃椅也不例外，进房间的时候小姐正焉焉的躺在她的贵妃椅里，这么闷热的天窗户也不开一个。我示意春花春鹃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吧窗户打开透透气。 “小姐，今个儿老爷开了冰库，我取了些冰块儿给您去去暑，这是冰镇过的莲子羹，您尝尝。”我刻意放缓了声调学着大观园里丫鬟的语气说到，小姐慢慢悠悠的起身放下手中的团扇，端起碗慢慢悠悠的喝了起来，手里还夹着一条淡蓝色上好的丝帕。 前些天老爷夫人请了说书先生来府里说书，说的是《红楼梦》里《黛玉葬花》的故事，从那以后小姐就开始患上了伤春悲秋的毛病，还记得上次听完《花木兰》小姐就买了一身的戎装，对于小姐的这个毛病夫人是哭笑不得，但有什么办法，谁让小姐是夫人最唯一的女儿。 第2章 立夏一过很快就是端午了，对于苏城的大户人家而言，这是十分重要的日子，所有的商行都要参与赛龙舟，比赛自然就有彩头，这彩头倒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实物而是上天的庇佑和福气，龙舟赛夺得第一的商行，在这一年就会是整个苏城财运最旺赚钱最多的商行，接下来按照名次，名词越靠前的福气越多，越靠后的也就是福气越少。 伺候小姐在后院假山边葬花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船队的口号，雄赳赳气昂昂的“今年我们估计又能拿第一了！”我兴奋的说“今年我们沈府的商行一定又是财运最旺生意最好！” 大小姐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按照着她理解的黛玉开始葬花，我知道，再过个几天，新鲜劲儿一过她就又会变成她自己了“你真的以为拔得头筹是为了得到上天的庇佑吗？”小姐一面用锄头把土埋上一面道。 “对啊！难道不是吗？”我望向小姐，今天小姐梳的是一个高鬟，看起来就像是从仕女图上走出来的人物，风吹过来刘海忽而遮住了眼睛忽而又散开，配合小姐忧郁的神情，好像是真的看到了黛玉。 “我们沈府龙舟队一般的船夫单人一个月的工钱就抵得上苏州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通常十岁选拔入府，十八岁开始参加比赛，根据船夫的体力各方面状况一般二十三四岁的时候父亲会帮他们安排别的工作，或者是给些钱打发出府。” 小姐顿了顿，我点了点头，小姐继续道“你打小就进了沈府，然后就到了我身边，对外面的事情不了解也是正常，一般的商行的船队是临时组建的当然不能和大商行专门组建的船队相提并论。所以他们是不可能拿前几的，人往高处走，越是优秀的苗子越是优秀的教练往往工钱也越高。” 小姐看我还是没有听明白的样子继续解释道“你们认为拔得头筹是上天赐福，事实上这不过是一场金钱的较量，越是有钱的就掌握的船队也就越优秀，那么第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各大家族这么积极的参加其实也只不过是像同等地位的人展示实力，互相震慑，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宣传自己的实力。至于那些小商行为什么要参与，有的是真的以为只要划的够快就能得到上天的祝福甚至不惜老板亲自上场比赛，有的则是为了得到结识一些对自己生意有用的人。”语毕，小姐也正好埋好了花瓣。缓缓起身“我们走吧。” 小姐老说我不知民间疾苦，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我承认身为沈府的一等丫鬟，吃穿用度甚至都要比外面的庶出小姐还要好，可是她不是更加养尊处优？在我发愣的时候小姐已经走了好些路了，我疾步追了上去，不小心绊倒石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疼的我尖叫了一声。 “怎么样？能不能站起来？”小姐疾步走来关怀道。 我冷静了下来感觉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大碍方才应了一声“能。” “那赶紧站起来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伤到关节。”小姐急忙道。 在小姐的搀扶下我缓缓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膝盖有点擦伤以外一切没什么大碍，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我的衣服，夏天的衣料都很薄经不起摩擦，好几处都磨坏了，换做别的衣服也就罢了，可偏偏今天穿了身新衣服，我懊恼的看着自己被磨破弄脏了的衣服差一点点就哭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小姐“哈哈”的笑了起来“小宛，你这哭笑不得的样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以我伺候小姐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她笑的那么开心小姐应该是从林黛玉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可我估计还要在衣服破了的阴影里呆上几天。 “前些天秀锦轩送来了一批料子，你知道的，我平时都穿洋装的。”小姐打趣的望着我，跟了小姐这么久我能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吗“谢谢小姐！”我立刻回到。 前些天小姐沉迷于林黛玉，在绣锦轩定了好多布料，都是上好的丝绸，为了接近黛玉的性格小姐定的都是蓝色，淡粉色之类清淡的颜色，穿在身上轻薄舒适，真是再好不过了！看来这次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第3章 一般未出阁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是睡在床榻上，方便贴身伺候主子，以前我也是这样，但自从小姐从英国留学回来后就不让我睡床塌了，说是没有什么人权，而且她也要隐私权。隐私权，人权是什么我是不是很懂，但是现在我有了一间独立的房间，我从来没想过会有独立的房间。 我的房间紧挨着小姐，房门小小的窗户也小小的，很不显眼，旁人要是看到了也不会猜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房间，推门进去后还算宽敞明亮。 沈府的院落众多，但真正在用的就六个，老爷和大夫人也就是那条锦鲤住所鲽园名字取自鹣鲽情深的鲽，这是老爷名义上的住所。 事实上老爷常住的地方是夫人的俪轩，俪出自于沈得符的《万历野获编》盖圣德仁厚，加以中宫前后同忧患者积年，伉俪情更加笃挚。足以见的沈家对夫人的厚待，于此相比三夫人的南园和四夫人的北园就显得随意的多，下人女的住在采薇院，男的就住在倚翠园。 采薇院以前是小姐曾祖母冯惜的住所，冯家是锡城最大的货运商，冯惜又是独女，相传冯惜入府那天大大小小的嫁妆整个前厅都放不下，送嫁妆的队伍排了整整五里长，报嫁妆的媒人报了整整两个时辰，盛况空前，苏城万人空巷都来见识这苏府娶亲。 苏家虽然之前就很有钱了，但也只是普通富户，但冯惜入府后，凭借着冯氏的嫁妆及冯家的背景，沈家的生意越来越好逐渐的成为了现在的苏城第一富商。 一个女人拥有这样的家世就已经是不得了了，可冯惜偏偏还生的花容月貌，仅仅这样也就算了，她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她面前就连男子也是甘拜下风，她还乐善好施以至于整个苏城都说，沈家出了个活菩萨。 所以冯惜在沈家的地位可想而知，这位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入府三年仍无所出，但是老爷的祖父也没有纳别的妾室，甚至没有埋怨过她一句。 直到第四年的时候，许是冯惜的善举感动了上苍，在入沈府的第五年冯惜诞下了沈家的新一任家主也就是老太爷，加上当时谈下了皇家的订单，沈府上下一片喜庆。 可惜好景不长，冯惜诞下老太爷没多久后开始卧床不起，那时候的沈家贵为皇商，访遍了名医，甚至塞了好多钱托了人请了御医，可冯惜的病依然没有什么起色。 拖了将近一个月，最后几天冯惜滴水不进，走的时候瘦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可独自却鼓的像怀胎六月的孕妇。 听老人家说，冯惜去的时候正值大寒，那是苏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地处南方的潮湿更是让人觉得泡在了冷水缸里一样，呼呼的北风吧纸钱高高的卷起漫天漫地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设灵七日，风光大葬，灵堂摆了七天，老爷的爷爷就陪了整整七天，苏城里受过冯惜恩惠的纷纷前来吊唁，可依旧不能挽回什么，一代风华就这么归为尘土，苏城的千家万户无不为之叹息。 冯惜走后一直是她的贴身丫鬟守着采薇院，刚开始也是相安无事，直到老太爷的夫人不小心误入了采薇院，那时候老太爷的夫人孙思淼已经有了身孕。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进的采薇院，但是她从采薇院出来后就精神就一直不是很对，时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生下老爷后就撒手人寰了。 孙思淼走后倚翠阁和采薇院就常常发生怪事，经常有丫鬟、小厮说看到冯惜和孙思淼在小道上飘来飘去。还有一个丫鬟因为受了惊吓不慎跌入池塘，月黑风高一时间没有救上来，第二天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沈家长媳的诅咒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起来的。 老太爷的父亲看情况越来越不妙，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当时还籍籍无名的清风大师，说是大师看上去却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会做做样子，只有老太爷的父亲对他十分的笃信。 清风大师说当年冯惜之所以得了怪病是因为这个宅基地上以前也有一座宅子，宅子的女主貌若无盐不被丈夫喜欢，后来男主小妾一连生了好几个孩子男主欲休了原配。 原配知道后维保住自己正妻的名分悬梁自尽，人是死了可怨气不散化作了厉鬼她痛恨的就是长相美貌的女人。之前相安无事是一直有一道符咒压着它，可能是有人不小心动了这道符咒才会发生那些事情。 大师开坛设法，一阵喧闹后他再次寻看了两个院子，说人气太少，于是男仆就住在孙思淼的倚翠园，女仆就搬进了冯惜的采薇院。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沈府就再也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这么说起来，这位清风大师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树立了自己的名望的。 第4章 一切就绪后就是祭祀活动，祭祀活动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伍氏宗亲祭祀第二个部分为迎接涛神。 伍氏伍子胥是春秋时期吴国的忠臣，受到了奸臣的谗害，在端午节这天含冤而死，涛神含怨而生，时常覆舟溺杀旅客船家，以报一己之仇。 为了安抚伍子胥的魂魄也为了来年风调雨顺，苏城每年都会祭祀伍氏迎接涛神。 “小婉！小婉！” 祭祀活动内容乏善可陈，我的身体虽然还站在这里可脑子早就云游四方了，被小姐一喊，惊的手里的团扇差点掉在地上，还好小姐眼疾手快接住了。 “小婉啊小婉，这个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御赐的团扇，还好我！不然你又要被我母亲责罚了！”小姐握着团扇得意的看着我，小姐从小就没什么架子，从英国回来后我更是分不清她到底是小姐还是和我同级别的丫鬟了。 “小婉走吧，带你去听听今年有什么新故事。” 我是知道了，今年的龙舟赛我是又没得看了，每到龙舟赛的这一天，苏城所有的小商贩都会聚集阳澄湖什么枣泥麻饼、脂油糕、松花饼、乌米糕、冰糖葫芦……应有尽有，还可以看变戏法，听说书，玩套圈……总之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庙会。 所以每次龙舟赛，小姐的重点想来都不是比赛本身。 我最怕小姐听说书了，每次小姐听完都会像变了个人似的，上一次是林黛玉，再上一次的花木兰，再上一次是武则天，我还必须要去配合她，还好今天这边说书讲的故事小姐之前就听过了也就没多做停留就直奔糕点摊了。 这些个糕点沈府的厨房都能做而且用料必定是更加考究的，可看小姐的样子到好像是外面的更好吃一样，要是厨房的大师傅知道了小姐竟然如此喜爱外面的食物估计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端午节的太阳毒辣的很，怕小姐中暑，我撑着伞追着小姐游荡于各个糕点摊“小姐，您慢点儿走！等等我！别给晒伤了！”我在后面喊着，明明小姐穿的是高跟鞋，可走起路来比我还要自如方便。 突然小姐停了下来，站着一动不动的往前望，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个子很高人群中一下子就能看到他，修长的身材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油光。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的眯着，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的看艺人变戏法，用说书的话来说就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我们看看去！”小姐小声道，然后也不管我听没听到就自顾自的走了过去。 是一个老套的戏法，一个玻璃弹珠三个碗，让我们猜珠子在那个碗里，小姐不动声色的站到了那个男人的边上，虽然这个戏法在小姐十二岁的时候就会变了，可还是很认真的看戏法，估计在场的也就只有我知道她是装的。 那个男人猜了三次都没有猜中但也不气恼，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大洋赏给这个艺人，动作流畅优雅就像是蜻蜓点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给赏钱能给的这么优雅。 “雷大少！要不是我在这儿看见你了，是不是就不准备通知我陆某人你到了苏城了？”一个男人从后面绕过来，嘴里喊着雷大少，可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戏谑。 接着他们两个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说着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原来他姓雷。”小姐念念道。 龙舟赛的结局，毫不意外又是沈家夺冠，但这次是和陆家并列第一，算爆了大冷门，每年都有人赌船，因为每次都是沈家夺冠所以庄家通常不做第一，不然这赔率得要多高啊。 虽然这次不是一枝独秀，倒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老爷的心情，就是小姐有些魂不守舍，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个样子呢。 第5章 端午节过后，沈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小姐在英国习惯了没有下人伺候，所以我就成了整个府里最清闲的丫鬟。趁着小姐看书我就一个人出来逛逛。 这天气是一天热过一天了，本来是想要去吴家药房看看有没有平安油，这两天蚊子闹的厉害，平安油主子们都快不够用了。 可才走了两条街就热的受不了，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感觉整个人就像一个火团。感觉自己受不了，还是往回走好了。 越走越热，明明就那么点路怎么就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一样。路边的茶楼生意倒是不错，里面传出一阵阵评弹的琵琶声。 平日里听起来听悦耳的琵琶声现在听起来显得格外的嘈杂。一壶茶最起码半吊钱，想想还是算了，熬到沈府也没几步路了，半吊钱都够买一瓶平安油了。 茶楼的对面是藏香阁，这个时候的藏香阁大门紧闭，白天茶客如云集，晚上藏香阁座无闲地，这就是苏城百天和夜晚各成一派。恍惚间我好像在藏香阁二楼的窗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但我定睛再看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我想我真的是热过了头。 回到院子我已经热的不行了，小姐刚看完书躺在贵妃椅上发呆，看到我回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婉，你这是怎么了？脸红的像是一只大闸蟹一样！” 我没有说话，不是我恃宠生娇啊，是我渴的嘴巴都好像粘在了一起，试了几次都没有张开嘴巴。 小姐见状立刻倒了一杯茶送到我手里，我有点受宠若惊，理应是要先拜谢主子的，可我实在是渴的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水，这水是加了冰块的，喝下去后由于一条冰线贯穿喉咙舒爽极了。 小姐把我引到冰桶边上“凉快些了吗？这天也真的是太热了，好想一整天泡在大水缸里。”小姐无奈的说。 大概是傍晚的样子，春花和春鹃嬉笑打闹的来了小姐的房间外，朝着我又是抛媚眼又是做暗号的示意我出去。 春鹃快速的把一瓶平安油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又开始挤眉弄眼，我瞬间反应过来了“你们两个死丫头。”我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瞪着他们。她们就光是捂着嘴笑然后两个人推推搡搡的“怎么了？”我问到。 “哎呀。”春花几次数次提气想要开口都只说了个语气词，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一样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塞了一封信到我怀里，最后两个人默契的，迅速的，捂着嘴跑开了。 平安油是阿德给的，阿德是龙舟队的队长，他来信说他已经到了退役的年纪，管家给他三个选择。 一是留在沈府，去商行做事，从底层做起虽然一开始工钱不如在龙舟队多，但是向上的空间大，要是做到分行的总管事工钱就要和管家差不多。 二是在沈府当一个护院，工钱肯定不能和从前比上升空间也有限，但好在收入稳定，工作也相对轻松。 三是拿遣散费，离开沈府自谋出路，问我的意见是什么。 小姐的贴身丫鬟原本是两个人，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小柔，那时候我、小柔、阿德和德宝一起进的院子，阿德和德宝两个人没有签卖身契，是入选到船队的幼苗，阿德七岁德宝九岁岁，比我和小柔都大。 刚入府的时候要学很多规矩礼仪，做得不好就会被打，可能是年龄相仿也可能是同样孤苦无依，我们四个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再后来德宝和小柔就在府里私定终生。 说起来小柔和德宝也已经离开沈府两年了，这两年也没什么消息，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小宝宝了，我打开我的珠宝盒子算了算钱，我现在是一等丫鬟赎金必定不少，但小姐体谅我和小柔时常都会打赏我们，出手又大方，所以算算赎回自己后还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嫁妆钱。 我把阿德的信折了折放到珠宝盒子里，再藏到床头，盘算下日子，看什么时候和小姐说合适。 我和阿德与小柔他们不同，我们至今都没有挑明，可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怀疑，也早早的做好了出府的准备。 这次阿德来信，明面上是在将来去留的问题上听听我的意见，实际上就是给我一个信息，他要离开龙舟队了，还有就是看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紧了紧手里的平安油，嫁人然后相夫教子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沈府再好再大毕竟也不是我的家。阿德为人老实，是个好的归宿。 第6章 今天说是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大厨房一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陆家为什么能让老爷这么重视。 小姐本来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蕾丝连衣裙，是从法国过来苏城没有的款式，珠光白的真丝面料，配上手工蕾丝的衬裙，走动起来裙摆和袖口的蕾丝若隐若现，好看极了。 可在逛花园的时候，小姐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小婉，今天老爷请的谁来家里做客？” “回小姐，是陆家。”我回答道。 小姐嘴巴里嘀咕了一声就往院子跑，我追都追不上，没一会儿就没了小姐的踪影，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急步向小姐的房间走去。 在看到小姐的时候，小姐已经换好一身衣服，端着铜盆往里走“小姐！您穿的是我的衣吗？”我惊呼道。 小姐也不回答我就是朝着我笑笑。然后把铜盆放下开始洗脸，不得不说小姐的皮肤是真的好，可卸去妆容后气色始终是差了一些。 小姐穿的也不是什么丫鬟服，是在去英国读书之前为了偷溜出府在绸缎庄做的衣服，材质要比我的丫鬟服还差些，那时候小姐还小，大家的思想也更加守旧，夫人可不允许小姐四处走动。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姐也长高长大了，袖子和裤腿都短一截，看起来十分的古怪。 管家监管着下人，从库房取出了一套八十三头的景德镇瓷器餐具，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餐具，整体呈淡青色，色泽温润透亮，说是瓷器到更像是玉器，细节处勾勒金边，配上素雅的海浪浮雕。 这让我意识到，今天的宴请绝对不只是像管家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尊贵的客人。 陆家老爷和夫人到府时正好是晌午，正厅餐桌已经布置妥帖，管家引着众人进了正厅，老爷和夫人的穿着似乎要比之前的龙舟赛更隆重些，心情看起来也很好。 只是看到小姐的打扮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老爷和夫人的不悦，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老爷本身就是身材矮小加上中年发福显得越发的憨厚，笑起来中气十足。 夫人则是在边上掩面而笑，夫人比老爷高一些，身段就是中年女人常有的那种微微发福的身段，可丝毫不显臃肿，看是起来雍容华贵，庄重大方。 侧室是没有资格正厅吃饭的，所以餐桌上除了陆老爷陆夫人就是老爷和夫人这房，难得的是二少爷也回来了，二少爷不喜欢府里的规矩，借着在外地顾店的由头常年不回府，这次居然出现在了这个饭桌上。 大少爷身着玄色长褂，胸口别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怀表。高鼻薄唇，凤眸微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老太爷在的时候常说大少爷是所有孩子中最像他自己的孩子。却也常说不希望大少爷太过于像他。 两位少爷虽然同父同母，性格确实天差地别，相对于大少爷的老成持重，二少爷显得放荡不羁，然而二少爷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论非说自己是新派，是洋派。 穿着通常是成套的浅色系西装，对烟花酒巷也是丝毫不避讳，但不说性格，两位少爷长的实际上是很像的，又或者说大夫人这房的这三个孩子都很相像，也很漂亮，加上这从小养尊处优出来的气质，无论走到那里都只有让人羡慕的份。 约莫是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管家通报带来了两位少爷模样的人，逆着光看不清长相只觉得身形高大挺拔，而且看起来十分的眼熟，直到他们走进正厅才看清楚长相。 我清清楚楚的听到去小姐倒吸了一口气，再定睛看这两位少爷，这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不就是龙舟赛那天碰到的那位雷大少吗？ 他身旁的穿着白色西装的人那天也见过，就是和雷大少打招呼的那为人吗？ 我再看向小姐的时候小姐已经恢复了平静，继而一副发愣的样子。桌子底下的手指头却紧张的纠缠起来。 “父亲、母亲。”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恭敬有礼的朝陆老爷陆夫人微微聚了一个躬，然后又和老爷夫人行礼“世伯、伯母安好后学陆衍。”讲起话来文邹邹的和这身西装格格不入。 边上这位雷大少站在那边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维持着从容淡定的面部表情“这位是？老爷发问道。” “哦，这位是上海雷远洋行大公子雷宇宸，也是我的同学，近日来苏城游玩，想要体验这里的风土人情。”陆衍从容淡定的回答，可他的父母早就不淡定了，他们两个对视了好几眼，我想要是没猜错的话，手十有八九都攥紧了。 “世兄，犬子实在。”沈家老爷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打断了“欸，有什么关系嘛？人多热闹啊！再说了，我同这位雷少爷的父亲也算是老相识了。”老爷道，说罢又吩咐管家再添一副碗筷来。 雷宇宸彬彬有礼道“沈伯父、沈伯母，陆伯父、陆伯母。今日不知府上有要事就这么冒失而来，实在是唐突了。”说罢管家呈上来一套碗筷，在宋妈的示意下我们帮主子调整了座位空出一个位置来，管家放置好碗筷，宋妈则小心翼翼的搬进一张椅子。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老爷便邀请两位少爷入座。 第7章 从老祖宗开始，沈家就要求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菜上齐后，由陆家老爷夹过第一筷菜后，正厅就恢复了安静，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 这让我想到了我们做下人的吃饭的样子，在东厨的边上紧挨着的就是我们吃饭的地方，男人就是狼吞虎咽，头恨不得埋在碗里，把菜全部放在饭上搅和搅和三两口就爬光了，完了还要边扭曲着嘴巴用舌头去剔牙缝里夹到的食物边发出“吧咂吧咂”的声音，甚至还会暗地里互相比较，吃得慢的就会被说成不够男人，女里女气。丫鬟呢就好一些，不过也没好多少，喝起汤来勺子和碗碰的“叮叮当当”虽说沈府对家奴极好，可我们平日里也是忙的开花，又是各司其职，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是吃饭的时候能说上会话，但吃饭的时间又紧张，可想而知往往是饭还没有来得及咽下肚，嘴里又忙着说话，偶尔把饭菜喷出来也是在所难免。 午餐过后，众人起身移步偏厅，方才我光顾着小姐，怕她的穿着惹老爷生气，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还好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 老爷夫人，还有陆家老爷夫人在前，四位少爷以及小姐在后，后头还跟着一众下人。 之前一直留意小姐所以也没发觉，这会儿才发现，这陆夫人眉清目秀，骨头云亭，看着完全像是从仕女图里做出来的人物，要不是我亲眼见着陆家少爷，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身子曼妙的女子的孩子是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大人了。这位陆家老爷长的也是后生极了，看起来就是三十刚出头的样子，身高最起码有一尺八，高挑的身材使得老爷站在他边上有些滑稽。 陆家夫人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其特点表现在走起路来婉风流转，落座后身姿挺拔，一举一动缓慢而优雅。话不多，声音轻柔而不做作，无论是谁在说话，交谈的内容她是不是能够听得懂，她都会大方的注视着说话人的方向，不时的还会配合点头神态自若，可以推断出应该是个治家能手，和丈夫相敬如宾，对孩子慈爱有加，至下人恩威并施。 一个下午下来，就连我也看出了这次陆家来的用意。就是想要和沈家结两姓之好，一下午的谈话非常融洽，我猜想这事情基本是成了。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是小姐却闷闷不乐的。 后来小姐问我我和阿德的事情。她问我是不是会离开沈府，她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真的回答不上来，我喜欢阿德吗？阿德踏实肯干，就算是离开沈府也照样可以养活自己，为人有诚实可靠，而且我和阿德打小就认识，我知道和他在一起错不了，我有些害羞，就是笑，没有回答小姐。 “小婉，我很羡慕你。”小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和我说。但是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我有什么值得她羡慕的，我和小姐一起长大，很多时候我是很了解小姐的，但是很多时候我又觉得我根本不了解她。 这些天小姐很 第8章 我设想过很多种和小柔重逢的方式，但没想过会是这样，那天府里的乌梅用光了，小姐又想喝乌梅汤，所以让我去药房抓些乌梅回来，就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小巷子，看到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踉踉跄跄的从地上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扶着墙面，不远处是一个大摇大摆走着的体态有些臃肿的妇人，身边还跟着几个小厮。从妇人的穿着排场来看，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 起初我也没太在意，猜也知道该是丈夫养的外室被原配夫人发现了。可正当我快走过这条巷子的时候这个女人正好转过头来迎上了我的眼神。只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就愣愣的盯着看“小婉。”是她先喊出的我的名字。 我再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一身合体的孔雀蓝色滚金边的坎肩旗袍，衬出女人凹凸有致的线条，头发盘的整整齐齐，烫过又抹了不少的摩丝，纹路像是波浪又像是起伏的山峦，眉毛狭窄细长，在眼睛上描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陌生却又觉得熟悉，直到那一声小婉叫出口，我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小柔把我引到屋里，门口摆着一张西洋屏风，屋东头摆着一个浴缸，浴缸边上横着一张白底点缀着粉红色小碎花的布艺贵妃椅，白色的床，四周还竖着四根杆子，有点像罗马杆，直挺挺的杵在那里，床头有一张化妆台，明晃晃的镜子里可以印出整个房间，房间的正中间则是白了一张琥珀色大理石餐桌，餐桌上方挂着一盏欧式的水晶吊灯，这样的场景描绘这一种特殊的氛围。 小柔让我坐下，她也坐下，一只手靠在大理石餐桌上，看着我，暗暗的吸了几口气，欲言又止了几次才颤颤巍巍的发出了声音“小婉，小姐现在还好吧？” “很好，可能快就要订婚了。”我回答道。 “帮我和小姐问好。”小柔顿了一下“回到府里不要和别人说见过我吧”说罢她顺手从桌上的杯架上拿下一个描金的欧式瓷杯站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轻轻柔柔的倒了一杯热茶，手腕上的银镯子和玉镯子碰出几声清脆的响声，然后缓缓坐下，动作间散发着女人特有的柔媚，很难和当年的小柔联系到一起“这是锡兰的红茶，我也不是很懂，都说挺好喝的，你给尝尝。” 小柔从前从不那么安静，两个人这么静静的坐在那边使我有些局促，我学着小姐的样子闻了闻，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有一点点涩，缓缓咽下“很好喝。”我说，虽然是违心的，但拿着这么漂亮的杯子喝茶感觉是很不错的，即使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你？”话到嘴边，我又不知怎么开口，感觉问什么都不是很对，我想，德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又说不出口“最近天气好热，小姐想和乌梅汤，可是府里的乌梅全都用光了，只好我出来买。”小柔还是不说话，睫毛低低的垂着，淡淡的忧郁加上这妩媚的气质，我见犹怜。 看小柔不说话我只好继续我的无所谓的话题“这天真的好热！前些日子正午的时候我出来去买平安油，被热的半道回府，还好今天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去了一些，还好我带了洋伞，不然我是真会中暑了。”我尽可能的说的眉飞色舞，还把洋伞拿出来给小柔看，缓解这气氛。 忽的，小柔的肩膀开始抖动起来，泪珠子从下巴滚落下来，阳光照进来一颗一颗闪着光像极了小姐耳坠子上的宝石。小柔鼻子重重的吸了一下，用几乎颤抖这着的声音说道“我本身应该和你一样的，都是宿命啊。”说罢笑了起来，笑的比哭还让人伤心。 “小柔，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小柔这样我的心里百转千回的，我搂住小柔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我这一抱小柔就哭的更厉害了，趴在我怀里用力的颤抖着，我的肩膀就湿了一大片。 第9章 可能是哭累了，小柔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我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这才发现，小柔瘦了好多，抚摸在她的背上，感觉全都是骨头，我想小柔这些年过的并不好，一瞬间小时候的事情全部涌上心头，感觉心里一阵酸涩。 小柔说因为她签的是死契，所以父母把她送到沈府后就再没有露面，她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里，所以一离开沈府就和德宝去了他家，一个一进的宅院，不像沈府那么华丽倒也干净整洁，小柔也做好了准备知道外头不比沈府，德宝的爹在德宝进沈府的前一年跟着船队出去做生意后来就没回来至今生死未卜，德宝的娘在他们离府的同年过世了，丧事是小柔以儿媳妇的身份帮着办的虽说没有风光大葬但也是合乎所有的风俗人情，可以说是办的有条有理，来参加丧事的没有一个不说这刘老太太得了个乖巧识大体的儿媳妇，就是无福享受。 送走德宝的娘后，家里就剩下她和德宝两个人，冷清是冷清了点，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家务打理都简单的多，房子小归小，却很温馨。好景不长，德宝拿着从沈府得来的遣散费去做生意，由于没有经验给赔了个精光，小柔拿出了自己这么些年存下来的所有积蓄给德宝做生意不料又赔了个精光，小柔让他去找份工，至少能养活家里，可外面的工钱哪比得上龙舟队的工钱，没做几天德宝就嫌工作太劳苦工钱却太低为由不干了。 之后德宝流连与各大赌场，把家里能当的都给当了，也不知道是赌运不佳还是中了老千往往赢二十输四十，最后放高利贷的找到了家里，德宝什么都拿不出，只好把小柔卖到藏香阁换钱抵债。 小柔给我讲她的故事，那么的波澜不惊，仿佛再说别人的事，仿佛她一点也不恨德宝，仿佛这就应当是她的命。 歇息了半响，小柔又开始说起来“直到前些日子，呵，我也记不住是哪天了，哦对了那天我还看到你在对面茶馆门口了，不过你没看着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我，我被刘老爷赎了出来，呵，什么刘老爷。”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就是个倒插门的，不满家里妻子不会柔情蜜意，小鸟依人到藏香阁来寻欢作乐，你也看到了。” 小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锡兰红茶，一口喝下，说是喝茶却更像是喝酒，双眼迷离却显得更有风情“眼下，应当是又要回藏香阁了，呵。” “或许有办法，或许我可以告诉小姐，小姐一定会救你的。”我说。 “小姐是个心善的主子，我是休了八辈子的福气才遇到了这么好的主子，怪我没好好珍惜，没有意义了，小姐确实愿意赎我出来，也有的是钱，可然后呢？我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女人还能做什么？沈府我是回不去了，好人家也不会要我一个嫁过人还在窑子里呆过的女人，我能做什么？租间屋子继续做那种皮肉生意？没有有背景的相好的依靠又离开窑子失去老鸨的支持，只会更难。” “总会有办法的，或许……”我想安慰小柔，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事实正如她所说，已经没有了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荡，所有的结果都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回去吧，别让小姐等你太久，后面也别来看我了，无论是藏香阁还是这里，都不是正经女人该来的地方。” 我没有回应她，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 小柔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急匆匆的走到床边，在床头翻腾着什么，眉毛皱成一团我，手臂带动着挺拔的胸脯微微发颤“找着了！”她眉头忽的舒展开了，想是发现了什么巨大的宝藏，她把那东西拿在手里，放在丝质旗袍上使劲擦了几下，然后举起对着阳光看，是一个通透的翡翠玉坠，在阳光下透着光。 “拿着。”她把坠子往我手里一塞“这个给你，本还想着等你成家的时候送你的……这是干净的！是小姐赏的。”说罢她扯着我的手就帮我带上了然后是满脸满足的笑容好像完成了什么天大的心愿。 第10章 到了中伏也就是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空气中一点点风都没有，只有闷死人的热气，知了的叫声关上了门还是吵得让人心烦，这些天沈府的餐食以清淡为主，主子们也是尽量不出门，冰窖往沈府一车一车的运着冰块，陆家人离开后老爷夫人也没有再提过小姐婚配的事情，似乎当天的事只是我做了一个梦一样。 老爷似乎并不着急把小姐嫁出去，事实上普通人家的姑娘十七八岁也就嫁人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二十出头就要结婚，小姐已经二十四岁了，可老爷并不着急，因为还有个更让他头疼的事情，就是二少爷，其实二少爷是早有婚配，可他总是不着家，谈起婚事又是顾左右而言他，苏家小姐眼看着就熬成了老姑娘，老爷想要去提亲，可少爷总也是不配合，这让老爷很是头疼。还因为小姐是留洋回来的，留洋回来的学生普遍结婚更晚些，再加上大户人家都觉得能娶到一个留过洋的太太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所以老爷对小姐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最近这个时间小姐喜欢躺在贵妃椅上翻她的洋文书时而叹气时而会心一笑，今天她穿着的是白色真丝吊带睡裙，料子轻薄，光是看着就生出几分凉意，我帮小姐扇着扇子好让她更凉快些 “小柔，我说要是我和男人私奔，你会帮我吗？” “什么？”我有些不相信我的耳朵“小姐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小姐合上了书本“如果我就像祝英台那样喜欢上了个穷小子，家里人不同意，或者像朱丽叶那样爱上了仇人的少爷，又或者我被老爷指婚后又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然后我就和他私奔，你会支持我吗？” “哎呀小姐，这怎么可能会发生呢，老爷一定会帮你指一门好亲事的，未来的姑爷一定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回答道。 “怎么就不可能呢？这么多中国的戏文，外国那么多的歌剧都有讲私奔的，这些戏文啊歌剧啊都是来源于真实故事的，到时候我要是私奔了，那么我可能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妇，欸，那个时候你说不定已经和阿德成亲了，你我还有小柔就住在附近，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你们两家都到我家来，我们一起做年糕，我们就和面做糕，男人们就劈柴烧火，你说怎么样？” 说到小柔我的心里就一阵的发闷，但是我没和小姐说，说了也只是徒添多一个人的烦恼“小姐啊，你们有钱人偶尔想想自己变穷了是不是也蛮有意思的？” 小姐总是很多奇思妙想，我把这种奇思妙想归结为日子过的太过于轻松安逸。好比真的农妇，这个时候一面要照顾未成年的孩子，一面要打上一壶的水再顶着毒辣的日头给在田里收薄荷的男人送过去。又好比小柔或类似于小柔的女人，她们每天也没功夫想这些，就像是一片没有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有的人打娘胎里就注定身份尊贵，有的人却不得不为了活下去抛弃所有的尊严。想想我该惜福，虽然没有小姐的出身高贵，但进到沈府而后又跟着小姐，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婉，我教你英文吧！如何？” “小姐这个太难了，我又不想当洋鬼子。”我回。 “一点点都不难，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每天腾出半个时辰学习英文吧，也许有一天，你和阿德去了上海，这还能帮你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小姐很笃定的说。 这场景让我想到了小姐出国前一年，也是这样，非要教我和小柔写字，也是说我们以后可能会用得上，一开始以为这辈子是学不会这些个东西的，结果我和小柔居然还都会了，至于用处呢，暂时而言也就是在得空的时候可以去看上会儿闲书，这让我想到我那包公断案的书才看到一半，不经开始想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这么一想也好，说不定我还真能学会洋文，虽然之后不一定能靠着洋文找到一份不错的差事，但至少可以看得懂洋人的闲书吧。 第11章 苏秀华的房间就安排在小姐边上的东厢房。夫人居正房，小姐少爷们原本都住在东厢房，可因为少爷们已经成年，都去了自己独立的院子，所以东厢房的房间就都得以空了出来。 这次苏秀华来，夫人并没有吩咐让我们准备客房，而是让我们整理出原来二少爷的房间，二少爷的房间挨着小姐的房间，由一间起居室一间卧房组成成套的小叶紫檀的家具显得有些老派也有些庄严，这是老爷在二少爷还没出生的时候为二少爷置办的，如今二少爷自己院子里的家具都是一些个西洋货，柔软的真皮沙发，靠背和扶手上的木头是蜿蜒曲折的造型，看起来有点像是祥云但又不是，还有真皮靠背的高低床，棕色的低矮的茶几……陪着小姐去过几次二少爷的房间，就连小姐都会惊呼“二哥，要不是外面院子的景色，我真要以为我又到了英国！” 宝蕊，宝琴是苏秀华的丫鬟，也是自小就跟着苏秀华的，和苏秀华一样，她们是循规蹈矩，绳趋尺步的，长的算清秀，但又说不上什么特别，对主子忠心耿耿的，要是有人说苏秀华一个不字他们会比苏秀华更生气，记得小时候，二少爷拿苏秀华开玩笑，这两个人就整整咒骂了二少爷两天。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也就没有那么闷热了，第二天醒来，打开门空气格外的清新，院子里的栀子花还有紫薇花被打落了一地，散发出更浓烈的香气，两个当值的丫鬟在清扫地面上的落叶“真是美好的一天。”小姐也打开了房门，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还好昨晚秀华赶在了下雨之前到。”小姐嘀咕这着，然后耳朵贴苏秀华睡房门上听里面的声音。 小姐对这位苏家小姐，就像是对待一件精美的瓷器，欣赏，喜欢，小心翼翼。 没一会儿苏秀华也推门而出，不同于小姐的慵懒自在，苏秀华穿着的比昨日更加规正，发髻也梳的比昨日更加复杂优雅。苏秀华静的时候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挺拔，行走活动起来就像是一个仙子一样轻柔曼妙，步子柔到好像一挥衣袖就会像嫦娥那样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姐不着痕迹的整理了下衣摆“秀华，昨晚休息的可好？” 苏秀眉眼弯弯的笑着，嘴角各旋着一个梨涡“休息的很好，差一点就要睡过头，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向夫人老爷请安，你看我这身合适吗？”苏秀华抬起胳膊给小姐看，边抬起袖子边不安的左右看着自己的衣服，这是一套款袖口的藕粉色褂裙，袖口和领口绣着祥云鸟雀，点缀以珠片。手上拿着的是藕粉色杜鹃刺绣的汗巾。 “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以后我还是希望你穿的随意一些，免得父亲母亲看了对我的要求就要高了。” 苏秀华眉头轻舒，放下自己的手臂，用拿着汗巾的手遮住嘴“妹妹惯会取笑我。” “哇！”忽的小姐发出赞叹“你这个汗巾上的刺绣好精巧啊！” 小姐欲伸手去摸那汗巾，苏秀华就把汗巾递给了她，我也凑过去看，这杜鹃鸟的确精细，就连羽毛都是根根分明，眼珠子透着光，好像就是一只真的杜鹃鸟。 “好漂亮啊！”我和小姐都发出由衷的赞叹。 “我也给你绣了一条一直随身带着想着什么时候给你，又怕你嫌弃。”说着拿出一条浅粉色的汗巾递给小姐。绣着桃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小姐喜欢的不得了“真的是太美了！你的手是怎么长的！怎么可以这么巧！”小姐由衷的感叹。 “这是我由着你的名字修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喜欢吗？”苏秀华问。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小姐道。 从小姐的房间到堂屋需要绕过一个假山和一个凉亭，路并不算多但走的十分的缓慢因为要迁就苏秀华的步伐的缘故。一路上大家纷纷像小姐和苏秀华问好，小姐和苏秀华或是点点头回之微笑或是会以问好。 我和宝蕊、宝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苏秀华比小姐要年长几岁，可宝琴、宝蕊却要比我小上好些，瞧着好像有比之前要高一些，胸部也开始发育了，显得亭亭玉立。宝琴、宝蕊好像在意到了我的注视回以疑问的眼神，我不作答，就是笑着看着她们，她们终于忍不住了“小婉姐，我是脸上有东西吗？”宝蕊慢慢移到我边上小声问我。 “不是，只是我觉得你同上次来有所不同。”我说。 “哪里不同？”宝蕊更疑惑了。 “嗯，更有女人的味道了。”我学着小姐多的语气小声的说。 我还没说什么露骨的话宝蕊就羞红了脸“小婉姐你说什么呀。”不知道是宝蕊随了她们小姐的老派保守，还是我学了我们小姐的新派随性，宝蕊羞的不行我就更想要挑逗一下她“我说你有女人味。” “小姐！小婉她取笑我！”宝蕊娇嗔着像苏秀华告状。 “哦，她取笑你什么呀。”苏秀华明明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可还是要故意问宝蕊让宝蕊重复一次，这苏家小姐表面看着端庄大方，可心里的鬼点子可不少，这使我想到小时候她可没少和二少爷一起捉弄大少爷，往往大少爷都是被整的有苦难言。 “小婉姐，小婉姐说我有女人味。”宝蕊没了刚刚的娇嗔转而一副很羞涩的模样。 苏秀华用手遮住嘴巴浅笑了一声“宝蕊，这是在夸你呢？怎么能说是取笑呢。”声音依旧柔软丝毫听不出打趣儿的意味，微风吹过，苏秀华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是楚楚动人，但宝蕊的脸是更加红了，这就是苏秀华的腹黑之处，也是苏秀华的可爱之处。 第12章 到达堂屋的时候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四少爷已经端坐在饭桌前了，三姨娘四姨娘忙着摆放餐具，早餐与往日无异，粥、小笼包、豆浆、油条、鸡蛋、桂花糕。做小笼包的厨子是老爷特地从上海请过来的，我吃到过几回，在主子们胃口不佳吃不完的时候，小笼的皮很薄，好像就和洋纸差不多薄，里面除了肉馅还有满满的汤汁，先小小的咬上一口再把汤汁吸掉，然后沾上些醋，别提多好吃了。 四少爷是庶出，原本只要是家里来了客人，庶出的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可因为苏秀华不算是普通的客人，是沈家未来的儿媳妇，而且苏沈两家关系又非同一般，所以也就没有这么多避讳了。四少爷今年才十二岁，是沈家最小的孩子，所以，虽然他是庶出的，可大家还是都很宠爱他，他呢最喜欢就是跟在小姐身边转悠，一是他们年纪最接近些二是小姐常常给他买新鲜玩意儿，比如说他身上的蓝色格子衬衫还有他这卡其色的背带裤，都是小姐给他买的，虽然四少爷才十二岁，可个子已经窜的很高了，他这么一穿还真有些上海摩登先生的意思。 自从大少奶奶怀孕以后就很少出来了，因为怀第一胎的时候发现的晚，没有太注意就小产了，所以这一胎大少奶奶格外的当心，三餐都是在自己屋里吃的，极少出来走动。现在算算刚好过了三个月最要紧的时候，看着大少奶奶也是面色红润，甚至有些微微发福，以至于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双下巴。虽然还没有怎么显怀，大少奶奶已经开始穿宽大的衣服了，所以不看脸就觉得大少奶奶反而是消瘦了些。 “大哥大嫂早安。”小姐热情的和大少爷大少奶奶问早，然后绕到四少爷边上，用手用力的摸了摸四少爷的头“沈笠，快，站起来让姐姐看看有没有长高。”这是小姐每天早晨必做的事情，给四少爷量身高，其实一个晚上并不会突飞猛进的长高多少，可小姐每次量好了还要装模作样道“很好很好长高了。”而丈量的工具呢就是她的手和她的眼睛，丈量的参照物就是她的身体。大少爷全程都是宠溺的看着他的这个妹妹在那边“装模作样，倚老卖老”之前说过大少爷总是很深沉让人看不出他的内心，但面对小姐他常常是无可奈何被逼破功，大少奶奶呢也是爱屋及乌，同是一脸溺爱的看着小姐。 等小姐和四少爷打闹完了大少奶奶道“秀华妹妹，昨晚休息的可好，按说，昨晚我应该三妹还有母亲一起来迎接你的，可今天我才刚满三个月，想着还是当心点比较妥当。”大少奶奶一会儿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还没鼓起来的肚子，一会儿笑意满满的看着苏秀华这个她未来的妯娌。大小姐实际上在家排行老三，可因为沈府只有这一个小姐，又是正房所出，所以大家都唤她大小姐。 “回曼姿姐姐，昨晚睡得很好，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是顶顶要紧的，可莫要我这些小事分了神。” 大少奶奶对这个未来的妯娌关爱有加，苏秀华回答也是恭顺有理，不得不叹一声苏秀华的好命，出嫁之前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嫁到沈府后既没有婆媳问题也没有妯娌问题，还没有姑嫂问题，这种命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羡慕的来的。 没过多久夫人也到了堂屋，夫人天生的一副笑脸，走到哪里都是笑盈盈的，这也就是老太爷为什么非要夫人做沈府的媳妇的原因。走到门槛的地方宋妈就会去搀扶一下，因为夫人也是缠足的，而且缠的比苏秀华更加彻底，所以走起路来更加的小心翼翼。 见夫人来了，大家立刻起身请安。苏府世代从商，做的是漕运生意，所以对于一些繁文缛节向来不那么的看重，请安不需在用早点之前要到长辈的房间里逐个问安，只需要在堂屋用餐之前一起问安即可。 在主子吃饭的时候我们下人就分批去东厨边上的房间吃饭。 用完早餐大少爷去码头处理公务，四少爷就去学堂上学。女眷移步偏厅，老爷前天就去了上海，沈家大多数的生意都在上海，老爷时常是上海苏城两头跑，其实本身是要迁府的，可早些时候老太爷还在，并且身体也不太好不适合出远门，所以这事情就搁置下来了，一拖就拖到现在，但最近四处都不太平，加上老爷总是往返两城太过劳苦，所以听小姐说老爷又在考虑迁府的事情。 夫人落座后，小姐、大少奶奶、苏秀华也坐了下来，我和宋妈给所有人都上了茶水。 “宋妈，凤萍、三姨娘，你们都坐吧，我们年岁都不小了，就不要再拘泥这些礼节了” 凤萍在夫人进府之前就是贴身伺候老爷的，后来做了通房丫鬟，再后来有了四少爷，凤萍就理所当然的被抬了姨娘。因为凤萍是府里的老人了，所以夫人一向对她是很敬重的。 几个主子聊天的内容也很局限，无非是东院的花开了，西苑池塘的水干了，颠来倒去翻来覆去能讲整整一年，然后反复的再讲一年无限循环，但几个主子还是乐此不疲。 宋妈找了张小板凳坐在夫人边上，手顺势帮夫人按腿，四姨娘坐在最末段，可能一大早起来忙里忙外确实也有点累了，坐在凳子上时而放空时而听大家的谈话，三姨娘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坐也是只坐了凳子的一个边子。 “小姐，奴婢身子有些不爽，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三姨娘自小就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所以一直称夫人为小姐，称自己为奴婢，至今也没有改过来。 “那你回去歇着吧。”夫人挥挥手。 “十天里她就有九天身子不爽，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您苛怠她了呢，整天病歪歪的，我看她就是装的”三姨娘前脚刚走四姨娘就开始嘀咕。 “凤萍，做人不要那么苛刻，她想怎么样就由着她好了。”夫人说道。 “夫人，你就是太心善了，想她这种人啊就是要给她一点教训，不然总那么上不了台面，日后可不要丢了我们沈府的颜面才好……”四姨娘继续愤愤不平的说，夫人虽说刚刚让四姨娘不要那么苛刻，可只会儿是半点阻止这个话题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坐在那边安静的听着，不过因为夫人没有应和她所以这个话题也就结束了。 “曼姿，你现在可是特别时期，饮食起居上要特别注意，有什么需要的让小喜直接和宋妈讲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现在可是我们沈府的大宝贝。” “曼姿知道了，谢谢母亲。”曼姿准备起身行礼，立刻夫人的话阻止了“坐下坐下！这段时间什么繁文缛节的都不要守了，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凤儿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采薇，这里面可是我们沈家的嫡子嫡孙！” 凤儿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长说不上好看但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做事也麻利，就是性格比较清高，也有可能是还没有适应沈府的环境，反正就是不怎么和别的下人交流，但总体而言无论是宋妈还是管家对于这个陪嫁丫鬟都是很认可的。 第13章 阿德顶多还有十天就该离开沈府了，实际上今年该离开船队的有两个人，另一个队员早就拿着遣散费离开了，阿德是为了等我的回复才留到现在的，还有十天就要到阿德的最后期限，所以他终于忍不住来找我了。 那是一个傍晚，最近天气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热了，所以傍晚的时候小姐和苏秀华提议到莲花池边上走走，阿德就在湖边的树丛里给我做暗号，我和小姐说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下，小姐便同意了。 “小婉，在这边看到你可太好了，你知道，我已经成年了，再去后院就不那么合适，老是让人传信也不是很妥当，这会让人说你的闲话。” 阿德是个忠厚老实的男的，从长相就看得出，浓眉大眼，塌鼻梁厚嘴唇，身材高大，因为在船队常年要锻炼的缘故长了一身结实的肌肉，看起来孔武有力，阿德很高兴，我从他的脸上就能读出来他真的是很高兴，我也知道阿德接下来会问我什么，在阿德还没说出口之前我脑子里飞快的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回答他，原本我可以很痛快的答应他，我甚至早早的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一份不多不少的嫁妆，可是小柔的事情对我的震撼不可谓不巨大，我对我和阿德将来的前途也不可谓不担心。 阿德简明的说了下他看到我的快活然后就直入主题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他说他想过了，在府里做家丁始终还是个下人工钱也不高，去沈府的商行做事虽有前途可出头太难，他觉得拿了遣散费出去做点小生意最为妥当。 在沈府，下人结婚后也是可以留在沈府的，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前提是嫁的是沈府里的人，因为沈府不会容许自己的下人，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一等丫鬟每晚都要离府，更不会允许一个外府的人住到沈府来，所以要是我现在答应他就表示我也要像小柔一样离开沈府 我再三思量了一下，想到了个绝妙的答复“阿德，要说跟你走，我是愿意的，可小姐对我恩重如山，小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我想，我再在沈府呆一段时间，侍候小姐到她出嫁也算报答了这份恩情，欸，关于小姐要成婚的事我可没有瞎说，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来的陆家人吗？我们都觉得老爷想把小姐许给陆家。”我觉得我说的话有根有据，阿德应该是会相信的。等小姐家人最起码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我想，如果这段时间阿德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我就嫁给他，如果不是，那么到时候话也就好说多了。 “好的，你这么做也没错。”阿德显然有些失落，这并不是他预想到的答案，但也不坏，像小姐已经二十四岁了，在大户人家的待嫁小姐中也算是年纪大的，所以按照道理来讲也就这两年甚至更短小姐就是要嫁人的。所以虽然他有些遗憾但还算满意的走了。 和阿德分开后，我走回小姐身边，小姐和苏秀华正坐在凉亭里面聊天，她们并没有看到阿德，小姐边吃着葡萄边和苏秀华说上海女人的穿着，说上海女人喜欢紧身的简易穿旗。苏秀华对旗袍表现的有些抗拒，皱着眉头道“什么？这怎么能是正经人家小姐的穿着呢，衣服紧紧的贴着身体，裙子开叉到大腿，这个和没穿又有什么分别？” 小姐被苏秀华的一本正经逗的哈哈大笑“秀华姐，那你觉得我这样的穿着是正经家小姐的穿着吗。” 苏秀华微微蹙眉“你这个是外国小姐的穿着，应该算是正经小姐的穿着，就像我大哥，还有你的二哥，他们穿的是西服，是外国少爷的穿法。”她有理有据的评价道。 小姐去过几次上海，可苏秀华没有去过，这两天就要启程，苏秀华对上海充满了好奇，总是让小姐给她讲上海的人和事，还有一点，就是二少爷也在上海，这让苏秀华开始有些小小的期待，虽然她嘴巴上没有说出来，可是我和小姐却都看出来了。比如她会问我们到了上海住在哪里，我们上海人生地不熟会不会走丢等等。 第14章 老爷在上海派了两辆汽车到沈府来接小姐和苏秀华，小姐、苏秀华、我坐第一辆车，宝琴、宝蕊和行李一起坐第二辆车，苏秀华的父亲是个极端的保守派，对西方的东西一直是嗤之以鼻，所以苏秀华时至今日竟然一次汽车都没有坐过，看到汽车，宝琴和宝蕊显得很激动，左看看右摸摸，苏秀华也没说什么，任由她们仔细的观察汽车，回想起来宝琴和宝蕊第一次来沈府可不是这样的，当时也和他们小姐一样的沉稳，后来在小姐的撩拨下宝琴和宝蕊就越来越活泼好动了，可是苏秀华则是一如既往的老成稳重，但对她的这两个丫鬟的变化却不加以制止，反而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上车后大家眯了一会儿，然后就被热醒了，司机师傅问小姐是不是要找一家饭店用餐休息，等到傍晚再出发。 小姐问司机还有多久能到上海，司机说大概还有两个钟头左右，两位小姐商量后表示同意司机的建议。但路途中饭店并不好找，开了好久的车才找到了个看上去有些简陋的小饭店，这样的饭店里并没有什么精致的吃食，不过小姐也没什么胃口，就点了碗绿豆粥，可能是一路上太过于颠簸两个小姐也没喝几口就喝不下了。 酉时一到就继续开始赶路，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但天气却已经凉快了很多，还好司机把车子停到了阴凉的地方，不然被太阳烤了一个下午估计做进去会和蒸笼差不多。 到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可是街道上却是熙熙攘攘，霓虹灯把街道照的如同白昼。沈家的洋房在法租界，是老爷今年新购置的，一路上经过一个很气派的楼房，四周围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还不时的有西洋音乐飘出来，门上写着三个大字百乐门，字的周边也围绕着霓虹灯，小姐说这是上海的夜总会，有钱人在里面跳舞、听曲儿、喝酒、作乐。过了百乐门车子开了一小会儿就到了沈府。 老爷在外应酬，但小姐们的房间老爷一早就吩咐准备好了，上海的洋房并没有找正式的下人，请的是一些工钱月结每天上下班的佣人。小姐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到达二楼需要通过一条蜿蜒的旋转楼梯，老金帮小姐把行李搬入了小姐的房间。房间没有苏城老宅的大，但装饰倒是新鲜，棕褐色的斜拼木地板上铺着几块红边的波斯地毯，弹簧铜床边上有个小柜子，一边放着床头灯一边放着一个电话、一张不知道是什么风格的梳妆台，柔软的布艺沙发，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里摩登女郎的住所，小姐对此很是满意。 一大早佣人就到沈府开始他们一天的工作，到达餐厅的时候，早点已经全部摆放整齐，老爷坐在餐桌上看报纸，看到小姐和苏秀华来了，老爷放下手中的报纸接受两位小姐的问安，然后将手中的报纸折了这放在桌边“我和凌峰说了，我和凌峰的汽车这几天就给你们用，想去什么地方和老金还有老黄讲，他们都是地道的上海人，路头熟悉的很。”说罢拿起桌上的餐布擦了擦嘴看向老金和老黄，老金和老黄则是绅士的朝着老爷和小姐弯了一下腰。 之前说过，苏秀华的父亲是一个极端的守旧派，苏家上上下下都必须穿中式服装吃中式菜肴，苏府的一草一木都是中式园林的景致，一桌一椅都是遵从中式的规矩，讲究对称之美，庄严之美。这次之所以让苏秀华到上海来买洋货是因为苏老爷和老爷商量了苏秀华和二少爷的婚事。苏老爷知道二少爷是个时新派所以才同意苏秀华来上海购置西洋货的。说来也奇怪，苏老爷讨厌一切西洋的玩意儿，却对这个崇尚新派的未来姑爷喜欢的很，这应该和这么多年来往的交情是有关，也和苏秀华和二少爷早已指婚，女子就该从一而终的老派观念有关，在老派的观念中，女人要是先和这个人订婚又和那个人订婚是要被人笑话的，大户人家也不会接受和别人定过婚的女人。 纵横交错的有轨电车路线，时不时的有车经过发出“滴滴”的鸣笛声，报童戴着窄沿帽子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嘴里还念念有词，还有街边的小贩，穿梭在街道上的洋车……真是好不热闹，苏秀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这里一切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极其新鲜的，可良好的素养告诉她，要保持端庄的仪态，万万不可失了分寸。我和宝琴宝蕊可顾不得这么多，在一定的范围内同看看西摸摸，觉得有意思极了！ 永安百货在英大马路，和沈府有些距离，但有汽车所以倒也很方便，到了永安百货老金把车停稳后帮小姐开了车门，老黄开车比老金慢一点，于是我们在百货公司门口等了一会儿苏秀华。街面上的女孩子不是穿学生服的就是穿洋装和简易旗袍的，穿中式服装的屈指可数而且都比较老旧，一看便能猜测到她的生活情形应该是不容乐观。简易旗袍区别于小婉穿的传统旗袍，料子更薄更贴合女人的身体，高高的开叉更能体现出女人的风韵，走起路来腰肢一扭一扭的，更是多添了几分妖娆。 我们走进的珠宝店里珠宝的试样很多，并且都是西式的，对于那些试样夸张的首饰苏秀华表示不敢戴在身上，觉得太过招摇了。店员看苏秀华一身中式打扮觉得应该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可陪在她身边的小姐又是一身时髦的洋装，并且苏秀华穿的虽然是中式服装的样式十分的考究而且每一寸布料都被熨烫的整整齐齐，再加上我们随行一共三个丫鬟，所以对苏秀华到底会不会买首饰有点吃不准，所以他们介绍的时候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总是一脸职业的假笑，礼数周全不敢1怠慢。 第15章 前些天小姐带着苏秀华买了好些的洋装，也给自己添了几件洋装，苏秀华缠过足，不过还好没有缠的很彻底，不然小皮鞋就彻底没法儿穿了，不过也是因为缠过脚的原因，苏秀华就只能穿平底的皮鞋，还好她长的高挑，身体比例也好，所以平底鞋配洋装也是很好看的。 换了洋装后的苏秀华，总是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路过玻璃啊，镜子啊，只要一切能反光的地方都要停下来照照，然后在心里反复确定自己并没有很奇怪，但这种行为并没有持续多久，苏秀华就适应了她的穿衣新风格。 沈公馆，位于法租界，是一套三层的花园式洋房，红瓦坡屋顶。外立面是干粘豆石墙面，朝向花园的主立面设有变形的古典柱、敞廊和大面积落地窗，底层起居室有大面积窗洞，入口门洞为英国哥特式建筑的平尖券。门窗套为白色，与墙面的材质色彩形成强烈对比，洋房的南向是中州对称的花园，有一大片的草坪，小姐和苏秀华喜欢在清晨或是黄昏，坐在草坪的椅子里，四张椅子的中间有一个小圆桌，这里的女佣会帮小姐把圆桌里插着的伞撑开。然后她们就坐在伞下面喝茶，我想，法兰西皇室的公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后来小姐让这里的女佣给我们添了一把椅子，让我们一起坐着喝茶，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幻想我是法兰西的公主，或者是奥地利的皇后，然后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傻笑，就因为这件事，我被宝琴宝蕊笑话了好一阵子。 大概是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样子，雷公馆那边送来请帖，三天后是雷夫人生日，邀请沈家一家以及苏秀华参加雷夫人的生日派对。小姐显得很兴奋，一下午在房间里试衣服，最后定下来的是一套白色的晚礼服，搭配白钻的首饰，粉色带蝴蝶结的高跟鞋。 这三天对于小姐来说，是难熬的，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她希望晚会早日到来，这样就可以早日再见到雷宇辰，但是她又希望那天来的在晚一点，因为她觉得她最近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脸上的毛孔显得有点大，这两天她又是用珍珠粉又是用牛奶来敷脸，希望在那天到来之前皮肤能够光滑一些，可在我的眼里小姐的皮肤就和往常一样白皙细腻。 由于邀请的是沈家一家，所以小姐并不需要准备礼物，苏秀华还不是沈家人，所以她还是需要准备礼物的，上次听雷宇辰说雷母喜欢穿旗袍，从行李里面拿了一个玉镯子，找人包好预备着。 这几天，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小姐的变化，时不时的就突然哼起小曲儿，每天要看的书也不看了，教我英文的时候时常教着教着就开始发呆，还是那种面带笑意的那种。 在这几天里，小姐还是经常会去逛商场，由于该买的东西已经全买齐备了，所以逛的也就比较悠闲了，小姐呢，还是时不时的发呆，这让苏秀华有些头疼，因为有时候她试戴一个首饰，或者试穿一件衣服，小姐就坐在边上，试完了去下一个商店的时候，小姐通常还在那里发呆，所以苏秀华就要再走回来，叫醒小姐一起走，这种事情时不时的就会发生一次，儿而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我想小姐的失常应该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吧。 第16章 下午四点钟左右，二少爷翘着二郎腿坐在底楼客厅沙发上看报纸，自从我们来了上海就没有见到过二少爷，我听到过几个女佣说把二少爷的衣服送到和平饭店，苏秀华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若有所思的等待着什么，我知道她是在等二少爷，下楼时看到二少爷，可以明显的看到苏秀华脸上的红晕，苏秀华克制的和二少爷问好，二少爷则是点了一下头，转而又开始看报纸。 雷夫人的生日派对时间定在晚上，老爷说稍微提前一点到比较合适，所以我们六点出发，到达的时候差不多是六点一刻，夏天总是日长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能看到半个太阳嵌在云层里，云朵像是被镶上一层金边整个雷公馆被笼罩在一片紫红色中。 雷公管位于法租界余庆路，是现代风格的花园住宅，分为主楼和副楼，主楼三层，副楼二层，主楼的入口用柱子架空，形成入口门廊，外立面形态简洁，水泥砂浆方格墙面，南向的二三层退有平台。整体简介明了，但在柱子，以及室内楼梯铸铁等细节补分装饰有几何图案，主楼南向是一片巨大的草坪。 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前来了，雷宇辰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看到我们来了就热情的和老爷打招呼，告诉我们雷夫人和雷老爷在里面，让我们进去坐，老爷和小姐把贺礼递给雷宇辰，再说了些祝福的话，雷宇辰结果贺礼道了声谢谢，然后把贺礼递给他身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管家不留痕迹的在礼盒上贴了张标签。 雷夫人的生日派对是西式的，大厅里布置出来一个舞池，有乐队伴奏，大家三三两两的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或是站在墙边上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雷夫人雷老爷则是周旋在人群间，倒是好久没有看到雷宇辰。对了，原来雷宇辰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因为雷宇辰没有哥哥，所以大家都叫他大少爷，事实上雷宇辰排行老三。雷宇辰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今天她们都是和先生还有孩子一起来的，巧的是两个姐姐生的都是儿子，两个小少爷看起来关系也是好的不得了正蹲在墙角玩游戏呢。 谈话间知道大小姐雷宇仪毕业于日本东京女子大学，这次用西洋派对的方式给雷夫人祝寿就是她提议的，她的丈夫李介是一个外交官，姑爷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很受人尊重，好多人像是排着队一样的去和他打招呼，他也丝毫不会有一点点不耐烦的样子。雷大小姐在派对上也是左右逢源，好像和谁都特别说得来话。 雷二小姐叫雷宇琳一直专心的照看这两个小少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先生孙礼正原本是雷远洋行一个店铺的买办，为人踏实肯干，没多久就升任总部的部门经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认识了雷家二小姐并且产生了情愫。关于这门婚事雷老爷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一来身份悬殊实在事太大，二来虽然雷老爷思想新派，但毕竟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子女的婚姻向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往好听了说叫新潮，往难听了说就是无媒苟合，是上不了台面的，奈何雷二小姐坚持甚至绝食抗议，雷老爷疼惜他这个小女儿，没办法只能同意了这门婚事。 孙礼正是入赘的他的父亲早年间就过世了，只有一个母亲，目前跟着他住在雷公馆，他现在掌管雷远洋行大部分的事物。孙礼正在公司事务上样样做到井井有条，对下属宽紧得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在家和孝顺岳父岳母疼爱妻子，可以说是一个好女婿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而雷家大少爷呢偏偏对从商是毫无兴趣，去国外留学念的就是医学，回国一心就扑在医学事业上，把治病救人当做自己的终身事业，于是雷家在租界开了一间医院，雷宇辰担任院长，但事实上所有行政方面的事情都是孙礼正在管理，所以现在雷老爷很庆幸当年同意了这门婚事，这才让雷家的生意不至于到了他这代就断掉。 可以看出来老爷和雷老爷雷夫人相谈甚欢，这个派对上二少爷的熟人也不少，一会儿和这个打招呼一会儿和那个交头接耳，小姐和苏秀华才来上海不久，当然也就没什么熟人，还好她们是两个人，坐在那里说说笑笑也不会显得窘迫。留声机里时不时淌出不知名的悠扬的音乐，整个客厅气氛十分的融洽。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外面所有的灯带同一时间打开，就像是天上的小星星，好看极了，这个时候雷宇辰终于又出现了，不过身边多了一位身着粉蓝色洋装的女子，似乎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女子，全部注视着这个从未在任何场合见过现在出现在雷大公子身旁的女子，换作任何一个女子，在经受这么多或是好奇或是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的时候，多少都会感觉到不自在，可我在这个女子身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只觉得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寒意。我下意识的看向小姐，小姐这个时候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再看向雷老爷雷夫人，只见雷夫人这个时候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雷老爷则是怒目而视。 “杜先生到。”大门口传来通报，应该就是大家等到的那个重要的人物，雷老爷神情一转，正了下衣冠，疾步走向大门处“杜先生！里边请，您能参加贱内的生日会，雷某人真是荣幸之至!” 这位杜先生体型瘦弱，身着深色长衫，相貌看起来很普通，说不上英俊也谈不上丑，就是那种在大街上很随意就能找到的那种程度，讲气话来文质彬彬，神态淡定自若“雷夫人，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这位杜先生走到雷夫人面前忽然提高了一些音量道，说罢一挥手，一个小厮就低着头捧着一个盒子走到了跟前。然后借过小厮手里的小盒子“雷夫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雷夫人往雷老爷方向看了看，只见雷老爷点了点头于是就接下了“雷夫人，我想请您打开看看。”杜先生轻声道。雷夫人有些为难，确认过雷老爷的眼神后打开了盒子，当即就红了眼眶，带着颤抖的声音道“谢谢杜先生，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不明真相的雷老爷快步走上来一看“杜先生”雷老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杜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雷老爷的背就一同步入了客厅，众人也跟随着进入了客厅。 第17章 雷老爷拿起香槟杯用叉子敲了敲示意大家他要讲话了，感谢了大家来参加他太太的生日派对，特别感谢了杜先生，希望大家玩的尽兴……雷老爷在说话的时候，雷夫人已经走到了小姐身边，细细的用慈爱的目光打量着小姐“你就是沈家姑娘吧。”小姐微笑点了点头道“雷夫夫人祝您生日快乐，笑口常开，福乐绵绵。” “好孩子，阿姨真的太喜欢你了，一会儿和阿姨的儿子雷宇辰跳开场舞。我们这种老胳膊老腿去跳开场舞没人的呀。”边说还边拉着小姐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然后又去了雷宇辰那边全程没有看雷宇辰身边那位女子一眼，雷宇辰显得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点了头，然后附耳那个女子说了些什么，只见这个女子微微颔首，虽有不愉快的表情，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雷老爷讲完又敲了敲手中的杯子示意舞会开始，留声机里悠扬的音乐戛然而止，现场的乐手瞬间就位，小提琴手，大提琴手，钢琴长管……一曲华尔兹舞曲就在大厅蔓延开来，这个时候雷宇辰走到小姐跟前邀请小姐跳第一支舞，小姐和雷宇辰就像是两条金鱼一般的滑入舞池，老爷和雷家老爷夫人看了很满意，老爷、雷老爷和杜先生边走边聊，走到二楼的平台上坐了下来，时不时的往下看看。雷夫人则是招呼着没有上场跳舞的女眷们，有说有笑的高兴的很。 一曲结束，小姐和雷宇辰行礼道别，走到苏秀华面前，小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出去转转吧。”苏秀华同意，因为她不会华尔兹，也找不见二少爷人，留在这大厅里有些显得格格不入，然后去餐台取了一小盘子的吃食，拿了一杯果汁和苏秀华一起坐到室外草坪的椅子上，小姐一开始只顾着吃东西没有说话，吃完了又沉默了许久，然后擦擦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秀华姐，你会和我二哥结婚吗？” 苏秀华脸一红“你为什么问到这个？” “不要问为什么？你就告诉我会不会。” 苏秀华害羞的点了点头，小姐没有说话，我从未见过小姐这么不带任何情绪的沉默，之前陆家拜访后小姐也有过一阵子低落，但你明显能感受到小姐的不甘心，而现在她好像更本没有带任何的情绪一样，又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总之是我所没有见过的样子。 小姐曾经问过苏秀华喜不喜欢二少爷，苏秀华只回答姻缘是上辈子就注定好的，这辈子由父母所指派，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二少爷将来便是她的丈夫，她当然是喜欢的。 这和小姐在国外所受的教育大相径庭，和小姐从小接触的事物又是毫无二至，这让小姐很是矛盾。 大概是派对进行了一个半钟头左右，雷宇辰和那个身着粉蓝色洋装的女子从大厅里走了出来，这个女子身上好像是沾了红酒还是什么，晚上昏暗的灯光下乍一看还以为是血渍，着实下了我一大跳，小姐立马上前，看看雷宇辰又看看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好似对小姐有些敌意，并不看小姐，小姐思量了一下道“我车上有一套备用的洋装，就是可能你穿会稍稍显大一点，这宴会才进行到一半，你又是跟着雷家少爷一起来的，提前离席怕是有失妥当，如果你不嫌弃，可以穿我的。” 女子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姐，倒是雷宇辰先反应过来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替疏影谢谢你。” “原来你叫疏影。”小姐看向这个女子“好听的名字，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这个女子点了点头，小姐又道“我叫沈之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之华，你叫我之华就可以了。”小姐让他们坐着等她，她去去就回，然后就小跑步出了花园，没有几分钟小姐就提着一件洋装进来了。 雷宇辰带着她去副楼的客房换上了小姐的洋装，果然稍稍嫌大，但总体并不妨碍，我这才发现这个叫疏影的女子有多瘦，脸上身上好像没有一点点肉，瘦弱的甚至有些病态。 “果然嫌大，不过还好，一起坐一会儿吧。” 小姐邀请他们一起坐，雷宇辰让侍者又拿了些饮料来，疏影全名叫李疏影，父母经营一间小茶叶店，她现在是圣约翰大学经济系的一名研究生，之前因为胃一直不好，中药调理也不起作用就去租界的雷远医院看病，正好负责她的医生就是雷宇辰，因为胃病老是反反复复，见的面多了也就熟络了，李疏影话不多，看着瘦瘦弱弱的，每次看病都一个人过来，打针或者是挂水吭都不吭一声，这让雷宇辰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后来慢慢的就走到了一起，可是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阻力肯定不会小，特别是雷宇辰还是九代单传的雷家独苗。 雷宇辰和小姐表明了他父母的意思，也说了自己的意思，李疏影说小姐是一个拥有着新思想的杰出进步女性，不应该被传统的封建思想所束缚，应该勇敢的寻求自己的真爱而不是听从父母的指命，因为将来生活的是否幸福都需要自己承担。 苏秀华对此表示不敢苟同，她认为女子的终生大事就是应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阶级不同，从小接触的事物也不同，将来生活在一起肯定会有问题，而父母都是过来人，他们了解自己的子女，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小姐则是两边都没反驳说“父母之命和自由恋爱各有各的好与不好，看的是有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都有成功的和失败的，现在看来你们是遇到了对的人，李小姐，看你们这么浓情蜜意我是断不忍心横叉一杠的，正如你说的，我是一个杰出的女性，那么我也值得有一个只喜欢我的对的人。” 听完小姐话李疏影似乎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果汁自顾自的喝了几口。 第18章 该买的衣服首饰什么的都买好了，最近天气也凉快了许多，算着时间也来上海快半个月了，想到今天要回苏州还真有些舍不得。 两部汽车就停在沈公馆外，女佣们忙着上上下下的帮小姐和苏秀华东西，我和宝琴宝蕊也一起帮忙，可东西实在是太多，两部车子怎么也放不下这么多的东西，想着先把苏秀华的东西带回去，小姐的下次老爷二少爷回来的时候再一并带回去。 沈公馆地处闹中取静的西爱咸斯路，周边多是大户人家的公馆，所以很少有生人进出，进进出出遇到的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熟人，可今天却有一个女人贼头贼脑的站在沈公馆墙外往里面张望，穿的淡紫色乔其纱洋装，颜色到是好看就是版型差了点，我好像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于是叫来几个佣人，佣人表示她们也没见过，我看这是个女人感觉不会多厉害就自己过去一探究竟。 我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还在往里张望，我问“你找谁？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一抬头，把我惊了一跳，这不就是那天在珠宝店咄咄逼人那群女人中最厉害的那个人吗“这位小姐，这里是沈公馆如果有邀请，请递名贴。”我放重了语气。 “我找沈家少爷，你和他说是阿曼达找他，他自然会出来迎接我。” “少爷不在家，您请回吧。”我内心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反正即使她赖在这边不走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二少爷十七岁之后就常有这些个莺莺燕燕的找上门来我们早就经习以为常了，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只要你不理睬她就可以了，越是理睬越是麻烦。 我转身就走，一般而言这些女的都是继续在墙角待一会儿看没人理睬也就走了，可这个女人竟然一把抓住我大声喊到“我可是这个沈家未来的少夫人，你这么怠慢我就不怕我进府后追究你吗!” 我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并不理睬她，可她竟然跟了上来，我加快了步子内心开始叫苦，早知道就不惹这麻烦了，这时候小姐和苏秀华正好出来看东西装的是不是差不多了，看到我被一个女人追着骂，小姐看我站了下风就上来要帮忙，我看苏秀华也在就使劲的朝着小姐摇头，可小姐始终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对这个女人大声呵斥到“沈公馆门口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赶紧离开。” 那个女人一抬头，似乎立刻认出了小姐，马上柔声道“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你是凌峰的姊妹，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天在珠宝店我不是有意的，我要知道你是凌峰的妹妹，我肯定是二话不说就把项链买下来送给你。” 小姐当即一愣，苏秀华则是瞪大了眼睛。我立刻道“请你立刻离开，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 “你不过是沈家的一条狗，就凭你也配和我这样说话!”这个女人气势汹汹吵我吼，这一吼倒是把小姐吼清醒了“你说我是沈凌峰的姊妹你可知道我是姐姐还是妹妹？还有，我们家一共三位少爷你找的这位排行老几？” 见这个女人不说话，苏秀华道“你说你是沈家未来的少奶奶？”苏秀华用她那不行不慢却好像能撕碎一切的语气道“凌峰怎么没和我说在外面还有这么一位姑娘要当他的少奶奶，我有两个姨娘，所以我也不介意多一个妹妹。”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苏秀华还有这样的一面，以前总觉得她柔柔弱弱的，虽然偶尔喜欢捉弄人可总体是循规蹈矩，原以为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会大哭大闹然后崩溃，或者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可今天却让我和小姐大大的吃了一惊。这个女人显然也是被惊到了，愣在那边半晌都没有说话。 “小姐，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小顺!”我惊讶道，小顺是大少爷的书童，从小跟着大少爷，现在是大少爷的司机，我往他身后望去，果然大少爷来了依然是一身深色的长衫，挺拔的站在沈公馆大门口，侧着身子往这边看。 “小姐请你自重，要是再不走，我就要请护院了。”小顺道 “你们以后会为你们今天说的话后悔的，谁愿意留在这里，我一定会和凌峰说，说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欺负我的!到时候不要哭着闹着来求我原谅!”女人一通狠话之后就离开了。 小姐还在想怎么和苏秀华解释，倒是苏秀华先开口了“妹妹，像今天的事情你不必告诉你的哥哥，要是你哥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她何必来这边偷偷摸摸的守着墙根，省的你哥为这小事烦恼了。” “这女的也真是太不知羞耻了。”小姐道。 夫人知道我们今天要回苏城，一早就想到了两部车子是肯定装不下我们回程的行李的，加上过两天大少爷要来上海谈生意，所以索性让大少爷提前来上海，让小顺多跑个一趟，好一次性就把所有的行礼装回家。 要回苏城，苏秀华又换回了一身中式服装，鞋子也换回了绣花鞋，端坐在汽车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美感。我的手里捧着一大一小两盒杏花楼的点心，这是我买了要带给府里教好的丫鬟吃的，那一小盒是我给小柔带的，就是不知道小柔还在不在那个弄堂。 第19章 从上海回来后苏秀华就直接回了锡城，从上海的车水马龙到苏城的小桥流水，再到苏秀华的回府，周遭好像立刻从笙歌鼎沸变成了万籁俱寂。小姐无聊和不适应也是必然的，前些天小姐总是嚷嚷着要上街，可真上街了，和上海租界的百货公司一对比，苏城的街道立刻就失了颜色，打道回府，有时候看书看着看着就会对着空气道“秀华姐，你快看，这人太逗了。”听不到回应，抬头张望后才猛然想起来，苏秀华已经回家了，这样的日子可真是漫长又无聊。 我把带回来的点心分给了往日里来往比较多的丫鬟，还剩下一盒是给小柔的，我和小姐告了假，带着点心去那个弄堂找小柔。由于太想要见到小柔了，我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可到了地方后发现小柔已经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比小柔更加风情万种的女人，她就倚靠在门框上，一只脚伸在外面，轻轻的摇着手里的蒲扇，一脸看笑话的神情看着我“小姑娘，你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呀。” “我走错地方了。”我转头就走。 “小姑娘，不要着急，慢慢走，当心绊倒了。”女人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被她一说，我还真摔了一跤，当即就听到后面传来妖娆的笑声，我觉得脸上一烧，像是偷东西被发现了一样，拔腿就跑。 点心放着不吃是会坏掉的，我看着点心发愁，想着要么分给宋妈或者管家，也好做个人情，可我总觉得我还会在遇到小柔的，所以就一直放在我的五斗柜上面，结果就是没几天就生了虫子只能扔掉，这些天只要一有出府办事的机我都会故意绕道那个小弄堂，上次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也不见了，转而是一个看起来颇像大家闺秀的姑娘，穿着和苏秀华差不多，但却少了几分精致多了几分素雅，但总之就是再也没有见到小柔了。 中午的时候，老爷回来了，带回来两个重大的消息，那时候小姐正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午饭，并没有想到今天，老爷即将说出足以决定小姐一生命运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情，在两个月后沈家除了留下一部分下人照看沈府老宅，剩下的阖府迁往上海。第二件事就是小姐的婚事，原来在我们从上海回到苏城的那天，上海沈公馆来了一位从苏城而去的客人，这个客人不是别人，就是陆家老爷，老爷思量再三，其实原本他是有意和雷家结亲，可那天的情况他也是看到了，雷家虽是上海的名门望族可沈家也不差，眼看这种情形再把女儿嫁过去无疑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而且老爷原本也是看中这个陆家三公子，要不是家宴那天陆洐把雷宇辰带来了，这婚事怕是老早就定下来了。同时陆家老爷表示不日将在上海购置房产，将来生意的中心也会慢慢转到上海来，所以将来即便是小姐嫁到陆家也可以时常回娘家看看。 整顿饭小姐一个字都没有说，老爷夫人把这理解为即将出阁的小姐的害羞，全府上下现在都在为了小姐的婚事开心，也为了自己是否留在苏城忧心。 我的去留自然不用多想就知道了，肯定是和小姐一起去上海的，这样一来我再见到小柔的几率就又变小了心中是万分的惆怅。 陆洐家中有嫡亲的哥哥，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大哥醉心书画，对生意并不感兴趣，一心想做个高雅的文人墨客，二哥为人忠厚老实，可过于忠厚所以完全不能领会这生意之道，所以虽然陆家子嗣众多可只有陆洐能够担当起一家之主的重任，这也是老爷为什么愿意把小姐嫁到陆家的原因之一。 苏城的刺绣是最好的，夫人请来了如意秀房的大师傅来商量喜服的图案，最近上海的上流社会时兴西式婚礼，小姐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平日里又爱穿洋装，夫人本以为小姐会想办西式的婚礼，下午的时候夫人同陆家夫人通了电话，陆沈两家的家长都希望办中式的婚礼，可还是愿意尊重小姐的意思，可没想到小姐考虑都没考虑就说愿意遵从父母的意思办中式婚礼。 还有两个月就会迁府上海，可小姐在晚上的时候突然说想要提前去上海，恨不得立刻去，马上去，老爷答应了小姐的要求，这次和上海和上一次去上海小住不同，需要带点东西格外的多，所以我们留足了一周的时间来整理小姐的东西，这样一算我在苏城的时日就更少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再见到小柔一面，我暗自下了决定，找时间去一趟藏香阁。 上海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城市，它大的可怕，大到你认为很重要的人和事进到里面都像是一滴墨水滴入大海一般的消失无踪，也许我可以求小姐赎小柔出来，只要我告诉小姐这件事情，即便是我不求小姐也会出手相救，然后我们一起去上海，她可以在上海做一点小生意，并不一定能嫁个多好的人家但也至少比现在要好的多，我这么想着，心里便宽慰了许多。 第20章 路过好几次藏香阁，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要进到里面，白天的藏香阁冷冷清清，你完全无法想象，一旦夜幕落下它将是何等的热闹，我轻轻的敲了三下门，顺了顺自己的呼吸，可是并没有人应门，我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过来，硬着头皮重重的敲了三下门，可依然没有人回应，这时候我的心里开始纠结起来，之前必须要来藏香阁找小柔的勇气也一点点消失了，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着藏青色短装的小厮，他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和疑惑，他是藏香阁白天当值的龟爷，任务就是阻挡那些嫖客的家人来寻仇滋事，所以当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把我赶走，可看我这穿着和年龄又不像是谁家的夫人，倒像是来投奔藏香阁的姑娘。 我简明的说了我的来意，可龟也表示他并不认识什么叫小柔的姑娘，这里只有杜鹃、牡丹、夜来香…… “刘老爷，之前小柔被刘老爷赎过身。” 小柔并没有和我说过她的艺名，我只能说一个也许他能知道的事情“刘老爷，斯……”他嘀咕了几声，突然道“你说的那个是被赎出去没几天又被卖回来的红莲!” “对！就是她！” 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他这反应说明小柔依然在这藏香阁内“公子可否告诉红莲，就说小婉来寻她了。” 听我喊他公子，他很高兴又有些惊讶，对于龟爷，无论是来寻欢作乐的嫖客还是这边的姑娘婆子都是看不上他的，总是呼来喝去，何曾这么客气的称呼他“我就是这里跑腿的伙计，可当不了公子一词，要说红莲姑娘，真是可惜了。” 龟爷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红莲是个好姑娘啊，唉，可惜得了鼓胀腰子病，让老鸨赶出去了。”说完龟爷就准备关门，我一只脚立刻踏进门内“我是她发小，我来寻她本是想为她赎身，我不求公子做什么，只要告诉我红莲在哪里就好!”说话间我把手里的碎银子塞给龟爷，却被龟爷塞回来了。 “原来姑娘是红莲的发小，我受过红莲的恩惠，这钱我断然不能要的，红莲姑娘现在住在赵家铁铺的那个巷子最里面那间，你要是真有那份情谊就去看看她吧，怕是时日无多了，房子是我帮着找的，本想给她找一个好一点的住所，可她嫌贵，真不知道，这人要是没了，这钱留着，还有什么用！”他咬牙切齿的说着，替小柔不值当。 我谢过龟爷后，疾步往赵家铁铺走，几乎整个苏城的刀具铁器都是出自于这赵家铺子，由于是做铸铁生意的，所以这里时常弥漫着噪音和热气，所以但凡是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住在这赵家铺子附近。 小柔住的是整个弄堂最里面的那个院子，院门是虚掩着的，我推门而入，从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可以看出来，这个院子里合租不止四家人家。 “真搞不懂你！命重要钱重要！如果你不告诉我钱在哪里，我就不伺候你了！红莲姑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年龄约莫在四十岁左右妇人在那边指手画脚，小柔面无血色形同枯槁的躺在床上“周妈妈，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你每天都能得到你该拿的钱，不然，你一分钱都拿不到的。”小柔有气无力的说话声似有似无的传来。 “红莲姑娘，我也是为了您好，您直接把钱给我，我也能多买些补品来给你补身，你每天给那么点钱，光是我工钱都快不够了，还怎么给你吃好穿好，眼看着就要入秋，我要不要给您添被子？” 这个女人的声音大到七里开外都听得到。 我“嘭”的一声推开门，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女人“我从没见过这么。”我一时被气到语塞“你这个恶仆！” “这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野丫头！”女人怒气冲冲道。 “你不要管我是谁，你可知道浙江陆家，小姐为了逃婚离家出走，而今老爷夫人原谅小姐，要接小姐回府，陆家要捏死你，和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你在这边口出狂言，就不怕陆家治你的罪！”我虚张声势。 这个女人见我如此有底气就骂骂咧咧“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可没做错什么，我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不过你既然看不惯我，我走还不成了。” 女人走后，我立刻坐到床沿上。 现在的小柔竟让人不敢直视，胳膊和腿瘦弱的好像是一折就会断掉，身子也是单薄的毫无存在感。面色蜡黄，眼睛混浊发黄。看着实在是又渗人又让人心疼。 我环顾了四周，墙壁上挂着蓑衣、锄头和小铲刀，我想应该是之前住在这边的人留下的，床头有一个五斗柜，整个房间里一共有三张长凳，毫无章法的放着，上面搁置这盆子、饭碗，水壶，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土夯的地面，在角落的地方有一些青苔，墙体的一些砖块有些松散，看上去下雨天房屋里必定是会漏雨的。 “小柔，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还有刚刚那个恶仆，遇到麻烦为什么不来沈府找我？” 小柔虚弱的一笑，气若游丝道“小婉，你不该来这里的。” “你为什么不来沈府找我！”我又气又心疼，真不知道这些日子小柔是怎么度过的。 “刚从藏香阁出来的时候，我还算有精神，我把钱分别藏在床底下，某件衣服里面，砖头的缝隙里……然后请了佣人，我知道不能一次性把钱给她，精神好的时候就自己拿钱给她，精神不好的时候就让她去指定的地方拿，她虽然有时候会发发牢骚态度不怎么好，可她要钱就只能好好照顾我不然她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小柔虚弱的脸上带着一些得意。 “门口的花坛边有三块青砖，你往下挖，有一个包裹，取出来。”小柔断断续续的说着。 在墙上拿了小铲刀我按照小柔的话走到她房间的门口，是一个荒废了的花坛，掀开三块青砖，挖了大概四五下后明显感觉到土开始松动，再挖两下，一个中黄色的油布包裹，包裹沉甸甸的。 我把包裹拍干净后拿给小柔，小柔轻轻打开，是一整个包裹的珠宝和银子，粗粗估算一下，这么多钱，能不能够一个窑姐赎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买两个丫鬟，还是那种买断终身的。 第21章 原来，早在被刘夫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开始规划自己未来的人生，正如她之前和我说的，好人家容不下一个窑姐，要养活自己绝非易事，所以从那时候她就开始存钱，知道刘夫人会把她送走，担心刘夫人会要回刘老爷打赏的珠宝首饰和钱，所以那天我走后她就把珠宝还有钱都打包藏好，然后把那天戴在身上的珠宝首饰放在梳妆台上。后来刘夫人来把她抓去藏香阁的时候果然搜了她的行李，结果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搜到，仅仅拿走了梳妆台上她留下来的珠钗首饰。 回到藏香阁后小柔像是变了一个人，只要能赚钱，什么客人都接，她不再相信哪个男人能够带她跳出这个火坑，她需要钱，需要拼命的存钱，存下足够她一生无忧的钱，然后自己赎身，靠着这些钱过下半辈子。 本来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小柔之前所规划的在进行，无论客人提多无理多奇怪的要求，她都尽力的在配合，别人搞不定，不敢伺候的客人她主动去伺候，慢慢的她就成了这藏香阁里地位仅次于头牌牡丹的姑娘。但慢慢的事情开始和她预想的方向出现了偏差，偏差不在于钱不够或是任何外在的原因，而是在于自己的内心，她看着那些外表人五人六的，在外面也许也是一口仁义道德的人，看着那些穿着正派谈吐斯文的人，看着那些外表忠厚的老实人，看着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只要是来到这藏香阁，进到她的房间，都变成了同一种人，变成了声色犬马的禽兽。她开始觉得这世间的男人不过如此，这世道也不过如此，她自己也不过如此，她开始考虑赎身的事情，既然哪里都不过如此，既然自己也不过如此，既然人生都不过如此的肮脏不堪，那么在哪里腐烂又有什么重要的。 可就在自己自暴自弃的时候，消失了很久的德宝出现了，德宝还是记忆中的德宝，看着这么一张干净的清秀的脸，任谁都很难把他和烂赌鬼联想到一起去，看着这张脸，就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还在沈府的时候，德宝告诉小柔，他已经戒赌了，现在准备在外面开一家糕点铺，他意识到自己过去是太好高骛远了，现在还有六百块钱没有还掉，目前在一家小店当伙计，老板待他不错，等他存够了钱把债还掉就买一个糕点铺子，等到那个时候再把小柔赎出来。还说他必须拼命做工才能存够钱，所以不能常来看她，让她一定要等着，等着他存够了钱来接她。 时过境迁，小柔早已饱经风霜，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了，可她还是想要相信德宝的话，只有经历过无尽的黑暗的人才知道，在这世道，能保存一线希望是多么奢侈而又美妙的事情。 小柔问德宝一共还剩下多少债，德宝告诉她是五百块钱。五百块钱对于小柔来说并不算小数字，可也算不上什么大钱，她在首饰盒里翻出一条水头极佳的翡翠项链，一支中等大小的黄金发簪给德宝，让他去当铺里当了，并且告诉他应该能值四百块钱。 小柔不是拿不出五百块钱，她是故意的，她怕德宝觉得她现在有的是钱就无所顾忌的从走老路，把她当做摇钱树。送走德宝后，小柔告诉妈妈她今天开始只卖艺不卖身，妈妈知道小柔性格刚硬，必要时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逼她卖身无疑是刨碎香红，加上小柔是沈府出来的，见惯了豪门大户，所以行走间交谈间的仪态是藏香阁里别的姑娘所没有的，面对客人的时候高雅得体的谈吐也是别的姑娘学不来的，加上小柔在藏香阁习得翩若惊鸿的舞姿，妈妈知道藏香阁虽不说是离不了红莲，但离了红莲也是会失去几分光彩，所以经管不乐意，妈妈还是答应了，不过妈妈的心思小柔也知道，在未来的时间里，妈妈肯定会让人来劝她疏导她。 自从那次德宝离开藏香阁后就再也没回去过，这有两个解释，第一真的改邪归正，现在去一门心思在做工赚钱，有朝一日存够了钱就去找小柔，第二个解释就是，上次去藏香阁说的所有的话都是骗人的，他也许拿着三百去赌坊博一把大的，结果又输了个精光，加上之前欠了那么多钱，放高利贷的看他还不上就把他扔到了长江里喂鱼。 但小柔只能相信德宝一定是在努力的赚钱，就像我之前说的，有一线希望是那么的奢侈又美妙，有了希望，所有的苦也都是乐，小柔一早把钱埋好藏好，如果有一天德宝找到她了，她就把她存下的钱都给德宝。她为了钱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她希望德宝能幸福。 现在她把钱交给我，她说她相信我，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恐怕等不到德宝了，她说她走后就在这院门边的墙上留一行字，让德宝去沈府找我，她希望我帮她完成这个愿望，让到坟头告诉她，好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安心。 回府之前，我帮小柔做了饭菜喂她吃下，这个时候我开始后悔不该这么草率的气走她的佣人，至少要等我帮她找了新的佣人再说，小柔这身子是一天都离开不了人的。 我帮小柔擦拭了身子，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躺在床上，后背都上了褥疮，擦的时候必须十分的小心，我把小柔搀扶成侧躺的样子，告诉小柔我明天还会来看她并且会帮她找一个贴心的佣人就回府了。 第22章 回府后，我不敢耽搁，立刻把小柔的事情告诉了小姐。表示想要请几天假去照看小柔。 小姐不说话转身到梳妆柜前翻腾起来，然后又在床头柜里找着什么东西，随手拿起手袋，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动作快速一气呵成“糊涂!小柔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小婉，你去叫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来!不!直接去大门等我，对了，让她们带上被褥！我去和父亲母亲请示。”小姐快而简短的交代着。 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几乎是小跑着找到了春花，春娟，她们两个素日里和小柔关系好，做事也沉稳得力。 “小婉姐，这么晚，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春娟比春花年长，心思也比较细腻，现在是吃晚饭的点，这么着急的要出府，必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走到府门口，小姐还没有到，稍稍过了一会儿，小姐带着府医、管家一起出现在门口。 “周叔，快去把我爸的汽车开出来。” “常先生你坐前面。” 春娟把被褥放进后备箱，我、春娟、春花还有小姐坐在后面，常先生一开始想把较为宽大的前座让给小姐，可看小姐一脸严肃和着急就没有坚持，后来想来，这福特车的后座虽然还算宽大，但四个成年人坐在里面还是有一点挤，可当时大家心中有事，竟然没有感觉到拥挤。 我指路，很快就到了小柔的住所，破烂的院落和擦的锃亮发光的汽车很不相符，我带着小姐来到小柔是院子，管家周叔去到小柔隔壁屋打点，没有一会儿，里面的人就拎着行李出来了，边走还边对周叔千恩万谢。 小柔的房门没有锁，一推就可以进去，太阳虽然还未完全下山，可光线毕竟不像白昼，这个房间向南，阳光完全照不进来，房间里又没有点蜡烛，所以昏暗的很，我寻了一个蜡烛头点燃，整个房间立刻亮了起来。小柔还没有睡下，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床沿，看到小姐来了，想要起身行礼，可身子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强撑起上身，胳膊都在发抖，小姐立刻上前，搀扶这小柔躺下。 “常大夫，这边。” 小姐吩咐好常先生后自己快步走出房门，我跟出去的时候小姐正在和春娟、春花交代一些事情，眼眶是红的。春花、春娟是府里的二等丫鬟，人当然是机灵的，不需要我和小姐多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该做些什么，二话不说，铺好了床单就去了小柔的屋子。 常先生把完脉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停顿了一会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姐恕罪，姑娘得的是腰子病，这病初时浑身水肿、四肢乏力、食欲不佳不易察觉，一旦发现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我从医数十年还没有见过腰子病能够治好的，放眼整个吴县，也不会有哪个大夫能治好这腰子病。但也许，唉，你可以找个西医，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常先生是苏城最好的大夫，和很多老大夫一样，排斥西医，可自从今年上旬，一个上海过来姓方的西医，花了两天用青霉素治好了隔壁街张家二少爷的久治不愈的烂喉沙后，心里对西洋医学也有了向往之情，但碍于情面，常先生从来不会在人前夸赞西医，这次推荐小柔看西医，足以见得小柔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常先生先回府，准备吊命的汤药，助小柔熬到我们请来西医，先生年事已高，小姐命管家开车送他回府。原本常先生是拒绝的，但小姐再三请求，一来不好拂了小姐面子，二来这年纪大了腿脚也确实不如从前灵便了，虽然他站姿依旧挺拔，虽然他讲话依然是中气十足，可他自己知道，如今已经是年过花甲，好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了。他是苏城德高望重的名医，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可他自己的身体正不可控制的一天天走向衰败，原本嗤之以鼻的西医，觉得野蛮粗横的不值一提的西医，竟然能治中医治不好的病，他内心不甘，不甘他引以为豪，经年累月的经验知识，会被一个横空出世的事物所打败，但这一切的不甘都是没用的，正如这日渐衰败的身体亦正如日落月升的天空，一切那么理所当然，又无法控制，他低头坐入汽车，随着汽车启动的声音，驶离了这条小巷。 小姐坐在床头和小柔说了一会儿话，多是怀念过去，说小时候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再说说将来，说上海是一个包容一切的城市，只要小柔治好了病，我们就一起去上海，她可以做最生意，也可以去百货公司或者随便什么地方打工，做一个新派的女性。 春娟在小柔房间站了一会儿后，去到隔壁屋，把隔壁屋的长凳都搬了过啦，和小柔屋里的长凳并排放好，又把隔壁屋她带来的被褥拿了过来“我今晚就谁在这里，小柔，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小姐，我和春花在这边轮班照顾小柔您就放心好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小姐走到床边，握着小柔的手“小柔，不要担心，我会请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的，你放心，一定能治好，好好休息。” 我们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管家已经把车调好头，停问在那里，看到我们过来了，管家疾步帮小姐开好门，我则自己坐在前座。一路上小姐一句话都没说，投过后视镜可以看到一脸深沉的小姐，忽的，在她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描述的神情。 苏城沈府不像上海公馆每个房间都有电话，这里只有老爷的书房有电话，小姐进了书房，一呆就是半个钟头，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奇怪，是兴奋，希望，不安的互相交错，虽然小姐平日里待我如同姐妹，但我们毕竟主仆有别，所以，小姐不说，我也就不能问，只能是猜测，兴许小柔的病是有救了。 第23章 为了小柔的事情，小姐推后了去上海的行程，靠着常先生吊命的汤药，小柔这两天的精神头开始逐渐恢好了一些，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翻身最好的时候能和人聊上两个钟头，声音小归小但不似之前那么虚弱了。 按照常先生的要求，小柔的饭菜里要少加调味品，能不加就不要加了，所以春娟、春花索性就不加了，小柔知道这样对身体好所以明明饭菜一放到嘴里就想吐，明明味同嚼蜡也拼命的咽下去，她想要活下来，想要治好了病去找她的德宝，现在的德宝一定在拼命的为他们两个的未来奋斗，所以她一定要坚强，要活下来，熬过了这阵子，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了，她常常这么给自己打气。 照顾小柔很容易，只要按时帮她做好饭，帮她洗洗衣服，擦擦身体，扶着她去上上厕所就可以了，小姐准许我这些天多去看看小柔，她自己也常常一起气看小柔，带上几本书让我念给小柔听给小柔解闷儿。 不知道是这吊命的汤药实在厉害，还是小柔的求生欲使然，在雷宇辰到达的时候，她的精神头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只是面试依然惨白发黄，但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 雷宇辰抽了几管血，然后给了春花一个小瓶子，让春花带着小柔去茅房取一些尿液。但小柔说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小便了。 听小柔这么说，雷宇辰脸色一沉，问她多少天了，小柔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表示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很长时间了，接下来雷宇辰又问了小柔很多问题，做了一系列的检查，随着检查越来越深入，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小柔姑娘，你的血液我会拿去上海让最好的医生给你化验，会给你配最好的药，你只要怪怪听话，病就会好起来的。”雷宇辰声音极尽温柔，让人有一种自己要是躺在这病床上也不差的感觉。小柔听完雷宇辰的话，好像得到了阎王爷的特赦，好像明天这个病就能好了一样的欢心。 雷宇辰示意小姐到室外“现在初步估计是慢性肾炎，我把血液让司机带去上海医院化验，上海那边的病人我都已交接好，这两天我会留在这你观察小柔姑娘得病情，对了，小柔姑娘得饮食切记少油盐少调味料，少鱼虾这类高蛋白质的事物，少喝汤水……” “嗯，这些注意事项常大夫和我们说过，所以我们也一直很当心。”小姐说。 “常大夫？就是沈府的那位府医吗？”雷宇辰有些惊讶，因为西医敌视中医就如同中医敌视西医，一般来说，西医认为中医不解人体之构造，不事药性之分析，惟知附会五行生克寒热阴，都是自欺欺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虽然常大夫在我们府上任职，但由于他医术高明，整个苏城的人，谁家要是得了重疾都会老找他，当时他来我们家任职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允许他外出诊病。”小姐回答。 “这真是为德高望重的先生。”雷宇辰由衷的感叹。 以雷宇辰的身份再住到沈家实在是不太合适，所以小姐一早就帮他订好了入住的饭店，是全苏城最好的平江饭店也是苏家旗下的产业，从里到外都参照上海的和平饭店，但却比和平饭店要小上许多。 上海到苏城本来就不远，加上司和医院化验科日夜兼程，第二天下午报告就送到了雷宇辰的手中。报告送来的时候小姐正在给小柔念清宫野史，小柔听得聚精会神，故事光怪陆离更本不可信，可十分的有意思，就连雷宇辰都时不时赞叹“哦！原来是这样！真有意思……哈哈哈哈……” 雷宇辰拿到报告看也没看就往外走，小姐和小柔说了一声就跟了出去，紧接着我也跟了出去。 雷宇辰抖了抖手里的报告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反反复复的翻来翻去，见他眉头都皱成了一条线我和小姐就知道，这事情怕是不妙。 雷宇辰放低了声音“肌酐这么高，这是已经到了晚期了，之前小婉姑娘说没有小便我就猜测可能不妙，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可现在……接下来也不要管忌不忌口了，她想吃些什么就吃些什么吧。”说完雷宇辰转身走进小柔的房间“小柔姑娘，报告显示病情好转了，你可不能放弃希望啊！” 除了报告，司机还带回了一些药物，一些止痛针，雷宇辰表示暂时该用的药就先给她用上，能撑多久就撑多久，不排除会有奇迹，到最后实在不行了就用止痛药麻醉剂减轻最后的痛苦。 常先生年过花甲，可依然挺拔硬朗，看起来仙风道骨，夏天一身灰白色长衫，即使在最热的时候，领口处最上面一颗文明扣也会工整的扣好。他端坐在洋车上，手里扶着一个医箱，赶往小柔的住处，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身边的老朋友一个个离开，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如从前，小柔的病加上最近发生的一些烦心事让他觉得力不从心，好几个夜都没能好好入睡，睡不着他就翻看过去的报纸，猛然间在一份好多年前的字迹都有些模糊的旧报上看到了写治病胡适的一篇文章，往年他是不看关于胡适的文章的，因为胡适抨击中医，这次是因为烛光昏暗加上没有注意到作者才无意中看到，原来胡适先生也得过肾病，在西医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被北京的以为陆仲安先生用黄芪和党参治好了，中医战胜了西医，他霎时间觉得大仇得报扬眉吐气，他必须来同大家讲，小柔的病兴许是有救了。 听完雷宇航的话，他明白，小柔的病情西医已然束手无策，当常先生表示要用陆仲安的方法治疗小柔时，雷宇辰表示赞同，第一，在他到来之前常先生嘱咐小柔忌口，第二在他之前小柔早已病入膏肓，可常先生能用一剂汤药稳住小柔的病情。说明中医不像是外面所传的都是骗人的。加上小柔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现在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好。 第24章 德宝坐在小柔的床边轻轻的唤着，小柔醒来发现德宝竟就在身边高兴极了，和德宝说了很久的话，春娟让小柔少说话，不要伤了神，小柔就一直看着德宝笑。德宝骗她早饭摊子生意很好，如今债已经全部还完了，等她的病一好就接她出去，到时候让她做老板娘，天天就坐在那边收钱，小柔很高兴。 我让德宝来照顾小柔，张桂英当然不同意，但当我提出小柔留下来的珠宝很值钱，还留下了很多钱，如果德宝不去照顾小柔的话，我就把小柔留下来的财产全部捐到寺庙里去后，张桂英竟劝起了德宝，说好歹也曾夫妻一场，不能把以前的情份都丢了。倒是德宝一直推脱不高兴来，说没有脸面对小柔，说自己看到小柔就会想到当年的荒唐事自惭形秽，说这些钱就留着给小柔看病他不拿了。可桂英不同意，又哭又闹的，德宝怕张桂英动了胎气，拗不过桂英就只好来了。 阿德也来了，站在小柔床前半晌没有说话，就是看着德宝和小柔互动，阿德是个粗人，不会讲话，这个我从前就知道，看他尴尬，又怕他这丧着的表情会影响到小柔的心情道“阿德，上次听你说新活儿很忙的，要不你先回去，等小柔病好了我们再一起聚一聚。”然后就带阿德出门。 阿德是一个人过来的，见四周没人就停下步伐“小柔，我……” “既然娶了人家，就对她好一点。” 他低下头许久。 “嗯。” 突然间，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哭声，我知道事情不对，立刻往回跑，阿德也跟了上来，小柔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神态安详，胸口再没了起伏，德宝抓着她的手啜泣着，我的头皮发麻，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虽然这件事我早就知道是迟早会发生的，可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春花是第一个醒过神儿来的，她用手按住小柔微微有些分开的双脚，使脚并拢，脚尖齐齐的向上“德宝!快来把脚按好，不然要是身子僵了就不好看了。”德宝按住小柔的脚后，她快速的摆弄好了小柔的身体，嘱咐大家不要把眼泪滴在小柔身上，还有就是不能让猫啊狗啊的经过惊扰到小柔，又说了一堆的规矩。 我出门去阴阳商店采买寿衣、锡箔纸钱，路上碰到了小姐，小姐见我神情哀伤不问也就知道了缘由。 我和小姐一起到了阴阳商店，经老板的口才知道，办一件白事原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还好有专门做白事的阴阳先生，我们只要给足了钱即可，钱真的是好东西，他可以让张桂英心甘情愿的让他的丈夫来照顾小柔，能买来你能想到的一切，但是钱也真不是个好东西，因为它能让人麻木不仁六亲不认，能把单纯如小柔如德宝逼至如此境地。 钱是从小柔的包裹里拿出来的，因为按照风俗，这丧葬费得要小柔的家人来付，如若是别人给了意头不好，会招惹晦气。 整个丧事是按照最简单的仪式来办的，房门上挂上两个大白灯笼，上面写上一个郑字，代表是郑家办丧事，我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德宝原来姓郑，是郑德宝给小柔擦的身子，小柔是以郑德宝明媒正娶的妻子的身份入殓的，排位上写的是郑德宝爱妻，我想小柔泉下知道了也会安息了吧。 入殓的时候，我要求郑德宝对着小柔的排位用桂英肚子里的孩子发誓，往后清明、中秋、过年、忌日、中元节必须要前来拜祭。 我没有忘记当时郑德宝是怎么污蔑小柔的，我也亲眼看见郑德宝在小柔去世后哭的有多惨，以郑德宝之妻的身份入殓是郑德宝主动要求的，把小柔买进藏香阁也是郑德宝做的，我不能说郑德宝不爱小柔，可小柔的悲剧却是郑德宝一手造成的。我不知道小柔要是没有进藏香阁会不会就不得这个病，因为就连雷宇辰都说，这个病的病因到现在还是未解之谜，可藏香阁那段回忆确实小柔永生无法磨灭的痛苦。 事情过去后，我们继续开始整理行李，其实之前都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我是自小被签了死契在沈府的，现在阿德已经成家了，小柔也已经去了，跟着小姐去上海后，我就再也没有理由回到这个地方，这个我呆了二十年的地方就要如同小柔一样，就要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小柔走后，之前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小姐躺在贵妃椅里看书，一切好像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可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想不到就在半个月前我还在怀念大上海的热闹非凡现在却开始依恋于苏城的平淡秀丽。 第二天，送我们去上海的汽车稳稳的停在门口，之前老爷和少爷来往上海的时候已经送了几批行李去上海了所以这次我们随行的行礼并不多，一个后备箱就完全足够了，小姐让我陪着她坐在后座。 汽车启动，看着路旁的水杉树快速的往后移，我知道苏城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终于知道那些文人骚客为什么会写那么多的思乡的诗词，故乡是一个你在的时候毫不在意，当你离开了以后就会思之如狂的地方，别了苏城，别了小柔。 忽的，肩膀一沉，是小姐把头倚靠了过来，我感到肩膀上有一丝温热，而小姐时不时发出的抖动让我知道，她在哭泣。 到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然而大上海的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赶了大半天的路，小姐也乏了，早早的上楼睡觉，在小姐的房间边上依然有一个给我睡得小房间，一切如常。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多人，有小柔，德宝还有阿德，还有我的母亲，我梦到她把我送进了沈府，但我没有看清她的脸，只觉得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梦到了我送小柔和德宝出府，那是多么的欢天喜地，我还梦到了很多很多，全部杂糅再一起，又虚幻又真实…… 第25章 去了上海后，小姐就找了一个报社的工作，这可把老爷给气坏了，夫人听说小姐进了报社，急的差一点连夜赶过来，结果就是沈府把迁府的日程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自从小姐进了报社后，全家都提心吊胆的，老爷夫人每每看到言辞激烈的报道，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老爷不是没有动用过自己的关系要求报社辞退小姐，可报社的创始人都是一群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爱国进步青年，所以老爷的所有关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没有用的。 老爷劝阻小姐，让小姐不要再写抨击现在政党的文章，对比当年的三一八惨案，说知道她的心是好的，可北京那些死去的学生的心，哪一个又不是为了国家在着想？ 小姐说，就是因为有这么多前赴后继的进步青年，所以国家才会是有未来有希望的国家，而且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再说了这里是租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如果人人都明哲保身，最后就只能一起灭亡。 老爷是该劝的也劝了，该阻止的也阻止了，该干预的也干预了，用尽了一切办法可小姐还是不管不顾，所以就只能订一份他们的报纸，每天看小姐有没有发出些什么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文章，还好因为小姐是女的所以报社一直都没有让她负责关于政党的板块而是写一些有关于民生问题的报道。 昨天这天气还是好好的，今天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上海的雷雨格外的可怕，轰隆隆的就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这应该是今年夏天最后几场大雨了，从在开始每下一场大雨天气就会更凉快一些，，我琢磨着，等天气好了，得要帮小姐洗两床床单，再把小姐的秋装翻腾出来晒一晒，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过完中秋节天气很快就会凉下来，希望明天不要下雨，不然可就看不到月亮了。 宋妈和管家来上海没多久就把洋房上上下下一共有些什么大件，该怎么保养了解的清清楚楚，上海的地形，采买日用品的店铺也都摸的了如指掌，原本在沈公馆工作的佣人当时谈的工期差不多就在最近结束，公馆用不了这么多佣人，宋妈说如果人太多了会把下人养的懒散掉，所以明明工期还没有到就多给了钱把之前的佣人遣散了。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是在沈公馆过的第一个中秋，沈府上下格外重视，宋妈好几天前就在杏花楼订了好些月饼，杏花楼的月饼是广式的饼皮绵软厚实，饼馅种类丰富。厨房也准备好了苏轼月饼的材料，苏式月饼同广式的不同，皮子里融进了猪油，层层折叠，烘烤后饼皮香气扑鼻一口咬下去松脆酥化别有一番风味。 小姐上班不能带上我，白天宋妈就安排我去帮买照顾少夫人，少夫人现在大概是在六个月不到，已经开始显怀，走起路来需要一只手搀着后腰，医生让她适当的走动走动爬爬楼梯，对将来生产有好处，所以每天我和她的贴身丫鬟凤儿就会搀着爬爬楼梯，大少爷每天回家都很早，每天吃完了晚饭，大少爷就会陪着少夫人在花园里散散步。 虽然大少爷平时喜欢板着一张脸但对少夫人很是体贴，少夫人但凡是想到要吃什么，或者想要什么，第二天二少爷一准儿就从外面带回来了，少夫人嫁到我们沈家这么多年，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吵架，红过脸，而大少爷呢，娶了少夫人后也不像别的公子哥那样要纳几个妾室，大少爷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收，足以见得少夫人在大少爷心中是多么的有份量了，整个府里的丫鬟都很羡慕少夫人，羡慕她有一个长的英俊，多财又专情的郎君。 二少爷依然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平日里很少见到他，他通常是我们都已经休息了才回来，大家还没起床就出门去了，夫人常常说他可比那些当大官的还要忙，老爷对此也很不满意，但是不知道老爷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二少爷点头同意了和苏秀华的婚事，就在沈府迁府上海之前就去锡城苏家下了聘礼，合了八字择了吉日就在明年的开春，二小姐的婚事也在明年，所以明年沈府要办两件喜事。 现在全府上下，夫人是最忙的，大户人家的婚俗向来繁琐，当年大少爷成婚所有的仪典用品的采买整整用了大半年，这次还要加上小姐的嫁妆，又加上现在办事情的地方换到了上海而非苏城，所以这些一切都一切都够夫人和宋妈忙上一阵子的了。 第26章 早上还在下雨，到了傍晚天气就晴朗起来，下过雨的天空就像是小孩子的眼睛特别的干净，到了晚上，万里无云，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洁白透亮的像是可以滴出水来。 二少爷难得的早早的回了家，我们整理了室外的餐桌，把饭菜端到了外面，今天是中秋节，夫人特许四姨娘上桌吃饭，三姨娘因为身体不好就守在了沈府老宅没有搬来上海。 小辈们按照惯例要依次请安说一些吉祥话，然后坐在一起赏月用餐。可能是下过一场雨的关系，天空格外的晴朗，月亮看起来也是格外的圆格外的亮，这个中秋节是沈家在上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应该也是沈府最后一次全家人聚在一起过中秋节了。 中秋节除了吃月饼，就是八宝鸭还有大闸蟹了，八宝鸭是将腌制好的糯米，肉末塞进老鸭里面，在用棉线扎口，加上枸杞党参等药材放入炖锅用老火熬炖数小时，老鸭里的糯米鲜香软糯，鸭汤又是清润滋补。大闸蟹则是管家派人去阳澄湖采买来的，青背白肚，黄毛金钳虎虎生风，加上黄酒生姜蒸煮后变成橘红的颜色，每一个都是个大肥美让人垂涎欲滴，要不怎么能说是一蟹上桌百味淡呢。 在沈家关于吃螃蟹沈家分为三个派系，第一个派系是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的正统派，小姐曾经也是这正统派的一员，正统派讲究的是耐心细致，拿蟹八件按部就班的吃螃蟹，一个螃蟹一个时辰都吃不完，这也就是为什么沈家虽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每次吃螃蟹的时候都是例外的，通常是一边吃螃蟹，一边聊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边聊边吃螃蟹也不会显得太过于无聊，一个螃蟹吃完后看起来还是一个完整的螃蟹，只是里面的肉，早就下了肚子。 第二个派系是小姐发明的自由派是由小姐创始，小少爷追随的，如今又多了一个四姨娘追随，讲究的是随性而为，咬起来吃力的地方就用钳子钳，一上来就把螃蟹大卸八块，怎么方便怎么吃，大快朵颐，只是吃完后壳是壳腿是腿的不怎么雅观。 第三个派系就是二少爷的狂野派了，不用蟹八件，一上来同样是大卸八块，然而二少爷从来不管蟹里面哪里是肉哪里是壳，上来就是乱嚼一番，然后把嚼烂了的壳子连同肉一起吐出来，就算是完事儿了。 夫人怪他，快结婚的人了，还是那么鲁莽。 螃蟹主寒凉，所以吃螃蟹吃完以后会上一杯姜茶一小婉黄酒，少奶奶怀有身孕则不能吃螃蟹而少奶奶素来又好这一口，夫人疼爱少奶奶，又因少奶奶如今有了身孕就更加欢喜，所以命厨房用豆腐、鸡蛋、还有鸭蛋黄做了芙蓉赛螃蟹，整盘菜里没有一只螃蟹，却能做出蟹的味道来，而且还省区了剔骨头的麻烦。 吃过晚饭后，大少爷扶着大少奶奶先回了房间，二少爷则是命人把他房间里的留声机拿出来放起了华尔兹圆舞曲，然后走到小姐面前，故作绅士的邀请小姐跳舞，小姐则是学着电影里公主的模样，微微抬眉，点了一下头，高傲的把手递给了少爷，然后就在草坪上有模有样的跳起了华尔兹。 音乐婉转悠扬，节奏鲜明，小姐和二少爷在草坪上翩翩起舞，时而前进时而旋转，音乐在整块空地上盘旋着。大家都很开心，聚精会神的看着小姐和二少爷在草坪上迂回，旋转。 “父亲母亲，你们也一起老跳啊!”小姐欢喜的朝老爷夫人喊道。 老爷笑着摆摆手，夫人道“老胳膊老腿的跳不了了，况且我们也不会跳。” 二少爷和小姐相视一笑，纷纷走上前去，小姐拉着老爷，二少爷拉着夫人往草坪走。 老爷在上海做生意已经很久了，虽然不一定下舞池跳舞，但见还是见过很多，所以虽然刚开始有些僵硬，但很快就适应了，夫人是缠足的，走起路来都要相当的小心，所以跳起舞来就十分的缓慢，不过夫人的天赋极高，没一会儿就记住了步伐，不过就是完全跟不上节拍，不听音乐自成一派倒是显得自在洒脱。 不一会儿三姨娘和小少爷也下场跳了起来，动作跌跌撞撞的倒也十分的欢乐。 小姐喊我们一同下去跳舞，大家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没一会儿就都在草坪上跳开了，虽然这舞姿是千奇百怪，各有各的“特色”但贵在这喜庆欢乐的氛围。 我的舞伴是宋妈，宋妈平时谨言慎行处事墨守成规，这个也体现在了她的“舞姿”上，她的身体挺得硬邦邦的，每一个步子也都是硬邦邦的，虽然每一个步子都踩的很准，可却是毫无美感，但也体现了她平时为人处世的特色，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西洋舞蹈能成为一个重要的社交手段的原因了吧。 宴会结束后，主子们都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我们呢就要帮忙负责善后，我算是府里的大丫鬟了，所以并不需要真的去洗刷碗筷整理桌面，只不过小姐即将嫁作人妇，将来我就要负责像宋妈那样的角色，为了更好的帮扶小姐，要把如何支配家里的下人的学问都给学会了，所以宋妈就让我留下来观察，观察她是怎么做的。 几个签了活契的丫鬟在那边叹气，不知道家里人过的怎么样，以前在苏城的时候，逢年过节的家里总会有人来探望，可现在好了，来了上海，就彻底是孤苦无依了，只能盼着期限早点到。 一个丫鬟笑话另一个丫鬟，是不是想要早点回家，好嫁人生子？然后两个丫鬟就打闹了起来。 可是回家这两个字于我而言，陌生又遥远，父亲母亲的样子，我早就记不住了。我是打心里羡慕这些有家可想的人，只有没有归途的人才知道，没有根的漂泊是一件多么可怜有可悲的事情啊。 第27章 这些天小姐回家都极晚，每天都穿着也奇怪，都是穿的苦力穿的短装，夫人怪他每天早出晚归的，都和二少爷学坏了，有次看到小姐的穿着更是怒火中烧，还好小姐逃掉快，不然还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昨天晚上的时候，小姐也是大半夜才回来，我帮小姐准备好洗澡水让小姐沐浴，可还没等小姐脱下这一身短装，夫人就进来了。 一脸的愤怒“你看看你穿的这都是什么？你要去给别人拉洋车吗?那里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要做什么大家闺秀，这又不是我选择的，让我选，我宁愿像小柔，像春花春娟，至少她们不用和不喜欢带人结婚。”小姐小声的嘀咕着，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和就站在她边上的我能听到。 夫人皱紧了眉，眯着眼睛仔细的听，也只是听了个断断续续，完全不在重点“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这是工作需要，现在女人都不缠脚了，在外面工作也很正常。”小姐道。 夫人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今天我和李太太她们打麻将，听到消息说，英租界里又死了两个年轻人，就是报社的，说是写了几篇揭发王克敏是卖国贼的文章，我这一天心脏都在嗓子眼，听母亲的话不要去了!” “母亲!我有数的，我又不写政党的文章，就是揭发揭发民生问题去，不会有事情的。” 小姐态度笃定。 夫人拿她没办法就说，要上班可以，必须带上我一起去，有什么事情也有个照应。 小姐不同意，说哪有上班还带个丫鬟都，这是上班又不是去参加什么舞会，也不是去旅游。直到夫人说在不答应就帮她找一个保镖，小姐才同意下来。 第二天，小姐也给了我一身短装让我换上“也好，今天做这事情需要有人帮我打个掩护。” 小姐给我的包裹里，除了衣服、裤子、帽子，居然还有一条常常的白布条子，小姐看我盯着布条子看，诡异的笑了一下“你拿这个把胸裹上。”说完就离开了我的小房间，留下一个神情痴呆的我。 我换上衣服就和小姐出门了，看小姐都没吃早饭，我就去厨房拿了两个个鸡蛋一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壶水备着“小姐，您先吃点垫一下。” 小姐看也没看我一眼，随手就拿了个馒头，然后恶狠狠的啃着，夫人说的一点没错看起来真像一个拉养车的车夫。 眼看着小姐的步伐慢慢的慢了下来，涨红了脸，不停的深呼吸，我立刻把水递了过去，小姐猛的喝了一口，眉头一皱的同事眼睛紧紧的闭上，突然间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出一声身心愉快的一生叹息“小柔你吃了吗。” “一早就吃过了。” “好。”小姐把水壶还给了我，一手抓过我手里的两个鸡蛋放到她斜着的及其粗糙的一个布袋子里“我们中午就吃这个” 我把水壶斜背在肩膀上，跟上小姐的步伐“小姐，我们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姐打断了“叫我华哥，不要小姐小姐的叫，我就叫你小飞。”小姐道。 “知道了，小，华哥。”一时间我还是有一点不习惯。 这是一个不新不旧的工厂，蓝色的彩钢瓦顶棚里时不时传来搬运货物发出的声响。 一个同样穿着短装男人从厂房里面走出来，与我们不同的是他的短装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汗背心，手里拿着把折扇，他佝偻着腰走了，粗着嗓子喊“华子，你怎么才来？还要不要工钱了？”边喊还边抖这脖子，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燕子屋里出来一样。 “不好意思，蒋爷，带一个小兄弟来，小兄弟不认识路。” 蒋爷头往厂子里甩甩示意让我们进去，我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小姐往里走，走到蒋爷边上的时候，蒋爷突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小胳膊小腿的，能行吗。”蒋爷的手拍在我肩膀上，每一下好像都有千斤之重，生怕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掀起我的帽子，这荒郊野外的，要逃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跑。 “能啊，你别看他瘦小，干起活儿来，可带劲儿了，就和我一样。”小姐抢着回答。 “去吧去吧。”我如获大赦，神经紧绷的跟在小姐后面进了厂子。 很快，我发现其实并不用那么紧张，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牛奶厂，我们需要把成箱的牛奶运到大卡车上，思路牛奶厂，几乎大半个上海的牛奶还有代乳粉都是从这里生产的。成箱成箱的牛奶还有代乳粉堆积如山，小姐说干就干，示意我和她一人抬一边，把箱子抬到卡车上，于是我们就热火朝天的搬了起来。 在厂子的大门边上有一张藤椅，那是蒋爷的座位，他只要坐在那边监管我们搬运就可以了，搬了一会儿后，小姐看藤椅上没有人，拉着我鬼鬼祟祟的就往里面走，先经过的是牛奶奶粉的罐装区，有好多女工在操作，包装，倚在墙上靠着几个监工，手里拿着长长的鞭子，看谁做的慢就重重的抽上去。 我和小姐从一个通道绕到罐装去的后面，那是牛奶还有奶粉的加工区，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着的堆积如山的蛇皮袋，上面赫然几个打字“永俊石灰厂”小姐让我去通道边守着，说一会儿她过来了就推倒墙角的纸盒子。然后从包里就拿出了个相机。 小姐对着窗户门缝一阵乱拍，发出一阵阵闪光，声响在我心中就像五雷轰顶，我小声的唤着小姐，可以了，赶紧走，小姐却依然还在拍着些什么。 “谁?” 房间里一个监工注意到了门外的闪光和声响，小姐拔腿就跑，我推倒了墙角的纸箱，小姐拉着我不停的往前跑，跑进了厂子的公厕，小姐小心的打开了厕所的后窗，窗户开的矮，所以很轻松就翻过去了，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阵敲门的声音。厕所后窗外是一片空旷的荒地，东西南向都有楼群，但只有西边离得最近也最为热闹，小姐急忙掀开窗户底下地面上的盖板露出一个略深的坑洞，然后往西跑，边跑还边吵我喊，小柔快逃。 我和小姐不管不顾的往西边跑，听到身后一阵阵哀嚎，应该是有人掉进了小姐事先挖的坑里，我们继续跑着，但这个时候我和小姐的体力已经开始不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而身后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我们离前面的楼群也越来越近。 “啪!”身后传来一身枪声，我身子不由的一抖，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小姐回头看了下，手不停的在她那麻布袋子里翻腾。 忽的小姐拿出了相机停下了脚步嘴里喊着“小柔快逃。”然后朝着开枪的人按下了快门，我听到后面男人大叫了一声，我小姐给我拍过照，快门一按，闪光灯简直要把人都眼睛照瞎。 小姐很快赶了上来，楼群近在眼前，进了楼群就有了掩护，他们也不敢轻易开枪。小姐带着我在弄堂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死胡同，这边明显被事先布置过，墙边的地上有些水桶，形成一个梯子，小姐让我爬上去，我有些紧张，但还是爬到了墙上，跨坐在墙上，小姐让我跳下去，可墙整整有一人半高，对面又什么都没有，我吓得腿软。 很快小姐也爬了上来，用脚踢翻下面的水桶。往下一看，显然有些吃惊，之前她应该是布置过这边的，可现在下面空空如也，连个垫脚的箱子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那群人追了上来玩，小姐拿着相机又朝他们按下了快门，趁着他们因为不适应光线闭上眼睛都时候，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我还是有些慌张，这时候下面的人已经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人拿着抢对准了我。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闭上眼睛转身一跃，同时间耳边传来一声枪响，我重重的落到地上，右手手臂一阵火热，然后剧烈的疼痛，小姐左右张望，好像在找着什么，突然间一架马车飞驰而来，车里一个斯文书生探出了头，小姐把我扶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来。 随着马车的颠簸，后面人群的声音被约拉约远。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你要害死我们吗？”小姐冲外面的书生喊。 “对不起对不起，马车的缰绳突然断掉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马。”斯文书生说。 我只觉得他们之间的交谈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就听到小姐不停的唤着我，然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28章 “沈小姐，经检查，手臂上只是皮外伤，子弹擦过手臂并没有伤到根本，现在已经人护士包扎好了，脚踝处有轻微的扭伤也不碍事的，我想她应该是太害怕了才昏过去的。” “好的好的，谢谢你姜医生。”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刚刚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整个人的肌肉都有些酸胀，想是没睡好的缘故。就在我撑着身体准备下床给小姐准备洗漱的时候，手臂传来尖锐的刺痛，直指心脏，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作响，顿时间回忆起了之前所有的事情。 “小婉!你可算醒过来了!现在还疼吗？” 小姐交集的询问着，看她的脸色，我知道她一定是很担心我，为了不让小姐担心，我勉强的摇了摇头说这没什么的，就是一点点皮外伤。 忽的听到外面一阵杂乱无章的声响，小姐猛然往外奔去，把门打开，听到几声链条碰撞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我大概明白了，是有人把小姐锁在了屋里，我的房间和小姐的房间想通，从小姐的卧室门进来，在小姐衣柜边上有一个暗门，从暗门进来就是我的房间了，然而从我的房间去到外面就只能通过小姐的房间，换一句话来说，我和小姐同时被锁在了房间里。 小姐无奈的回到房间“小婉，我们被困住了。” 小姐一脸无奈的样子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算了算了，就当休息几天吧，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小姐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 说完，走到我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嗯，很好，小婉，你要觉得不舒服和我说，现在你就好好休息，虽然没什么大碍，可伤口发炎也是很麻烦的。” 然后小姐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法国梧桐树，陷入了无尽的无聊，小姐让我躺在床上不允许我动，所以，我比小姐更加无聊。 手臂上的伤口先前是钻心刺骨的疼，慢慢的变成了麻麻的隐痛，脚只要不动就不觉得疼所以我很快就睡着了，当丫鬟的，即使是一等大丫鬟，平日里都要打足了精神，只要主子有需求，我们必须第一个要反应到，而今主子不让我动，躺在床上，这一觉也到睡得踏实，一觉睡到了晚上都浑然不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对天色已黑的不得了了，我只有早上随便塞了口玉米面馒头，经历了上午的大逃亡，到现在是滴水未进，现在肚子早就饿的“咕咕”乱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的缘故，我竟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这时候小姐正好走过来“哇!小婉，你可真能睡。”说罢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几分钟就端了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还放了几个碗。 是一碗阳春面，还有一碟小菜“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说完放在了我床边的八仙凳上，我的手臂受了伤只要一动就会牵连到伤口，小姐看我疼的龇牙咧嘴就接过碗喂我吃，一时间受宠若惊，竟有些不知如何下口，小姐没有伺候过人，所以好几次不是喂到了鼻孔里就是喂到了下巴上，磨合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 第二天清晨，因为昨晚睡得太好的缘故我醒的也特别早，我能听到门上锁链“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忍着腿上的疼痛往外走，走到小姐屋里的时候，门口已经关上了只是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食盒，我想老爷夫人这是把小姐当犯人看着了呀，我有些无奈，看小姐睡得香甜，今天又没什么事情我就没有叫醒她，回到自己屋里打开窗户看着窗外。 清晨的风有些寒气和湿气，吹得我不由得打了个寒蝉，又觉得心旷神怡，沁人心脾，成群的麻雀在梧桐树上嬉戏打闹好不不热闹，已经入秋，梧桐树的叶子却还依然是郁郁葱葱，只是风一吹就会掉下几片来，以前一大早都是着急忙慌的起床，梳洗整齐后去伺候小姐更衣，更本顾不上欣赏这美景。 我知道小姐这会儿也该醒了，一阵声响后小姐拎着食盒过来让我和她一起进餐，就在吃饭的时候，突然，一个不明物体扔进了我们床“噗咚”一声闷响，不明物体砸到了地上，我定睛一看，是一卷报纸。 小姐弯腰拿起地上的报纸，发开上面的牛皮筋，里面夹着块石块， 怪不得能扔的那么高，小姐细细的看上面的内容，忽然欢喜的跳了起来。 思路乳业以次充好的新闻赫然登在了报纸的头版头条，里面石灰粉的照片，蒋爷拿着抢追着我们的照片就赫然印在了报纸最显眼的位置。 “真是太好了!”小姐兴奋的攥紧了拳头“终于可以让广大市民知道思路乳业的恶行!”小姐把手伸出窗口，比了个拇指，随机楼下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以示回应。 思路乳业在代乳粉里随机的搀入石灰粉、牛奶里搀如花生露，豆浆或者是水，总之就是偷工减料，现在在上海滩上大人喝牛奶，儿童喝代乳粉已然成为一种时尚的标志，所以几乎家家都喝户户都喝，牛奶富有丰富的蛋白质等各种营养不但好喝还可以强身健体，可加入了这些添加剂之后就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在牛奶中加石灰粉，这无疑对身体是有害的，而花生虽然无害，但好多人会对花生过敏，一不留神就吃了花生，到医院查不出病因就有可能导致严重的结果，真是作孽。 经历了这件事，我隐隐的感到自豪，因为这件事给上海千万民众带来的事实真相，因为也许这事实真相能够免除好多人无畏的病痛，而且这次揭露奸商的恶行，我也尽到了一份力量，同时，也似乎明白了小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手臂上和脚踝上隐隐约约的疼痛也不觉得难受感觉就像是一枚无形的勋章。 第29章 今天，就在租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件，上海最大洋行的独子，结婚了!而新娘竟然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大学生，这样一件事情，足以让整个上海的媒体工作者为之沸腾。 小姐的禁足一早就取消了，原因是小姐实在是闷的发慌，竟然想出了绝世抗议的法子。 然而事实上小姐更本就没有绝食，她只是把之前送来的不容易馊掉的点心，小菜全部藏起来，后面宣布绝世抗议的日子里就一点点的吃之前藏起来的点心和小菜，但老爷夫人不知道啊老爷夫人想来是最疼爱小姐的，无奈只好把小姐放了出来，并且约法三章不允许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虽然小姐保证以后不去做危险的事情，但是老爷夫人任然是不放心，所以现在小姐的身边除了我又多出来了个丫鬟叫做李素，虽然她叫李素，但她可不是吃素的，我亲眼见她徒手劈开五块砖头，打枪更是又快有准，靶靶命中红心，她身板挺直，走起路来步下生风，英姿飒爽，小姐为了掩人耳目，让她和我一样，穿丫鬟的衣服，可这个丫鬟都衣服穿在她身上，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变扭。 现在我房间的小床换成了上下铺，李素睡上铺，我就睡下铺。 小姐今天穿的是一身米白色洋装，外面套了一间卡其色修身风衣，配上卡其色方扣高跟鞋，看起来十分的知性，今天是雷宇辰大婚，也邀请了沈家，所以，大家一早就出门了。 雷宇辰的婚礼做的是中西合璧，首先，一大早到教堂，由约翰神父主持，教堂内中间的走到铺上大红色的地毯，一男一女两个幼童走在新郎新娘前面，边走边撒花，新娘身着白色蕾丝婚纱，头上盖着头纱，使新娘的脸庞看起来若隐若现的，手捧粉玫瑰捧花，整体看起来圣洁优雅。新郎身着黑色合体西服，看起来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夫妻双方在牧师面前许下承诺，最后新郎亲吻新娘。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西式婚礼，觉得有神秘又圣洁又美好，仪式结束后大家一起到教堂门口拍照，我就站在边上看他们拍照，很奇怪，小姐竟然笑得很灿烂，这让我有些看不懂。 最后一个环节是抛捧花，所有的未婚女性站在新娘身后，新娘背对大家抛出捧花，谁能接到捧花就能沾染到新人的喜气，成为下一个新娘。 “三……二……一” 随着几声尖叫，捧花稳稳的撞到了小姐的怀里，疏影冲小姐调皮的笑了一下，这笑容和之前见到的冷冰冰的疏影大相径庭，竟有几分小女孩的姿态，小姐拿着捧花在手里舞了舞，同样回以微笑。 中饭放在和平饭店，是冷餐会，由于是中饭，所以大家几乎都没有太多酒，有的也只是互相敬酒点到为止，雷宇辰很快活，拉着李疏影到处打招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疏影的父母，母亲微胖，个子不高，整个人显得白嘟嘟圆滚滚的很有福气，父亲同样个子不高，但比李疏影的母亲要高上些，骨瘦如柴，黝黑的皮肤，看上去像是码头上的苦工。两个人在这里明显没什么熟人，即便是他们是新娘的父母可依然没有什么人上前打招呼显得格格不入，很是窘迫。 小姐走上前去，和李父李母打招呼，邀请他们和她一起坐到一个角落的沙发，我往李疏影的方向看去，看见她正望向小姐，感激的颔首，小姐只是朝着她笑笑。 老两口对着小姐依然是有些拘谨。但很快就聊开了，李疏影的母亲看起来是有些微胖，但实际上确实体弱多病，为了照顾妻子的身体，生意和家事几乎都是李父一肩挑起的。 李父表示，最近的生意也是不十分好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茶商，茶叶的价格仅为他们的三分之一，降价吧赔钱，不降价吧更本没有生意，好在雷宇辰时常接济他们，不然这日子也真的是没法过了。 小姐道“这一的价格十分蹊跷，就算是茶农来卖，刨去运输成本，店面的开销，这价格也做不出来啊。” “谁说不是啊!我去买过他们的茶叶，喝起来只有苦涩更本不会有回甘，还有一股子的烟味。”李父说。 雷老爷雷夫人左右逢源，满是给他们道喜的宾客，可在雷夫人脸上我却看不到儿子大婚的喜悦，至少比起雷宇辰来说她显得有些不够欢喜，但有人上前道喜的时候她则是立刻喜笑颜开。 接近傍晚的时候大红花轿停到了和平饭店门口。这时候李疏影已经换好了凤冠霞帔，盖上了红盖头，媒婆把她扶上了花轿，雷宇辰身着长跑马褂，胸前带着丝绒大红花，走到脖围红花的大白马边上，飞身一跃就上了马，动作干净利落。 随着媒婆的一声“吉时到，起轿子!”乐队开始奏乐，乐声响彻云霄，白马开道，花轿和随行人员浩浩荡荡的像雷公馆走去。 我们坐着汽车先一步到达雷府，雷老爷和雷夫人早早的在大厅里坐着，雷府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装饰着红缎子，看起来好不喜庆，小姐看起来依然心情无恙。 眼前的一切李素都视若无睹，她总是喜欢东张西望，看看身边是否有什么危险，以及如果发生混乱应该选择哪条路线撤退。小姐常笑她太过于“鹤立鸡群”说现在又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让她放松，她总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行动上却一秒钟都不曾放松。 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越来越响的唢呐乐声，花轿应该已经停到了门口。 拜过天地后，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送新娘进了新房后酒席就正式开始，不同于午餐时候的安静文雅，晚上划拳的划拳。劝酒的劝酒，好不热闹，那个震惊上海的大人物杜先生也来了，所以场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小姐觉得耳边太过吵闹，就去不远处的凉亭歇息下。 离开宴会区，耳边果然清净了许多。 “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是晚上的餐食不好还是哪个下人招待不周啊？大记者。”语速缓慢，吐字文雅，是雷宇辰。 小姐刚想回复，雷宇辰就笑着说“唉，是有些吵，可我不能像你这样躲清净，我一会儿还要回去。” “恭喜了，雷大少爷!”小姐半戏谑半认真道。 “呵!果然是订婚了，你的语气可是和陆洐越来越像了，对了今天陆洐也来了，你们怎么……?” 小姐没说话，可我心中是一团气!真不知道，这个李疏影哪点比我们小姐要好!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中式婚礼，定完婚，再结婚前是不能相见的!”雷宇辰今天很得意，因为和自己喜欢的女子结婚的缘故，所以话也就变得多了起来“大记者，你那片揭发思路乳业的文章我看了!你真的是很来不起的女性，你知道吗？有多少报纸纷纷转载?假牛奶真的是害死人，特别是那些花生过敏的，还有那些孩子!你真的是了不起!陆洐那小子，算是捡到宝了。” “呵”小姐冷哼了一声“可惜，这个年头人命轻如草芥，现在报纸上早就没有了思路乳业的报道，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已婚的老板出轨军阀的儿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思路的牛奶和代乳粉还在百货公司卖的好好的!” 小姐为此生气了好几天，说人这么多民众的健康竟然抵不上一个戏子的八卦，真是可笑! 良久，谁也没有开口，沉浸在痛惜民智不开的悲愤中。 …… “那你还会继续写吗?” “会!只要还有类似的事物发生我还是会写的，你是医生，你治病救人，我也是治病救人。”小姐的眼神定定的看着远方，我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心潮澎湃。 许是被小姐说的话所震撼，他良久没有说话“小姐的雄心壮志，我是真的惭愧。” 没一会儿雷宇辰被其他客人叫去喝酒，小姐呢就继续坐在凉亭里乐得清闲。 第30章 自从李素来小姐身边后，我就再也不用跟小姐出去上班了，因为我不但保护不了小姐，关键时刻还会拖了小姐的后腿，现在，小姐出去上班的时候我去跟在宋妈边上，这是夫人要求的，让我好好学习宋妈是怎么干活的，好应付将来小姐嫁入陆家后的生活。 傍晚的时候，小姐在院子里散步，突然沈公馆门口集结了好多警察，警察敲了很久的门，又是嚷又是喊，是管家开的门。 “这里谁叫沈之华。”警察昂着头傲慢的环视着四周道。 “这为警官，找我们家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我好进去禀报一下。”管家道。 警察一把推开管家，径直走到正在一边赏花的小姐面前“沈小姐，是自己走还是我们绑着你走啊？” 没等小姐回话，老爷就急急忙忙的出来了，夫人随后跟了上来。老爷先是礼貌的和几个警察打了招呼，然后一人塞了个信封，说几位警官辛苦了，这么晚了还要出来执勤，夸他们说租界正是有他们这样的好警察才有了这太平盛世，几个警察被夸的心花怒放。 为首的警察说，小姐先是发表了思路乳业毒牛奶的不实文章，后有发表了茶叶造假的不实文章，之间还零零总总的发表了很多不实的小道消息，这些谣言使整个租界人心惶惶，所以政府不得不出面来干预这件事情。 老爷表示，这很冤枉，说小姐写的文章本意于报纸上刊登的相差十万八千里，是经人篡改过的，沈家从来就没有喝牛奶的习惯，平时喝的都是豆浆，关于茶叶，沈家只喝最上等的金骏眉、大红袍还有龙井，茶叶都是直接从当地茶农手里买来的，这些事情和沈家更本就不搭界，小姐为何要去管这些和自己浑身不搭界的事情。再说了，沈家在上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商人，我和他们又算不上同行，小女为何要去做这得罪人的事情。 小姐走后，沈家一时间乱成一团，夫人担心小姐，吵着闹着要去巡捕房，二少爷和大少爷也回来了，老爷披上了外套就坐上了汽车，说他有办法，让大家不要着急还有就是谁都别惊扰到大少奶奶养胎。 小姐被抓了，我和李素谁也睡不好，李素说，要是巡捕房不放人她就去劫狱!我知道，李素是真的可以去劫狱的，而且以她的身手，能把小姐救出来的几率应该还不小，但是沈家在上海在苏城都是有头有脸的，政府太知道如何对待有头有脸的人了，小姐可以逃亡，那么三位少爷呢？老爷夫人呢，我否了李素的想法。 我一面让李素宽心，老爷说有办法就一定能有办法，一面自己也在担心，最近租界被暗杀的逮捕的知识青年不在少数，去巡捕房的都是有去无回，他们有什么罪？茶馆酒肆里坐满了包打听，别说是一篇文章就是几句话都能他们的脑袋，还有就是那些被暗杀了的各个党派，他们又有什么罪，时局动乱，这个时候，粮食值钱，药材值钱，烟土值钱，唯独是人命最不值钱。 接近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我知道是老爷回来了，我赶紧跑到阳台边看，看小姐是不是跟着回来了，可车上下来的就只有老爷，我第一次觉得老爷这么瘦弱，这么无力，他没有着急进门，斜靠着围墙上，点了一根烟，黑暗中烟头上的红点忽明忽暗，显得格外的孤独。 接着外面传来了好多脚步声，李素说估计少爷和夫人都没睡，我们也出去看看。我同意，两个人摸索着开了夜灯出门。 走到大厅的时候，老爷已经进门了，大厅的灯全部开着，我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眼睛被光吃的一阵疼痛。夫人焦急的迎了上去往老爷身后看，见小姐没有回来，带着哭腔的问老爷小姐为什么没有回来。 二少爷不停的宽慰夫人，把夫人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大少爷因为怕吵醒熟睡中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大少奶奶，所以起身的时候，走动的时候必须小心，所以最后一个到达大厅，大少爷一向是面无表情，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他总是神态淡然，处变不惊，可今天，我分明看到了大少爷眼中的不安和慌乱。 老爷说他去托了雷老爷，雷老爷和杜先生交好，希望能通过杜先生的关系把小姐保出来。可是杜先生贵人事忙，一晚上没有找到他。 后来找了杜先生手下的人，带着老爷去巡捕房监狱看了小姐，巡捕房的人知道沈家家产丰厚，厚待小姐必然会得到丰厚的照顾费，所以把小姐安置在一个单间，小姐精神状态很好，虽然牢房里面阴暗潮湿，但至少不用和那些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关在一起，老爷又塞了不少的钱，加上是杜先生手下带着老爷去的巡捕房，所以狱警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 夫人六神无主，瘫坐在沙发上“之华什么时候受过这个苦，听说进巡捕房的进步青年都是有去无回的。我的之华啊……” “要不然我去找找卢小嘉。”二少爷突然道“卢小嘉是卢永祥的儿子，我和他一起听过几场戏。” “不可，既然已经找了杜先生就要相信杜先生，找的人多反而误事。”大少爷道，这个时候的大少爷，声音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的沉稳，而是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难道我们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那，我的之华……”夫人倒在沙发不停的抽泣。 老爷让我们回自己的房间，说不会有问题的，要是明天还不放人再去找卢小嘉，现在就相信杜先生，雷家和杜先生关系匪浅，雷老爷雷夫人都很喜欢之华，他们会尽力的，让我们不要乱了方寸。 一众人互相安慰后又回了房间。 我知道，今晚对于我，对于李素，对于整个沈公馆，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31章 已经过了晌午，还是没有小姐的消息，主子们围坐在客厅沙发，我们则是站立在边上一声不吭，生怕讲话的声音会盖过电话的声音。 “不！不行！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老爷站了起来，站起后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老爷纵横商场几十年，即便实在这氤氲汇集的上海滩依然能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可这次他是真的慌了。他不止一次的责怪自己，他该想到的，在小姐刚进报社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早知道会这样，就是绑也要把小姐绑在家里。但如今又能怎么办呢？什么都办不了，老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责和恐惧。 雷老爷说，杜先生最讲究三碗面，一场面、二体面、三情面，让老爷在杜先生回话之前千万不要去另找他人，救的救不出来暂且不说，在找了他之后又另找他人无疑是伤了杜先生的体面，即使救出来了也得罪了杜先生，想在上海滩顺风顺水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杜先生。 过了晌午，谁也没有吃午饭，谁也都不觉得饿，夫人提议，再去一次巡捕房监狱，去看看小姐过的怎么样，再去给典狱长送点钱，让他们好好待小姐。 也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主意了，老爷同意夫人的提议，但担心夫人见了监狱里的情形会更加难过，所以不同意夫人随行，叫上大少爷二少爷一起去监狱看小姐。 送老爷一行人出了公馆大门，外面蝉鸣一片，扰人心烦，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婉，你快去把小姐的被褥带上，监狱里的铺盖之华肯定睡不惯的，再去厨房拿些点心小菜……”夫人不断的说着要拿过去的东西，恨不得把沈公馆一并搬了去。 老爷制止住了夫人的嘱咐“带着些干什么？之华马上就要回来的，小婉你去那些点心小菜来就是了。”说这话的时候老爷底气十足，可老爷内心也不确定，小姐是不是真的能够回来，只是夫人这做好长久准备的样子让他更加的心烦意乱。 “对对对！之华马上就能回来的！对对对……”夫人念念有词的安慰自己。 正当我们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宋妈突然冲出来“刚刚小姐来电话了，她现在在和平饭店。马上就能回来！”因为兴奋和欢喜，宋妈讲话不自觉的提高了几个度，甚至有些尖锐。大家提到嗓子口的心也随之松懈下来。 雷公馆一得到消息李疏影和雷宇辰就去监狱接小姐了，因为不知道小姐的现状所以雷家并没有立刻打电话告诉沈家，李疏影在去监狱的路上到百货公司买了套新的洋装，雷宇辰买了柚子叶，接到小姐后，见小姐安然无恙，按照风俗他们不能先回沈公馆，必须在外面用柚子叶洗澡，换新衣服去了晦气才能回家，所以就先去了和平饭店，换好衣服后，小姐立刻打了电话给家里。 我们准备了火盆放在沈公馆大门前，小姐回来后从火盆上跨过，表示把所有的晦气都烧掉，夫人抓住小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小姐哪边少了一块肉，老爷则是背过身不理睬小姐，去招呼雷宇辰和李疏影，回来的时候一脸严肃“把小姐关起来。”老爷道，现在在老爷的神情里，你丝毫捕捉不到一点老爷刚刚到紧张，不安和自责，感觉刚刚看到的那个担惊受怕的父亲是假的更本不存在的一样。 随即小姐又被关进了自己的房间，连同我和李素一起。 算算时间，这次是小姐被关时间最久的一次，而且无论是小姐大哭大闹还是绝食抗议，老爷通通是置若罔闻，一概就当没有听见。大少爷和二少爷时常来看看小姐，大少奶奶也来劝小姐，让小姐答应老爷不再去报社上班。 小姐本来就是皮肉之躯，加上又没受过苦，所以绝食的戏码更本就演不久，无聊的时候，问宋妈要来了纸牌，教会了我和李素打桥牌。 还有就是和李疏影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聊的天也很无聊，无非是说哪个百货公司出了什么新款的衣服，什么牌子的香水好闻，翻来覆去，覆来翻去，我和李素都快能背出小姐的话了。 大概是她也厌倦了这些无聊的话题，小姐很苦恼，苦恼为什么苏秀华家里没有安装电话，不然还可以和苏秀华聊天，这样时间还能过的更快一点。 “既然苦肉计没有用，干脆就逃出去吧”小姐说，说完就打开了窗户准备往下跳，可小姐住在三楼，这可和上次跳的那堵一人半高的墙不同，跳下去分分钟就会没了性命。 一天夜里，小姐烦躁的看着窗外“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可真可怜。”小姐道。 李素向来话少，可她今天确是一反常态的说了很多话，她说在小姐被抓走后老爷夫人是如何如何的着急，害怕，大少爷二少爷是如何如何的担心，阖府上下没有一个安心的，说小姐虽然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可小姐也是老爷夫人的女儿，小姐有一颗胸怀天下的心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老爷夫人的想法呢，老爷夫人可就她一个女儿，她说话的时候望着窗外，月光挥洒进窗户，我能看到李素的眼睛里，分明的闪着亮光，或许她曾经也是个叛逆的女儿，或许她在想念疼她爱她的父母。 李素说完后，小姐若有所思，我原本以为小姐想通了，第二天就会和老爷夫人服软，可小姐没有，但她也没有打电话或者打桥牌或者看书，就是发了一天的呆，除了吃饭也不理睬谁，我多害怕小姐魔怔了。 第三天，小姐问我，她作为女儿是不是太过于不孝顺，我说我不懂，但夫人老爷那天真的是很害怕，而且就连平时一直一副扑克脸的大少爷都紧张的不得了，其实我不是不懂，而是小姐太有主意了，此时的小姐分明已经动摇了，我要是再站在李素那边说可能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沈家一家待我不薄，同时也是我的依靠，为公为私我都希望沈家能够整整齐齐，圆圆满满的。 后来在宋妈送午饭来的时候小姐和宋妈说，说她再也不去报社了，让她告诉老爷和夫人。 第32章 傍晚时分，天空开始下起了雪，起初还不十分打眼像就像是散碎是小纸屑从空中飘过，要是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慢慢的雪花越来越密也越来越大，在空中漂浮旋转，在慢慢悠悠的落下，就像是无数个身着白衣的舞娘在空中翩翩起舞，煞是好看，再过一会儿，雪虐风饕，纷纷扬扬，逐渐的失去了方才的灵秀之美。 眼看着对面的树枝上，房顶上慢慢的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才一会儿功夫没看外面的雪景，再一看到时候雪已经积的很厚了，看起来就像是蛋糕上那层厚厚的奶油，整个花园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壁炉里不断的加着碳，再加上好几个碳盆才够暖，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家，就连二少爷也没有出门，外面下着大学，大厅壁炉里烤着火，一家几口人围坐在客厅沙发其乐融融，最近有人来给小少爷说媒，对方是小少爷的同学，所有的人都在打趣他，说我们沈家的小少爷长大了等等等等，小少爷又羞有恼百口莫辩，就说大家再这样他就不上学了。 难得的大少奶奶也下了床，挺这个大肚子坐在沙发上，双腿叉开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兴趣盎然的看着大家打趣小少爷，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这个时候客厅电话响了，大家都聊的开心，谁也不愿意接电话，小少爷要去接电话，二少爷拦着不让，说话还没问完不准她走，然后就叫宋妈接电话。 宋妈一面笑着往这边看一面走到电话前，接起电话。我们这边依然其乐融融，继续调侃小少爷，这时候，宋妈一脸凝重的走到夫人边上，弯下腰在宋妈耳边说了些什么，顿时间夫人倒脸也阴沉下来。 老爷是第一个意识到夫人的反常的，他侧过身往夫人身边靠了靠小声到“发生什么了？” …… 这时老爷夫人都没了兴致，神色暗淡的上了楼，而剩余的人还在欢声笑语，不一会儿的时间，宋妈走上来，让我们都安静，说三姨娘走了。 三姨娘多年前小产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整天病歪歪的，常先生三天两头的就要往她院子跑，可身子就也是不见好转，总是反反复复。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说实话，要不是这次三姨娘走了，我都快忘记原来沈府还有这么一号人，除了四姨娘，大家似乎都和我的反应一样，先是一愣，在想三姨娘是谁，然后恍然大悟，然后一阵唏嘘，大家也都没了刚才的好兴致，随意说了两句话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了。 第二天一大早，夫人、四姨娘、小少爷还有宋妈一起坐汽车回苏州给四姨娘治丧，小姐说她也要去被管家阻止了，说小姐是主子四姨娘是仆人，主仆有别，况且现在冰天雪地的会苏州也不安全，说这是夫人吩咐的，让大家谁也不用回苏州。 雪虽然不下了，可这积雪经人一踩再一冻就结了冰，这个时候长途跋涉的会苏州实在是不安全，大家都十分担心夫人一行人，知道晚上接到沈府打来的报平安的电话大家才算是安心下来。 第四天晚上，夫人一行人总算回了沈公馆，夫人和四姨娘一脸倦容，小少爷更是几百年没有睡过的样子，一回家就进了自己房间休息。 上海一连两天的大雪，到这会儿也就化的差不多了，气温却比下雪的时候更加的寒冷。 “产婆!产婆!大少奶奶要生了……”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凤儿在楼梯边跑边喊，慌张极了。 大约是半个月前，沈公馆就请来了产婆，房产婆住在客房，就怕大少奶奶突然提前了产期，产婆在沈公馆没什么活儿，所以得了闲就去厨房讨教厨子怎么做菜更好吃，我听到凤儿的喊叫声立刻跑到了厨房叫产婆。 产婆很镇定，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厨房烧开水，在蒸一些好嚼的点心，然后去到自己房间拿了个小箱子。 小姐立刻打了电话给医院通知黄医生，让管家开车去接黄医生来。常先生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要换地方，又说沈家家大业大，到了上海依然还能找到好的大夫，可苏州这边很多穷苦人家都指着他看病呢所以就没跟来。于是沈公馆就聘请了雷宇辰医院的一位姓黄的医生做家庭医生，黄医生往常就在医院供职，但是沈家要是需要他，他就要赶到沈家。 产婆用帘子把房间一分为二，做出了个产房，大少爷被产婆赶到了外面，夫人想进去看看情况，产婆也不让，就说大家都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留一个凤儿和一个宋妈在里面帮忙，别的人都被请了出来。 黄医生来了，他还带了个精通产科的医生，大少奶奶一听有医生要进来，拼命的喊不让他进来，直到知道是个女医生才不喊了。 这是大少奶奶的第一胎，都说第一胎生产会相当的痛苦，已经整整两个小时，就只听大少奶奶在里面嘶吼，宋妈出来告诉大家，让大家不要着急。况且现在还有医生在里面，她说她犹记得当年夫人和四姨娘的第一胎，说这是算正常的了，让大家回去歇息，恐怕还要好一会儿，说完就又进了产房。 尽管宋妈这么说，但谁也不敢走开，屏气凝神的听里面的状况，慢慢的大少奶奶的声音好像变小了，应该是已经喊不动了，只能听到宋妈和产婆在那边不停的鼓励大少奶奶使劲，宋妈的嗓子也有些沙哑了。 又过去一个钟头，产婆让我们送些点心进去，说给大少奶奶补充些体力。厨房一早就准备好了点心温在那边就等这边吩咐他们送，即刻就送了好几梯的红豆糕上来。 送了几个进产房，剩余的就放在外面给大家吃，已经是后半夜，大家又困又饿，几块红豆糕就着茶水喝下去困意全无，没一会儿，产房里又传出了大少奶奶的嘶吼声，一阵高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光是听着都觉得痛。 第33章 分娩对于女人来说，就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这话可是一点都没有错，那日折腾了整整七个小时，大少奶奶昏厥数次，在凌晨的时候，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众人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宋妈把婴儿抱出产房，可以看得出宋妈也是累的够呛，明明是寒冬却出了一身的汗，几根小碎发被汗水服帖的粘在皮肤上，似乎全身都笼罩在氤氲之中“恭喜大少爷!是个小姐!” 大少爷赶忙上去接过小小姐，温柔的抱在怀里，虽然老爷夫人都盼望能给沈家添个长子嫡孙，可对此也没有特别的执着，听说是小小姐虽然略有失望，可也是十分欢喜。 上海不比苏城，在苏城老爷跺一下脚整个苏城都要震动，可是上海的能人太多了，纵使沈家也是财力雄厚，可在这藏龙卧虎的上海仿佛也是要被茫茫人海所淹没，从上次小姐被抓开始，老爷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个时候，小小姐诞生了，老爷心里琢磨着满月仪式一定要大办，他要让整个上海知道他沈怀远，他要重拾在苏城时的风光。 上次小姐被抓，是杜先生帮忙把小姐救了出来，为此老爷备了一份大礼，草莽出身的杜先生现在在上海可谓是风生水起，如今杜先生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见过几次杜先生，谈吐得当穿衣得体，即使是最热的天气长衫最上面的一颗文明扣也是规矩的扣着，老爷知道杜先生想要的是什么，他现在有权有势，和上流社会的绅士相比就独缺了一份文化底蕴，要想真正成为上流社会的人就必须要让真正的文化人看得起。 苏州有一位名满天下的国学大师，老爷得到消息，目前张老先生最为看重的侄子在租界惹上了官司，所以老爷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先生，果不其然，杜先生第一时间就去帮这位老先生的侄子解决了官司，间接的就同这位国学大师成为了莫逆之交。这个人情杜先生不会忘记，所以这次满月仪式可以请到杜先生，以杜先生在租界的地位，杜先生到场了，那请其他的名绅豪士就简单的多了。这个时候，老爷不经开始庆幸起小姐的那场官司，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 小小姐刚出生的时候身上红彤彤的皮肤还有些皱，二少爷说看起来就像是个小老头，这可把大少奶奶的丫鬟凤儿给气到了，我看到凤儿偷偷的瞪了二少爷好几次，宋妈见多识广，说这是正常的，还说二少爷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宋妈说完大家哄堂大笑，二少爷是十分窘迫。 分娩结束后最烦人的莫过于起名字了，由家族之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辈来给新生的孩子起名字最为妥当，一来表示对长辈的敬重，二来也图一个好的意头，沈家祠堂辈分最高的莫过于老爷的叔公，可老爷的叔公年事已高，久卧病榻神志也是一阵清醒一阵糊涂，所以这取名的重任就落到了老爷的身上，取名可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是沈家的嫡系小姐，所以最近老爷是天天翻阅诗经词典到半夜。至今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名字。 大少奶奶的娘家人，她的母亲冯夫人和大嫂小冯夫人这些日子来沈公馆小住，说是来小住实际上就是来照顾大少奶奶月子，大少奶奶的母亲能来大少奶奶当然是开心的，婆家人再好可毕竟也是隔了一层关系了，在月子期间娘家人能来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没有几天就到了小小姐的满月酒了，家里下人本来就多，再加上有宋妈这种手脚轻头脑灵泛的老佣人，对于沈公馆新添的这位小主人的喂养，对于大少奶奶月子期间起居的照料早就井井有条。 大少奶奶的娘家在扬州，现如今世道乱，女人家出一趟远门不容易，夫人看大少奶奶屋里一切都按部就班就劝冯夫人和李如月去街上逛逛，难得出一趟门总要四处去转转，小姐表示，她很乐意给她们当导游。 如今上海的每一条马路，每一个百货公司，小姐早已经如数家珍，当然是乘兴而去尽兴而归，女人看似都不一样，实则都一样，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吃好吃的食物，再买上一堆实用或是不实用的东西，这几件事情今天都做了，大冯夫人小冯夫人都很开心，一会到家就把买来的东西拿到大少奶奶床头，一件一件去拿出来给大少奶奶看，见娘家人这么开心大少奶奶更是快活。 这两天李素奇怪的很，经常突然间就消失了，过好一会儿又出现了，不过小姐最近也不去报社上班了，所以也无所谓，现在已经没有人签卖身契了，李素是按月给工钱的合同工，宋妈曾向夫人建议，说既然现在小姐已经不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了，要不就把李素给辞退了，夫人没同意，因为像李素这样好身手又机灵的女保镖就是翻遍了上海滩也难找出第二个来，在这样的世道，有一个称心的保镖总是好的。 一个地方待久了也就习惯了，原本觉得人声鼎沸的上海，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细想想，小姐现在逛百货公司的热情也是大不如前，上一次陪苏秀华来沪置办假装的时候，明明该买的都买好了小姐和苏秀华还是恨不得天天去百货公司逛着，可现在，要不是陪亲家夫人逛街或者是陪李疏影散心，小姐宁愿一个人囚在房间里也不乐意到这繁华的租界大街上走走。 李素又是大半夜回来，利落的洗漱后，翻身躺到上铺，我今天刻意忍着没说“李素，你这些天都去干什么了？”我压低着声音道。 李素可能没想到我会还醒着，我一出声她明显被吓到了，倒抽了一口冷气“家中有事，和小姐夫人请示过的。” 她还是这样，回答问题就几个字，铿锵有力，看起来可真像一个军人。 第34章 小小姐的满月仪式所请人数不多，请了往日交好的雷家，陆家还有苏家，苏秀华并没有来，因为苏家向来门风甚严，苏老爷又是旧礼教忠实的拥护者，所以自苏秀华于二少爷订婚以后，两个人就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的碰面，雷家则不然，雷家和沈家一样是世代经商对这些旧礼教并不在乎。 除了这些老朋友就是一些关系比较近的亲眷，然后就是一些租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有杜先生、警察局的局长、卢永祥父子……这次老爷可谓是赚足了面子。 大少奶奶还没有出月子不便出面，所以接待女宾的工作就落到了夫人和小姐身上，关于哪个夫人和哪位太太有过节，都有些什么喜好，性格脾气，口味偏好等等，在今天之前小姐就派我和李素去打听过，所以现在是知己知彼，每位夫人每个小姐都很满意，宋妈对我们的表现也表示十分的满意。 老爷让小姐和媒体放了风声，所以第二天所有的大报小报无不是在报道他这位隐藏在上海租界的神秘富豪。 从今天开始，他沈怀远也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了，他之前都太过于小心了，凡事都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就想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赚自己应得的钱，当然那时候他常回苏城，每次回到苏城就能体会到那众星捧月的优越感，所以也对现在处境的感触也不大，可现在举家迁府上海，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特别，只觉得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这使他郁郁寡欢了很久。 这次满月仪式老爷原本只是想要找回在苏城时的优越感，可却得到了曾经他想都不敢想到意外收获，好几家百货公司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毫无疑问，沈家将成为上海最大的几个海运商之一。但这也意味着将来会和政府以及各方势力有更多的接触，老爷原本是极力避免的，可经过小姐上次的事情后他发现，对家人最大的保护不是让家人不去惹事，而是强大到足以不惧怕任何势力，他再也不想要去体验那种无能为力和绝望的感受了，在当今的社会，谁也没办法独善其身，所以现在的老爷不在像之前那样明哲保身，事实上各方势力也早有想要和老爷交好的心，只是苦于老爷一直油盐不进，现在好了，老爷想通了，很快就和上海滩的黑的白的打成一片。 这些天进出沈公馆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老爷的会客厅里时常是欢声笑语，老爷的客人有公董局的成员，有巡捕房的探长，有商界大亨，也有地痞流氓，涵盖了上海滩的各个层面，沈公馆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沈公馆的隔壁住的是一对日本夫妻，而且地位应该不低，我在阳台上看到过他们好几次，夫妻两个都穿和服，进出有日本宪兵随从，而且出入全部都是插着日本国旗的军车。这两天隔壁院子里时常传来低沉婉转的日本音乐，进出的人也变的多了起来。 下午收到一张邀请函，是一个日本宪兵送来的，宪兵出乎意料的礼貌，站到笔直，恭敬的九十度弯腰行礼，用有些蹩脚中文邀请沈公馆一家于两天后到他们家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老爷接到请帖的那一瞬间脸色都变掉了，隔壁这对日本夫妇是我们搬进沈公馆后搬来的，对他们的身份外界有很多猜测，有说是日本天皇的内侄也有说是陆军司令的兄弟，总之是众说纷纭，现在国内的报刊上杂志上零星刊登着日本侵略论的文章，但又有些杂志上写的却是日本是有好的邻国望与中国形成*****圈等等。老爷虽然结交各方势力，却从未想过和日本人有什么关联，凭借着多年从商的经验，他觉得这两个日本人怕是目的不纯，在他们彬彬有礼真诚友善的面具下似乎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怀远，怎么了？”夫人见老爷脸色不好看，一脸关切的问。 “没事。”老爷沉默了一会儿“管家，备车，送我去医院。” 然后让大少爷搀扶着他，几步一歇的上了汽车，途中老爷还不断的大声咳嗽，夫人被吓得差点昏过去跟着坐上了车，小姐和二少爷紧随其后，坐上了后面那辆车。 黄医生在医院门口等着，应该是宋妈在家里打了电话，两个护士把老爷扶上行动病床，黄医生一边询问老爷病情，一边让护士把病床往医院推，还让我们一起帮忙。 夫人是标准的三寸金莲，平常走路都不是很稳，现在心中又着急，好几次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宋妈又不在，小姐让我回去扶夫人，让她不要急。 扶着夫人，走的就相对慢了一些，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夫人在颤抖，一路上问了几个护士才走到老爷的病房。 走进病房发现雷宇辰也在病房里面，还有雷家老爷！雷老爷就躺在老爷的隔壁床，两个人是有说有笑一点都看不出生病了的样子。 原来雷老爷也收到了这对日本夫妇的邀请函，总觉得这对日本夫妇有古怪，但又不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人，贸然拒绝怕会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所以才想到了这招。没想到老爷也想到了同样的招数。 后来为了这件事夫人怪了老爷很久，老爷则是一脸无奈，说只有大家都不知道才能更真实，还吩咐大家这两日轮流来医院照看他，必须要做的像，做的让人相信。 雷老爷表示，他收到请帖后就去了趟杜公馆，杜先生也听说过这对夫妻，可同样不知道对方的来路，让他不要四处乱打听，黑白两道这对夫妻估计都有人在里面，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至于这次慈善晚宴能推就推杜先生也收到了请帖以忙于筹集宗祠而推掉了。虽然在上海滩他不害怕惹麻烦，但明知道是个麻烦又何必往里跳。 第35章 前些天陆公馆乔迁，陆家在上海的公馆就在沈公馆百步路所及的地方，其实陆家的纺织棉纱厂早就搬到了上海，而且在五年前就在上海购置了房产，但当年财力有限，房子要说给一般人家住那是相当不错了，可以现在陆家的财力那房子就显得十分的不相配，再加上陆家嫡子要娶陆家嫡女，要是婚事再在这老宅子里办怕是不够体面，但是房子不好找，面积足够地段良好的洋房要不就是已经有人搬进去了要不就是待价而沽，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总算是把住处落定下来了。 陆府搬迁宴来了不少法租界的政要以及商界名流，虽然没有请到像杜先生这样的大亨，可风头还是十足的，老爷回想当时沈府搬迁，为了避风头愣是一个人都没有请，悄悄的把事情给办了，当时一是不想卷入租界斗争的漩涡，二是厌烦了在苏城时的那种前后簇拥，现在想来当时的想法真是幼稚至极。 小姐并没有去出席当晚的宴会，说是按照理法，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妇是不能见面的，其实小姐哪里这种重礼法的人呢，还不就是不想见到陆洐嘛。 据说陆洐说服了德国人入股扩大了陆家的钢厂，纺织厂办的也是风生水起，布匹都卖到了英国，陆洐行事稳妥可靠，陆老爷已经可以完全放心的把陆家的生意交到陆洐的手中，想着等陆洐和小姐婚后就把陆家所有的生意都放手交给陆洐，自己好做个富贵的闲散人。 小姐虽然没有再去报社上班了，但私底下常常给报社送钱，报纸卖的便宜，要是光靠着几条广告得来的广告费，纸张和油墨的钱倒是将将算够，但社员要吃饭也有家庭，光靠着那几分钱的报纸钱十几块几十块的广告钱是绝对养不活一整个报社的。 现在赚钱的报社通常是靠去挖名人政客的丑闻，然后放风给那些丑闻的主角，然后就在家等着那些主角双手把钱奉上，偶尔有些拎不清的，那就大报特报，只要一有名人的丑闻报纸必然一售而空，名人必定身败名裂，那么接下来丑闻的主角就会诚惶诚恐的准备更多的钱买断那些照片和故事。可小姐工作的那间报社，根本就是一群热血的爱国青年，他们不屑于赚这些钱，就连小姐的资助都是想尽了办法说尽了好话才收下的。 雷宇辰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快活，那次在医院碰到雷宇辰，小姐就和他说了一会子话，起初就是几句客套一段寒暄，然后雷宇辰就说了一长串的像是恭维又像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小姐的话。 雷宇辰说小姐这才是上流社会名媛淑女该有的样子，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女子也有责，然后就开始感叹家中那位娇妻，他说李疏影从前也同他一样，善良富有同情心，充满了正义感，可现在好像变了，变得自私自利了，而且以前的李疏影柔弱有坚强，同别的女人也不一样，从不议论别人的是非，而现在呢，就和那些张太太李太太没什么区别，聊天的内容呢也从国家大事，人文艺术变成了哪个额百货公司有了新品，哪家夫人的钻戒大哪位小姐的宝石美，一直说到雷宇辰给她买了她才停下嘴，总之现在的李疏影和过去的李疏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觉得雷宇辰是活该，当时两边家长都有意撮合他和小姐，结果他还带着李疏影来现给小姐看，要是当时他娶的是我们家小姐现在恐怕就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了。 我原以为小姐会顺着雷宇辰的话头去一起数落一下李疏影，毕竟女人之间的友谊嘛，大多数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再加上小姐以前那么喜欢雷宇辰，事实证明我还是不了解我们家小姐，小姐竟然帮李疏影说起了话。 小姐女子本就柔弱，李疏影之所以柔弱而坚强那是因为无所依靠，她问雷宇辰当时难道不就是想要保护李疏影让她不用再自己独自面对这一切吗。关于他说的自私自利爱慕虚荣，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染缸，是他雷宇辰带李疏影跳进这大染缸的现在怎么能怪李疏影呢，世间的事情本身就是如此，一旦熟悉了习以为常了就会只看到坏的一面而忘记好的一面，小姐让雷宇辰一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感情，想想当初是如何排除万难才在一起的，并且表示自己是多么的羡慕他们。 小姐说完后雷宇辰若有所思，吸了一口气“沈之华，你真的是了不起，陆洐真是好福气!”说完苦笑了一声“李疏影终究是我结发妻子，我会对她好的，成如你所说，是我带她来到的这个大染缸，我不该怨她啊。” …… 那天我看得出来雷宇辰的神情有些微妙，我相信小姐一定也看得出来，但小姐依然若无其事的和雷宇辰聊了几句，然后借故先行离开了。 二少爷的婚期将近，可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的喜悦和紧张，倒是对去国外留学的事情颇为在意，在婚礼上的这份沉稳到时和大少爷当年结婚如出一辙。 小小姐在剃过胎毛后开始长了头发，头发污黑发亮像极了大少奶奶，有了小小姐后夫人就让我们改口不要再称小少爷做小少爷，要叫四少爷，以免小小姐长大后搞不清自己的辈分。 眼看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这是苏家第一次在上海过年，夫人吩咐大家宋妈今年一定要隆重，要热热沈公馆，今年是第一次在公馆过年，清风大师说按照风俗，必须要好好的热闹一番俗称热房子，这样以后才能人丁兴旺财源广进，最好要有年长的老人坐镇，如果没有年长的老人初生的婴孩也可以，小孩子的阳气是最重的。 夫人捏着小小姐的脸“小宝呀!你可来的真是时候!真是我们沈家的福星!” 小小姐竟然被夫人捏的“咯咯”的笑，一家人欢喜极了，对了现在沈公馆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过晚饭后围坐在沙发上逗弄小小姐，小小姐笑了哭了皱眉了都能牵动整个沈公馆主子的心情。 第36章 每年腊八节，厨房都会准备香甜可口的腊八粥，关于腊八粥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但最终的主旨都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过完腊八节就是就是除夕了，今年小小姐还不会说话不能走路，不然这沈公馆上下最开心的就当是小小姐了，虽说现在小小姐还在襁褓之中可她的压岁钱谁也都没落下，所以小小姐还没会走路就有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富。 除夕夜守岁是重头戏，大家洗漱完后坐在一起聊聊天，嗑嗑瓜子花生时间过得也快，小小姐呢就在大少奶奶怀里睡得甘甜。 子时一过，大家互道新年快乐，然后打着哈欠会房睡觉。 大年初一要起大早，在这一天晚辈们要依次像长辈请安说吉祥话，早饭必须要有青菜和馄饨，一个象征青菜象征金财，馄饨则是形似元宝，都是取一个好意头。 用过早餐就开始有“乞丐”开始敲门，有的是假乞丐，是来来讨五谷回家做成百家饭想传老年人吃了百家饭能够延年益寿，通常都是黄毛小童来给家中爷爷奶奶讨的，小姐和少爷们也曾给老太爷讨过百家饭，有的是真乞丐，他们把菜头往门上一挂说是来送彩头的或是送春牛，跳财神等等等等住，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虽然知道这些不过是讨钱的小把戏，但是今天是过年，为了讨个好彩头，主家都是很愿意把钱赏给这些乞丐的。 过了大年初一，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有新的活动，最重要的是年初五迎财神，过大年的这几天，谁也不要想睡懒觉因为天还没亮这鞭炮声就开始绵起伏，东南西北响度音量节奏都各不相同，一直到上午八九点钟还是络绎不绝，到了中午鞭炮声是停下来了，耳边还是嗡嗡作响。 上次雷宇辰和李疏影吵架，小姐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女人不能太闲，相比以前念书的时候，现在的李疏影实在是太闲了，不用工作不用学习，那么她的全世界只有两件事情，一就是和那帮子阔太太交际，二就是雷宇辰，其实不要说是雷宇辰了，就是小姐现在和李疏影也聊不到几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小姐嗯嗯啊啊的应和李疏影，因为李疏影的圈子实在是太小了，又都是些没所谓的人。给她个工作是件顶简单的事情，且不说雷家的洋行开的遍地都是，就是李疏影的研究生学历就可以让她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雷宇辰让他父亲给李疏影在雷远洋行里安排一个工作，雷宇辰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一切最终都是要给雷宇辰的，李疏影进公司，可以多多少少从侧面让雷宇辰了解公司里的方方面面，所以雷老爷是很乐意的。去不去公司上班李疏影很无所谓，只是小姐说这是他们重修久好的方式，所以她也乐的一试。 就现在而言，李疏影每天按时上班，人一充实了就没那么多的矫情，至少现在为止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李疏影的“求救”电话了。 最近关于陆洐的新闻可谓是铺天盖地，随便一张报纸都能看到陆洐的名字，像今天的报纸报道的是陆洐又捐了一笔巨款给医院用于医治没钱就医的穷苦百姓，年前有一则新闻是陆洐开办了一个灯泡厂，突破了技术难点，上海的百姓有望以更加低廉的价格买到国产灯泡……老爷很得意给小姐找了这么为好姑爷，再回想当初他想把小姐嫁给雷家，虽然雷家是家大势大可雷宇辰不成气候家里又有一个能来事的上门女婿，这将来的日子可不一定好过。 小姐虽然嘴上说这都是报社溜须拍马，陆洐一定给了不少钱，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报纸上一有陆洐的报道她总会偷偷多看两眼。有好几次，我我看到小姐在仔细的研读关于陆洐的文章，可当她发现我在看她的时候要不是把报纸就那么一扔要么就反转过去假模假样的看其他新闻。 李素这个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动不动就要搞一次失踪，幸亏她跟的是小姐，小姐对下人宽厚现在也用不上李素所以小姐自然不会说什么，要是换了旁人像李素这样的合同工早就被开除掉了。说来也奇怪，以前李素离开的话最多也就半天时间，可这次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回来了，要是辞工的话最起码也把工钱结了再走吧，平时李素有事外出再怎么我行我素最起码也会和小姐和宋妈打声招呼，可这次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小姐担心李素出事，可想想李素这么一个小丫头谁要和她过不去，再说了，李素身手这么好就是有仇家她也定然有办法脱身也就没再担心了，但我和小姐心中始终有些生气，大家相处了这么久，要走连支会一声也都没有真是让人难过。 过年的气氛是这样的，从除夕之前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放鞭炮贴春联，然后一直延续到元宵节，过了元宵就开始恢复往日的秩序井然，天气也开始不在那么刺骨的寒冷，主子们纷纷换下抵御严寒的貂皮狐皮换上了更为轻便的呢子大衣。 天气暖了就可以带着小小姐在院子里坐坐，小小姐还不会说话，可以出大门就笑，一点也不怕冷，开心的时候两只小手就会挣脱襁褓举过头顶挥舞着，两只小脚也是不停的蹬，夫人说着就和小姐小时候一模一样。 第37章 自从小小姐满月酒老爷出名后，小姐的应酬也变多了，作为老爷唯一的千金，小姐不得不参加许许多多上海名流圈小姐的各种游园会，各种雅集，事实上很多小姐并不认识些聚会的组织者，里面的名媛淑女大多也只是点头之交或者根本不认识对方。熟悉的不熟悉的聚到一起，笑颜如花，无论聚会结束后大家是否还有交集，但是聚会还在进行大家就都是莫逆之交。 今天下午是关家三小姐关沂的游园会，关家原本是清朝贵族叶赫瓜尔佳氏，清朝落败后改姓了关，深惟重虑的关老爷带着一家从北平逃难到了上海法租界，虽然清朝落败了，可关老爷当年在朝廷身居要职，宦囊丰盈，来到上海后关老爷一连开了好几家当铺，凭借着极佳的生意头脑以及丰厚的积蓄，在清朝落败后，关家依然过着和清朝落败前相差无几的生活。 关府大宅是租界较为少见的四合院，据说是仿照着他们在北平的住宅所建，气派的广亮大门，门上挂一牌匾，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关宅，在租界各式各样的洋房见多了，猛地瞧见这么传统的中式院落反倒觉得新鲜。 光看那宅院就会认为，关家都是奉行旧礼教，一如苏秀华父亲那样传统到了骨子里的人，可踏入宅院后就会发现，虽然宅院是中式的可家具陈设却又都是西式的，关小姐也是一身的洋装。 虽然关沂只戴了一对流苏耳环，但是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在耳朵的侧面还有两个耳洞，里面塞了一节小小的棉线以防止耳洞因为长期不佩戴耳环而填满，关沂身高约莫有一米七，再加上大概七公分的高跟鞋，走在一众小姐中显得鹤立鸡群，白皮肤高鼻梁，眼睛细长是典型的满人长相。 原本以为今天就只是小姐们的聚会，陆陆续续却来了几位男子，关沂说这些是她大哥的客人陆洐也在其中，陆洐并未看到小姐，小姐也没有上前打招呼。 聚会有各种主题的，有时候聚会出席的都是留过洋的小姐，那么大家都会对国外生活侃侃而谈，有些时候是关于音乐有时候是关于舞蹈或者是关于某一个作家某一本书，相传满人善于骑射，难道今天是要比赛骑马还是射箭？ 要是比射箭还好，最多射不中靶子让人笑话笑话也就算了，要是骑马可就糟了，小姐除了小时候骑过两次矮脚马还是有马夫牵着缰绳走的那种就没有再骑过马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可不得了。但小姐倒是兴奋的很来的时候还在车里备了一套马术装，这还是昨日连夜去百货公司买的。 关沂带着大家走到正厅坐定，小姐左看看右看看，大家都坐定了，心中不免有些气恼，这关宅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跑马场的样子看来自己的期待是要落空了，我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关沂简单的说了开场白，然后再做一众小姐开始互相嘘寒问暖，再接下来就是互相夸赞，你说她的项链设计别致，她说你的戒指做工精美。 “呀!关沂妹妹，你手上这戒指好别致呀!”说话的是陶家二小姐陶雅，边说着话边手指做兰花状指向关沂的手，说完众小姐一并向关沂的手指看去，并纷纷发出赞叹。 作为曾经的贵族，关沂的好东西肯定是多的了，手上一枚戒指有三种材质组成，纯金的底座一左一右镶着类似元宝图案的帝王绿翡翠，中间镶嵌着正圆的粉白色南珠。 “好看是好看，只不过以她这个年龄佩戴确实是有点老气。”我低头在小姐耳边小声道，小姐没有回我，我知道小姐实在示意我不要多言，领悟了小姐的意思后我继续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这个戒指是我额吉，我的母亲，送我的，据说是当年西太后赏给我们家的。”说着，把手背对向自己端详起那枚戒指起来，像是在想像从父母口中听到的清庭没有落败的那些年的风光，如果现在大清还在的话，她也许会是个格格吧。 “今天关沂妹妹请来的都是租界鼎鼎有名的才女，想必都有各自的过人之处，说来惭愧，我只有古筝将将算得上是略通一二，今天就让我来抛砖引玉，给大家小弹一曲。”说完去看向关沂。 “陶雅姐姐过谦了，家嫂可是常常提起陶雅姐姐，对陶雅姐姐的琴音更是赞不绝口。” 这边说着话呢，下人就摆好了椅子和支架，陶雅的贴身丫鬟抱着古筝就放到了支架上，我环顾四周，似乎每一个小姐身后的丫鬟手里都抱着一个乐器，心中暗叫不好。小姐可什么乐器都不会啊，再一看大家都好像有备而来的样子，可送请柬的人并没有说今天的聚会主题是什么呀。 “阿哥。”关沂柔声道。 关家大少爷同两位男子朗步走入正厅，其中身材最为高大的就是关沂口中的大哥关庆丰“阿妹，我和几个朋友在偏厅谈完事情听到你们这边正热闹，就过来看看。” “今天这里可是汇集了法租界的才女，阿哥要不要留下来听听？一会儿大家都要施展才艺呢。”关沂道 “可以吗？”关庆丰问。 “当然!”关沂柔声答。 说罢，几个小厮就在关沂边上一字排开添了三套椅子。 一切准备就绪，陶雅如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琴声便在正厅中弥漫开来。 琴音由高到底，低沉婉转，而后是几个短促的休止和顿音，再后来回旋式的主旋律再次出现，副旋律紧随其后，两个旋律交相辉映如泣如诉，犹如女子在幽怨之中的自白，再后来琴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众人依旧沉醉在琴曲的意境中琴音却戛然而止，沉寂几秒过后掌声雷动。陶雅起身微微一笑“见笑了。” “陶小姐弹的可是汉宫秋月？”耳尖的安家小姐安慧道。 陶雅点头。 “我之前有幸听过娄先生的汉宫秋月，当时觉得真是一绝多少，当时觉得恐无机会在听到如此美妙的乐曲，没想到今天听陶小姐一曲竟和娄先生难分上下，实在佩服。”安慧道。 娄先生是著名的古筝大师，被拿来和娄先生想做比较陶雅真的是得意的不得了，可脸上还要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安小姐过誉了娄先生的渔舟晚场才真是一绝。” 陶雅也是旗人，对汉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虽然听到拿她和娄先生作比较心里是得意的，可嘴巴上还是想再压安慧一头。 安慧听出了陶雅的优越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微微一笑然后就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才艺一个比一个精湛，我看看小姐，又看看坐在关庆丰边上的陆洐。看来小姐是真的要丢脸了，还是在未来姑爷面前丢脸。 第38章 一众小姐有演奏古筝的，有弹奏琵琶的，有弹杨琴的……还有一个会拉奏小提琴，每个小姐都说自己是略懂一二，说是献丑，说是交流讨论，但一出手都是宛如天籁，眼看着一个个的都表演过了，就只剩下小姐和关沂没有展示才艺了。 “欸，素闻之华姐姐是出了名的大才女，还在英国留过学，不知之华姐姐准备了什么乐器？”关沂一脸兴奋的看着小姐，可小姐哪里会什么乐器，不知道三角铁算不算一件乐器了。 “关小姐真是过誉了，才女不才女的都是外面在以讹传讹罢了，关于弹奏乐器我真的是一窍不通。”小姐道。 我原本看了下四周并没有钢琴，想要说小姐擅长钢琴，想要以钢琴太过于沉重不方便带过来为由拒绝，可万万没想到小姐竟然这么“坦诚”这下是真的丢脸丢大了。 一众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一片寂静十分尴尬。 “哈哈哈。”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沈小姐好坦诚!打小我就不爱学习，什么四书五经我是一读就想睡觉，至今为止只要一有人谈起这论语大学什么的我就不说话，就怕人家说我没文化。还是沈小姐活的通透啊。”说完后大家依旧沉默，他继续道“关兄，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文化啊？” “以升兄说这话就是在嘲笑在下了，要是以升兄是没有文化，那我们简直就都是粗鄙不堪，当今世上又有谁是能够面面俱到的呀，鄙人有幸拜读过沈小姐的文章，确实气势磅礴不输给男子的气概，还有一些揭露时政弊端的文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小姐从未揭露过时政弊端，最多写的都是些民生实事，没想到这个关庆丰竟把小姐提升到了这样的高度，原本以为小姐是要大大的丢脸，没想到竟然是大大的长脸，后来关沂也没有再表演什么才艺，原本小姐们的聚会变成了时政研讨会，关于时政一众小姐是一窍不通，坐在那边明明什么都听不懂还要配合着点头，真是难为她们了。反观小姐倒是聊的很欢，猛然间我发现小姐竟更适合男子之间的聚会。 聚会结束的比原定的时间要晚，各家小姐的汽车或者洋车早早的停在了关宅的门口，我跟着小姐缓步走出关府，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估摸着小姐再不回去老爷夫人就该着急了。 小姐不上车，站在门口像是等着什么。直到，陆洐走出来“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小姐说。 “何以见得，可能是你误会了。” “关小姐欢喜你。”说完，不等陆洐回答，小姐就自顾自的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就是一场局，那位关小姐调查过小姐，知道小姐不善乐器，故意不告诉小姐今天的主题是乐器，然后再让他兄长把人陆洐引来好让她在陆洐面前出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带着乐器来的，就小姐对聚会的主题一无所知。 那位以升兄之前小姐听李疏影提过，姓宋叫宋以升，说是雷宇辰的好兄弟，年纪轻轻就是交通大学的教授，雷宇辰和陆洐也是好朋友，加上今天他们两个一同出现在关宅，可以猜测陆洐和这位宋以升交情一定匪浅。 所以这件事情联系起来看就是关沂喜欢陆洐，可陆洐却已经有了婚约，关沂想要通过让小姐在陆洐面前出丑使陆洐解除婚约，而陆洐呢，他及时的暗示了好友宋以升救场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这关沂真的是不知羞!不要脸!还好姑爷对小姐一片真心” 小姐嗤笑了一声“陆家做纺织生意，灯泡生意，沈家做货运生意，关家虽然家境殷实，可也就是开当铺，不会乐器又如何，我就是什么都不会陆洐也不会娶她的。”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小姐的脸上，睫毛打出小片浅浅的阴影，有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小姐想要一份真情，可这桩婚事注定了利益为先，小姐受过西方的教育，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还一口一个解放天性消除封建思想，可她的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她做不出逃婚这种在传统思想中有悖道德的事情，所以他今天下午是故意等陆洐出来，假意感谢实则是要戳穿陆洐的小心思挖苦陆洐。既然逃婚是做不出来的，可好歹也出一口怨气，自己不快活也要让陆洐郁闷一下。 第三天傍晚陆府送来一把唐朝时期的古琴，说小姐在关宅遇到陆洐的时候说想要学习古琴所以送来的，弹奏古琴及讲究意境，年代越是久远的古琴声音越是悠扬价值也越是高，民间像这种年代久远的古琴是不多见的，而皇家的古琴大多在当年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时候付之一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寻得这唐朝的古琴可见陆家的实力。 我记得那天在关宅，关沂身后的丫鬟手里抱的正是古琴，再一看小姐这一脸的怒意，我大概知道了，定是陆洐被挖苦后心里不爽，所以寻了这个法子反过来挖苦小姐，这两个人还真是有意思。 “小姐，这古琴……”小厮手捧着古琴站在那边，小姐却迟迟不命我收下，也不说不要。 “收下，帮我谢谢你们家少爷的好意。” 我这才接过这架古琴，待小厮离开后小姐道“这陆洐也真是大方的很，既然这古琴这么名贵我们为什么不要。” 夫人真以为小姐要学琴高兴的很，以为小姐终于开窍了，知道修生养性了，再加上这是陆洐送来的夫人就更高兴了，因为女婿对女儿好，随口那么一说就巴巴的把这么贵重的古琴送来，将来嫁过去一定是错不了的。 第39章 明天就是二少爷的大婚之日，可这都大半夜了人还是没有回来，夫人急得团团转，二少爷不停的打电话问询二少爷的下落，小姐安抚着夫人，老爷一脸阴沉的坐在沙发上。 “父亲母亲不要着急，我猜他应该就在百乐门，我现在就出门去询他。”二少爷套上外套就往门外走。 “谁也不要去找他!”老爷怒吼“这个逆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既然他不想结婚!我看这个婚就不要结婚好了!” 老爷一吼，旁边躺在大少奶奶怀里的小小姐被惊醒了，大概是受到了惊吓，哇哇的哭了起来，大少奶奶起身摇着孩子来回踱步“不哭不哭，小宝乖。” 看到小小姐被吵醒了，老爷压低了声调小声道“你去吧，把那个混球给我抓回来!” 大少爷点了点头，正准备出门，二少爷就回来了，没有喝酒，至少没有喝多，整个人很清醒也很精神，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守在客厅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要逃婚了去吧？” “明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还是这样吊额郎当!要是让亲家知道了，你说怎么办!”夫人斥责，老爷不说话，看得出老爷是压着耐心和火气。 “好了好了!明天可是我们家的大日子，大家早些上楼休息吧!”小姐没等二少爷回话赶忙打圆场。 老爷看看时间也不算早了，虽然接亲是放在黄昏的时候，但宾客通常上午就到了，这里里外外的有的忙活，想想小姐说的话也有道理，但是还在气头上，虽然知道小姐这是在给台阶他下，可就是不愿意开口。 结果还是夫人先说话“都散了吧散了吧，明天都起早点。” 一阵嘻嘻索索后大厅恢复了安静，沈公馆到处悬挂这红色绸缎贴着大红喜字，客厅设有香案，客厅中间悬挂一方彩灯，彩灯上绘有鸾凤和鸣、阖家欢乐、送子观音等图案……除了几个下人留下来做最后的检查，大家都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 早在一个月前苏家就送来了礼书和嫁妆，礼单在沈家这样的家庭来说不算长也不算短，可比嫁妆数量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心思，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奉行旧礼教古板到骨子里的苏家送来的嫁妆里除了几对玉手镯和几件瓷器古董剩下的竟是一水的西洋货。什么法国进口的弹簧铜床、意大利进口的皮质沙发、皮质贵妃椅、瑞士进口的钟表……这些物件抛开价格昂贵不说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得到。 果然，次日一大早宾客就陆陆续续赶来了，这些多是从苏城锡城赶来，酒店住不惯就索性早早的到了沈公馆，各主子陪着宾客聊天，逛逛这洋房的花园，大家都很开心，在花园里有说有笑，几个小童寻到了前些时间管家为小小姐搭的秋千，互相推着玩，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午餐比较随意，老爷简单的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开席了，为了保存实力并没有四处敬酒，草坪上打了戏台子，用过午餐后众人可以到此处看戏，也可以到屋里打桥牌搓麻将。 吉时一到，二少爷着喜服佩戴大红花骑马走在前头，媒婆持迎亲书带领着大红喜轿走在后头，苏秀华前日便已经抵达上海，现住在和平饭店，所以二少爷并不需要真的去一趟锡城，只要从和平饭店把苏秀华接来即可。 听到鞭炮声就知道喜轿已近，踢轿门把新娘迎进堂屋。 媒婆唱道“跪”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一拜天地！” …… 婚礼的重头戏就是闹洞房，显然，苏秀华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该配合的地方就配合，特别无理的要求就不动声色的无视，所有的人都很满意又没有出格。 雷宇辰今天穿的是一套浅色长衫，他和小姐打招呼的时候小姐差点没认出他来，而且李疏影也没有来。 李疏影怀孕了，按照老传统，怀孕的女子是不能参加婚礼的，婴孩在母体里十分脆弱以免被喜气冲撞了，对于李疏影怀孕一事小姐并不知晓，因为李疏影怀孕还没没三个月，按照老说法，怀孕三个月以内是不能同外人说的，所以小姐并不知道李疏影怀孕了，还是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雷宇辰告诉的小姐，并且斥责了一下李疏影的无知，说这李疏影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还相信那些个无稽之谈，然后嘱咐小姐，千万不要告诉李疏影自己说出她怀孕的事情以免她心情不好。 看雷宇辰的状态，再加上他说起李疏影的神情，看来小姐的法子是起作用了。 “陆公子，之华姐姐应该只是和雷少爷闲聊两句，毕竟今天之华姐姐是主，雷少爷是客。” 小姐和雷宇辰聊的开心，竟没发现关沂和陆洐已经走到了身边，陆洐倒是没什么表情，可关沂是一脸关切的看着陆洐，像是小姐真的和雷宇辰有什么关系他在安慰陆洐。 今天是二少爷和苏秀华的婚礼，现场人那么多要说小姐和雷宇辰在这种场合采兰赠芍，私相授受是个人都不会相信，可在坐的人那么多，关沂这么猛地一说人们总会听到总会猜测，这关沂还真是一计未成又生一计。 女人家名洁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事情真的被传开了小姐就完了，要知道要是聊起风韵事，大家都会毫不吝啬的添油加醋，现在听着就这么一两句话，可明天传出来的睡不到小姐都珠胎暗结了。 “雷大少爷!你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还好之华比我眼尖，你莫不是想要耍赖吧？上次我们打赌你输了!之华可是可以作证的!”陆洐说话声巨大，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哈哈，你看雷某可是像会赖账的人？”雷宇辰配合道。 “我就是来向雷少爷讨要的，说好了可以答应要请我们去新亚连吃三顿的!”小姐道。 “沈之华小姐，明明是我好吗？怎么变成我们了？”陆洐问。 “陆洐先生，你可是真小气！” 小姐和陆洐你一句我一句，看在不知道他们在做戏的人的眼里就像是寻常情侣之间的打闹，虽然小姐常以订婚男女不能再婚前见面避着陆洐，但在上海，特别是这法租界，民风早已没那么闭塞，所以这在常人眼中看来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只觉得这对小情侣有意思的很，反倒是关沂刚刚那一段话显得没头没尾动机可疑，看在有心人的眼里，怕是在心里已经编出了一段鸳鸯蝴蝶派恶毒女配的大戏来。 第40章 苏秀华嫁进沈家后最开心的就是小姐了，小姐喜欢和苏秀华腻在一起，喜欢听苏秀华讲话的声音看苏秀华做女红，夫人常说这小姐老这么和二少奶奶腻在一起怎么就是学不到苏秀华的半分恬静。 大少奶奶性子温婉，思想守旧，虽然平时为人随和，可总觉得有点疏远和冷淡，人明明就在你面前，脸上明明挂着笑可就是少了几分亲切，做事说话都是有理有据，可人与人之间要是礼数太过周全反而就会显得生疏，可自从苏秀华嫁到沈家后大少奶奶也变得好像可以亲近了，她常找苏秀华聊天，很显然她很喜欢苏秀华这个妯娌，或许是出于大家闺秀对大家闺秀的欣赏，小姐则是一得空就和二少奶奶黏在一起，所以间接的和大少奶奶的接触也多了起来，大少奶奶也变得不似往日那么清高和冷淡。 按照习俗，新婚七日是要回门的，夫人早早的准备好了回门的礼物让苏秀华和二少爷带回去，小姐想要去二少奶奶娘家，夫人让她别添乱，想出去玩有的是时候，被拒绝了的小姐有些沮丧，小姐哪里是想要去锡城，这两天借着陪新娘子的由头不知道推掉了多少聚会，现在新娘子都回娘家了，她又要开始假惺惺的带着假面具参加那各种各样的假的不能再假的聚会。 随着二少奶奶回门，公馆里大喜的氛围渐渐褪去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可报纸上的一则新闻打破了这样的平静，李素死了，没有任何的征兆，在苏秀华回门的第二天和往常一样边吃早饭边看报纸，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血泊之中，光凭一个侧脸小姐就认了出来是李素，从商场三楼摔下来，正好砸中了公董局公董的汽车，一时间警卫森严。 被子弹射穿了的太阳穴就像是一个血红的泉眼，献血汩汩的从那里淌出，眼睛因为惊恐瞪的巨大，然而这占据了报纸整整一个版面的新闻关于对死者的描述却只有了了数字——死者身份不明，女，年龄大概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于法租界某商场三楼坠落，子弹刺穿头部，警察到达现场时已确认死亡。其余的全部是对这位公董的歌功颂德。 是啊，上海滩太大，人太渺小，在这个偌大的上海滩死掉一个人就像死掉一直蚂蚁那样简单，要不是她恰巧就砸到了公董局这位公董的车上恐怕连一小方的报道也都不会有了，毕竟在这里每天死掉的人太多太多了。 我和小姐都有些惆怅，毕竟是相伴了一段时间的人，相对我们的惆怅，夫人还有宋妈则是惶恐害怕，因为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人用子弹射穿脑袋，这李素在沈家干过活会不会被那凶手认为我们和李素是一道的，老爷让大家都不要着急，就和往常一样，不要自己吓自己。老爷平时是不抽烟的，但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就会抽上几根，虽然老爷嘴上说着让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表现的很轻松的样子，可在今天晚上大家都睡了的时候，透过窗，我看到老爷坐在楼下花园的铁艺靠背椅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也许是大家都想多了，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小小姐贪睡，几乎除了喝奶就是睡觉了，不怎么哭闹很好带，最近是越发的白胖，宋妈说，是时候可以给小姐添加些辅食了就让厨房准备蛋黄泥，米粉，青菜泥……让小姐一天隔一天换着花样的吃。 雷府那边有些不太平，李疏影怀有身孕后就没有再去上班了，那么老问题就又来了，李疏影是个及其没有安全感的人，雷家长辈原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李疏影就更加没有安全感了，她总是喜欢不断的试探雷宇辰是不是还喜欢她，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精疲力尽。 李疏影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以空闲下来就是忍不住要多想，比起怀孕之前她更加神经脆弱了，雷宇辰一句话没有说到心上她就哭哭啼啼。动不动就突然一言不发的坐在那边发呆。她知道有些时候就是雷宇辰的一句无心之言没有任何所指，可是她依然走不出来，雷宇辰来电说说李疏影有了身孕后就不愿意出门走动，和他的姐姐还有母亲有不亲近，希望小姐去陪陪李疏影。 小姐也是长久都没有见到李疏影了，当即就去了雷府，如今的李疏影又是变了一个样子，没到三个月还不显怀，所以穿着是和平时无疑，甚至还佩戴着得体的首饰甚至画着淡妆，不知道的更本就不知道李疏影已经怀孕了。 李疏影拉着小姐到她的卧室，见到雷夫人小姐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被李疏影急匆匆的拉走，吩咐下人倒了一杯咖啡一杯果汁来就坐在那边侃侃而谈，整个人很亢奋，话一句接着一句像是连珠炮一样还手舞足蹈，可眼神却没了往日的光彩，乍一看还是原来那幸福阔太模样可相处下来就会觉得十分的不自在，更是完全没有初见是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气。 小姐本来是想要来安慰疏导李疏影的，可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压根给小姐安慰的机会也没有，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她和雷宇辰的情况，以为她会发泄发泄情绪，但是她显得毫不在乎，说老夫老妻不都是这样吗，还说小姐结婚后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让小姐一点话都说不上来。 犹记得大少奶奶怀孕那会儿，也并不这样啊，这让小姐很是担心，回家后，小姐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雷宇辰让雷宇辰多多留心李疏影，说女人在孕中情绪容易波动一定要多陪陪她。 第41章 雷宇辰李疏影同雷老爷雷夫人住在主楼，雷宇琳和孙礼正住在副楼，雷宇琳不喜欢李疏影，李疏影也有意思的避开雷宇琳，所以两个人虽然同住雷公管可除去一日三餐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礼正，这天还没有亮，你再歇一会儿吧。”雷宇琳睡眼惺忪含糊的说着。 昨天德国人说要取消订单，那是上百万的大订单，几百万对于雷家来说虽然算不上小钱也绝对不是大钱，可还有好几家公司是跟着这个德国人来的，他要是取消订单损失就重大了，为了研究对策孙礼正一直加班到深夜，现在天气虽然转暖，可早晚还是寒凉的很，这个时候连雷公管的下人都还没有起来。 孙礼正帮雷宇琳拍紧了身边的被子“你再睡会儿，洋行最近事情多我得早点去。”说完在雷宇琳的额头浅浅一吻就出门了，这个时候公馆周边的豪门富户都还在沉睡之中十分的安静，偶尔能够听到远处的几声狗吠。汽车的发动声显得格外的分明。雷宇琳侧了侧身子又继续睡下。 早膳在主楼餐厅用，雷宇琳带着儿子雷雷清德早早的就到了餐厅，随后雷老爷雷夫人也到了，雷宇琳起身请安，大家坐定后却迟迟不见李疏影，这已经是第几次了？雷宇琳在心中想，到底是粗野出身，半点规矩都不懂，怎么可以让长辈等那么久，就算是有了身孕，她雷宇琳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头三个月是要好好保养可现在这时候也不算早了。 雷宇辰去交大医学院讲课，这两没有回来，李疏影不愿意一个人同雷家人吃饭就躲在屋子里不出去，虽然雷家人从未与她针锋相对，况且她现在有了身孕雷家人就更加要待她亲厚，可每每和雷家人坐在一块儿就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看着雷家人有说有笑可自己总也是插不上嘴，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现在她有了身孕，大家又开始关心起来，但所有的眼神目光还有关切的话语，好像都是给她肚皮里的孩子的，和她毫无关系。 听到敲门声，李疏影以为是雷宇辰回来了就去开门，打开门确是雷宇琳，雷宇琳身穿贴身的简易旗袍把身材描绘的凹凸有致，烫着时下最流行的波波头，一脸傲气的样子“哟，看你这样子到不像是因为孕吐卧床不起的样子。” 说罢雷宇琳自顾自的端着点心往里走，李疏影被撇在一边，雷宇琳把点心放定“真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这样的教养。” 快走出门的时候雷宇琳突然顿住“哦，虽然我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侍奉公婆是作为妻子应尽的本分，雷家下人多，不需要你做什么，但我想最起码的尊重应该需要做到吧。”不容分说，雷宇琳就快步离开了。 原本想着等他们用完早餐再去吃随便对付一点，可现在到好，雷宇琳还亲自送早点上来，还说了这么一堆话，李疏影知道今天这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欠妥当，可事出有因，要是雷家人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她都不会如此的抗拒。可这事情要是传到雷宇辰耳朵里可怎么办，本身这两天就有些别扭，雷宇辰又及重孝道，这时的李疏影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雷宇辰有一点好，和李疏影结婚到现在，从未和李疏影发过火，可李疏影了解他，他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藏在肚子里，这比发火还要坏，要是真的雷宇辰把他的不满说出来倒还好，至少有个解释的机会，可现在，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她不能告诉父母她去现在的难处因为怕父母会担心，她上学的时候就顾着和雷宇辰在一起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她还不能和沈之华讲，当年雷家是有意促成沈之华和雷宇辰的，她也隐约的能感觉到沈之华对雷宇辰的心思，她和沈之华交好一开始就是为了告诉沈之华她同雷宇辰多么的恩爱让她知难而退，后来发现沈之华性格不错和那些富家千金不同所以才变成了好朋友，虽然成了朋友可这些话还是不能和沈之华说，至于那些在各种聚会上认识的朋友，她们表面上和你是姐妹，事实上你要是出丑她们恨不得拍手叫好，李疏影在清楚不过了。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抱着浮木在海上漂流，而这根浮木就是雷宇辰。 她必须死死的抱住雷宇辰才能不被沉入那冰冷的海底，她同沈之华不同，同雷宇琳雷宇仪亦不同，她们都有着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可她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好不容易在雷家的首肯下进了门，她可不能被一棍子再打回去，想到这里她低头抚摸着她的独子“好孩子，不要让妈妈失望好吗？” 明天起可不能再这样了，李疏影想通了，她拿起桌案上的点心慢慢的吃了起来，中午的时候她第一个到了餐厅，帮着下人们一起端菜，这时候雷夫人正好下来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接过来李疏影手中的盘子“快去坐下！你现在怀着我们雷家的宝贝怎能让你做这个呢！” 李疏影听话的坐到一边，雷宇琳紧接着就到了，和雷夫人打了声招呼坐了下来，看到李疏影冷哼了一声，她到现在都不喜欢这个女人，可她的丈夫却老让她对待弟媳要和善，不要老是高高在上的，还说什么嫁到了我们雷家就是雷家人，可雷宇琳还是不喜欢这个李疏影，即使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和善和善，可表现到脸上的却又是另外的样子了。 李疏影边吃边想着，近日为何沈之华来雷府的频率如此之高，她莫不是对雷宇辰还有想法，可她也快要和陆家少爷成婚了呀，还是——她就是要来看她李疏影的笑话？想着想着她做出了一个决定，慢慢的疏远沈之华，经管这些都是猜想，但是她现在是经不起一点点的折腾了。 第42章 这几日小姐再约李疏影就被李疏影用各种理由拒绝，要么说身体不适要么说忙于家务。 归宁回来后二少爷就常常是彻夜不归，就是回来也是一脸严肃，苏秀华帮他布菜他也是一脸不理不睬的样子，竟然变得比大少爷还要严肃。 还不等大家吃完二少爷就先站了起来“父亲母亲，我吃好了。”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苏秀华立刻起身和老爷夫人行礼告退。 夫人看向苏秀华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神色微变，她原本以为，顽劣不堪的二少爷结了婚后就能收心，结果却是变本加厉，原本至少还每天都回家，可现在是好几天才着一次家，苏秀华是她看着长大的，曾经是百般疼爱，可现在往日的情分好像一点点消失殆尽，她开始猜测，是不是苏秀华做了什么让二少爷不高兴的事情。 老夫人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忆着苏秀华从小到大的种种，苏秀华知书达礼、温良恭俭让实在是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的缺点，突然夫人想到明末大家张岱曾说过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这么个既无深情又无真气的女人，怪不得她的凌峰就是不高兴回家了，一回家就对着个假模假样的夫人真是委屈了。 “这个二哥怎么回事！这才结婚几天啊！我得要好好去说说他！”小姐道。 闻言夫人眉头微皱“之华，你和苏氏向来交好，得空的时候好好开导开导她，莫要在让你二哥整日不着家了。” 小姐一脸不解的看着夫人，夫人神色如常。 “你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的你不知道吗？”老爷的心情不怎么愉快，放下筷子后就离开了，紧接着大少奶奶跟着大少爷也提前离席，小姐有些莫名其妙，夫人很不愉快，边放下筷子边嘀咕着“这是造了什么孽！”然后起身。 四姨娘连忙起身道了声“大姐”走到夫人身边搀扶着夫人一同离开。 小姐和四少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一副不在状况内的表情。 说上来苏秀华这位二少奶奶对二少爷是极好的，她不知道二少爷回不回来，但她每天都会为二少爷放好洗澡水，水冷了就加热水，一直守到半夜，尽管二少爷总不回家可她还是日复一日为二少爷准备热水，每次和小姐一起逛街，她看男装的时间要比看女装的时间还多。 还记得有一次二少爷夸大明星蝴蝶的齐刘海漂亮，二少奶奶二话没说就去剪了个一模一样的齐刘海，二少奶奶五官精致，目光水波流转，剪了那个齐刘海比起蝴蝶的美丽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大少爷见了就批评她，说她是东施效颦，蝴蝶年芳十七，剪这个齐刘海是娇俏可爱，可她苏秀华都已经二十有六了再留这种头型就是老黄瓜刷绿漆，俗气的很，后来苏秀华就把刘海夹了上去，再也没有留过时兴的发型，然后二少爷就开始说苏秀华老气。 没一会儿二少爷拎着一堆行李下楼来，说马上就要去英国读书了，他要好好准备一番，所以这些天就都不回来，住在外面好专心学习，苏秀华说要陪二少爷一起去，好照顾二少爷的起居，二少爷不耐烦的拒绝了，他说将来到了英国也是要一个人生活的，所以现在要提前适应起来，还让苏秀华不要掺和他的事情。 不得不说换作任何人娶了像苏秀华这样的女人都应该要感慨自己或许真的是修了几百辈子的福气吧，二少爷这么对她可她却没有一丝怨言，老爷说起二少爷的时候苏秀华还会帮着二少爷说话，明明是二少爷不像话可她还非说一定是自己出了问题。 苏秀华是一个及其传统的女人，当她知道她和二少爷从小就被指婚后她就知道这个人将是自己将来的夫君，她应当爱他，她应当把自己满腔的女儿的爱恋全部都投入给了二少爷，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老派的夫妻是这样的，相敬如宾，不会有什么争吵但也看不出任何的恩爱之情，所以二少爷一开始对苏秀华的冷淡她并没有觉得有舍不对的，可后来二少爷对苏秀华表现出的甚至是厌恶，苏秀华不明白不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 二少爷生**漫，身边的朋友也都是一帮富埒陶白却精神空虚的公子哥，他们在一起就是对所有的事情感慨万千，觉得自己怀瑾握瑜却没有人能够理解，请到浓时就吟诗作对，写出来的多是顾影自怜，自欺欺人的诗句，可是一众公子哥却了在其中，觉得现实混沌，他们在一起就是这无聊尘世中的乌托邦。 在一众公子哥的熏陶之下，他认为婚姻应该是自由的，一切不自由的婚姻都是没有爱情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诈骗，遵从于这种婚姻的人都是迂腐不堪的人，没有真心的人，别有他图的人，所以他不 第43章 第一次见到雷宇辰是在雷宇辰的医院里，那次是吃了油腻的东西加上李疏影本身的肠胃就不好，所以就得了严重的肠胃炎，每次肠胃炎李疏影的父母就给她找中医开中药，可中药见效慢，学校又有重要的活动，所以她就“铤而走险”去看西医。 帮她看病的就是雷宇辰，之前给她看病的中医都是些至少年近中年的先生，可这位医生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几岁，看着不大可靠，但人长得白净，说话斯斯文文的又有条不紊成竹在胸的样子，李疏影想来都来了就决定让他一试。 开了一堆的药，这虽然叫药吧却又不像中医开的那样，黄芪是黄芪杜仲是杜仲，西医的药长的就像是一粒粒糖块看起来甚是可疑。按照雷宇辰的医嘱服用后竟然没过三日病症就有所好转了。 李疏影的病症是好转了，可脑中却开始常常浮现那个白净的医生，会想起那双细长白皙的握着笔书写医嘱的手，想要再见一面雷宇辰的话就必须再生一场病，去一趟医院，可看一次西医的费用并不低，家里条件也只是一般哪有那么多生活费可以去看西医。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李疏影有意识无意识的把原本用来吃饭的钱存起来，想着下次就说胃病又犯了借机会去看一眼雷宇辰，可钱还没有攒够胃病倒是又犯了，硬是扛了好几天才去的医院。雷宇辰像上一次一样帮她开了药，但是没有给她输液说老是输液也不好，声音柔和的像是要把她淹没。这次没有输液所以她带的钱是够了，可心里却十分的失望，如果输液的话，就能在医院里多待一会儿，就能多见到几面雷宇辰。 后来她的肠胃动不动就不舒服，有些时候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装病还是真的不舒服。 有一次在输液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有两个护士在谈论雷宇辰，原来那个长相清秀的雷医生竟然是这里的院长，还是雷远洋行的大少爷，输液结束后她一个人步行回了学校，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考那两个护士的话，护士的对话在她的脑子里一点点的简化最后就剩下两点，院长，雷远洋行的大少爷。 此后她依然是医院的常客，每次去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去多了和雷宇辰也就熟络起来，雷宇辰会问问她学校里的事情，她也会讲些有意思的事情，后来她发现雷宇辰特别喜欢听市井底层的故事，所以她就有意的去收集那些故事。 渐渐的雷宇辰发现李疏影的家境并不富裕，又在上学就给她减免了医药费，后来关系就越来越好，不出诊的时候雷宇辰会去学校看李疏影，李疏影也会带着母亲煲的汤来送给雷宇辰，再后来两个人互相表明了心意，只不过雷家家大业大，雷宇辰又是雷家独子怎么会接受李疏影这么一个毫无家底毫无背景的女人。 后来雷家给雷宇辰安排了不少的相亲，都是些名媛淑女，虽然家境都很不错也都是品貌端正，可雷老爷雷夫人也没有太上心，毕竟自己的儿子也很优秀，抱着的心态是反正都比李疏影强，雷宇辰娶谁都比娶李疏影好。 直到沈之华的出现，雷家和沈家本身就是有合作的，雷老爷了解沈老爷的为人处世，也很敬重沈老爷的人品，后来有人来说媒，说沈家千金和雷大少爷年龄相仿而且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想要撮合他们，雷老爷雷夫人一下子就提了劲，生日会上一见，这沈家小姐出落的亭亭玉立，待人处事落落大方，和雷宇辰跳的那一段舞简直就以枢应环桴鼓相应。 雷夫人极力的想要撮合这对“天作之合”无奈雷宇辰和李疏影情坚金石沈之华又心高气傲，纵使雷老爷雷夫人再怎么喜欢沈之华也是徒劳无功。 雷家人对沈之华有多喜欢就对李疏影有多讨厌，他们恨不得把李疏影这个狐狸精撕碎，雷夫人说了，这个家有她就没有李疏影，有李疏影就没有她！ 年轻气盛的雷宇辰，家人越是反对他和李疏影再一起他就偏偏要和李疏影再一起，他决定当即就举办婚礼，就叫上他和李疏影的朋友，找个酒店简单的办个婚礼，他雷宇辰的婚礼不要父母也可以，至于以后，他手上的钱足够在石库门置办一个小房子，离开雷家的医院，凭他的医术，找一份医生工作并不难。 见雷宇辰对自己的感情这么的坚定李疏影是开心和感动的，可离开雷家雷宇辰可就什么都没了，雷家的花园洋房和石库门的小房子，雷家医院的院长和其他医院的小医生，李疏影思量了很久，她说服雷宇辰，说雷宇辰只有这么一对父母，他的父母也就他一个儿子，如果就这么私定终身然后和雷家断绝关系老爷雷夫人该有多伤心！ 说服雷宇辰后，两个人想了一套说辞去和雷老爷雷夫人谈判，大概是这样的，雷宇辰此生只会娶李疏影为妻，安排再多相亲都是没有用的，即便是有富家小姐愿意委屈嫁进来，他雷宇辰一下都不会碰那个被强制安排的妻子。 接下来的相亲中，雷宇辰还想尽办法摸黑自己，眼看着自己儿子的名声在租界越来越坏，后来说到给雷家少爷说媒，媒婆都摇手，看雷宇辰意志坚定，雷老爷雷夫人只好妥协，不甘不愿的把李疏影娶进家门。 虽然说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可雷家的聘礼给的是少得可怜，送去了李家整整三十多个大箱子，可除了一个箱子里放了几件金器其他都是空的。 李家人把金器拿去城隍庙换了款式再加了些被褥当做嫁妆又送回了雷家，这样的聘礼和嫁妆在上流社会真是闻所未闻，为了不被人看笑话，两边很默契的都没有让媒婆报礼单。这件事在李疏影心里一直都是个疙瘩。 第44章 做了一台手术，接诊了数都数不清的病人，雷宇辰觉得自己的嗓子干的发疼，泡了两颗胖大海喝下去，收效甚微。 “还有多少病人？”雷宇辰问他的学生李律。 李律走到门口看了下“还有三个，老师，您今天接诊的病人太多了，要不我带他们去黄老师那边？” 雷宇辰又往喉咙口灌了好几口胖大海，然后干咳了几声“不用，反正也就最后三个了，喊下一个吧。”说完又用力的咳嗽了几声。 西医院又是私立医院，相对的收费绝对是高昂的，可雷宇辰为生活有困难的人减免了医药费，降低了诊金，所以雷家的西医院就成了全租界最忙碌的医院，每天看完一天的诊下班的时候，雷宇辰的脑袋都是空的，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有时候甚至是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回到家吃上一口厨房准备的小点心，喝上一口养生的广东靓汤才好像又活了过来。 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一会儿，这会儿大家都还没到客厅，什么声音都没有，这种感觉真是特别的舒服，雷宇辰半眯起眼睛，上班的时候他的大脑高速的运转就像是一个发烫的马达，现在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只觉得脑中的那个马达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突然一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宇辰，今天病人又很多吗？我帮你按按肩膀。”李疏影帮雷宇辰揉着肩膀，动作及其轻柔，好像要把她全部的柔情都注入她的手掌，再通过手掌注入到雷宇辰的身体里。 “嗯”雷宇辰实在是累的说不出话来，可又觉得就回这么一个字恐怕李疏影要多想“人是蛮多的。”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给那些穷人减免医药费，之前我在上班的时候就老听财务部抱怨，雷远医院年年亏损，宇辰，我觉得我们可以就按照正常的私立西式医院收费，这样你也能轻松一点。” 雷宇辰没准备和李疏影多做分辩，这样的话题已经太多了，每次都以不欢而散收场所以他这次什么都不说。 “你看，我这个红宝石戒指好看吗？” 宝石在一克拉左右，虽然个头不大但好在成色漂亮“嗯，不错。” 李疏影舞动着手指“这是李太太送我的红宝石，我自己设计的戒托，我觉得虽然这可红宝个头不大，但这种成色是真的少见……” “李太太？哪个李太太？”雷宇辰问，这颗红宝石价格不会低，最近一没有人生日二没有重大节气，为什么要送个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李疏影，雷宇辰心中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不安。 “就是那个路易斯贸易公司的华人代表李经理的夫人啊！” 路易斯贸易公司早前前不是没有和雷宇辰谈过让雷远医院用他们的药的事情，雷宇辰知道他们供药是假，想要借用医院的渠道把烟土运来上海是真，已经拒绝了他们好多次了，而这个事情也曾和李疏影说过。 见雷宇辰不说话，李疏影继续道“杜先生不是也做这种生意，全天下要做这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我们不做也有人做的！我们这又不是在害人，是他们自己害自己啊！” “这红宝石哪里来的你就给我送回到哪里去！”雷宇辰语气坚硬而决绝，李疏影嘟了两下嘴，回了声好。 李太太对李疏影是千依百顺，陪李疏影逛街，陪李疏影看电影，只要李疏影一声令下，她只要想要什么，立刻，李太太就会带着这样东西出现在李疏影面前，这大大的满足了李疏影的虚荣心，她在婆家受不到的尊重，在上流社会受不到的重视，李太太全部都能给她，所以她明知道丈夫也许会反对也愿意帮着李太太试一下，但很明显她失败了。 晚饭过后，雷公管的门铃突然响了，是陆洐，陆洐是来给李家送喜帖的，雷宇辰心中不快就拉着陆洐在花园里说了会话。 大红烫金的喜帖就像是一团火焰烧的雷宇辰生疼，关于当年雷老爷雷夫人想要撮合他和沈之华的事情他不会不知道，他再一次的悔不当初，即使陆洐就坐在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是当年顺从了父母的意愿会如何？ “怎么了？雷兄，是你把我拉倒这里的，怎么来了又不说话了？” “就是想要透一口气，没什么。”雷宇辰继续沉默，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叫陆洐的男人是他最好的兄弟，好兄弟大婚他本该给以最真心的祝福，可现在他确实满心的嫉妒“恭喜啊！陆兄。”他有些言不由衷的说。 “嗨，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婚礼那天你帮我多喝点酒啊！我还要照顾你弟妹呢！”陆洐道，见雷宇辰嘴唇泛白，面色惨淡，陆洐又道“你看看你着身体，还医生呢！别到时候自己把自己搞垮了。” “沈之华是有名的大才女，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啊。”他在对陆洐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对自己说。 “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羡慕你们这些追求婚姻自由追求爱情的进步青年啊，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凑合过呗。”话说的是十分的无奈，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无奈的样子都没有，竟然是有些害羞的神态。 婚姻自由，爱情，这两个从前他多么向往的词语，如今看来却像个笑话，陆洐每说出一次都像是在对他的嘲讽，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变了还是李疏影变了，他有时候也会恨自己，明明当时是自己追求的李疏影，明明当时那么 第45章 沈公馆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媒婆报礼单的声音，门口鞭炮的声音，小小姐发出的几个不知名的声音……通通都汇聚到了一起，沈府嫁女。都说嫁女儿是悲喜交加，喜的是女儿长大成人有了好姻缘，悲的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要嫁作人妇，从此就难以相见。可陆家的洋房就买在这沈公馆的不远处就是走路也是顷刻即达。所以这对沈公馆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沈家和陆家在租界都是有名望的人家，所以来贺喜的人自然是很多，喜账写了厚厚的一本有一本，婚礼是传统的中式婚礼，所有礼仪结束后就是送入洞房。 起轿前宋妈反复的嘱咐我，说闹洞房什么的小姐自己能够应付，让我接机观察观察陆府的人，所以我并没有在新房里待太久的时间。 陆家有两个三个儿子，陆洐排行老三，虽然年纪是最小的，可是却是最会做生意，也最得陆家老爷喜欢，长子陆丰向往着被朱佩紫的通身气派，一心想要当官享受那功成名遂的畅快。次子陆仲，为人忠厚老实，不多言语踏实肯干，虽然是陆洐的兄长但甘于成为陆洐的左膀右臂。 大少奶奶吴若男的父亲曾是北洋政府的要员，大少奶奶进门同年袁世凯逝世，之后由大少奶奶父亲所在的皖系控制着政府，大少奶奶父亲允诺，待局势稍稳后为大少爷谋一份官职，直到去年直皖战争爆发，吴老爷转靠了直系军阀，但吴佩孚一直对他心存顾虑，不但不得重用，还一直被各方排挤，最终只好辞官保命。 二少奶奶李淑媛和二少爷是指腹为婚的，李家曾经也是苏州的大户，在李淑媛五岁的时候李父醉酒不慎失足跌入湖中，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自此以后李家一日不如一日，李淑媛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都是陆家给准备的，自此可以看得出来陆家老爷是个十分仁慈的人。 二少奶奶身子差，特别是生完孩子后整个人就一直歪着，所以仪式结束后二少奶奶就早早的回了房间，大少奶奶是个泼辣的主，里里外外的招呼着周到又客气。 陆家有一个姨太太，生的是女儿，早些时候就已经嫁出去了，现在和夫家住在苏家，今天也来贺喜了，看上去微微发福巧笑倩兮看来在夫家生活的不错。 第二天一早，我进门帮助小姐梳洗，陆夫人身边的妈妈笑吟吟的来收走了喜帕。 按照习俗新婚的第一个早晨是要给公婆请安，新郎新娘跪下给父母斟茶，说吉祥话，礼毕小姐起身，我上前搀扶，小姐轻轻挥手谢绝，这是宋妈交待的，我上前搀扶显示小姐身娇肉贵，往后婆家就不能欺负，小姐谢绝表示对陆家长辈的尊重，这一来一回端着的就是个礼字，夫人一早就帮小姐准备了给陆夫人的礼物，是一瓶包装精美的法国香水，瓶身由琉璃制成喷嘴边还有厚重柔顺的流苏十分的精致漂亮，陆夫人很喜欢，连声夸赞小姐乖巧。 小姐为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也都备下了礼物，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苏秀华自小就常来沈府走动，早在结婚前就和长嫂情同姐妹当然不用担心将来的妯娌问题。可小姐就不同了。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往日都是各自呆在各自的屋子里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也一如往常。 大少奶奶出身军阀世家，外人也许会觉得她作为女子过于泼辣太过蛮横，但事实上确实直爽可爱，甚至和小姐有许多类似之处，从前觉得小姐不像寻常的名媛淑女，思想有些离经叛道，可这位大少奶奶就不单是思想离经叛道了，简直就是把离经叛道的思想通通付出行动，她要是个男子，上场打仗绝对会是一把好手。 大少奶奶很喜欢小姐送她的嫩肤膏，拿到手就拧开闻了闻，然后在手上擦着试了试，就是那么的凑巧，这正是大少奶奶最近想买却没买到的，她表示十分的开心也十分的喜欢小姐，她提醒小姐，这二少奶奶的脾气古怪的很，让小姐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了，小姐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说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舒服。 二少奶奶的房间里有一股子的药味，并不是红楼梦里形容的那种药香，而是一种很压抑的味道。二少奶奶娘家家境窘迫所以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还是嫁进陆家后陆夫人给的。 二少奶奶的房间里十分安静，桌上放着一本合上的账本和一枝钢笔，二少奶奶似乎看到我正盯着账本看，很不自然的把账本收到了桌子里面，为二少奶奶准备的是一盒陶瓷瓶子的雪花膏，二少奶奶并没有像大少奶奶那样急切的打开而是就那么一直握在手里，嘴巴里说着谢谢可表情就很牵强。 “吴若男那边你去过了？”二少奶奶并没有叫大姐也没有叫长嫂而是直呼其名，表情里还带着些不屑。 “去过了。” “你们娘家都是很有钞票的，想来是聊的很好吧。” 这二少奶奶果然如大少奶奶所言，古怪的很，说的话让人接不上嘴。 “我是比不上你们这些有钞票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我们陆仲就是你们家陆洐身边一个打下手的，像这种雪花膏要不是你送给我我是不会用的，普通的擦擦就好了，你看我这脸也没有被擦坏么。”二少奶奶又继续说，这下小姐更难回答了。 “嫂子是皮肤好，用什么都好。” 送好雪花膏小姐没敢多做停留，和这二少奶奶聊天真的是能把天聊死，你说她不好吧她也没怎么着你就是奇怪压抑。不要说小姐和这二少奶奶聊不下去，就是宋妈来了估计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陆公馆离沈公馆并不远，但是为了遵守七日回门的礼仪，小姐好几次明明都路过沈公馆了都不能回去，只能巴巴的望着。陆家人都不错，除了那二少奶奶脾气古怪了点但总体而言是好的，小姐打电话和家里说了这里的情况当然她忽略了二少奶奶古怪的脾气，夫人听了小姐的描述表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小姐嫁的人家婆婆难缠妯娌不合，现在总算是好放心了。 第46章 因为陆洐是一家之中最得力的儿子，所以连带着下人对小姐也是高看一眼，小姐有什么吩咐大家响应的也是很快， 这日，陆洐回来的早，小姐正在屋里看书陆洐不声不响的进来了，突然一声之华，吓的小姐差点叫起来。 “之华，这古琴你近来学习的如何呀？” 这两日小姐突然对陆洐送的这架古琴起了兴趣，打电话到沈家让人把琴送了过来，倒不是想要学习，只是最近小姐在看关于古董的书籍，正看到木头的年份和包浆的关系，思来想去她也就是这架古琴的年份最为久远，所以就让人送来研究一下。 “看谁听了，我自己听了觉得宛如天籁，人间难得，你想不想要听一下？” “哦——今天还是先免了，改日我备好香案，邀父亲母亲一起来欣赏你的天籁之音。” 小姐也不着急也不气恼竟然应下了。 结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多久陆公馆的管家就带着一个中年的妇人来到房门口。 “陆先生陆太太好。”妇人问候。 陆洐介绍道“这位是李先生，他们家世代都是很优秀的斫琴师，明日起就由她来教你习古琴。” 陆洐缓缓的介绍这位李先生，小姐当日收下这架古琴纯粹是觉得这架古琴年代久远价格不菲，想着既然这陆洐拿古琴来气她，她就将计就计收下来，没成想有一天还真让她学习这劳什子古琴。 “我觉得宝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我是真的不通音律，既然这位李先生这么厉害，我们何不把这架古琴赠予这位李先生呢？”小姐一脸真诚的看着陆洐和李先生，仿佛是在做一件成人之美的快事。 “母亲知道你想要学习古琴也是十分支持，母亲曾经也十分喜欢弹奏古琴，她说过两日要看你的成果呢。”陆洐并没有回答小姐的话，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话，他的话彻底的端了小姐的后路，如今就连夫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这就意味着小姐是不想学也不成了。 这个时候，小姐怕是百爪挠心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要收下那架琴了，这哪里是古琴，这分明就是吊死鬼手中的花环，其实小姐小时候是学过古筝的，那时候二少爷调皮，偷走了小姐的假指甲，小姐怕被老师骂就徒手弹琴，小姐年纪小，手嫩又没指甲结果可想而知，一小段曲子练下来首先是琴音混浊其次就是一双小手被琴弦绷的通红，差一点就毁了！就费了！所以从那以后小姐就再也不碰乐器了。 第二天开始李先生就开始准时准点的来教小姐学琴，小姐有过一点古筝的基础，虽然小姐不喜弹奏乐器，但却精通乐理，所以上手很快，虽然弹出来的声音谈不上音律简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但李先生却夸赞小姐进步神速，说短短数日能够这种进步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终于熬到了七日回门，这些天小姐天天念叨着要该到归宁的时候了，小姐从小就好学，沈家四个孩子就数她的学习最好，老爷常常叹，之华为什么是个女儿身?像现在这么厌学的小姐我真倒是第一次见着。 第七天，也就是归宁的这天，小姐起的比往日都早好多，她今天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一个人拿着戒尺坐在她边上盯着她练琴了，梳洗打扮好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等陆洐起来，等陆老爷陆夫人等主子起来，早早的吃过一口早饭就可以回娘家了。这种急切的想要回家都心情竟然超过了当年从英国回来时的心情。 小姐说从英国回来要做大船，船上有床也有餐厅，大到像陆地那么大，她在船上呆了好久好久，就看着太阳升起来了又落下去了好几次，次数多到数都数不清，总觉得眼前就是岸，第二天就可以回国，可等了一天又一天好像是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轮回。 回门礼陆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陆公馆到沈公馆也就那么几步的路，小姐说就不要用汽车了，又是要等汽车从车库开过来，又是要停车太麻烦，反正两家就那么近。陆夫人同意了，差了几个下人帮小姐和陆洐拿回门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到了沈公馆。 老爷夫人和一众少爷少夫人早早的就在公馆大门口候着了，小姐陆洐行完礼后陆洐被老爷拉去下去，小姐则是被夫人拉去问话，问的话其实之前电话里也都说过了，可如今当着面又问一遍。 和夫人说完话后小姐就去找苏秀华，苏秀华似乎是比小姐结婚之前更瘦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憔悴。 “刚刚听母亲说，二哥这几天就要出发去英国了？” “是啊。”苏秀华回答，可以很明显的在苏秀华的脸上看到惆怅的神情。二少爷也是真的不像话，听夫人说这二少爷自小姐出嫁那日后就一直住在外面不曾回家，现在夫人对苏秀华是满腹的怨气，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图已经是很明显，想来苏秀华在沈家的日子不比想像中的好过了。 用餐的时候小姐注意到苏秀华好像是没什么胃口，问她她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就觉得太过于油腻有些厌食，可这天还没有开始热起来怎么就厌食了呢，小姐坚持要叫黄医生来看下，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不快觉得苏秀管不住丈夫事情又一大堆。 其实夫人对苏秀华的不满已经很明显了，比如今天用餐的时候她招呼着所有人吃饭就是没有招呼苏秀华，比如说和苏秀华讲话的时候语气总是会傲慢些，后来小姐问苏秀华气不气，苏秀华说是她自己做的不够好。 关于这个我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二少爷不回家又不是苏秀华不让回家，也不是苏秀华一天到晚带着二少爷疯，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怎么就错了呢。 今天医院比较忙，加上苏秀华这也就是小问题，所以黄医生要到傍晚才到沈公馆，归宁有个风俗就是太阳落山前必须离开娘家，所以小姐不等黄医生赶到就和陆洐打道回府了。 第47章 回到陆家没多久沈公馆就打来电话说二少奶奶有喜了，夫人欢喜极了，说已经两个多月了看苏秀华这样子像是个儿子。 小姐也特别高兴，说明天要回娘家看二嫂。 姑爷一眼就看出了小姐的阴谋“看二嫂可以，明天先把功课做完了再去。” 二嫂有喜固然时间开心的事情，但是如果能够顺带着免掉了这每天两个时辰的古琴学习那就是更加开心了，可现在陆洐的一句话，彻底的打消了小姐的念头，小姐一头重重的倒在了那两米宽的弹簧铜床上，陆洐顺势扑在她身上到“娘子今日为何如此急切。”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立刻转身离开，却听到后面的一声闷叫，忍不住回头，之见陆洐捂着胳膊看着小姐道“你这是属狗的吗？” 小姐慢慢悠悠的起身“对啊!被你猜到了!我就是属狗的!还是藏獒!”说罢拍拍身子就走向书桌开始看起小说来“小婉，帮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帮我端一点进来，今天我要彻夜看书。” 这些天小姐没有少给陆洐受气，我想这大概是为了古琴的事情，有时候想想陆洐也是蛮可怜的，这一般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以夫为纲，要是丈夫不纳妾不收个几个通房丫头，做妻子的都该烧高香了，那会像小姐那样接二连三的给出难题，看来要娶接受过新式思想的女性做妻子也是有代价的。 因为每日要练上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的琴，所以只有每天早早的起床，早早的开始才能在下午的时候回娘家。不管小姐愿不愿意承认，最近小姐的琴技是真的是真的增长了不少，最起码相隔个一段就能听出些意境，虽然很不稳定，但是比最初的时候可是要好的多了。 苏秀华发现自己怀孕后胃口就一直欠佳，只有厨房做酸甜口味的菜才能勉强吃上几口，夫人见苏秀华喜食酸味的东西，嘴巴里念念有词酸儿辣女一定是个儿子，如今沈家已经有了一个小小姐，再来一个小少爷那不是功德圆满!随着苏秀华怀孕，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大大的转变，虽然二少爷仍然是不常回家，可夫人再没给过苏秀华眼色，对苏秀华所要用到的餐食都要一一过问，还会常常打电话到二少爷的住处催他回家，现在对二少爷可以说是诸多不满。 听苏秀华说至今为止二少爷还是不愿回家，小姐是气急攻心，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哥哥，新婚妻子怀孕了，自己又即将远赴英国读书，不说守在妻子身边照顾着，这会子住在外面干什么!当即，小姐决定去酒店把二少爷给拎回来! 这些天二少爷就一直住在和平饭店，定的是总统套间，从下人那边知道了二少爷的房间号，小姐就匆匆忙忙的赶去了。 扣开房门，里面烟雾缭绕宛如仙境，呛得小姐连声咳嗽，整个房间里都是朦朦胧胧的，房间里一共有一张双人沙发和两张单人沙发，三张沙发通通客满，里面是高谈阔论，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令人惊讶的是雷宇辰也坐在其中。房间里人太多，小姐不好发做，只好叫二少爷到书房。 二少爷刚看到小姐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还新娘子新娘子的打趣小姐，当知道小姐来意后神情就变了，打着马虎眼说自己会回去看看的，小姐当然不干，威胁道“你今天就跟我回去，不然就不要怪我让你在外面那群狐朋狗友面前丢脸!” “长兄如父，你敢!你这是大不敬!”二少爷压低了声音道。 “你是怎么做丈夫的？现在还想来教育我吗？”小姐想要激一下二少爷。 “我和她更本就没有感情的!那是父母逼迫的!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我以为你会了解我的!”二少爷有些激动，突然猛地低沉下语调“她就是个土气到不行的老古董，更本没有办法理解我心中之所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只能感觉到压抑!”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要小姐服从他的时候他用旧礼教，所谓长兄如父，可让他尽为人丈夫的责任的时候他又用新思想，说是没有感情。要不是我是下人，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甩上去，这个人选择思想的时候倒是灵活多变，简直是无耻!我觉得可能是和小姐再一起呆久了所以我的思想有时候也有些离经叛道，但是我喜欢这离经叛道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苏秀华肚子里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吗？”小姐苦口婆心道。 “生孩子，每个女人天生就是会生孩子的，小母猫小母狗都是自己咬断脐带的，这是女人的天性也是女人的天职!既然父母要我娶她我就娶她了，希望有后，现在孩子也有了，我还有什么回去陪着她的必要呢!”二少爷振振有词。 小姐的手肉眼可见的不停的抖动，她大概是没想到她的兄长居然能够说出这么狼心狗肺的话。 这个时候雷宇辰走了过来“沈兄，我医院里一会儿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氛围不对，剩下来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小姐拉着二少爷往外走，可女人的力气到底是比不上男人的，小姐拉了半天二少爷还是纹丝不动，见客人都离开了，小姐也就不用估计颜面了“沈!凌!峰!你今天跟是不跟我回去!你还有没有半点责任心和为人夫为人父的自觉性!”小姐怒吼，吼到后半句声音都有些嘶哑。 二少爷无赖一样的快速离开书房跑到卧室，锁上房门，小姐在外面拍了半天的房门都丝毫不为所动。 片刻之后，门后传来二少爷的声音“妹妹，为兄的苦闷我原以为你能感应到一二，可终究可能是男女有别也可能是你还太过年轻所以不能领会，你先回去吧，家中还有父亲和母亲，有宋妈还有下人，他们都会照顾苏秀华的，她已经比很多寻常人家的妻子要幸福很多了。” 小姐打不到他也骂不到他，气的直跺脚，最终只能离开。 第48章 小姐被二少爷气的够呛，一连几天都是在生气的状态中度过的，整张脸拉的比陆家二少奶奶还要长，就连陆夫人都看出来了小姐的不对，还问是不是陆洐做了什么让小姐生气的事情，陆洐则是大呼冤枉。练古琴则是练得雄赳赳气昂昂，李先生说她这架势不像是学古琴倒像是要上阵杀敌。 此后，小姐每天都是早早的练习完古琴然后就去沈家看苏秀华，相比起大少爷当时对大少奶奶的体贴和关怀备至，二少爷真不是个东西。 尽管二少爷是那么的过份，可小姐回了沈公馆这么多次愣是没有从二少奶奶嘴里听过二少爷一个不字。小姐只能在心里替二少奶奶打抱不平。 可能是这些天小姐回娘家的次数多了点，陆家那位二少奶奶颇有微词，陆仲在家地位不高，李淑媛的娘家又早早的破败了，这样的身份她当然不会跑到陆夫人面前去嚼小姐的舌头根子，况且她丈夫还在陆洐手里做事情，但是她会和她的贴身丫鬟说，和其他下人说，说小姐到底是富家千金，到底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这都结了婚了还一趟趟的望娘家跑，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规矩啊？ 这话李淑媛也就私下里说说她不敢得罪小姐，可下人之间就是这样的，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往往是一传十十传百而且越传越夸张，等到被我听到的时候这话已经变成了说小姐看不上陆家，都嫁到了陆家还天天的往沈家跑，还有人说小姐这更本就是在外面藏着个情郎! 这传来传去，最终就传到了陆夫人的耳朵里。陆夫人平时不爱管这些小辈的事情，可这次竟说到了三少奶奶在外面有情郎，这个可是涉及到二少奶奶对名洁，这可就非同小可了。 陆夫人把一众下人和几个儿媳妇叫到了偏厅，表情沉重的很“孟姐，你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陆夫人平时都是笑脸盈盈的，从未见过陆夫人如此艳俗，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应该事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一些头脑精明的下人已经想到了应该和三少奶奶的传闻有关，看来这个三少奶奶的事情是真的了。 孟姐是陆夫人的贴身丫鬟，现在已经赎身嫁人了，但是夫人离不开她，所以孟姐就成了那工钱的下人，孟姐拉长了声音“听说，最近府里有很多奇怪的传闻……” “最近陆家二少奶奶苏氏有了身孕，是我让之华常回去看看陪陪苏氏的，姑嫂之间关系近些将来要是之华怀孕了也多个照应，不曾想被传成这样。我今天就不追究是谁在那边妖言惑众了，但是要是我下次在听到府里有什么腌臜话，我下人就卖掉，主子就休掉!”最后几个字夫人说的及重，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隔的老远都能看到二少奶奶额头上的汗珠。 训话结束后，人群四散，小姐却留在了原地，没一会儿就只剩下我和小姐，夫人和孟姐。 小姐道“母亲，这件事情。”这事关陆家的体面陆夫人即使不相信小姐也必然会站在小姐这边说话，小姐想要想在陆家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就必须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可小姐一开口就被陆夫人打断了。 陆夫人一改刚才严肃的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人，她朝小姐招招手，小姐就走到了陆夫人跟前。她伸出手握住了小姐的手，陆夫人的手十分的白皙，手指修长，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竟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婆家和娘家定然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好多事情你都需要注意，这家中人多是好事亦是坏事，你要知道人多嘴杂和攸攸之口。” 小姐有些疑惑，她在进陆家之前和这位陆夫人也就数面之缘不知为什么这位陆夫人会如此相信自己，婆媳之间的关系总是难处理的就连苏秀华这么好的性子都会被母亲看不顺眼可自己也没有做什么让陆夫人欢喜的事为什么这位陆夫人会这么帮自己。 “好了，孩子，回房间去吧，我今天就是想要吓一下这些个嘴巴碎的人。听洐儿说，你现在在习古琴，我觉得很好，学习乐器讲究的是持之以恒。”说罢陆夫人起身要走。孟姐扶着夫人走出了偏厅。 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小姐也没心思会陆公馆了，打了个电话问问苏秀华现在情况如何后竟然开始一个人独自练习古琴，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后来我问小姐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要减少会陆公馆的次数，小姐重重的给我我一个板栗道“去，还是要去的，而且依然要每天去，夫人都说了是她让我回去照顾二嫂的，要是我这突然不回陆公馆了，大家不就会觉得我心虚了？” 快吃晚饭的时候吴若男来了，她的性子直爽做事风风火火，步态挺拔干脆，不像个名媛淑女倒像个军人，她端坐在沙发上，猛然间我好像看到了——李素。 “我查了查，这件事情居然是从李淑媛嘴巴里传出来的!真是气死个人了，她刚进府的时候就嚼我舌头根子，被我找人训斥了一顿后我还以为她这坏毛病被治好了，可现在这位是欠收拾，小门小户家丁人就是不成气候!” 看得出吴若男很生气，大概是联想到了当年自己被污蔑的事情，所以明明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是小姐去，可反过来还要小姐去安慰吴若男，两个人拉着手聊了好久才结束。 不过这二夫人也真奇怪，明明自己家已经破落了，陆家念及旧情还愿意履行当年的婚事，换作谁不都应该心存感动吗，为什么这位二少奶奶却总是一副全世界都欠她的样子。 送走大少奶奶后小姐又谈了一会儿琴，这时候小姐已经能弹一些简单的曲子了，这估计要归功于小姐的古筝基础还有扎实的乐礼功底吧。 第49章 晚上吃过晚餐，小姐躺在自己卧室的沙发里看书，陆洐则是坐在书桌上处理白天没处理晚的公文，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真切。 大概是是八点钟左右，陆仲敲门进来，陆仲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老实人的长相，厚厚的嘴唇，圆圆的眼睛，身材矮胖但比例还算不错，说来也奇怪，这兄弟三人虽然是一母同胞却长的一点都不像，大少爷高大壮实，国字脸将军肚，虽然没有当官却官腔十足。二少爷就是这么一副老实人的模样。陆洐则是高挑的个子，健实的身材文秀气的五官，看起来和陆夫人有几分相像，气质也更加斯文，只是比起雷宇辰来说陆洐更多了一份老练的感觉。 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在各自的屋子里休息了，陆洐不知道今天內宅发生的事情，所以不明白陆仲的来意，见陆仲面露难色“二哥这是？”思索了一番“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三弟，对不住了，我替你嫂子和你道歉!”陆仲深深的朝着陆洐鞠了一躬。 这下陆洐更是懵了，他立刻从书桌后走出，扶起陆仲，小姐也从沙发上站起坐过去看是什么情况。 陆仲微微的捏了两下拳头，然后用着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弟妹最近回家勤，我那乌娘子羡慕弟妹娘家近就和下人们嚼舌根，我发誓，她绝对没那胆子说弟妹在外面有人，她就是酸了几句，哪知道那些个下人，传来传去竟变成了这种混账话。” “我常回娘家是因为我二嫂有喜了，我要去照顾她。”小姐道。 “是是是!我知道，可我那乌娘子就是整日无聊就嚼舌头根子打发时间，你不要和她计较，她身体不好，生了陆琪后身体就更差了，身子不好人难免就会古怪一点，其实她的本性还是好的。”陆仲解释着。 陆琪是陆仲的儿子，因为李淑媛身体弱，孩子胎力不足差一点就夭折了，从小就比正常孩子小一些，身体也弱一些，好不容易才度过了一周岁，而李淑媛也差一点点就因为生孩子而丧命，生过孩子后整个人就更加虚弱了。 “好了好了，我当是什么大事呢，都是那些下人七嘴八舌，让嫂子不要介怀，我们也不会介怀。”陆洐宽慰了几下陆仲就借故自己要休息了把陆仲送出了房门。 “哼，你倒是大放!他老婆可是说你老婆红杏出墙啊!你知道什么叫红杏出墙吗？”小姐佯装生气，一个连贯的动作走到沙发边，手扶着靠背轻轻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扭腰，顺势有气无力的趴在扶手上。 “嗯是的是有些太过分了!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 小姐刚刚还是洋装生气，可这会儿脸上却有了几丝真正的怒意，但也就是几秒立刻被一抹狡黠的微笑代替“既然都这么传了，我要是再老老实实的不是太亏了？小柔，你说我找个什么样的好？高大威猛型？英俊潇洒型？风流倜傥性？玉树临风型？” 我努力的想了想，难道这几个词不是差不多的意思吗“我觉得，都差不多。” “嗯，我也觉得差不多。” 陆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的小姐身边，弯下腰双手撑在小姐身侧的沙发上“我这一思量，你说的这不都是我吗？” 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匆匆的离开房间，转身关好房门。 时光流转，一晃就到了二少爷去英国的时间了，夫人和苏秀华帮少爷准备了好几大箱子的行礼，二少爷一一过目，就留下两箱东西，说长途跋涉，带的东西太多反而不方便，夫人一开始还坚持要少爷全带上，直到小姐回府，小姐说当年她带的一堆东西，在船上还好，下船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搬结果一大部分都便宜了船务公司的船员了。 夫人想了下觉得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就退了几步，要求二少爷带四箱东西走，其中两箱是吃食，因为夫人怕二少爷在船上吃的不合胃口就坚持要去二少爷带上。二少爷知道自己是犟不过夫人的，所以就只好同意了。 码头上到处都是送行的人，哭声笑声一片，夫人不允许苏秀华去送行，因为码头上人太多也太挤，现在苏秀华的身子可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随着一声汽笛，船缓缓开动，二少爷和所有的旅客一样，站在甲板上朝着我们挥手，虽然甲板上人很多很多，可是我们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二少爷，二少爷穿的白色西装在一群乌压压的颜色里最为打眼。 轮船渐渐的越驶越快，最终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我们眼前。除了大少爷和老爷以外，来送行的主子们都红了眼眶，夫人不声不响的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这一走就是好几年才能回来，想到当年小姐去英国读书的那几年，谁都不能同夫人提起小姐，只要一提起就是眼泪汪汪的说自己后悔，不应该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送去那么远是地方读书，每当这个时候老爷总是重重的嘲笑一般的说一句，妇人!可是每当有小姐寄来的信的时候，总是老爷跑的最快，分秒必争的拆开来读，依然记得老爷那拆信的手都是颤抖的。然后整天什么都不干，就是斟酌字句的给小姐写一封回信。 送完二少爷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如今谁也没有心思去做什么事情，各自回了各自房间休息，小姐陪着苏秀华说了一会儿话也回家了。 苏秀华表示她有点担心二少爷，怕他在英国吃不惯，所以，想说等到孩子生出来断奶后就带着孩子去英国找二少爷，照顾他的起居。 小姐劝苏秀华不要去，因为第一是语言不通，第二是去英国总不可能带个丫鬟去，丫鬟去了也是语言不通，一边照顾个孩子一边再照顾个大人，太辛苦。可苏秀华坚持，小姐也不好说什么，本来小姐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教我英文，现在小姐又多了一个学生，教学地点也从陆公馆变成了沈公馆。 第50章 现在天气一日盛一日的开始热了起来，大家又都开始怀念之前的寒冷，明天就是小姐在陆家过的第一个生日了，我发现陆家对寿辰这种事情并不是很讲究，之前老爷和大少爷生日府里也并没有宴请宾客，就是桌子上多了碗两面煎的长寿面，连蛋糕都没买。陆洐说他们家这种散生日都是不正经过得，就是逢十的大生日也不会声张。 虽然这生日是简单的过，但不代表就可以不买礼物，嫁来的第一年陆家连带陆洐的七个人的生辰礼小姐早就买好了，这还是要得益于宋妈，宋妈说嫁过去第一年，只知道陆洐的生辰，俗话说得好——请吃喜酒推吃面，陆家人不一定会提前告诉你他们谁要生日了，陆洐是个大男人，男人普遍粗心，所以让小姐提早准备，有备无患，礼多人不怪。 老爷和大少爷收到小姐的寿礼是十分惊喜，因为他们谁都没想到刚刚嫁过来的新妇会知道他们的生日，还这么有心买了生日礼物，但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李淑媛就是不开心的那个人，她觉得小姐就是喜欢出风头，觉得小姐就是在炫耀自己娘家都财力雄厚，为此她也没在背后少说，但是不涉及到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小姐也就没有多计较。 中午我忙到很晚才得空吃饭，还好厨房有给我留饭，桌椅都是刚刚擦好上面还有些湿，我懒得找干布擦，看到门边上堆着一堆的箱子就端着碗走到箱子那边坐下狼吞虎咽了起来，毕竟是实在太饿了，吃的有点不管不顾。 酒足饭饱后，我坐在箱子上休息一会儿，反正小姐这会儿是在午睡也用不到我，四下无人，我眯起眼睛准备谁一小会儿。 刚刚要睡着就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了，好像是二少奶奶房里的小翠和姨娘房里的紫苏。 隔着纸箱她们两个估计是没有看到我，我也懒得出声，估计她们坐不久，等她们走了我再睡觉好了。 紫苏“你怎么才来吃饭啊，这都几点了，下次我可不等你了。” “唉，你是不知道，这二少奶奶用过午餐。”小翠突然顿住不说话，估计是在看四周有没有人，少过片刻“二少奶奶的后背上长了个很恶心的东西，说是包又不是包，溃烂还化脓，二少奶奶自己擦不到就让我帮忙擦，恶心死我了，那个味道就像是，唉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好闻!” 尽管小翠刻意压低了声调，可我还是听了个正切。 “什么药膏啊？你说这二少奶奶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进了陆家就没好过一天？”紫苏问。 “我哪儿知道啊!这药是大少奶奶娘家那边拿来的，你说——会不会是二少奶奶和二少爷八字不对，要不你看这二少爷怎么做什么都不顺，最后只能去给弟弟打下手，这而少奶奶么久病不愈的。”小翠神神秘秘的说。 “我看也是!要我说这二少奶奶身体都这么差了，二少爷早该纳一房姨太太了，也好改改运气，再不行收个通房丫头也行啊!你说这二少奶奶都这样了，她们还能那啥” 小翠“我看你是不是想做通房丫头了?” 紫苏“有什么不行的？我那么年轻，要是打扮起来也不比二少奶奶差。” 小翠捂住紫苏的嘴“当心!被二少奶奶听到了，不扒了你的皮!” 两个人嘻嘻索索了好一会儿才走，听了这么些对话我是彻彻底底的睡意全无。这二少奶奶到底得的什么怪病，说身子弱吧也没有天天吃药的呀，可这二少奶奶自从小姐进门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这药炉子是从来就没有停过，那身体也不见好，就是化着妆也能看得出眼圈是黑肿着的。也不请大夫，就是娘家三天两头的往这里送药。 既然睡不着，估摸了下时间，感觉小姐也该醒来了，就站起来四处张望，看没有人我就大摇大摆的回了小姐的房间。小姐果然已经醒来了，现在天气暖和了，小姐就趴在贵妃椅上午睡，没有脱衣服也没有卸掉妆发，稍微打了一会儿盹儿 我把我中午在后厨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小姐，小姐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这二少奶奶总是不分好坏，而且就像是个马蜂窝，要是你不小心碰到了她，一准就叮你一身包。 我觉得小姐说的很是有道理，自打来了这陆公馆，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对小姐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唯独这二少奶奶可劲的找小姐的错处，然后到处说，时间一长我发现，不仅是小姐，就连老爷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姑爷一个都没有逃过，在这二少奶奶嘴里，这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那个紫苏可爱起来，真希望她真的把二少爷勾引到手，气死那个讨人嫌的李淑媛! 小姐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被小姐这么一问我忽然一愣，过了一小会儿才明白小姐说的话的意思，后来小姐说即使我嫁人了也可以像孟姐那样，每个月给我工钱就好了，也可以不要赎身，在陆家挑一个下人她去帮我说。 本来我也不想了，自从来了上海后我好像就忘了这件事情，我比小姐小两岁，如今我也已经二十四了，我们和小姐可是比不了，这个年纪合适的人家基本也都成家了，本来这件事情不想就好像没有这件事情，可被小姐这么一提我却开始担心起来，不结婚就没有儿子，没有儿子谁给我养老送终？谁给我逢年过节的烧纸钱，唉，这个年头今日不知明日事，罢了罢了，我摇摇脑袋，算了，不想了。 第51章 那天被挟持的事情好像丝毫没有影响到小姐的心情，此后她依然是上午练琴下午到沈家去看望苏秀华，苏秀华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大家都在猜这里面到底是男还是女。 前天雷家打来电话，说邀小姐和姑爷过府一聚，打电话来的是李疏影，说来李疏影和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小姐和李疏影之间的关系在我看来是有些奇怪的，这同小姐与苏秀华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与其说是惺惺相惜不如说是好奇，好奇像雷宇辰这样的男人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同时也是被李疏影的冷淡气质所吸引，可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是发现和自己的想像出入太大，冷清如李疏影，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人，而雷宇辰也只是个寻常的男人。 事实上后面小姐对李疏影也已经是疲于应付，所以当李疏影不和她联系以后反而倒是轻松了。 小姐并没有做过多的打扮，粉白色的蕾丝洋装配卡其色的风衣，陆洐则是惯常的一身合体的西装。 这么看来雷宇辰同小姐是十分相配的，穿上高跟鞋后的小姐站在陆洐的身侧，头顶正好是雷宇辰耳垂的高度，同样的纤细高挑面容俊秀让人赏心悦目。 原本以为李疏影就只请了小姐和姑爷，原本以为只不过是寻常的小聚，可看到雷公馆门口停的满满当当的汽车就知道，今天好像不是简单的聚会，小姐和姑爷交换了意见，觉得是不是谁生日，陆洐表示雷宇辰生日是在盛夏，而且他不喜欢铺张，小姐表示她并不知道李疏影是什么时候生日的。 小姐和姑爷就只带了一束鲜花一瓶红酒要真是有人生日，这样的礼物就不免有些寒碜了，正当我们准备回头抓紧去买个什么像样的礼物的时候，雷宇辰出来了。 “陆兄，沈小姐，你们真是让我好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小姐和姑爷的尴尬，雷宇辰接过了姑爷手里的红酒“陆兄客气了，今日不过是李淑影身怀六甲在家里穷极无聊，所以才办的一个小型的舞会，不过谢谢了。” 听雷宇辰这么说，小姐和姑爷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雷大少爷，以后得要叫之华弟妹了。”陆洐道。 庭院里人很多，大多都是熟面孔，李疏影的肚子已经挺得很大，走起路来都有些困难，背脊挺得笔直，坐下的时候一只手背过去扶着腰，两腿微微叉开。看到小姐来了立刻起身迎接，小姐见她走路不便立刻迎上去搀扶住她，看着她的肚子道“哇!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你看是儿子还是女儿”李疏影问。 “看不出欸，你和雷宇辰长的都那么好看又那么优秀，我想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是天之骄子!” “肚皮尖尖的，好多人都说是儿子!”李疏影又摸了摸肚子，露出有些得意的微笑。 今天请来的大多是雷远洋行下游公司的人，所以一个个的都上赶着去奉承李疏影，雷宇辰懒得和这些人互动就都撇下妻子，和小姐还有姑爷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聊天， 雷宇辰闭口不谈李疏影，丝毫没有出为人父的激动和兴奋，一提到家庭生活就开始点起了香烟，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雾。虽然雷宇辰没说李疏影不好，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不和谐。 李疏影比我上一次见到她更加的笑容满面，更加的手舞足蹈，可眼睛确是没有光彩的。 整个聚会的氛围也算是轻松，不像是一些聚会，顶着雅集的名号争奇斗艳，从穿着到谈吐，非要争个孰高孰低，说起来是聚会，可分明更像是什么比赛，各个都想要独占鳌头，这次则不一样了，大家众星捧月的供着李疏影，氛围就和谐多了。 雷宇辰见到姑爷一高兴就喝了两口酒，早早的就进去休息了，小姐陪着李疏影说话，其实也插不上话，李疏影也不怎么搭理小姐，光顾着听那些人的阿谀奉承。小姐一开始还说说话，后来也觉得无趣就干脆不说话了。 李疏影离开一会儿回来后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也都散了对小姐说“之华，我肚子大，走路不方便，你可以帮我去拿个东西。” 小姐点了点头。 “在我房间右边的床头柜，有一个小盒子。” “好。” “哎呀，你家小姐去去就回来了，你能不能帮我那一些那边桌子上的蛋糕，麻烦你了啊，我刚刚走了一下就特别的喘。”我正要跟着小姐走却被李疏影叫住了，满脸愧疚的拜托我帮忙。 我看看小姐，小姐回“你留下来陪陪疏影吧，我就一会会儿。”然后就走开了。 也没过多久李疏影就说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要拿就起身要回房间，大着个肚子走路却一点都不慢，我抓紧跟上，李疏影没有贴身的丫鬟，这个时候，万一有那么一点点的闪失就都是我的责任了。 她的房间在三楼，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女人的尖叫，小姐还在里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功夫再去管什么李疏影，立刻往房间的方向跑。 小姐站在床远处的沙发边，一个有些眼熟的丫鬟站在门口“怎么了?”我问那个丫鬟。 那个丫鬟不回我，笔直跑了出去阻挡李疏影，不让李疏影进来，全程声音尖锐。这个时候我才看到，床上缓缓的坐起来一个人——雷宇辰。我似乎明白了李疏影的反常，但是我不明白李疏影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那个小丫鬟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已经引来了好多人，我能听到好多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疏影不顾阻拦往房间走，当李疏影走进房间的时候，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李疏影转过身来怪责丫鬟一惊一乍。 “没什么没什么，大家不要误会，我们都是朋友!不过宇辰啊。”李疏影走到雷宇辰床边“我知道你和之华从前就认识，关系匪浅，可是要注意避嫌，不然你不要紧，人家现在可是陆夫人。” 这个李疏影实在是可气!她这么一说，别人总归会觉得小姐和雷宇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在场的人这么多，众口铄金啊!小姐被突然这么说整个人都是懵的，雷宇辰本身是醉醺醺的，可被这么一惊倒是清醒了过来。 第52章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雷宇辰脸上表情的变化，从一开始的醉眼惺忪到后来的懵里懵懂，再到惊吓，最后到愤怒。 今天请来的都是雷远洋行下游公司的人，自然没有人会指指点点什么，但是从他们的眼神里能够看出对小姐的鄙夷和对李疏影的怜悯。小姐一脸疑惑的看着李疏影，李疏影则是回以“友善”的微笑。 要是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恐怕都会心疼李疏影身怀六甲还要遭受这样的打击，厌恶小姐的水性杨花，还有可怜被“带了绿帽子”的陆洐。 现在估计这一双双眼睛都在等着看笑话，巴不得陆洐这个时候出现撕烂小姐的嘴，看了热闹回去还多了谈资。 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想了好几种说辞，因为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所以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帮小姐说谎只会越描越黑。 “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啊!”这个时候，姑爷端着一个杯子进了房间，所有人都像等待着一处好戏一样目光灼灼的看着姑爷。 “之华啊，我说楼下有茶吧!”说着话姑爷径自走到雷宇辰床边，把茶杯放到床头柜上“雷兄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把你背上来可是真不容易，快!把这浓茶喝了!” 雷宇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神色微微镇定。 姑爷转过身走到小姐身边，自然的搂住小姐的肩膀“怎么了，怎么这里围着这么一大堆人。”姑爷用不高不低的音量问小姐，这种音量听起来像是仅仅是和小姐的低语，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 李疏影的脸色难看极了，她千算万算，算不到姑爷的出现竟然是来帮小姐解围的。 此时我也想通了李疏影的做法，当时雷沈两家有意结亲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最近婚姻生活不顺，又怀有了身孕，人一无聊就会多想，于是她就把小姐作为了她的假想敌，她恨小姐，她要让全世界都人都认为小姐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她则是端庄高贵，宽容大度的女人，也想通过这件事让雷宇辰为了避嫌而不和小姐有任何的来往。 真是得亏小姐还对她那么好，还帮她在雷宇辰面前说话，当年要不是小姐大放的退出，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顺利轻松的坐上雷家长媳的位置，真是农夫与蛇! 接下来小姐和姑爷依然是若无其事到聚会结束才和雷宇辰李疏影告别。 “刚刚谢谢你。”上车后小姐对姑爷道。 “我们是夫妻。”雷宇辰波澜不惊道，言外之意是小姐红杏出墙他也跟着丢脸，我想小姐一定是气疯了。 “所以，你是相信李疏影喽?” “我相信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所有的人都不会认为你和雷宇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姑爷依旧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是李疏影故意支开我然后又让小姐去她房间的!”我办忙解释。 “我有说不相信你吗?既然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应该无条件的相信你，所以你也不必和我解释，你也不想想，这个世上哪有老公会愿意帮红杏出墙的老婆打掩护。”姑爷说然后突然嗤笑了两声“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真是个笨蛋。” 在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小姐的脸是涨的绯红，这样的小姐，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回家后，姑爷嘱咐小姐以后就不要在和李疏影有什么解除了，这样的人是不值得深交的，小姐哼了姑爷一声回嘴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 现在小姐和姑爷之间的相处方式是像极了戏文上的欢喜冤家，本来小姐是十分排斥这门亲事的，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小姐似乎接受了姑爷。 昨天李淑媛接了个苏州老宅的电话就匆匆忙忙的回去了，好像说是她母亲的身体不太好，陆仲也跟着回去，看来是真的情况不妙，原本是今天先到陆公馆暂住，明天等雷宇辰回去上班了再送去医院的，可情况实在不妙就直接送往医院了。 我们到家的时候下人说，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大少奶奶都去了医院，看来这次的情况是很糟糕了，小姐姑爷家都没回就又坐上了汽车。 雷宇辰今天喝了很多酒，和李疏影两个又是暗波汹涌，所以小姐和姑爷决定还是不要去惊动他了。 一到医院，小姐就找了沈家的家庭医生黄医生去看诊，李淑媛的母亲面色蜡黄，连眼白的部分都是怖人的蜡黄，疼痛的蜷缩在一团。 黄医生面色承重，小姐跟着黄医生出了病房，李淑媛也跟了上来。 “医生，我母亲是什么什么病?”李淑媛问。 黄医生叹了口气低着头摇了摇“现在还不好确诊和，但初步认定是胰腺上的问题，而且，很严重。” “胰腺?医生!灵芝!人参!虫草!随便是什么药，多贵都可以!”李淑媛几乎是要昏厥过去了。、 黄医生道“这些都是中医上的滋补品，令母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是一件拖了很久了，其中相比是用尽了这些滋补品都没用吧。” 李淑媛不说话。 “我们医生会尽力医治，你们家属也做好准备，最好不是我所认为的那种病，如果是的话，恐怕活不过一个月。” “你说的这什么话?什么叫活不过一个月!我看你活不过一个月!”李淑媛急了，对着黄医生恶语相向，在她心中所有中医称之为的绝症，西医都能看的好，就比如说冯太太，中医认定了的消渴症，这可是不治之症啊，用了西医的胰岛素就好了!为什么同样的都是人都是中医治不了为什么人家可以治她是母亲就不能治，她李淑媛母亲的名就是比别人轻比别人贱吗? “我还找你们院长!让你们院长出来!”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姐抱住李疏影“医生会尽力的，黄医生是很好的医生，你不要着急，不是还没确诊吗?一会儿我就让陆洐打电话给雷宇辰，给她们院长。” 这才慢慢缓过来，小姐把她拉到一边，让她情绪不要这么激动，不要让她妈妈看出端倪。 李疏影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下衣冠，笑脸盈盈的进了病房“妈，医生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慢病要慢治，不要着急，挂了水就舒服了。” 第53章 李疏影流产了，上午知道的消息，按说，小姐应该去探望的，可经过上一次那件事情后，我看是实在没什么必要去探望了。 其实李疏影的月份其实已经很大，按理说应该已经很稳当了，而且雷宇辰还是医生，这实在是不应该的呀。 我原以为小姐是不会去探望李疏影了，以免再探望出个什么事端来，但小姐说，雷宇辰同姑爷是好兄弟，李疏影和自己曾经也算是朋友，又出了那个事情，要是不去看倒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姑爷提议说两个人一起去好了，小姐也赞同。 探望流产的人是要挑上午的，所以今天就免了小姐的古琴课，去医院的路上，在药店买了点滋补品。 我们到达的时候病房很冷清，就只有李疏影和上次那个尖叫的丫鬟，这丫鬟看起来好生眼熟，啊!这个丫鬟之前在陆家做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解雇了，好像叫——小微，对的就是小微。 我把滋补品递给了小微，小姐则是礼貌性的和李疏影问候了几句，李疏影不怎么说话，眼睛定定的看着前面的墙壁。 不一会儿雷宇辰来了，其实上一次见到他也没有多久，可雷宇辰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沧桑，脸也消瘦了一圈，姑爷和雷宇辰去病房外抽烟，小姐显得十分的尴尬，站的时间有点长就径自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李疏影像是没有看到小姐一样继续定定的放空，小姐也跟着发起了呆，也不知道姑爷和雷宇辰这两个大男人到底是有什么可聊的。 “你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吧!”李疏影冷不防的开口。 此时的李疏影面色苍白，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灵魂被抽空了一样，小姐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够结束这场尴尬的困局。 “在你面前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的眼里，我们这种人就是一个笑话吧?费力的讨好在别人眼里也只不过是机关算尽费尽心机，不像你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而我们就是拼尽了全力又如何，你越是拼命的往上爬，爬的越是高就越多人想要看着你摔下来，最好摔个粉身碎骨吧?”李疏影独自说着。 “你应该很后悔吧，要是你不嫁给陆洐的话，你现在就有机会取代我了，可是现在没机会了，呵!”见小姐不说话李疏影也不在乎，继续类似于喃喃自语的“对话”。 “你累了，躺下来休息休息吧。”小姐伸手帮李疏影去调整靠垫，让她好躺下来睡觉，李疏影不领情，一把打掉了小姐的手。 “不要假惺惺了!从最开始你有把我真的当做你的朋友吗?怕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一只做戏的猴子看吧，你们这些人就是虚伪!虚伪!”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刚刚小产的李疏影身体本身就弱，喊过以后脸色又更白了一些。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李疏影的母亲，李母看到小姐也在这边赶忙把手里的保温壶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又在柜子里拿了几个枇杷出来给小姐吃。 “也没什么别的吃的，你吃点水果，” 李母进来的时候李疏影和小姐都没说话，所以李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小姐和李疏影在谈心。 “沈，哦不!你瞧我这张嘴，陆太太，你帮我好好劝劝疏影，这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啊，可不能坏了身子，她都已经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雷母俯身在小姐耳边道。 小姐点头答应。 “妈!没事了，我昨天就是胃口不太好，谢谢你啊，还来看我。”李疏影态度忽变，还拉着小姐的手，要不是前面那么一段我都快以为她们两个事情投意合的好姐妹了。 接下来稀稀落落的来了些雷远洋行下游公司的人，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一个个的都像说好了一样就是买的礼物都不带重样的，这个夫人那个太太的，一个个嘘寒问暖的，没有多少时间，这一干人等就全部被雷宇辰轰走了。 李疏影颇为不满但也没说什么，雷宇辰让护士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一切都很好。姑爷和雷宇辰聊的差不多了就提议反正都来了医院要不现在就去看看李淑媛的母亲，小姐同意了。 李淑媛的母亲这两日面色要比来之前好了很多，不过人却也是精瘦很多，之前虽说也是瘦吧但至少脸上还是有些肉的，可现在这脸已经和骷髅头没什么区别了，现在每天就靠着吗啡来止痛，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现在是随时随地的了，我们只能帮她减除些痛苦。 李母想念苏城的小桥流水，李淑媛送我们出门的时候悄悄说，再观察个几天要是还是继续恶化的话就送李母回家，医院的气味和氛围都不好，要真的时日无多就让她回到最熟悉的地方。 李淑媛显得十分的豁达，这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告别完李淑媛后就打道回府了，沈家那边小姐已经有两天没有去了，不过今天也不准备过去，一来一个上午都泡在医院实在是乏了，二来上午看了两个病人，身上不免沾了晦气，特别是还有一个流产的病人，苏秀华这会儿身怀六甲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免得去了冲撞到了就不好了。 姑爷平日里是忙于公是而且乐此不疲，可今天下午却没有回厂里办事，而是留在家，说是下午陪着陆夫人出去转转，还把陆老爷叫了回来。下午的时候，很难得的一大家子除了在照顾母亲的李淑媛以外的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的，大家一起出来逛街逛公园，走到哪里都是浩浩荡荡的惹人注目。 晚上的时候也没回府用餐，就在浦江饭店用了晚餐，还去放了烟火，这是陆家少有的其乐融融，就连一直争吵不休的陆丰和吴若男也是颇有几分举案齐眉琴瑟和好的感觉。大家互相约好，以后像这样的活动要多多的举行，但就像很多约定一样，约的时候是真心想要履约，最后也是真的没有办法成行。 第54章 李淑媛的母亲还是走了，灵堂放在在苏城李家老宅的大厅，原本李家人是不愿意的，因为现在的李府是李炳坤当家，主母是周氏，大厅只能摆放一家之中位份最高的人的灵堂，但现在李家没落了，当李淑媛提出会给李炳坤一笔丰厚的酬劳后，还没等李炳坤答应周氏就先收下了钱，风风火火的去找了阴阳先生。 据说雷远洋行和路易斯贸易签订了长期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路易斯贸易在租界一直是个很敏感的企业，表面上是一家英国的公司，可私底下却和日本由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孙礼正做事一直很受雷老爷的信任，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雷老爷突然觉得自己年岁已大，觉得很多事情都已经力不从心，所以就把公司的事情都放手给孙礼正来做，孙礼正一开始也没有辜负雷老爷的期待，雷老爷放手后雷家的业绩是不降反升。 就在雷老爷真的完全放手不管洋行的事情的时候，孙礼正开始频繁的和一个叫张长林的人接触，张长林虽然是杜先生的朋友，但和杜先生确是完全两个风格。 张长林为人高调张扬，一副黑帮头子的样子，前阵子日本人想要聘请杜先生做他们“中国政府”的官员被杜先生拒绝了，后来日本人又找了张长林，张长林则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雷远和路易斯贸易合作后，雷宇辰来找了姑爷几次，说现在医院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不受控制，虽然他还是院长，但是他说的话已经完全不作数了，当时建这个医院的初衷是让没钱看病的人都能看得起病，可现在雷远医院已经沦为了一个毒窝，设在顶楼高价的vip病房如今明目张胆的开起了燕子窝，他的行动也受到了监视。 现在雷家的人进出都有人跟随，美其名曰是现在世道乱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可事实上就是监视他们的行踪，以免他们去乱说话，雷宇辰每次来找姑爷都是想尽了办法摆脱了跟随的“保镖”才来的。 府里的下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原本孙礼正是倒插门的女婿，下人们也都不是很看得起他，所以经常对孙礼正的吩咐是视若无睹，现在确实恰恰相反了，现在的雷公馆虽然还叫雷公馆，可实际上却已经姓了孙。而原本但小怕事的孙母一下子就变成了当家主母，现在雷家所有的内务都要经过孙母的首肯。 李疏影与其说是他雷宇辰的太太，不如说是孙母的大丫鬟，或者说是孙礼正派在他身边的耳朵，当时李疏影不慎滑胎，她明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把这笔账全部记到了雷宇辰和小姐的头上。 事实上那段时间李疏影和路易斯贸易的那位李夫人走的很近，一开始她以她的先生和李疏影都姓李来套近乎，李太太能言善辩又事事顺着李疏影，把她贡若上宾，渐渐的这李太太说什么李疏影就听什么。 这位李太太可是不简单，她找到了因为造谣被陆家赶出来的小微，再让小微去编排小姐和雷宇辰的是非，让李疏影对此是深信不疑，李疏影之所以后面会小产就是跟踪雷宇辰上下班，雷宇辰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为了让李疏影放心也就没说什么，哪知道有一次走路的时候光顾着看雷宇辰的动向没有注意路面的车辆，还好车速不快，并没有真的撞到李疏影，只是被吓到的李疏影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在了地上，淌了好多的血。 从孩子流产掉后李疏影就更恨小姐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小姐接近她是另有目的的，可碍于这个圈子里所有人看她都像个异类，只有小姐对她是和颜悦色，所以才和小姐成了朋友，经过这件事后她越发的觉得小姐虚伪，恶心。也恨毒了雷宇辰。 雷宇琳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别看她平时一副很有主意的样子，可一轮到事情上就不中用了，原本雷夫人还指望雷雷宇琳去规劝规劝孙礼正，可现在的雷宇琳，见丈夫如今是呼风唤雨完全脱离了雷家的掌控，哪里还会想着规劝他，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失去这孙太太的位份，每天谄媚的讨好孙礼正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规劝去。 雷宇辰也不是觉得他们雷家的财产必须是他来接管的，只不过现在孙礼正接触的人越来越复杂做的事情越来越背离道德，他担心总有一天他会拉着雷家跳进火坑，现在能救雷家出水火的人就只有李介和雷宇仪了，可这两个人现在南京，医院和雷家的电话都被控制了，只能过来拜托姑爷。 姑爷表示能帮的他一定帮，雷家和陆家还有沈家一向交好，怕就怕这陆家和沈家的电话也被监听了，陆家这两年都一直有意避让政界的人，虽然是有钱但是却并不有权，所以监听陆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沈老爷自从那次小姐被抓后就开始有意的结识些在租界说的上话的人，虽然沈家没有人为政府工作，但是在各个方面都有熟人，但此事还不好去打听，怕的是打草惊蛇。 姑爷决定去一趟南京，南京是国民政府的所在地，如今是暗波汹涌，为了保证姑爷的安全，陆老爷找了五个身手矫健的保镖一路互送姑爷来回。 吴若男和陆丰最近越吵越激烈，好几次吴若男都准备拎着行李箱就回娘家去，都被陆夫人拦住了，陆老爷劝陆丰回陆家上班，这成天在外面晃着也不是个办法，况且现在时局这么动荡，从政真不是个好的主意。 陆丰呢则是觉得满腔的抱负得不到理解，嘲笑大家是燕雀不知他的宏图之志，依然一天到晚在外面结交各路的人脉为他将来的从政做好铺垫。然后陆老爷就派人暗中去破坏陆丰和那些人的关系，所以至今为止陆丰依然是一事无成，这一切可以说都是陆老爷安排的，但陆老爷依然十分担心，就怕哪天陆丰真的结交到了了不得的人物，到那个时候就是他想要插手都难了。 第55章 终于，紫苏成了陆仲的通房丫鬟，事情比所有人想像的都更加顺利，原本想象中的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没有一点点争吵李淑媛就接受了这个通房丫鬟，还给了紫苏不少的首饰。 好像自从李母过世后李淑媛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现在在她的嘴里一句尖酸刻薄的话都听不到，但是也没有了欢快的表情。 陆仲和紫苏之间的事情是李淑媛自己发现的，女人的直觉真的是一件悬之又悬的事情，就因为布菜时的一个眼神，李淑媛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关于让紫苏做同房丫鬟这件事情还是李淑媛提的。 听府里其他的丫鬟说，自从紫苏成了通房丫鬟以后，二少爷就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屋子了。 紫苏做了通房丫鬟后所有的的活就都可以不用干了，空闲的时候就晒晒太阳，浇浇花，而李淑媛成天就是念念经拜拜佛，也不找紫苏麻烦，紫苏过的可谓是有滋有味。 如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不合，有了紫苏的先例，府里的丫鬟是个个都蠢蠢欲动。可大少奶奶不是吃素的，她可是军阀头子的女儿，从小玩的就是真枪真马，脾气更是出了名的冲。 和这种人交往有一个好处，就是做什么都不用弯弯绕绕，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都不会往心里藏，同时眼里是揉不进一粒沙子的，因为勾搭大少爷的事情，陆家已经接连解雇了三个丫鬟，所以现在经管还是有好多人对大少爷通房丫鬟这个位置蠢蠢欲动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想想看就是成了这大少爷的通房丫鬟，这正房大夫人天天找你麻烦也是够你喝一壶的了。 一众丫鬟看着平日里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突然就比自己高了一个位份，成了这陆公馆的半个主子当然是不是滋味，当时姐妹情深是一回事现在又是另一回事了，其中见紫苏最为不爽的就是小翠了，小翠是李淑媛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最有机会接近陆仲了，可却偏偏让这紫苏抢了先，而且当时紫苏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告诉了她，她恨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眼看着紫苏一步步的接近陆仲却不给李淑媛任何提醒。 现在她是尽全力挑拨李淑媛和紫苏的关系，可李淑媛已改置之不理，除了念经礼佛就是逗弄小少爷，小少爷生的十分的可爱，虽然陆仲现在时常往紫苏那边跑，看起来是冷落了李淑媛，可李淑媛是正房大夫人又生了这么可爱的小少爷，所以吃穿用度谁也不能克扣她的，她现在很满意她现在的生活，觉得过去的自己之所以痛苦，那是因为她太过于执着，执着于李家昨日的辉煌，执着于对周氏的痛恨，执着于过去经历的苦难，现在的她要看开这一切，只有放下才能寻找回内心永远的宁静，说来也奇怪，她吃斋念佛后身体倒是逐渐的好了起来。 虽然李淑媛不计较紫苏可不代表其他下人也能忍住心中的嫉妒，紫苏一没有家事可以倚靠，二没有子嗣可以倚仗，所以经管现在已经做了通房丫鬟可其他丫鬟也都没有太把她当一回事儿。 紫苏一开始也不在意这件事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紫苏越来越适应自己是半个主子的这个身份后她就开始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了，她常常抱怨，现在的下人和过去的不同了，说她还是下人的时候是如何如何的战战兢兢，兢兢业业，可现在的下人呢？简直就是懒惰成性，简直没有一个是好的，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她其实啊就是在抱怨这陆家没有人把她当成主子。 陆夫人听到这样的言辞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是不下数十次了，可陆夫人从来也没想过要去管什么，一个通房丫鬟而已，说到底也就还是个下人，看在陆仲的面子上给她几分薄面，可为了她去教训别的下人，这是万万不能的，要真这样，可真的是乱了章法。 昨天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小姐在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呀竟然是一件质地轻盈的蕾丝珍珠披肩，看标签应该是新新百货买的。 发现这件披肩的时候，小姐面色的难看程度，简直就是面如死灰。但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姑爷的异常举动，鬼使神差的，小姐拿着这件披肩去了新新百货，找到了售卖这件披肩的商店，假意说某个地方有点勾丝。 哪知道，小姐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导购认出来是陆家的三少奶奶，小姐还奇怪呢就问几个店员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店员又说“您的生日是不是上上个月呀?” “对呀。”这下小姐就更疑惑了她一脸疑惑的回答。 “您先生对您可真好，这款披肩是陆少爷特意从法国订的，足足等了两个多月才到的货呢!”导购满脸羡慕的看着小姐。 勾丝的地方是小姐故意用绣花针挑出来的，我想小姐当时一定很后悔，导购接过披肩“哎呀!这个很简单的!”然后轻轻揉了几下披肩就恢复了平整。 发现披肩怀疑姑爷有外遇的时候小姐有多难过，那么知道这披肩是送给自己的时候小姐就有多开心，回去后小姐披上披肩对着镜子照了好久，然后脱下披肩叠的整整齐齐物归原位。 苏秀华最近开始十分的嗜睡，常常是坐在一起几分钟不说话就歪着头睡着了，宋妈说这都是正常的，月份大了就是这样，当时大少奶奶嫚姿也是这样的，因为怕打扰到苏秀华休息，所以小姐渐渐的减少了会娘家的次数。 姑爷已经走了好几日了，也不知道南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因为怕被监听所以还不敢打电话，只能在家祈祷，一切都可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姑爷离开上海之前把厂区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加上又有得力助手陆仲坐镇，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人问起来姑爷的去向，同一对外说是回苏城去找早前的档案资料了。 第56章 半夜，伴随着尖锐的汽车刹车声和干脆的关车门的声音，我知道，该是姑爷回来了，小姐匆匆披上了件外套就去楼下迎姑爷。 派过去保护姑爷的保镖一字排开，小姐让他们下去休息他们就都散了，这次的南京之行很是顺利，李介和雷宇仪目前下榻在浦江饭店，他们的孩子在南京，由他的乳母照顾着。 姑爷回来的晚，陆家的其他人都已经熟睡，小姐和姑爷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以防打扰到别人。 第二日，李介和雷宇仪带着一堆南京特产去里雷公馆，说是来上海出差，顺便回来看看，孙礼正不知道雷宇琳回来的真正原因所以还精心安排了饭局，在饭局上他佯装喝醉，流着眼泪说雷家人都不理解他，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雷家好，自己一个外姓人，做什么都得不到信任。 李介不亏是外交官，演起戏来也是一把好手，勾着孙礼正的肩膀左一句兄弟右一句亲人。 李介通过政府方面的关系打听过，关于那个路易斯贸易，明面上是一件英国的贸易公司，纳税等各个方面都很正常，可通过英国那边的关系却查不到这路易斯公司的底细，关于医院贩毒的事情，也曾经有人举报过，可每次警察来之前，燕子窝就歇业了。顶楼的“贵宾病房”平时层层把守警卫森严，进出的都是他们的人，就连雷宇辰这个院长都没办法进入。 现在雷远洋行的生意雷家人是完全插不上手，而且孙礼正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我们至今没有弄明白，李介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还要从长计议。 晚上是一年一度的浦江慈善晚宴，会邀请整个上海的名媛豪绅参加，也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小姐穿的是陆夫人送的云锦制成的旗袍，旗袍颜色明快艳丽，剪裁合身，不用戴什么首饰都觉得贵气逼人了。 还没有完全到夏天，所以晚上的温度还是有一些寒凉，小姐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那条姑爷定的珍珠蕾丝披肩，不得不说，到底是母子，两个人完全没有商量买来的生日礼物穿搭在一起竟然是出奇的协调。 姑爷见到小姐披着这条他精心准备的披肩时脸居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很好看。” 见姑爷尴尬，小姐反倒是坦荡极了“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姑爷环顾左右，嗯嗯啊啊了几声后就下楼了，边走还边喊着“那个，你快点!晚会就要开始了！” 一年一度的浦江慈善晚宴可以说是上海最大的名利场，来往的人衣香鬓影，呼吁爱护野生动物的可以披着貂皮披肩，带着鹿皮礼帽。呼吁提供穷人更多的免费的医疗资源的，家里的佣人也许病入膏肓了都舍不得施舍一点点药钱……总之就是这么一个畸形又变态的晚宴，整个上海的上流社会对它都是趋之若鹜，陆家和沈家当然都在邀请之列，当然还有雷家。 既然是慈善晚宴，那么就要捐东西了，能去到慈善晚宴的就都不是普通人，那种金银珠宝都是最寻常的东西了，所有的人都牟足了劲要出奇出彩，小姐去年还在苏城并不知道去年这慈善晚宴的情形，姑爷说吴家老爷花了一万块拍下了自己女儿的大提琴演奏，宋家大少爷一万五块拍下了自己夫人画的油画，雷家拿出来参加拍卖的是雷宇辰在国外获得的医学方面的奖杯，当然也是自己拍下来的，这个奖杯让雷家成为了当晚的全场最佳也让雷宇辰在上海名声鹤起。 几乎就是每家每户拿出自己家最值得炫耀的，然后自己再拍回去，捐钱是假，展示家族实力家族底蕴是真。小姐问姑爷去年拍卖会陆家拿了什么出来，姑爷笑笑“一瓶波尔多产的红酒。” “波尔多的红酒?”小姐问道。 波尔多的红酒固然是好酒，可这酒既展示不了陆家子女的博学多才又展示不了陆家的文化底蕴。 姑爷看出了小姐的疑惑“波尔多的红酒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产酒的年份，刚刚还就是男爵父亲出身的那年。男爵笃行风水，大师说他家里需要一瓶同他父亲同年的红酒压宅，男爵求而不得，我又恰巧有这么一瓶红酒。” “所以，你在竞拍的时候也故意放了他。” “没错。” 姑爷通过一瓶红酒结识了男爵，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陆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的势头就超过了沈家。 “真是奸商!”小姐调侃。 姑爷痞痞一笑“无奸不商。” 现在我们都很好奇姑爷这次要捐什么东西，关于那些表演才艺的，展示才华的多为各家未婚的男女，他们不单是要表现自己和那些单单只是有钱的土大款是不同的，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就是为未婚的子女寻得佳配，这会儿陆家的事业是蒸蒸日上，攀上了男爵这样的大佛，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去找什么靠山，陆家也没什么适龄的待嫁或者待娶的孩子，小姐不问，我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也是不敢多嘴，只能等到晚上在揭晓答案。 汽车发动，车子慢慢的提速，就看这路旁的法国梧桐一点点的往后推移。 这时候的上海滩正是一年之中街景最怪异的时候，汽车行驶在路面，街边的人穿什么的都有，单穿一身洋装曲线窈窕的有，裹着裘皮雍容华贵的也大有人在。 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是人头攒动了，夹杂在黑头发黑眼珠的中国人之间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男的都穿西装，女的则是穿低的不能再低的领口的衣服，胸前一片春光，晃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小姐看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猛拽我衣脚，今晚大概整个上海滩的有钱人都聚集在这里了吧。 大门口，会场内，楼梯间等各个地方都站满了警察，安保，这些警察同路面上平时见到的警察也不一样，他们站姿挺拔气宇轩昂，并且不停的朝四处张望，查看有没有可以的人混到了人群之中。 第57章 小姐和姑爷落座后我就和阿龙退到了一边，阿龙是姑爷的随从，之前帮姑爷去北平办事去了直到昨天下午才回的上海。 阿龙出身市井，十二岁就在十六铺摸爬滚打，偷鸡摸狗的事情是不会少做的，他的脖子侧边有一道八公分长的刀疤，有说是帮派火拼的时候留下的，有说是和小头目老婆偷情被打的，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她全都不承认也都不否认，他的体型就是那种底层社会最常有的体型，个子不高又十分的瘦，可能实在发育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营养，所以即使现在吃喝不愁也养不起身上的肉来。 听阿龙说，姑爷救过他的命，所以他的这条命就是姑爷的了，姑爷说过阿龙就是他的影子，能帮他做很多他做不了的事情，我觉得，阿龙应该是姑爷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 虽然说阿龙做事干净利落，但是江湖人依旧保存着他的江湖习气，就比如说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整个场馆最安静最不显眼的角落，三下五除二的办了几张椅子搭了张小床，把姑爷送他的宽檐帽往脸上那么一放就睡起了大头觉。 果然，今天晚上不少的待字闺中的小姐都上台献艺，适婚年龄的公子少爷也展示了各自的雄才伟略。 关沂的一曲流水得到了满堂掌声，我知道这都是冲在应该就是格格，这满堂的人，除了少数追随着关老爷的满族旧人以外其他的人，按照老说法就都是白丁出身，你想啊，一个白丁出身的人能娶到个格格那是多荣耀的事情啊，所以这满堂的喝彩都是给她这个身份的。 但撇开她的身份不说，她的古琴弹的确实颇有意境，小姐也会弹流水，两人的琴曲皆为流水，可两者的流水却各有不同，我听不出孰好孰差，但总之是都很好听，站在感情的立场上我就觉得小姐的更加好听些。 会场的角落站的都是各家的下人，大家都是挑着熟悉的站在一起，聊聊天也就不觉得单调，沈家来上海不过一年，小姐在上海的朋友不过就是一个李疏影，李疏影没有贴身丫鬟就算有的话我也不想和她的丫鬟有什么过多的交集，陆家就来了小姐和姑爷，我又迟迟不见陆家的下人，阿龙早早的就在角落睡着了，如今的我就这么站在墙边，边上到处都是三两成群的下人，显得我特别的不受欢迎，特别的扎眼，我呢就特别的尴尬。 我明明看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了，可小顺和凤儿就是不见踪影。 我没参加过这样的晚会，所以刚开始是很新鲜的，一件件物件或者是表演被拍出天价，每一次举牌我都强忍着想要出声赞叹一下的心，可越到后面就越觉得没意思了，翻来覆去总共也就那么几样，下人站的地方只有几张椅子，早就被先来的人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来葵水了，站的时间一长就开始腿酸。 看看远处的阿龙，他倒是舒服的，看小姐也没什么地方需要到我的我就四处逛逛，找个能歇脚的地方，还要没有人看到，我可以坐地上。 晚会准备了茶酒糕点，从前有人把酒水不小心洒在衣服上，场面十分的尴尬，所以今年主办方给大家准备了更衣室，为的是以防万一。我看看这一片祥和的会场，至少暂时应该没什么人需要这更衣室的。我三步并做两步走，走到了更衣室，更衣室是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桌椅沙发摆设齐全，再里面的话是两个换衣服的隔断间，我也没顾得上看看这更衣室里面还有些什么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瞬间感觉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整个人舒服的不能在舒服，原本只想要坐一会儿休息一下的，可这屁股好像是生了根，算了晚会还有很久，反正也没有人来，就多坐一会儿吧。 更衣室的隔音很差，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这让我很安心。 突然间我听到更衣室外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我因为怕外面的人进来就躲进了换衣服的隔间，可我躲进隔断间没多久就听到脚步声变得清晰，听声音应该是一个人，这时候脚步声越发的清晰感觉越发的靠近。 突然!一个人冲进了我在的隔断间“你!”我正要出声立刻被捂住了嘴巴。那人就站在我的身后，双臂禁锢住我的身体，低声道“不要说话，你不大喊大叫我就放开你。” 垂下眼看，我看不到他手的样子，但是能闻到一股好闻的肥皂水的味道，能看到一个洁白挺括的衬衫袖子，上面别着一颗质地精良的袖口，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徒便点了点头。 他放开了我，瞬间我感觉呼吸顺畅，然后他坐到了角落的换衣凳上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再然后外面传又传来了脚步声，不过这次脚步声更多更杂乱，像是来了好多人，还夹杂着几句交谈，看来是来找他的，我扭过头看他他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只是他的这副神情越看越觉得眼熟，啊!是男爵的儿子余恩博!他现在的样子神态就和当时小姐被绑架时他和对峙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看看，看看在不在隔断间里面!”只听外面几个人在交谈，再一看余恩博，此时的他凤眸微眯，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只见一个粗胖的手抓住了隔断间的帘子准备往外掀开，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我想到余恩博的眼神，感觉背后的他突然站了起来，我先于他们，揭开帘子，走了出去。 “你们什么人!里面的是雷家大少奶奶李疏影!”我虚张声势。 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听到说是雷家大少奶奶对视了一眼，道了声抱歉就走了。 保镖走后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姐给我讲过一些现代戏，往往像刚刚那种情况，走投无路的男主就会假装和女主情热，让来找他的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又怕惹到了被打扰了好事的人都会立刻离开，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的聪明。 “谢谢你，陆家丫鬟。”余恩博戏谑道。 糟糕，他记得我，不对，我有什么好怕的，他被这么多人追赶，他应该才是需要怕的人“不客气，余恩博探长。”我不甘示弱。 第58章 那天原本是想在更衣室里坐到姑爷的拍品拿出来的时候再出去看的，可被余恩博那么一闹，我是到底都没有见到姑爷的拍品，小姐说是一幅出自天香阁已故苏绣大师沈寿之手的耶稣像，这幅耶稣像早年间代表中国参加美国举办的世界博览会并且取得了一等奖，一展成名，后来有人愿意出到上万美金想要买这幅绣品结果却被大师拒绝了，之所以一直对所有人保密是因为这绣品实在太珍贵，就怕走漏了风声有个什么闪失。 姑爷最后是以二十五万的高价拍下的，拍下后姑爷没敢多做停留，有阿龙护送，连夜送还了大师的后人余瀚文先生。 其实这幅绣品原本就是借来的，余瀚文先生是姑爷的同窗，拿来时就说好了会尽快归还，姑爷拿这幅绣品来拍卖是为了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姑爷调查过这个人当晚并不会来会场所以才敢拿出来拍卖，不然以那个人的财力，姑爷恐怕没办法把绣品还给余瀚文先生了，虽然那个人当晚没有来，可这么大宗的拍卖明天一定会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那么那个人很快就能找上门来了。 被小姐这么一说我就更加想要见一见这副价值千金的旷世之作，可是却是无缘一见了，我问小姐那个人是谁，小姐说姑爷也没说，不过她能猜到，但就是不能告诉我。小姐见我实在好奇，就绘声绘色的讲述了这幅绣品是如何如何的传神如何如何的细腻，当时现场的人是如何如何的震惊，这不但没让我一解好奇之苦，反而是让我苦上加苦。 陆夫人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又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陆家夫人，所以对于紫苏这样媚颜奴骨的姨娘自然是看不上的，虽然李家现在破落了，但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而且李家曾经也是苏城的豪门大户。 可李淑媛从李母过世后就没有振作过，府里的下人见李淑媛一直这么病歪歪的，觉得这二少奶奶怕是不中用了，再加上他们也已经适应了紫苏身份的变化，加上有心人的言语点拨，现在在所有下人的眼中已经没有她李淑媛这个二少奶奶了。 陆夫人找过李淑媛谈过几回话，提醒她提防紫苏，要为孩子着想，李淑媛只是很恭敬的回话，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怨气或者怒气，陆夫人拿她没办法只好气的直摇头。 其实二少爷再怎么荒唐也不过是收了个通房丫鬟，这算不了什么，现在那家老爷没有个两房姨娘，其中的问题充其量不过是通房丫鬟不安其位，正房又太过于软弱无能罢了。只要她陆夫人还在就乱不了!可大少爷陆丰房里是真的要乱了。 前几日陆丰在外面吃花酒吃到半夜，身上还粘着女人的脂粉味，吴若男一下子就火了，冲着陆丰吼“你要么就和我离婚!要么你就给我安分点!” 陆丰也不敢示弱“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老子做什么还要你一个女人来管!你还真当你是林桂生啊!” 陆丰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旧礼教主义，他娶吴若男就是为了谋个官职，之前低眉顺眼不过是看在吴老爷子的面上，现在吴老爷子内退了，他自然是无所顾忌，加之他觉得吴若男蛮横无理三从四德是一样未占看着就来气。 早先觉得吴老爷子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一再蛰伏，直到有一次去探望吴老爷子见他现在每日是玩花弄草下棋钓鱼，早就没了当年的英雄气魄，一副归隐山林的样子，陆丰知道这老爷子是彻底的靠不住了，自此以后吴若男所有的缺点都是越放越大，慢慢的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吴若男想要离婚，可陆丰不干，一是离婚这件事情老爷夫人不会同意，二是离婚听起来太不体面，怎么能是离婚呢，要也得是休妻，可吴老爷子是什么人呀，曾经那可是军阀头子，他的宝贝女儿被休了，还不把陆家闹个底朝天。 其实我觉得吴若男也不算是蛮横无理，我觉得最多就是敢说敢做不拘小节，就拿对待公婆来说，吴若男算是礼数周全的，也没听说她苛怠下人或者是捏造是非。她无非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放在脸上。 但像陆丰这样的男人可能就是这样的，在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是千万般的好，缺点看在他眼里说在他嘴里也是可爱，可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万般的好也变成了不好，直爽坦率变成了蛮横，开朗活泼变成了没有礼数，这一切的一切就都在人的一念之间，这正是人性的可怕之处 小姐和姑爷的感情一如既往，有时候看起来像是朋友多过像是夫妻，有时候又像是相恋没多久的情人生疏又害羞，但是他们两个总是有着异于常人的默契。 前些天那个关沂倒是来找过姑爷一次，是关沂只身前来的，看在关老爷的面上陆家也不能赶人，关沂和姑爷说了一会儿话，最后是哭着离开的，小姐没问姑爷他们说了什么姑爷也没说这是为了什么事情，李淑媛说这种你不说我也懂的默契是真让人羡慕。 雷家的事情很是复杂，路易斯贸易表面是一间贸易公司实际上盘根错节，孙礼正靠着路易斯贸易公司，谁也动不了他，李介安排了几次医院的突击检查，想要通过医院vip室的燕子窝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这巡捕房每次都好像是和燕子窝提前打好了招呼一样，还不等巡捕房的人到呢，楼上的人早就消失一空了。 现在孙礼正对李介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李介说孙礼正可能是已经知道了他回来的目的，在此之前，虽然雷家失去了对雷远洋行的控制，可孙礼正对待雷家人一直都是没有苛怠的，不谈下人的态度，至少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一如往常，现在李介和雷宇仪很担心，担心孙礼正知道李介夫妇回来的真实目的后会不管不顾。 第59章 短短一年的时间，陆洐凭借着和英国领事馆大使罗伯特的关系，拿到了德国方面的资金，扩大了原有的小钢厂，原本的小型钢厂一跃成为了钢材业的行巨头。紧接着陆洐成为了上海法租界的首位华人公董。 说到陆洐如何同这位华人公董攀上关系的，还要从那幅耶稣像说起，罗伯特的叔父安德烈伯爵就是那位想要中金购买绣品而不得的人，那日后，很快他就找到了陆洐，陆洐告诉罗伯特，这幅绣品他送给了苏绣大师沈寿的后人，罗伯特表示很钦佩他的人品，后来天介绍罗伯特同余瀚文认识，罗伯特在见到天香阁其他绣品后惊叹于苏绣的细致精美，回去后罗伯特把他看到的告诉了他的叔父，安德烈伯爵表示很有兴趣，日后还促成了一桩中英贸易，从那以后陆家开始涉猎洋行生意。 随着陆洐的扶摇直上，沈家也沾到了不少的光，以前陆家出去谈生意除了凭借自身的优势，对待甲方是偷寒送暖曲意逢迎，可现在，陆家更本就不需要出去谈生意，生意就会长上双腿自己跑进沈家，为的就是能和陆洐攀上关系。 除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在今年开春的时候，陆洐迎来了他和沈之华的第一个儿子，在从前的日子里，陆洐一心就想着如何把企业做的更大更强，想着如何在这云龙盘踞的上海留下他的名字占据他的一席之地，事实证明他也做到了，可他在触碰到小家伙柔软的身躯的时候，他似乎找到了他人生的新意义，具体是什么意义他现在还说不明白，但就是有隐约的感觉，他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自从沈之华怀孕后陆家就又给她找了个丫鬟，丫鬟叫春桃，原本是隔壁吴家二少奶奶的贴身丫鬟，为人很机灵又很能干，后来吴家败了这丫鬟就被陆夫人买了过来，吴家二少奶奶待下人异常苛刻，所以春桃到现在一直都异常胆小，常常是草木皆兵，总是幻觉沈之华好像哪里不高兴了然后自己在那边颤颤发抖，还得要沈之华不停的安慰她说没事没事，不要多想。 春桃来了之后小婉的活儿就更少了，几乎就是陪着沈之华聊聊天而已，沈之华对于小婉的疼爱是陆家有目共睹的，下人们时常讨论，这小婉既不是姨娘又不是通房丫头，可吃穿用度却是半个小姐，对于沈之华对疼爱，小婉一直是心存感激。 沈之华一心想要给小婉许一门亲事，可小婉就是不同意，她说要陪小姐到老，沈之华感动之余觉得是小婉被阿德伤到了，她试过开导小柔，可小婉依然不愿意嫁人。 现在雷家的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了，李介偷偷调查路易斯公司的事情被孙礼正察觉，原本以为会惹出什么乱子，李介寻思着什么时候开诚布公的和孙礼正谈一谈，可还没等李介去找孙礼正，孙礼正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孙礼正的意思是分家，主楼和医院依然归雷家所有，而其他的洋行和副楼归他，雷老爷是坚决不同意，雷夫人也气的昏过去好几次。 为了这件事情李介调职回了上海，现在是上海盐商银行的行长，当时雷家发动了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无奈躲在路易斯背后的人实在是太有势力，雷老爷后来找过杜先生，可杜先生的好友张长林也搅和在其中，杜先生是不便插手了。 眼看用硬的是不行了，那么只能用软的，雷宇仪找了雷宇琳谈心，可雷宇琳现在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了雷家，她让雷宇仪劝劝父母，说孙礼正不会让大家吃苦的，还说孙礼正这么多年来为了雷远洋行是如何如何的吃苦，就是把雷远都给孙礼正又有何不可，问雷宇仪雷宇辰这么多年来可过问过一次洋行的事情，雷宇仪只好无奈的结束了和雷宇琳的交谈。 事情发展到后面，对雷家越来越不利，后来雷远洋行发生了一次大换血，曾经在雷家工作都员工如今是一个都不见了，换来的都是新面孔，曾经往来的公司也全部结束了生意，现在的雷远洋行，在做什么，贸易往来的公司是那些，资金的流向，雷老爷是一概不知了。 雷老爷和雷宇辰都很气愤，但是关于气愤的原因就大相径庭了，雷宇辰知道，这路易斯贸易明面上只是日用品，药品贸易公司可实际上却是走私毒品和军火，和路易斯贸易合作简直就是在吃人血馒头。 雷老爷气愤的是他一心想要把雷远洋行交到雷宇辰的手中，对于孙礼正，雷老爷一直是很喜欢的，可这种喜欢更像是对待一个办事牢靠的员工的那种喜欢，一个员工一个外人要夺取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产业，他自然是气愤的。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雷家人就要被孙礼正给扫地出门的时候，孙礼正又一次开出了条件，条件依然没有变，雷远洋行和雷公管副楼归他，主楼个医院归雷家，从此雷家中间起出一堵围墙，分出一个孙公馆。 条件还是当初那个条件，可境遇却变了，现在所有的情况都是对雷家不利的，不答应孙礼正的条件，极有可能他们什么都得不到，所以这次，雷老爷同意了。 雷宇辰对于贫穷的病人仅仅象征性的收取一点费用，对特别贫穷的甚至是分文不取，所以没了雷远洋行作为后盾给予资金支持的雷氏医院更本是入不敷出。 原本陆洐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十成十的生意人，生意人就该有最坚硬的心和最果断的大脑，可自从有了孩子以后，陆洐的心开始变得柔软起来，开始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怜悯之情，所以当陆洐知道了雷氏医院的现状后就开始资助雷氏医院还成立了红十字基金，专门帮助看不起病的孩子。 生活像是一个巨大的推手，他会悄悄的改变着所有人，当你还觉得这世界一成不变的时候，往往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第60章 沈之华出了月子以后聚会是绝对少不了的，虽然她本人并不爱这种应酬，但是碍于陆洐的面子，她很多时候是不想参加也要参加了，由于陆洐现在的地位，沈之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对着她点头哈腰的阔太太，从前在苏城，沈家是苏城首富，可苏城就不太有这种聚会，到了上海后，上海可真是个包罗万象藏龙卧虎的大城市，富有如沈家，进了这大上海也就成了普通的有钱人而已，再后来也只是有名望的普通有钱人，沈之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众星捧月。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重视沈之华并不感到欣喜，相反的，她更加的厌倦这样的交际，比起现在这一张张叫不出名字却堆满了笑脸的人，她更加想念从前的关沂和陶雅，虽然她们讨厌她，可至少这是真实的，经过了李疏影这一事后，她开始比从前多上十倍百倍的讨厌虚假，当然她知道，在坐的所有人，都不会蠢到拿自己家族的生意来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说到关沂，关沂上个月的时候风风光光的嫁给了梁家二公子梁正涛，梁家从事的是烟草生意，虽然不及关家有钱，可也算是家底丰盈，关沂的年岁是有些大了适合年龄的公子哥都有了婚配，关家的女儿不能做妾，不能嫁丧偶的，留下的选择就不多了，所以当梁家上门提亲的时候，关家老爷是很快活的就答应了，之前给关沂说媒的事实上是不少的，可是关沂铁了心的想嫁给陆洐闹僵了好几桩婚事，这次大概她自己也觉得岁月不饶人，在这么等下去怕是会落得个孤独终老所以就应下了。 小婉如今已经是一副小管家的样子，沈之华说，她颇有宋妈的风采，陆家大管家老了，陆夫人也有意让小婉接手过陆家的大小事宜，陆家的水果一直是有陈记水果每日送来的，现在去陈记和掌柜老陈敲定每月的果品明细的事情已经落到了小婉的头上。 “小柔!”从陈记水果铺出来的时候想，小婉被一个女人叫住了。 是张桂英，两年多过去了，现在的张桂英较之当时的她要瘦下来好多，甚至有些干瘪，但是小婉还是凭借着她的神情和语气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日子过的有些艰难，然而事实上小柔留下的财产，只要他们不大手大脚铺张浪费的话，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好几年衣食无忧了，小柔疑惑的看着张桂英。 张桂英见到小柔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的把她拉到了身旁，嘘寒问暖了一阵子，小柔开始思考她和张桂英之间的关系，她们之间有那么亲密吗?答案很显然，就是没有，这时她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张桂英又是夸小柔更漂亮了，说在大户人家当差就是不一样，又夸小柔的办事能力强，说着说着就开始泪眼婆娑起来，这个表情变化之快简直是要赶上川剧变脸，她开始怨德宝不争气，把家里的钱都赔光了。 这下该要进入正题了吧，小柔想，果不其然，张桂英哭诉了一会儿后就开始问小婉借钱，居然还把小柔给搬了出来，说小婉是小柔最好的朋友，小柔一定不忍心看到他们家现在这样。 在张桂英把小柔搬出来之前，她原本准备打个哈哈，敷衍几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可她竟然把小柔搬出来，张桂英可以不要脸到这个地步那么她也就不用想着什么顾及颜面的事情了。 “放开你的手!”她厉声道，接着就甩开了张桂英的手。 可就在这时，张桂英身后出现了好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张桂英转身对着那些混混模样的人道“这个人就是小婉，她现在是陆家三少奶奶的贴身大丫鬟，当年她还私吞了我们家的财产，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郑德宝现在是一个子都拿不出来，你们就是杀了他，他的血都是白的，要要钱就问这个女人要吧，她有的是钱！” 私吞?财产?她被说的云里雾里，不过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看着这一张张绝非善类的脸，她环顾了下四周，这里算是繁华的位置，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少，他们应该不敢在这边对我怎么样，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逃跑的话我是绝对跑不过他们的，他们最多一直尾随我，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想着想着她打了个寒颤。 “小姑娘！你看起来也不像个穷人，怎么就要私吞别人的财产呢！” “对呀！看看你也算是人模人样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 本以为他们会动粗，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大声在那边议论，这里的人有一个习性就是有热闹一定要看，不管发生什么，先围上去看，所以小婉就这么被团团包围住想逃也是插翅难飞。大家对她指指戳戳，都说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没想到这么坏的啊！还说现在的世道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些人还会说一些生僻的诗词来形容现在的场面来彰显自己是个文化人，有关无关的话，叽叽喳喳的。 “张桂英！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小婉道。 张桂英神色一变，一脸的痛心疾首“唉，本该是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唉。”她接连这叹了好几声气。 “说……说呀……不要怕我们帮你做主……”一时间支援声一片，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喊喊罢了的。 大家一阵叫喊声过后，张桂英又开始说起来“我是我丈夫的续弦，当年我丈夫和他的亡妻小柔还有她都在苏城首富沈家当差，我的丈夫和小柔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在府里就私定终身，可是小柔签的是一等大丫鬟，签的又是死契，赎金高昂，她平日里又是贪慕虚荣，身上更本就没有剩下什么钱！” “你说什么！”小柔贪慕虚荣！她贪慕虚荣会为了德宝守身如玉?她贪慕虚荣会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住在最差的房子里就为了省下更多的钱给德宝，掌柜英啊张桂英！你的良心怕是给狗吃了！ 小婉心里这么想着，正要说出来就被路人所打断了“这个小姑娘！你不要仗着你主子有钱就仗势欺人啊！我们不怕你的……对啊！我们不怕你的……让她讲下去……” 第61章 面对这七嘴八舌的围观群众，小婉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相反张桂英是如鱼得水，她擦了擦没流眼泪的眼睛，清了清嗓子“我的丈夫二话不说，举家之财助小柔赎身，原本以为郎情妾意，下半辈子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平平淡淡白头偕老，可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小婉原是豪门大户的大丫鬟，她一个月的花销要比我丈夫家一年花销的还要多，后来小柔终于忍受不了我丈夫家的清贫，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说到动情之处，她开始作哽咽状，一度无法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小婉不说话，她到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编出什么来。 “我的丈夫四处打听她的消息，最后终于在一个同村的男人口中得知，她竟然去了妓院！”张桂英悲愤交加，众人一片唏嘘。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去造一个已故之人的谣，她的底线在哪里?她还有没有底线啊！要不是这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她身后站的二流子，我真想要狠狠的揍她一顿！小婉怒不可遏。 “结果，小柔是落了一身的病，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突然良心发现。” 正当她说的起劲的时候，人群之外传来了巡捕房喇叭的声音“前面的人！请迅速散开……” 现在世道乱，到处都有那些振臂高呼的由为青年，他们有的是呼吁和平揭露社会的阴暗面，有些则是借机挑事，甚至是收了钱去摸黑一些人一些事，但这一切都可以归位社会的不安定因素，都是巡捕房要制止的，所以这估计是以为这边在演讲吧，小婉想。 巡捕房的喇叭那么一喊，那些说要给张桂英撑腰做主的人就都一哄而散该买菜的买菜该逛街的逛街去了。 众人都散去了，就留下张桂英和她身后的几个混混，巡捕房的人见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绝非善类，怕他们要寻衅滋事就边玩弄着手里的电棍边上前道“怎么？还不走？” 还没等警察把话说完几个人就一溜烟的逃跑了，接着警察又看向小婉和张桂英，不等警察开口她们俩就分头散开。 虽然憋着一肚子的气，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眼前亏!小婉想日后再叫我见到这个人!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还没做几步路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余恩博正在距离不远的地方问报童买报纸。 小婉上前先过余恩博把钱递给报童，余恩博一脸差异的看着小婉“陆家丫鬟，你这是何意呀？” “多谢余探长的出手相救，小婉无以为报，礼轻情意重。”说着话她微微欠身。 “此话怎讲？”刚刚巡捕房的人是余恩博叫的，他见过小婉两次，一次是她家小姐被胁迫一次是他在躲他不想去做的事情，也没有别的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小丫头头脑的别机灵，今天见她竟然别为难的哑口无言，就觉得特别有意思，最后见场面是有些难以收拾就让手下何飞去离这边最近的巡捕房调人。余恩博觉得没有理由啊，她怎么会知道是他出手相助。 小婉笑笑没有说话，主要是被余恩博这么一反问她也慌了，想要是巡捕房的人不是他叫的？这真是有些太尴尬了，所以她就用笑来伪装自己心虚。 然而余恩博并没有看出来小婉的心虚，相反的，他觉得这是她看穿了一切之后的笑容，被小婉这么笑眯眯的看着，长到这么大的余恩博第一次感觉到了窘迫“所以，你就用用几分钱把这个恩给报了？”话一出口，余恩博自己也怀疑这样娇嗔的话语居然真的是出自他余恩博之口？ “礼轻情意重嘛，余探长您忙，我也还有一堆活要干，那就不打扰了。”说完，小婉转身就走，背过身后她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还好，要是真的自作多情那可真是尴尬的要死了。 虽然刚刚有一点点窘迫，可余恩博之后的心情确是异常的好，以至于他身边的何飞都看出了他的异常“头儿，您这是有什么好事？” “有吗？” 余恩博问。 何飞点点头。 “没有，你想多了。”余恩博脸色一变，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然后拍拍何飞的肩膀“干活了。”可身子刚一背对何飞那喜悦的神情就再也掩盖不了来。 接下来几乎整个局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余恩博的异常，那样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样子，在少年老成的余恩博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为此有那么些人还私下里讨论了一下，是局里要涨工资啦？很快大家就否定了这个猜想，余恩博的父亲可是法租界唯一的华人男爵，他们家会差那么点工资吗？很快又有一个猜想，是要给他升职吗？也不对啊，余恩博一直都是淡泊名利的，以他父亲在租界的地位，他一句话厅长给他做也不奇怪呀。最后的结论是，算了算了，像余恩博这种有钱人的快乐我等凡夫俗子怎能了解，然后就不再交谈了，然而对此，余恩博是一无所知。 最近苏秀华在准备出国的事情，原因有二，一是沈凌峰远在他国，他们夫妻长期这样分居实在是不好，之前没有去英国一开始是因为身怀六甲不方便后来是怕孩子太小一路颠簸会生出什么枝节，现在孩子一岁多了，白胖可爱身体健康而且也不哭闹一路上带着加上个丫鬟也不是什么难事，二是最近沈凌峰的书信越来越少，出于女人的一种直觉，她该去英国陪伴在沈凌峰的身边。 苏秀华一直和沈之华学习英语，现在不说是精通，可日常简单的交流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沈之华给她讲了英国的风土人情和去到那边的注意事项，船票则是沈家大少爷沈正蔚给她帮忙敲定的。船票既昂贵又难买，所以本身是准备就带一个丫鬟，可一路遥远，苏秀华又带了一个孩子，所以沈家是很不放心，没想到没几天的功夫沈正蔚有给弄到了一张船票，现在宝琴宝蕊都跟着去大家也就都放心多了。 第62章 沈之华在英国留学过，又帮忙给沈凌峰准备过去英国的行李，所以对于置办行李这种事情是驾轻就熟了，这次苏秀华除了一些贴身的东西以外所有的物件都是沈之华来置办的。 现在小月莹已经能够简单的说一些话也能跌跌撞撞的走路，所以送行的人中除了多了陆家人还又多了一个小朋友，临走之前月莹对着沈浩又是摸摸小手又是摸摸小脸很是不舍这个堂弟。如今曼姿又有了身孕，现在已经是三个半月了，虽然沈家已经有了以为小少爷，可还是希望她这胎能是个儿子，这样曼姿一男一女可以凑成一个好字。 大船缓缓驶动，还没离开这片港湾就开始了乡愁，苏秀华很想挤到甲板的最外边和像当年沈凌峰那样和家人挥手道别，可是她手里抱着孩子，宝琴宝蕊一手领着一个沉重的大箱子实在是不便于行动，所以干脆就往里面走，先找到自己的房间安顿下来。 房间的摆设及其简陋，来之前苏秀华就告诉过她，可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依然觉得这船舱还是简陋了些，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依然是那副大家闺秀端庄自持的仪态，尽管船舱简陋但一想到马上能够到达大洋彼岸，她的心里就好过了些。 这间房间是沈正蔚花了大价钱定到的，打开房间里的一扇小门有一个小阳台，衣服能够有地方晾晒，平时也可以抱着沈浩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吹吹海风，这样就大大的提高了舒适度了，不过因为轮船角度的问题，这边的阳台并不能看到岸上送别的人，这几乎是艘船里最好的房间，一个有三张床，其中一张稍大另外两张则是刚刚能够容纳一个人。 把行李全部收拾好在到甲板的时候，甲板上的人已经散掉了，港口也已经模糊了，只能看到水天交接的一条缝隙。 到了晚上甲板上就开始热闹起来，船上大多是去求学的热血青年，等到太阳落山，甲板上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就一起不约而同的涌向了甲板他们有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慢慢的抱负，有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还有几对小情侣，他们估计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在婚事落定后双方父母资助一起出国镀金他们也在甲板上，但是他们通常远离人群在灯光昏暗的地方耳鬓厮磨。 等到再晚一点的时候，有人拉起了手风琴，大家载歌载舞，好一副乌托邦的景象，在这艘大船上有游客除了学子也有商人，在国内他们或者是商贾大户或者是政要名流，但在这艘船上就都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游子，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排解着自己的思乡之情以及对宣泄着对未知旅途的恐惧于兴奋交织的情感。 战胜了晕船后的苏秀华晚上有时候也会到甲板上，去听他们的高谈阔论，这也许就是沈凌峰的内心世界，那个她想了解却从未涉足的世界。有那么一个刹那她感觉到自己人生的平淡和无趣，这种慷慨激昂是她之所向往的，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和沈之华明明是性格迥异可她却那么喜欢和沈之华呆在一起，那是因为她向往沈之华那蓬勃的活力和热情，但是这些活力和热情她现在已经不能拥有了，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妻，所需要做的是侍奉公婆，哺育幼子以及照顾丈夫，那些热情在这面前显得太过于不切实际和遥远，就像是深夜里的一个美梦，美好而虚幻。 那天张桂英找了小婉后就有记者找到了她，根据她的叙述加上报社记者的添油加醋，一个贪慕虚荣，忘恩负义的小柔一个冷酷无情，尖酸刻薄的小婉就跃然于纸上了，相反的，那个好赌成性的德宝却变成了农夫与蛇里被蛇反咬了一口的农夫。 有人写文章就自然有人议论有人声讨，有人寻根摸底小柔小婉的身份，当然，并不会有人去真的想要了解这事情的真相，他们只是想要借此宣泄心中的不满，用辱骂小柔和小婉无耻来彰显自己灵魂的高贵。 很快就有人查出小柔的身份是陆家三少奶奶的贴身丫鬟，这事情很快被陆洐知道了，他了解这些报社的习性，要是任由这事态发展下去恐怕沈之华也会被拉下水，于是他发动了自己的关系，所以最后报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有关于小婉和陆家或者是沈家的关系。 即便如此，小柔那天的照片还是见了报，所以这些天她要是上街的话就免不了会被人指指戳戳，而且她也担心会再碰到张桂英，所以最近但凡是要出门的活儿小婉都交待给了别人去办。 可尽管如此，最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张桂英带着一众人纠集在陆公馆门口，陆夫人的意思是给钱了事，陆家有钱，就当是花钱买平安好了，现在小婉的新闻再怎么闹得沸沸扬扬的都没关系，最多一个礼拜到时候又会有新的新闻，大可不必太过于认真。 陆家既然愿意出这个钱，小婉也想要早早的了解掉这个困局就给了钱让他们走，虽然沈之华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出事情的是她这边的人，加上她又是晚辈支支吾吾了几声后就也同意了陆夫人的想法。 晚上陆洐和陆老爷回府后听说了这个做法后也都觉得不妥，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陆洐说，要是接下来张桂英不出现也就罢了，要是她再出来兴风作浪，到时候在想办法，一个小小的妇人，难不成还能在上海翻了天不成。 听了陆洐的话，小柔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得踏实。第二天醒来她首先就是去大门口看看张桂英是不是有堵到了门口，明明自己什么错也没有犯，可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小婉觉得，张桂英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这事情只要一天没有尘埃落定得出一个结果这颗炸弹就随时随地都会爆炸。 第63章 第二天，小婉不好的预感终于成真了，那天给钱给张桂英的人是她，照片正好被扎扎实实的拍了下来，眼睛鼻子嘴巴清清楚楚，报纸是大肆的渲染，然后对陆家沈家引而不发。 其实报道这种新闻的报社本来就不是什么主流报刊，靠的就是写一些小道消息名人丑闻向当事人勒索，这次的事情既然指向了陆沈这两个大家族，他们当然是要多加利用。 陆家和沈家都不怕花钱，怕的是这钱花的永无止境，这件事情对于陆沈两家来说就像是就像是蚂蚁对于大象，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却使其摧心剖肝的难受你偏偏还无可奈何。 此事之后，虽然沈之华对待小婉一如往常，沈老爷沈夫人也没有责难小婉，可底下的下人有人早就按耐不住了，以前好多人就因为大家同是下人年龄相仿，甚至自己入府的时间还要比她长，为什么她受重用，为什么她可以不干所有粗重的活儿而感到心里不平衡，就是找不到茬儿，可现在就不同了，他们可以肆意的对小婉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小婉受到的横眉冷对是绝对不会少的。 小婉不明白张桂英为何要千里迢迢的到上海来找她，来污蔑她，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后来她就想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德宝赌瘾又犯，张桂英走投无路，可他们走投无路凭什么要拖着我一起下地狱？小婉想。 突然之间小婉灵光一闪，既然他们用报刊攻击我，那我为什么不能用报刊去攻击他们呢？小婉想，沈之华一直都在资助她之前工作的那家报社，不过那家报社对于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情很少有报道，但是也许我们可以用写故事的方式去吸引大众的视线。 慢慢的，整件事情在小柔的脑海里就有了个大的框架，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沈之华，巧的是沈之华也有相同的想法，下午的时候，两个人兴冲冲的就去了报社。 报社当然很愿意帮这个忙，得益与苏秀华时常逼迫小婉念书写字，看多见多，小婉自己就能整个故事的矛盾冲突，前后逻辑写的有模有样，主编只要少加润色就可以达到出版的标准。 报刊出版后，立刻是一报难求，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遭受背叛到身患绝症弥留之际还心心念念夫君要平安一世，这种虐恋是极为吸引大众的眼光的，很快大家就把这则故事和那则新闻联系到一起。 与此同时，报社出动记者李磊去往苏州，大家翻遍了各大赌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在一个小而破的赌馆门口发现了一个衣不蔽体的人，李磊拿着当年龙舟队的照片很难看出这个就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德宝，可是这眉眼是完全没有变，只是眼中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彩，那是一种每天被对将来的希望又绝望对自己的爱惜又愤恨，对过去的缅怀，对现状的恐惧对未来的不知所措所折磨出来的神情，是灰暗的是充满着戾气的。 巧合的还有，在苏城的照相馆里竟然赫然挂着德宝和张桂英的结婚照，老板说这边拍照一般是取照片的时候给钱的，他们拍完这照片后就在没出现，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有些人拍完照后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连买照片的钱都没有了，没了钱自然也就不会来取照片里，恰好这张照片照的不错，所以老板就用来做广告。 当李磊问这照片能不能卖给我们的时候，老板拒绝了，他说人总会有困难的时候，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他们就会来取这张照片了，既然买不到这张照片，李磊就偷偷翻牌了一张。 很快一张结婚照，一张德宝在赌坊门口衣衫褴褛的照片，还有一张龙舟队里的照片赫然登上了头版头条，到这里，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就像说书先生所说，正义终究打败了邪恶。 有关于陆家还有沈家的事情就此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小婉在陆家下人中的地位也从新回到了以前，然而一切却还没有结束，那天小婉发现好像一直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大门外，正要准备去叫护院，可再一看竟然是张桂英。 张桂英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扒这门缝在往里面看，小婉知道这是在找她。小婉也知道，要是她一日不见张桂英，这件事就一日不得了结，于是她打开大门走了出来，想要和张桂英来一个了结，她刚一走出陆公馆大门张桂英“哐当”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小柔，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这个也可怜的孩子，我求求你了!”说完话把孩子放在一边，“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孩子见妈妈这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小婉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她没有想到是眼前的这一种情况。 果不其然是为了德宝来的，在拿到了小柔的遗产后，德宝又萌生了去赌一把搏一搏的年头，一开始确实也赢钱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往日重现，除了没有吧李桂英卖进妓院以外，小柔所经历的事情她通通都经历了一边，接着德宝竟然还起了卖孩子的年头，她这才不得不逃到上海来，那些混混就是一路从苏州追着她来的上海，上次陆家给的钱也全部交待给了那几个混混用来还了赌债，可老债刚刚还清新债就又来了。 她很诚恳的道歉，说不该污蔑小柔，但是她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说着又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 她现在的绝望应该就是小柔当时的绝望吧“她都这样了，你还帮他还什么债？还好了再去赌？”小婉问道。 “能有什么办法？他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他要是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呀。” 难道比现在还难吗？这样的丈夫除了成天在外面赌博欠下一屁股的债还能干嘛“你还是快点离开吧，我不会帮你的，你在这边呆下去我就叫护院了。”小婉冷言道，她不是冷酷无情，而是她知道，这就是个无底洞，最后把自己拖垮了还是徒劳无功。 “以后你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了，我知道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你当时这么做，你想过陆家和沈家愿不愿意放过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出现了。”说完小婉就决绝的转身离开，留下李桂英在原地抱着孩子大哭。 第64章 现在雷家的事情也算是有了定论，一个大家族被利益彻彻底底的撕裂成了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头，雷宇辰的医院靠着陆洐的资助并没有因为雷远洋行的撤资而改变了什么。 现在雷家没了雷远洋行这个造钱的机器，雷家人就不得不降低了自己的吃穿用度，不能再同从前那样挥霍，雷老爷最近在联系之前的一众老朋友准备东山再起，这雷远集团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相信，他能铸就一个雷远就能铸就第二个，第三个。但是愿意合作的人是寥寥无几，生意人讲究利字当先，即便他们并不想和路易斯贸易这样诡异的公司合作，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会愿意会为了一个连雏形都没有的公司去得罪路易斯贸易以及雷远这两个商业怪兽。情谊固然重要，但是若只顾了情谊那么他的那些老朋友也不会赢得如今的地位。 陆洐给他牵线搭桥过几个小单子让他试水，做的还不错，不过终究还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若说现在是白手起家那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但现在的沈老爷就像是吃惯了熊掌鹿心的头狼，你让他去吃田鼠小虫，他当然会觉得万分凄凉。 虽然雷家人依然住在主楼，可主楼里除了一直跟随着的几个贴身伺候的下人，剩下的就全部去了副楼，偌大的雷公馆，人却少的可怜，显得空落落的有些凄凉。 关于李疏影，有人看到好几次早晨的时候她从副楼里走了出来，现在外面都在传她和孙礼正的事情，说现在李疏影名义上还是雷少奶奶，实际上已经成了孙礼正的姨娘。 事实上李疏影现在确实已经住进了副楼，也确实有过几次示好，但是孙礼正并没有接受她的示好，他给了李疏影一个房间两个下人，对她的父母也继续着从前的照顾，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用碰过李疏影，因为她是雷宇辰的妻子，而且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依然念着雷家的恩情。 至于为什么要架空雷老爷为什么要追随张长林和路易斯贸易，其实孙礼正至今为止依然认为张长林就是卖国贼，和路易斯贸易合作也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是他想要把雷氏夺过来，所以他必须借助雷家所不熟悉的力量，而曾经的雷家太过于强大，强大到他的目光之所及都是陆家纵横交错的关系，所以他不得不另辟蹊径。 这么多年，为了雷氏付出了多少心力，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了，他承认，他和雷宇琳的结合充满了功利的意味，但是不管当年他是如何想的，现在他确实和雷宇琳恩爱有佳，放眼整个上海也不会有人做丈夫做的比他更好了，后来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也确实爱上了这个小鸟依人的女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他们没有红过一次脸，从来都琴瑟和好如梁孟相敬。 对待孩子呢？他在忙都会挤出时间来陪伴，他自小就没有了父亲，他多么的渴望父爱，他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有这样的缺憾，对待雷老爷雷夫人就更不用说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安心的让他去管理雷远。 就在他自认为自己以后得到了雷家的认可的时候，他偶然间听到了雷老爷和雷宇辰的谈话，雷老爷竟然和雷宇辰说着偌大的雷氏迟早是要交到他的手中，说他孙礼正好归好不过也是个外人，这几句话对于他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没想到他尽了他所有的努力，为了雷家殚精竭虑，到最后却只是一个外人!而他雷宇辰，就是因为姓雷，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的到他拼尽全力也是想得而不可得的东西。 尽管往日的闲言碎语不在少数，可他都能够一一消化，但那句不过也是个外人大大的触动到了他，他要把雷远从雷家抢夺过来，他要证明给雷家人看，他可以把雷远做的更强，他要证明雷远少不了他孙礼正，他还要证明给雷家看，他这么多年来都是真心的，即使雷远到了他的手里他对雷家依然会一如既往。 但是雷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愤怒，他不甘，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当然最后他也都得到了，他想雷家从来都没把他当做家人，那么他做的再多再好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敬业的员工，既然如此，那么他就要紧紧的抓住他所能够抓住的一切，最后他也确实得到了雷远。 迎娶雷宇琳不如说是嫁给雷宇琳，成婚之后他就住在副楼，雷家人就住在主楼，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长桌的最末端，随便一个下人也可以对他指指戳戳，而今他依然住在副楼，但那有如何？他现在掌握这雷远的命脉，就连天之骄子雷宇辰的妻子也要来投怀送抱，他现在是这个家说话最有力道的人，这就够了，得不到雷老爷的认可那又如何!他站在阳台上仰望着主楼心中万千感慨。 李疏影搬去副楼后雷宇辰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了，晚上他的身边再也不用躺着一个同床异梦的女人，吃饭的时候也再也不用在听一些阴阳怪气的陈词滥调。 人一轻松下来就会开始思考很多很多的事情，他真的爱过李疏影吗？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当年父母那么的反对都没能阻止得了他们的相爱，可为什么最后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是她变了吗？还是自己变了？ 事实上是大家都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处境的变化，每个人都在变，人就是贪心的动物，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所求甚少，但是一旦得到了一些就会要的更多，正如孙礼正也如李疏影，人从来都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动物，发现了对方的美好就排除万难的想要再一起，但当发现这美好其实还伴随着一些不美好就开始想尽办法的要去逃离，这就正如他自己。 夕阳西下，天空布满了彩霞，橘红色的光笼罩着大地，光芒万丈后将是漫长的黑夜和无尽的寂寥。 第65章 原本陆丰和吴若男已经停止了争吵，并不是和好了，而是这么无休止的声嘶力竭的吵架是个人都会累的，但这一切看在陆老爷陆夫人的眼里都是好的，至少表面上平静下来了。 原本他们夫妻两个可以一直冷战到老死，大家谁也不理睬谁互相把互相当做一团空气，但是就在前几日陆丰竟然明目张胆的带着外面的女人回来，说那个女人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血，他要给这个女人一个名份，吴若男不是李淑媛，她的父亲从头到尾就娶了她母亲一个，对她更是宠上了天，她不懂得旧礼教的以夫为天，三从四德也不屑于所谓的冷静和克制，那天她和陆丰大大的吵了一架。 今天，她跑来找沈之华，因为她记得沈之华的嫁妆里好像有一套小院子，距离这边也不算远，她想要带着孩子搬到那边去住，沈之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陆夫人，陆夫人也同意，陆丰带回来的女人再怎么不讨陆夫人的喜欢可毕竟肚子里怀的是陆家的骨肉，按照吴若男的脾气，陆夫人也怕她会惹出什么事端来，让她出去住两天也好，等气消了再回来。 沈之华把这件事情告诉陆夫人，一来是因为陆夫人是陆家的当家主母又是长辈，这种事情理当让她同意，二来她是不希望吴若男住到她的院子里的，还记得那日在百货公司挟持沈之华后，任巡捕房掘地三尺，宋明这个人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样，可事实上，宋明并没有消失，而且他就在上海滩，就在法租界，那日沈之华故意指错了方向才让他有了逃脱和喘息的机会，再后来就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了。 其实那些天他一直住在他沈之华名下的一个小宅院，那是沈之华的嫁妆那天他挟持着沈之华走出百货公司的时候，有一段路警察并没有追上来，当时沈之华告诉她了一个地址，说一会儿她会找机会把钥匙就在门边的花盆底下，然后让他去那里避一阵子，她不知道宋明最后到底有没有住进去，也不知道宋明现在还在不在那边，为了保证自己还有陆沈两家的安全，她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既然陆夫人都同意了，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她只好先吴若男一步去院子看看，看看那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如果一个人单独去自然会让人觉得怀疑，所以沈之华就带上小婉一人前去，挪开门边的花盆，要是依然在地上静静的躺着，从花盆上的灰尘来看，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挪动过了。 打开院门一间间检查里面的房间，每一间都是均匀的布满着灰尘，长久没有通风的关系，这空气中也是弥漫这灰尘，吸到鼻子里沈之华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这时候，苏秀华突然瞄到床边的柜子上有一个厚厚鼓起的信封，她关上房门，三步并做两步走的来到床边，拿起信封，拍了拍灰尘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卷录音带。 她打开信纸，原来走投无路的宋明边躲避这警察的追捕，边购买了足够的干粮，然后就躲到了沈之华的宅院里。逃过警察的追捕，后来风声渐渐没有那么紧了，他找到机会就逃离了上海。 他的手里有一卷录音带，录音带里记录着路易斯贸易中国负责人和日本人的谈话，谈话的内容事关重大，这才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要抓他的原因。 他们给足了钱买通了政府的某些关键人物，所以巡捕房的人早就为他们所用了。对于宋明来说，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这卷录音带送到该送的人的手中，谁才是那个该送的人这使他前思后想了好几天，他的性命不重要，但是必须确保录音带的去向，为了这卷录音带已经有一个同学牺牲了，他不能辜负同学临终前的嘱托。 他担心去陆家找她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留下了这封信。 沈之华还没有来得及把信收起来，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小姐你在这里呀!” 沈之华“做贼心虚”被吓到倒吸了一口气，手中的信还有录音盘差一点就掉到了地上。 “小姐，怎么了？这边怎么还会有一封信？” 小婉从小陪着沈之华长大，所以她觉得没有什么是必须要瞒着小婉的，就把拿着信件的手一伸，意思是让她拿去看。 小婉结果信件看了起来，神情立刻就变得凝重，沈之华绕过小婉走去门外，生怕这个时候突然又再闯进来个人。 后来她们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录音带可以交给雷家，雷家一心想要搬到孙礼正，也许会有办法把这盘录音带送往它该去的地方，可转念一想这事关重大，现在的沈之华已经是一位母亲了，她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是她要为了襁褓中的婴孩考虑，这和从前的沈之华很不一样，自从有了孩子后她终于可以彻底的明白了当时父母的担忧，她现在做所有的事情都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这么危险的事情她现在并不想沾边，所以这件事情大家就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边，宋明走到时候应该是整理过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回到陆公馆，两个人一起吧信件烧掉，然后把录影带藏了起来，谁也没有去听那卷录音带的内容，就当作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沈之华把钥匙交给了吴若男的丫鬟，告诉她房间里有简单的家具，大姐此去也就是小住，所以就不用再购置家具了，不过灰尘很重，让她带着人去打扫一下。 这天晚上沈之华失眠了，她觉得她有愧了宋明的嘱托，她发现自己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也越来越像那些曾经自己所不屑的人了，但是她听到婴儿床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自己跌入泥潭也要让宝贝平安无忧的长大。 第66章 今天开始，小婉就有了自己的姓氏，以后她就叫做沈小婉，虽然陆公馆里陆华大厦并不遥远，虽然沈之华送给沈小婉的皮鞋鞋跟只有三公分高，可第一次穿高跟鞋的她要走这么长的路是实属不易，经管陆洐早上很早就会坐汽车到公司可要是第一天上班就和总经理乘坐同一辆汽车上班，难免就会惹人非议。 沈之华一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早早的人春桃去叫了洋车，拉洋车的师傅见到沈之华就放下的车子让她上车“小姐可是要去陆华大厦呀。” “是的。”她回答，声音很小，她不确定拉洋车的师傅能够听得清，接着有道“是去陆华大厦。”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几个字，但事实上也不响亮，目前为止，她还不适应有人叫她小姐，不适应她摆脱了下人的这个身份。 陆华大厦是一座五层高的法式建筑，外立面采用的是全石材刚挂，阳光照射上去熠熠生辉，才到大门蒋毅已经早早的在那边等着了。 长期的伏案工作使他的脊椎有些弯曲，带着圆片的羊角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材微微发福但是总体还是很匀称的“小沈，早啊!” “表少爷早!”沈小婉习惯性的打招呼。 蒋毅看了下四处并没有人经过，上前一步小声道“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蒋毅，也可以叫我蒋公子，目前我还没有离职，所以叫我蒋主任就可以了。”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今天先不谈工作了，我会带你挨个熟悉这边的部门，好让你更快的融入进来，但是这随你所愿，因为你的工作只是辅佐总经理，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理会，整座大厦一共分为五层，总经理的办公室在设在三楼你的办公室就在总裁室隔壁……” 蒋毅边走边给沈小婉讲公司都有些什么部门，然后挨个办公室的带着沈小柔去看，告诉她这些办公室都是什么部门在使用，他们的职责是什么，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人，然后为沈小柔挨个介绍这里的职员，也让沈小柔向大家做自我介绍。 陆华大厦的女员工很少，所以沈小婉的出现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都想要来一睹沈小婉的芳容，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沈小婉的身份背景，因为精通英文而且是给总裁做翻译，那么这个女人一定不简单，说不定和蒋部长一样，喝过洋墨水! 陆华公司作为一个典型的传统企业当然会有很多陆家沾亲带故的人在里面任职，那么其中就不乏见过沈小婉的人，不过他们都通通没有认出沈小婉来，而知道真像的蒋毅和陆仲当然是不可能去说小婉的真实身份的。 陆华大厦里的员工人数众多，当蒋毅一个个全部给沈小婉介绍过来后已经十点多钟将近十一点了，沈小婉一路穿着高跟鞋的脚早就开始隐隐作痛，她这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高跟鞋，明明就是刑具，从前只是觉得漂亮，现在才发现，这要漂亮还真不容易。 好不容易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沈小婉偷偷的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一点点，顿时间感觉无比的轻松，霎那间她觉得刚进公司的那种紧张和不安好像通通消失了。 午饭就在大厦的食堂里用，沈小婉刚一进食堂就被好多人围了起来，这些人无非就是想要套出沈小婉和陆家的关系是什么，如今陆华实际的掌权人是陆洐，陆洐的夫人姓沈，而沈小婉也姓沈，这就不得不怀疑是陆家三少奶奶在往公司塞人。 不过看沈小婉一直都没有松口，又不知道沈小婉真实的底牌，所以大家就都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后来沈小婉知道了，大家之所以都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陆仲的姨娘紫苏最近一直再往这里塞人，由陆仲亲自向人事总打招呼，是不想招都不行，人又没什么本事，有那么两个连字都认不全还想进财务科，最后干脆成立一个总务二科，专门管理检查大厦的整洁状况。可以说要多荒唐有多荒唐。 这么一说，沈小婉突然想起来，家里面也多了好些陌生面孔但和紫苏走的挺近，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再想想自己，好像自己也是靠着裙带关系进来的，也没什么资格去说人家，所以就乖乖低头吃饭。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切都好不真实，直到今天晚上下班回到陆府，众人都唤她为沈小姐，她依然觉得这也许只是一场梦而已。 用过晚餐，小柔像往常一样先是去小姐的房间，看看小姐有没有什么需求，结果沈之华的房里一切都被春桃安排的妥妥贴贴，现在春桃正抱着小少爷来回踱步哄他睡觉，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有些失落。 沈之华拉着小婉的手让她到沙发上坐下“我亲爱的沈小姐，你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沈之华从身后拿出变出了一个红色的盒子，上面用丝带打了蝴蝶结，塞进了小婉怀里。 小婉看看礼物在看看沈之华，确定这是送给她的就缓缓的打开了盒子，是一双圆头的平底皮鞋，鞋头上点缀着蝴蝶结，皮质极佳散发着小羊皮特有的光泽的光泽“哇!”小婉赞叹。 “喜欢吗？”沈之华明知故问。 “太喜欢了，小姐!” “昨天没有来得及出去买鞋子，你之前没穿过皮鞋，所以高跟鞋肯定会穿不惯的，我的皮鞋都是尖头高跟，你穿不来，所以今天下午我特意去买了这个，小羊皮的会比较柔软，穿着脚也不会那么疼，明天你就穿这个上班吧!”沈之华的眼里满是欢喜，仿佛这收到礼物的是她自己一般。 “谢谢小姐!”沈小婉道，眼睛里隐约闪着泪光。 “傻丫头，以后就不要叫我小姐了。” “不我就要叫!我要叫一辈子呢!”沈小婉道。 沈之华此时像极了一个慈爱的姐姐，她轻轻拭去了沈小婉脸上的泪痕，道“好!好!真是傻丫头。” 第67章 不得不说蒋毅是一个既有责任感又十分心细的人，他把常用的专业名词的注释编订成册送给了沈小婉，有了这个注释汇总，沈小婉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沈小婉属于翻译部，但她是直接受命于总经理的，做任何事并不需要像部门经理报备。 陆华公司除了沈小婉以外一共还有五个翻译一个翻译部经理，他们负责寻一些说明书或者是文案的翻译，原本翻译部的经理是蒋毅，但考虑沈小婉初入职场，对于人际关系的把控还不足以担任一个部门的经理，所以现在这个职务就让老员工乔安来担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安慧居然也是翻译部的员工，见到安慧的时候沈小婉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过去的身份也没什么的，可是她并不想要让公司里的人知道她原本是一个丫鬟的事情。 所幸安慧并没有在众人面前说穿，还偷偷的跑到沈小婉的办公室祝贺她，并且告诉她这件事情她会帮她保密的。 蒋毅正式离开公司后，沈小柔也渐渐的适应了这边的工作节奏，翻译文件讲究的是一个细心，有时候一个单词的错译是会影响到整个文件要表达的意思，所以沈小婉每次都会在翻译完成后检查两遍才交上去。 对于翻译文件，沈小婉已经渐渐的开始得心应手，可是想到将来还要跟随陆洐一起去谈判她就不免紧张起来，毕竟她还没有正真和洋人交谈过，要是她的发音不标准，或者洋人一个语速太快她听不懂怎么办，这些都是沈小婉所担心的。 大概是傍晚快要下班的时候施文崂敲开了沈小婉的办公室门“小沈啊，我家里实在是有急事儿!及其要紧的事情!现在手上有一套资料没有翻译好，你能不能帮帮忙？实在是谢谢了!”施文崂讲话及其恳切，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跪在地上求沈小婉了，沈小婉想了想，自己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他没想到沈小婉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千恩万谢的，还说第二天要给沈小婉带好吃的来表示感谢，沈小婉说大家都是同事，互相伴忙是应该的。 施文崂再次千恩万谢后就转身离开了，他的腿可别的粗短，上下身的比例大概是六比四，腰又特别的粗，感觉白色的衬衫都是紧紧的贴合着他的身体，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像极了过年吃糯米年糕。 算起来这是沈小婉第一次加班吧，都是些简单的文案并不复杂，就是翻译的内容比较多，等到全部做完的时候，走出办公室，人全部都走光了，楼道里一片漆黑，找不到电灯开关的她只好像个瞎子一样用手和脚去探前面有没有什么障碍物，然后一点点的往前移动。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像“嘀嘀嗒嗒”的声音，她很害怕，但是不敢出声，一下子想起了古今中外的恐怖故事，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中能够看到脚下的路，立刻快步走出了大厦。 原本以为出了大厦后就好了，可一出大厦，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还好路灯还亮着，她一边吓自己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往陆公馆走，回陆公馆的路上会经过百乐门，她毫不犹豫的叫了个洋车，这样能快点到家，路上有个人陪着心里也踏实一点。 如今百乐门门口是出的多进的少，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到陆家，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她轻手轻脚的到厨房啃了个馒头，让简单的洗漱了下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施文崂在沈小婉的办公室门口候着了，昨晚睡的太晚，沈小婉是哈欠连天“早啊。”看到施文崂在门口她条件反射的说。 “早啊!小沈，我的文件。”施文崂道。 “哦!翻译好了，你等下啊。”沈小婉打开办公室门，在办公桌上拿起两叠文件递给施文崂“你再对对，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亏是总经理翻译，这字写得比我强多了！不会有问题，你翻译的文件怎么会有问题呢，谢谢了，实在感谢!”施文崂点头哈腰的离开然后关上了办公室门。 昨晚到底是几点钟睡得呀，怎么感觉眼睛一闭上天就亮了，以前在苏城的时候端午节赛龙舟也没有这么疲惫过啊，难道真的是岁月不饶人？她趴在桌子上补了一会儿觉这才清醒过来。 本想着今天早早的回去早早的睡觉，可快到下班的时候，施文崂又捧了一叠资料过来，又是十分拜托，十分无奈的样子，结果就是，今天晚上沈小婉又是很晚才回到陆家。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是，沈小婉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精疲力尽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能在白天完成自己的工作，偏偏这个施文崂就是完成不了，她觉得，在这么下去真的不行了，恐怕她会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 就在她想要和翻译部主任乔安好好聊一下是不是该给施文崂酌情减轻些工作量的时候，乔安就找来了。 在沈小婉的印象中，乔安一直都是个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成天如沐春风的男人，可今天确是一脸的严肃“小沈，施文崂前天的文案是你翻译的？” “对啊。”沈小婉回答，正当她准备接下乔安的话来和他谈给施文崂减轻工作量的时候，乔安脸色更加沉下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你翻译的东西出了大纰漏!”乔安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你的翻译出了问题了。” 乔安简短的说了事情都大概经过，最近英国有一家电器公司的代表来华准备寻找合作对象，那份报告就是我们公司特意做的市场分析备忘录，目的是想要和他们合作引进他们的技术，之前的报告都是蒋毅翻译的，想着备忘录里的语句都比较通俗就让施文崂做了。 他今天信心满满的去找对方助理敲定时间，结果被告知备忘录里漏洞百出，好多个数据都是错的，他们不想要和这么不专业的公司合作。 沈小婉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刚上班没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不断的回忆着前天晚上，她明明检查了呀，查了三遍，怎么还会有错？ 第68章 晚上回到陆家，陆洐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备忘录翻译失误的事情乔安千叮咛万嘱咐要沈小婉要保密，他们先一起想办法联系对方公司，最好在陆洐发现之前解决掉，或者干脆就说对方早就和其他公司签订好了合同。 沈小婉知道乔安的想法，他才刚刚上任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无非就是在说自己的能力不够，做不了这个位置，甚至有可能会被开除，乔安家庭条件一般，能走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所以他当然要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把所有伤害降到最低。 吃晚饭的时候，沈小婉觉得自己没有由来的觉得心虚，今天晚上陆洐到现在还没有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这件事情正在处理，沈小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告诉陆洐，说了是能力问题，不说被发现了就是品格加上能力都有问题。 但是陆洐也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去说了会害了乔主任，事情已经造成了，既然不可挽回，那么救谁也不要告诉好了，就让它烂在肚子里，陆华集团已经这么壮大了，少一个产业支持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不停的在沈小婉的脑子里打架。 她一面自己和自己抗战，一面等陆洐回来，一面聚精会神的听外面的动静，就看陆洐回来的时候到底是天使战胜了恶魔还是恶魔战胜了天使，结果陆洐是真的很晚都没有回来，等着等着沈小婉就睡着了，不过睡得很不安稳，一整晚不是梦到掉入深渊就是她被陆洐当着全公司的面骂的场景。 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陆家人都还没起，沈小婉也睡不着了，看看楼下的车子陆洐已经回来了，应该还在睡觉，她和管家说了声就去上班了。 清晨的上海很安静，安静的好像能够听到所有人都窃窃私语，风很凉每吹一下都能让人颤颤发抖。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是全公司第一个到的，没想到乔安比她来的还要早，接下来到的就是施文崂，翻译室一共有五个人，人多口杂所以他们就一起到沈小婉的办公室去讨论接下来怎么办。 施文崂的主张是，干脆就谁也别说，电器公司那边能沟通就沟通，不能沟通就算了，反正这里除了翻译部的人听得懂英文其他人根本不会知道那些洋人讲的什么话，关于翻译部嘛，这还不是乔安一句话的事情吗？ 乔安表示，这都是后话，现在还是先去和对方沟通，可是怎么沟通呢，更本连人都见不到，而且他们就只懂翻译，那些技术参数真的是一窍不通，就是碰到了又怎么沟通呢。 沈小婉是听明白了，这两个人想要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别的就不管了，怪不得蒋毅的离职姑爷会这么紧张，事实证明，这些紧张都不是多余的。 他们离开了一会儿后乔安又折回来“小沈，那家公司的代表住在和平饭店，要不，我们去碰碰运气。” “好。”沈小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走到和平饭店大厅，大厅里要不是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用早餐的人，要不就是行色匆匆的旅客，问了前台，可前台说不能透露客户的隐私，所以他们就这么无功而返。 回到公司后的沈小婉忐忑不安，最终她还是敲开了总裁室的门，她和陆洐坦白了一切，原以为陆洐会责骂她，或者是把乔安喊过来一起骂，可没想到他就是挥挥手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比责骂更加的让沈小婉感觉到不安，这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不管如何，这祸是自己闯的那么就要自己去解决，她又一次的来到了和平饭店，脑子里无数次的构思如何同对方的人解释这一次失误，她没见过电器公司的代表，但是她想应该是洋人，一会儿每出现一个洋人她就上去问一遍，最终总归能够碰到的吧。 她坐在沙发上观察者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大堂经理见她坐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就问前台的客户经理，这个人是不是酒店的住户，得到的回馈当然是不是，客户经理说她也觉得怪怪的，这个人早上的时候还来过，好像是来找人的。 沈小婉也看到了前台那边两个人正朝她看，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个人可能是在商量着怎么赶她走。 突然眼前被一片白色挡住，她往后挪了挪可以看出是一双穿着白色西裤的男人的腿，然后抬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余探长!”沈小婉惊讶道。 余恩博已经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了，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还在想小婉是陆家的丫鬟怎么会穿着洋装出现在这里，刚刚沈小婉给出的反应告诉他，他并没有找错人。 “陆家丫鬟，你现在是做起谍战工作了吗？”他打趣道。 沈小婉没功夫和他在那边抬杠也不理睬他，就继续观察门口的行人。 “你不觉得，也许我还能帮到你？”余恩博见沈小婉不搭理他，这句话就好像没有经过思考一样的蹦了出来。 被余恩博这么一说，小婉这才想起来，那家电器公司是英国的，这余恩博的父亲是英女王亲受的男爵，说不定还真能帮她解了这个燃煤之急，虽然她认为，这余恩博可能就是这么一说，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就只能够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沈小婉大致的和余恩博把事情的经过还有这个结果会带来的影响和余恩博说了，余恩博听了内心很惊讶，一是这丫头这次来办的事情竟然是和自己一样的，二是他们不久才见过，那时候还不过只是个小丫鬟，如今竟然变成了陆华集团的翻译，这真是大大的想不到，也不知道是这陆洐心太大呢还是这沈小婉真有这本事。 余恩博开始故意用英文和沈小婉说话，想不到沈小婉每一句都能接得上，并且口音也是及其纯正，这让他对沈小婉刮目相看。 第69章 没过多久，陆洐和蒋毅就步履如飞的走了进来，这时余恩博起身。 “陆兄。”余恩博伸手示意，然后打了声招呼道。 陆洐和蒋毅很快就走了过来，原来这件事情陆洐早就知道了，他们几个人简单的交换了下想法和思路，余恩博说他的父亲已经和电器公司的代表打过招呼，一会儿会给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就看我们能不能说服他了。 此刻的余恩博恢复了沈小婉第一次见他是的沉着和镇定，这同刚刚的表现，和上两次见他都稍稍有些不同，谈不上具体不同的点，就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能明显的感觉到这是不一样的。 “小沈，你正好也在，一会儿跟我们走，看，看我是怎么做的。”蒋毅道。 沈小婉懵懂的点了点头。 英国的代表住在五楼的总统套间，代表助理是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国男人，是他开的门，并且提醒大家，代表很忙碌，我们总共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代表是一个典型的英国人，身穿合体的深色西装，手持一根文明杖，皮鞋被擦的蹭光发亮，他先是热情的和余恩博握手，并且问候了他的父亲，接下来优雅的坐回了沙发，并且示意大家也都坐下来。 暖黄色的灯光，欧式的装潢，墙上还挂着数幅精美的描绘欧洲中世纪的油画，然而对于沈小婉来说，现在除了紧张就是紧张，完全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这和平饭店总统套间的富丽堂皇。 “亚尔佛雷德先生您好，我是陆华集团的总经理陆洐，很高兴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次会面，相信今天我们都能得到一个双赢的结果，我知道贵公司期望能够在中国找到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肃性和重要性，我更知道您今天十分忙碌，所以我们并不着急在半个小时之内把所有的细节敲定，我想，今天我们就先来了解一下陆华集团的所能给贵公司所带来的益处……” 陆洐没说完一句陆洐就在边上翻译一句，沈小婉可以清楚的看的这位亚尔佛雷德脸上表情的变化，最起初他是不耐烦和轻蔑，慢慢的有了兴趣，坐姿也从慵懒的靠着沙发变成端坐着身体微微前倾，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他却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 “亚尔佛雷德先生，要不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我这里有一份资料，您在空档的时间可以看。”陆洐道。 “我想继续听听您的想法。”亚尔佛雷德先生用中文说，于是陆洐就把他们做的战略分析报告脱稿提报，临近中午，大家一起在和平饭店用了餐。 关于亚尔佛雷德会中文这件事情，余恩博后来和我们说了，原来他们两个在英国的时候是同学，亚尔佛雷德的中文就是那时候像他学的，不过说的不是很好，只会很简短的语句或者是一些单词，并且也不是十分听得懂，怪不得后来蒋毅停止翻译后余恩博又开始继续为亚尔佛雷德翻译。 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很多，当天就签订完了合同，回到公司，陆洐把沈小婉、乔安、施文崂一起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明明事情全部都解决了，可神情确实极度的严肃，相比起现在的氛围的陆洐的神态，上午沈小婉和陆洐坦白时的神情简直就是满面春风。 “今天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们可以给我一个交待，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交待清楚，要是有半点隐瞒，那么后果也许是你所承担不起的。”陆洐此番话不过是寥寥数句，但每一句都像是有千斤重，重重的压在沈小婉的身上，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最终亚尔佛雷德也见到了合同也签好了，并没有为公司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就可以这么揭过了。 沈小婉沈深吸了几口气，那个我字正在嘴巴里酝酿着，只听到陆洐低沉隐忍的声音“施文崂，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不愿意要，那么好，你自己去收拾一下东西离开这里。” 乔安和沈小婉一脸茫然的看着陆洐，陆洐道“小沈，你看看折叠资料，出问题的地方蒋毅已经标注出来了。” 沈小婉结果资料一看，这叠资料有明显的两种字迹，前三张纸和她的字迹完全不同。 “这是我从张秘书那里拿过来的，你一定没有想到，张秘书有一个习惯，就是所有经由他手打出来的文件她都会留档保存至项目闭合。” “对不起!对不起陆总!我这阵子真的是太忙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了……”他反反复复的在那边求情，沈小婉厌恶极了他这个样子，她这尽心尽力的帮忙，施文崂不感恩也就算了，自己出来玩纰漏居然还陷害自己。 他差一点就害的陆华失去一个大项目，而且还诬陷同事，情节恶劣，沈小婉想陆洐一定不会轻饶他的。 事实证明，最终陆洐真的没有轻饶他，不但将其开除还在报纸上发了公示，写明了施文崂被辞退的原因。 其实关于译文出错这件事，陆洐知道的可以说是比沈小婉还要早，他一早听说公司里有人被雷远买通，可是他不知道是谁，他任其发展就是为了揪住那个奸细，所以当沈小婉向他坦白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绝对就是施文崂。 关于这件事情，除了施文崂以外，沈小婉和乔安都接受了处罚，沈小婉被处罚的原因是她的职责是翻译总裁室的文件，是因为她对自己职务所管辖的边界的认识不够清晰所以才导致了对手有了可乘之机。 乔安接受处罚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管理好他的部下，下属有异动他竟然一无所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了保全自己竟然想要瞒天过海。 后来很久以后沈小婉才知道要是她当天选择帮着施文崂以及乔安一起把这件事情压下来，那么她就会被陆家扫地出门。 第70章 陆华集团说是公司，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商业机器，各部门各司其职，来上班也已经两周多了，可除了陆洐以及翻译部的成员以外，她几乎就没有和别的人有过什么交集了。 闲暇之余她会去翻译部坐坐，她喜欢听翻译部的老员工赵凯说闲话，赵凯是整个翻译部最年轻的员工却也是资历最老的员工，据说赵凯的舅舅是一个蛮厉害的人，他进陆华就是他舅舅通过他舅舅的引荐，原本有后台有资历专业能力又不错，应该是很容易高升的，可他就因为这好打听和传播别人别人是非的坏习惯导致他在原来的位置上如如不动，传播是非就必然会被一些人所记恨，其实这也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还喜欢去暗中揣测各部门领导领导的心意，自己揣测也就算了，有时候揣测的还很准，很准也就算了他还四处传播，最终就是得罪光了所有的人。 所以尽管他是资历最老的，可如今也不过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翻译员，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文字功底极佳又及其有表演能力，他一议论起是非来，简直要比说书的还要精彩，沈小婉对陆华公司最初的一个轮廓的概念就是从赵凯的嘴巴里听来的。 乔安后来并没有因为沈小婉的告密而责难她，赵凯乘着两个人吃中饭边上没有别人的时候给沈小婉分析，说是因为沈小婉身份的原因，他说乔安才升的翻译部主任，又没有什么背景当然不敢得罪人，沈小婉内心想，看来还是不能让大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才好。 电器公司的合同刚一签订加上辞退了一个人，集团翻译部的工作量就陡然上涨，最近几天所有人都在加班，沈小婉只需要做总裁室的文件翻译所以最近与平常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加上没有人傍晚的时候跑来求她帮忙翻译文件，所以她下班的时间反而是早了。 翻译部的员工看看自己堆积如山的文件，又看看沈小婉，她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松的就下班了，人一忙就会开始有负面情绪，总裁室的文件谁都没见过，谁也没资格见，逐渐的开始有人私下里议论。说沈小婉更本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空拿一份工资。 关于沈小婉的身份也衍生出了好几个版本，其中被说的最多的有这么几个，第一个，其实沈小婉是某个犹太人的情妇，总经理这么供着她就是为了讨好那个犹太人从而获得更多生意，第二个说法是沈小婉实际上是沈家老爷遗留在外的私生女，总经理是看在夫人面子上才收留她的，还有第三种，也是所有人最相信的，就是沈小婉其实就是总经理养在身边的情妇，因为有人亲眼见到晚上的时候沈小婉进了陆公馆。 传言这种东西，就像是一个个蚊子块，虽然一般情况下是不致命的，可是却让人痒的难受，这些传言对于沈小婉来说就是如此，其它传言也都无所谓，就是说她是陆洐的情妇的这个传言，她就怕这个不实的流言传啊传啊的会传到她小姐的耳朵里去，有时候谎话传了一千遍就变成真的了她怕会让小姐要是相信了就免不得会难过，所以她极力的表现出和陆洐不熟，但是她一点都不知道，这种作作的表演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沈之华是陆家第一个发现沈小婉变扭的人，当她知道沈小婉的想法后被逗的哈哈大笑“小婉呀小婉，外人说什么你就让他们说去好了，我才不会相信呢，你要是和老陆有什么，我就干脆成全你们好了。”边说着边还忍不住笑，短短的一句话分成了好几个段落才完成。 “小姐!我很认真好嘛!”沈小婉被逗的有些恼羞成怒。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一会儿我就和老陆说，以后在公司多骂骂你，省的别人都说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影响到我们小婉的名声可就不好了，我们小婉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小姐!” 沈小婉知道，沈之华这话绝对是认真的，因为小姐一直都想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但是想她这个年龄的男的要么就是不成器的小瘪三要么就是已经结婚了，现在小婉也不是普通的下人了，她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是要找一个体面的人家，但是这确实不是十分好找。 要说过去，小婉的心里还是矛盾的，因为她的年龄确实是不小了，她不想要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了，但是她又怕因为自己的挑拣最后落得个孤独终老，但是到了今天她反而是想通了，嫁人也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想想被买进青楼妓管的小柔，再想想那个被别的走投无路只能来上海敲诈勒索的张桂英，再想想被自己夫君冷落的苏秀华，前面去两个就不说了，苏秀华条件这么好，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嫁到沈家后还不是被夫君冷落，要不是及时的生出了个小少爷，沈夫人还不是对她颇有微词。 沈小婉结合了种种之后，她承认，婚姻是有幸福美满的，比如说她的小姐，可这种万中无一的好运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想通了这一切后她反而也就不着急了，甚至有些排斥婚姻，因为婚姻带来更多的是不确定性，孤独终老的话，最起码自己的命运一直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后院的流言蜚语、机关算尽从来都不会少，为的不过是能在这后院过的付出的更少得到的更多，无非事关面子事关生活的质量，不像在公司，各部门各层级，想要晋升想要在这块巨大的蛋糕上分到更大的一块，为的是能让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在这个纷乱的局势之中能够体面的生存下去或者是生存下去，所以其中的斗争就更加的残酷，所以沈小婉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避开斗争的风口，做好自己的工作，保住得来不易的新身份，而不是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第71章 “小沈，你带上纸笔，来一下会议室。” 这个推门进来让小柔去会议室的，穿着贴身旗袍的女人也是翻译部的成员，她叫做郑薇薇，严格意义上她才是这个部门资历最深的员工，但是在两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辞职了，最近公司刚开除掉一个施文崂，翻译部正缺人手她又托了关系说要回来，结果就是一拍即合，今天应该是她上班的第二天。 郑薇薇的职级是翻译部副主任，算是沈小婉的上级，她走在前面，沈小婉跟在她后面，郑薇薇的腰肢很细，但是腿并不长，可是其他的比例都蛮匀称，加之穿了高跟鞋，所以整体看过去就会忽略掉她那腿短的小缺陷。 郑薇薇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扭动的幅度都快要赶上妓管里的小姐了，这个时候就彰显出胸部匀称的好处了，换作更加丰腴的女人，像她这么走路，肯定会被说成是卖弄风骚的。 进到会议室的时候，除了沈小婉和郑薇薇以外全部都到齐了，大家十分安静的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乔安道“郑副主任，小沈，赶紧找个位置坐下来。” 郑薇薇走到最接近乔安的位置坐下。 “我宣布一下，这位是我们部门的新同事，我们的副主任郑薇薇，我想大家昨天应该已经见过面了，而且郑主任算是老朋友了，我就不多介绍了，以后每天晚上都会议就由郑主任来主持。” 郑薇薇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我们部门很多新人都还不认识我想，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我想将来的相处当中大家会有更深入的了解，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小沈，听说你从来都不参加翻译部的会议？” “陆总说，我只负责总裁室的翻译所以。”还不等沈小婉把话说完，郑薇薇又道“首先你是不是翻译部的员工？你要先认清这一点!” 郑薇薇的语气咄咄逼人，不容置疑，事实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求或者提醒她还需要参加这样一个会议。 “郑主任，你刚来可能不知道，陆总说过，小沈只需要做总裁室的翻译，总裁室的文件我们都是看不到的，而且和我们的工作没有重合没有交集，所以我们的会议一直都没有通知小沈参加。”乔安帮沈小婉解释道。 郑薇薇转了转手中的钢笔，一皱眉“那为什么还要她任职于翻译部，为什么不直属于总裁室？乔主任!你对员工太放任了不是爱她们，是害她们，你觉得你们的这些下属文件翻译的如何？” “就准确率而言是百分之百的，能进到陆华集团翻译部的都是经过了层层挑选的……”乔安推了推眼镜娓娓道来。 “好了，乔主任，我知道你的，一直都是一个老好人，既然这样，坏人由我来做，你看看你们做的翻译!小沈的我没看到，但是别人的，是没错，你们的准确率是很高，但是你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语言的优美和标点符号的运用，光这么干瘪瘪的翻译公司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钱来雇佣你们!” 会议的气氛一度十分紧张，郑薇薇把整个翻译部批的一文不值，接下来的每一天所有的人必须翻译一段差不多在两千个词汇量的西方名著，晚前交到她的手里，要求语句通顺，用词优美，标点符号精确，如果交上去的翻译有雷同那么雷同的两个人都试做抄袭，直接罚款十块钱。 编辑部已经很忙了，原本以为来一个人是可以搭把手减轻一下大家都负担的，但这个人要是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给大家平白无故的增加工作量。 “特别是你，小沈，你的翻译经验不多总裁室的文件又至关重要，可我看不到你翻译的内容，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会更高，也有助于你专业技能的提高。”郑薇薇道。 这是沈小婉第一次参加公司的会议，她原本以为开会会是一个集思广益互相启发的一个过程，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压抑。 会议在一片压抑中开始，最后又在一片压抑中结束，刚一开完会郑薇薇的表情声音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大家晚上有没有什么活动？要不然我请大家一起吃牛排？” 一片沉默。 “别不说话呀？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工作是工作啊!” 继续没有人说话，沈小婉看看赵凯，赵凯几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沈小婉不要说话。 “大家是都不想去吃牛排吗？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们晚上可以一起聚一下，因为我之前听乔主任说我们部门已经好久没有聚餐了。” 郑薇薇说完后大家还是一片安静，乔安的眼光巡视着每一个人，似乎若有所思，但是他不准备表达些什么。 “好吧，那今天就这样，乔主任还有什么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乔安摇摇头。 “好吧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既然大家不想聚餐那么久都早点回家休息吧。” 郑薇薇的不愉快是显而易见的，她重重的合上了她的牛皮面的笔记本，眼睛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 然而郑薇薇的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被大家有意识的给忽略了，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匆匆忙忙的整理一下就赶紧回家了，但是从明天开始日子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几个老员工见郑薇薇已经离开了，就重重的把笔记本摔在桌子上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总裁室的文件其实并不多，主要是每一份文件都是至关重要所以更需要花些精力罢了，但相对于翻译部的其他同事来说那是相当轻松了，所以加两篇译文沈小婉觉得无所谓，顺带还能学到些东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虽然开会的时候沈小婉也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来，可事情过去后关于郑薇薇提的要求，她觉得不断鞭策自己进步好像并没有错，就比如自己，要是当时小姐不强迫她学英语，那么此时她一个还在陆公馆里当个勤奋老实的丫鬟吧。 第72章 这是沈小婉最后一次见到郑德宝，很显然，郑德宝已经在陆公馆的不远处恭候多时了，穿着破破烂烂的藏青色短装，头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剪也没有梳理了，油腻腻的或塌在脸颊上，或没有道理的往各个方向发展，灰尘沾到了汗水之后就牢固的粘在了他的脸上，几乎遮盖住了他原本的长相，瘦的就像只剩下一副骨头，丝毫不见了当年在龙舟队时的健硕，浑身上下充满了恶臭，让人闻了就想要退避三舍。 郑德宝几乎是扑上去抓住了沈小婉“你个臭娘们儿!让我找的好苦!” 沈小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连声尖叫“啊!你是谁!你放开我!救命啊!” 她踉跄的推开德宝，此时的郑德宝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饭了，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力气，沈小婉牟足了劲一推，他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上。 “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你仔细看看我!不认识我吗!我被你害的好苦啊!”郑德宝掀起塌在自己脸上的头发道“小婉，看你的样子你过得很好啊!为什么桂英来找你，求你，你都不帮她?你只要去求你的那位小姐，你只要施舍一点点，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郑德宝崩溃的嘶吼着。 现在，沈小婉的手上，手臂上，全部都沾到了郑德宝身上的不知名的污秽之物，她恶心的拍打着自己身上沾染到的污渍然而却没有什么用，污渍已然是吃死在她衣服上了。 郑德宝见沈小婉没有听他讲话就越发的崩溃“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这个蛇蝎心肠!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的见死不救!桂英才会带着年幼的孩子一起跳了桃柳湖!都怪你呀!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毒妇!” 郑德宝作势要走过来掐死沈小婉，却被自己的脚绊倒了摔在地上。 这中间的故事谁也不知道，他在家等着桂英把钱带回来还掉赌债，原本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接连好几日他都没有见到桂英，直到有一天路过桃柳湖，看到一堆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也走过去看，此时的他是一身的酒臭汗臭蓬头垢面的像一个叫花子，众人见到他纷纷让路，见到那躺在地上的一大一小母子两个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都崩塌了。 是小婉害死了他们母子，他抱着桂英母子两个是号啕大哭，可是最后他连葬他们的钱都没有。 “你这个毒妇!”他掏出一把短刀狠狠的像沈小婉刺过去，一次，两次……德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他一连刺了五次依然没有刺中沈小婉，但是他依然像发了狂一样的不要命的刺向沈小婉。 人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时候，求生欲会使她做出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沈小婉一把抓住郑德宝握着短刀的手，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但是男人的力气和女人的力气还是不一样的，沈小婉很吃力才能将将控制住，然后一脚踢他裆下，同一刹那，郑德宝吃痛的蹲在了地上，沈小婉顺势夺过短刀。 回过神来的郑德宝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逆转眼前的这个局面了“小婉，我诅咒你!诅咒你这辈子都无依无靠孤独终老!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流离失所客死异乡!” “张桂英不是因为我死的!是因为你!你贪赌成性!是你!你害死了一个又一个!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自己的老婆!你该下地狱!” 郑德宝嘴巴里念念有词，趴在地上不断的喘着粗气“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沈小婉举着短刀对着郑德宝，以防他又突然发狂。 “怎么了？你害怕了吗？小柔!张桂英!还有你儿子都在看着你!看着你这怪物!看着你这个行尸走骨，他们看到你这样一定很开心!因为你终于得到了报应，你不该死，死对你来说太简单了，你应该把小柔在这个人世间尝过的痛楚一一尝过，感受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小柔字字诛心，郑德宝听后几乎是又要发狂，但这次是对自己，他重重的打了自己几个巴掌，然后又是哭又是闹，在接着就是念念有词的说“小宝不哭，当爹抱抱!”一面说着，一面爬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也许他的良知尚存，但是他的赌瘾实在是太重太重，重到超过了他的良知，此时此刻他的良知觉醒了，人也傻掉了。 张桂英的结局，沈小婉是一早就料定了的，可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是有些唏嘘，她不是不帮，是帮不了，郑德宝已经入了魔，对于他们来说怎么做都是杯水车薪，只不过当这注定了悲剧的故事真的画上了句号的时候，还是会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感慨完张桂英的人生后，沈小婉还是要继续过自己的人生，因为她每天都提前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进公司，所以现在只要走的快一点还是来得及的，只不过袖子上沾满了污秽，这样去公司就太失礼了，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公司。 只有袖子是脏的，到了公司就先去把袖子洗干净，现在天气也不冷，干的很快的，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赶到了公司，还好一切都是刚刚好，没有迟到半分钟。 她拿了汗巾沾着水拼命的擦袖子上的几处污渍，大多数都擦干净了，就是有一处随便她怎么擦都是徒劳无功，不过影响不大，只要自己不说应该别人也不怎么看得出来沈小婉想。 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开心顺遂的少事与愿违的多，晚上开晚会的时候郑薇薇检查完所有的译文，然后把所有人都批的一文不值她说“我希望以后大家不要再把这种垃圾交上来，我希望我们部门不会是这种水准!” 郑薇薇这么说就表示这片译文大家都不合格，所以要明天从译，然而明天的译文也不能少，这样和起来就是两份，所有的人求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在了那边。 “还有，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注意自己的形象，我不管你们在家怎么样，走进了陆华你们就都是陆华的门面，沈小婉，我本来不想要点名批评你的，你看看你，简直就像是从垃圾堆里出来的一样，你一会儿来交二十块罚款，所有的人，要是以后形象有损陆华公司，被我抓到了就自动过来交罚款，还有，要是下一次译文练习继续这种低水准，同样的，过来交罚款!听到了没有!” …… “都哑巴啦!听到了没有!” …… “你们当我是空气吗!”此刻她的声音极高，估计楼上楼下的人都能听到。 “听到了。”大家稀稀落落的回应着。 第73章 今天整个陆华公司的人都很奇怪，原本就算是不熟悉，所有的人见到了都会互道早安，可今天沈小婉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看见了当做没有看见。 虽然有些尴尬，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小婉干脆加快步伐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明天要随行翻译，她得要把相关的专业词汇再次复习一遍，以免到时候出丑。 就在沈小婉翻阅词典翻的入神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正想说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进门竟然连门都不敲一下，一抬头是郑薇薇，沈小婉只能在心里重重的骂一句。 “小沈，这叠资料你翻译一下，我下午要。”说完随手就把一个文件袋扔到了沈小婉的桌子上，还不等沈小婉反应她就摔门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沈小婉。 沈小婉翻了翻档案袋里的资料，东西不多，但是她还要准备明天定随行翻译那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听说英国那位代表喜欢马术，关于马术的术语她还要再熟悉一遍，想想还是把东西给郑薇薇送回去，是姑爷说的，她在陆华只需要做总裁室的事情就可以了。 沈小婉踱步到了翻译室，把资料还给了郑薇薇“郑副主管，我明天要随行翻译，今天要准备很多东西，而且我还要做您布置的译文，所以实在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来不及翻译这份文件。” 郑薇薇看都没有看资料一眼，很轻蔑的斜眼看着沈小婉，冷哼了一声“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忙，就你特别吗？”讲完话后她又向上翻了个白眼，想想心里还是来气“我希望你拿能力说话，这件事情你可以告诉陆总，但你告诉陆总只能显示你的无能而已，我真不知道陆总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做总裁翻译。” “郑副主任，我。” “你什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郑薇薇厉声道。 “没有。” “东西拿走，下午我要看到成果，译文也不能少，好了，你还站在这边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时间很多吗？你不是说很忙吗？” 沈小婉伸手拿回了文件夹，心里觉得特别的委屈，就是在沈家在陆家做下人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被当众训斥过，余光能够看到翻译部的众人，他们要不是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件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要么就是憋着笑的看着沈小婉。 沈小婉蔫蔫的走出翻译室，觉得周身的空气混浊呼吸不顺，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不对了，可她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吃午饭的时候，一直会坐在她身边的赵凯这次也是坐的远远的，整个食堂的氛围也很奇怪，总觉得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她看，可往四周一看大家都在低头吃饭，可是一低头那种被众人围观的感觉就又来了。 抱着这种奇怪的感觉，直到吃完午饭，在回办公室的楼梯上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是两个生面孔，应该是公司新来的同事，两个人正边走边聊天。 “真的吗？我们公司还有这样的人啊？” “千真万确，就在翻译室，一个女的，一上来就成了总经理的直属翻译，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呢，搞半天居然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真是笑掉大牙!” “谁说不是呢？你说这丫鬟她会翻译吗？懂英文吗？” “要懂什么英文呀，懂怎么讨好我们总经理不就好啦？” …… 她从那两个人中间走过后，这两个人还是在那边议论纷纷，这神态这架势，一点都不像是白领精英，倒像是那喜欢东家长李家短的三姑六婆。 刚一进公司就是总裁的直属翻译，这本事就是让人眼红的事情，原本对于沈小婉的身份大家还有一个幻想，觉得也许是这沈小婉背景过于强大，那么这样心里还能好受一点可现在，她的背景还远远不如这座大厦里的每一个人，所以现在所有的人都把火力对准了沈小婉，孤立她，仇视她，在背后编造不切实际的谣言摸黑她，然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这是在替天行道，是正义的化身。 回到办公室里的沈小婉陷入了深深的混乱，她知道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个丫鬟出身会对她有不利的影响，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如此的严重，她也没有想到原本亲切的面孔会一瞬间全部变得那么的陌生，现在看来反倒是郑薇薇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虽然现在对她更是变本加厉，可比起其他同事的翻脸速度还真算不上什么。 但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顾影自怜或者是自怨自艾感叹人生的不公，上午好不容易把翻译搞定，中午就不能午睡了，花半个小时搞定译文，然后抓紧给郑薇薇送去，接下来继续翻词典，每一次的随行翻译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容不得一点点的闪失，她不能够辜负了小姐的期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之后就是沈小婉最讨厌也是最恐惧的晚会，往常的晚会虽然沈小婉也需要参加，但是她知道，今天的晚会将是完全不一样的。 事情果然如同她想像的一样，郑薇薇让所有的人传阅这份译文，等到译文再一次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啧啧啧”了几声道“我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我们陆华员工写出来的字，我隔壁张阿姨家六岁的孩童都比这个写的好，会议结束后自己来教二十块，什么时候字好看了什么时候停!” “郑主任，其实小沈的字还是很好认的，我们的这些译文最后还是要送到打字员那边机打出来的，所以其实影响不大。” 说这个话的是乔安，沈小婉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乔安还会站出来帮她说话，她向乔安投去感激的眼神，坚定了要帮乔安和安慧保密到底的决心。 “乔主任，我还是这句话，你对她们宽松不是对他们好，是在害她们!这种字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会笑话我们公司居然请了一个半文盲!沈小婉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沈小婉点点头。 “记住了吗？说话!”郑薇薇用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吼道。 “记住了。”沈小婉回。 第74章 最近这两天，办公室里的议论就一直都没有停下来，那种奇怪的眼神也一直没有停下来，所有人对沈小婉的态度更是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所有的冷言冷语扑面而来。 除了这些，沈小婉的工作也越来越繁杂，郑薇薇总是用着不容置否的语气布置任务，每天都必须要加班很久才能将将来得及完成工作。 二十多年来沈小婉可以说一直过的都是顺风顺水的，虽说自小被卖进沈家可沈家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她几乎是一进府就成了这家唯一嫡女的一等丫鬟，所以虽然过去吃过苦受过罪，可一路走来哪里受过这么多的白眼。 可能是工作量太大的缘故，她的思绪开始有些混乱，昨天下午她给陆洐做随行翻译的时候还不小心翻错了两个词，还好她自己及时发现并且弥补了回来，也还好陆洐没有因为这个怪罪她什么。 又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一天，看着累计着的一叠资料，这些都是郑薇薇的工作，可她把这些全部压给了沈小婉，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姑爷说过了她只需要负责总裁室的工作，可是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去找陆洐，陆洐那么忙还要为了这些小事操心，只会显得她连和同事和睦相处的能力都没有，同事之间也会留下一个爱打小报考的形象以后相处就更加困难了。 晚饭没有吃，不过一直精神高度集中的她也没感觉到饿，工作结束后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收拾收拾好就往陆公馆的方向走，如今昏暗的光线，身后的脚步声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不再觉得可怕了，只觉得一出陆华大厦空气就格外的清醒，而每天早上走进公司的那几步路变得格外的沉重。 晚上的时候睡不着，她想了很多，要不然就和姑爷请辞，然后回来继续做她的丫鬟，但是她也就是这么想想，她太明白有多少人想要看她摔下来想要落井下石，这个时候她似乎有些明白李疏影了，她似乎明白李疏影回什么要这么的患得患失，这么的草木皆兵，一个身份卑微的人，还不容易爬到了一个位置，要是一松手摔下来了那就是粉身碎骨。 沈小婉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吗？如果有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和魔鬼交换，换公司的人遗忘掉她是个丫鬟这件事情并且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世如何她是管不了了，如今的现况实在太苦，她只想要安然度过，然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魔鬼，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她。 闹腾了这么久，陆丰个吴若男真的走到了离婚的那一步了，吴若男拿着自己嫁妆钱买了一处宅子，在沈家不知情的情况下登报离婚。 陆老爷知道了大发雷霆，陆夫人气的差点昏厥过去，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是覆水难收了，为今之计就是怎么样才能把小少爷给抢回来，吴老爷子虽然已经不在其位了，但是余威还在，动他的宝贝女儿和外孙那那绝对是在老虎嘴巴里拔牙。 但是陆家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何况这是陆家的长子嫡孙，相比而言陆丰对此到时看的很开，反正现在他带回来的女人肚子里也已经有了孩子，这孩子她吴若男既然想要，那就给她好了，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当然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面想了想。 事情比大家想像中的都还要轻松一点，陆老爷打了电话给吴老爷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吴老爷子才接的电话，彼时吴老爷子正在和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玩的很开心，就在前年的时候，吴老爷子破天荒的纳了一个姨太太，这个姨太太也没别的什么特点，就是长的特别向已故的吴夫人。 原本以为吴老爷子还不知道登报离婚这件事情，可没想到吴老爷子一早就知道了，这对于陆家来说是奇耻大辱，对于吴家来说呢也是一个污点，当初陆丰是她自己看中的，婚也是她自己要结的，现在闹得这么大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是在报纸上才看到，对于陆家想要要回孩子这件事情吴老爷子表示他现在已经和吴若男断绝父女关系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管不着。 吴若男嫁入陆家之后对他这个老父亲就鲜少关心了，每次有事情打电话什么的也都是为了陆丰的官职，吴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总是冷冷清清的，后面又丢了官，觉得终日凄凉，可女儿却没有半点关怀，倒不如这个新来的姨娘来的贴心贴肉，更何况孙姨娘还为他诞下麟儿，他现在有儿子了，那帮子大胡子再也不能笑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相比之下一个对他关怀备至让他扬眉吐气，一个对他漠不关心让他丢尽脸面，加上孙姨娘的枕边风，陆老爷子已经去报社登了解除父女关系的公告只是现在还没有登报。 没了吴老爷子撑腰的吴若男更本就是毫无还手的能力，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陆家带走。 因为陆丰不是要去应酬官场的人就是在外面寻花问柳，更本也就没有在意过小少爷陆子聪，对于陆丰来说儿子就只是一个并没有承载什么感情的名称，就和曾经的陆少奶奶一样，一个名称，一个平步青云的垫脚石罢了，陆子聪一直都是长在母亲身边，从小到大难得见一次父亲，所以这么离开母亲后是终日以泪洗面。 陆夫人看的心疼的紧，看着这小身板是越来越瘦小，怨怪那吴若男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孩子忍一忍，这男人不都是这样，三妻四妾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何必这么大的反应，又觉得这吴若男实在是太不温柔，要是她能够低个头服个软，陆丰是她从小看大的孩子，但凡是吴若男稍稍的退让一步，这事情何必要闹到现在。 第75章 沈小婉吃早饭的时候是没有看报纸的习惯的，可今天早上的餐盘边却放着一份叠的整整齐齐的报纸，这些天公司的事情也是烦透了，想到一会儿又要去公司上班沈小婉的头就痛了起来，干脆看一会儿报纸，能晚一点是一点。 沈小婉不看报纸有一点原因就是报纸写的多是时事，时事和故事只差一个字可是内容的有趣性确是南辕北辙，或许娱乐新闻还会好一点，可陆家的桌子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娱乐报。 沈小婉在快速的翻阅了几个新闻后将目光落在了第三页的一个方块之中，语句简短而直白——沈远山认沈小婉为义女，特此公告。 沈小婉放下报纸的时候正对上沈之华眼睛，她双肘撑在桌子上，一脸期待和得意的看着沈小婉，沈小婉不敢相信的有从新翻了翻报纸找到了那个小方块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默读一遍，确认她并没有看错。 “小姐!” “以后你和戴笠一样，叫我大姐!今天我送你上班!” 一路上沈之华告诉沈小婉，最近她每天回来的都很晚，早上出发的时候又都是出头丧气的，沈之华就想了，是不是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陆洐结果陆洐是完全不知道情况，然后又去问了陆仲这才知道了缘由。 这件事情她一早就和陆家以及沈家的四位长辈商量好了，只是刚好碰到了陆丰和吴若男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和沈小婉说。 今天是沈小婉是坐沈之华的车上班的，一路上还有沈之华的陪同，到了大厦沈之华再一路把沈小婉送上了楼，公司里有人一早就看到了那篇公告有人则是不知道，一时间消息满天飞，故事衍生出了无数个版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直到当天下午，大家几乎都看过了那份报纸，这大厦里的风波才算是平息。 沈之华走的时候和沈小婉说原本按照规矩是要摆认亲仪式的，可是最近家里面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就低调一点让她不要介意，她告诉小婉，其实公司和后院也没什么不同的，不要害怕不要瞻前顾后，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只要做好本分那么谁也不要想要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那一刻起，沈小婉对小姐的感激就又多了一分。 原本沈小婉已经做好了如何应付郑薇薇的办法，可郑薇薇今天一天都没有来找沈小婉麻烦，晚上开例会的时候居然还夸奖了沈小婉的译文，这个世界的变化还真是快，沈小婉很明白，这一切都是那份报纸第三页里那个小方块的功劳。 随着那个小方块里内容的普及，看不起沈小婉的人没有了，但是想要和沈小婉搭上关系做朋友的就变得很多了，表现方式大不相同，有的是很积极，吃饭的时候主动坐到沈小婉身边，认识不认识的都主动打招呼，手上的活儿一忙完就来沈小婉办公室聊天，还有一种就表现的很内敛，明明都是自己安排好的，或者说是早有预谋的，可到了嘴里就都成了巧合，哎呀好巧你和我同路呀!哎呀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小婉发现，处在过度的热情和极度的冷淡之中都不好受，还好这只会是一时的，等大家都适应了她的新身份也就结束了。 这天赵凯跑来和她聊天，其实她是有点不耐烦的，因为最早的时候她和赵凯关系不错，可当知道她是丫鬟出身后就在没有来找她聊过天，甚至那些冷言冷语也没少听他讲，但是小姐说过，着公司里的事情就如同后院，既然这些人都没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那么她也不必要把这些人当初朋友，正如同在后院一样，朋友有朋友的处法，对于这种虚伪的人也有虚伪的处法。 赵凯似乎也看出了沈小婉的勉强和应付，他欲言又止了几次“唉，其实我这些年的处境也不好啊，我是喜欢说说是非，可说的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但现在全公司上下都觉得我是个是非精，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觉得是我说的，我也不是故意疏远你，我需要这份工作，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当时要是再和你走在一起估计也要被孤立了，你回忆一下我说的话，有没有一点敏感话题?我知道这个形象估计是改不掉了，想想蛮可笑的，你是丫鬟出身这件事情我连知道都不知道现在都说是我传的，可这事情明明是乔安说的，就是他在办公室说的，可是现在大家都觉得是我说的，我觉得这事情迟早传到你耳朵里，这些故事传来传去最后就变形了，所以我就先和你说下，我想就是做不了朋友也不想要和你做对头。” 说完后还不等沈小婉回复就走了，这些话可能也是憋在他心里蛮久了，所以一股脑的把所有想说的都给说完了，又怕沈小婉不接话所以干脆自己早早的离开。 如果是乔安说出来的，那么肯定就是安慧告诉他的，沈小婉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可是她始终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想往那边想，只觉得这个公司见过她的人不少，可能是谁突然想起了过去的某个时刻，发现了在那个时刻站在沈之华身后的那个小丫鬟长的居然如此像她。 再见到乔安和安慧的时候他们神色如常，安慧还是温婉可亲乔安还是平易近人，沈小婉已经相信了赵凯的话，所以这一切看在沈小婉的眼里就都变了味道。 尽管如此沈小婉依然没有准备过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把柄握在手里就多了一个“朋友”把柄扔出去就少了一个筹码，所以沈小婉决定把这个秘密暂时的藏在心里。 有了沈家义女这个身份后做事情就变得轻松很多，她可以不用理会办公室的斗争也不用去刻意的讨好一些原本讨厌的人，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慢慢的沈小婉的工作终于是步上了正轨。 第76章 这扇大铁门的背后就是她的娘家，没有娘的娘家，所有的人都说她的父亲对她娘用情至深，可是鲜少有人知道这吴家的宅院里就从来没有少过女人，从小到大今天是张阿姨明天是姚阿姨，吴老爷子每次都问她“男男啊，你看这个阿姨像不像你的母亲?” 自她稍稍懂事后就没少破坏吴老爷子的好事，所以再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吴老爷子都没有续弦可能都是她的缘故吧。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吴若男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在这扇大铁门外的，她看到了报纸上断绝父女关系的公告，她知道这绝对是她那位姨娘搞的鬼，她知道，这将是关山阻隔的一仗。 按下电铃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思绪万千，过去的种种如同白驹过隙，事实上吴老爷子对她一直是很疼爱的，要不然她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轻易的就破坏了吴老爷子的新“恋情”而这也是她手中的筹码。 开门的是一个生脸的小厮。 小厮上下打量着吴若男“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谁?” “麻烦和你们家主子说一声，就说是吴若男来了。” 小厮思索了一阵子应了一声就关上铁门，转身进去通报。 吴若男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人出来，正当她准备再按一次电铃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人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穿的就是寻常老妈子的服饰，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样子。 “吴小姐，你回去吧，老爷不会见你的，报纸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呀，吴老爷已经断绝了和你的所有关系了呀，快回去吧!” 这女人的语速急促，感觉就像是在轰赶路边的叫花子一样，换作平时吴若男早就已经拍桌子了，可现在她不能这样，因为这扇铁门后面的那个人将是她们母子的依靠。 这个老妈子很显然应该是那位孙姨娘带来的人，这是她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的场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吴家上上下下都安插了孙姨娘的人，她要是想见上一面自己的父亲可谓是难上加难。 继续僵持肯定是没用的，她绕着吴公馆转了两圈，吴老爷子下来后宅院的周围也就没了警戒，围墙很高但不代表她没有本事爬上去，院子的北边路上最为僻静，从那里翻墙最不容易被人发现，她搬了几块大石块垫脚，依然够不上墙，然后又往上堆了一层，这样手就将将能够抓住墙头，双手握紧，往上一扑，下肢用力就骑到了墙上，闭上眼睛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到了吴家的草坪上。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吴家的陈设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吴若男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按照吴老爷子过去的习惯，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二楼最东边的书房里和副官张玉贵下棋，张副官从小看着吴若男长大，吴若男也一直把张副官当做自己的一个长辈来看，张副官跟随吴老爷子多年，为吴老爷子出生入死，只要张副官在，那么眼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谁呀?” 似乎是有人听到了动静正寻声而来，吴若男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一时间身体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不能动弹。 一个穿着粗布短装的妇人从屋角探出了头，看满身灰尘的吴若男惊讶道“天啊!我的小姐!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这个妇人是周妈，是吴若男母亲的陪嫁丫鬟，周妈立刻走了上来放下了手中的篮子对着吴若男左看看右瞧瞧，脸上满满的心疼，在周妈的身上，吴若男总是能够感觉到母亲的温暖。 在周妈口中得知，一切的一切都如吴若男所料，现在的吴家，虽然程设摆饰同当年一模一样，但是这里大多数的下人却都已经换掉了，周妈也被安排在后厨做做杂事，刚刚出来开门的那个人叫琴娟，是孙姨娘带来的，大家都叫她琴姐，现在她才是这吴家的管家。 在周妈的掩护下，吴若男顺利的来到了三楼的书房，隔着房门就能听到张副官铿锵的笑声，吴若男轻轻扣了两下们然后打开。 不出所料，吴老爷子正和张副官下棋，很显然此时是张副官站了上风，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张副官会故意露出几个破绽，最后吴老爷子险胜。 门再打开一点的时候，之间孙姨娘妩媚多姿的坐在吴老爷子身旁，巧笑倩兮，很快所有的人都发现了她。 “小姐!”张副官脱口而出道。 “张副官!你难道忘记我们已经和这位小姐脱离了关系了吗?你是怎么进来的?”孙姨娘站起来看着吴若男“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的吴公馆，但是现在请你出去!” 张副官愤怒的看着孙姨娘“司令还没有说话呢!”虽然吴老爷子如今已经不是司令了，可众人还是习惯叫他司令，习惯叫张玉贵张副官。 “太太，小少爷刚刚会笑了!”琴姐抱着吴若男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乐呵呵的进了书房，炫耀着刚刚这位小少爷会笑了。 “真的吗!快!给我看看!”孙姨娘挥舞着手中半合上的扇子道。 抱过孩子后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笑一个给妈妈看看!”一边说一边抖动着双臂逗弄孩子，然后发出欢快的声音“呀!笑了笑了!真的笑了!司令您看，他这个小鼻子小眼睛笑起来简直就和司令一模一样欸!”孙姨娘的声音说不出的软糯，这是上海女人所特有的娇俏，或许吴老爷子就是被这种嗲的化不开的语调所迷惑住的。 说着司令也凑上去看，脸上的笑容是止不住的往外溢“不亏是我吴凤祥人的孩子！你看他的眼睛你看他这气度，一看就是要做将军的!”那种骄傲和自豪的神情溢于言表，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孩子骑着高头大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样子。 第77章 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完全没有一点点要理会吴若男的样子，吴若男终于意识到事情也许比她想像的还要更加糟糕。 “司令，小姐来了。”张副官提醒到。 吴老爷子眼里满是怒意的看着吴若男“你回来干什么?”用着他那常年带兵练出来的粗重的嗓音道。 看到吴老爷子眼中的怒火吴若男算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愤怒也是感情，她最怕的是看到吴老爷子冷冰冰的眼神，那就彻底没有希望了“父亲，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不用刻意，只要一想到她那被陆家抢走的孩子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一抬头两只眼睛泪眼汪汪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父亲，母亲走后我们就一直相依为命，现在，选丈夫是我看走了眼，我恨他在豢养外室，我恨他把外面的女人带进家里来，我是吴司令的女儿，我怎么可以受这样的气，所以我要让他们陆家尝尝惹到了我的后果!” 吴若男讲话的时候气势汹汹像极了一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吴老爷子目光定定的不说话，眼里的愤怒越演越烈，吴若男知道，她的话，奏效了，此时吴老爷子突然大喝一声“好!”然后一拍桌子“不愧是我吴凤祥的女儿!” 吴老爷子腆着个大肚子从书桌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陆家那些个王八蛋！，老子今天就去抄了他们，也不想想你是谁的女儿!” 吴老爷子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如今的陆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陆家了，现在陆家的三少爷陆洐贵为租界第一个华人公董，陆家的关系在租界可谓是盘根错节，而他呢，说起来威风吴司令，可实际上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如今的情形和当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可现在他话已经说出去了，这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收回来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了，他开始懊恼自己这一激就起的性子，事实上他的性子吴若男是十分了解的，她刚刚说这番话一方面就是拍吴老爷子的马屁，一方面又把吴老爷子和自己绑到了自己同一战线上让他觉得陆家欺负吴若男就是欺负他吴凤祥，还有一方面呢就是像吴老爷子示好。 吴若男也知道，按照吴老爷子的实力是如何都扳不倒如今的陆家的，要想争取回子聪，除了获得陆家的支持，还必须是要巧取，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得到吴老爷子这样的反应已经是超过了她的预期“父亲消消气，这是女儿自己的事情，女儿自己会解决，我可是大司命的女儿，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 吴若男给吴老爷子搬了一张下墙梯，顺带又拍了吴老爷子的马屁，吴老爷子很开心，一来原先想的那种尴尬的局面没有发生，二来听到女儿这么夸自己，太久没有当官，突然听到这样的阿谀奉承，一时间竟有些飘飘然起来。 对于吴老爷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在场的人中只有孙姨娘是不开心的，她对着吴家大小姐的手腕是早有耳闻的，来往于吴家的女人都知道，这吴家有一个人是不能惹的，那就是吴若男，不但是不能惹，而且不惹也没用，有吴若男在被司令抛弃是迟早的事情。 她多庆幸，多庆幸她进吴公馆是在这位厉害的小姐出嫁之后，听说吴若男离婚了，她做足了功夫让司令和她断绝关系，可她一回来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她和之前司令的那些女人可不同，她现在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不能离开吴公馆她的孩子也不能，她暗暗的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拔掉，她也相信自己是不同的，至少她可是给司令生了一个儿子!她将抱在手中的儿子紧了紧，仿佛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吴若男原本的房间还在，之前一直是周妈在打理，可后来周妈被遣了去做杂役所以这房间就落魄了，长时间不开窗房间里透露这一种腐败的味道，闻着十分难受，吴若男让周妈不要再去厨房了，就留下来帮她，在吴家孙姨娘再怎么大权在握吴若男依然是这里的主子，依然是这里的嫡长女，在位份上依然是压过孙姨娘一头，所以吴若男提起这个要求，除了吴老爷子是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反对的，而吴老爷子也懒得来管这后院细枝末节的小事。 孙姨娘为了表现出她对吴若男的友善，喊了一大堆人来帮忙打扫吴若男知道孙姨娘一心想要把她赶走，也知道孙姨娘的虚伪但是她并不打算拆穿孙姨娘的虚伪，而是享受着孙姨娘虚伪给她带来的好处。 五六个下人同一时间涌进了吴若男卧房打扫卫生，场面一度十分热闹，人多做事情就是爽当，很快房间就打扫完成了，梳妆台、床头柜所有的地方都被擦的一尘不染，被褥也换了新的，一时间吴若男简直以为是时光逆转回到了她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可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败的味道提醒着她，提醒着她这些年所受的苦，提醒着她她要抢回自己的儿子!提醒着她这一切都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味道还是好难闻，看来不散个两三天是没有用了，小姐你等着，我去问琴娟去领一点沉香木，点几根去去味道。”周妈极为不满意的嗅着味道道。 “不了，这样挺好的。” 是啊，这样的味道挺好的，她需要这样的气味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提醒自己现在的处境，提醒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 周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盘点吴若男的日用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短缺的。 第78章 吴若男进了吴公馆后，孙姨娘对她是百般殷勤，但她却在没有见到过吴老爷子，吴若男知道这都是孙姨娘的计谋，孙姨娘是怕她在吴老爷子面前给她使绊子，但是这至于吴若男来说是无所谓的，现在她已经回到了吴公馆，这比她预先设定的时间要早很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她并不需要吴老爷子对她真的想从前那么好，她只需要全世界都人都认为吴老爷子如今最重视的人是她就可以了。 关于孙姨娘，她过去赶走吴老爷子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是不想让任何女人抢走原本属于她母亲的位置，更不想吴老爷子借着怀念亡妻的名头朝三暮四，但是如今她想通了，她再三的阻挠也只能让吴老爷子为了她暂时的放下，这不是吴老爷子从心出发的，即使他终生不娶也没有什么意义。 人总是会变的，过去她希望她的父亲能够为了她母亲终生不娶，了然一身，如今她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否太过于自私，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所以只要孙姨娘不过来坏她的事情，她也不想要再多管什么了。 吴若男对她父亲的情感是复杂的，吴老爷子对她从小到大的宠爱，她比任何人还要清楚，所以她尽管恨吴老爷子的朝秦暮楚却终究不能真正的恨，这么多年来鲜少关心吴老爷子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眼不见为净，因为她知道她回娘家的话极有可能就又要见到许许多多长的千差万别却都被吴老爷子说是像她妈妈的女人，但又或许，吴若男当年对这些女人的愤恨就是源自于吴老爷子的那句，男男你看她们像不像你妈妈。 她是女人，她最明白女人的心思，正如孙姨娘十分不想要她回到吴家，那么整个陆家就只有一个人是不希望子聪回到陆家的，那就是冯莺莺，她只是恨陆丰，恨他娶她的别有用心，恨他在发现她毫无利用价值后的弃之如履，恨他的薄情寡义，她和冯莺莺只有数面之缘，她并不知道冯莺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她想，在这件事情上她们是可以沟通的，是可以达到共识的。 吴老爷子右腿有旧疾，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副将，打仗的时候为了保护将军被子弹击中了右腿膝盖下方，吴老爷子也就是凭借那次的战功才开始扶摇直上的，后来子弹取出来了，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是只要一刮风下雨这旧疾就会发作。 因为多年从军，不将弱点轻易示人的习性，吴老爷子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所以至今为止这件事情就只有她，张副官，周妈还有她亡故的母亲知道了。 今天上午的时候，她出了一趟门，陆家二少奶奶李淑媛患有类风湿，一到下雨天就是全身酸痛，严重的时候连床都下不了，她记得当时李淑媛敷了雷允上的一贴药贴后整个人都缓解了好多，虽然阴天下雨的时候还是只能躺在床上，但疼痛是明显的减轻了的，根据她的记忆，最终找到了那种药贴。 看这这天色是有一场大雨要下的样子，到时候就把这药贴给吴老爷子送去，回家的路上，她正好看见了陆家的汽车，车窗里是她儿子可爱稚气的小圆脸，肉嘟嘟的十分可爱，汽车在她身旁一闪而过，她就看着陆家的汽车在她的眼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连一个小黑点都看不到了，她在心中默念“子聪，等着母亲。” 回到吴公馆，吴若男和周妈一起梳理了一下现在吴家的情况，目前为止很多老下人都是遣散的遣散，打发苦差的打发苦差，现在能在跟前转的几乎都是孙姨娘的亲亲眷眷，但是账房依然是张副官在管理，老下人基本上都被分配到后厨，洗衣房做一些吃力的活，周妈在吴若男来之前就是被发配到了后厨择菜洗碗，她本身就年岁大了加上本身就有关节炎，寒冬腊月的把手伸进簇冰的水里洗碗洗菜，现在一双手都已经变了形。 在此之前其实吴家是很人道的，冬天洗碗的水里面可以加热水，而且洗碗也是由年轻的丫鬟去洗，并且是半个月一轮换的，可孙姨娘入府后就要求洗碗全部由她们这些老人去洗。 吴若男轻轻抚摸着周妈变形且开裂的手十分的心疼，母亲死的早，所以一手把她带大的周妈在她心中就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好了周妈，现在我回来了，你不必再受这样的苦了!” 周妈满含泪水的唤了一声“小姐!”然后深深的抱住吴若男。 还好，现在的吴家也不算是完全掌握在孙姨娘的手中，吴若男知道，孙姨娘对她好是在做给她爹看，要想将来把孩子接过来，要想在这里长长久久的住下来，要想站稳脚跟还需费上一些力气，在把孩子接过来住之前，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吴家目前的情况理顺，然后调整成她所需要的样子。 在上海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像她这样念过几年书的女人要是想要独子养活一个孩子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事但也不会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可以陆家在上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她又抢了陆家的长子嫡孙，陆家怎么可能让她在上海安安稳稳的生活，所以吴家就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倚靠。 从小她就跟随着吴老爷子南征北战，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这座公馆是他们八年前购下的，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长，但确是她的第一个家，这座公馆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她都无比的清楚，这是她的第一个乐园，也是承载着她无数快乐于伤心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也将是她和她儿子最终的避难所和欢乐园。 第79章 吴若男通过张副官，把药贴送到了吴老爷子手里，她没曾想过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会生疏到了这个地步，看得出吴老爷子很受用，晚饭的时候他和吴若男说了很多的话。 其实账房一直都牢牢的掌握在张副官的手里，所以这孙姨娘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实权，除了吆五喝六的琴娟，和前厅几个好吃懒做的亲戚也就没什么了，可没什么不代表没有威胁，比如现在她除了吃饭的其他时候要想见一下吴老爷子就难如登天，再比如虽然孙姨娘现在对她是百般殷勤，可是要孙姨娘不愿意，她就是想要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都十分的困难，在这样的境况中把孩子接回来显然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这两天，吴若男利用自己嫡长女的身份调度了一下整个吴家下人的岗位，第一步就动琴娟的话就太过于明显了，她先是从底层的小丫鬟开始动起，不动声色的换掉了吴老爷子身边的下人，然而这一举动势必是引起了孙姨娘的注意。 此时的孙姨娘和吴若男就像是两头凶狠的野兽，互相试探不停的周旋，测试对方的底线也推断对方的底线。 对于吴若男的小动作，孙姨娘默不作声，但不代表她一无所知，即使她一无所知，那跟在她身边的琴娟可不是吃素的。 吴若男回吴公馆后，第一天孙姨娘亲自到现场来“督促指挥”下人整理吴若男的房间，之后她只是知会下人对吴若男要有求必应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今天却抱着孩子出现在了吴若男的房中。 “小姐好。”按照规矩，姨娘算半个主子，也就是吴若男是主她是仆，所以她理当给吴若男行礼。 “姨娘这是何必，大家都是自家不必循这些旧礼”吴若男客嘴上客气道，但她的心里隐约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这孙姨娘开始按耐不住了。 孙姨娘往沙发径自走到沙发前往那里一坐，抬着下巴鼻子嗅了嗅发出清晰可闻的吸气声“小姐，这里霉气好重!需不需要我命人送些沉香来?” 此话一出，吴若男便知道，孙姨娘此行前来就输来示威的“哦，不用了，我不太爱闻沉香的味道，房子空关久了就会有一股子不好闻的味道，不过也不碍事的，现在我回来了，只要我市场开窗通风，我想这味道很快就会没有了。”吴若男答。 孙姨娘自觉站不到上风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一门心思的逗弄这怀里的孩子，抱着抱着就往吴若男怀里塞“你快看看，这是你弟弟，你看他多可爱?司令说就像是你小时候!” 孩子都送到怀里了，吴瑞男总没有办法不伸手抱住，孩子沉甸甸的，抱在怀里分量十足，可能是血缘的力量，这孩子越看越可爱，像极了子聪，有那么几个瞬间这孩子的脸还像和子聪更小时候的脸重合到了一起，小宝宝也不哭，就是瞪大了眼睛朝着吴若男看，这小眼神，直勾勾的，看的让人心生欢喜。 “哎呀，宝宝看这是谁呀?这是宝宝的姐姐，以后长大了你要对姐姐好，不能让别的人欺负姐姐。”孙姨娘对着孩子说，也是对着吴若男说，有那么一瞬间，吴若男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甚至开始觉得这位孙姨娘也许是真诚的。 孙姨娘带着孩子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走之前还说小宝宝还没有名字，她和司令都一筹莫展想要吴若男起个名字，刚刚看过小宝宝的吴若男开始加倍的思念自己的孩子，回忆起那天在路边看到子聪，他似乎比从前消瘦了很多，也没有在笑，小小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吴若男担心孩子的心情同事也欣慰孩子同她的母子连心。 晚上，突然小宝宝全身上下长满了疹子，平时都很安静好带的小宝宝突然哇哇哇的大哭起来我，不停的扭动着身子，这把孙姨娘急坏了，喊着琴姨去找医生。 一时间吴老爷子、张副官、孙姨娘全都急得团团转，家庭医生很快就拎着医药箱子行色匆匆的过来了。 医生给宝宝凉了提问，看了身上的疹子道“你们家可有哪个房间是刚刚装修好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吴公馆落成多年，期间并没有从重新装潢过，孩子还小所以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小少爷有没有开始吃辅食了?”医生又问。 “没有啊，孩子还小，所以我们还没有加辅食呀。” “这就奇怪了，看症状是过敏，我刚刚摸过小少爷的衣料，这衣料是纯棉的，按说不该会过敏呀!” 医生又重新检查了一下孩子身上的疹子“这就是过敏呀，这样，我先开点药水，妈妈饮食注意要清淡，擦两天，先观察，目前情况来看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也不要掉以轻心，过敏严重会高烧不退更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孩子大脑的发育，所以你们每天都要给孩子量体温。” 医生留下两瓶药水就走了，孙姨娘让琴姐给小少爷擦了身子就让大家都会去，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原本大家都快走到门口了，琴娟突然发难了“太太，这件事情你可以不追究，但是有人故意要害小少爷，这次您不把她抓出来就会有下一次，这次是还好发现的早，要是真的和医生说的那样影响了大脑发育可怎么办?” “琴姐，你太敏感了，小宝宝还小抵抗力弱也是有的，这个吴公馆有谁要害他呀?再说了小少爷的吃穿都是我亲力亲为的，就算是有人要害他也是没有机会的好了好了，赶紧歇下吧，时间也不早了。” 此时琴娟已经走到了吴老爷子跟前，垂下眼睑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老爷，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小少爷这病的蹊跷。” 现如今，这位小少爷可是吴老爷子的心头肉，病成这样已经是很心疼了，一听到说这病有蹊跷更是怒火中烧，他到要看看是哪个人这么大的胆子“说!” “小少爷从出生到今天以前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什么我们今天去了一趟小姐房里就变成了这样。”琴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怕着什么。 吴老爷子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这么多年来她是怎么赶走自己身边的莺莺燕燕的他都知道，只不过是觉得无所谓也懒得说，可如今竟然动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这就不能容忍了“吴若男!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吴老爷子厉声道。 第80章 看眼前的情景，这多半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吴若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上或者是自己的房间里肯定有谋害孙姨娘儿子的“证据” 周妈着急的和吴老爷子解释“司令，小姐才回府，和小少爷又是血脉相连，怎么可能会去害小少爷，琴娟，你休要胡说!” “胡说不胡说去搜一下大小姐房间便知!”琴娟气势十足，丝毫没有刚刚和吴老爷子说话时的那种怯懦的样子。 周妈似乎还要说话，但吴若男用眼神制止了她，事已至此搜房间搜身都是躲不掉的，只能想想可行的对策。 孙姨娘留在自己屋里照看孩子，其余的一行人全部来到了吴若男的房间。 吴老爷子咳嗽了几声道“哪来的这么大的霉味?” “这间房间长久没人住了，一直空关着，所以才有这种味道，我来的第一天比现在还重，现在已经淡了很多了，最近除了睡觉的时候，这间房间的门窗都是敞开的，为的就是散掉点霉味，无奈收效甚微”吴若男回答。 吴老爷子有些触动，他的女儿竟然在这种环境里住了这么多天，换作过去怕是早就跑到他跟前闹了，何时开始他们父女俩疏远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到底是他错了还是他的女儿错了“怎么不换一间房间?” “这边住习惯了，刚来上海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感觉还是这里最亲切。”吴若男笑笑回答。 吴老爷子不说话，他感觉自己是对这个女儿疏忽了，想是这屋子里腐败的味道让孩子过敏了，这个孙姨娘，怎么一点都不仔细，还有“周妈，明天让人弄点艾草来熏一下。”吴老爷子吩咐。 “是。”周妈低声回应。 吴若男和吴老爷子交谈的那会儿时间，琴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出了一个广口玻璃瓶“这是什么?”她边问边凑在上面问问，眉头皱成一团，还呛得咳嗽了两声。 周妈接过广口瓶后闻了一下确实冲人，只是这个房间一直有奇怪的味道，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瓶子。 琴娟一把躲过周妈手里的广口瓶拿给老爷，老爷狐疑的闻了闻，神色立刻变了“松香水?” 还不等吴老爷子发话，琴娟就气势汹汹道“大小姐，我只是一个下人，按说我也没有资格这么对您说话，可是司令和太太对我都不薄，我是不该说也要说了，您这是多歹毒的心肠，小少爷还那么小，你居然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还好我们发现了，要是不发现呢?你是想要小少爷的命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若男回答。 “将军，还请将军为太太还有小少爷做主!”琴娟恳求道。 “男男，你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松香水?”吴老爷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吴若男男男了，这两个字说出口不禁觉得有些生疏。 “父亲，这件事情我一无所知，他是我的弟弟，又那么小，我没有理由害他。” “没有理由?我看有的是理由!”琴娟嘴巴说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话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怯懦的神情“那就让我来说说你的理由，你想要把你的孩子接过来这就是你的理由，司令喜得贵子自然是疼爱有嘉，您是怕您将来把孩子接回来后受到老爷的冷遇，哦!再想啊!要是小少爷那个什么了，谁最受益啊?大小姐就是吴家唯一小姐了，您说您有没有理由!好了，您现在告诉我一个您不会对小少爷下手的理由给我听啊!” 琴娟说话头头是道，每说一句吴老爷子的神情就严肃几分，吴老爷子压低了声音，压抑着怒气道“男男，琴姐说的是真的吗?” “我只说我没有，父亲愿意相信我吗?”吴若男道。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可是这松香水是怎么来的?” “哈，看来父亲是认准这件事情是女儿做的了，您让女儿怎么辩解，她们做好了圈套让我往里面跳自然是所有的证据都准备齐全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时，吴若男突然没了力气一样的瘫坐在沙发上。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太太为了冤枉你不喜伤害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体?虎毒不食子啊!太太多么疼爱这个孩子整个吴家是有目共睹的，您怎么能够这么说她!”琴娟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么一串话，说的是句句在情字字在理。 “孽障!孽障!吴若男!明天这个时间之前，你自己搬走!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我没有你这个恶毒的女儿!” 吴老爷子一声令下就断绝了他们父女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和难以隔断的血脉，吴若男冷笑了一声，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她的父亲，感谢他没有让她今晚就离开吴公馆。 要不是她早有防备，所有的精心策划就在此刻就全部白费，松香水是哪里来的，孙姨娘的儿子是不是真的过敏，药水是什么，这里面太多漏洞，可她的这位父亲，他这位久经沙场的父亲居然一点疑问都没有就相信了琴娟。 原本她想要和孙姨娘和平共处，原本她想要看在她那刚出生的弟弟的面子上，看在大家都是母亲的情分上互不干涉，但是这是孙姨娘她自找的，她抬眼像张副官望去，她知道张副官已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听吴老爷子说，当年临县闹饥荒，好多人挤到吴老爷子所在的安庆来讨生活，人数庞大，老弱病残躺在街面上乞讨，当年只有十五六岁的张副官还和父母走散了，吴若男母亲那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人踢打，原因是要抢他怀里的一个玉米面的馒头，吴太太当时正好怀了吴若男，看不得血腥又觉得张玉贵可怜，就让吴老爷子收留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想到多年以后这个当年看起来清瘦单薄的孩子随着吴老爷征战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世道轮回，现在吴若男又难他念及当年的恩情，投桃报李暗中帮衬当年恩人的女儿。 第81章 孙姨娘要不就是好计谋，要不就是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到现在为止，公馆闹得鸡飞狗跳，可孙姨娘愣是一次面都没有露。 平时这些个下人一个个对吴若男装出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全都变了样，那尖酸刻薄的嘴脸是吴若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帮她收拾包裹的速度也是出奇的快，有两个下人拿着吴若男的行礼就要往外扔，周妈好不容易才给制止住了。 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这大小姐要被扫地出门，更知道为什么要被扫地出门，一个个为了向孙姨娘表忠心，用尽了法子羞辱吴若男，最后连周妈都看不下去了，让吴若男走，再也不要回来了，省的受这份气，就不相信了，这天下还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并且表示愿意跟着吴若男走。 自从孙姨娘带着琴娟进了吴公馆后，琴娟素日里就没少给她们这是旧部使绊子，冷嘲热讽更是少不了，往往做的最多，可一有个什么好事就全不是他们的了，所以周妈也是一早就不想再呆下去了。 傍晚的时候几个下人合力把吴若男所有的东西扔出了大门，其实东西并不多，因为吴若男来的时候也就带了自己一个人而已，期间添置了一些小东西整合再一起也不过两个行李箱。 现在的天气，昼夜温差极大，到了深夜，这风带着裹挟着寒气直直的往吴若男身上扑，她就在公馆大门边席地而坐，风一阵一阵往她身上扑她就一阵一阵的打着哆嗦。就是这么冷的天气，这蚊子还该死的多，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被咬了好几处。 深夜，整个上海摊都安静下来了，偶尔能够听到远处的狗吠和一些不知名的声音，冷归冷，可这么晚了吴若男也累了，枕着行李箱就睡在了吴公馆门口，一整晚都睡得不是很安稳，感觉整个人好像是躺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块上。 一整个晚上，那些下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轮番的在她的耳内响起。 “怪不得陆家人把她给赶出来了，这么恶毒谁家敢要啊?” “不是说是她提的离婚吗?” “你还有什么还相信的?哪有女人要离婚呀?只不过是实在待不下去了又死要面子罢了!” “我看啊，她儿子多半也不想跟着她。” “碰到这样的娘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了!” “谁说不是呢!” ………… 这些声音就萦绕在吴若男的耳边，赶也赶不走，凌晨三四点钟样子，她被冻醒了，当她看到天空翻了鱼肚白的时候，她暗自庆幸，真好，一个晚上终于熬过去了。 她不是没有地方去，而是她要牢牢抓住吴公馆这个靠山，她要要回儿子，她要儿子离开陆家后依然过着优渥的生活，所以现在的苦她都要坚持。 天大亮后，她换了一个不是那么尴尬的姿势坐在吴公馆大门口，天亮了来往的行人就多了，经过吴公馆的时候，总要驻足看一下这个坐在公馆门口一脸魂飞魄散的女人，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故事情节。 太阳越来越大，天气也暖和起来，在外面度过了了一夜后，吴若男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块，而这阳光正一点点将冰块融化，消散掉她身体里的寒气，一阵风吹过，她又打了一个寒颤，感觉整个人都异常的虚弱。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公馆二楼窗边的吴老爷子看的一清二楚，此时他的心又开始摇摆起来，他饶不了吴若男对他的小儿子痛下毒手，同样的他也心疼他的女儿但是话一说出去就收不回了，何况他要是继续容忍吴若男还不定会他的小儿子做出什么来，吴若男已经这么大了，能有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了，吴老爷子干脆关上窗，眼不见心不烦。 从昨天到现在，说吴若男坏话的不少，也有过来求情的，在吴若男在公馆外吹着寒风睡了一个晚上的时候，周妈就在吴老爷子门口跪了一个晚上，后来被张副官给劝了回去，起来的时候周妈的两腿发麻，站都站不直，还是两个丫鬟把她支回的佣人房。 下午，张副官带着两个店铺掌柜进了吴老爷子的书房。 整个租界只有两家铺子能买到这种松香水，张副官把这两个铺子的掌柜分别叫进了吴公馆，带到吴老爷子面前，两个掌柜说，这种松香水通常只有木匠才会买，所以来买这种松香水的通常都是男人而且基本上都是熟面孔，其中一个掌柜表示最近确实有一个陌生面孔的人来买这种松香水。 张副官问“那么你可还记得那个来买松香水的人的样子?” “记得，因为小的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问她什么都不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那是门口那个坐着的女人吗?”张副官追问。 “门口?小的没有在意。” 接着张副官就带着这个掌柜的到门口指认，掌柜看了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个人，那个人年纪会更大一些。”掌柜回到书房对吴老爷子说。 张副官让两位掌柜退出书房等候，他和吴老爷子说，这事情来的蹊跷，从小少爷过敏到找到松香水，一切都太顺利了，松香水的气味是有毒的，那么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大小姐为什么不把松香水撤走?难道她是等着人来抓吗? 吴老爷子一听觉得有些道理，这时候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张副官打开房门，原来是那个掌柜的在敲门。 “老爷，小的刚刚看到那个人了，那个问小的买松香水的人!”掌柜一脸谄媚的笑容，他觉得找到了那么买松香水的人是立了大功，看这吴公馆富丽堂皇的，想是能够得到一笔不小的赏钱。 “在哪里?”吴老爷子走了出来道。 “就在这里，刚才，小的刚刚亲眼看见她上了三楼。” “我们现在就上去，我们吴公馆出了这样厉害的人物，我竟然不知道，你把那个在你们店里买松香水的给我抓出来，那么有人用你们店里的松香水害我儿子这件事情我就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原本以为还能得些好处的掌柜的一下子泄了气。 “还不快走!你们店的松香水害的老子的儿子全身过敏，当心我要了你命!” 一听要命，掌柜的哆哆嗦嗦的回答“老老老爷，我这，这就去指认。” 第82章 文轩书院，起名为书院却又不是书院，究其本质应该是和青楼妓馆一样的，只不过青楼妓馆里有姑娘或者小姐，而这文轩则一律被称作先生，但究其本质是一样的，能在人声鼎沸的法租界找到这么一处身居繁华却又恬静清幽的所在，足以见得这书院主人的品味与实力。 这里的先生多半是来自于江南一代，都是闹饥荒时走投无路的人家卖给书院的，书院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收，还要经过一番挑选，留下的都是眉清目秀骨骼匀称的，然后再由教养姑姑进行调教，大多是十岁左右就被送进了书院学习，年满十七岁后开始接客。 这里的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海滩上的有钱人早就玩腻了青楼妓馆的嘈杂喧哗，所以文轩书院的空谷恬静就成了喜欢附庸风雅的好去处，这边的先生原则上只需要陪客人抚琴作词，吟诗作对，但事事都有例外，要是客人出手特别的大方，并且身份颇高的话这里的教养姑姑就会同意她们跟着客人出去，要是客人想要给先生赎身，那么不但要极有身份地位还要一笔巨额的聘礼。 陆丰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冯莺莺原本就是这文轩书院的先生，还在陆公馆的时候吴若男留意过冯莺莺每周都会有半天或一天不知所踪，这应该就是去会她文轩书院的姐妹了。 她去联系了文轩书院里和冯莺莺走到比较近的几个先生，果然，冯莺莺是巴不得把子聪送出来，可陆老爷陆夫人护的像块宝，孩子成天臭着个脸就一起扮小丑哄他开心，一家人上窜下跳的也都没能让这个小祖宗展颜。 这个小祖宗不喜欢她，因为他觉得是她赶走了他的妈妈，对她从来没有尊敬过，她现在还怀着孕呢，这个小祖宗就敢往她身上乱扔东西，陆家的两位老人也不管管，用冯莺莺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小祖宗杀了她，陆家这两位老人家只会合力把她埋埋好，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对这个小祖宗敬而远之。 受了孙姨娘的启发，吴若男让冯莺莺偷偷给子聪的饭菜里加花生粉，子聪花生过敏这件事情整个陆家就只有她和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到时候子聪浑身起疹子，陆家人找不到原因她就可以过来问责，趁势把孩子接回去。 虽然孩子会受一点点苦，但这都是暂时的，吴若男不是不心疼孩子，但她知道孩子需要她，现在冯莺莺的孩子是还没有出世，本身陆丰就不疼这个孩子，等冯莺莺肚子里这块肉一落地，子聪就更加没有地位了，纵然陆老爷陆夫人现在这般的疼爱这个孙子，可要是冯莺莺肚子里那个孩子出生后，保不齐两位老人也会疼爱有加，子聪没有妈妈在身边，爸爸又不疼爱，比起将来受到苦，吴若男宁愿让他现在受一些小罪。 吴若男是这么说的，可冯莺莺是不敢做，她担心事情一旦要是败露了，这老两口铁定会把她找个地方活埋了。 冯莺莺的怯懦是吴若男所没有想到的，冯莺莺的清醒也是吴若男没有想到的，冯莺莺她就只想要牢牢抓住陆丰的心，至于陆老爷陆夫人，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的等他们变老，只要抓住陆丰就是抓住了一切，文轩书院叫的再怎么好听也不过就是个烟花之地，还不容易从泥潭里爬出来了，那么这些隐忍和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 吴若男彻底放弃了这条线，她知道冯莺莺有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位份，所以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曾经以为的最难做到了在吴公馆站稳脚跟那么轻松的就做到了，而原本她以为最简单的利用冯莺莺夺回自己儿子这件事情却这么难以完成。 她必须再仔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当吴若男对这件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陆老爷对子聪的关爱让原本想要养精蓄锐的冯莺莺一下子牟足了劲要赶走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不惜用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命相博。 事情是这样的，陆家在各个儿子结婚的时候都会平均的分给每一个人几家店铺，几处房产，店铺的营业所得和房产的租金就给他们作为平时的花销，当然他们也可以自己经营，就像陆洐，可陆丰一心想当官当然是不会理会这些事情。 陆家虽然并未从政，却十分看重血统，对于冯莺莺的出身是十分的介意，纳个妾可以，但是把陆家的家产交到她的后代的手中是万万不可的，陆老爷担心，等他百年之后陆丰会一意孤行扶正冯莺莺，最后他的宝贝孙子陆子聪将什么都得不到，所以，陆老爷要求，近日就去将所有的田产地产都过到陆子聪的名下。 冯莺莺听到陆老爷的这个提议，愁的一夜未眠，要说这陆丰若能和陆洐一样是个商贾奇才也就算了，将来的田产地产都不是问题，可陆丰偏偏就是个没有官运的官迷，要是把所有的财产这会儿就过给陆子聪，那么她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算是完了。 冯莺莺原本以为陆丰不会把财产全部过给陆子聪，至少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可没想到陆丰那么的狂妄自大，他觉得自己有的是能耐，在将来的某一天当了大官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就答应了陆老爷的要求，冯莺莺不能打击陆丰，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就是乖巧听话，但也不能坐视不管，她想过花生末这个法子，可花生末的办法太过明显，搞不好还要引火上身。 那天她在楼梯上正好遇到了独子上楼陆子聪，而且周身还都没有什么人，立刻有一个不那么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站在楼梯边缘蹲下身子，握住陆子聪的肩膀说“小少爷，姨娘那边有好多好玩的玩具，一会儿要不要来姨娘这边玩呀?” 陆子聪厌恶的一挥手，她就顺势跌落楼梯，发出尖锐的哀嚎，她能感觉到独立了的孩子在一点点的离她而去，她默默的对肚子里的孩子道“宝宝，对不起，以后再回来妈妈这边好不好?” 听到楼梯间的惨叫声，一瞬间陆家所有的人都围拢了过来，冯莺莺只觉得胸口郁闷，空气好像被围拢的人所阻隔住一时间呼吸不上来，然后感觉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第83章 冯莺莺立刻被送进了医院，得到的结果是预料之中，孩子没有保住，陆丰听说她和冯莺莺的孩子没了，侩子手还是那个他所厌恶的女人生出来的他所厌恶的孩子，他几乎是要疯了，拿着鞭子恶狠狠的去找陆子聪，三番四次，要不是陆老爷陆夫人拦着，恐怕陆子聪早就去见了阎王爷。 现在陆老爷陆夫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时时刻刻的看着陆子聪，因为只要一不留神他就会惹恼陆丰，好几次大家明明是在好好的吃饭，陆丰越看他越不顺眼，冷不防的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恶狠狠的冲着陆子聪道“真是什么娘养什么儿子!” 陆子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接下来的日子，除非陆丰没有见到陆子聪，否则都会以把陆子聪吓哭告终。 陆老爷陆夫人去劝陆丰，陆丰表示，要么就把这个孩子送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这个消息冯莺莺借着她文轩书院的姐妹们来看她的时候传递给了吴若男，所以吴若男带着张副官一行人适时的出现在了陆公馆。 陆家人一看，张副官都出动了就基本明白了，吴家那位臭脾气的军阀头子重新接纳了吴若男，再加上最近这一堆乱事，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这陆子聪在陆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要是有个好歹且不说他们血脉相连他们心里会难过，就是吴家那位也不会放过他们，思量再三，终于把陆子聪送回了吴若男身边，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吴若男终身不得为陆子聪改姓，吴若男素来就不看重这些当然就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陆子聪跟着吴若男回了陆府，一切尘埃落定。 自从公布了沈小婉是沈怀远的义女之后，沈小婉的工作渐渐的上了正轨，相比于蒋毅而言，女性所特有的细致和周到可能更加的适合这份工作，陆洐对她也是赞赏有嘉，他表示很佩服沈之华的识人之慧，还说要是沈之华若是个男儿身的话，那么上海滩恐怕又要多一个大亨，沈之华倒是也不谦虚，怡然自得的接受了陆洐的赞美。 现在整个翻译部也就只有沈小婉这边是一块净土了，郑薇薇的要求越来越多，标准也越来越严苛，原本翻译部只负责翻译，然后把译文拿给打字员打印出来，前几天打字员打错了几个字，郑薇薇没有怪打字员粗心大意反而是怪翻译的人写的字太丑，还要求大家以后自己打印。 整个翻译部一共就两台的打字机，大家打字的速度本身就慢，打字机又只有两台，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所有的人天天都要加班到很晚。 整个翻译部是怨声载道，但是也没有办法，陆华的薪水是上海滩最高的，要赚这个钱就只能受这个苦了。 随着沈小婉越来越出色，知道沈家有这么个优秀的义女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知道的人一多那些来说媒的人就也多了，按照沈小婉的身份当然不会是各家的嫡子嫡孙，但是配个庶出的少爷那是绰绰有余，能同时和陆沈两家攀上关系，所以往来的媒人简直要踏破陆家和沈家的门槛。 这些人家虽然门第都没有陆沈两家高，虽然都是庶出的孩子，可各个都是家境殷实，比起德宝和阿德两个，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但是沈之华一个都没有看上，通通帮沈小婉回拒了，陆洐很支持沈之华的举动，其中当然是有私心的，要是沈小婉结婚了那就要生孩子，生孩子就不能继续帮他工作了，且不说生孩子这件事情吧，虽然是庶出的公子少爷可这种豪门大院的怎么可能让自己家的少奶奶出来工作，像这么得力的助手他是万万不舍得放的。 但是就在此时，出现了一个陆沈两家都万万拒绝不了的人上门提亲，那个人就是余恩博的父亲余瑾年，英女皇亲封的男爵，当然不是为了余恩博来说亲，而是他的另一个儿子余恒。 余恒和余恩博同为余瑾年的儿子，可是几乎没有人知道余恒的存在，由于余恒在还是孩提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影响了大脑发育，所以现在的余恒虽然已经是二十有七，可是却只有七岁孩童的智力水平。 余瑾年看中沈小婉正是看中了她的工作能力，他一直担心他和他的妻子百年之后谁来照顾这个痴痴傻傻的孩子，余恩博当然会好生照看这位哥哥，可将来各自成家后毕竟就隔了一层，所以他一直在找寻一个有能力的儿媳妇，作为陆家的儿媳妇首先就是要识大体，要出身清白，要照顾他的儿子就要能有一定的工作能力和对外的交际能力，那么沈小婉就刚刚好全部符合。 余瑾年说了，他不会干涉沈小婉出来工作，将来也可以回来帮余恩博管理家族投资，只要她好好照顾余恒就好，要是能够有个一男半女那就更好，但是也不强求，余家可以给她嫡子正妻的位份，按照正经小姐的规格和仪典迎娶进门。 余家给的条件全部是说到了陆洐的心坎上，能不费一兵一卒和余家巩固关系，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但沈之华就十分的不同意，第一，余家那位是个痴傻儿，这点就过不去，第二，她曾和沈小婉说过，将来她的终生大事全凭她自己做主。 陆洐的意思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至今皆是如此，虽说沈小婉现在有了沈家义女的名份，可她就是个丫鬟出身，能嫁进余家已经是高攀了，更何况还是长子嫡媳，而且将来也不会干涉她的生活。 关于这件事情，他们夫妻俩争执了好几天，一直僵持不下，最后一致决定，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全部告诉沈小婉，让她自己做决定。 第84章 沈小婉自幼就被卖到了沈府，所以什么生辰八字是一概不知，不过余瑾年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就以沈小婉卖身契上入陆府的时间作为她的生辰八字。 因为余恒的心智问题，男爵夫人担心沈小婉嫁过来后余恒会不适应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所以就要求沈小婉常常去她家里走动。 余公馆距离陆公馆很近，所以走动起来也方便，这是沈小婉第一次上门拜访，不免有些紧张，她在来的路上买了一些水果，刚到余家，管家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他接过来沈小婉手中的水果交给身后的下人然后为沈小婉领路，沈小碗有些拘谨的跟着。 先是把沈小婉引到了余瑾年的书房，余夫人很热情的邀沈小婉坐到沙发上，握着沈小婉的手一脸慈爱的上下打量“这孩子长的真乖巧，老爷你快看，这孩子一看就是会有福气的人呢。” 余瑾年缓缓的从书桌移步沙发。 余家二老都十分的和善，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男爵和男爵夫人的架势，他们仔细的和沈小婉说了下余恒目前的情况，余恒幼年时期发过一场高烧，导致了一些后遗症，智力一直停留在了六七岁的时候，所以和余恒相处的时候不要用大人的思维去相处。 余恒喜欢玩水，有一次她在湖边玩耍，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湖里，所以遇到有湖啊小溪啊这种类似的地方一定要看紧他，余恒喜欢吃糖果，要是他闹脾气了可以给他一些糖果，但是不能给太多，要控制他吃糖的数量…… 话说到一半，管家端着一盘洗净切好的水果上来笑呵呵道：“老爷，夫人，这是沈小姐带来的水果。” 余瑾年和他夫人很喜欢沈之华的周到，一开始他们还有所担心，因为毕竟是丫鬟出身，现在这些担心全部都烟消云散了。没有人不喜欢礼数周全的人，这是她从小姐那边学到的，看到余家二老面露喜色，沈小婉悬着的心也算稍稍的平稳了一些。 为了防止余恒从楼梯上摔下来，所以他的房间就设在一楼客厅的东侧，因为他喜欢在草坪上晒太阳，所以他的房间有一扇门可以直接通到外面的大草坪。 小婉和余恒玩了一个下午，余恒果然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很天真也很可爱，这是在成人的世界里所没有的，也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一开始余恒很抗拒她的接近，与其说抗拒不如说是害怕，害羞和好奇的综合体，在他二十多年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人，这真的是一件难以名状的事情，当他的乳母一直劝他不要害怕后，他渐渐的开始愿意和沈小婉接触，不过也是那种点到即止的那种，他的乳母说大少爷这是在害羞，还说以后沈小姐常来看看他大家熟悉了就不会在这么见外了。 看完余恒，天色也不早了，沈小婉同余家二老告了辞，又和余恒也道了别就准备回陆家。 沈小婉出门正好遇到了余恩博进门，余恩博一反常态，嗤笑了一声后用只有沈小婉听得到的声音道“沈小姐真是好手段。” 沈小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没多想，他想余恩博问了声好后就继续往外走，哪知余恩博直接追了上来，挡住了沈小婉的去路。 “沈小婉对吧？你进我们余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小婉被问的一愣，她不是很明白余恩博此时的责难到底是为了什么“余探长，我并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是余家像陆家提的亲，我今天过来时提前和余恒接触接触，以免婚后进了余家和余恒太过生疏。” 余恩博一声冷笑“沈小婉，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不管你想要在陆家得到什么，我都不会容许你伤害我的家人!”余恩博说话的青筋暴起，简直像是要吃了沈小婉，此时沈小婉要说自己不害怕，怕是她自己都不会相信，但是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余探长，我为何要伤害余家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余家来提亲，陆家和沈家都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生气，如果是因为我曾经只是一个丫鬟的话，这些我想您的父母应该都是知道的，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沈家的义女，我认为以我的身份，嫁到余家，可能算高攀，但也绝对不至于辱没了余家。”沈小婉有条不紊的说着，可余恩博的脸色确实越来越差，沈小婉说好后余恩博也不接话。 见余恩博愣在那里沈小婉立刻告退离开了。 沈小婉走后余恩博开始有些气恼自己，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方才是为何要这么针对沈小婉，他父亲选中沈小婉的原因他也知道，冷静客观的分析，沈小婉绝对会是他弟媳的最佳人选。 后来他想通了，因为沈小婉太过于聪明了，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沈小婉是个聪明的女人，后面的种种事情加上最终沈小婉竟然在陆华集团当上了总经理翻译，再到后来她成为了沈怀远的义女，这一切的一切累加起来即可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沈小婉绝对不单纯，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要对沈小婉恶语相向，那纯粹是出于保护哥哥的心理。 他想他必须要好好的考察一下这个女人，否则，等到她嫁入余家以后，那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他哥哥多单纯，要想利用他的哥哥，对于沈小婉这个精于算计的女人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第85章 周末休息，余夫人邀请沈小婉去复兴公园野炊，沈小婉仔细的打扮了一番，路过客厅的时候沈之华正在逗弄小少爷，她和沈之华打招呼，可沈之华却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倒是春桃，站在那边左右为难，沈小婉朝着春桃尴尬的笑了一下，示意她没关系的，然后就出门了。 刚出陆家大门，一辆崭新的庞蒂克汽车就稳稳的停在了沈小婉的面前，车里的司机小跑步到沈小婉面前“沈小姐您好，我是余太太的司机，是余太太让我来接您的。”说完戴着白手套的手利落的帮沈小婉打开了车门，另一只手挡在门框上防止沈小婉的头撞到车顶。 沈小婉轻点了下头道了声谢谢就钻入了汽车。 汽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这并不是在朝复兴公园而去的，她不知道这位司机姓甚名谁，只好问“司机师傅，我们好像走错路了。” 司机并不回答，而是一味的开车，沈小婉想，不妙!这不是余家的车子，虽然她不知道她有什么价值被人绑架，但这司机绝对是来者不善，正当她准备跳车逃跑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她重重的扑在了前座的椅背上，在一个踉跄又重重的倒向后座。 门被迅速的打开，还你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然后就跌跌撞撞的被拽出了汽车。 “余探长!”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沈小婉惊呼。 余恩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径自往里走，这是他在外面的公寓，距离警局很近，有时候加班到太晚余恩博就会住在他的公寓里面。 余恩博的腿很长，走的又很急，爬楼梯的时候是两级楼梯一踩，所以沈小婉不得不小跑步才能跟上他。 公寓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一个写字桌和一套沙发，款式是最简单的款式，颜色是沉闷的棕色，看起来简单而又无趣，余恩博大步流星的走到沙发边坐下，用命令的语气道“把门关上，然后过来坐下。” 鬼使神差，沈小婉真的就乖乖的关上了房门，走到沙发边，坐到了余恩博的对面，然后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是不是下人当久了所以别人命令自己，自己就这么乖乖的听话了? 余恩博展开了一张报纸细细的阅读起来，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似乎沈小婉就是个透明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约定好了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沈小婉有些懊恼，为什么要上那部汽车，他看看余恩博，然后故意做了几声咳嗽，余恩博不说话，她又更大力的咳嗽了两声，余恩博还是不说话。 见余恩博一直不说话，沈小婉起身道“余探长，我下午还有事，既然您找我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话沈小婉就逃跑一样的奔到门口。 “回来!”余恩博道，语气坚定，不容置否，沈小婉只好怯怯的回到沙发边，然后做好。 “余探长，我今天下午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嗯。”余恩博回了一声，然后淡定的起身，优雅的走到放门口，开门转身关上了房门，只听到几声要是清脆的碰撞声。这熟悉的声音，沈小婉一下子想到她和小姐被所在卧室里的场景，一下子扑到门口，可惜门已经被锁死了，任她怎么拧门把手，这门把手就是一动不动的好像在嘲笑她的白费苦工。 余恩博边走边抛着手中的钥匙，心想，看你还怎么去赴约，这个女人心机太过于深沉，他才不会让这颗定时炸弹埋在余家呢。 接下来沈小婉有努力的撞了几次门，然而却都是白费力气，看来这次是定然要失约余夫人了，回去怎么解释呢，说她的二儿子绑架了她，唉，这个解释看起来简直比被妖怪抓走了还不可信，余恩博为什么要抓她呀?什么动机什么理由?她自己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呢，余夫人怎么会相信。 沈小婉左右看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还能再出一个门了，打开窗户往外看，这边是在二楼，跳下去应该不会死，但是落个残疾什么的估计是免不了了，想到这里她用力的摇了摇头，唉，还是算了，然后又回到了沙发上坐下，然后对着皮床发呆，本来还在忧心怎么可余夫人交待，可思绪慢慢的就飘到了九霄云外……唉这种皮床睡着一定很舒服吧。 突然，灵光乍现，她抽出了皮床上的床单，一头扎在床脚上，一头扔下窗户，可床单太短，这里又是二楼更本接近不了地面，接着她又解开两条被套，和床单打了一个结，这样垂下去虽然没有到达地面但也足够了，打好结后她又用力的扯了扯打结的地方，确认过确实很结实然后扔下窗户，顺着被套做出来的绳索谨慎小心的一点点往下挪动，然后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站稳后的沈小婉发现自己的额头早已沁出了满满的汗珠，她很庆幸自己今天并没有穿高跟鞋。 她找人问了个时间，还好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过的慢，从这边到复兴公园她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半个钟头，这么算的话会迟到二十分钟左右，迟到二十分钟的话虽然也是迟到，但是比爽约好。 在往复兴公园赶到路上很幸运的叫到了一辆马车，紧赶慢赶比自己预设的时间还提前了五分钟到达了复兴公园。 只是到达的时候在入口处并没有看到余夫人和余恒，她想要么是等不及就先进公园里了，所以就进了公园去找他们。 复兴公园不小，还在里面找两个人不算简单。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看到好几个小孩在朝着一个人投石子，一边投石子还一边喊着“打死他!打死这个笨蛋!快!不要让他跑了!” 看到这情形，不禁让人感叹这些孩子的无知与恶毒，将来长大了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再定睛一看，沈小婉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那个被围在人群中被扔石子的不就是余恒吗？她四下看了看，余家的人并不在周围，想是和余家人走散了。 第86章 这些小孩现在就这样了，长大了还得了？必须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想着她就褪下披肩，扎成一个小袋子，在里面装满了小石子，然后拿石头去扔那些朝余恒扔石块的小朋友。 几个小朋友当然不满意了，一哄而上的向沈小婉耀武扬威，还让沈小婉必须向他们道歉，沈小婉呵呵一笑，举起手中用披肩扎成的袋子，轻轻往下一倒，石块一颗颗的就砸在了那个为首的小男孩的头上，小男孩立刻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嚷着“你等着!我要去告诉我爸爸!你等着!你有本事你不要走!”然后这群孩子一哄而散了。 沈小婉解开披肩在空中抖了抖，然后又披回了身上，暗自庆幸还好今天带了个披肩出来，她走到余恒身侧，安慰因为被砸疼而蹲在那边哭泣的余恒，然后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还好，那些孩子们还小力气不大，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应该问题不大。 “刚刚，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经管余恒长着一米八的大高个子，可说起话来依然是奶声奶气的，实在是像个小孩子。 “没关系，帮你是我应该的。” “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要出来了!外面的人都好可怕，我都没怎么样，他们就要砸我!他们好讨厌!”余恒委屈极了。 沈小婉顺了顺余恒的背，看着这个被人叫做痴傻儿或者弱智的大男孩竟然觉得还挺可爱，但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的可爱和单纯就放过他的缺陷，这些孩童还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心思更加复杂的成年人。 “余恒，我帮你是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任何情况下我都会帮助你的，这点你要记住，但是以后别人再欺负你的话，你要反击回去，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像我一样!”沈小婉道。 “像你一样？”余恒皱着眉毛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猛然抬起头“我知道了!如果有人朝我扔石头，我就要也朝他们扔石头，这样他们就不敢再朝我扔石头了!”说完后余恒得意的看着沈小婉，就像一个答对问题等待老师奖赏的小孩子。 “对!就是这样，余恒真聪明!”沈小婉摸摸余恒的头表示赞赏和肯定，余恒开心极了也得意极了。 这时候余夫人和一众四面八方过来的下人正好赶到，余夫人焦急道“小恒!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你就跑到这边来了，母亲好担心!” 刚才余夫人在草坪上指挥大家铺餐布、布置餐食，一个不留神余恒就不见了，留下一个人看场地所有的人都出动来找他，余夫人太清楚这世间的人对像余恒这样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友善，她握着余恒的肩膀左看看又看看“呀!恒儿，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疼吗!母亲心疼死了!”余夫人发现了余恒身上的伤痕。 “母亲，这里的人好坏!他们朝我身上扔石子!”余恒觉着嘴巴和余夫人告状。 “什么!谁胆子这么大!恒儿，告诉母亲，扔你石子的人长什么样子!”余夫人心疼的抚摸着余恒脸上的伤痕，她养了这么多年一直把他保护的好好的，可就那么一会儿没见就成这样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没关系的!未婚妻帮我赶跑他们了，还帮我教训了他们!”余恒得意洋洋道“未婚妻还告诉我，要是有人朝我丢石子，那我也要朝他丢石子!” 余夫人这才注意到了沈小婉也在这边，她神情一转，恢复了往常的端庄，和善还有亲切然后和沈小婉打了招呼。 余恒快活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余夫人讲了一遍，经管讲的并不完整，但是余夫人能够听懂他在讲些什么，而且看得出来他很开心，看到儿子开心余夫人也就放心了。 知道沈小婉帮着余恒去教训那些欺负他的人，她感到很满意，要是给余恩博选妻子她一定要那种温良恭俭让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从来不知道发怒是什么的那种如水的女子，可余恒不一样，余恒需要人照顾需要人保护，就是要沈小婉这种有一股子狠劲的妻子。 他们回到了草坪上，这时候的余恒对沈小婉已经一点都不陌生了，甚至表现的十分的亲密，他邀请沈小婉和他一起去放风筝，沈小婉是沈家的下人，从小开始就学习怎么端茶倒水侍候主子，可以说她是没有同年的，所以她玩的很开心。 对于沈小婉来说，和余恒在一起就像是把自己的人生又倒回去重新活了一遍，此时的她认为，原来嫁入余家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么糟糕。 晚上余夫人留沈小婉在家用晚餐，大家等了一会儿余恩博，可是他迟迟不回来，余夫人说估计又是在加班让大家不要再等了，她吩咐管家给陆家去个电话，就说沈小姐今天不回家用晚餐了，她和余恒玩了一下午大家都累了也饿了，或许因为她是以陪嫁丫鬟的身份进的陆家，所以在陆家总也是放不开，到是在余家她觉得格外的轻松自在，余恒像个孩子，所以好像余夫人也把她当做了孩子一样。 用完晚餐，余夫人送沈小婉出门，好巧不巧又正好遇到正回来的余恩博，余恩博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满身的烟味，白色的西装上布满了黑色的粉末。 余恩博看到沈小婉也在余家神情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往常。 晚上路黑，余夫人不放心沈小婉自己回去，就让自己的司机送她回家，坐上汽车很快就到了陆公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奇幻了，对，是奇幻!从余恩博软禁她再到和余家人其乐融融，最后与家人还派车送她回来，这一切就好像在梦里，十分的不真实。 回到陆公馆，所有的人也都用过餐回房间休息了，自从她进陆华公司上班以后，陆家就给她单独整理出来了个房间，就在沈之华的卧房边上，路过沈之华的房间，里面隐约的透出些光亮，应该是还没有睡觉，沈小婉想要敲门进去和小姐聊聊今天发生的一切，可准备敲门的手却停留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扣上房门，她想，小姐应该还没有消气吧，这么晚了就不要惹小姐生气了。 第87章 沈小婉完成所有工作的时候，整个公司除了被郑薇薇搅的乌烟瘴气的翻译部以外，大家都已经下班了，路过翻译室，门缝里透出微光，能听到里面打字的声音和偶尔的几句交谈，沈小婉开门和几个同事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明天是一个大客户，她之所以忙到这么晚是因为她必须再次确认一下所有的专业词汇已经对方的好恶，有备无患。 走出陆华大厦，天空已经开始微微的发暗，那部熟悉的庞蒂克汽车又一次停在了她的面前，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车上还有两个人，余恩博和余恒，余恩博摇下窗户道“上车!” 沈小婉看到余恒也在车上，并且十分热情的邀请她上车，她想既然余恒也在车上，想来这个余恩博也不会做什么疯狂的事情，脑子里面想着，人就上了车。 余恒很开心，因为今天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约女孩子在外面吃饭，虽然他的母亲不放心他一个人出来，非要余恩博跟着，但是他还是很开心，长这么大一来，除了他的家人还有陆公馆的下人从来没有人真心想要和他做朋友。 晚餐定在法国红，是一家地道的法式餐厅，最为特色的是他们家的惠灵顿牛排，一层酥皮里面包裹着鹅肝酱和牛排，一口咬下去，多重口感多种味道交揉汇聚妙不可言，这家餐厅是余恩博选的，选这家餐厅，，东西好吃只能站到很微略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法餐的礼仪，法餐从第一例到走后的餐后甜品到品尝不同料理时佐餐的不同的酒品，可谓是十分的繁琐，他不相信一个粗野丫头能够轻松自如的在餐厅里面用餐。 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让沈小婉知难而退，要告诉她她，她并不配嫁到他们余家。 这是他常来的餐厅，这里的侍者知道他需要的酒，喜欢的菜色已经座位的习惯，很快他们就被引到了余恩博最喜欢的位置，这个位置在整个餐厅的最角落，一般很难发现这张位置，但在这张位置上却能轻易的看到餐厅的每一个角落，距离舞台的距离也是刚刚好，这边听到的音乐声不会太高而盖过人交谈的声音，也不会太小让人听着太虚太飘。 落座后余恩博对侍者说，就来三份一样的好了，侍者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借着就转身离开了。 前菜上的是烟熏三文鱼，余恩博很自然的拿起刀叉开始享用，细长的手指握住银白色的刀叉，在白色的餐盘上来回的移动，看起来不像是在吃饭倒想是在做一件工艺品。 令人意外的是余恒也能熟练的使用刀叉，沈小婉拿起像有千斤重的刀叉，左右手换了三遍依然觉得不顺手，她仔细观察余恩博和余恒的动作，再看看这块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肉并不大，她干脆用叉子一插直接送到了嘴里，怎么说呢，有一种湿湿的感觉还有一种奇怪的口感，她忽然意识到，这肉是生的。 沈小婉左右环顾，餐厅内是衣香鬓影，每个人都很边用餐边交谈，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高级又暧昧的氛围，要是她把肉这么生生的吐出来，显然是破坏了这种氛围，再看余恩博和余恒，这兄弟俩是一块块的往嘴里送，吃下去问题应该是不大，她干脆省略了咀嚼，眼睛一闭，喝上口干白就把生肉给送了进去。 沈小婉没有喝过酒，一口干白下去，顿时间感觉到一股暖流笔直的冲上头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接下来上的菜就比较正常，是餐前点心，她发现法餐就是有这么一点好，虽然要用刀叉，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是小小的，只用叉子也是足够了，直到惠灵顿牛排上桌。 她看着这个大大的像草帽又像面包一样的东西有些发愣，这可不能直接往嘴里送了，其实这个位置很难才会被人看到，可她总觉得整个餐厅无数只眼睛都能看到这边，并且在嘲笑她竟然连快牛排都不会吃。 “未婚妻，这个牛排给你吃!”余恒把一盘且的好好的牛排端到沈小婉面前和她换，沈小婉很惊讶，她不禁要怀疑面前的这位被称为痴傻儿的男人，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沈小婉很感激的和余恒换了牛排并且道了声谢谢，余恒回“不用客气，你是我的未婚妻，母亲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我要保护你，爱护你，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说话的时候依然像个孩子，语调上扬，头还是不是的往一边侧，沈小婉想看来她的猜想是不成立的。 沈小婉一会儿给余恒擦擦嘴，一会儿两个人看着互相傻笑，一会儿又玩起了小游戏，因为余恒的帮忙，余恩博的算盘是彻底落空了，看着眼前这琴瑟和好的样子他不禁觉得有些烦躁，用力的切了两块牛肉送进嘴里，往常他最爱的牛排此时吃起来似乎没什么味道，然后又灌了一口酒下肚子，酒也一般般，是不是这家店的酒换掉了？他拿起酒瓶和软木塞，酒还是那个就，储存也很考究，这下他更加烦躁了，总有一天，他一定要让这个沈小婉露出她那寒酸卑劣的本来面目!他暗暗的发誓。 回家的路上余恒一直都很兴奋，还很开心的和余恩博说他真的太喜欢这个未婚妻了，说到开心的地方还手舞足蹈起来，相反的余恩博就没那么开心了。 余恒越是在车里手舞足蹈的说着对他这位未婚妻的喜爱，余恩博就越觉得烦躁“安静!”余恩博吼道，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叽叽喳喳的惹他心烦。 被余恩博这么以后，余恒就开始大哭起来，然后余恩博就不的不压住心里的火气在那边安慰余恒，记得有一次余恒大哭不止，然后就开始发热，那次差点就烧的没了命，从那以后所有的人都谨慎小心的照顾着余恒，生怕他再来一次，余恩博又是哄又是逗，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余恒的心情，而他也松了一口气。 第88章 自从和余恒订婚后，沈小婉发现余恩博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她的身边，而且是不带好意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他，但还好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她迟早是要嫁进余家的，余恒是余恩博的兄长，不出意外的话余恩博将来会是余家的家主，现在他们之间这种状态真的不是很理想。 最近每次来收译文的都是周斌，这就很奇怪了，自从有这个任务开始每次都是安慧收作业的，仔细一想好像是很久没有见到安慧了“你知道安慧怎么了？怎么好久没有来上班了？” 周斌长叹一口气，一脸很可惜的样子“这个小姑娘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唉，算了这事情你不知道的好，不要问了。”说好，理了理手中的纸张就转身离去了。 沈小婉本身也就随口一问，可周斌这么回答她几乎就可以推测出事情都真像了，这些天乔安兴致也不高，开例会也都是坐在一边不说话，看来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第二天人事公告——郑薇薇女士办事认真负责，有较好的管理能力，升任为翻译部主任，和乔主任共同管理翻译部，促进翻译部良好发展。郑薇薇升任没多久安慧就递来了辞呈，安慧本人并没有过来，来的是安家的下人。 要说之前，郑薇薇对乔安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开例会的时候，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批评乔安，说他翻译出来的东西简直是不能用，还让他买一本英文字点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真的是搞不明白陆华当时是多缺人才把他给招了进来，郑薇薇是明枪，乔安是暗箭，两个人你来我往，可最近却是安静的出奇。 这种安静可以延伸到郑薇薇对所有人的态度，最近的例会总是简单的说两句就结束了，对所有人都十分的温和，这种感觉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关于安慧和乔安的事情其实整个陆华公司还是没有人知道，周斌那么故作神秘事实上就是想要套套沈小婉的话，很明显他失败了，其实关于乔安和安慧之间的那些个事情还安家先发现的，安慧出来工作安家本来就是不愿意的，可想着陆家在上海的地位，翻译部又是至关重要，想着要是在工作中能够钓到个金龟婿也是很好的，可不曾想安慧进了陆华那么长时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着安慧的年龄是越来越大，再拖下去恐怕是难以找一门好亲事了，正当安家人为此发愁的时候，关家派人来说亲了，说的是关家二少爷关庆毅，年龄嘛比安慧大上一岁，安老爷在慈善晚宴上见过关庆毅，他觉得关庆毅长的可以说是一表人才，加上关家的当铺古董店开遍了整个上海滩，这种亲事是他做梦都要笑醒的。 原本以为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哪知道安慧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是抵死不从，问她原因她又不说，这下管家人就觉得奇怪了，放着这么好的人家不嫁，这安慧是想要干什么？ 安老爷派了人整整跟踪了安慧两周，最终发现，原来这位安小姐是已经有了相好的，借着安老爷又派人查了这人的底细，不查也就罢了，一查发现这乔安和关家比简直就是一穷二白，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进了陆华，在租界租了一套小房子，要是和他毫无关系，他还能夸这个年轻人是积极上进，可是要想娶他女儿？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安老爷安夫人认为，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尽管安慧百般抗拒，他们还是应下了这门好亲事，关庆毅年龄也不小了，关家的意思是今年就把婚事给办掉，毕竟两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安家人也很赞同他们的说法。 后来安慧偷偷溜出去找过乔安，说愿意和他私奔，他们可以去江南，也可以北上，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可乔安拒绝了她，原因是这份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他还有父母要养活，父母在不远游此为孝道，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孝字。 就安慧知道，他们乔家绝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她也记得，当时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和她一起为沈小婉保密可是乔安还是把沈小婉丫鬟出身的事情传播了出去，就是让全公司的人都不要相信沈小婉说的话，为的就是保住他那得来不易的工作，说到底她还不如他的工作重要。 她简直恨死乔安这个伪君子了，她也恨死自己当时的不识人心，她写了一张辞呈，辞职原因是忍受不了翻译部主任乔安的多番骚扰，所以不得不离开陆华集团，并且要求管家亲自交到陆洐的手里，这是她对他的报复，既然他让她明洁尽毁万劫不复，那么她也要让他尝尝这种千刀万剐的滋味。 接下来无论是订婚时间，结婚的时间，婚礼的方式，安慧通通没有异议，顺利的出奇，可安家人没有在意，他们只觉得女儿终于想通了，毕竟人往高处走，能嫁到关家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为什么要抗拒呢。 陆洐收到了安慧的辞呈，他认为安慧做事稳当，话不多，所以安慧的话可信度是很高的，他没有想到一向看起来沉稳儒雅的乔安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考虑到他有可能再犯，也考虑到这件事情会有损公司的名誉，他决定想个办法让他自己引咎辞职。 当然，这种小事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办，他只要和陆仲支会一声陆仲立刻可以把这件事情办的漂亮又妥帖，所以就有了一个部门两个部门经理这件事情，只不过没有想到都这样了乔安还是死死的巴着翻译部主任的位置不放。 乔安并不知道安慧辞职信上的内容，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真实的处境，想着郑薇薇的群众基础这么差，只要他兢兢业业的做好手上的工作，养精蓄锐，后面在找机会，一定可以把郑薇薇处理掉。 第89章 今天清晨，一个身着湖蓝色卷边的白色旗袍的女子，不声不响的走进了总经理室，租界上流社会有一半的男人都认识她，她过去是文轩书院的先生，也是文轩书院的花魁。 当年的纺织大王谢虎为了给她赎身不惜一掷千金，虽说是纳为侧室，可也是八抬大轿锣鼓喧天的把她迎进了谢府，这件事情一时间轰动了整个上海租界，有说谢虎成迷女色不求上进的，也有说谢虎有情有义性情中人的。 婚后，无论是商业宴请还是朋友之间的小聚，谢虎都会带着这位素心姑娘出席，再后来谢虎的生意不那么好做了，慢慢的谢虎和这位素心姑娘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素心进了陆洐的办公室很久才出来，进去的时候面无表情神情冷淡，出来的时候表情依然，听说这就是她所特有的气质，多少男人就是被这种清幽的气质所吸引，看惯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再一见这清幽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就有了一种想要攀登高山的征服欲。 沈小婉这觉着这个女人无论是神态还是气质都十分的眼熟，直到这个女人离开她才想起来，这个样子真是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李疏影，都是那么的难以接近神秘莫测，这也就难怪为什么沈小婉见到素心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 素心离开后，整个公司一整个下午都在讨论她是为什么要来，有几个和陆家有着亲戚关系的老员工似乎知道一些事情的真像，为了显示自己和陆家是多么的亲密，他在陆华的地位是多么的高就把他们所知道的事情炫耀的讲了出来，当然也有些什么都不知道又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也说他自己知道然后又编了一个另外的故事。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这个故事就初见雏形了，关于这位素心姑娘的故事要追溯到五年前，那时候陆家在上海滩也只是普通的有钱人家，陆洐呢也才刚刚开始他的生意，有一次也是机缘巧合，陆洐在文轩书院边捡到了一只翡翠戒指，这个翡翠戒指的主人就素心。 正在陆洐仔细端详这枚翡翠戒指的时候遇到了来找戒指的素心，素心为了表示感谢就邀请陆洐到文轩书院，请他喝茶为他抚了一曲流水，此后陆洐便常常去那文轩书院。 很快两个人便有了感情，陆洐想要娶她回家，可是要娶文轩书院的花魁，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他娶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为妻，陆家当然是不会同意的，当时的陆洐还不是陆华集团的总经理，又没有陆家的支持他更本没有能力为素心赎身。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陆洐也很努力，他和素心约定好了此生只有彼此，素心答应他会等他，等他赚足了赎金然后两个人双宿双飞，陆洐的工作能力也很强，生意是蒸蒸日上，眼看着就要有钱能够把素心赎出来了，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轰动上海滩的事情，那就是谢府娶亲。 谢虎给了多少赎金至今还是一个迷，但是当日谢府娶亲，大大小小的聘礼足足装了二十八箱，文轩书院的教养姑姑笑得嘴巴都合不上，所有的仪仗也都按照最高规格的来，知道的知道是纳了一个“先生”为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豪门大户的女儿出嫁。 当时陆洐就一直尾随着婚礼仪仗一路跟到了谢府，锣鼓声、鞭炮声、喇叭声……响彻云霄，任他在后头怎么喊愣是没有一个人听到了，看热闹的人把他越挤越后越挤越后，回来后他发誓要报复谢家，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他掌管陆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涉足纺织业，所以谢家的衰败可以说和陆洐是脱不了关系的。 沈小婉担心素心的出现会影响到小姐和陆洐的夫妻和睦，随意她四处打听这位素心的消息，既然已经嫁到了谢家为什么还要出现在陆华公司，当时觉得跟这更加有钱的谢虎走的是她，为什么现在又要回头？ 郑薇薇走到了沈小婉的边上道“那个女人很好看吧？听说她的古琴弹的也很好，特别是流水，哦，我也会弹，不过就是弹的没有她好。”说完这别有深意的话她又一扭一扭的走开了。 晚上吃晚饭，所有的人看起来和平常都没有什么差别，小少爷现在还是只能喝奶，但是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的不声不响，现在的小少爷时时刻刻要沈之华哄着，离开时间稍稍一长准会哇哇大哭，所以沈之华吃饭，春桃就在她身后抱着小少爷，一哭她就起身去哄，等小少爷安静了再继续吃饭，说来也奇怪，这位小少爷才那么大一点就已经很会认人了，全家人里面他就指认沈之华，快来没完没了，只有她哄才有效果。 沈小婉看着此时还无比幸福的沈之华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情告诉她，也许素心只是来求姑爷办事情的，这会儿就和小姐说会不会反而起了反作用？沈小婉想。 可是转念一想要是不是呢？要是素心就是别有目的来接近姑爷的呢？素心曾经可是文轩书院的花魁，她那是何等的手腕？她想到那位素心姑娘善奏古琴，最擅长的曲子还是流水，又想起郑薇薇说的那句她也会流水，再看着这若无其事的陆洐她就来气! 所以陆洐更本就不是特意买了古琴来敲打小姐，极有可能他早就买下了这架古琴，送给小姐练习，不过是想让小姐弥补他求之不得的遗憾，再想到那架古琴还在沈之华的房间里放着，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琴砸了。 沈小婉了解沈之华的脾气性格，要是沈之华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也不会像吴若男这般的闹，她只会把事情压在心里，表面若无其事，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疼，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沈之华知道的好，有时候即使是受骗，要能被骗一辈子也是幸福的。 第90章 沈小婉留意到，最近陆洐下了班前都会去一个地方，这绝对不是去办什么公事，因为他总是避开所有人连汽车都不坐，不用细想也该知道这和那个女人有关。 今天沈小婉一早就结束了手上的活儿，到了三点半左右就趴在门缝儿往外看，最近这段时间一般四点不到的时候陆洐就会独自出门，然后在下班之前他又会恍若无事的赶回到公司，再坐着汽车回家。 没过多久，陆洐果然行色匆匆的出了门，沈小婉悄悄的跟在他的后面，出了公司大门后陆洐走的很快，沈小婉要带着点小跑步才能跟上他，跟着跟着，沈小婉觉得这路看起来越来越熟悉，好像什么时候来过，但因为集中精神跟踪陆洐就没有多想。 陆洐大概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跟踪他，也或许是太过于急切的想要到达某地，所以一路上对沈小婉的存在都是毫无察觉。 走着走着，沈小婉突然觉得衣领一紧，似乎被什么牵绊住了，挣扎了几下，那种被束缚的感觉终于消失，她转过头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做这种无聊的恶作剧，结果令她大大的意外，竟然是余恩博，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会觉得这条路熟悉了，这条路不就是余恩博公寓的所在吗？ 沈小婉回头一看，陆洐还在不远处，可不能让他听到身后的动静，见余恩博似乎有话要说，她别无他法，只能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然后用另一个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她一面捂紧余恩博的嘴巴防止挣扎开来，一面看陆洐有没有走远，直到陆洐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今天跟踪陆洐的任务算是彻底的失败了。 余恩博挣开沈小婉的手“你这是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刚看到沈小婉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可再一看她正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男人，再仔细一看这个男人竟然是陆洐，想来来这个女人是不简单的，余恩博想，他必须弄清楚这沈小婉到底是在干什么。 “鬼鬼祟祟？有吗？我才不会像有些人，有事没事就把别人关在一个屋子里，也不说为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了，余探长!”沈小婉放重了语气“那日你为什么要把我软禁在你的公寓，你意欲何为啊!” “沈小姐，似乎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余恩博脸色似乎显得有些不自然。 反正今天也跟踪不到陆洐了，沈小婉想为了跟踪陆洐她把一大堆的事情都压到了明天去做，与其在这边和余恩博僵持，还不如抓紧回公司，能做一点是一点，这样明天才能挤出时间来继续跟踪陆洐“余探长，我还有很多事情，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沈小婉想要离开，可余恩博不让，他双手钳制住沈小婉的肩膀“不说清楚的话，就哪里都不要想去!” 沈小婉的肩膀被钳的生疼，余恩博的手指白皙而修长，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他有这么大的力量。 沈小婉吃痛的倒吸了口气，余恩博意识到自己似乎用的力量太大了，平常都是和男人打打闹闹的，所以用力的时候没有估计到女人能承受的力量要小于男人很多，他尴尬的放开了双手“你说，你这鬼鬼祟祟的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因为还沉浸在弄疼了女士的尴尬中，所以在开口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 沈小婉也不理会余恩博，自顾自的往回走，他有些气恼“哦，我知道了，与其嫁给我哥哥，倒不如去做陆洐的妾室，余家在家大业大，我哥哥始终有遗憾，不像陆洐，一表人才风流倜党，做起生意做的又是风生水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个几年说不定谁家更好呢……” 余恩博就这么跟在她的后头，说着些近乎于无赖的话语，她知道，余恩博不过是想要激她，那么她就偏偏不要上当!于是乎余恩博一路说，沈小婉一路走，平时那么个绝世佳公子现在这副无赖的样子倒也是蛮搞笑。 和来的时候不同，来的时候小心谨慎就怕被陆洐发现，回去的时候沈小婉四处观察记好路线以便下一次跟踪，突然沈小婉停了下来，她觉得这个地方十分的眼熟，再仔细想想，街边的树木还有小摊贩还有那拉黄包车的停靠点，这不就是余恩博公寓的楼下吗？可是那做公寓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小婉四处张望，她记得那是一座红砖墙面的十分气派的英式建筑，可这里只有一幢看起来十分老旧的楼房，再一看这楼高和外形——这不就是余恩博的公寓吗! “天啊!余探长!你的家好像被烧掉了!”沈小婉没有忍住，心之所想就那么直不笼统的说了出来。 余恩博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二楼一户人家香烟头点到了了地毯。” 沈小婉望着这几日前还富丽堂皇气派的很的大楼心中不免觉得可惜“那住在里面的人有没有什么事情？” “没有，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楼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加上救援来的及时。” 沈小婉在想要问的时候余恩博意识到明明是自己要问她问题，现在反倒让她站了主导权觉得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开始不说话，无论沈小婉说什么他都不说话，但是依然紧紧的跟随着沈小婉，他似乎，好像忘记了本来的初衷，就这么走了好久。 突然沈小婉停下了脚步道“我是余恒的未婚妻将来也就是你的大嫂，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平共处？你觉得呢？” 余恩博一愣，似乎是在思考沈小婉的话，此时沈小婉突然快步的往前跑了几步，转过身来“谢谢余探长的一路护送，我已经到公司了!拜拜!” 说罢就往陆华大厦奔去，留下了还在那边痴痴傻傻还在思索沈小婉说的话的，发着愣的余恩博。 第91章 很快，陆华大厦张贴出公示，乔安因为工作能力强，具有很高的领导能力被指派去杭州的分公司担任副总经理，说是升任，实际上就是明升暗降，所以最近郑薇薇由为的高兴。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之华吃什么都觉得没有胃口，整个人提不上精神，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后来就觉得身上痒，撩起袖子一看，手臂上都是红色的疙瘩，找了家庭医生说这是天花。 天花可是不得了的病，他的传染性极强，而且严重的还会致命，公馆里有年幼的孩子也有体弱的妇人，这要是传染了可就不得了了，所以管家立刻在副楼收拾出一个房间让沈之华搬去副楼养病，带着口罩手套的医生一天几次的往副楼跑观察沈之华的病情。 知道沈之华的了天花，沈小婉主动像陆洐请假说要回来照顾小姐，陆洐考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现在沈之华病了，只有一个春桃，照顾了大的顾不到小的，顾了小的顾不到大的，无论照顾大人还是小孩，要是冒然随便拉一个丫鬟就去也不放心，加上沈小婉从小就跟着沈之华，照顾起来相对就得心应手，所以陆洐就答应了。 春桃带小少爷带的多，小少爷也熟悉春桃，沈小婉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春桃就负责照顾小少爷，她就去伺候小姐，陆家人表示这么做很稳妥，也很感谢沈小婉的念旧和知恩图报。 沈小婉打了一盆水里面滴了几滴薄荷油，准备给沈之华擦身子，可沈之华房门紧闭就是不高兴开门，沈小婉在外面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动静。 “你现长本事了!我说的话你都可以不听了，你还来干什么?我可没有这个福分让你这位未来的余夫人来伺候我!”门里传来了沈之华的声音。 “小姐!小婉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您的丫鬟!您可不能不要我呀!余家真的很好!是的，我一开始确实是像您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报答您的恩情，可是我接触了余家后，他们真的很好!如果您看到了您也会满意的!”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话吗?”沈之华的声音里透露着微微的怒意，她恨沈小婉的草率，恨她对自己的不珍惜。 “小姐!如果您见到了余恒，你就明白我真的没有在骗你，小姐，从小到大就是我一直在陪着您，记得有一次您淋雨然后就一直高烧不退，是我一直守在您的边，您迷迷糊糊的一直说梦话，我握着您的手您就安静下来了，当时夫人说要是您有一个妹妹那么就会是我这个样子的，没想到时隔多年，您真的成了我的姐姐，姐姐，您就不给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点点机会吗?”沈小婉言辞恳切，说的几乎要掉出眼泪。 门后面一阵的寂静，片刻房门忽然打开，沈之华红着眼睛看着沈小婉，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小婉帮沈之华擦了擦身子，薄荷凉凉的身上就没有那么痒了，两个人坐在床沿上回忆过去，沈之华说，她们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很像过去，那时候沈老爷怕她出去闯出什么杀身之祸就把她们两个人都锁在房间里不让出来，还说当时是怎么假装绝食怎么瞒天过海，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时间就像真的回到了过去一样。 很快，沈小婉照顾得了天花的沈之华这件事情就传到了余家的耳朵里，余夫人差一点点就冲到陆家要人，现在的沈小婉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佣人，她了是余家未来的儿媳妇，怎么可以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真有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她好不容易顺了自己的气打电话到陆家，要求陆家另外找人去照顾沈之华，还说要是沈小婉有个好歹他们谁都付不了这个责任! 余老爷是英女王亲封的男爵，余家在上海滩的地位是可想而知的，陆家当然不愿意得罪余家，后来是沈小婉自己打了个电话给余夫人，告诉余夫人小姐对她是恩重如山，如果没有小姐就没有现在的她，所以在这个时候她一定要陪伴在小姐身边，说的十分的动容，以至于余夫人这个事外人都被感动，经管这通电话，余家二老是更加的喜欢沈小婉了，感叹这个念头像她这么晚知恩图报的人是不对的，感动和喜欢之余她还是担心沈小婉的安危。 余恩博说，听他的同学说现在有一种天花的预防针，种下了就不会得这种病，但是这种疫苗并不多，也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余夫人听他这么说立刻催促着他去找这种疫苗，男爵更是发动了他全租界的关系去寻找，最后还是余恩博在他同学的诊所里找到了这种疫苗。 拿到疫苗当天，余家就送去了沈家给沈小婉接种，医生嘱咐，这种疫苗虽然有用，但是形成抗体需要七到十天，所以沈小婉在照顾病人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余夫人听说就算是打了疫苗也还要等七到十天才能起效那个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对于沈小婉的这个行为，余恩博有些意外，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一个歹徒挟持了沈之华，她也是这样的不顾性命的要去保护她的小姐，他不自知的开始羡慕起他的兄长，羡慕他能够有这么一个了有趣的让人难以捉摸的妻子，当他意识到他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他感到无比的羞愧，想到公寓大伙那天他吓得半死，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火场，他觉得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太奇怪，太不像他自己了。 第92章 在沈小婉的精心照料下，沈之华的身体比预想的恢复的早了很多，她痊愈了，沈小婉却倒下了，还好她并不是传染上了天花，只不过是前些时间在陆华公司天天加班，沈之华病了以后又立刻开始照顾沈之华，日日夜夜的守在沈之华身边端茶递药，为了防止沈之华因为太痒了抓破天花，她是没日没夜的守在沈之华身边，这才累倒了。 余夫人听到沈之华累倒了紧张的不行，立刻让厨房炖了滋补的汤水，又买了好些个滋补的药材要亲自去给沈小婉送去。 余恩博见母亲要去看望沈小婉阻止道“母亲，您是长辈她是晚辈，这么做就是把沈小婉抬得太高了，再说了，沈家三少奶奶大病初愈，家里又有个小孩要照顾，现在沈小婉又病了，现在估计是手忙脚乱，您去的话他们势必要好生招待，不如我替您去送这些东西，一来也表示了我们余家的心意，二来也不给他们造成什么困扰。” 余夫人觉得余恩博这话几有道理，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且反复嘱咐这汤要小心拿着，切不可洒了，还有每种补品的功效等等，一时间余恩博觉得，他的这位母亲对待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似乎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上许多。 开着车往陆公馆行驶，一路上余恩博竟觉得自己开始有些期待，仔细算算自从沈小婉去照顾病中的沈之华开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想到马上就能够见面，心中不免有些兴奋和紧张，而兴奋和紧张伴随而来的是罪恶感和一些很纠结的情绪，他觉得他可能是病了，最近的一些想法，一些情绪开始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这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是从未发生过的。 到达陆府，他把东西送到了管家手里，陆家人听说余恩博来来，纷纷出来欢迎，大家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事实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边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沈小婉一直在卧房里躺着没有出来，管家把滋补的炖品送到了沈小婉的房间，片刻之后又端了出来，然后出来告诉余恩博，沈小婉要她替自己像余夫人道谢，并告诉余夫人她只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个两天就可以恢复，让余夫人不必挂心。 既然不严重，家里来了客人为什么还一味的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余恩博有些郁闷，又有点担心，会不会沈小婉其实被传染上了天花，陆家怕余家责难所以才谎称只是累倒? 早知道这样就不替母亲来探望了，余恩博想，他一个大男人进到姑娘家的闺房始终是不合情理，他要是提出让沈小婉出来接待他，这似乎有些不像话，余恩博又坐了一会儿，见沈小婉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就起身告退，陆家人把他送至门口，余恩博有些懊恼的上了车，心中觉得这一趟跑的是毫无意义。 回到家后余夫人拉着余恩博问长问短，余恩博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没有见到沈小姐。” ...... “她在房间里休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合适进去。” ....... “哦，我就把东西送到了就走了，心意到了就好了。” 三句话气的余夫人恨不得拿手中的扇子狠狠的敲打余恩博的头，哪里有这种探病的方式的?哦，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亏这她的这位宝贝儿子还是做探长的，怎么一点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让他去探望除了送些滋补品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去看看沈小婉这身体到底有没有大碍，会不会是传染上了天花陆家怕沈家怪罪才有所隐瞒，这个榆木脑袋!这真的是她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吗?余夫人想。 余恩博则是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母亲，我要回警局了，手上还有好多工作。” “走吧走吧，我知道靠你是靠不上了，还是我找天亲自去探望沈小姐吧!”余夫人没好气道。 余恩博转身离开，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苏秀华到达英国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可他的丈夫沈凌峰除了第一天来接了他们一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沈凌峰给她们找了个英国的管家负责照顾她们的起居。 苏秀华会说一些简单的英文，所以能够同这位管家做简单的交流，初时她需要什么就和这位管家买，管家办事很牢靠，除了一些只能够在中国买到的东西以外，这位管家都能买回来。 再后来苏秀华也不愿意天天待在家里，就让管家出门采购的时候也带上她，有时候她也会抱着小宝宝带着宝琴、宝蕊一起去附近的公园转转，英国的天气不冷不热的很舒适，就是有一个不好，这天是忽晴忽雨的，这时常把苏秀华搞得有些狼狈。 会用能够买到的食材做一些简单的中国菜，然后邀请管家、宝琴、宝蕊一起用餐，英国管家没有吃过中国菜，也不会用筷子，吃个炒土豆丝也要用刀叉，看起来有意思极了，边吃还会边摇头晃脑的用中文说这个太好吃了，这是苏秀华教的她。 晚上苏秀华翻出日历，这是她从中国带过来的，上了大船以后每过一天就画一个圈，到了英国以后每过一天就画一个五角星，数数日历上的五角星她知道，已经来英国三十多天了，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人的语速比沈之华的要快好多，这里的路都好陌生，她不敢离开管家单独出门，虽然她现在终于和沈凌峰在同一个国家在同一座城市，可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丈夫在方向，离他有多远，除了一切变得陌生，周边的人从说中文变成了说怪里怪气的洋文，除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顾忌以外，她和她的丈夫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一点点的变化，还好，还好宝琴、宝蕊跟了过来，不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天她该怎么过。 第93章 来英国的这么多天里，苏秀华几乎每天都会拿出纸笔在窗边坐上一会儿，她想要给家人写信，可是每每把纸笔都摆好了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写起，是写温和的天气，壮丽的建筑，又或者写管阔的街道? 一封信件，漂洋过海要好久好久才能寄到收信人的手中，写这些闲言碎语未免就太过于浪费了，可要是不浪费就没什么好写的。 一晃一天就又过去了，在英国的日子漫长又没有意义，看着已微不可见的速度慢慢落下的太阳，苏秀华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这种日子似乎没有止境，没有指望，今天苏秀华没有做菜的兴致所以有宝蕊下厨。 今天一天苏秀华的儿子沈浩都蔫蔫的，早上也没太注意，可到了晚上额头开始烫的要命，小脸绯红，眉头皱的紧紧的。 这是沈浩第一次在英国生病，所有的人都乱做了一锅粥，管家急急忙忙的给沈凌峰的公寓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苏秀华抱着孩子，跟着管家走了两条街依然没有找到诊所。 英国的天气就是这样，雨下的没有一点征兆，苏秀华用力的护住沈浩，躲到屋檐下，这雨迟迟不停，望着怀里烫的像一个火球的孩子，这是苏秀华第一次感觉到刻骨铭心的无力。 管家说诊所就在不远的地方，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不然冲过去，她看这雨似乎是没有半点要停到意思，匆匆脱下自己的衣服罩住孩子，然后跟着管家一路狂奔。 因为保护的足够好，到达诊所后，沈浩的身上没有半点淋湿了，各项检查做完，医生给孩子喂了药打了退烧针，离开诊所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一点微微发亮，孩子睡了一晚，发了一身的汗，早晨醒来的时候衣服似乎都能够挤出水来，但摸摸额头，烧倒是退了，人也精神了起来，喊着要东西吃。 沈浩的烧退了，苏秀华到开始打起了喷嚏，想来是昨晚淋了雨的缘故，宝琴宝蕊鼻子也是塞塞的，四个大人中只有管家没什么事情，为了避免把感冒再过给沈浩，在大家身体恢复之前就由管家一个人照顾沈浩，管家每天都会给沈林峰打电话，但是每天都没有打通。 沈浩见不到妈妈就开始眼泪汪汪的，浴室神秀华就带着口罩逗孩子开心，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天。 有一天苏秀华从房间出来正好看到管家正在打电话，从管家的话语可以判断电话那头的就是沈凌峰，管家的声音有些激动，她在尽力的向沈凌峰表述着这边的困境，挂下电话后她连声叹气，然后摇了摇头。 午饭的时候还没等苏秀华开口，管家就说，今天她又打电话给沈凌峰了，可能是他们最近在做科研实在是太忙了，还是没有打通。 苏秀华很感恩在这个时候这位认识不就的外国人给她保留了最后的尊严，这些天管家总说电话打不通看来也许都是骗她的，她并没有拆穿管家善意的谎言，只是像平常一样，微微的点点头。 下午的时候沈凌峰以外的出现了，苏秀华很开心的过去嘘寒问暖，但是沈凌峰并没有理睬她，他只是回来取一件外套，一来一去在家中就停留了半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 原本苏秀华还可以幻想，幻想沈凌峰不是不关心他们，只不过是学业实在是太过于忙碌所以抽不出空来看他们，可是沈凌峰他回来了，他回来拿了一件外套，但是他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懒得给，苏秀华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再欺骗自己。 她一方面想要回国，因为英国实在是太陌生而且又没有朋友，饮食也不习惯，在中国要是孩子生病了，一个电话黄医生就会赶来沈府，可在英国呢?要抱着孩子跑三条街才能找到一个诊所。 另一方面她又不敢回国，回国家里人问起来怎么说?当时说为了照顾沈凌峰才出国的，如今丈夫没回来她倒是回来了，这该怎么解释，还有就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她该留下来，否则也许哪一天沈凌峰就带着为素未谋面的女人回来，再告诉她这些年还好有这个女人，还要怪她这么多年来疏于照顾。 所有未经证实的猜测都是杞人忧天，苏秀华整理了下思绪，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她盘算了一下带过来的钱，要想在英国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是没问题的，因为没有收入来源，所以经管手上很富裕也不敢随便花钱，所以不能买汽车，不能请家庭医生，要是留得再久一点，子聪要想去最好的学校上学，生活上就可能会有些吃力。 怎么做生意怎么谈买卖她是从小看到大，中国人和洋人都一样，只是语言不通，其他的弯弯绕绕的洋人还不一定比中国人多呢! 之前跟着管家上街的时候她发现，她们家附近的那条繁华的街道上却有大概五六间空置的商铺，管家告诉她，因为这些商铺所处的都是最繁华的地段所以价格都不便宜，大的商铺会被大公司给买走，特别小的商铺就被些想要挤进这条街区的普通商户买走，反倒是这些不大不小的没有人愿意接手。 苏秀华盘算了下手头能够动用的钱，又合计了下这条街的人流量，她决定把这条街上所有的空余的店面全部买下来，她让管家去联系地产公司，就说有人要包下剩余的所有店铺。 管家被她的这个决定震惊了，她以为苏秀华一定是被沈凌峰的这种冷淡所气疯了，所以劝了好久，最终苏秀华还是坚持己见，管家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帮她联系，嘴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中国人真的是太疯狂了，还说，哦，我的上帝呀!她的那个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她大概是想也许她的雇主是真的疯了，并且担心要是她的雇主倾家荡产了，那么她还要去哪里再找一份工作 第94章 因为关安两家的长辈希望看到孩子早日成家，所以从订婚到结婚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 安慧虽是嫡女，可母亲过世的早，在家中地位不高，而关家二少爷关庆毅因为办事不如大少爷关庆丰得力，所以地位也不高，加上这婚事又办的仓促故而并没有特别大的场面。 关庆毅是很喜欢安慧的，此前关沂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时常在院子里举办各种聚会，安慧是常客，因为家里的条件在这一众小姐之中算是垫底，再加上在自己家中地位不高，所以她总是格外的文静与怯懦。 关庆毅觉得安慧很像自己，一样的微不足道，一样的违背着自己的本心，努力的要融入这个纷乱复杂的世界，所以他想要保护这个柔弱又坚强的女人。 娶安慧是关庆毅自己提的，关家人觉得安家虽然不如关家富贵，但是安家门风良好，也算是有根有底的人家，关庆毅不比关庆丰，他将来不必担任起正兴关家的重任，再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在安慧成亲的前一天乔安来找过她，因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公司被打压的原因，此前安慧给乔安去了一封信，把其中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乔安，她原本想要让乔安受尽了侮辱之后再失去他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可是她忍不住了，马上就要嫁到关家，她要在她痛苦之前，先看到乔安的痛苦。 她不会忘记当她和乔安提出两个人私奔时乔安那虚伪的嘴脸，她和乔安的关系其实她早就有了一个推断，她一边苦苦的证明这乔安是爱自己的，一面又推翻自己的证明，她希望乔安是真的爱自己，但是这世间的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此前她用尽了办法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知道乔安是不是真的爱她，还是想要得到她身后莫须有的安家的支持，没想到她想尽办法想得而不可得的答案，竟然因为一桩婚事而真相大白。 事情走到乔安不愿意与她私奔的那一步，她开始完完全全的知道了乔安的本心，原来她早就知道的，不过是不愿意相信而自欺欺人罢了，乔安一开始以为安慧是安家长女只要和安慧在一起他将得到安家的支持，安家嫡长女嫁人嫁妆自是不会少的，再加上安家女婿的这个身份，将来做起事情来还不是顺风顺水。 逐渐接触后他发现，安慧在安家的地位和他所想像的好像不一样，所谓丰厚的嫁妆看来是不会有了，可往后退一步，安家女婿的这个身份起本身也有着很高的价值，然而安慧竟然要和他私奔?私奔到话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安家女婿的身份，没有工作，没有一切，他当然不愿意，他试图让安慧同父母去讲明，讲明他们已经米已成炊，让她父母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女婿。 可是安慧太明白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了，叫做小姐可就连府里的丫鬟都敢说她两句，母亲走后父亲对她的关心少之又少，关于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父亲恐怕半点都不会理会的，若是她的婚事不能为她那贪心不足的父亲和继母某得足够的利益，他的父亲应该情愿没有她这个女儿。 乔安见打不上安家这趟顺风车，所以就急急忙忙的抛下了安慧，他甚至有些觉得懊恼，懊恼这么长时间的白费工夫。 安慧觉得这么长时间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自己如此珍视的人竟然一直当她是个傻瓜，在乔安的眼里，她恐怕就是一个会走动会说话的银票，从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自己却还痴痴傻傻的爱了他这么久。 再一次见到乔安的时候，安慧变得平静了许多，她知道乔安要来，她也期待乔安的到来，让她看到他的痛苦就是她现在存在的意义。 果然她成功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乔安，胡子拉碴的，只是没有想到他没有消瘦而是有些发福，整个人十分的颓废，他问安慧为何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这是安慧事先就想到他会问的问题，没想到即便到了如此的地步他还是可以那么的大言不惭。 其实安慧对他不算太差了，陆洐为了保住她的名声都不会对外说乔安侵犯了她，他只要辞去陆华的工作，再找一家公司从头做起就可以了，但是他依然觉得安慧太过于绝情，他不想从头再来，他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信心能够重新做到这个位置。他更怕被别人嘲笑，嘲笑他这么拼命的学习努力的工作，换来的仍然是一场空而已，癞蛤蟆的儿子也是癞蛤蟆，永远翻不了身。 乔安的落魄邋遢，还有他声嘶力竭的斥责安慧都预料到了，乔安的反应越是激烈她就越是感到身心愉悦，但是她没有想到乔安居然会向她勒索钱财，还说要是不给够他一万块他就告诉全世界安慧是被他玩过的女人，看她怎么向关家交待。 对于乔安的无理勒索，安慧只觉得好笑，她反问乔安，以关家在上海滩的地位，要是你乔安说了这样的言论影响到了关家的声誉，到底最后失去更多的是谁?你乔安最好每天烧香祈祷，祈祷当关庆毅追究起来我不把你说出来! 安慧往日里都是一副柔弱的小白兔模样，现在的安慧，说的每一句话都极致的冷淡，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表情却让乔安觉得毛骨悚然，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加后悔，后悔当初来招惹这个看似温良无害的千金大小姐，他终于知道，这场游戏是他玩不起的。 乔安走后，安慧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她终于亲眼看到乔安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了代价，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呢，还有她那好爸爸，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95章 沈小婉病愈后就回陆华公司继续之前的工作，一是因为当时的工作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二是因为当时沈小婉刚刚病愈还需要调养，所以陆洐尽可能的把一些并不涉及到机密的文件交由翻译部的其他人去完成，所以那段时间就成了沈小婉进陆华以后最轻松的几天。 那天她又看到陆洐行色匆匆的离开公司，她知道，陆洐应该又是去那个地方了，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跟上，依然是那段熟悉的街道，报童的叫卖声，来回穿梭的卖莱阳梨的商贩，街边的橱窗全部证明了这就是上次走过的那段路。 沈小婉又期待又害怕，她期待揭开这件事情的真像，但是她又害怕，害怕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后会指向她心之所向的方向，她就这么心情复杂的小心翼翼的在陆洐身后跟着。 跟着跟着她发现有一个人也在跟踪陆洐，这个人就走在她的前面，一开始还不是十分确认，可有一次陆洐转过头来，她侧身躲进身侧建筑的门洞，这个时候她前面的女人也躲进了这个门洞。 那个人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小姐!”沈小婉惊讶道。 沈之华见到她也很惊讶，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两个人并没有再继续跟踪下去，她们就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点了两倍咖啡。 咖啡店里灯光昏暗放着慵懒的爵士乐，四处都散发着一种深奥的优雅，又是该死的沉默，沈小婉搅动着咖啡，然后煞有介事的喝了一口，咖啡并不好喝，比红茶还要苦涩。 “连你都知道了，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了。”沈之华率先发言，脸上没有痛苦没有失落，而是一种对谜底揭晓的释然，一种对自作多情的自嘲。 “小姐，您先不要多想，这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沈小婉安慰道。 “如果，这真的只是以讹传讹的谣言，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跟踪他呢?”沈之华的语气平和，丝毫没有那种怀疑丈夫出轨时妻子该有的惊慌失措和声嘶力竭，她笑了笑道“一个丈夫有了变化，你以为他的妻子会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 “小姐，这事情，你知道吗?有时候人的感觉，她是会出错的!” 沈之华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看向窗外“明明早就有所发觉，却还要自欺欺人的去证实，我还真是矛盾，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曾经还在那边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新思想，真的碰到了事情却在这边畏首畏尾。” 沈之华轻叹了口气又道“我开始好像有点理解李疏影了，但是我不会变成她的，当然，我也当不了吴若男，经管我那么的羡慕她的果敢，但是我依然做不了吴若男。” 这是沈小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之华，你说她伤心难过吧，她的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容，你说她无所谓吧，她平淡的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悲凉。 回到陆家以后，沈之华又开始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沈小婉几乎要怀疑下午遇到的不是她，或者她下午更本就没有去跟踪陆洐，记忆里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罢了。 自从沈小婉因为照顾得了天花的沈之华而生病以后，余夫人常常找各种机会来陆家做客，为的就是来看看沈小婉，并且让陆家知道沈小婉现在可是陆家的准儿媳妇，谁也不能欺负她，像上次那种危险的事情是坚决不能再让她去做了。 余夫人出身名门，嫁给的又是富商，后来丈夫又被封为了男爵，余瑾年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以余家只有她一位女主人，一个女人不为钱而烦恼，同时也不为留住丈夫的心而烦恼，这种被命运所优待的幸运是会写在脸上，也是写在性格里的。 余夫人同陆夫人年龄相仿，看起来甚至陆夫人似乎要比余夫人更年轻一点，但是余夫人的笑容，语调以及遇事的态度，无不在彰显着她的开朗和从容。 现在陆府上下都很喜欢余夫人了，也很羡慕沈小婉居然有这么好的福气，在大家都心中，一个女人能嫁到一个衣食无忧，婆婆和善的人家可以说是极大的福气了。 余夫人和陆家商量了好几次婚期，余家那边的意思是越快越好，表示聘礼之类的也绝不会少，沈之华的意思主要是沈之华的意思呢是婚姻岂是儿戏，当然要择良日，好好准备，她这么说的原因主要有二，其一不能让陆家觉得娶沈小婉太容易了，这样婚后就不会珍惜，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余夫人那么的和善那么的开朗，可余恒始终是个痴傻儿，她希望沈小婉能够想想清楚，在结婚之前随时可以反悔。 尽管沈之华依然对余恒不是很满意，但在见过几次余夫人后，那颗被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一点。 日子初步定了下来就在今年年底，沈之华花了好多精力在给沈小婉挑嫁妆上，大家都笑她看起来就像是嫁女儿。沈之华则是乐呵呵的说“对呀对呀，小婉是我的妹妹呀，长姐如母嘛。” 终于有一天沈小婉成功的跟踪到了陆洐的去处，后来她又在那个地方守株待兔了好几次，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女人，果然就是在公司遇到的那位素心姑娘，可遇到了又如何?沈之华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她去和陆洐谈话吗?还是去和素心谈话，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陆洐坦白，其实即使陆洐坦白了，她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她知道，这样至少沈之华不用在这么掩饰自己，不用在这么累。 第96章 男爵的四十九岁生日，按照这边过九不过十的习俗，也就是五十岁大寿，按照旧礼教来说，订了婚的未婚夫妻，在结婚之前是不可以见面的，余瑾年和他的夫人早年间在英国上过学做过生意，自然不会信奉旧礼教，所以作为余家大少爷的未婚妻，沈小婉也在这次宴会的邀请名单中。 这是沈小婉第一次以主子的身份参加这样正规的宴会不免有些紧张，关于穿什么，怎么走怎么坐，怎么和那些有钱人交谈，沈小婉跟着小姐参加了这么多次宴会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可是她现在不是一个小丫鬟了，她是余家未来的儿媳妇，她的那些衣服，要么是是和上班穿的通勤装，要么是那种简单到不行的小洋装，平常穿穿还可以，但是那么重要的场合穿这种衣服就显得十分寒酸了。 之前礼拜天的时候沈小婉也不是没有去商场逛，可是商场的礼服多半都是成批制作，而且款式就平平无奇，沈小婉知道，那种场合最怕的就是撞衫，所以各家小姐通常都是定制礼服的，可她是在宴会前一周接到的邀请，去定制是更本来不及了，其实她也不是什么贪慕虚荣的人，可在这种场合要是出丑了，那么丢脸的就不止她，沈家陆家也会跟着没面子。 但实在买不到礼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算了，看看衣柜里都有些什么衣服吧，或许搭配一条丝巾会显得衣服更加高级一点，她这么想着就一件一件的试了起来，然后披上条真丝披肩看看，一些就看起来马马虎虎平平无奇，一些这么搭配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沈小婉瘫坐在床沿，看着这些衣服，这些衣服平时看起来明明都很好看的，怎么这会儿看起来都这么的上不了台面。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小婉，我可以进来吗?” 是沈之华，电光火石之间沈小婉匆忙收拾了在床上乱做一团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乱塞的扔进了衣柜，关上柜门，然后打开房门“小姐找我?” 沈之华一脸神秘的从身后取出一个系着宝蓝色蝴蝶结的大而扁平的盒子“小婉，打开看看。” 沈小婉结果盒子，放到床上抽开蝴蝶结打开盒子，是一件米白色丝质洋装，款式简单没有太多的装饰，可材质上乘剪裁考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其实在我父亲在报纸上发公告的时候我就找人去做这条裙子了，想着你迟早是能用的上的，要不是你不听话我早就拿过来了，喜欢吗?” “小姐!这裙子太漂亮了!很贵吧!”沈小婉前后翻转这裙子，不断的抚摸着光滑的布料子。 “只要我们小婉喜欢就好呀!”沈之华摸摸小婉的头宠溺道“快，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这裙子是我让师傅按照你衣服的尺寸做的，但不一定合身，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明天还来得及改。”说完她退出房间关好门让沈小婉换上礼服试试看。 沈小婉摸了摸柔软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换上，她多怕她一不小心就把这纤薄娇贵的布料给撕坏或刮花。 上身后她走到镜子面前照了照，事实上她的皮肤不算太好，毕竟之前是做下人的，也没有钱买什么雪花膏，比起小姐的肤色她的简直是要黑上一个度再黄上一个度，所以在这个镜子之前她还担心，担心像她这样的肤色会被这衣服衬的又黑又黄，可事实恰恰相反，丝绸柔和又服帖款式虽然宽松但隐约间能看到少女灵动的曲线，米黄色不但没有把沈小婉衬的更黑，反而是把她原本有些瑕疵的皮肤衬的玲珑剔透。 沈小婉开心的在镜子前转了两个圈，然后飞快的跑去打开房门“小姐，非常合身!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见她那么开心，沈之华也很高兴，然后她又拿出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鞋跟有一点高，很漂亮，沈小婉迫不及待的穿了进去，果然跟那么高不累脚是不可能的，但是搭配这身洋装，简直是美的不能再美了。 沈之华看出了她穿上鞋子走第一步时的皱眉，她思量了一下道“小婉，其实婚姻有时候就像这高跟鞋，看起来美，但是穿起来的感受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如果你选择了它的美你就要接受它的痛苦，并且无论再痛也要走完脚下的路。”沈之华这话实在对沈小婉说，也是在对她自己说。 沈小婉知道她这是在敲打自己，在嫁入余家之前思量清楚，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好再反悔了，不说陆家会怎么样，如果她悔婚的话恐怕对沈家也会有不小的打击，更何况余家对她确实是很好，反正世间男子皆薄情，既然如此，嫁入余家是她最好的选择。 余瑾年的寿宴就放在余公馆，因为他和他的夫人年轻的时候都定居在英国，深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所以摆的是西式的酒会，放的是西式音乐。 余瑾年在租界的地位颇高，但是并不喜欢交际应酬，大概也是地位太高不屑于交际应酬，所以请的客人并不算多但都是些很有份量的人。公董局几位英国人公董也纷纷出席，还有些明明没有在邀请名单里的人陆续赶来，硬是留下了贺礼再匆匆离去。 沈小婉和陆家人一同坐车前往，到达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余夫人看到沈小婉到了就忙着迎了上来，十分快活的夸着沈小婉的穿着，然后视其他人如无物的拉着沈小婉进去聊天，余瑾年则是热情的招待大家到里面坐。 沈小婉的出现在余家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虽然沈怀远有发过认她为义女的公告，但这种消息通常都放在报纸不起眼的角落，再者说就是看到了这则公告也没有多少人是真正见过沈小婉的，所以当余夫人热情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和猜测，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到底是谁。 第97章 虽然余恒已经病了这么久了，但是余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治愈他的希望，前段时间一个德国的脑科专家来中国给一个机要人员看病，余瑾年立刻带着余恒去拜访了这位专家，专家的意思是高烧对余恒大脑造成的影响是不可逆的，虽然我们不能够让他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智力，但不代表我们需要过多的保护，在国外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智力低下的成年人是可以独立的生活，事实上他们智力不如常人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有时候过度的保护对他们反而是不利的，和外界适当的接触对他们的智力和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从前余家为了保护余恒，所以从不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害怕他被别人嘲笑和指点，听了专家的话，余瑾年决定，就从他的生日宴会开始，向外界介绍他的这个儿子，也让他开始正常的社交。 余恒今天穿的和平常很不一样，西装笔挺，系着白色的领结看起来竟然有风度翩翩的感觉，前一秒还是一副大人的模样，一见到沈小婉立刻就破功了，一脸欢喜的跑过来“小婉!你终于来啦!我等你等了好久呀!”然后就夺过余夫人握着的小婉的手“小婉，外面太吵了，不然你到我屋子里去玩，恩博给我买了好多新玩具呢!” 余夫人见宾客都还没有到期就点点头道“小婉，你陪他去玩一会儿吧。” “好。”沈小婉应了一声后就跟着余恒一同进了他的房间，还未嫁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所以余夫人也一同进了余恒的房间。 半个时辰之后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余夫人帮余恒整理了下衣服告诉他，一会儿他的父亲要把他介绍给好多新朋友认识，问他开不开心，还让他不要紧张，今天来的都是喜欢他的朋友。 余恒认真的点了点头。 “余恒!还记得那次在公园被人扔石头吗?记住一点，软弱和逃避是阻止不了别人朝你扔石头的。”沈之华道。 “嗯!我知道，有人朝我扔石头你就要朝他扔石头，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这是余瑾年第一次当众介绍他的大儿子，余恒的表现让他很惊讶也很欣慰，整个过程中他比比直的站在那边，让他和大家打招呼他也是十分的彬彬有礼，但是他那如果幼童的动作和神态还是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这一切都是余瑾年事先所遇到的，余恒和外界接触就一定会受到这些或好意或恶意的目光，这是他所必须承受的，十几年来他都太保护他的儿子害怕他受到各种风吹雨打，但是比起让他做一个怯懦的软壳虫，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天上的雄鹰，即使有缺陷但也要积极勇敢的去面对。 令人欣喜的是余恒并没有因为在场人奇怪的眼神而表现出任何的不安和怯懦，落落大方的完成了这一切，下场后，他得意洋洋的跑到沈小婉身边仰着下巴道“怎么样?有没有很厉害!” 沈小婉捏捏他的脸“厉害厉害!我们余恒最厉害了!” 余瑾年带着余恒逐个去给来宾问好敬酒，当然他被子里面的是果汁，沈小婉则是一脸微笑的望着余恒，余恒今天的表情真的是优秀到出乎意料，沈之华看到沈小婉一脸欢愉的样子感到十分诧异，原本她认为那些说和余恒在一起去很开心的话都是骗人的，可现在来看应该是真的。 看到余恒很得心应手的样子，加上他身边有余瑾年陪伴她就到处转转，余公馆的院子应该是找专人设计的，选择了多钟灌木和花卉，所以无论是哪个季节，放眼望去都是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的让人赏心悦目。 就在沈小婉沉醉于余公馆美丽园景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隐约的哭声，她打呼不妙，立刻往人群处走。此时哭声的源头处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沈小婉废了好大功夫才挤了进去。 只见余恒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崩溃大哭，沈小婉立刻上前抱住余恒，抚着余恒的后背给他顺气边安慰他，好一会儿余恒才停止了哭闹，她必须要弄清楚这眼前的情形，等到余恒稍好些，沈小婉问“怎么了?可以告诉小婉，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余恒的气息还是不是很稳，他先是用手指指向一男一女，然后断断续续道“他，他，他们，说，我是傻子!” 女人解释道“我们什么时候说他是傻子了?是他莫名其妙的就走过来推了我的丈夫!” 这个时候余恩博，余瑾年还有余夫人也全部赶到了，他们看到眼前的这个场面就知道，不好了，余瑾年很后悔刚才不应扔下余恒就去洗手间的，不应该看他表现不错就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健全的人，他很生气，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哭闹，但是他必须压抑这内心的火气，因为今天是他的寿宴，他不能就此破坏这个气氛，至少这个气氛不应该由他来破坏。 “我知道余恒不会撒谎骗人的!”沈小婉笃定道，有一次沈小婉和余恒玩捉迷藏的时候发现余恒虽然智力底下，但是他的听力惊人，无论她藏在多隐秘的地方他都能凭着声音找寻过来，所以余恒一定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那你是觉得我夫人在骗人吗?你什么人啊!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和一个傻子计较吗?” 听到傻子二字，余瑾年恨不得一拳砸到这个人的脸上，正在他准备上前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的时候沈小婉先他一步走了上去，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拿起一杯香槟“我是余恒的未婚妻，今天的事情我替他敬你们一杯酒就算过去了。” 听到沈小婉说要敬酒，余家人的脸一个比一个铁青，过去还觉得这个沈小婉不错，看来都是看走了眼，余恒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小婉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为什么错的是他们可要道歉的却是他。 余恩博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沈小婉，他开始有些可怜那对夫妻了。 第98章 沈小婉拿起香槟杯，举过那男人的头顶慢慢倒下“好了，这样我们就原谅他把。”沈小婉回头看着余恒道。 上一秒还洋洋得意的等着道歉，这一秒头发衬衣全部都被香槟淋湿，他整个人都在震惊之中，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说他是傻子又如何?他本来就是傻子!”女人挥起手就准备一巴掌打过来。 沈小婉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我也希望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沈小婉回复，然后重重的甩下她的手。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冲了过来，重重的一巴掌打到了这个一直叫嚣的男人的脸上“孽障!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这个男人的父亲，他刚在去和一个老友在大厅里面聊了一会儿天，出来看到一堆人围在那边原本也不准备凑热闹，就继续在外面闲聊，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就觉得不对，挤进人群发现他的儿子儿媳竟然在和寻衅滋事，而且对象竟然是男爵的大儿子，瞬时间脸色都变了，试图要用这个巴掌力挽狂澜。 他疾步到余瑾年面前满脸的愧疚和悔恨“实在是对不起，是我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回家我一定狠狠的处罚他，还望您能够原谅犬子啊!”边说着话边走回他儿子身边用力的踢打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则是一脸冤枉的看着他这原本对自己宠爱至极的父亲竟然在此时对他拳脚相加，而且每一下都落到实处。 这个人叫姜旺，他经营的五金公司余瑾年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们的五金公司能够有今天这样的规模也是全仰仗于余瑾年的人脉，姜旺为人厚道，虽然从商多年却没有那种生意人的油滑，这也是余瑾年看重他的原因，可没想到他的儿子如此不像话，按说姜旺都这样了，他也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他又担心余恒会因为今天的事情会对人心不信任，变得闭塞不敢与人交往。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希望你现在可以就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一下解释。”看姜旺也打累了沈小婉正了一下声道。 “我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这个人他突发发疯一样的过来推倒我，他突然来打我难道我要任他打吗?”话说到一半姜旺又是一个巴掌扇了上去“我让你好好说话!”姜旺怒吼，手臂后弓脖子前伸，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男人退缩了两下道“是我和夫人先说就是小声的议论了一下，没想到他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他让我道歉我嫌他烦就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站起来就把我推倒了，站起身后我觉得起步过去就也把他摔倒在地。。” “既然是你有错在线，那么你就先过来道歉。”沈小婉道。 他看了看他的父亲会不会出来帮他解围，结果是不但没有反而还催着他去道歉，最终实在没办法他只好过来向余恒道了歉。 沈小婉告诉他，别人同你道歉，你可以选择原谅他也可以选择不原谅，她让余恒选择，想了想说不愿意。 那个男人见余恒摇头，显然有些生气，沈小婉没有勉强余恒而是告诉余恒他做的对，如果太过软弱反而会被人所欺负，并且告诉余恒像这个人的做法是不对的，所以这边所有的人都会帮着我们去指责他，做了坏事即使也许当下不会受到惩罚，但是惩罚迟早会来，并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还是好人。 沈小婉清了清嗓子冲着这个男人说，也是冲着所有人说“我沈小婉天生脾气暴躁不好惹，如果你再敢对余恒指指点点，我必然让你付出代价，但是今天是男爵的寿宴，所以今天的事情就此算了，至于事后你们如何让余恒消气如果让余恒原谅，这是你们的事情。” 此时余瑾年也出来说话了“都是小事，不必伤了和气，都散了吧，散了吧。”他表面是在为姜旺的儿子说话，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事情到这会儿还没结束不然为何余瑾年没有打断沈小婉的话。 虽然如此姜旺还是如获大赦，带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儿子千恩万谢，然后宴会又恢复了之前的歌舞升平。 经过这件事情余瑾年和余夫人是更加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妇了，有沈小婉在，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将来等他们不在了他们的这个儿子要如何面对这复杂的世界。 其实沈小婉之所以敢这么冲的对姜旺的儿子也是有理由的，她在把香槟酒倒在这人头上之前是自己思量过的，今天来的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今天还是余瑾年的寿宴，所以余瑾年和余夫人都不便发难，说到底就是言语上的小事，要是较真了反而会落得个小肚鸡肠的坏名声，但如果他们不反击人家会觉得余恒没有地位若是将来再遇到了还是依然会指指点点，所以她出面是最好的。 一来她本身就是个小女子，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子计较本身就失了风度，二来而且大家看她在那边教训这个男人余家二老没一个出来阻拦的就知道她这么做是被余家默许的也就知道余恒不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最后余瑾年出来打圆场，所以即便大家心里知道这件事情是余家二老所默许的，可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沈小婉清楚的知道余瑾年在上海滩的地位，倘若是余瑾年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那么她也不敢这么冲。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就结束了，第二天，姜旺带着他那个鲁莽的儿子上门道歉，还带来鞭子，说要是余恒觉得不解气的话就拿鞭子狠狠的抽他，那对小夫妻是真的被吓到了，来道歉的时候完全失了当日的威风，特别是姜旺的儿子，一米八的大高个子竟然紧张的瑟瑟发抖，看起来也是挺搞笑的。 第99章 经过那一晚的争执之后，陆洐回家的时间是越来越晚，通常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吃过了晚饭，回了房间就是背对背睡觉谁也不理睬谁，这样的氛围又持续了好久。 对于陆洐和沈之华之间的异常氛围，除了他们自己整个陆家就只有沈小婉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们依然感情笃定。 原本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沈之华也慢慢的就习惯了，可这天陆洐居然带着素心回了陆公馆，见到素心的那一刻，陆老爷陆夫人的脸色都变掉了，很明显他们是都知道素心的存在的。 素心和冯莺莺在文轩书院就是认识的，所以冯莺莺很热情的招呼她，但被陆夫人用眼神拉了回去。 饭桌上陆洐对素心很是热情，一会儿帮她加菜一会儿两个人交头接耳，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恩爱新婚夫妻，陆家二老一言不发，知道素心的除了冯莺莺以外都神色紧张的看着沈之华，不知道素心的，见氛围紧张也随着神色凝重，同陆洐和素心的甜甜蜜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突然，陆老爷重重的摔下饭碗站起身来“陆洐，你跟我过来。” 陆洐俯下身子和素心交代了两句就跟着陆老爷走了。 陆老爷和陆洐一走，冯莺莺就活跃起来，夹了一块白斩鸡到素心的碗里“素心姐姐，算算时间，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一会儿吃完了你先别走，我们姐妹两个叙叙旧。” 还不等素心回应，陆夫人把筷子重重一摔“我们家侧室什么时候可以上桌吃饭了?”陆夫人刚刚说完陆老爷的姨太太林氏尴尬的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紫苏的身边开始帮大家布菜，冯莺莺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学着林氏的样子给大家布菜，紫苏看到这个明明和她身份差不多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冯莺莺被夫人呛了声十分的得意。 陆夫人看看沈之华道“之华，多吃点，你看看你，最近都清减了好多。” 沈之华微微颔首。 事实上陆洐要是想要纳个妾室陆老爷和陆夫人也不是不赞成，能给陆家开枝散叶陆老爷陆夫人是乐见其成，并且他们也知道要是收妾室那就不可能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最起码是身家清白，就是像紫苏这样的丫鬟出身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怎么偏偏是个青楼妓馆里出来的女人，家里有一个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了，这还没清净几天呢这一向最让人省心的二儿子又给找回来一个。 退一千万步来讲，不追究她的出身，偏偏还是这个女人，当年陆洐和这个女人的事情，把陆家闹得鸡犬不宁，其严重的程度几乎要比这次陆丰和吴若男离婚还要大。 那时候陆洐的生意才刚刚起步，有一日在文轩书院应酬就看上了这个女人，当时没有少在她身上花钱，陆家当时虽说不如现在，但也算是家境殷实，一般的公子少爷年少荒唐也是有的所以他们也并未放在心上，但陆老爷依然是好好的教育了他一通，接下来他消停了好一阵子，没过多久他一本正经的找陆老爷谈事，原本陆老爷还以为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可没成想他居然提出要给素心赎身。 陆家从他往上数五代，虽然没有什么做大官的，但是从来没有人干这种娶妓女为妻的荒唐事情，陆老爷当然是不会同意的，原本以为陆洐也就是图个一时的新鲜，过一阵子就过去了，哪知道他直接收拾了行李就住进了文轩书院，未成家的公子哥常年住在这种腌臜的地方被人知道了还有哪的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于是陆老爷带着一众家丁去文轩书院绑人，可文轩书院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上海滩权贵们最喜欢去的地方，看似是一个妓馆，可实际的力量却不容小觑，所以陆老爷去了几次也只能是铩羽而归。 为了逼陆老爷同意他们的婚事，陆洐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故意谈崩了好几个大订单，陆家这么多年来经营的口碑差一点就被陆洐所毁掉，后来陆老爷不得不在公司公告，解雇陆洐。 事情的转机是陆洐手上的钱用光了，没有了钱自然就不能在文轩书院再住下去，走之前他和素心约定好了今生今世非她不娶，非他不嫁，陆洐决定了，和陆家断绝关系，然后靠着他自己赚到赎金再风风光光的把素心取回来。 陆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以前在陆氏的时候，刚刚进入公司就谈成了别人花了三个月都没有谈成的大订单。但就算他是天纵之才也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陆氏风生水起那是因为有雄厚的资金作为支持，而现在呢，他是身无分文单枪匹马所以做起事情来是由为的艰难，好不容易生意慢慢的上了轨道，正当他热火朝天的创业的时候，各大报刊开始争相报道上海滩布业大王谢虎和文轩书院花魁的风流韵事，再后来就是报道那天价的聘礼和浩浩荡荡的车队。 看到报道后的陆洐彻底崩溃了，一时间事业也荒废了，人也荒废了，陆家的人花了好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酒肆里头找到了他，又花了好久才走出了那段阴霾，所以这个女人在陆家一直都是最高的禁忌，所有的人都守口如瓶不得提起。 现在陆洐又把这个女人带回来，至于陆家二老来说这绝对是五雷轰顶的打击，他们看到这个女人就会想起陆家过往最不堪最黑暗的经历，也难怪陆家人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然而此时，素心依然是面不改色的坐在餐桌上优雅的用餐，似乎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她们在文轩书院从小就被训练在各种场合该保持的仪态以及遇到各种人应该如何反应，怎样保持高贵优雅的外表，所以这一切对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可越是看着素心的不为所动，陆夫人就越是来气，常年以来大家闺秀的教育和素养告诉她，要平静，要平静，眉头还是不知觉的厌恶的皱在一起。 第100章 餐桌上所有的人都不敢多言语，所有的人都各怀心事，忽然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应该是砸东西的声音，陆仲和和陆丰放下碗筷就准备往楼上跑，陆夫人厉声道“坐下!”然后冷眼看着素心“今天我们家来了客人，谁都不许走，不要失了礼数。” 语毕，陆仲陆丰只得坐下，那一声巨响后餐厅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安静到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否则就会显得十分的突兀，其实这个时候所有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心思吃饭，多半就是做做样子会是掩盖愤怒，或是掩盖尴尬，或是掩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见大家都不动筷子了，陆夫人优雅的拿起餐巾低头擦了擦嘴巴“这晚饭也用完了，孟姐，你去送送她吧。”陆夫人像是吩咐着一件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正眼都没有给一个素心。 孟姐走到素心身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素心不为所动，侧过脸微笑着对孟姐道“我要等陆公子。”六个字，言辞简短，语气温和，态度坚定。 孟姐道“素心姑娘，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要歇下了，我，还是送你出去吧。”孟姐故意拖长了声调，并且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素心依然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要等陆公子。”神态淡然，在她的身上看不出半点的尴尬和局促，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站起了身子，不管出于什么心态，所有的人都站着不愿离开，都好奇这事态将如何发展。 这时候陆洐从楼梯上小跑下来“我已经让人收拾过房间了素心你今天先凑合一下，接下来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你那边的行李明天我陪你去拿。” 听了陆洐的话，素心缓缓站起，轻轻的拿起椅子上的手袋放在腰前在众人各种各样复杂的眼光里走到了陆洐的面前，旁若无人的跟着陆洐上了楼，陆夫人一屁股坐会了餐桌上，用手捂着心脏重重的呼吸着，这是沈小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陆夫人如此失态。 沈小婉很想走到沈之华那边拍拍她的肩膀或者是给她一个拥抱，但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她的小姐是一个自尊心有多强的人，从陆洐带着素心到公馆到现在，。 之华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经管她的内心可能已经天崩地裂，可是她的眼眸中依然是波澜不惊，要是此时去安慰她反而会让她觉得不堪。 孟姐扶着夫人回了房间，素心走了，陆夫人走了，那么大厅里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众人驻足了，于是乎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开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这天陆洐还是回自己房间睡觉的，他背对着沈之华丝毫不知道她身侧的这个女人流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枕头。 沈之华已经知道她是在意陆洐的了，她也感觉到陆洐在外面有人，她也听过关于素心的肢零片碎的故事，拼拼凑凑她也知道了个大概，可真的见到了还是不一样的，她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颤抖，让自己呼吸平顺，她做的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陆洐就带着素心回去去取行李，然后顺便去买一些日用品，一向工作起来命都不要的陆洐竟然为了她整整半天把公司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中午饭是在外面吃的，拎着大包小包的就回来了。 再后来的几天里，陆洐每天一回来就是钻到素心的房里，一直要到很晚才回自己房间睡觉，但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提出要纳她为妾或者是通房丫头。 素心呢，进了陆公馆那么久活的就像是一团空气，陆洐给她找了丫鬟，于是乎早饭中饭晚饭都是由丫鬟把饭食端到她的房间，陆夫人看不惯素心，所以连同素心的丫鬟她也同样的看不惯，但这丫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每次都等大家用完了餐再来取餐食，对所有人也都是能避则避。 素心就这么在陆家住了好些天，陆夫人的心态是极其复杂的，一方面她希望沈之华大闹，把这个不速之客给闹走，一方面她又怕最后闹得和当时吴若男一样，她明里暗里的用话点着沈之华，可沈之华不为所动，依然把素心当做一团空气，于是陆夫人就对她有了那么些许的意见，觉得她管不住丈夫，当然这话她没有当个沈之华的面说，但是态度上或多或少的就不比从前那么好了。 慢慢的沈之华也习惯了素心的存在，这天陆洐同往常一样，很晚才回到房间，看到沈之华已然睡着了，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把沈之华推醒开始质问她。 他说素心是他的客人，希望大家不要苛待她，说这几天晚上每次去她的房间看她吃的都是些残羹剩菜，这可不是陆家的待客之道，她作为现在陆家掌管宅子里大小事物的人应该要方方面面都照顾齐全，不能让人说陆家失了礼数。 沈之华是装睡的，但她没有想到陆洐竟然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半夜的把她叫醒，她自嘲的笑了笑，难道她自己是什么地位她自己还不知道吗?这些天从素心房里流淌出来的高山流水般的古琴声她已经知道，她自己不过是这位素心姑娘得替代品想到自己那么认真是学习古琴她觉得自己还真的是可笑，原来自己这么久不过是在费尽了心力的模仿另一个人。 她回复陆洐好的，明天她会叮嘱下人帮素心姑娘单独留一份餐食，陆洐没想到沈之华会回答的那么干脆，于是更加的生气，两个人背对着背睡下，蓦地，陆洐开口“你最好说到做到。” “嗯”沈之华回。 为什么回的这么干脆，为什么这样都不生气，陆洐有些颓败，他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不再说话，他看不懂她背后的女人为何可以如此的冷静如此的冷漠，难道她对自己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难道他们的婚姻就是一场虚有其表的仪式吗? 第101章 次日，沈之华把古琴送到了素心的房间，她原本是不爱弹古琴的，要不是陆洐她这辈子都不会碰古琴，陆洐只是想要她做一个称职的替代品，如今正主回来了那么这架古琴也该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 素心看到古琴很惊讶，她说想不到陆洐还记得，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和陆洐说过，她好希望能够拥有一架唐代的古琴，但是一来很贵二来就是唐代的古琴及其的稀少，就是有钱也极难买来，没想到后来陆洐还真的买来了唐朝的古琴。 沈之华面无表情的听素心讲述她和陆洐之间的故事，告诉自己此时此刻不能表现出一丝落寞，等素心讲完，沈之华挤出一丝笑容“只要你喜欢就好。”沈之华道。 沈之华转身欲走，素心却叫住了她“陆太太，难道你不想听听我和陆洐之前的故事吗?” “谢谢，我对我丈夫的过去并不感兴趣。”沈之华答。 “如果这并不只是过去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而来?”见沈之华不理睬她，她又道。 沈之华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发难素心，素心道先来向她耀武扬威起来，不过也还好了素心的耀武扬威，在素心开口之前，她还一直以为这位素心姑娘是多么的与众不同，现在想来也只不过是个寻常女人罢了，她十分气恼她不明白她怎么就输给了这样的一个女人，或许喜欢谁是真的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理由的吧。“如果有未来那么陆洐为什么不纳你为妾或者把我休了去?你真以为陆洐忘记了当年的事情吗?你真觉得陆家都是傻子吗?” “你认为名份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吗?就比如你现在已经是陆太太了，可是这家古琴不还是我的吗?我出身低贱，所以我素来就不相信什么名头，只要对我好，爱我，有了实在何必要那些个虚名。”素心道。 虚名，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剑直直的刺入沈之华的心脏，她原本正在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虚名也好，实在也罢，现在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不用看人脸色行事也不用担心会被人驱逐，我有儿子有丈夫，宅内的大小事宜需要经我的首肯才可以进行，有比如说你房间里的古琴，我可以给你也可以不给你，这就是你说的虚名。”说完沈之华打开房门从容的走出房门，转身，关门。 关门的那一瞬间，她捂着胸口吃痛的换了一口气，此刻的她太明白吴若男的心情了，但是她同吴若男不一样，她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出了感情除了孩子，沈家和陆家之间的合作是千丝万缕的，她从嫁过来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是一桩婚事但也不仅仅是一桩婚事。 午饭沈之华让紫苏挑好了餐食送到素心的房间，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和大家一起用餐，其实沈之华才出月子也没多久的时间，但是因为最近这事情被消磨的瘦了好多，下巴甚至比怀孕之前还要尖，单薄的让人心疼。 沈小婉见沈之华一个人坐在花亭下对着空荡荡的草坪发呆，清瘦的背影看起来要多落寞有多落寞，沈小婉很心疼，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做，不能告诉沈家，不能去把素心赶走，也不敢去安慰沈之华，她什么都不能做。 晚上沈小婉听到隔壁有打闹的声音，立刻往沈之华的房间跑，之间陆洐拼命的踹着卧室门，素心在后面拉着他，边拉着还边说“算了吧，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而陆洐听到素心的劝说似乎火气更大，嘴巴喊着“沈之华，你给我出来!” 沈小婉早就对陆洐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了，现在他大半夜的带着素心到这里来叫嚣她真的是忍无可忍“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半夜的你要把所有人都吵醒吗?小姐为什么不开门你不知道吗?” 陆洐理都没有理睬她继续拍门。 紧接着陆家的人一个个陆陆续续的从房里出来赶到了这里，沈之华知道，在不开门恐怕事情要越闹越大了，这种声嘶力竭的陆洐真的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陆洐也许这样的他只会为了素心才会展现出来吧，她深呼一口气缓缓的开门。 见沈之华开门陆洐撇下大家，冲进房门，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陆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喊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把素心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连同素心一起扔出了陆公馆，素心不停的大喊陆公子，可此时的陆洐更本就听不到素心的声音。 沈小婉被关在门口，她很担心里面的情况，不停的拍着门可是没有人回应，陆夫人也是在外面不停的喊着陆洐，让他们有话好好说，陆老爷找了府里会开锁的下人过来开锁，说实在不行就把门撬开。他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此时门内突然传来沈之华的声音“父亲母亲请放心，我们会好好谈的。” 陆洐喘着粗气坐在写字桌后的椅子上“你今天去素心那里了?” “对。” “你和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把古琴给她了。” “你说她就是个青楼出身的破落户，你还说她命不好，嫁给谢虎谢虎就破产了。你说她这种人就只配在青楼妓馆里了此余生，这些天她已经够忍耐了，为了不让你们看到她生气吃饭都不敢上桌，于是你们就剩些残羹冷饭给她，今天你倒是给她送饭了，送的些什么啊?一碟榨菜一点冷饭!沈之华，做人怎么能这么过分!” 听了陆洐的话，沈之华震惊的半张着嘴巴，片刻清醒过来后道“陆洐，我和你结婚到现在，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了，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情吗?我想素心的丫鬟是你给她找的，不然你问她一下好了。” 听沈之华这么说，陆洐反倒更加来气，拿上被子和枕头就出了房门“我今天去客房睡。”然后不顾所有人怒气冲冲的去了客房，门又是“嘭”的一声巨响。 陆夫人说要去找陆洐谈谈被陆老爷制止了，说谁也别去找他，省的他知道此时素心已经被我们撵走了。 陆夫人在沈之华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陆夫人离开后沈小婉端了一碗糖水进去给沈之华喝，她记得小时候沈之华要是不开心只要喝到糖水就好了，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那天晚上她要沈小婉留下来陪她睡觉，沈小婉能够感觉得到她睡得很好，时间好像回到了遥远的童年。 第102章 很快，沈正蔚带着两张从虹桥机场飞往英国的机票，出发的时间就在三天之后，本身他想要陪着小姐去英国，可是买不到回程的机票所以回来只能坐船，坐船耗费的时间太久了，如今的沈氏事事都离不开他，所以他想要不就让沈小婉跟着去。 虽然沈之华以前在英国留学，可时至今日，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从前就只在学校宿舍两头跑环境也单纯，此去身边还是多一个人照应会比较好。 从上海到英国只有三天准备行李的时间是有一些敢，但从上海到英国的航班极为稀少，如果错过了这班就要等上好久才能遇上一班，所以她们只能抓紧时间准备行李。 行李收拾起来最难的地方在于如何说服长辈，舍去一些可带可不带的东西，飞机和船不一样，有严格的限额，所以能带的东西并不多，一两身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应急的药品，再就是一些钱了。 这三天中除了收拾行李还要和长辈告假，突然说要出门，去的还是英国那么远的地方解释自然是要有的，长辈不放心自然也是要有的，所以在准备去英国的过程中对长辈的解释和宽慰才是最花时间的事情。 沈小婉在出国之前当然要去余家告知二老当然她没有说原因，只说是陪沈之华去办一点事情。 英国可以说是余家的第二故乡，所以虽然他们很诧异沈小婉这么突然要出这么远的门，可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担心，余老爷还提前帮她们安排好了下榻的酒店。 听说沈之华要去英国，陆洐破天荒的在陆公馆住了三天，最后还把沈之华、沈小婉送上了飞机，一路上不停的嘱咐他们人在陌生地方的注意事项简直是把她们两个都当成了三岁小孩子一样，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的人恐怕还要以为他们是伉俪情深了。 这是沈小婉和沈之华第一次坐飞机，心中不免有些紧张，特别是飞机起步的时候，机身不稳，再加上飞机快速升空所引发的身体上的不适，她们两个人都很害怕，可又不好意思发声，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从上海到英国，路途遥远，飞机时常要降落加油，就这么升升降降，慢慢的两个人也就习惯了，飞机的噪音很大，再加上气压导致的中耳肿胀，两个人交谈时几乎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所以干脆就不做交谈闭上眼睛睡觉。 因为从未去过英国的紧张，沈小婉睡着了又醒过来好几次，中途空姐会送上一些寡淡无味的餐食，勉强填饱肚子吧。 一路上沈小婉做了好多梦，都是关于英国的，她在醒来的时候听到飞机里正在播放即将到达几场的广播，此时沈之华也醒了过来正在整理着头发。 到达英国伦敦的时候正值黎明破晓的之时，站在开阔的停机坪上往远方望去，太阳在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展露一个半圆，光线柔和而温暖，这就是沈小婉对英国的第一个印象。 从伦敦到牛津市需要坐火车，这个时候最早的一班火车还没有发车，余瑾年安排来接机的是一个长胡子的英国中年男人，非常风趣幽默，缓解了沈小婉初来乍到的紧张，接了沈之华和沈小婉先到酒店用餐，然后稍作歇息，时间差不多了就驱车将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她们在飞机上睡的已经够久的了，所以在火车上就毫无睡意了，坐在窗边看着广袤的大地各色的景观迅速的往后退去，听着火车发出机械运动的声音，鸣笛的声音，也十分有趣。 到了这里就没有什么中国人了，她们至于这里就如同洋人至于中国，路过的英国人都会忍不住的往这边多看两眼，这让沈小婉有些不自在，但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把目光望向外面，不注意车厢里各种各样的眼光。 到达剑桥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一个穿着优雅知性的女人站在站台上举着欢迎沈之华沈小婉的牌子，她们即刻就知道了，这是余瑾年安排的人，英国人带着她们在酒店办好了入住，并且告诉她们这几天她会一直住在她们的隔壁，如果有什么需求直接敲门就可以了。 这个人不同于在伦敦时见到的那大胡子的伦敦人，她更加的谨慎说话起来也更加的客气，这种感觉就有点像宋妈，估计她极有可能是大户人家的管家或者是类似的职位。 一切落定后剑桥人开车带她们找到了苏秀华现在住的地方，到了地方后沈之华让剑桥女人先回酒店，到了晚上八点钟再来接她们。 开门的是苏秀华在英国的管家，一个有些发福但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剑桥女人。 宝琴宝蕊听说沈之华和沈小婉来了开心的不得了，连蹦带跳的就出来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一天一个样，才几个月不见就好像长大了好多，如今已经能够牙牙学语了，孩子年纪还小，语言体系还没有建成，一会儿冒出来个中文单词一会儿冒出来个英文单词有意思极了。 苏秀华没有想到她们两个这么快就到了，瞬间感到自己有了倚靠觉得踏实多了，她自己下厨做了中餐，很简单的五菜一汤，六个大人一个小孩都吃的很开心。 用过晚饭后大家坐在沙发上，苏秀华才开始讲述她和沈凌峰的事情，沈凌峰喜欢上了一个建筑系的女大学生，中国人，她见过长的算不上漂亮但是十分的清秀，现在沈凌峰一心想要和那个女大学生再一起，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回来闹了好几次离婚，她不想离婚，沈浩还那么小，沈浩不能没有父亲，她也不能没有丈夫。 现在沈凌峰已经不出现了，所有关于离婚的事宜都是在委托一个律师在办理，这个律师每天都会上门来要求苏秀华签字，她现在每天只要是听到敲门的声音就会感到害怕。 沈之华想到她的丈夫陆洐，不禁感叹她们姐妹俩的命运还真是相似，她问管家要了沈凌峰在英国的电话，说明天她打电话给沈凌峰，看他还出不出现! 许久不见，要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感觉才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就到了八点，剑桥人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沈之华表示她们不会这么着急的走，还有的事情往后有的是时间聊，让苏秀华好好休息，就上车回了酒店。 第103章 余瑾年为她们安排的酒店十分的不错，沈之华和沈小婉住在一个套间里，套间很大，布置很华丽，让人有一种住在皇宫里面的感觉。 听说沈之华来了英国，沈凌峰很快就赶到了她的酒店，他当然知道沈之华是为何而来的，但是能够在英国看到自己的妹妹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 沈凌峰说要带着她们四处转转，还说了一些学校的趣事，并且想要介绍一个很不错的女性朋友给沈之华认识，还说沈之华一定会喜欢他的朋友。 相比于沈凌峰的顾左右而言他，沈之华就要直接很多，她直接表明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她代表老爷夫人都不同意他这么做，当沈之华谈到了他和苏秀华之间的事情后沈凌峰就变得很强硬，他表示那是封建社会对他的荼毒，他要摆脱这种不人道的束缚，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还让沈之华理解他。 看着沈凌峰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沈之华真的不想有这么个混账的哥哥“那你当时为什么答应这桩婚事?”沈之华问。 “因为父亲用不让我来留学威胁我，大丈夫志在四方，如今的中国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我要学习西方的技术，将来为祖国做贡献，远的不说，就说雷宇辰，他兴办医院，为治不起病的穷苦百姓减免医药费，这些都是我们这一辈人该做的事情啊!”沈凌峰说的意志昂扬，一副全然忘我的模样。 “苏家有多保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苏秀华离婚，她再带一个孩子，你不是要她的命吗?” 沈之华强压这心头的怒火和沈凌峰交涉，然而沈凌峰全然不买账，说孩子可以让父亲母亲养着，绝对是不会亏待了的，可以让苏秀华从新嫁人，在国外离婚再娶再嫁的已经比较普遍了，他还让沈之华好好劝说苏秀华，让她不要太过执着。 就在他们在酒店谈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沈之华打电话过来了，刚刚确认，她有怀孕了。 得到这个消息沈凌峰懊恼极了，他知道一定是那次他喝多了酒去苏秀华那里，明明是想要和她谈离婚的事情的，可在酒精和荷尔蒙的作祟下，他和苏秀华又发生了关系，他暗自咒骂，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沈浩的到来就是因为一场醉酒，此时他深深的觉得对不起他的那位同学。 沈之华得知苏秀华又怀孕了，就更加不赞同他们离婚，可沈凌峰竟然要她转告苏秀华，让她把孩子拿掉，沈之华知道她的哥哥是个荒唐的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的荒唐! 沈之华因为对沈凌峰说出来的话过于震惊而愣在了那里，沈小婉听了这么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她道“二少爷!打胎是损阴德的事情啊!而且打胎是有生命危险的，我之前听说上海滩有一个歌星就是打胎死掉的!” 哪知道沈凌峰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有人睡觉还会死掉呢，有的人什么都不做站在大街上也会被楼上掉落下来的花盆砸死呢，现在都什么世代了，人哪有什么轮回哪有什么阴德，都是人凭空想象出来的。” 沈凌峰虽然喜欢玩，性格更是放荡不羁，可是他对父母孝顺对朋友仗义，有时候甚至有些悲天悯人之心，可没成想对起自己的妻子确实如此的无情。 沈之华知道关于这件事情，在她这位冷血无情的兄长身上是完全没有什么出路了她于是就不再谈关于离婚的事情，几个人吃了一顿饭，传达了关于沈家二老的嘱托，然后再由沈凌峰带着大家在剑桥市转悠了一圈，在公园散步的时候还撞见了他的那位女朋友。 沈凌峰的新女朋友果然就如同苏秀华所说，要说她是美女恐怕牵强了一点，但是整体看起来确实很舒服，谈吐得体也很有朝气，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和她一群朋友坐在草坪上谈论着些什么，那种眉飞色舞挥斥方遒的样子，沈之华也许有些知道她的二哥为何会对她动心了。 后来沈之华打听到，沈凌峰的新女朋友是北京人，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三四样子，因为喜欢建筑而国内建筑系的课程已经满足不了她的求知欲了所以就来英国留学。 也许沈凌峰的这位新女朋友才是这件事情的突破口，沈之华想。 于是不动声色的打听着他们在英国的课表，学习时间等等，然后算准了他那位新女朋友下课的时间以及回宿舍路线然后就在必经之处等着，果然没用多久在不远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过来，沈之华上前打了招呼并且邀请她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她有一些惊讶，但是她接受了这两位从中国远道而来的同胞的邀请。 坐下后沈之华单刀直入，告诉了她其实沈凌峰还有一个妻子，还有他们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为了照顾沈凌峰的生活，她的妻子千里迢迢的从中国赶来这里，目前他的妻子刚刚怀孕，当听到沈凌峰有妻子的时候她显得一脸震惊，当沈之华说到沈凌峰为了和她在一起要和原配妻子离婚，甚至还要原配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她大呼“哦!我的上帝啊!” 事末，沈凌峰的女朋友让沈之华放心，她知道沈之华的来意，之前的事情她是不知道，既然现在知道了就不能够在假装不知道了，一切都会想着美好的地方发生。 有了这几句话，沈之华知道沈凌峰的这段风流韵事算是结束了。 第104章 沈小婉对沈凌峰女友说的话表示怀疑，但沈之华却很笃信，她告诉沈小婉，能来应该念书的人多半都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而且她把沈凌峰要求苏秀华堕胎的事情说了出来，难道沈凌峰的女友就不会害怕，害怕以后沈凌峰也会这么对待自己吗? 沈之华解释过后，沈小婉恍然大悟。 事情结束后沈之华和沈小婉两个在英国小住了一段时间，一方面设法撮合沈凌峰和苏秀华，给他们多创造机会，沈凌峰和他女朋友分手后，苏秀华一如既往的对他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缓和了好多，另一方面沈小婉是第一次出国，沈之华决定带她四处转转到处看看。 回去的时候，沈之华和沈小婉一致认为，英国的天气不错十分的舒适，英国的百货公司也很好，许多上海好不容易才能买到的东西在这边随手就可以买来，但是英国的食物真的是让人不敢恭维，沈小婉简直不敢相信，这里的人每天都吃这些又寡淡又油腻的食物。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做飞机去，乘大船回，大船不比飞机，但因为从英国到中国耗时不定，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五六个月，大海上没有什么参照物，时常航行着就就失去了方向，因为海况也不可预测，加上海盗猖獗，所以余家实在是不放心沈小婉乘坐轮船回国。 他们动用了英国方面的关系给沈小婉沈之华买到了两张机票，为了配合航班的时间，所以他们延后了两周回国。 这两周时间，沈之华在英国给沈小婉买了些首饰当做嫁妆，虽然沈小婉是丫鬟出身嫁的又是个痴傻儿，不过怎么说也是沈府嫁女，余家娶亲，礼数上一定要说得过去才行。 再加上这次的英国之行，余家人对沈小婉在英国的住行处处照顾的极为妥帖，这也让沈之华慢慢的对这桩婚事有了改观，她相信沈小婉嫁过去后一定不会过的太差，甚至极有可能会比她和苏秀华更加的幸福。 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她们终于回到了国内，当沈小婉踏上上海土地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人都踏实了，空气的味道湿度和温度，都是她熟悉的，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数都是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这是一种无法代替的归属感。 可能是时差的缘故也可能是这几天太过奔波的缘故，沈小婉回到家后就没日没夜的倒头大睡，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天亮了，沈小婉认为，一定是英国酒店的床垫太过于柔软，让人睡得腰酸背痛的，她甚至有些疑惑，疑惑沈之华当年是如何在英国度过了这么些年了? 沈之华一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她的宝贝儿子，孩子被春桃照顾的很好，她娴熟的抱起孩子，看到久违的孩子的笑容她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孩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一时间她觉得她抱着的竟然就是全世界。 现在的上海已经入秋，天气开始渐渐的转凉，马斯南路法国梧桐树的树叶落了一地，从路的一头望过去一地的枯黄，脚踩上去就会发出“嘻嘻索索”的声响，沈小婉认为这正是上海滩最美的时候。 喜服已经送到了沈家，沈夫人在沈公馆的二楼为沈小婉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沈小婉是沈怀远的义女，亲生父母不详，所以理当从沈公馆出格，虽然一早就订了婚，可沈小婉最近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即将嫁人的氛围。 沈小婉独子在马斯南路上走着，听着脚底传来的树叶的声音，明明是要结婚了，可为什么觉得有些悲凉，是秋天万物凋零的关系吗?这时她想起小姐在出嫁前的样子，好像也是这般的惆怅，当时她还在心里偷偷的笑话沈之华，笑话她这是富贵病，纯粹是万事无忧才会空生出这么多的悲凉，可此时的她好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小姐当时的心境。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走到了凯司令门口，这种天价的咖啡店她平常路过都会走道快一点，但今天她就是想要进去坐一会儿，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喝不来咖啡，她不明白这个满是苦涩和焦味的外国茶为什么可以买的这么贵，但是蛋糕是好吃的，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的价格居然要卖的比一只烤鸭还要贵。 吃完了甜品后她继续在街上闲逛，她好像不是很愿意回到公馆，她好像还是不愿意面对她即将嫁人的这件事情，经管她知道余恒不会像德宝那样走入歧途，不会像乔安那样别有所图，也不会像沈凌峰和陆洐那样难以捉摸，他是那么的单纯，然后她始终觉得她的心中好像丢失了什么，是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忽然之间，她想起来，她这次出来是来帮沈夫人买栗子蛋糕的，原本沈夫人是让宋妈出来买蛋糕的，可是她想要出来走走于是就代替宋妈出来了。 她又回到了凯司令，打包了一个栗子蛋糕，凯司令的打包袋看起来很漂亮，或者说看起来很贵，拎着这样的打包袋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把袋子放在人多的那一侧，好炫耀我刚刚从凯司令买了好吃的蛋糕。 当沈小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她自嘲的笑了笑，拎好蛋糕，她径直往门外走，正在她准备开门的时候被服务员叫住了。 “小姐您还没有付钱呢!” 服务生的眼神有点不友善，沈小婉想对方多半是把她当成了吃霸王餐的无赖，她不禁无奈的笑了下，可当把手伸进手袋里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因为今天就只准备出来买个蛋糕，所以身上更本没有带多少钱。 刚刚一个咖啡一个蛋糕就几乎把钱全部花光了，她有些尴尬，但想着这手袋的夹层里说不定能有掉进去的钱就努力的翻找起来，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这个时候服务生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她一把抓过沈小婉手里的打包袋，回以一个不怎么友善的笑，然后话也不说一句的就要转身走开，这时候沈小婉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小姐，你的钱掉了。” 余恩博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里加着一张纸币，很温和的看着她，余恩博总是和她针锋相对，这种没有敌意的余恩博一时间让沈小婉愣住了，好像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小姐，你的钱掉了。”余恩博重复。 反应过来后的沈小婉知道这是再帮她解围，她取了钱递给了服务生，拿回了蛋糕，或许是服务生觉得刚刚自己的态度实在是不好，为了表示歉意她一路把沈之华送出了大门。 出了大门后，沈小婉刚想对余恩博道谢，余恩博就转身离去，这样的余恩博实在是有些奇怪，今天的马斯南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在一片落叶中余恩博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沈小婉目送他离开，很快身着驼色风衣的余恩博就同这满地的梧桐落叶融为一体，不见了踪影。 第105章 沈小婉结婚这一天，沈府上下张灯结彩，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嫡小姐出嫁的规格来置办的，关于沈小婉的嫁妆除了沈之华的精心准备以外，陆沈两家也各自出了一份力可以说是体面极了。 陆家是典型的洋派家庭，所以婚礼办的当然是纯正的西洋婚礼，教堂、花童、音乐、草坪、白纱、捧花、舞会……一个都不能少。 这一天沈小婉过的十分的恍惚，随着音乐的起伏，牧师的话语，她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她被送进沈府的场面，好像看到了她、小柔、德宝还有阿德半夜一起在厨房偷东西吃，然后他们慢慢长大，最后物是人非，好像冥冥之中一直有一双无形的巨手一直掌控着她她变成了今天的沈小婉。 “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牧师的话把沈小婉拉回现实，她扭头看向此刻西装笔挺，眼眸中散发出与他年龄几不相符的纯洁和清澈的余恒莞尔一笑。 “是的，我愿意。”沈小婉道。 婚礼很顺利，余恒全程都十分的配合，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关于余恒最近的改变，余家人都十分的欢喜。 可余恒穿的再成熟，内心住的还是一个小孩子，晚上送完所有的宾客回到房间他竟然还吵着要玩玩具，但是吵着吵着就睡着了。 往后的日子里余恒和沈小婉的关系也几乎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是从偶尔见面变成了每天见面，相处的方式依旧是在一起像两个小孩一样的做游戏。 其实真正嫁进余家之前沈小婉还是有很多顾虑的，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同余恒相处，当初她同意这门婚事只不过是为了害怕陆沈两家要是不答应，余家会对他们不利，她是为了报答小姐的知遇之恩才答应下来的婚事。后来也是确实被余恒的天真善良所感染了，可是要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沈小婉实在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余恩博最近怪异的很，从前他见到沈小婉总是充满了敌意，最近呢态度确实友好的不得了，只不过见到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沈小婉还记得她没有嫁到余家来之前，她几乎每天好像都会偶遇余恩博，反倒是嫁进余家后，好多时候连吃饭的时候都碰不到余恩博了。 听说安慧最近又回陆华公司工作了，后来沈小婉在街上碰到过一次安慧，穿着打扮和过去都大不一样了，过去的她总是穿着淡色的洋装，蕾丝、飘带、泡泡袖，看起来很是温婉甜美，可现在呢是一身干练的通勤装，一头利落的短发，漂亮依然是漂亮，但多了硬气。 安慧看到沈之华后很大方的打招呼，感觉她心情好的不得了，后来在陆家听紫苏说她离婚了，或者说是她被休掉了，至于什么原因到时没有人知晓，只知道她现在一个人住在石库门那边。 关于公司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陆仲都会同紫苏说，所以关于安慧的故事，紫苏大概知道一点，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安慧离婚这件事情就是她的谈资，每当说到安慧她总是一脸惋惜的样子，说她可怜，娘家没落了夫家也不要她了。 大家都知道这些话一半她是在说安慧，一半则是说给李淑媛听，她希望看到李淑媛的慌乱，可是很明显她的算盘打错了，李淑媛压根就没有理睬她。 就在最近陆丰又准备纳一房姨太太，这次的准姨太太可不是什么青楼妓馆的头牌妓女，是在街上遇到的卖身葬父的孝女。 那天陆丰和市长的儿子约在凯司令，可是对方临时有事没能过来，他在凯司令等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等到了市长家的下人过来告知说他们家少爷临时有了重要的事情，陆丰心中满是怨气可不能发作只能和颜悦色的和这个下人说没关系。 这一天什么事情也没办成，想想陆洐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再想到自己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居然还在官场之外徘徊，内心很不是滋味，于是就在走走逛逛，散散心。忽然他看到不远处有好多人围在那边，平时他也不爱看热闹的，可那天就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一看是卖身葬父，顿时觉得有点晦气，他转身欲走，结果正好撞上了满满抬头的姑娘的眼睛，那是一双含满了泪水，似乎随时都会滴出泪来的大眼睛，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有摄人心魂的能力，陆丰就这么愣愣的站在那边，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似乎在就认识!也许在前世他们就认识!于是他给了她父亲的丧葬费，之后就把她接回了家。 孝女虽然家境不好，但是出身清白，卖身葬父，说明她重视孝道，相比于冯莺莺的出身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了，所以陆夫人对待她要比对待冯莺莺好上千百倍，现在冯莺莺表面上对这新来的妹妹也是好的不得了，因为一来孝女守丧期间是不能嫁娶的，所以在此之前她更本算不上威胁。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在孝女结束孝期之前怀上陆丰的孩子，有了孩子以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陆丰没有正妻，唯一的孩子还被前妻带走了，她要是有了孩子陆夫人必定对她刮目相看，要是能顺势抬成正房，其他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给她一个正妻的名份，她可不介意她有几个妹妹。 就像李淑媛，她就是在懦弱，再不受宠，在不中用那又如何，她还不是可以高高在上的压紫苏一头，冯莺莺这么想着。 第106章 紫苏抬为通房丫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她的肚皮却总也没有动静，倒是冯莺莺的肚皮，就像是气球一样说大就又要大了。 她才看着被陆丰买来的孝女心想要赶紧有个孩子就觉得突然之间一阵的恶心，再一想葵水好像好久都没有来了，于是立刻去请了脉，果然她又怀上了。 冯莺莺怀孕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就比如陆夫人，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对冯莺莺的态度是转变了好多，再比如陆丰，他现在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来，他想冯莺莺柔声细语的长的也清秀，生出来的孩子肯定要比吴若男那个泼妇生出来的要听话懂事。 然而紫苏就没有这么愉快了，得知冯莺莺怀孕的消息，紫苏一连去了好几次的菩萨庙，又是吃斋又捐钱然而更本就没有任何的效果。 后来紫苏还去大夫诊断也是没有什么问题，身体很健康，陆仲也很健康，这简直就是毫无道理了。 在余恒同沈小婉结婚之前，余恒的婚事就是沈家最大的心病，如今余恒的人生大事算是完美的解决了，然而还有一件鼎让人头疼的事情，那就是余恩博的婚事。 以余家在上海滩的地位，余恩博长的又是一表人才，倾慕他的女孩子应该说是数不胜数了，明着暗着和余瑾年提想要把家中千金嫁入余府的也有很多。 余瑾年认为，孩子的婚事当由孩子做主所以虽然有过催促但是从来没有逼迫着让他去娶谁或者强迫的给他一个期限，可眼看着他的年龄是越来越大，。 关于抱孙子这件事情，他虽然还有一个儿子，可他对余恒的期望不高，虽说也希望沈小婉能为余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可是余恒是什么情况他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够把期望全部放在余恒的身上呢。 时间是一年推一年，眼看着自己的老友一个个是儿孙绕膝，再看看自己这个儿子，是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又潇洒又开明的父亲，可此时他已经不想再做一个开明的父亲了。 应该就在前天，余恩博去他一位老友家做客，那天天微凉，太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他们两个就在草坪上露天的花椅上谈天说地，突然一个肉乎乎的小朋友追着小皮球就跑到了余瑾年的脚边，一抬头是水汪汪的满是稚气的眼睛，看到了他也不害怕。 他把这个小男孩往怀里一抱，小男孩就呵呵呵的笑，身上是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小手掌才那么一点点小，可往余瑾年的手上一放，简直心都要融化了，这是他老友的孙子，他一抱上手就完全没有放下来的想法，他就在想啊，要是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孙子那该多好。 余瑾年回到家算算自己的年纪，又算算余恩博的年纪，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吃晚饭的时候他老事重提问余恩博有没有心怡的姑娘。 每当余恩博被问道这种问题的时候他总是显得有些不耐烦，这次也不例外，含糊其辞的说了几句，意思大概是事业为重，先立业后成家，然后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以往余瑾年也就随他去了，可最近看着几个老朋友个个儿孙满堂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他余瑾年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放眼望去，整个上海滩哪家实力雄厚的公司他没有股份，走在租界，从政界名流到商界领导再到文人墨客，哪个人不会给他余恩博几分薄面。 在英国闯荡他能够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最终还成了英女皇第一个亲封的华人男爵，他那件事情不是做到尽善尽美，唯独这件事情，他的儿子就不愿意给他一个交待。 “我瞧着吴家那丫头不错，这周末你同她见上一见。”余瑾年边低头吃饭边道。 “周末加班”余恩博回。 “那周六。” “周六也加班。” “最近你哪天晚上结束的比较早的?” “最近挺忙的。” …… 余瑾年一直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终于他的好脾气被余恩博消磨殆尽“我明天会打电话给你们领导。” “父亲！我自己打事情能不能交给我自己决定！”余恩博有些着急了。 “你自己决定？决定什么？我不是没有交由你自己决定啊？你现在都快三十岁了，我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有了你了！再说了，我就是让你看看，又不是强迫你看了就会娶回来！”尽管已经怒火中烧，但多年来待人接物的素养让余瑾年继续保持着他的风度。 “父亲有些事情既然知道结果何必要再去做一次呢？”这种类型的相亲余恩博不是没有试过，结果就是人家女方死死的扒着他不放，他把话都说的很明白了对方依然是不管不顾，最后场面就弄得极为尴尬，经过那件事情后余瑾年也就没有再帮余恩博安排这种相亲了，他不明白，他的父亲什么时候又想起这出来。 “一！你自己去请假！二！我帮你去请假！你自己选择，还是到了那天你像那次慈善拍卖会一样躲掉的话，我就亲自到巡捕房去侯着你，到时候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可不要怪你父亲不给你留面子！我说到做到！”余瑾年不等余恩博反应，擦擦嘴巴站起身来就往楼上走。 余夫人赶忙站了起来，指了一下余恩博小声道“你呀！就不能让我和你父亲省点心吗！”余夫人一早就想要催促余恩博成家了，可是一直也不知道怎么提才好，这下好，她的丈夫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吴家那丫头她见过，长的漂亮又知书达礼，她很喜欢，她一步都不得停的跟上余瑾年的步伐，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吴家姑娘，她要在余瑾年那边多探听一点消息，以便做好多一个儿媳妇的准备。 如今饭桌上就剩下不明所以的余恒，不知道什么情绪的沈小婉还有十分无奈的余恩博，余恩博觉得心中郁结就放下碗筷想要出去吹吹风，透口气。 第107章 晚餐过后沈小婉和余恒在后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就回房间洗漱准备睡觉，嫁进余家之前沈小婉还以为余恒生活不能自理，想到要帮一个赤条条的男人擦洗身体，她还纠结了好久。 没想到余家教的很好，像这种简单的自理能力余恒是有的，所以她也就比较轻松了，只要等余恒上床后帮他盖好被子，然后讲几个故事哄他入睡就可以了。 这些天不需要陪在小姐身边，也不知道小姐最近过的怎么样，从前她都是陪在小姐身边，以小姐的好恶为自己的好恶，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人，而是沈之华思想的延生。 后来沈之华安排她进了陆华公司她才开始好像有了自己，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自己最为一个独立的存在，虽然很忙很累但是她喜欢那种感觉，喜欢那种被人肯定被人认可被人需要的感觉。 直到陆洐出轨，她为了陪伴沈之华放弃了那份让她找到自己的工作，因为没有沈之华就没有沈小婉，自我的实现和认可更本比不了她小姐在她心中的地位，所以她一点都不后悔。 可她现在嫁到了余家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照顾她的小姐了，其实她知道即使没有她，沈之华也可以处理还一切，春桃还是会伺候的很妥帖，可她依然就是放心不下。 沈小婉投过玻璃望向窗外，今天是满月，月亮就像是一个明灯挂在天边，周围的星星被衬托的有些暗淡，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做回了那个没有自我的自己，过去她是沈之华思想的延生，现在她则是余恒智力的延生，她又回头看看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余恒。 她应该知足的，她想她一个小丫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还要想的这么多，她嫁到了余家，她为小姐的娘家和夫家巩固了和余家的关系难道这不就是她自身的价值吗？更何况余家对她这么的好，更何况余恒这么多天真这么的善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就有这么多的想法，乱如麻线，纵横交错难舍难分，在她再三确认过余恒已经睡着了以后决定出去透透气，她觉得一定是房间内空气不够新鲜导致了她大脑思绪也混沌了起来。 上海一入秋后昼夜的温差就变得很大，刚出房门沈之华就彻骨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夜凉如水，她折回房间拿了块披肩披上后继续往外走聊胜于无。 入夜，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所有的人家都已经入睡了，一切显得那么的安静，今夜也不知道怎地，月亮特别的亮，好像比中秋节还要亮，这种光亮让沈小婉能够看清周遭的一切，也觉得十分的有安全感，让她在这深夜里可以用另一种视觉去欣赏余公馆花园的美。 这座余公馆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人也还没睡正好被她撞见，沈小婉从身形不难判断出他就是余恩博，他就那么坐在花椅上然后两腿往花桌上一翘，头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这么躺在那边睡觉明天是一定会感冒的，但是余恩博脾气怪异的很，一会儿和颜悦色甚至在她遇到尴尬的时候出手相助，一会儿又是横眉冷对似乎把她当成了敌人，虽然最近余恩博对沈小婉的态度是好了很多，可是天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样，她可不想去找骂了，还是去看看阿飞是不是还没睡，让阿飞来提醒余恩博吧。 沈小婉转身回去没想到正好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咔嚓”一声。 “谁！”余恩博警觉道。 沈小婉叹了一口气，心中小苦不迭“我。”她答。 “沈小婉？到花园里来做什么？” “我，我在屋里看到外面这么亮，所以就出来看看，原来今天是满月。”沈小婉胡诌了几句。 陆洐抬头望望天，然后就凝固在那个角度不动，也不说话，难得想要一个人出来透口气散散步，没想到居然还碰到了余恩博，真是出门不幸。 “你不过来坐一会儿吗？”冷不防的余恩博开口问。 “啊，不了不了，我已经看过了，月亮很圆，但是我现在困了，我要回屋睡觉去了。”沈小婉连忙回道。 她退后了两步准备离开，但见余恩博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她想，还是提醒一下他好了，毕竟余恩博帮她解围过两次，她应该要提醒一下他的“余”余探长三个字刚刚想要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她可是他的长嫂了，再叫余探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她调整了一下思路，清了清嗓子道“余恩博，晚上很冷，注意不要睡着了，感冒了就不太好了。” “感冒了才好。”余恩博回。 这让沈小婉有些摸不到头脑了“感冒了怎么能好啊？身体不舒服做什么都吃力。” “谢谢你的提醒，我决定今晚就睡在这里了，管他张小姐，吴小姐，陆小姐的，感冒了通通不见。” 这种语气很不像余恩博，但很快沈小婉又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余恩博的风格好像一直都在变换，有什么像或者是不想呢，她压根就不知道余恩博本来是什么样的，沈小婉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想要躲避，相亲，她觉得很好笑，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有怕的事情，想着想着竟然真的就笑了出来。 笑声当然传到了余恩博的耳朵里“你在笑什么？”语气又变的严肃起来。 “哦，没没什么。”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慈善晚宴那次他狼狈的四处躲藏该不会就是为了躲避哪个大家闺秀吧？心里想着她竟然就问了出来，余恩博当然是不予回应，但是沈小婉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了她的想法。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亲已经很开明了，没有强制霸道的让你娶谁就娶谁，你何必这么固执呢？说不定缘分就这么被你错过了。”在余家她可是余恩博哥哥的妻子，她可是长嫂，她为什么要害怕？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沈小婉竟然开始教育起了余恩博。 “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屋睡觉吧。”余恩博也不回答她而是打发她回去睡觉，沈小婉不知怎的竟然就乖乖听话的回去睡觉了，这样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她想一定是下人做惯了，也被人使唤惯了才会这样的。 第108章 沈小婉做惯了下人，所以每天一大早就不能自然而然的醒过来，她看着余恒睡得正香就蹑手蹑脚的起床梳洗，收拾好一切然后打开房门伸了一起懒腰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这时候她突然发现，余恩博竟然还以昨晚同一个姿势坐在不远处的花椅上。 上海已经入了深秋，这种天气在外面睡一夜这身体可怎么受得了，沈小婉走过去拍拍余恩博的肩膀让他回屋里去，可是余恩博一动不动，她又轻声喊了几遍余恩博，可余恩博依然是毫无反应，这个时候沈小婉意识到余恩博绯红的脸颊，伸手一摸余恩博的额头，简直烫的吓人，看来是真的发烧了。 这个时候余恩博的跟班阿飞正好路过，沈小婉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的喊阿飞过来让阿飞把余恩博驾回房里。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余恩博的这点小九九当然逃不过余瑾年的法眼余恩博也知道他是骗不过他的父亲的，可是那又如何，他的发烧是真的，他都这样了，余恩博总不见得要把他架着去和那个吴家小姐相亲了，至于后面怎么样嘛，到后面在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家条件好，所以余恩博从小到大吃的好身体底子打的好，还是医生的医术高明，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所以余恩博到了下午的时候烧就退的差不多了，只是精神还是不好。 一直到了周末，余恩博依然是蔫蔫的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这时候，余公馆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正是那个余瑾年口中的吴家丫头。 吴小姐来的时候身边就带了一个丫鬟，说起来也是来即将要相亲的人家，这种行为在旧礼教当中绝对是不合礼数的，可是这是余家，那么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没有估计归没有估计，可但是在这位吴小姐的脸上，沈小婉没有看到一点点女儿该有的娇羞，反而是大方的很，进余家简直就像是在回自己家一样。 沈小婉觉得这位吴小姐给她的感觉有点像是沈之华，但是吴小姐给人的感觉会比沈之华更加热烈一些，比起吴若男的话又没那么激进，长相初看一般，却越看越有味道，是个气质型的美人。 吴小姐进门见到余瑾年余夫人就来了个贴面礼，要不是沈小婉陪着小姐去过英国，见过那边的风土人情恐怕这会儿会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后来沈小婉才知道，原来余瑾年回上海也就数年时间，之前他们家一直定居在英国，因为这位吴小姐的父亲是余瑾年的发小，所以她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一直住在余家，所以她自然不会有那些害羞和避讳了。 不过在英国的时候吴小姐同余恩博的接触并不多，一来他们学习的专业不同，所以在学校里鲜少见面，二来余恩博知道他父亲和他的发小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所以在家中对这位吴小姐也是能避让则避让，后来余瑾年知道了他的想法后也就不多加干预，余恩博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会旧事重提。 余夫人命人切好水果送进余恩博的房间，然后陪着吴小姐一起进余恩博的房间看余恩博。 此时余恩博正斜靠在床上看报纸，其实他的风寒早就已经好了，正好这几日巡捕房也没什么事情，借着风寒把相亲的事情能拖个一天是一天，听到敲门声他本能的道了一声“进！” 他原本以为是送滋补品的下人，抬头一看他的母亲竟然带着吴小姐进到了他的卧室，他很不满意，但是并没有做到脸上。 “恩博，快看看谁来看你了，吴小姐听说你病了还特意给你买了水果给你补充补充营养！”说着就冲下人手中接过一盘切好了的柳橙“这个橙子好新鲜的，现在这天啊就要吃吃这种橙子！” 余恩博表示自己身体很不舒服需要休息，而且他现在正感风寒，橙子太冷他不想吃，于是余夫人就把橙子放到了余恩博的床头柜上道“对了，我昨天答应过余恒今天陪他讲故事的，差点都忘记了，吴小姐，你就在这里陪陪恩博，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我就走啦。”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余恩博的房间。 余恩博见母亲离开，随手拿起报纸又重新看了起来，丝毫不理会站在一边十分尴尬的吴小姐，吴小姐倒也不气恼，因为余恩博这种冷淡的态度她在英国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让丫鬟去给她搬了张椅子过来，然后就坐在余恩博的床边。 “余恩博，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吴小姐边满不在乎的说着边从余恩博的床头柜上拿起一瓤橙子吃了起来“我有那么差吗？” “这橙子还好吃吧？”余恩博道。 “很甜，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呢！” “诚如你所说，这个橙子很甜，但是我在生病，我吃不了这么冷的东西。”余恩博头也不转的看着报纸回答着吴小姐的话。 “你未娶，我未嫁，大家年龄相仿学历想当，我们的父亲又是发小，你不觉得如果我们在一起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吗？” 吴小姐又拿了一瓤橙子“橙子虽冷，可它有丰富的维生素c，你知道我，我学的是营养学，你们这种感冒的人就是要多补充维生素c，有时候良药苦口但利与病啊余先生。” 关于对他们两个的安排，早在英国的时候吴小姐就知道了，虽然她一开始也很排斥被家人安排，可是见到余恩博的那一刻她发现，要是将来的另一半是这个人那也不错，谈不上喜不喜欢爱不爱，天生极度理性的她分析了一下，人遇到真爱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几乎是没有。 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的不错家室又好学历还高，她觉得像这种和自己旗鼓相当的男人结婚还不算太差，可偏偏余恩博对她距至于千里之外，这就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从小到大她想要的还从未失手过，所以她安安的许下发誓，一定要让余恩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被余恩博悄无声息的忽略了，直到她回国就断了联系。 就在上个月她们家举家搬迁到了上海，又和余瑾年联系上了，得知余恩博还是单身，吴小姐就知道她的机会又来了。 第109章 自从那次探病后，方小姐就成了余家的常客，每次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些小礼物，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会给余恒带些玩具或者是绘本，还有时候会给余瑾年带一瓶上好的老酒。 现在余家的所有人，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半个少奶奶。 随着方小姐来余家的频率越来越高，余恩博在家里停留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这让方小姐十分沮丧，但是沮丧归沮丧，可来的次数可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沈小婉觉得这姑娘倒是挺有意思，要是当时她们家的小姐能有这样的劲头，说不定早就嫁给雷宇辰了，但是转念一想雷家现在这尴尬的境地，也真不知道小姐算是选对了还是选错了。 中午余恒有睡午觉的习惯，哄余恒睡下之后沈小婉就准备去院子里面采一些桂花过年的时候可以用来做桂花糕，到时候再给小姐送两块过去。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主子了，可这种事情她还是想要自己去做。 阳光下的两棵丹桂开的正盛，这是丹桂开的最好的时候，现在地上已经开始有零零星星的落花了，再过两天这花就会一日败过一日。 沈小婉在地上铺好白布，然后轻轻的抖动树梢，这桂花就像是下雨一样的往下掉，正正好好的掉在这白布上，正当她准备收拾收拾送进厨房的时候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沈小婉下意识的回头，那个角度方小姐正好是背着阳光，从沈小婉这边看去，阳光投过她的发丝，脸颊还有细长的脖颈，一瞬间就像是希腊神话里的天神降临，这种难以言喻的美让沈小婉看的失了神。 “哇，小婉你这是准备做桂花糕吗？”方小姐问。 沈小婉点了点头道“是啊，再不收这桂花马上就都谢了。” “我也好喜欢吃桂花糕呀，你知道吗，我在英国的时候多想念这个味道，可是我当时住的那个地方只有公园里才有这个桂花树，只能供人观赏的，来！我帮你一起收。” 说完方小姐也上手去帮沈小婉摇晃树枝，其实沈小婉收的花已经足够了，可是方小姐这么热情的帮忙她又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乎就收了一大包的桂花。 她隐约的觉得这位方小姐其实是觉得收桂花很有意思所以玩心大起。 这么多的桂花用来做桂花糕是绰绰有余了，收都收了也不能浪费，沈小婉想把多到的桂花就做成糖桂花，以后糕点里可以放一点，也可以用来泡茶。收完桂花的两个人很开心的把桂花送到了厨房。 虽说这摇桂花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可这会儿竟然也觉得有些累了，沈小婉暗暗自嘲，看来是真的养尊处优的把自己给养坏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没过多久厨房就送来了两杯鲜桂花茶，没有腌渍过的桂花甜味没有那么浓郁，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它的花香，一口下肚沈小婉觉得自己的口里，鼻腔里，甚至是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桂花净化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小婉姐姐，你日日住在余公馆，对余家人一定很了解！”方小姐道。 沈小婉知道方小姐要问什么无非就是要问余恩博有没有心上人啦余恩博不在余公馆的时候都在哪里啦，余恩博为什么会这么厌烦她啦，可是关于余恩博，除了知道他在巡捕房工作，他有一间烧毁了的公寓以外，沈小婉真的是知之甚少了。 果然，方小姐问的差不多就输这些问题，沈小婉没有做什么隐瞒，有一说一，听后方小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还以为能够在你这边得到有用的消息呢。” “对不起啊，余恩博这个人，真的很难让人了解，古怪的很。”沈小婉道。 听沈小婉说的余恩博古怪，方小姐简直是像找到了知音，就把在英国时候的事情一点点的讲个沈小婉听。 她倒追余恩博的故事简直就是一部血泪史，余恩博太聪明了，她要做什么余恩博早就了然于胸，所以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余恩博总是能够顺利的敷衍过去，这样她不但没有追到余恩博还显得她的别的蠢。 说着说着，方小姐一拍大腿站起来“不行！我老在家里等也不是办法，我要去巡捕房等！”说着就去厨房装了几样糕点去巡捕房探望余恩博。 方小姐走后，沈小婉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余恒该醒的时间了，想着她就往房间走去，想到方小姐那追不到余恩博誓不罢休的样子，沈小婉觉得十分的可爱，也很羡慕她，可以这样的任性。 无论最后余恩博会不会喜欢上她，人这一生，要是可以这么激烈的去争取，那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她想到现在自己的现状不经黯然神伤起来，她是丫鬟出身，兜兜转转了这么久，终于摆脱了下人的身份，可如今她做的和丫鬟又有什么区别呢。 余恒醒来了，沈小婉收回思绪，朝着余恩博笑笑，然后帮他穿好衣服和鞋子，然后厨房会送来牛奶，沈之华就负责让余恒把牛奶喝下，喝下牛奶后给他讲两个绘本上的故事，之后再去花园里荡一会儿秋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自从沈小婉嫁入余府后余夫人就轻松了很多，她很放心沈小婉对余恒的照顾，现在她每天都可以去街上逛一逛，约上三两个好友喝喝茶，当然有时候她也会陪着沈小婉一起照顾余恒，今天余夫人突然过来，让周妈照顾余恒，然后把沈小婉拉倒一旁。 这天下午余夫人和沈小婉说了很多，所有的话都是一个意思，就是想要让沈小婉早日帮余家生下一个孩子，她知道这个很难，但是希望沈小婉努努力。 沈小婉有些尴尬，脸绯红的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余夫人很满意，她说虽然这个很难，但是她相信沈小婉可以做到的。 事实上余夫人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想孙子孙女心切，余恩博那边又一点进展都没有，所以才会把这压力附加到沈小婉的身上。 第110章 在余公馆通常是六点钟开始用晚饭，一般五点半的时候大家就都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等着厨房把饭菜端上桌子，顺便闲谈几句。 可是今天都到了六点钟余夫人还是没有出现，于是大家又等了一会儿。六点半，余夫人还是没有出现。 余瑾年也觉得奇怪，余夫人不喜欢打麻将的，可即使是打麻将的话这会儿也应该要回来了，他让管家打了电话到余夫人都几个朋友家。 打通电话得到的消息，要么是余夫人今天并没有去他们家，要么就是对方也正准备打电话来，因为他们的夫人也是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要么是她们一起在外面逛街，逛着逛着就决定在外面用餐?可是也不应该，按照余夫人的习惯，她要是不回家吃饭必定会打个电话回来或者让司机通告一声。 “算了算了，不等了，大家先用餐吧。”余瑾年心中虽然有隐隐的担心，但现在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大家也都饿了。 饭吃到一半，管家突然进来通报，说是一个口音奇怪的男人送来了一封请帖，还说只要说是余夫人已经在那边恭候了余瑾年就一定会看。 现在沈小婉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妙的气氛，余瑾年打开邀请函看了半晌。 邀请函是路易斯贸易送来的，要求余瑾年参加他们的慈善晚宴，慈善晚宴路易斯贸易是年年都办，但是余瑾年就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因为这家贸易公司实在是太奇怪也太诡异了。 余瑾年早年间一直都在英国做生意，可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回到国内后，这家公司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一跃成为了租界最大的英资公司公司。 刚开始余瑾年也不是没想过要和这家公司合作，可当他向大使馆方面咨询后得到的消息是英国根本就没有这样一家公司，短短数年，路易斯在上海滩的扩张速度快的惊人但却似乎没有任何的实体，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奇怪。 一个上海滩众所周知的公司，年产值高的惊人，可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做的是什么，他的出处是哪里，凭借商人的直觉，余瑾年知道同这样的公司合作，无异于是引火烧身。 邀请函上定的时间是明天中午，也就是说余夫人要在外面渡过一夜，余瑾年打电话给刚刚说自己家夫人也还没回来的那几家人家，他们也都收到了这样的邀请函，于是沈小婉开始担心起沈之华来，她立刻拨通了陆家的电话。 此刻的陆家也是乱做一团，今天下午陆夫人和沈夫人约好了一起去朋友家打麻将，可两个人是齐齐失踪，然后陆沈两家都收到了这样的请帖。 打完电话后大家合计了一下，被带走的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他们送来的是慈善晚宴的邀请函而不是绑票，所以他们并不想撕破脸皮，所以今晚几个夫人应该会被安排在酒店里面。 邀请函的地址是浦江饭店，余恩博和余瑾年立即驱车到了浦江饭店，浦江饭店的vip房间在七楼，以免打草惊蛇，余恩博和余瑾年没有经过前台而是直接坐电梯来到了七楼，可刚出电梯门就被几个口音十分僵硬的人拦下了，他们说的的话语音十分的奇怪，余瑾年亮出来自己巡捕房的证件要求进去搜查潜逃的犯人，可那两个人也听不懂他的话鸡同鸭讲，一个不让进一个要硬闯。 这个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带着羊角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用同样僵硬的口音道“不好意思了这位探长，今天这层住的是十分重要的人，具体是谁并不方便说，所以整层都被封锁住了，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这层是不可能有什么逃犯的。” 十分重要的人，余恩博从来没有听说过上海要来什么大人物，他坚持要进去搜查可是都被拦下去了。很快电梯口就聚集了好多手持手枪的黑衣人，那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依然满脸堆笑“实在对不起为了保障重要人士的安全，也为了保障两国的帮交，所以不能让两位进去。” 看事态的发展，余恩博和余瑾年知道他们两个是没有办法硬闯进去的，回去之后余恩博打电话去询问大使馆，结果得到的答复是这边并没有得到有哪个国家政要访华的消息。 这下，余恩博几乎可以肯定，他的母亲目前就被软禁在了浦江饭店，余恩博想要再去打探打探情况被余瑾年阻止了，对方既然能够召唤这么多的打手也好保镖也罢，说明对方的地位一定不低。 虽然不是各国政要，但是也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既然他们送来了请帖，那么他们就一定会保证夫人的安全，与其像个无头苍蝇那样乱撞，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明天他就去会一会这个路易斯贸易。 沈小婉一晚上都坐在客厅里面等余瑾年和余恩博回来，得知了情况后沈小婉立刻打了电话给沈之华，把这边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沈之华。 沈之华表示余瑾年是英女王亲封的男爵，路易斯贸易的人定然不敢妄动，陆洐现在是法租界第一位华人公董所以对方定然会给三分薄面，她现在担心的是她的母亲，沈家这种不高不低，不尴不尬的位置是最容易被人当成靶子的。 沈小婉想要宽慰沈之华让她放心，说余老爷一定会想办法护着沈家的，可是此时的她却不敢这么信誓旦旦的说出这段话。 这些天里她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在余家的地位实际上并不高，虽然余老爷余夫人对她都很好，可这种好让人觉得好的很浅显，很客套，是那种对待外人的客气和周到，她在这个余家始终还是个外人。 她嫁到余家来就是为了帮扶沈家和陆家，可以她现在的位置估计是什么都做不了，也许只能是等她有了孩子才能正真的成为余家人吧，她看看对现状还不知情的睡得正香的余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111章 第二天，余瑾年单独前去锦江饭店赴约，原本余恩博也想要陪着过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可是余瑾年执意一个人前往，他让余恩博守好家里，并且表示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应付这一场鸿门宴。 这天余恩博没有去巡捕房，而是待在家里等消息，余恒则是对如今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还依然很欢快的在花园里面玩耍，沈小婉心也着急，可她必须耐下性子来陪伴余恒，不能让余恒感到家里不安定的氛围，因为这样会加重他的病情。 表面上沈小婉正陪着余恒在玩耍，可心里是七上八下，她第一次感觉到下午的时间竟然是如此的漫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余瑾年是十点半左右出的门，可现在都已经四点钟了，路面上还是听不到汽车回来的声音，沈小婉让人到门口去守着，看老爷夫人回来了就立刻禀报，可下人去到门口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 很快到了六点钟，厨房一如既往的将晚饭的餐食端上桌面，可是此时余恩博和沈小婉都完全没有饿的感觉。 饭桌上，沈之华细心入微的照顾着余恒吃晚饭，用完晚餐就早早的哄余恒睡下，然后自己到客厅里来等余瑾年和余夫人回来。 此时的余恩博已经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准备出门，沈小婉见状就猜到余恩博定然是要去浦江饭店就赶忙起身阻止道“原本就只有母亲一人被软禁在那里，如今父亲去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家不能再多一个人被软禁在那边了，他们既然干抓这么多人，那么他们一定早就做好了打算，你这样冒冒然的过去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他也是唐唐大探长这些事情他何尝不知道?只是现在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处在危险之中，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沈小婉把自己催眠，想像自己就是沈之华，她想这件事情发生在沈之华身上的话她会怎么办，此时此刻余恩博已经开始不那么理智了，所以她不能也不理智，她道“要不我们打几个电话试试，看看其他的那些人都有没有回来，我打陆家和沈家，其他人家你来打，如果他们家的人都没有回来的话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合计个法子把人给救出来。” “好。”余恩博会对干脆利落，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一个个的去打电话。 沈小婉正准备打电话到陆家她房间的电话铃就响了，是沈之华打来的，沈之华说陆洐和陆夫人，还有她的父母亲此时此刻都还没有回来。 余恩博打了几个电话，那些人中午的去浦江饭店，有些差不多在三四点回的家有些则是五六点，但是对浦江饭店里面的情况闭口不但，只说了回来了，还说余老爷余夫人在那边是安全的。 再过了一段时间，在门口守着的下人踉踉跄跄的跑了进了，口里还喘着粗气“老爷！老爷！老爷夫人回来了。” 只见余瑾年和余夫人面色凝重，余夫人似乎连走路都走不稳，余瑾年把她搀扶到了沙发上，两个人沉默不语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余瑾年让厨房弄一点阳春面来，然后两个人吃了两口就回屋休息，并不想要对此前发生的时候再做讨论，见父母如此的疲惫，余恩博也没有追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小婉等余瑾年和余夫人上楼后立刻又拨了个电话给沈之华问她那边的情况。 沈之华那边的人也全都回来了，回来后的状态都和余瑾年还有余夫人一样，对浦江饭店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 下午，余瑾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方家打来的，接完电话后面色凝重坐在沙发上深吸了好几口气，就像是刚刚被救上来的溺水的人“敏之夫妻两个，没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客厅了所有的人都听到，敏之就是那位方小姐的父亲，方老爷方夫人也不过是四十有七，体魄一直都很健康。 余瑾年在家中办宴会的时候沈小婉见过几次这对夫妻，人很好没有一点架子，而且也不像有些商人那样脑满肠肥，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像是一个读书人，那时候沈小婉还感叹过，原来看一个人就几乎能知道他的朋友都是什么样子的，怎么这么突然就没了? “他们出了车祸。”余瑾年向余夫人解释，余夫人则是瘫坐在一旁捋着自己的呼吸。 “昨天晚上我还打过他们的电话。”余恩博突然止住了他的话一脸严肃的看着余瑾年和余夫人“父亲母亲，昨晚你们也累了，一会儿方叔叔方阿姨那边我去探望就好了，你们留在家里吧。” “你方叔叔方阿姨是老朋友了，我们理应要送他们最后一程。”余瑾年说着就撑着大腿站起来“让司机备车吧。”余瑾年道。 余瑾年让余恩博和沈小婉这两天就去方家帮帮方小姐，方家就这么一个女儿，除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恐怕难以支撑，沈小婉和余恩博点头答应。 法租界本就不大，很快余家的车辆就停到了方公馆，此时丧礼的布置还没有做起来，放老爷方夫人的尸体就停在大厅的正中央，两具尸体被烧的焦黑，方小姐坐在边上不住的哭泣。 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画面，余夫人看到后差一点点就昏厥过去，是沈小婉眼疾手快把她扶到了床边。 从来来往往的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这场车祸的一些情况，沈小婉觉得这场车祸出的蹊跷，说是两车相撞，可两车相撞怎么就爆炸了，而且这么严重的车祸另一方的车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想到这里，在联想到昨天的事情，沈小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第112章 很快，得了消息的方家人都赶到了上海，或者说是方老爷的那个庶出的弟弟很快就赶到了上海，还没进门就大哭了起来，差一点就昏厥在大门口，这两日沈小婉一直都在方公馆帮忙招呼赶来吊唁的宾客，但是像情绪这么激动的还是第一次见，见他坐在门槛上好几次差一点要抽过去了的样子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人她也没有见过，但是看他如此悲伤应该是方老爷老家的至亲了把，她找了个男仆把这个人搀扶到了灵堂，看到棺材这人又立刻扑到了官差上号啕大哭“兄长啊！你怎么就走的这么突然！你这一走让我的好侄女怎么办呀！你还没看到我们文沁成家呢！你怎么就走了……” 这是沈小婉第一次知道，这位方小姐的名字原来叫做方文沁，方文沁这天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只是呆愣愣的盯着棺材，不吃也不喝，余夫人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就让人炖了汤给她送过来。 可方文沁就是一动也不动，后来她因为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了沈小婉想要给她灌一点汤水，但是她的牙关要的紧紧的，最终实在没有办法就打了电话给医院，医生让护士给她挂了脂肪乳和葡萄糖，她一醒过来就又坐到了灵堂，还是不声不响的坐在那边。 方文沁看到她的这位伯父过来还是无动于衷的坐在那边，腰挺得比比直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像。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哭的死去活来的男人，同样的扑倒在方老爷的棺材前号啕大哭悲痛异常，后来沈小婉听人说这是方老爷的堂兄弟。 这两个男人哭了一会儿也累了，就坐到一边神情哀伤的看着方老爷的棺材。 晚上的时候灵堂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只有方文沁个她的两个伯伯还有沈小婉，方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广交好友，加上大家都看在余瑾年的面子上所以来吊唁的人也格外的多。 迎来送往了一整天沈小婉忙的顾不上饭，这会儿安静下来才开始觉得有些饿了，她和方文沁说自己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就过来，方文沁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灵堂的边上隔出了一个小房间，专门放着点心，就是怕守灵的人晚上饿了又走不开，点心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实心馒头，就着几口水吃下去也就能填饱肚子了，就在沈小婉狼吞虎咽的咽这馒头的时候，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那里两个方老爷的兄弟，紧接着的是砸东西的声音，沈小婉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赶过去。 只见这两个刚刚还哭的死去活来的男人正扭打在一起，方文沁则是依然坐在那边动也不动。 其中一个喊“你不过就是个外人，我和文沁的父亲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来算个什么事情?” 另一个骂骂咧咧“你他妈的不过是个庶出的杂种！你凭什么和我争！” …… 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没一点退让的意思。 这下沈小婉终于反应过来了，按照规矩，方老爷没有儿子，方小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为了防止家产落到外姓人的手里，方老爷去了，方家的产业就要过继给方家的男丁，所以这两位哪里是来吊唁的，分明就是来抢夺这巨额的财产的。 “你们够了没！要吵给我出去吵！”沈小婉气不过道。 沈小婉这么一吼两个人倒是不吵了，其中一个男人朝着沈小婉道“你是谁啊?我们方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号人物！” 另一位道“我们方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两个人突然就开始一唱一和，沈小婉也不理睬他们，沈小婉不回嘴两个人也慢慢的消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坐到方文沁的身旁开始和方文沁谈出殡以后的事情，还拍胸脯保证以后对待她会像对待亲生女儿那么好，但不管那两个人怎么说方文沁依旧是纹丝不动。 两个人看和方文沁说不上话就又开始互相攻击，声音是越吵越大，沈小婉让他们安静一点，给方老爷方夫人一个清净，结果就是重复之前的情形，那两个原本不合的人又开始同仇敌忾的要把沈小婉赶走。 两个大男人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沈小婉是毫无还嘴的能力，这时候余恩博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帮身着制服，腰间配枪的巡捕，一行人毕恭毕敬的朝着牌位鞠躬，然后训练有素的站在灵堂的四边，余恩博冷眼撇了一下那两个男人，然后走到沈小婉的跟前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长嫂”然后就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 这下这两个男人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突然就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两个男人安静了，来往吊唁的宾客也走光了，灵堂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沈小婉和几个下人一起默默的折着元宝，纸张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明显。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方老爷的这两个兄弟就再也没有在灵堂上提过这件事情。 这些天方文沁除了因为体力不支晕过去几次以外，都是时时刻刻的守在灵堂，沈小婉每日都在这边陪着她还有余夫人和余老爷也会来帮忙，晚上的时候通常都是余恩博过来陪着和沈小婉分批去客房小憩一会儿，这么多天了天天熬着不睡人也受不了，终于到了出殡的这一天。 阴阳先生算得时间一到，几个大汉抬起棺材往外走，方文沁就像行尸走肉那样跟着棺材往前走，知道下葬的那一刻，方文沁突然像就扑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哭，她不断的锤着自己的胸口，沈小婉要拼命的拉着她才能勉强阻止她扑到棺材上和棺材一起埋葬。 到了这会儿，沈小婉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因为看方文沁这几天的样子，她多担心方文沁就这么疯掉了，现在看到她这么撕心裂肺的大哭，想是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她抱住因为用尽了力气而有些虚弱的方文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第113章 方老爷和方夫人的葬礼结束后方文沁也累了，斜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过去，偌大的一个方公馆现在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瞧着就让人心疼。 沈小婉留在方公馆善后，等方家的一切都回归原位后，沈小婉才回到余公馆，这么几天下来，沈小婉觉得自己就像是蜕了一层皮一样，整个人疲惫不堪。 可能余恒也看出了她的劳累，所以并没有吵着沈小婉要陪他玩，于是她就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前两天就在方老爷方夫人还没下葬的时候仁祥药业的张老爷也殁了，就淹死在了自己家的浴缸里，有人说是脚抽筋，也有人说躺在浴缸里睡着了掉进了洗澡水里也不知道。 反正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巧的是张老爷也在那日路易斯贸易慈善宴会的受邀名单之中。 余瑾年从那场慈善宴会回来后就一直显得忧心忡忡的，沈小婉隐隐的感到有些担忧。 方老爷方夫人的死，还有仁祥药业的张老爷，还有这几天余瑾年紧锁不展的眉头，沈小婉觉得仿佛整个租界都被一种可怖的阴霾所笼罩着，他们现在安稳的生活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泡泡，随时都会不知名方向刺来的利剑刺穿戳破。 已经太久没有去看沈之华来，余恒也太久没有出来玩了，所以今天沈小婉就带着余恒到陆家做客，余恒和陆二少爷的儿子陆子琪很投缘，没一会儿就是像认识了好久都老朋友一样的在花园里玩耍。 春桃抱着陆子飞去看陆子琪和余恒玩耍，明明还是小的一点点，连讲话都还不会讲却很认真的看着他们两个玩耍，好像能够听得懂他们讲话一样。 有春桃和李疏影看着他们沈小婉就得空个沈之华聊会儿天，沈之华是忧心忡忡，发生那件事情后沈之华回过一次沈府，他的父亲多那件事情是闭口不谈，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陆洐呢，她和陆洐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讲，她现在对那天慈善宴会的事情是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客厅传来消息，陈老殁了死于心脏病突发，同一天，李氏海运的李老爷鸦片服用过量也殁了。 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着沈小婉和沈之华，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上海滩法租界已经死了五个人，而且各个都参加了那场慈善宴会。 如果说张老爷的死还可以说是巧合的话，那么现在接二连三的巧合合在一起就可以证明这完全不是巧合发生的这一切让她们两个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参加那次慈善宴会的，他们知道的一共有十家人家，估计还有些不知道，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四家人家发生了命案而且都是突如其来的自然死亡。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望着不远处草坪上正在嬉戏打闹的余恒和陆子琪，望着正躺在春桃怀里开心的看着两个大哥哥打打闹闹的陆子飞，沈小婉和沈之华都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这个世界上做可怕的事情不是危险到来，也不是不知危险将至，而是明明知道如今身处险境，却不知道危险将从哪个方向而来，也不知道何时而来，下午沈小婉陪着沈之华去了一趟沈家亲眼确定了沈人都好好的。 沈小婉回到余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余夫人正嘱咐下人打扫出一间房间来，说是方小姐要来常住了。 方老爷的葬礼之后方家的大部队就都赶到了，他们要求方文沁按照族规把方家的产业交还到方家人的手上。 方家的生意多半在无锡老家，家族生意的特点就是重要岗位上的人几乎都是自家的亲戚，其中的关系是盘根错节，为了逼方文沁把产业交出来，如今方家的公司门店已经全面停业了。 方家全部的老长辈也全部都在方公馆聚集，所有的人都在说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方文沁把财产交出来，几个老长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方家积累到这么多财富不容易，万万不可让外人给拿了去，这样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方家的子子孙孙。 还说她只要把财产交给这两个伯伯中的任何一个，无论是哪一个将来都会好好对待她就像亲生女儿那样去照顾她，商场如战场，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短短的一天之内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甚至在锦江饭店包下了一层楼，为的就是准备大长久战。方文沁不堪其扰就答应自己只要上海的两间铺面，其他的产业就任由家族中的长辈处置，方家人答应的是快快快。 至于给谁她也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去商量，不管结果是落到谁的手上，方文沁都不想要和他们共住一个屋檐，余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准备把方文沁给接到余家来住。 很快司机就把方文沁接了过来，她的行李蛮多的，司机跑了三趟才算把东西全部给拉了过来，她整个人都十分的憔悴，话变得特别少，这完全不像是从前的方文沁。 沈小婉依然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笑脸盈盈的帮她摇那桂花树的树枝，一个月都没有过去，那个明艳的女子就变成了眼前毫无生机的样子。 方文沁晚饭吃的很少，几乎就没怎么动，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着过几天事情过去了也就好了。 饭吃到一半，她突然转过身当着大家都面抱住了余恩博，抽泣起来“我已经没有父亲母亲了，我也没有家了。” 对于方文沁突如其来的举动大家都很惊讶，余恩博则是一脸的尴尬，他伸手欲推开方文沁，被余夫人用眼神严厉的阻止了。 哭了一会儿她大概也注意到自己好像是失礼了，她松开余恩博绯红着脸道“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 用完晚餐后大家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间，沈小婉陪着方文沁回了她的房间，等她洗漱完毕上了床才离开，看着方文沁孤独的身影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沈小婉能够很强烈的感受到她的痛苦。 第114章 那次慈善宴会回来后沈夫人的身体就开始越来越差，晚上经常做噩梦，惊醒后是一身的虚汗，也不愿意出门，甚至连房门都不愿意出。 现在已经是深冻，沈夫人开始卧床不起，房间里放里开了壁炉，被窝里放了好几个汤婆子她依然觉得寒冷。 这些天沈之华时常回去陪伴在左右，沈小婉只要是得了空也会回去探望沈夫人，现在好多人都在说沈夫人恐怕时间不多了。 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好多老人都是在这段时间了终于熬不下去了的，最近沈夫人开始说起了胡话，这种形势越来越严峻。 沈之华给英国发了电报，让沈凌峰赶紧回来，虽然她很不愿意说出那句话，可沈夫人真的是快要不行了。 沈凌峰接到电报的时候英国那边正是圣诞节期间，街道上热闹非凡，好多地方都在放假，原本就很稀少的航班更是直接就停运了，连船票都买不到，只能回一封电报回来告诉了沈之华英国现在的情形。 他让沈之华转告沈夫人，就说儿子即将回程，望她保重身体。 沈小婉和沈之华陪着沈夫人在房里说话，那天的太阳出奇的好，沈小婉来的路上觉得被这太阳晒的后背发热，可到了沈夫人的房间立刻就觉得浑身难受。 如今沈夫人已经和沈老爷分房睡了，这件房间已经长久没有开窗通风也没有打开过窗帘了，长时间堆积在里面的气味让人闻了就觉得不舒服，再加上那昏暗的光线，于是沈小婉就去把窗帘拉开，试图让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就是不能开窗通风，能让太阳照一照也能使这个房间不那么抑郁。 哪知道沈小婉刚一拉开窗帘沈夫人就开始惊呼救命，然后蜷缩着身体嘴巴里不断的念着，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不想杀的状态十分奇怪，沈小婉立刻拉上了窗帘沈夫人才逐渐的恢复了平静， 沈之华抱着沈夫人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吗。” “好多人！死了好多人！我不想要杀死他的！我不想的！”沈小婉和沈之华完听不懂沈夫人在说什么之前她尽管虚弱胆小畏寒，但是她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满口胡话。 沈小婉点了一支檀香，檀香的味道能够让人平静，余恒虽然大多数时候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交流沟通，可是偶尔会突然想疯了一样的嘶吼，这个时候沈小婉除了安抚他之外就是点上一支檀香，这能让他更快的平复下来。 沈怀远听说沈夫人开始说胡话神色十分紧张，他让沈小婉和沈之华都不要再来看沈夫人来，说她身体弱不能多讲话，沈之华不同意，她说她就只有这一个母亲，这个时候怎么能够安安心心的待在陆家，于是沈怀远破天荒的发了一通大火。 送走了沈小婉后沈老爷立刻给以给英国去了电报，说家中一切安好望儿勿念，母亲身体已然好转，希望他们在英国也一切安好。 沈之华一直都是沈怀远的心头肉掌中宝，她从未见过沈怀远如此严厉甚至是暴躁的对待沈之华。 沈怀远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让你进来没人敢放你进来的，你在陆家好好的相夫教子，你不回来就是不添乱，你要是想要你的母亲在多活两年你就不要再回来了！”此刻沈怀远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父亲！您为什么不让女儿回来照顾母亲！”沈之华道。 此时沈怀远抄起手边的茶杯就往地上砸，“嘭！”的一声茶杯的碎片撒了一地，在场的下人全部都被吓的变了脸色。 上一次老爷这么生气还是在苏城的时候二少爷弄大了丫鬟的肚子，沈怀远道“让你不要回来就不要回来！”沈怀远因为喊的太大声气息不够不停的咳嗽。 沈之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了，站在那边半响没有出声，沈小婉搂住了她的肩膀，本想为沈之华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沈怀远就先开口了“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夫人疯了，她不适合见人！”说完沈怀远就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沈之华去了好几次沈公馆，可几乎每一次沈公馆都是闭门谢客，后来沈之华去找了大少爷沈正蔚，沈正蔚告诉她最近父亲很奇怪，那天沈之华走后他就不允许下人进母亲房里伺候了，每天都守在家里面自己照顾母亲。 再后来他请了一个哑巴照顾母亲，家中其他的人都不允许进入母亲的房间，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母亲了。 母亲的房门一直都是被锁死的，只有父亲和那个哑巴有那件房间的钥匙，其实有几次沈之华来的时候她和嫚姿都想买开门结果都被父亲阻止了，这一切都十分的怪异，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之华回去的路上越想就越觉得奇怪，但是父亲对母亲一直都很好，怎么会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改变，直觉告诉她父亲突然的改变肯定和那次宴会有关！ 她不断的回想着沈夫人说的那几句话，可是她依然没有任何头绪，那个宴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几次她明着暗着的问过陆夫人，陆夫人是讳莫如深。 大家越是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她越是觉得这件事情无比的重要。 回到家后她打了个电话给沈小婉，把今天和沈正蔚见面的事情告诉了沈小婉，沈小婉表示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不过余家目前为止正常的不正常。 自从余老爷余夫人从宴会上回来到现在为止，那场宴会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对那次宴会的事情是闭口不谈，余恩博提过几次问他们那天发生了什么结果都被陆夫人陆老爷敷衍了过去。 沈之华想昨天陆洐回来过了，所以他再一次回家应该是在后天，沈之华盘算着，那次宴会陆洐也有参与，这次无论是他如何的冷嘲热讽或者横眉冷对她都要忍住，她一定要问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15章 沈小婉这个时候最羡慕的就是余恒了，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总是可以无忧无虑的。 前些时候她为了陪着沈之华去探望沈夫人都已经很久没有陪余恒玩耍了，今天看她呆在家里余恒有些喜出望外，这些天他一个人折了很多纸飞机，他让沈小婉陪他一起去外面院子里上去玩纸飞机，沈之华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沈小婉也觉得最近是太忽略余恒了，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看他对自己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满，她就更觉得愧疚了。 现在的天气还是有点冷，但陪着余恒追着纸飞机跑了一阵子后竟然觉得后背微微的出汗。 忽然沈小婉发现这次余恒折的飞机比往常飞的都要远，并且拿在手里比往常都要重，那拿了一个纸飞机放在手里反复的把玩，觉得这次的纸张很不一样，她展开了飞机。 “啊！”沈小婉吓的立刻把手中的纸张扔掉，或者说把手中的照片扔掉。 她把所有的飞机一只只的捡了回来，一个个打开，有一张照片上印的是一具具死状各异的尸体。 这个时候余恒开始有些不开心，他不满意沈小婉竟然把他花了做么多心血折出来的飞机都拆了，于是开始吵闹，沈小婉哄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 “小恒，这些折飞机的纸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沈小婉问。 “在恩博的房间拿来的。” 从余恩博那边拿来的，沈小婉想要么是他处理的那些案子的资料?她把照片压压平准备送还给余恩博。 突然间她发现，那具焦尸的背景十分的眼熟，这不就是方文沁家的大厅吗！然后她一一看过其他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有些她见过有些她没见过，见过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都是那场慈善宴会的宾客。 沈小婉立刻去到了余恩博的房间，今天是周末，余恩博不需要上班所以他正好在房间，不过他此时正准备出门，一个出门一个敲门正好遇到场面有些尴尬，余恩博很惊讶，因为沈小婉嫁进余家已经很久了，可是她从来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什么事?” 沈小婉把照片递给了余恩博“在小恒那边拿到的，被他拿来折纸飞机了，小恒不懂事还望你不要怪他。” 余恩博结果那些照片眉头一皱，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怎么会，他是我哥哥。”他边说话边往房间里走，沈小婉紧紧的在他身后跟着。 这是她第一次进余恩博的房间，他的房间看起来诡异的很，所有的家具都很简单，看起来冷冰冰的，与其说是一个卧室倒不如说是巡捕房的延生，除了床、柜子、书桌书柜这些卧室常见的东西以外还有两个大黑板，潦草的自己布满了这两块大黑班，零星的还有几张照片被吸铁石贴在上面书桌上的装饰则是让人看的面红心跳的裸体石膏像。 余恩博把照片拿到书桌然后放进了抽屉锁好，再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他看看沈小婉道“我要出去了。” 沈小婉拦住了余恩博的去路“你也觉得那一场宴会有问题对不对！” 余恩博怔了怔道“与你无关，我要出去了，你虽然你要留在我房间里我也并没有什么所谓，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于理不合。” 沈小婉：“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场宴会也心存疑惑，因为也许我能给你你想要的重要线索。” 沈小婉也不是完全虚张声势，那天沈夫人说的那几句话值得琢磨，那天的宴会一定是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余恩博不理会沈小婉继续往外走。 “那个宴会死人了。”沈小婉半猜蒙但是语气十分坚决。 余恩博突然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沈小婉“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事关重大，我是知道一个线索，但是我并不了解全部，所以我不能确定你调查这件事情事情都目的，我要如何确定你不是想要掩盖一些事实?”沈小婉虚张声势。 沈小婉也没有想到她的演技可以好到让阅人无数的探长都上了当。 余恩博让她坐下，他会把他知道的和推测的都一一告诉沈小婉来换她的那个重要的线索。 路易斯贸易的慈善宴会就如同路易斯公司一样怪异，整个租界从来没有一个慈善宴会会把开展的时间放到中午，而且没有任何的捐款。 他绑架了受邀宾客的家属逼迫受邀宾客出席，与其说这是一场宴会，不如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绑架，可明明是绑架却又没有要一分钱的赎金，那么他这么大的阵仗到底要干什么？ 并且参加那次宴会的人中有足足一半的人员在宴会结束的十天之内非自然死亡，剩余参与过这个宴会的人员全部对当晚的事情闭口不谈，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 受邀的十多个人之间，有互相孰识的也有点头之交，但毫无例外都是上海滩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除了这个这些人身上一定还有什么共同点。 余恩博在那边说了好多好多关于他的怀疑，沈小婉也听了好久好久，可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他说了和没说没有什么区别，他要么是毫无方向要么就是他在可以隐瞒着什么，这是沈小婉得出的结论。 “我暂时没有办法相信你，我要和你一起调查，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就会把关键的线索告诉你。”沈小婉说完便起身离开。 这次轮到余恩博着急了，他快步走到沈小婉的前面拦住了她的前路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必须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两个人的距离十分的暧昧 沈小婉慢慢悠悠道“我是丫鬟出身，本身身份就低贱，所以你现在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了我也没什么所谓，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这么做于理不合。” 余恩博一怔，侧过了身子。 沈小婉往前走了几步道“我还是那句话，一起调查，适合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你重要的线索。”说完后沈小婉昂首阔步的离开了余恩博的房间，走远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演技真是好的不得了。 余恩博在查这件事情，那么她就更加确认她和沈之华的猜想，从现在开始她要要帮助余恩博找到真相，这样她的小姐就不用日日夜夜为此担心了。 第116章 第二天，沈小婉带着余恒就到了巡捕房找余恩博，她一早就向余恩博的随从打听过了，最近巡捕房并没有什么案子，那么他肯定会去调查那次宴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恩博的办公室在巡捕房的二层最西边第二间，沈小婉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就只有余恩博和何飞两个人。 他们两个正在黑板上写写画画，通过黑板上那几张照片沈小婉可以认出，他们谈论的正是那场宴会后“自然死亡”的人之间的关系。 余恩博看到沈小婉和余恒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他们赶紧离开，说这里可不是随随便可以进来的，然后把目光转向何飞问“你刚刚是不是没有关门?” 何飞点点头 余恩博狠狠的瞪了何飞一眼，何飞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是做错事情了，把头低的低低的，可转而又想，余恩博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进门必须锁门啊，于是他又把头给抬了起来。 “出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余恩博道。 “方老爷方夫人的死别有原因，不知道我要是告诉了方文沁会如何?”沈小婉摇头晃脑的在那边念念有词，紧接着余恩博就不说话了，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开始看书。 沈小婉坐到余恩博边上的办公桌还让余恒也坐下来“我说过，我有很重要的线索，你这个样子我能难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沈小婉道。 余恩博思索了一会儿后又重新起身开始谈论案情，余恒在一边又开始折起了纸飞机余恒有一个好处就是只要折起纸飞机，那么外界的一切就都和他无关了。 余恩博的意思是，那次参加慈善宴会的人之间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联系，死亡的人之间也有种特殊的联系。 根据他们随处的行业有制药、运输、重工还有织造，还有就是像余恩博那样到处都有投资，目前发现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涉及到进出口。 沈小婉怀疑会不会是想要胁迫大家帮他做烟土生意，但是这个疑问很快被余恩博打消了。 他也知道路易斯贸易暗中有做烟土生意，可是有一个雷远帮他散货他真的不需要再找这么多人，那天参加宴会光是他们所知道的就已经的不下十个，各个都是上海的大人物，他没有必要为了烟土去得罪整个上海的人，这样风险太大了，不是一个生意人会有的选择。 一个小时后他们一起去了锦江饭店宴会厅，在今天之前，事实上余恩博已经来了不下五次了，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关于那日慈善晚宴的事情各个方面都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所以作为一个资深的探长余恩博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潜在的危险性，所以他们每次去都假借用餐的名义然后背着所有人溜到宴会厅去勘察，这次也不例外。 何飞陪着余恒在餐厅用餐，余恩博和沈小婉绕上楼梯，避开服务员溜进了宴会厅，余恩博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但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每次进出的都很匆忙，他还有几个细节没有看过，于是匆匆忙忙的检查了几个之前没有检查到的地方。 但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就算有什么痕迹也很难保留，所以经管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他也没有太过于失望。 此前沈小婉跟着沈之华参加各种宴会的时候也来过浦江饭店的，眼前的布置和摆设较之之前除了一些搭配宴会而做的装饰以外几摆件、桌椅、水晶吊灯、地毯都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她隐约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好了我们走吧，我们已经在这边待了很久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余恩博道。 沈小婉看了他一眼就一起走出了宴会厅，依然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从人少的楼梯绕到了餐厅，到了餐厅后也就安全了，两个人立刻恢复了寻常的神态。 回到了位置上，发现余恒和何飞两个人的样子真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其实余恒是能自己吃饭的，但是何飞非要喂他吃，余恒又不要他喂，一来一往汤汁溅了他们两个一身。 现在余恒正一个人气鼓鼓的喝着罗宋汤，何飞则是一脸无奈的看着沈小婉和余恩博。 这时候沈小婉突然想到为什么刚才她会觉得有奇怪的地方了，那块地毯太干净了，浦江饭店的地毯是上好的羊毛地毯，质地柔软花纹复杂而艳丽，当然价格也是十分的昂贵。 她记得当时沈之华还告诉过她这地毯的价格，她觉得昂贵的东西就这么被人踩在脚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地毯上有几个被烟蒂烫出的小洞她更是觉得可惜的不得了，当时沈之华还笑她来着，可是那块地毯上她没有看到一个香烟头烫过的痕迹。 沈小婉记得之前沈之华说过为了使整个宴会厅看起来更加气派，所以宴会厅的羊毛地毯是一整块铺就的，这也意味着极难清洗，所以每年的元旦酒店都会把宴会厅的地毯换掉，因为她当时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奢侈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尽管每天都有清洁工开打扫可是地摊上不免就有很多灰尘嵌在里面打扫不出来，时间一长就会有一点点灰蒙蒙的感觉，而今天宴会厅里的那块地毯看起来却十分的靓丽一点都不像是用了很久的样子，再加上那块地毯踩上去似乎要比之前沈小婉来的时候柔软太多了，所以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一块新的地毯。 沈小婉表达了她的疑惑，余恩博瞬时间豁然开朗“为什么要换地毯?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地摊上沾染到了难以清理的大面积的污迹，而这个大面积的污迹极有可能关系到那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上海滩卖地毯的不少，但是有这种质地高档地毯的却不多，更何况是是这么大一块，余恩博和沈小婉决定一家家找，如果确定是路易斯的人买了地毯，那么那晚就可以肯定当晚一定是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第117章 他们走访了几家装修看起来很棒的地毯店，虽然这些店的地毯质地很好，色彩图案也都很漂亮，可是他们都表示做不出一整张上百平方米的地毯。 这种地毯及其考验工艺，还有运输，就算是做出来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把这么大一幅地毯送出来。 何飞的意思是要不然直接去问酒店就好了，到时候就说是余公馆想要买这种地毯不就好了？ 结果被余恩博一口回绝了，余公馆没有那么大面积的客厅，他们这么问要是对方的人还潜伏在锦江饭店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引来灾祸，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寻找。 虽然还没有找到那家地毯店，但是沈小婉已经开始觉得很兴奋，因为她能够感受到，真相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内心是矛盾的，她一面迫切的希望知道事实的真相一面她又害怕真像是她所承担不起的。 沈小婉知道那场宴会定有蹊跷，但是沈小婉担心归担心却并不想要去找寻什么真相，因为就算是知道了真像也许也不能够改变什么。 但她知道沈之华想要知道真相，虽然她不知道沈之华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要是她的小姐想要达成的，她就会无条件的去帮助她的小姐，以前是这样，现在亦如此。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几乎走遍了上海滩所有的地毯店，但是没有一家能够做的出那么大的地毯，难道锦江饭店的地毯不是在租界买的，那就难办了，他们可以找遍全租界，甚至可以找遍全上海，可出了上海，目标太小范围又太大，这真的就难办了。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困境决定最后找一家地毯店就结束今天的调查的时候，一家地毯店的老板告诉他们，他有认识一个能做出巨幅地毯的地方并且告诉了他们地址，这下他们一下子感觉像是活了过来，能做出巨幅的地毯，那么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那家店了。 这家店位于马斯南路的一个小巷子里，门头很是不起眼，但走进去后就觉得豁然开朗，一个个画框里裱着精美的像艺术品一样的地毯，暖黄色灯光的照射下整个室内呈现出一种温馨又高雅的感觉。 店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到有这么多客人，他很热情的给大家介绍这边的地毯。他说同等规格的地毯上海滩大多数的店都是倚靠国外进口，而他这里的都是他和他的父亲手工编织出来的，为了学习这种技艺，他和他的父亲可没有少受苦。 “你们能不能做出八九百平方地毯?”何飞问。 “八九百平方米?没有人会去做八九百平方米的地毯的，通常像这么大面积的都是几块相对小一点的地毯拼出来的，不过这就要定做了，一般的地毯店都是直接进口成品地毯，成品地毯的外边大多都有勾边所以拼合起来就会很明显的看出是两块，但是我们定做的地毯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感觉。”店主介绍。 “可锦江饭店就是一整块地毯呀。”沈小婉道。 店主大笑了两声道“锦江饭店过去的地毯都是我们提供的，在过去我们几乎提供了租界大多数的酒店大面积拼接的地毯。” “真的吗！那么最近你们有没有卖过这种大面积的拼接地毯，我们需要去看一下效果，看看能不能达到我们的预期。”沈小婉道。 “实在抱歉了，我们现在已经不做那种地毯了，从去年开始我们店里就只做这种小幅的工艺地毯，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店主一出口，沈小婉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感觉全身无力，找了一个下午的店铺，找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本身也没什么的，可就在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锦江饭店的地毯供应商，她真的是很受不了这样的“大喜大悲” “谢谢，我们再出去转转。”余恩博婉拒。 突然店主叫住了他们“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买到这样的地毯。”他拿了纸笔写下了一个地址交到了余恩博的手中“此人是家父的徒弟，你可以到这个地方去找他，恐怕那是整个上海唯一能做那种地毯的地方了” 听店主这么一说，沈小婉刚刚被熄灭的希望又重燃了起来，但是想着今天已经走了太多的路，考虑余恒可能累了就决定还是先回家，反正是最后一家店，可以明天再去的。 没想到余恒倒是兴奋的很，他好像很喜欢看漂亮的地毯，吵着不愿意回家，非要再看一家，正好天还没有黑下来，于是他们改变主意，今天就去那家地毯店一探究竟。 到了那家地毯店，地毯店边上的几家店面都还在营业，可这家地毯店却是大门紧闭，他们想或许是老板家里有什么事情提前关门了，所以就只能打道回府。 第二天九点多钟样子他们又来到了这家地毯店的门口，发现店门还是没开，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有开门，于是余恩博去问他们隔壁的人家，隔壁服装店的老板告诉他，地毯店的这对夫妻都死了。 就在两个月前，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好几条毒蛇，这对夫妻是被毒蛇咬中，中毒身亡的，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怎么会有毒蛇，大家都怕了，所以现在每个店里都备有雄黄。 那个老板还把雄黄酒粉拿出来给他们看，并且表示后来那几条毒蛇都被人制服了，而且最近也没有看到还有什么蛇。 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巧合，蛇一般是栖息在草丛树林里面的，可这里到处都是水泥砖瓦，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这么多条蛇，还都是毒蛇，还这么巧的咬死了地毯店的老板。 这下沈小婉已经确认那天绝对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她同样也感受到了危险，或许就是太过于险恶所以他们才会对大家隐瞒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她决定这件事情在明朗化之前还是不要告诉沈之华了，沈之华的性子她太过了解，这件事情太过于危险，还是不要把她卷入进来。 第118章 虽然那天素心离开后陆洐对沈之华就冷淡到了极点，但是陆洐每周都会准时准点的回来三次，今天也不例外，五点钟的分针还差半圈指到十二，陆洐就风尘仆仆的从大门进来。 原本话都到了嘴边的沈之华，看这个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的陆洐愣是硬生生的把话给咽了下去。 吃完饭沈之华立刻回了房间，想着等到陆洐回来的时候再问他，可是过了好久都不见陆洐上来。 沈之华随手拿了本书看了起来，书拿在手里，可是心中装了事情就怎么都看不下去。 她时不时的看着房门，既希望房门立刻打开，又害怕房门立刻打开，她回想了前些时候，陆洐往往都是接近半夜的时候才回房间的，有些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有些时候她没有睡着但是她也会闭上眼假装睡着，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此时的陆洐，也不知道如何正视他们现在的状态。 但是她现在不可以逃避陆洐，为了母亲她必须要面对陆洐。 又过了很久，陆洐终于推门进来，门把手轻轻的往下压，门慢慢的打开，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要不是沈小婉警觉着她应该不会发现有人进来了。 陆洐见她还没有上床睡觉有些惊讶，但是他并不打算说什么，面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为了母亲的病，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为了知道将来会要面对什么，沈之华鼓足了勇气道“方便吗?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沈之华的声音，就像是暗夜之中投入湖水的石子，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显耳。 对于沈之华的突然开口陆洐显得有些猝不及防，他慌张的点着头，然后有些结巴的回到“方，方便。”说完就从床边走到沙发上坐下，距离沈小婉的书桌有一定的距离，他还是不愿意靠近沈小婉。 “我想问问你关于那次路易斯贸易慈善宴会的事情，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沈之华生生的开口。 “就是一场普通的宴会，路易斯想和我们公司合作，但是我并没有同意，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问他干什么?”陆洐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知道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们是夫妻，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沈之华说的有些动容，或许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些话都是她发自内心的。 见沈之华如此激动，陆洐微微一怔，他似乎又重新看到了一个有温度的妻子，而不是之前那冷冰冰的顶着妻子名号的女人，。 他平顺了自己有些澎湃的心情道“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真的就是一场普通的宴会，时间真的不早了，赶紧睡吧。”声音没有由来的温柔，以至于一出口陆洐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个语调吓到。 很明显，陆洐并没有说实话，嫁给陆洐这么久了，经管陆洐从商经验丰富很懂的谈判的技巧，可沈之华还是发现了他说谎的表现，就是说的格外的镇定自若，格外的气定神闲。 尽管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沈之华是一夜好眠，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床边时钟的时针已经转到了九点钟，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她以为陆洐应该是已经去公司上班了，可她一转身一个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不禁有些面红心跳，但是她很快就背过身去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荒唐。 突然陆洐的一只手臂压到了沈之华的身上，她能够感觉到陆洐就在她背后均匀的呼吸让她感觉到很安心，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把陆洐的手拍掉，可是她迟迟都没有这么做，她闭上了眼睛佯装还没醒，然后装着装着就真的又睡着了。 中午的时候，沈之华准备好了饭菜去陆华公司给陆洐送去，趁着送餐的时候她可以再问一次那次宴会发生的事情。 嫁进陆家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二次到陆华公司里来，车子停在大厦门口，她拎着食盒下车，结果刚一进大门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沈之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可保安愣是不相信，他说不要以为他不认识陆夫人，陆夫人可是每天都会过来给陆总送饭的。 沈之华知道他口中的陆夫人是谁，应该就是那位素心姑娘吧，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可笑，现在众人都已经只认识素心不认识她了。 “陆夫人！”阿龙突然出现打破了僵局，他狠狠的骂了保安一顿，说他有眼无珠，在保安的差异中，沈之华上了楼。 沈之华的到来陆洐十分的惊讶，可以看得出他很欢喜，两个人就在总裁室里面用餐，这种感觉好像是回到了从前，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有一个人推门进来，手里同样拎着个食盒，是素心，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 “抱歉，打扰了。”素心说到，然后转身离去。 陆洐干咳了几声，像是要解释什么，但最终都没有开口，冷不防沈之华道“没关系的，我就是来，想要问你那次慈善宴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洐又干咳了几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宴请，就是主办方邀请人的方式太过于特别了。” 陆洐不会对她说实话，事实上她在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了答案，但是她还是要亲自再问一遍。 她知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要和陆洐说说话，哪怕是不带感情的敷衍几句。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主动在陆洐面前低头，但是她又不得不陆洐低头，为了问那天的事情，为了母亲，为了未来……这些可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好借口! 沈之华好讨厌自己，她讨厌这么言行不一没有骨气的自己，陆洐对于她来说还真的是一个劫难一般的存在，自从嫁给他后沈之华发现原本熟悉的自己在一点点离她远去，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自己所讨厌的样子。 第119章 天气一冷下来人就比较容易饿，所以冬天时晚饭会比平常开始的早，每天厨房都会换着花样的准备暖身的汤品，今天的汤品是羊蝎子汤，沈之华至今都喝不来那腥味极重的羊汤，但是羊肉粘上酱料后确实十分的鲜美。 餐桌上安静极了，偶尔汤勺碰到碗边发出的响声都会引来一片侧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家的餐桌开始不再其乐融融，还好有两个孩子调剂，不然的话氛围估计还要更加压抑更加让人难受。 突然听到了汽车关门的声音，大家原本都在低着头吃饭，突然全部抬起头来默默的数着餐桌上的人数，看看餐桌上，人明明到期了。 “是不是陆洐回来了?”陆丰道。 “陆洐昨晚回来过了。”沈之华回，陆洐已经好久都没有连续两天都回陆公馆了。 大门缓缓打开“父亲，母亲，我回来晚了。”管家赶紧跑到大门口迎接陆洐，陆洐顺势将帽子摘下放到管家的手中。 大家面面相觑，难不成陆洐和素心姑娘不愉快啦?此刻大家心中都在估算着陆洐突然回来的缘由，只有陆夫人最清醒。 “快，春桃你还不快给你们三少爷添一把椅子！” 餐桌上的氛围因为陆洐的突然回来而渐渐的好了起来。 用过餐后陆夫人把沈之华交到房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陆洐给留住了，争取让他每天都回来。 陆夫人知道沈之华今天去陆华大厦给陆洐送中饭的事情，她大大的表扬了一通沈之华，说沈之华做的好，正妻就要有正妻的架势，还让沈之华再接再厉，争取让陆洐再也不去那个女人那里。 沈之华很无奈，但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是点点头，总之陆夫人很高兴沈之华也不想要扫她的兴。 回到房间，陆洐正坐在书桌上看书，明明房间里一切如旧可沈之华依然觉得氛围怪怪的，她干咳了两声来缓解这种奇怪的心情，并且提醒陆洐，她回来了。 “你，回来了。”陆洐道。 “恩，对。”沈之华回。 这种陌生和紧张好像在新婚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十分钟难熬的寂静。 陆洐干咳了一声“我知道了，岳母的事情我听说到了，我知道你忧虑的事情是什么，这和那天毫无关系，早点睡吧，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洐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沈之华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一夜陆洐搂着沈之华入眠，沈之华并没有抗拒，她只觉得这种感觉让她特别的安心，尽管她十分讨厌这种安心，但她还是决定放任自己这么一次，又是一夜好眠。 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按门铃，管家出去看了看又面色十分难看的俯在陆老爷耳边说了什么，陆老爷脸一沉挥挥手道“不要管她！” 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起来，平均每隔个一分钟都会响一次，扰的人没有办法好好用餐，管家来来回回的跑着，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仿佛一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不断响起的门铃声所搅扰了。 “父亲母亲，要不我去看一下。”沈之华边站起来边说。 “不用，不过就是个叫花子，你管她做甚，现在开始谁也不要去理睬她，看她还能按多久的门铃。”陆老爷道。 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喊叫声“陆公子，我给你送早饭来了，快来开门呀！” 此时沈之华终于知道为什么陆老爷就是不让她去打发那个“叫花子”了。 “是素心来了！”冯莺莺很高兴的小跑着就去开门，反正陆家也没什么人喜欢她，她也无所谓陆老爷陆夫人的态度，她就是看不惯沈之华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的做派。 素心走路是一贯的袅袅婷婷，尽管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个家里除了冯莺莺以外没有人欢迎她的到来，可她依然是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 她像陆老爷陆夫人行了礼问了早，但是陆老爷陆夫人并没有理会她，她也丝毫没有受了挫的沮丧，她甚至对着陆老爷陆夫人微微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似乎她收到陆老爷和陆夫人的早安一样。 素心道“陆公子最喜欢吃我烤的面包了，每天早上都要吃面包喝牛奶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陆公子在这里吃的不惯所以送一点早点过来。” 说完把食盒轻轻放置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装满牛奶的玻璃瓶，还有一袋餐包。 “牛奶我不方便拿所以就拿了陆公子的，但是我还带了很多面包，大家可以尝尝我的手艺。”素心道。 “我们从小到大吃的都是面条、馄饨、粥，素心小姐的面包和牛奶，我们可吃不了！”陆夫人半嘲讽素心半敲打陆洐。 “听说之华妹妹留过洋，是个大才女，你尝尝，看看我的面包比英国那边是不是正宗。”素心不死心道。 沈之华还没说话陆夫人又道“之华是留过学的大才女，也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更是我们陆家明媒正娶的三少奶奶，她在英国吃的是原汁原味的西点面包，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敢拿给她吃。” 陆夫人说完后，素心的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明媚了，尤其是她向陆洐投去求助的眼神，结果都被陆洐所忽视了，于是她就更加沮丧了。 “陆夫人说的是，我出身卑微，可这也不是我愿意选择的呀，陆公子，面包和牛奶我就放在这里了，既然这里都不欢迎我，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早点回来，不要让我担心了。”素心道，声音里包含着无线的悲伤。 从头到尾陆洐没有说过一句话，素心走后，陆洐也没有动那面包和牛奶。 陆洐走后陆夫人向沈之华投去赞赏的眼光“做的好！就要这样！”然后捂着鼻子，指着素心送来的早餐，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不得了的东西道“快！快来人，把这脏东西给我扔了。” 第120章 确定了宴会那日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后余恩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偷尸! 当沈小婉知道他这个决定的时候大惊失色，连声惊呼“你疯了吗！你真的要做这种事情！这是会损阴德的，死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对于沈小婉的惊讶余恩博是还不意外，这件事情过于复杂和险恶，所以他原本就不准备带着沈小婉再继续调查下去“结果出来了我会告诉你，你就不用跟着去了。”余恩博道。 沈之华现在特别后悔骗余恩博说当天晚上发生了命案这种事情，她没有想过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虽然余恩博对她也没有太好可要是余恩博也掘墓被发现那可不得了，更何况这些墓的主家都是租界有头有脸的人，要是被发现了任余家在上海呼风唤雨恐怕也得要扒他两层皮，可这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她的谎言。 尽管现在事态的发展都指向当晚也许发生了命案，可还是没有她的那个谎言，那么余恩博恐怕也没那么自信。 沈小婉道“我要一起去!”做出这样的决定，沈小婉一半是出于对余恩博的愧疚毕竟是因为她欺骗了余恩博所以余恩博才有了这危险的想法。 另一半则是她担心余恩博也许更本就没有想要去偷尸体，他不过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撇开她，也许当他查询到真像后他并不会把真像告诉她，而是像所有人那样对事实讳莫如深。 余恩博拒绝了沈小婉好几次，可是沈小婉十分坚决，并且用把这件事情告诉方文沁和余父余母来要挟他，于是他只好同意。 掘墓偷尸这种事情放在白天就太过于张扬了，所以就只能放在晚上进行，沈小婉想这样一来也好，白天她要照顾余恒，像墓地这种地方也不方便带着余恒一起去。 余恒从没有起夜的习惯，所以她晚上可以偷偷的溜出去，白天之前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来就好了。 入夜，沈小婉安顿好余恒后就走出房门端坐在沙发上等待余恩博下楼因为她不确定余恩博会不会撇下她偷偷的出去，所以她不得不坐在沙发上等他。 从楼梯上下来要是想要出门的话，这就是唯一的通道，时间慢慢的过去，沈小婉觉得有些困了，就斜靠着沙发扶手睡着了，虽然她睡着了，可多年的当下人的经历让她即使睡着了依然能够保持警觉。 所以当余恩博准备背着她偷偷出门的时候，他拧动把手发出的那细微的声响立刻就把沈小婉惊醒了，她看着正在门口的余恩博顿时间十分的庆幸自己这明智的决定，要不是她守在客厅恐怕她会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我！”沈之华道。 沈小婉听到余恩博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是几声拍胸脯的声音“你在那边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余恩博道。 沈小婉没有说话，她快速又小心的跑到门口，然后道“走吧。” 夜晚总是会让人又特别多的瞎想，再加上沈小婉想到一会儿他们要去做的事情心头就不免更加紧张了起来她紧紧的跟在余恩博的身后，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但是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沈之华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路口横着一辆汽车，何飞就在那里等着他们，这是要沈小婉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余恩博没有开车回来了。 汽车行驶在没有人烟的马路上，就好像是要开往另一个世界。 今晚他们先去方家的墓地，方老爷和方夫人就葬在薤露园，按照风俗，他们是应该回到杭州老家入土为安的，可是路途太过遥远害怕尸体腐败，加上为了方便日后祭奠，而方文沁又是个接受过西方思想教育的人所以思量再三，最终她决定就把父母葬在薤露园。 薤露员有专门的人把守，要想从里面盗出一具尸体并非易事，前两天夜里何飞已经来打探过了，整个墓园一共有两个大门，东门和西门，两边各一个门卫，晚上九点钟会换一次班凌晨一点钟会换第二次班，会有十五分钟的空档两头都没有人，九点钟入园，他们一共有去掉进出的时间，他们一共有三个小时三十分钟，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九点钟他们顺利的进到了墓园，墓园里面绿树成荫，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掩护。 墓园地处偏僻，这个时候万籁俱寂，时不时的传来狼吼一般的狗吠声，让人感觉阴森森，沈小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邪魔恶鬼。 要知道她连聊斋志异都没有敢看完，墓园里一片漆黑，好像每一片黑暗中都藏着一只恶鬼，这些恶鬼行走起来没有声音，整片墓园成千上万只恶鬼正一步步的将他们包围，它们有的面部已经腐烂的白骨交加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有的面部惨白发紫，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发着血红色的光，还有的舌头披头散发舌头伸的量尺长。 沈小婉不断的安慰并想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子飞的牙牙学语，余恒的天真稚气，还有她第一次拿到工资的快乐，终于她稍稍平静了一点。 突然！远处一点蓝色的火光朝着他们逼近，并且速度极快！“鬼火！”沈小婉压低声音惊呼，蓝色的火光越来越近，她本能的着抓住了余恩博的手臂。 “这是磷火，因为因为人的骨头里含着磷，磷与水或者碱作用时会产生氧化磷，通过储存的热量，达到燃烧点时会燃烧，不要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余恩博道。 沈小婉这才慢慢的松开了余恩博的手臂，她是听不懂什么磷啊氧化啊什么的，但是余恩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余恩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似乎有着抚平一切的能力，他说没有鬼，沈小婉的心也就定下来了。 沈小婉放手后，余恩博轻轻的握住着自己刚刚被沈小婉抓住的手臂。 “我刚刚抓疼你了?”沈小婉道。 “有一点重，现在好了。”半晌后余恩博回。 第121章 方老爷和方夫人的墓设在一个凉亭里，四周种植这高大的松柏树，何飞打开手电照了照墓碑，确认我们现在的所在就是方老爷和方夫人的所在。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镌刻着金色的楷体字，确认名字后大家对着墓碑郑重的三叩首，然后各上三支清香。 何飞趴在地上四处敲打，因为方老爷方夫人下葬的时候大家都在现场，所以很快的就确定了棺材所在的位置。 沈小婉负责打手电，陆洐和何飞两人合力掀开了水泥盖板，然后用铁锹往下小心的挖掘，听到铁锹触及木板的声音，他们知道可以停手了。 棺材盖被钉子结实的钉在棺材上，余恩博拿过沈小婉手中的手电，照射着棺材，然后用手拍去棺材盖子上的泥土，又仔细的摸着棺材的纹路“铁锹。”余恩博对着沈小婉伸手。 沈小婉立刻给他拿来了铁锹，放到了他的手里。 “榔头，动作快，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给何飞也拿上！” 沈小婉立刻拿来了榔头给余恩博，让又拿了榔头和铁锹给何飞。 他们把铁锹用榔头砸如棺材和盖板的缝隙，榔头敲击棺材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薤露园可以传的很远，沈小婉担心极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会招来守墓的人。 “好了没有啊！你们什么太响了！”沈小婉小声的提醒着。 “你去外面守着，有人过来的话你就——以猫叫作为暗号。”余恩博道。 于是沈小婉走出凉亭，躲到一棵松柏树后面望风，刚刚身边有人陪着好不容易没有那么害怕了，现在她一个人站在松柏树后面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黑暗本来就能给人更多的联想空间，还好身后有不断传来的榔头的声音这能给她些许的安全感。 突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掉进了沈小婉的衣领里，她能大概的猜到这应该是一个蜘蛛，她不断的抖动着领口想要把蜘蛛抖出来。 可是她觉得那蜘蛛好像往衣服里面爬去也不知道是爬到了哪里，顿时间她觉得好像浑身都早被这可恶的小虫叮咬，到处收拾疼痒难耐。 此时她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她立刻投过树丛往外看去，是守墓的人，他正打着灯笼寻声而来，神色慌张的左顾右盼。 “喵！喵！”沈小婉发出信号，锤子敲打的声音戛然而止。 哪知守墓人好像是对猫叫的声音起了疑心，打着灯笼一点点的走过来“谁?谁在那边！别鬼鬼祟祟的！我看到你了！”守墓人道。 此时的沈小婉是心如死灰，她低下头蔫蔫的准备走出来，哪知道那个守墓人忽然大叫了一声，然后嘴巴里骂骂咧咧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净知道吓唬人！” 沈小婉定神望去，原来是一只小野猫，真是老天保佑，她心想。 守墓人继续往前走，沈小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一来她怕自己被发现，二来她担心余恩博他们会被发现。 守墓人一点点的像她走来，然后突然绕开，可他说走的方向正是方老爷方夫人的凉亭，她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喵！”她又叫了一声。 “还没到春天呢，瞎叫什么！”守墓人骂骂咧咧道。 完了完了，沈小婉叫苦不迭，看来余恩博和何飞肯定是被抓到了，但是凉亭里却迟迟没有传来声响，又有过了一会儿那个守墓人慢慢悠悠的从凉亭里出来，嘴巴里还念叨着“又是这几只野猫，把人家墓碑前面弄得乱七八糟，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他们！” 守墓人走远后，沈小婉小心翼翼的回到凉亭却发现凉亭里面空无一人，她走到墓碑后面发现水泥板被盖的严严实实的，瞬时间她看过的所有的恐怖故事全部涌向心头，这怕是惹了方老爷方夫人不满意把他们全部带走了，沈小婉小声小唤着 “余恩博！何飞……” “何飞！余恩博……” 沈小婉反复的低声唤着他们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她想这下是完蛋了，还不如被守墓的人抓到呢，至少能保住一条命，现在余恩博和何飞已经被抓走了，下一个该不会就轮到她了吧。 想到这里她开始蜷缩成一团，蹲到墙角陷入无尽的懊悔，可是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这个时候她突然冷静下来了，逃！对！赶紧逃！她踉踉跄跄的起身。 突然墓下面传来了鬼魂的声响，再一看，水泥盖板正在慢慢的往上移动。 沈小婉只觉得脚下一绊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再想起来就觉得全身无力，她匍匐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水泥盖板被完全打开了，方夫人和方老爷从里面慢慢悠悠的飘了起来，沈小婉几乎要昏厥过去了，突然眼前一阵刺眼的光芒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不快过来帮我们打手电！” 她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余恩博和何飞，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地上怕了起来，接过余恩博手中的手电。 棺材盖已经完全被打开，可能是因为大火烤光了他们身体里面的水分，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两具尸体并没有很严重的腐烂，但是这一片焦灼的样子沈小婉看了实在是觉得恶心难忍。 何飞从包里拿出了工具两个人就开始仔细的检查，眼前的场面实在过于难以直视，所以沈小婉干脆扭过头不看。 突然何飞惊呼“头儿！是子弹！” “什么位置找到的?” “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余恩博道“方夫人的太阳穴位置也有一颗子弹。” …… 检查完毕后，二人迅速将现场恢复原样，最后三人齐齐的再给方老爷方夫人鞠躬行李。 所有的动作将将赶在他们十二点换班之前完成，回到车上所有的人都送了一口气。 “何飞，你子弹带出来了吗?” “带出来了。” “开车。” “是。” 随着汽车的启动，今晚的一切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回到家中余恒睡得正香，沈小婉觉得身上晦气太重里里外外洗漱了一遍后，洗漱完了以后她已经累的不行，但是只要一闭上眼睛，之前发生的事情就一幕幕的出现在她眼前，一夜未眠。 第122章 “这两颗子弹分别正中方老爷和方夫人太阳穴的子弹出于勃朗宁m1911，口径为零点四五英寸，有效射程为五十米，也就是说，如果直接拿枪抵着人的头颅，那么子弹就会射穿方老爷和方夫人的太阳穴。”余恩博把玩着手中的两枚子弹缓缓道。 “所以，射杀方老爷和方夫人的人并没有拿枪抵住他们的头颅，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瞄准。”何飞接话道。 “对，你接着往下说。” “虽然尸体已经焦灼，但是全身上下除了太阳穴的子弹并未发现其余的弹孔或者是子弹，也就是说这是一枪毙命的！种种迹象表明，凶手绝对是受过训练的人，杀手，或者是军人。”何飞头头是道的分析。 余恩博一个响指，然后从书桌上跳下来“对！你说的没错。” 沈小婉：“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方小姐，有了这两颗子弹就能证明方老爷和方夫人是他杀而不是以外，由政府介入调查就会方便很多！” 沈小婉几乎是高兴的要跳起来，惹得原本还在角落里折纸飞机的余恒立刻跑过来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于是沈小婉又给了他一些纸让他回去继续玩，余恒就真的乖乖的拿着纸准备坐到角落的办公桌上又继续折起了飞机。 余恒走了一小会儿才走到了最角落的办公桌，沈小婉这才发现，这巡捕房的办公室可真大，层高又特别的高，可这件办公室就只有余恩博和何飞两个人，未免显得有些浪费。 余恒坐定后余恩博继续道“不可以，这件事情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在你认识的人当中例如我的父亲，例如陆洐在例如沈老爷，这些人之中随便拿出一个来在租界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默契的选择了隐瞒?在弄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之前，这件事情就只能是我们自己私下去查，沈小婉，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把你所知道的线索告诉我?” 余恩博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沈小婉的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她压根高就没有什线索，那只不过是为了骗余恩博带着她一起探案的一个谎言罢了，真没想到他还真信了，并且还一直念念不忘。 “还没到时候。”沈小婉回答。 “你再不把你知道的和盘托出，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余恩博威胁道。 “好啊，那么方老爷和方夫人是他杀的事情，我想方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了。”沈小婉灵机一动道。 只要余恩博想要对此事保密，他就没有办法拒绝沈小婉的请求现在的余恩博真可谓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三个如法炮制，去私验过所有受害者的尸体，事隔苦主遇难已经很久了，还好最近天气寒冷，再加上他们选择的棺材木制上乘以及墓地的土质干松，所以经管尸体已经停留了数月，虽然尸体已经重度腐烂，但是关键性的线索还在。 经过多番查验，果然，所有的人都并非死于意外，他们身上都有几处的弹痕，有些是贯穿的，有些则是留下了子弹，所有的子弹都来自于勃朗宁m1911，。 但是奇怪的是方老爷和方夫人是一枪毙命，子弹精准的射在方老爷和方夫人的太阳穴位置，可其他几具尸体的身上却有多处枪伤，这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为又或者说其实方老爷和方夫人的身上也有多处弹痕，只不过尸体被烧焦，所以掩盖了原本的伤口。 在上海法租界，有一种特殊的职业叫做包打听，他们每天聚集在茶馆酒肆，他们游走于各个人群之中打探巡捕房所需要的信息。 这种人中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有十来岁的孩子，余恩博作为巡捕房的探长，收下当然也有那么一号人物，根据这些天包打听在茶馆酒肆收集到的情报，已经日日夜夜跟踪那些受害者的家人所得到的结论，所有的人正常的不得了。 那日到底一共有多少人参加宴会，余恩博是不知道的，他仅仅只知道周边的一些朋友之中都有些谁去了，他把他知道的人的名字一一写在黑板上，后面标注着他们的背景，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 余恒在角落里安静的画着画，巡捕房的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安静，一时间感觉全部的线索都断掉了，有种泥牛入海的无力感。 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的生活着，沈小婉觉得奇怪的很，这些人明明都是他杀，排除掉方老爷方夫人被烧的面目全非，剩下来的人身上的弹孔都那么明显，那么他们的家人为什么都要同时选择隐瞒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对，不该是这样！”沈小婉道。 余恩博和何飞同时看向沈小婉。 沈小婉继续道“家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在身边加防护，刚刚听包打听说所有的人行动都和之前无异，换作是我，我肯定进出都要安排保镖跟随以防再出现这种意外，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全部可以这么安心的生活?” 这时沈小婉突然想起了那个胁迫沈之华的宋明“你们还记不记得宋明?” 听到这个名字，余恩博一下子来了兴致，当时这个叫宋明的人在各大报纸上揭发路易斯贸易，其中有些篇章是夸大其词，但是有些又好像是确有其事。 他一直觉得路易斯有问题，而路易斯贸易又在他的管辖之内所以他一直都想会一会这个宋明，可宋明这个人行踪不定，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后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宋明，结果警察局的人又都来了，并且带来了逮捕令，能引巡捕房出动这么多的警力，必定是不简单的。 看当时巡捕房的意思是想要宁可杀掉也不能放过，他就更加确认其中必有蹊跷，可再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给逃脱了。 “你知道宋明在哪里?”余恩博问。 此时沈小婉突然想到，她不能告诉余恩博是沈之华放走了宋明，要是算起来沈之华就是包庇罪“没，没什么。”沈小婉道 第123章 沈小婉越想越肯定，要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要摸清楚那个路易斯贸易的底细，然而查了半天，她竟然忘记了那盘宋明留下来的录影带。 第二天下午，沈小婉没有再带着余恒到巡捕房，而是去了陆家，想想也确实是有日子没有去见沈之华了。 他们到达陆公馆的时候，沈之华正在逗陆子飞玩，一两岁的孩子最是好玩，浑身还散发着奶香味，任谁看了都想要捏两下，余恒呢则是一到陆公馆就飞奔去找他的老朋友陆子琪玩，两个人在外面的草坪上追来追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就是“哈哈哈”的傻乐。 录影带就放在阁楼一个废弃的柜子里面，可现在沈之华一直拉着她的手要和她聊天，她必须避开沈之华一个人偷偷的行动，可是许久没有见面沈之华有太多话要和她说。 好不容易沈小婉趁着沈之华为陆子飞换尿片的机会一个人偷偷溜上了阁楼，阁楼的窗户开的很小，只有很细微的光线从窗口斜射进来，照射在漫布在空气中的灰尘上形成一道道亮白色的光带，阁楼的层高很矮，尽管天花板并不会碰到沈小婉的脑袋可她还是习惯性的把头低的低低的。 那张柜子就在阁楼的最西南角，看到它之前沈小婉无比的担心它已经被陆家扔掉或者是被下人偷偷拿出去卖掉了，可它现在还依然在这阁楼的角落里，那真是太好了。 沈小婉立刻打开那个装着录音带的柜子，录音带还在，她轻轻拍掉信封上面的灰尘装进了手包，然后若无其事的下楼，此时沈之华刚刚帮陆子飞还好尿片，正到处找她呢。 “小婉，你都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见你的人！”沈之华道。 “哦，我就是想起后院那棵柿子树了，想说柿子有没有孰就去看看。”这是她一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理由，所以这个时候就脱口而出。 “柿子树，这个天气早就没有柿子了呀！你这馋鬼，不过厨房有做柿子饼，一会儿走的时候你带上些回去，上次我看余恒也爱吃。”沈之华道。 其实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沈之华也渐渐的接受了余恒，虽然觉得沈小婉嫁给这个智力不健全的男人，可余恒处处会为沈小婉着想，在餐桌上看到好吃的就会想着夹给沈小婉吃，看到好玩的也想着拿给沈小婉玩，她觉得她也许理解了沈小婉当时说的话了，女人这一辈子，能够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真的是很难很难了，为什么还要奢求那么多。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陆洐，尽管算算时间陆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住到素心那边去了，可陆洐过去是多么喜欢那个女人啊！ 现在回想起陆洐第一次到他们家，当时她还不能够理解陆洐为什么会把雷宇辰带来，后来他想明白了，陆洐真是是一个太过聪明的人，他一定知道雷家和沈家有合作，一来他就是想要表现的对这门婚事极为不重视，二来他是在提醒她的父亲原来他的老朋友家里还有这么以为未婚的绝世佳公子。 当时的陆家财力是绝对不及沈家的，陆洐不想要娶她无非是旧爱难忘。 再后来陆家又从新向沈家提亲，至今沈之华不知道是什么让陆洐突然改变了主意，嫁进陆家后陆洐让她学习古琴，她就学了，最后她才知道不过是让她学着素心的样子一解他的相思之苦罢了。 原来这么久的相处都是一个笑话，现在陆洐又突然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知道陆洐为何突然又有这样的转变，但她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她必须把她的感情像是做生意那样计算的清清楚楚因为她再也受不住第二次打击了。 所以她真的好羡慕小婉，余恒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做在脸上，不必猜忌不必怀疑。 见沈之华对余恒的态度转好，沈小婉十分的开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小姐，再者就是余恒，之前沈之华一直不喜欢余恒她也很难受，可现在沈之华竟然会主动提起给余恒带一些他习惯的柿子饼“谢谢小姐。”沈小婉道。 “谢什么啊?不就是几个柿饼”沈之华疑头也不回，继续逗弄着怀里的孩子道。 “谢谢你终于接受余恒了。”沈小婉回。 沈之华轻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原本沈小婉拿到了录音带就准备瞧准了时候就打道回府的，可是陆家人非要留她在这边吃晚饭，余恒也正和陆子琪玩的开心半点都不想要走，于是沈小婉就给余公馆去了电话。 今天晚上陆洐回来的很早，兴致也不错，回来后还陪着陆子琪和余恒玩了一会儿，可是沈小婉不喜欢他，因为他对不起她的小姐，所以从陆洐到家开始到现在，沈小婉愣是一声招呼都没有和他打。 余恒果然是和小孩子一样像，总觉得别人家的饭菜就特别好吃，平时在家里就只吃得下一碗饭，这会儿吃了两碗还说要再添。 沈小婉不得不控制他的食量，以防吃多了消化不良到时候就又麻烦了，嫁到余家后沈小婉才发现，余恒不但是智力没有发育好。 他的身体也较之常人要弱很多，他不能着凉不能生气不能晚睡，总之好多禁忌，一不小心就会发烧，而一发烧就会很危险，所以她一直把余恒当心的很好。 小孩子就是这样，每次分别就像是生离死别，其实陆家到余家也没有多少路，沈小婉常常要来看沈之华，所以余恒和陆子琪也会常常见面，可他们两个非要弄得像十八相送一样，余恒苦陆子琪也哭，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不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余家的汽车一早就在陆公馆门口候着了，余恒上车后还不断的把脑袋探出汽车，和陆子琪挥手告别。 汽车开稳后，沈小婉打开手袋，确认录音带真的已经被她带了出来，她没有听录音带的机器，所以这件事她必须要求助余恩博，她想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向余恩博交待这录音带的来处。 第124章 这段时间好像所有的事情就都风平浪静了起来，余恒很久都没有去公园玩了，正好汽车也空着，于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沈小婉就让司机载着他们去公园玩。 沈小婉发现余恒好像很喜欢公园边上的那家画廊，每次吵着要去公园，结果到了公园后就窝在公园边上的画廊不愿意走了。 余恒好像特别喜欢这些有着浓烈的色彩的画作，上次看地毯也是一样，既然余恒这么喜欢这些图案，或许她可以帮余恒请一位美术老师。 走的时候沈小婉买下了一副余恒特别喜欢的油画，说帮他在卧室的墙面上敲上一个钉子，然后把它挂起来，余恒很开心， 画廊的老板告诉沈小婉这副画的画家还是一个学生，现在正在美院读书，虽然她还是个学生但是她的画作已经相当具有水准了。 这位画家所创作的画用色和构图都很大胆，她的这种对色彩敏感，对笔触和构图的把控是业界少有的。 不过这个画家家中条件就一般，所以才不得不卖画来凑足学费的钱。 听到这里沈小婉想，这不就是她要找的可以给余恒当老师的人吗，于是她让画廊的老板帮她去问问这位画家，愿不愿意来余公馆教画。 在画廊中泡了整整一个下午，还买到了心怡的油画，余恒很开心，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路蹦蹦跳跳的跳进了余公馆。 余恒心情好，沈小婉心情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她一路跟在余恒的身后看着他蹦蹦跳跳的，可刚一进屋就听到了余瑾年的怒喝声。 余瑾年在商海中沉沉浮浮几十年了，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什么事情都不会触怒到他，永远是一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沈小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由于刚才那一声过于伶俐，再加上她刚一听到余瑾年的怒喝声，那怒喝声就戛然而止了，所以她想可能是真的听错了。 突然，楼上传又传来了余恩博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余恩博满脸不开心的从楼梯上下来。 不等沈小婉问明原因他就推门离开，只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余恒似乎也意识到了家中氛围的奇怪，他问小婉发生了什么，可小婉也不知道。 晚餐的时候余恩博并没有回来，沈小婉意识到家中的气氛有些奇怪，余瑾年的愤怒，余夫人的忧心。 用完晚餐她打电话到巡捕房余恩博的办公室，想要问出个究竟，可是余恩博的办公室里似乎没有人。 这时候沈小婉想起余瑾年那被烧掉的公寓，想必他现在应该又重新购置了公寓吧。 第二天有一个陌生的女学生按响了余公馆的电铃，这个女学生穿的是最普通的学生服，留得是学生头，五官说不上惊艳也算不上清秀，但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 这是沈小婉说不上来的一种特质，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平淡，但是却又让人无法挪开眼睛。 “请问您是余家二少奶奶吗?”女人怯生生道。 沈小婉道“是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您好，我是赵秀，是公园画廊的老板让我联系您的。”女人道。 听说赵秀是那副画的画家后，沈小婉又从新审视了一遍这个女人。 这时她好像明白了那个吸引人的特质是什么，是自信，就像她画中张扬的笔法，夸张的用色和大胆的构图，那是自信。 这种自信和沈之华或者是方文沁又或者是关沂这种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有被生活欺负过的大家闺秀的身上的自信不一样，她的自信里带着一些神秘的野性美，这是她的才华和她的经历所赋予她的。 沈小婉带着她去见了余夫人，余夫人听说余恒喜欢美术，又听说这位画家愿意做余恒的美术老师她自然是高兴的。 后面余瑾年也加入了进来，面对余瑾年这样鼎鼎大名的人，赵秀表现的不卑不亢，一点也不怯场，对答如流体态举止端庄大方但是又保留那么一点点无伤大雅的距离感，作为女人的沈小婉都被她所迷住了，大家谈的很愉快。 余恩博由管家陪着在房间里面玩耍，因为还没有确定要聘用赵秀所以大家决定暂时不要让余恒知道这件事情。 赵秀离开后，余瑾年派人调查了这位赵秀姑娘，很快赵秀的资料就送到了余公馆。 美院的大学生，从前赵家也算的上是小富之家书香门第，后来为了帮朋友渡过难关借了一大笔钱出去，结果那位朋友却拿着钱跑路了，后来赵家就一日不如一日。 赵家还有一个儿子他现在在做私塾老师，学生对他很是认可，可以这么形容赵秀出身清白品性良好，余瑾年立刻让管家去给信花园画廊，就说他们愿意聘用这位美术老师。 余恩博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沈小婉偶尔听到余夫人向余瑾年抱怨，但是只要一看到沈小婉他们两个就会停止关于余恩博的对话。 有一天晚上，余夫人找到了沈小婉，说沈小婉和余恩博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之间就比较好沟通，让她去劝劝余恩博让他回家，有什么事情一家人先商量商量再去决定…… 余夫人说话欲言又止，走的时候长吁短叹，沈小婉想了想，明天赵秀要来家里教余恒画画，她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找余恩博谈谈。 虽然她说的话也不一定有用像，但是余夫人都这么说了她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的，于是她和余夫人告了假，说第二天就去巡捕房，余夫人也同意了。 余恒很喜欢他的这位美术老师，他也很喜欢画画，时常到了下课的时间他都拉着赵秀的手不愿意让她离开。 每当看到余恒对这个新老师那么喜欢，沈小婉心中不免有些吃味，然后她又觉得赵秀比她优秀太多就会觉得有些自卑。 但对于赵秀这个人沈小婉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知道什么是她所爱，什么是她的追求。 第125章 沈小婉到达余恩博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翻阅着档案，对于沈小婉突然出现在巡捕房这件事情他已经很习惯了，他连起身都没有起，仅仅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母亲让你来的?” “对的，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忧。”沈小婉回。 余恩博大手一挥“你看看这些。”然后就把那叠资料递给了沈小婉。 这是法租界十余家公司的银行流水，就在那次宴会后，这十余家公司都与路易斯公司发生了财务往来，主要是打款。 以陆华公司为例，这四个月之内，陆华公司给路易斯贸易打款将近两百万，还有就是余氏资本打款三百万，沈家的海运公司打款一百五十万。 余恩博“这每一笔都不是小钱，对于一家企业来说，流动资金就是新鲜的血液，然而大家竟然把这么大一笔钱转入路易斯贸易，并且在他们的财务报表上没有任何的提现，这难道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吗?所有的真像都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父亲却让我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沈小婉的心情是复杂又矛盾的，一方面她害怕会真的想余恩博说的那样硝烟四起民不聊生，一方面又不希望会陷余家于危险之中。 余瑾年会这么反对想必此事是凶险万分了“我想你可以和父亲多谈谈，也许事情比我们想像的都还要复杂上许多。”沈小婉回。 关于这么多人的生命，关于上海的危难存亡，余恩博不能不管不顾，要是他可以只顾个人的安慰那么他也不会选择探长这个既危险又辛苦的工作，余家的财产足够他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奢侈的过完这一生。 他对这份工作这么珍视还有一个原因，要是从商他这辈子也不会超越他的父亲了。 从小到大他过的虽然一直都很好，但是也很苦闷，他的父亲瑾年余男爵，是他遮风挡雨的巨伞，也是他永远无法逃离的阴霾。 似乎他无论做什么，做的多好人家也都会说他是靠着他父亲的关系，所以他一定要在他父亲所不触及的领域做到最好，让所有置疑他的人通通闭嘴，也让世人看到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一个余瑾年。 所以他经管知道此事危机重重，可他依然不管不顾的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他要向自己和他的父亲证明，他不是光靠一个厉害的父亲，他自己也能是一棵大树。 后来余恩博也还是回来了，只是他回来后家中的氛围比他不回来还要沉重，余瑾年找了余恩博谈了好几次话，最终都是不欢而散。 那天赵秀带着余恩博到马斯南路写生，沈小婉怕赵秀一个人照顾不来就陪着一起去，余恒进步神速，画的很好，赵秀说余恒是很有天赋，要是没有学画画那几太浪费他的这种天赋了。 随着余恒的越来越进步，沈小婉觉得她和余恒的距离好像逐渐拉远，余恒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孩子了，他知道西方艺术史，他懂得几何透视，有时候余恒说起一些关于美术的专业名词她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关于余恒的变化，她又是欣喜又是害怕，她害怕余恒终将会离她远去，但是看着余恒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不断的学习和摸索，她也是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 看赵秀正在指导余恒画画，两个人都十分认真，她一个人站在那边好像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她决定四处晃晃。 她很喜欢马斯南路，每次走在这条路上她总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大路两边法国梧桐的树叶已经全部落尽，新的叶芽还不是很明显，出来看起来光秃秃的树枝一根根比比直的指向天空，看上去别有一中苍劲的美感。 绕了一圈后，赵秀突然慌慌张张的找到了她“你看到余恒了吗?”赵秀抓着沈小婉的双肩急促道。 被赵秀这么一问，沈小婉知道，不好了，余恒不见了！余恒不同于常人，要是单独一个人行动是很危险的事情，沈小婉顾不得质问苏绣，紧张道“分头找。” 马斯南路并不算很长，也没有太多的分支，除去两边的法国梧桐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可此时的路面上空空荡荡的，沈小婉的心都快要揪了起来。 “小恒！” “余恒！” “余恒！” “余恒！” “小恒！” …… 沈小婉一路喊一路找，她多希望突然之间余恒就站在她的身后，而这一切都是余恒和赵秀联合起来的恶作剧，可是事实是她喊哑了嗓子都没有找到余恒。 她知道这怕是不妙，她立刻吩咐司机，让他先去巡捕房和告知二少爷，让他派巡捕房的人过来，然后会余公馆告知余老爷余夫人，让他们加派人手。 很快巡捕房的人和余家的人都聚集到了马斯南路，他们几乎翻遍了马斯南路的每一个角落，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余恒。 余夫人哭的差一点晕厥过去，赵秀倒是坦诚，直接向余瑾年和余夫人承认是自己的失职，但是承认失职有什么用，承认了也不能把余恒找回来。 他们从下午一直找到半夜都没有找到余恒。 回到余公馆，令人欣喜的是余恒居然已经回到了余公馆，他现在正蹲在公馆大门的边上，沈小婉和余夫人一下子就冲了上去，余夫人抱住余恒“傻孩子，到家了为什么不进去！” 余恒不说话，继续蹲在那边，沈小婉看出了异常，此时的余恒正不停的发抖，她伸出手来摸余恒的额头“好烫！” 余夫人立刻也摸摸余恒的额头，然后立刻和沈小婉一起把余恒扶进了卧室，扶到了床上。 余恒的身体很弱，最怕的就是发烧，余瑾年立刻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让他赶紧过来。 沈小婉给余恒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半！余家人都急坏了，余恒的卧室里一时间乱成一团，家庭医生又迟迟不来，沈小婉最先沉下气，她烧了热水给余恒擦伤，擦完后，余恒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点。 第126章 家庭医生来了以后给余恒打了一针退烧针，发了一晚上的汗，到了第二天早晨余恒还没有退烧但身体却开始有点脱水了。 热度一直没有退下来，又出了一身的汗，医生给他挂了葡萄糖才稳住了病情。 医生说这次病情来的凶险，即使是治好了身体也会大不如前，还说让大家做好准备，这次恐怕不是很乐观。 正当余夫人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找余瑾年的。 余瑾年晚电话后，整个人的样子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余恩博见状上前询问，哪料余瑾年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你是要把你哥哥害死吗！你是不是想要把我和你母亲也害死，这样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余恩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打感觉委屈极了，他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的父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余恩博拿着手中的文明杖就往余恩博的身上抽，每一下都使尽了全力，看这架势，分明是想要把余恩博给打死，余恩博疼的不得了，但是他都咬咬牙忍了下来。 可能是突然想到家庭医生还在余恒房里，余瑾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厉声道“你跟我上来。” 余夫人见状不对，但是她又舍不下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余恒，于是就让站在一旁的方文沁上去看看，方文沁上去后余夫人还是不放心，就有让沈小婉也上去。 沈小婉匆匆赶到释放门口，只听“嘭”的一声，书房的门就在她眼前被关上。 站在门外能够很清晰的听到文明杖重重的打在余恩博身上付出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文明杖质地坚硬，再加上余瑾年这力度，再这么打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事的。 沈小婉找人来撞开了书房门，只见余瑾年不停的用文明杖打在余恩博的身上，而余恩博站的比比直一声不吭，沈小婉连忙上去阻拦“父亲，不要再打了！您这么打是要出事情的！” “出事情！他想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我现在不打醒他，明天恐怕我们一整个余家都要给她陪葬！”余瑾年也打累了，他坐到沙发上粗粗的喘着气，肩膀强烈的起伏着，眼睛里似乎还冒着火光，似乎是还没有打够，还未能解开心中之气。 “文沁，你去把你阿姨叫上来。”余瑾年无力道。 余夫人到了书房后，余瑾年再一次的把书房门关上锁好“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本来并不想要把当天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我不能看你再冒险下去了。”余瑾年缓缓道。 沈小婉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回避所以起身欲走，她刚走到门口余瑾年就叫住了她“小婉你不用走，今天在这边的你我，余恩博还有我的夫人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件事情我想就不要在有对此事心存疑惑了。” 瞬时间沈小婉觉得很温暖，她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外人，但是在余瑾年让她留下来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在除沈之华以外的另一个地方找到了归属。 余瑾年艰难的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余夫人坐在边上面色凝重，虽不说一字，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心中的恐惧。 沈小婉和余恩博对那天的事情做了无数种猜想，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事实的真像会是那样的。 那日所有参加慈善宴会的人都做好了他们各自认为的最坏的准备，然而慈善宴会发生的事情要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还要坏的多的多。 每一个人进入会场之前都会被搜身，以防带进什么武器当天余瑾年才知道，并不是每家被绑架的都是当家主母，有的是直接绑架了家主，然后受邀的是家中的公子。 进入会场后就会看到，所有被绑架的人整整齐齐的坐在舞台的椅子上被五花大绑，借着就有训练有素的人把所有前来参加宴会的人都钳制住。 他们被要求每一家都必须有一个人在当日会场中杀掉一个指定的人，要想要活着回去就必须杀掉一个人。 第一个被轮到杀人的就是方夫人和方老爷，他们要求方夫人杀掉方老爷或者是方老爷杀掉方夫人，总之两个人之中只能活下来一个。 方夫人和方老爷不愿意，结果对方就举起了枪，短短两秒钟之内方老爷方夫人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手枪装了消音，然后所有的人都被蒙上了眼睛，他们就轮着解开我们的眼罩，被解开眼罩的这家人就要按照他们的指示杀掉一个人 蒙上眼睛后，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倒下的家人是被谁杀死的，但是他们会在你开枪的时候拍照记录，然后用这个照片为要挟，这就是为什么余家这短短数月会给路易斯贸易打这么多钱的缘故。 每个月都要交给路易斯贸易巨额的“善款”那件事情就像是一柄利刃一直悬挂在余瑾年的头上。 余瑾年原本准备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带进棺材的，他没想过余恩博会真的查出个什么来，可没想到余恩博竟然去逐个调查和路易斯有经济往来的公司。 余恩博离真像越近那么他们也就越危险，这次余恒的事情不过是一个警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沈小婉一直很想要知道那日的真相，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也终于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这么多人讳莫如琛，为什么沈夫人会发疯，为什么这么多人力气的死亡，一切都有了解释，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如此的疯狂。 余恩博像是放空了一般的瘫坐在沙发里，些许“父亲，我给你听一个东西。” 他起身离开书房，片刻之后他将那盘录音带拿了过来，然后在书房里翻出一台黑色的机器，将声音调调到大家刚刚好能够听到的音量。 放完过后屋内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余恩博问“父亲，如今我们还可以去英国吗?” 余瑾年回“走不了了。” 第127章 这盘录音带已经是两年前的了，当时路易斯贸易已经掌握了政府的中层，但是他依然迟迟不肯动手，这次他竟然可以这么大胆的一次性绑架了上海滩这么多的权贵，这说明时机就要成熟，现在谁也不清楚目前路易斯贸易的势力已经扩大到如何一个让人恐怖的地步。 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余瑾年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航空公司购买机票结果被告知最近一年的机票都已经被售空。 船运公司也是一样，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路易斯贸易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在完成他们的计划之前谁也不要想离开，他再由类似的举动就会把但是拍下的照片登报示众。 余恩博的意思是可以把这卷录音带直接交到法国领事馆，让法国人出面，余瑾年说罗伯特任期已满回英国了，新的大使迟迟没有上任，余瑾年怀疑路易斯背后的孙起浩就是想要利用这个空挡趁机起义。 他们从新盘算了一下当天被“邀请”过去的人，最终发现他们除了都是有钱人这个共同点以外每个人的身份都各有深意。 海运可以帮他们偷运武器，药业就更不用说了，打起仗来除了军火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药品。 余家和陆家在租界身居高位，孙起浩这个老匹夫把所有的后路都已经想好了，要是起义成功，最后他就让余陆两家登高一呼，那么其他的豪门大户必然跟随，事已至此孙起浩一定是把一切都已经设想好了。 如果按照录音带里面的设想，那么孙起浩的目标就不仅仅是租界，而是整个上海滩，或者是整个国家。 他想要设上海为都推翻现在的政府，按照现在的火力分配，他这无非是想要以软击石，最后就是整个上海滩陪着他生灵涂炭。 余恩博和余瑾年盘算了很久，最终决定把当日参加宴会的人再聚拢起来，每个人发动自己身边的资源，这也许是唯一对抗孙起浩的办法了。 关于那次宴会的名单，余瑾年报余恩博记，两个人在也没有提起当日发生的事情。 余夫人紧紧的搂着沈小婉，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抱着一棵能够让她浮出水面的枯树。 经历了这么恐怖的事情，为了不给已经饱受压力的余瑾年再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也为了保护孩子不被这可怕的事情影响，她必须要保持冷静，要守口如瓶，要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午夜梦回，那天的事情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在她的脑子里不断的上演，现在终于把事情说出来了，她所有的伪装就一下被卸了下来。 现在余夫人整个人就像是被关押在密闭空间里很久的人突然被放了了出来，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内心的恐惧。 沈小婉能够感觉到当余瑾年和余恩博决定要插手这件事情的时候余夫人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沈小婉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余夫人都恐惧，她轻拍了两下余夫人表示安慰，其实她的内心也十分的忐忑，但是此时她必须要镇定，要让余夫人安心下来。 从讨论开始到到结束，尽管余夫人有万般的担心，有万般的害怕，但是她始终都没有阻止余恩博和余瑾年去做这件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沈小婉终于明白为什么余瑾年坐拥千万家财却没有像寻常老爷那样左拥右抱，她不得不承认余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换作绝大多数的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都无法做到像余夫人这样的地步。 所有的事情讨论结束后，沈小婉和余夫人又回到了余恒屋里，此时余夫人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端庄，方文沁正守着余恒，很显然她并不会照顾病人，所以当看到沈小婉和余夫人回来立刻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三点多钟的样子，赵秀来了，她并不知道余恒已经找到了原本是过来负荆请罪的，当她知道余恒已经找到了以后简直是大喜过望。 可当她发现此时的余恒正躺在床上高烧不退，那种高兴就褪去了一半，她自责万分的她跪在沈小婉和余夫人都跟前磕头认错，说一切都怪她的疏忽大意。 余夫人把她扶了起来，告诉她这不怪她并且让她回去，可她非不愿意，说这是她造成的，所以她要留下来照顾余恒，余夫人拗不过她也就只好答应了。 虽然沈小婉知道这件事情错并不完全在赵秀，因为孙起浩想要警告余家的话他有一百种办法，即使那天没有把他掳走也总有其他的机会的，但是她依然对赵秀有说不上来的不喜欢。 不过沈小婉并没有表现出对赵秀的丝毫不喜欢，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讨厌她自己这种是非不分的想法。 在大家的静心照料下，余恒总算是一点点的好起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今天余恒虽然高烧是退下来了，但是整个人还是很虚弱，胃口也不是很好。 到了下午的时候余恒有点反复，不过医生说这都是正常的，余恒身体本来弱所以恢复的会比常人慢一点，但是温度已经控制下来了所以基本也就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从参加那次慈善会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现在余恩博和余瑾年父子父子两个正以身犯险，余恒又被吓到病倒在床，医生说的这句——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真是这些天来大家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余瑾年和余恩博已经联系了那场宴会上被迫参加的所有的人，按照所有人的档期，他们的聚会就定在两天后，就在余公馆举行。 不得不说余瑾年这个男爵的头衔果然还是有一点点用的，一说到是余瑾年相邀所有的人都答应的十分爽快。 尽管现在一切看似都十分的顺利，可余恩博依然十分的担心，因为距离聚会还有两天，可此时的上海滩是一天一个变化，怕就怕还没有等的急他们相聚，孙起浩就启动了他的计划。 第128章 今天余恒终于开始会觉得饿了，他愿意开始吃饭，那也就是说他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 虽然沈小婉很不愿意承认，但赵秀确实是帮了大忙了，余恒不爱吃药不爱打针，谁说也没有用，往常都是大战三百回合，把他折腾累了在趁其不备进行的。 你想啊，生着病还这么折腾，能还的快才怪了，但是赵秀来了就不一样了，赵秀什么也没做，就是在床前支起一个画架开始在那边画画，余恒看的入神，然后赵秀说“你要是不打针不吃药就不给你看了。”于是余恒就会乖乖“就范”。 平时对沈小婉俯首帖耳的余恒一到打针吃药这件事情上是完全不听话，可是赵秀那么三言两语就能四两拨千斤这让沈小婉感到很挫败。 但是赵秀的画技精彩绝伦，沈小婉虽然没有学过美术也不懂美术，但她是这么评论赵秀的画技的，就是精彩绝伦，一张大白纸上，她就这么大笔一挥看似十分的随意。 初看也不知道她画的是什么，就见她的笔在纸上来来回回的点画，看了很久依然还是看不出再画些什么，可是再过一会儿，就在那一瞬间你突然就能觉察出她所画的东西。 然后画的越来越深刻越来越像，最后呈现出来的画作简直就更神奇了，你拿着她的画去和实物相比对你分明觉得最多只是有些像，但是如果你撇开实物单看这画你就会觉得，那样东西就该是如此的，赵秀的画作就是有这一种“指鹿为马”的能力。 就在余恒和沈小婉一起欣赏赵秀画画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震的窗户都在微微的颤动，像是爆炸的声音，然后听到外面乱做一团的声音，沈小婉嘱咐赵秀看紧余恒，把门关好之后跑到大门外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团熊熊烈火，火光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部汽车的轮廓，高温之下汽车间隔着发出金属变形的声音。 沈小婉跟着人群往前走去，只觉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隐约间她突然看到了汽车的车牌，只觉得一阵眩晕，她大声的喊着父亲，但是这团烈火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直冲向头顶，似乎要从头顶喷涌而出，眼前短暂的几分钟空白后又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过了一会儿余夫人也赶了过来，她也认出了这部汽车，一时间她踉跄了几下就昏了过去，还好她身边有下人搀扶着。 很快消防队的人就赶到了，大火扑灭后那汽车就像是一块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大铁块，这个时候车门已经被爆炸冲击的有些变形。 打开车门花了消防队员一点力气，从车里面抬出了两具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体型和身高都同余恩博和余瑾年完全吻合，余夫人终于支撑不了昏厥了过去。 余瑾年和余恩博就这么殁了，余公馆一夜之间被一片雪白覆盖，过去余公馆一旦办个什么事情总是门庭若市，如今余瑾年殁了前来吊唁的人确是稀稀落落还多半是看在公董局公董陆洐的面子上。 余瑾年殁了，余恩博也殁了。下个痴傻儿和一个并非正统出身的儿媳妇，可以说这家也就没落了。 过去人家为了巴结余瑾年这个男爵，只要余瑾年一个电话，即使身在千里之外也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余瑾年的面前，而如今，余家是没有任何指望了。 这些天余夫人一直是恍恍惚惚的状态，余恒本身就需要人照顾，现在又是大病初愈，要不是方文沁一直从旁协助沈小婉，沈小婉真担心自己也会撑不下去。 办白事要准备的东西极多，风俗礼教每一样都必须办的妥帖，从灵堂布置道入殓，整整五天的时间沈小婉觉得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送走了余恩博和余瑾年之后整个余家一下子就安静的不能够再安静，整栋房子都空荡荡的，每天晚上都能清晰的听到外面风吹动的声音。 余瑾年和余恩博入殓以前她只觉得要忙的事情好多，要通知的人，每个人该穿什么样子的孝服每个人该回什么样的礼，要安抚余夫人，要稳住余恒，整个人好像是被这些责任和琐事塞得满满的，现在一下子空了下来，所有的往事一下子涌现了心头。 气温正慢慢回暖，整个上海滩正万物复苏，过去的回忆也都还在，只是这两个人就这么彻底的消失了。 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余瑾年的样子，原本她对这个未来的公公是万分的害怕，她不过是一个丫鬟出身，一想到什么英女皇亲授的男爵就觉得一定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哪知道他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亲切的就像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一样。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从未忘记过第一次见到余恩博的样子，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丫鬟，而余恩博确实高高在上的探长是男爵的儿子。 原来第一次见到余恩博的时候他那种万夫莫敌的样子真可以说是气度不凡，只是当时的她太过于紧张所以主动忽略掉了余恩博的耀眼，接下来的第二次遇见、第三次遇见……她终于意识到余恩博在她心中的重量远远要超过她的所想。 然而这两个人都走了，走的那么的干净，就像小柔一样，带着在世者的牵挂和不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像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沈小婉轻轻走出房门蹲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哭，为了小柔？余恩博？还是余瑾年？又或者都不是，她只觉得自己异常的悲伤。 已经入夜，四处都是那么的安静，好像全世界都已经沉睡，她终于可以放肆的大哭，慢慢的她停住了哭声。 并不是因为痛苦悲伤就有所减少了，而是她真的很累很累了，她又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钻进被窝盖好被子，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安然”的睡去。 第129章 余恒还不懂什么叫生死，他一直觉得余瑾年和余恩博不过就是在睡觉，所以在后来的这一段日子里余恒尝尝会问父亲和弟弟什么时候醒过来，还说等他们醒过来了还要一起玩耍。 每当余恒这么说，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余夫人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淌，沈小婉教了好几次余恒不要再问这个问题，可是余恒就是忍不住。 等到到了余恩博和余瑾年的下葬那天余恒才明白，余瑾年和余恩博不会在回来了，死亡就代表再也见不到了。 他对着牌位号啕大哭，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于是好不容易恢复了的身子又病了，又是最麻烦的高烧不退。 家庭医生又是帮他挂水又是给他吃药，病情迟迟不得好转，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赵秀得知，过来整日整日的陪着他，哄他吃药，可依然手收效甚微。 赵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这可能是已故之人放心不下余恒，让余夫人去坟头去说一声，就说从今往后阴归阴阳归阳，让他们不要再来看余恒了。 余夫人现在也是没了办法，第二天就去余恩博和余瑾年的坟头上烧了纸钱，说知道他们不舍得余恒放心不下余恒，但他们死了以后就是阴归阴阳归阳了，以后不要再来看余恒了。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余恒的病到这会儿确实就该好了，还是因为余夫人在余恩博和余瑾年坟头说的话奏效了，余恒的病情确实慢慢的有了起色，到这里余夫人的心也算是慢慢的放了下来。 可就在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点点的时候，警察局的人冲进了余公馆，说余夫人和余瑾年涉及一场命案要进警局协助调查。 还说原本早就该请余夫人去警局了，只不过念在余夫人同时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份上容许余夫人为其办好头七才来“请”人的，不容分说，余夫人就被“请”上了警车。 所谓的命案，沈小婉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次路易斯贸易组织的所谓的慈善宴会，孙起浩一定是知道了余恩博和余瑾年的想法才织造了那场爆炸。 尽管余恩博和余瑾年已经死掉了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余家，他这是在警告参加那次慈善宴会的每一个人，要是背叛了他，不但要你死还要让你背负恶名的死。 为孙起浩的手里有事发时的照片，有当时杀人使用的手枪，所有的证据都齐全，沈小婉想余夫人恐怕很快就会被定罪，所以她必须要想到办法去把余夫人救来。 就在她准备出门去一家家的找找余瑾年的旧友求救的时候警局的人又一窝蜂的冲了进来，说是要搜查嫌疑犯的住处，看是否有什么关键线索。 几个警察及其粗暴的搜查着所谓的证据，管家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的，就怕他们摔坏什么昂贵的古董。 这时候沈小婉想到了当年有人来抓小姐时，沈老爷的处理方式，她立刻命管家去取一些钱给她然后再泡一点茶水给那些来搜查的警察。 首先她找到了那个为首的警察，亲手把茶水奉上道“这位警长也是辛苦了，也还好有您这么敬业的警官才能保证我租界的长治久安！”沈小婉毕恭毕敬道。 马屁没有人不爱听，这个臭脸的警察虽然鼻子里是“哼”了一声可是脸上却好看多了。 沈小王知道她的话起了效果又继续道“这位警官，你看看，这栋房子就是我们家了，您想想啊，像我父亲母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人啊，我的父亲可是英女皇封的伯爵要是穷凶极恶之徒怎么可能会骗得了英女皇的眼睛，再说了即使是退一万步来讲，以我父亲母亲的身份何必要起自己动手呢？所以呀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的，我相信这位警官一定会办案的。” 这是沈小婉钱不动声色的塞到了警察的口袋里又道“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按说几位警官第一次到访余家我们本该尽心招待的。” 警察假意推搡了几下又把钱装进了口袋。 “敢问这位警官，可否将家母的现状告知一二，家母信佛，别说是杀人了，平时连厨房都不敢进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沈小婉道。 “唉，我也觉得余老爷余夫人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但是这次证据都是齐全的，这件事情说来也是邪门，哪有人杀人的时候边上还有人从头到尾记录的？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照片上拍的都是余老爷，余夫人只是协助调查。”警察道。 沈小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余夫人抓走了，除了震慑其他人以外他们还要找一个借口过来搜那卷录音带。 很明显他们就是要找个借口过来找东西，她仔细的回忆余恩博和余瑾年追悼会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当时确实有那么几个有些鬼鬼祟祟的，形迹十分可以，可当时沈小婉实在是无暇顾忌他们，后来也就把事情给忘记了。 沈小婉和这个警察应酬完后立刻感到余恩博的房间，那卷录音带一定在他房间，她要赶在有人发现之前把它藏起来。 可到达余恩博房间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警察在里面翻查了，余恩博死后，他的房间一直就按照之前的样子程设丝毫没有动过，可现在已经被那几个警察翻的乱七八糟。 这几个警察每翻一个地方沈小婉都心惊肉跳的生怕那盘录音带会突然跳出来，她很想上去阻挠他们搜查，可是她知道不能，因为这会让人怀疑那盘录音带就在这里。 “各位都警官都累了吧，楼下有准备茶水。”她故作镇定，然而这些警察却没有一个人理财她。 原本沈小婉以为那盘录音带是肯定要被找到了，可没想到这几个警察却是一无所获。 送走警察后，沈小婉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孙起浩都已经杀了余恩博和余瑾年，既然他还是那么不放心，那么他为什么不把他们也都杀了，现如今的余家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第130章 很快，沈小婉就想明白了，孙起浩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正真朝他们动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还用得着余家。 余家的产业众多，几乎上海滩每一个举足轻重的企业里都有余家的股份，打仗最需的说到底就是钱，药品需要钱军火需要钱军人也需要钱，而余家就是他的造钱机器。 而今余恩博和余瑾年都殁了，余家就只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智力低下的大少爷，这样的情形，看起来是最好掌控的，所以他才会继续留着余家，但是在此之前他要保证余家已经没有能力反击他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余夫人很快就会被释放出来，至于下一步他们要做什么，沈小婉不知道。 现在的情况即使她知道也没有任何用处，于是她一如往常的除了照顾余恒什么都不做。 她知道，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比做什么都好，她必须要麻痹孙起浩，要让孙起浩认为她没有任何办法，更本不值一提，只有这样孙起浩才会对她放心才会更早的把余夫人放出来。 方文沁才到上海不久，所以在上海是没有什么关系，她急得团团转，沈小婉安抚她，让当着余恒的面的时候不要表现出焦虑，余恒的病情才好，千万不可以再让他再病倒了。 沈小婉没有告诉方文沁她的想法，在背开余恒的时候她甚至也表现的很慌张，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人监视她，但是她必须要把戏做足，余夫人，她还有余恒，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经不起一点点的意外了。 晚上，她一个人偷偷潜入余恒的房间，又翻找了一遍，墙角、衣柜、床底下、书桌……所有的地方她都翻了一个遍，可依然没有找到那盘录音带。 既然路易斯贸易这么重视这盘录音带，那么就说明它真的至关重要，也说明了路易斯贸易现在还没有到达只手遮天的地步，她必须找到那盘录音带。 经过这件事，她彻头彻尾的明白了，她必须要扳倒路易斯贸易，她必须要扳倒孙起浩，否则的话余家、沈家、陆家将永远生活在孙起浩的阴影之下。 所以沈小婉决定再从新翻查一遍，可正当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迅速本能的关掉了手电躲到了沙发背后，然后从沙发的缝隙里往外看。 这个人也是打着手电进来的，隐约间沈小婉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形，可是她实在是太过于昏暗，所以看不出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么晚还打着手电来到这间房间，这一行为看着就觉得很奇怪，虽然沈小婉看不到那个女人，她能够感觉到这个人也在找东西，而且极大的可能实在找那盘录音带。 书柜和书桌和床边她都找过了，接下来脚步声就越来越近，沈小婉心头一紧。 沈小婉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孙起浩那边的人，要是她被发现的话，余夫人和他们所有人就都危险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手电筒的余光有一点点的照射到了她的身上，短短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她的脑子里迅速的过了好几便要是被发现了她该如何表现该说什么话。 她能感觉到这个时候那个人就在沙发前面了，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再过了一会儿，沈小婉确定那个人已经真的走掉了就赶紧离开了这间房间，以免再横生枝节，但经过这件事情，沈小婉确认，在余公馆有孙起浩的人。 一切果然按照这沈小婉的预料进行着，第二天的傍晚，余公馆接到电话说让沈小婉去接余夫人回家，还道了歉说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尽管沈小婉知道同样的伎俩对方不会使用第二次，但她依然不敢乘坐汽车，在路上她随手招了一辆洋车去警局接余夫人。 在此之前，沈小婉安排管家准备好接风的一切事宜，一路上她给余夫人买了套新衣服，在和平饭店洗漱，换好衣服后再回到余公馆，回到公馆后过火盆去掉这一身的晦气。 现在这一切算是暂时结束了，接下来就等着孙起浩的下一步动作了。 余夫人回来后依旧是沉默不语，终日以泪洗面，余恒还是原来的天真无邪，他还是会提起父亲会提起余恩博，但是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健忘，很快他的情绪就平稳下来了，很快他就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这个家现在一个崩溃一个是低智，沈小婉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崩溃，她必须带着这个家走过这倒关卡，她知道这个家现在就只能靠她来支起了。 这些天沈之华常常打电话过来安慰她，今天沈之华又打电话来了，她让沈小婉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告诉她，她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的。 但是沈小婉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沈之华也并不好过，沈之华说要来看她，结果被她死死的拒绝了，说最近忙的很，来了也见不上面的。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沈之华就带着大包小包的来看沈小婉了，沈小婉喜出望外，这么些天她经历的种种，这真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除了在余恩博和余瑾年的葬礼上的这匆匆一面，沈小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沈之华了。 沈之华带的东西多是一些糕点，还给余恒带了玩具，她让沈小婉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些话说的沈小婉一愣，她想难道沈之华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真像?转念一想，她不会知道的，她连慈善宴会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她不会知道的。 整整一天沈之华都在余公馆陪着沈小婉，反复的开导她，还说有什么事情她会陪着她一起面对，这些话把沈小婉说的晕头转向的，但沈之华这么说着，沈小婉就那么应着，然后说了些其他的事情，一直到很晚沈之华才离开。 她走后，沈小婉脑子里过了一遍沈之华说的话，最后沈小婉认为，沈之华说的那些话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不可能知道那些事情的。 第131章 今天余家的律师过来交接了余瑾年和余恩博的用章以及田产地产，将他们生前所有的财产过户到了余恒和余夫的名下。 需要签字的确认的文件众多，余夫人每签一个字就像是在和自己确认一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离开了自己的事实，她一边签字一边落泪，移交几度终止，花了整整两天才把余恩博和余瑾年的财产全部交接完毕。 和沈家还有陆家一样，每天早上用早餐的时候，报纸必然被熨烫平整，然后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餐桌上供余瑾年边吃早饭边了解这天上海滩发生的重要的事情，有经融财经的也有家长里短的，这报纸上一方方的内容往往就是一家人这一天之中第一个话题。 如今余瑾年殁了，原本他坐的那个位置空荡荡，回忆起过去的种种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早餐结束后，沈小婉向管家要了张报纸，因为这些天的忙碌好像把她真空了一样，她现在对外面的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管家面露难色，然后打着哈哈说明天再把报纸给她，今天并没有准备。 管家的神情引起了沈小婉的怀疑，她命令管家立刻把报纸送来，于是管家做了个眼神让她避开余夫人，然后有些鬼鬼祟祟的把报纸拿了过来。 沈小婉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一目十行的翻看着报纸，那张印有余家的新闻的头版被折在了最里面。 余夫人都已经回来了沈小婉觉得一切也都已经结束了，可没想到现在报纸上竟然把余夫人余瑾年当做犯罪悬疑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在写，余夫人荆楚警局的照片被拍清清楚楚的刊登在报纸上，标题是四个大字——豪门命案。 内容玄之又玄，意思大概是写的是余瑾年涉及多起命案，这是源自于英国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而最后余瑾年和余恩博之所以会死于汽车无故爆炸，那是因为遭受到了反噬，沈小婉当官家把最近几期的报纸一起找出来。 原来从余夫人进警察局的第二天就已经有报纸开始编撰故事，简直把是给余瑾年出了一本玄学版的自传。 这些报道把当年余瑾年是如何靠着豢养鬼魂发家写的几乎“有理有据”，其中还包括了各种血腥残忍的祭祀。 居然还有人拍了余公馆的照片并且分析余公馆建筑的风水构造，说的是头头是道，要不是沈小婉一早就知道余瑾年的为人，恐怕她自己都会相信这是真的了。 另一方面，余氏的股票暴跌，在余瑾年还活着的时候他就鲜少去管公司的事情，公司的事情他全部都交由他的堂弟余修去管理，只有坐到重大决策的时候才需要余瑾年过目，余瑾年可以说是很器重这个人了。 可是股票都跌成了这样，余修是一个字都没有同余家讲，沈小婉虽然不懂股票，但是她知道股票在这么跌下来的话余家很快就会完蛋。 她打电话到余氏的总经理办公室，是秘书接的电话，他说余总现在正在忙不方便接听电话，过了一个小时后依然是秘书接的电话。 沈小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安排好了余恒和余夫人就独自前往余氏，在上车之前，她让司机反复的检查过了汽车才敢坐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到达余氏大厦，余氏大厦被一个小花园围绕着，大厦楼高六层，看起来比陆华大厦要气派很多，陆华大厦的保安不认识沈小婉，但他认识余家的汽车，还有开汽车的司机，随意沈小婉全程畅通无阻。 余氏大厦里面装有电梯，这是沈小婉第一次坐电梯，司机帮她关好了电梯门再按好楼层，电梯起步那瞬间的拿一下颤动，吓得沈小婉心脏“嘭嘭”直跳。 她极力的维持着面部的平静，可手却不自觉的抓扶住电梯的箱壁，随着有规律的机械运动的声音，再一个颤动，电梯停住就到了六楼。 整个楼层布置的十分简单，在楼道的尽头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了，司机告诉她。 沈小婉见过几次余修，一次是在她的婚礼上，还有几次是在余家的宴会上，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余恩博和余瑾年的葬礼上。 余修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商人，倒像是政客，腰板永远挺直说话起来慢条斯理的，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彬彬之中夹杂着一丝狡黠。 沈小婉敲了下总经理室的大门，门内传来了余修有些疲惫的声音“进” 沈小婉打开门，余修表现的很惊讶，沈小婉可以确认，这种惊讶是余修装出来的，因为余修的惊讶显得太过的浮夸，十分的不真实，可以肯定多是刚刚一定已经有人上来通报过了。 “贤侄媳，你怎么来公司也不提前支会一声，这样我好来门口接你不是?”余修道。 “小伯说这话可是折煞侄媳了，侄媳是晚辈，哪有晚辈要长辈迎接的道理?”沈小婉顺从道。 余修让沈小婉坐下，然后安排秘书给沈小婉倒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虚长问短说了好一会子话，然后余修就开始回忆起他和余瑾年的艰难创业史，情到浓时恨不得是声泪俱下。 “小伯，你也知道我的，我就是在陆华做了几天的翻译，对股票啊什么的都不是很懂，但是最近余氏的股票是不是跌的有些太厉害了，母亲很担心。” 事实上余夫人并不知道这一切，但是她不过是个刚入门不就的儿媳妇，由她来过问这件事情未免就显得有些师出无名。 “股市起起伏伏都是很正常的，你不必多想，公司有我你们一切皆可放心”余修转身拿了一叠资料给沈小婉“最近的财务报表你看下，一切都很好嘛。” 在陆华的时候，沈小婉陪着陆洐做过提报，其中就有财务报表，为了提报的时候不出差错，沈小婉认真的研究过。 她看着余修给她打这份所谓的报表，简直是不知所云，这根本就不是一份报表，她想余修一定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看得懂报表，所以就随意拿了几页纸来毕竟她。 第132章 “报表我是真的看不懂，但是有小伯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沈小婉假装自己一头雾水，不耐烦的把所谓报表往桌上一放道。 余瑾年一直都把余氏交由余修来管理，不要说沈小婉了，这余氏的上上下下恐怕余瑾年都不一定会比余修来的熟悉，现在余瑾年已经不在了，就凭她，要是和余修来硬的，恐怕是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女人家么，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唉，我这可怜的大哥不在了，恩博也走了，你啊，公司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为余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啊！”余修道。 沈小婉点点头认可道“小伯说的是，那么公司的事情就麻烦小伯多多上心了。” 余修亲自把沈小婉送上了汽车，回去的路上，沈小婉可以确定余修在打余氏的主意。 按照股权来说，余夫人现在是余氏的董事长，那么每周周末的时候余修都应到向余夫人递交周报，可显然余修在余恩博和余瑾年下葬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余家出现过，股票跌成这样他竟然还想要诓骗说这没什么。 这件事情要是由余夫人出面就会变得比较容易一点，可是就现在余夫人的状态来说，不要说让她去余氏面对那帮子的牛鬼蛇神，只要她不每天都那么悲悲戚戚，凄凄惨惨戚戚就已经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进步了。 沈小婉原本以为余恒离了她会吵闹，所以她一路上都没敢有任何的耽搁，可回到家中却发现余恒同赵秀正玩的开心。 余恒丝毫没有要找她的意思，自从有了赵秀以后，沈小婉就轻松了很多，可是时常就会感到莫名的失落。 她不愿意参与到赵秀同余恒之间的游戏，并且今天她也没有玩游戏的心情，从余氏回来后，她的心间就好像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有太多理由必须得要保住余氏了，第一她坚信孙起浩之所以没有动他们那是因为他需要钱，需要源源不断的钱，要是余氏垮了，那么就没有留着他们的必要了。 第二她嫁进余家就是为了报答小姐的恩情，只有余氏不倒，那么她才能有利于陆家有利于沈家。 第三余家待她不薄，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出身，待她就像对待亲生的女儿这么好，她一直觉得能嫁进余家简直就是她几世修来的好福气，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尽管她有这么多要保住余氏的原因，可是她却丝毫没有保住余氏的办法。 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脑子里不断的盘算着她该怎么办，可惜她的力量太小，在余修的面前，她就像是一只想要撼动大树的蚍蜉，实在是可笑。 余公馆的景色依然如同沈小婉初来时的那样美丽，可是余公馆却已经物是人非，沈小婉感叹人生无常，似乎人的生命好像还不如一棵野火吹又生的野草的强韧。 就这么在花园了绕着，转着散着步，沈小婉徒儿被桂花树下一棵奇怪的石头吸引住了。 余公馆所有的石头都是从昆明运过来的，每一块的颜色都几乎一样呈现磨砂质感的灰色，而桂花树下的这颗石块却出奇的光滑，颜色则是熟褐色的，这样的石块在余公馆的花园里并不多见。 沈小婉本能的捡起这块石块，她觉得自己在这所谓的上流社会就像是这块石块在余家一样那么扎眼，那么格格不入。 她把玩着手中的石块，猛然间她发现这石块的表面被尖锐的东西刻出了一个记号，这个记号极为眼熟，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无数个画面在沈小婉的脑海中闪过，突然一个画面和眼前的这个几号重合起来。 她想起来，那次去余恩博卧室的时候，在那块黑板上也画有相同的记号，再看这块石头所放置的位置，这块土地上草皮覆盖的明显没有其它地方覆盖的来的均匀。 直觉告诉沈小婉，这里一定藏着什么!她左右张望，发现此时这边并没有什么人，于是折下一根树枝照着石块放置的位置往下挖。 没挖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泥土的松动，她拿出被埋在地底下的那个油纸文件袋移动到花园里最偏僻的角落打开。 一共包了三层油纸，然后是一个用腊封住的陶瓷收纳盒，沈小婉小心翼翼的打开——果然！就是那个消失已久的录音带！ 她轻轻的吻了一下录音带小声道“谢谢你”也许有办法对付路易斯贸易了，原本她只想着如何接路易斯贸易的招，如何苟且的护着余家好好的在上海存活下去，现在有了这个证据，也许就有了击倒路易斯贸易的机会。 虽然沈小婉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虽然她知道她的办法要是执行起来难度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她依然很开心。 她再左右张望确认确实没有人能够看得到她，她把录音带塞进衣服里面藏好，心脏飞快的跳动，脸上滚烫，她感觉到自己的面部神经都好像在不停的跳动。 经过那天晚上在余恩博房间发生的事情，她肯定他们府里有孙起浩的人，所以她做起事情来就必须愈加的消息谨慎。 余恒贪玩，现在加上一个随意进出他房间的赵秀，这盘录音带要是放在余恒的卧室就太不安全。 她思量再三决定把录音带放到余恩博房间里，到了今天，已经太多人去搜过余恩博的房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以后，她避开了众人，再一次来到余恩博的房间，现在余恩博的房间已经被整理的像从前一样了，她快速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间房间还是会有人经常来打扫的，所以必须放到平时打扫不到的地方。 她用手电环绕着房间照射，书桌书柜肯定是不牢靠了，衣柜？衣柜也不行!最后，沈小婉把录音带放到了床垫的夹层中，然后快速的离开了余恩博的房间。 第133章 沈小婉想，他必须要搏一搏，否则余家将永远生活在路易斯贸易的阴影之下。 沈小婉自知自己实在是太弱了，要想要扳倒路易斯贸易就必须找到一个同盟，这个同盟不能是沈之华，她不能够把沈之华带入到危险之中。 关于同盟沈小婉已经有了人选，这个世界上最想要扳倒路易斯贸易的恐怕就是雷老爷了。 偌大的雷远洋行一夕之间就易了主这口气想必他是咽不下去的，沈小婉花了整整一天构思如何同雷老爷去讲这件事情。 雷老爷虽然败落了，但他的女婿李介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在李介的背后就是整个盐商银行，不但如此，李介同现在的政府关系还十分密切，所以雷老爷将是最好的同盟。 余瑾年殁了，加上现在余家的谣言满天飞，生意人讲究利字当头，更何况雷老爷同沈小婉之前并无交情，沈小婉不确定这次的结盟是否能够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她都必须去试一试，这也许是最后的办法了。 余公馆有路易斯贸易的眼线，要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去势必就会被人发现，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就在这个时候余恒正好从她面前走过，看到余恒，她心生一计。 大概是傍晚的光景，余夫人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呆呆的望着外面，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总之是空洞无神。 沈小婉看着如今的余夫人不由得心头一紧“母亲，明天我想带着小恒去雷家，雷家的大少爷雷宇辰在国外学的医，小恒这体质太差，我想带着小恒去看看，看雷家大少爷有没有什么办法调理，雷家同陆家交好，我想，他会尽力的，医院里面病菌多，我怕小恒会被传染到什么，所以就挑晚上的时候去雷公馆。”沈小婉道。 半晌余夫人没有说话，还是呆呆的望着外面，然后缓缓开口“也好……也好……那就去看看。” 第二天晚上用过晚饭，沈小婉就带着余恒到了雷公馆，此前沈小婉给雷家去过一个电话，所以这会儿雷宇辰已经做好了准备正在家中等着他们的到来。 此时雷公馆的副楼也就是孙公馆此时正在举办酒会，悠扬的西洋音乐伴着热闹的人声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不断，而雷公馆确实冷冷清清。 沈小婉在心中算了算距离上一次到雷家做客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的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久的当她想起雷家过往的气派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的恍惚。 沈小婉到达雷公馆客厅的时候，雷老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的身侧摆着一杯茶，雷夫人则是在一旁逗弄这一只小乌龟，整个客厅里就只有一个下人，相比于过去的来来往往，显得十分的冷清，两个人看到沈小婉来了就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沈小婉和雷宇辰讲了下余恒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以及余恒现在的身体状况，雷宇辰就仔细的听着，然后又给余恒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 余恒起初有些抗拒，但是雷宇辰三两句话就把余恒安抚的很好，可以看得出雷宇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沈小婉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雷宇辰会变得十分沧桑，可这一见却好像是见到了初见时的雷宇辰。 趁着雷宇辰给余恒检查的时候，沈小婉绕到了客厅，此时的雷老爷依然还在客厅里看报，而雷夫人和那个下人正好离开了，沈小婉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雷老爷。”沈小婉道。 雷老爷缓缓抬头看向沈小婉，他的眼神里少了当年的春风得意，多了些沧桑和疲惫，面容也消瘦了许多。 “雷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小婉又道。 雷家的下人多数去了副楼，留下的很难说没有孙礼正的眼线，虽然这里四下都没有人，但是沈小婉还是不得不小心谨慎。 “就在这里说吧，这里没有别的人了。”雷老爷道，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无奈和自嘲。 此时沈小婉再次环顾四周，她发现在一些角落的地方布着许多灰尘，又回忆起刚一进门时正在逗乌龟的雷夫人手边有一方抹布，沈小婉瞬间明白了，现在整座雷公馆就只剩下一个下人了，沈小婉略微有些尴尬的坐下。 “雷老爷，关于余家的新闻，我想您也看到了，家父尸骨未寒却谣言四起，现在余氏的股票不断的下跌，我怕余家在这样下去恐怕是要难以支撑，您也看到了，余家如今就只剩下我、母亲还有我的丈夫，我丈夫的情况您也看到了。” 沈小婉说的悲悲戚戚，虽然这些话是她事先在脑子中过了好多遍编排好的，但是如今的哀伤却不是演出来的。 雷老爷是多年的生意人，能够把雷远做的那么大也绝不是光靠运气那么简单，随意当沈小婉几句话一出口，雷老爷就几乎明白了沈小婉的来意。 他原本还显得沧桑而无奈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这是精明的商人特有的像是猎豹嗅到猎物时的眼神，是发自内心的兴奋，而这种兴奋沈小婉也明显的感觉到了。 “雷老爷，您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不过是沈家的义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不敢指望陆家和沈家了，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了，余家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败路易斯贸易所赐，而雷老爷您也该清理门户了。” 沈小婉知道自己有些词不达意，但是她相信精明如雷老爷，一定能够听出她话中的含义。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雷家，现在的雷家已经不是过去的雷家了呀。”雷老爷苦笑“你如何觉得我能够清理门户？” 方才沈小婉还只有七成把握，现在沈小婉有八成把握这位雷老爷绝对会同她结盟，凶狠的猎豹是不会轻易示弱的，因为这回让敌人有机可乘，他示弱目的要么是射下陷阱，要么就表示友好。 第134章 跟着陆洐参加了这么多场谈判，沈小婉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谈判总有人要先亮出底牌，在亮出底牌之前就是互相试探，谁先亮出底牌，谁就站下风。 谈判的道理沈小婉懂，但是她没有时间同雷老爷周旋，她也没有后路，所以她直接道“雷老爷”她顿了顿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妥，似乎不够亲切。 “雷叔叔，我知道路易斯贸易的背景，我也知道路易斯贸易的目的，路易斯贸易更本就不是什么跨国公司，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赚钱，雷叔叔，您可知道一个叫做孙起浩的人？” 雷老爷似乎没有想到沈小婉会这么轻易的就亮出底牌，一时间讲话有点不利索，但很快又恢复了他本来的沉稳“不认识，但听说过，皖系军阀，早年间风生水起，袁世凯死后就没落了，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路易斯贸易背后的那个人？” “对的，晚辈这边有一个及其有利的证据能够证明我说的这些话，此事凶险万分，若是扳倒了路易斯贸易，雷远洋行和余氏都能重回正轨，但还是行差踏错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晚辈可以把证据和您分享，但是如果您图的是一个安稳，那么就当晚辈说的这么多的话都是胡话，或者权当没有听到。”沈小婉试探道。 “唉，我和瑾年兄算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这么一走。” 雷老爷眼皮一抬竟是满眶的泪光，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啊，我雷某人活到这个年纪，所有的一切对于我来说斗不过是身外之物了，但小恒是瑾年兄的后人，我不为别的，就为了和瑾年兄多年的情分，我也要竭尽所能帮你们渡过这次难关！” 真是个老狐狸，沈小婉在心中暗暗感叹。不要说是什么多年的情分了，余老爷同雷老爷恐怕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点头之交，他还真是会为自己找台阶下，果然一个好的商人必然会是一个好的演员。 “那我就在这里替我和小恒亡故的父亲在这里谢过雷叔叔了！”沈小婉做感激涕零状。 “雷叔叔，我手上有孙起浩策反的铁证，也有路易斯贸易背后就是孙起浩的铁证。” 沈小婉并没有把录音带拿给雷老爷听，因为雷老爷至今都没有亮出自己的底牌，沈小婉还没有那么傻，如今的雷老爷是没什么用了，有用的是他背后的李介，她要雷老爷自己把李介推出来。 “这样吧，明天下午三点你在凯司令等我，我带你见一个人。”雷老爷思量再三道。 雷老爷这话一说出口，沈小婉就知道，这事情，算是成了。 然而这一切雷宇辰并不知情，他为余恒检查结束后告诉沈小婉，要想余恒的身体能和普通人一样强健这是不可能的了。 能做的只能是适量的增加一些运动和控制餐食的营养，尽可能的避免让他生病。 至于智力方面，儿时的高烧已经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所以现在是别无他法了。 沈小婉一早就料定了是这个结果，并且这也不是她来雷家的主要目的，虽然再一次订到余恒的病情她依然有些难受，但是这对她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第二天他们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见面，果然雷老爷说的那个人就是李介。 李介同上一次沈小婉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种得体的让人无地自容的外教腔调，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势，都好像被精心设计过的，优雅是优雅，但总让人有一种疏离感。 三个人各要了一杯咖啡，沈小婉并不爱喝咖啡，她只是觉得来了这里就是要点上一杯咖啡。 李介并没有像雷老爷那样绕弯子，他简明的说出了他的来意，原来关于路易斯贸易的事情他也一直都在追查，也是前不久他才刚刚发现了路易斯贸易同孙起浩的关系。 并且路易斯贸易在盐商银行的资金往来一直都很奇怪，撇开雷家的关系他也一直都在追查这件事情，但是在追查路易斯贸易的事情上他常常受到干扰，他表示如果沈小婉真的有关键性的证据他希望能够交给他。 沈小婉今天并没有把录音带带出来，因为她并不确定雷老爷说的那个人就是李介，她必须保证录音带的安全，所以沈小婉同他们又重新约定了时间。 晚上趁着所有人都已经入睡，沈小婉再一次蹑手蹑脚的来到余恩博的房间，在一片漆黑中沈小婉摸索着从床垫的夹层中找到了那卷录音带，明天下午就要把它送到李介的手中了，希望一切能够如愿，沈小婉把录音带捂在胸口想。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沈小婉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天亮，她借着去买鞋子的由头一个人出了门。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把录音带交给李介就代表着把余家的命运全部寄托于李介的身上，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她强行否定自己所有的疑虑。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可能是因为包里放着录音带的缘故，沈小婉每一步都走的很拘谨，总觉得到处都是路易斯贸易的眼线。 李介就在位于沈小婉大概三百米的对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间两，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今天李介同昨日一样避退了左右，是一个人来的，想必在盐商银行和李家也都布有孙起浩的眼线。 突然！李介怒目圆睁，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周围的人尖叫着四三奔逃。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沈小婉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拖着她的肩膀往后退。 这个人的力气很大，沈小婉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并且现在大街上乱作一团，跑的跑叫的叫，所以经管她拼命的呼救也没有人能够听到。 这个人带着宽檐礼帽，宽大的墨镜把眼睛遮的严严实实，加上满脸的胡渣让人看不清他本来的相貌。 第135章 沈小婉就被这个男人拽着走了好远的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周围也安静了下来沈小婉趁机想要大叫来摆脱这个男人。 “不要说话！跟我走！” 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但是沈小婉很快就否定了她心中的想法，不可能!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本能还是让她不再开口呼救并且乖乖的跟着这个男人走。 男人的步子跨的很大，走的又很急，沈小婉走的有些艰难，但这个人似乎对沈小婉的艰难毫无意识，他仍然是大步流星的走着。 当沈小婉好不容易稍稍适应了这个男人走路的节奏的时候，他突然一个转弯沈小婉又踉踉跄跄的差点摔跤。 沈小婉跟着这个男人七拐八拐的走了几个弄堂，沈小婉几次想要开口问到底是去哪里，可每次她刚要开口就又被这个男人的气势所吓到不敢说话。 最后他们到了一幢大楼，男人拉着沈小婉上楼，这下沈小婉开始感到害怕了，这周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想要喊救命都没人能够听到，但此时她再想要逃跑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男人一手捂住沈小婉的嘴巴，一手钳制住沈小婉，沈小婉的力气在这个男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所以她尽管很抗拒，但还是跟着这个男人上了楼。 进了公寓后，男人立刻把门锁好，公寓的程设让沈小婉觉得十分的熟悉，这种及其简约及其冷淡的风格像极了她认识的一个人。 这时候男人拿下来帽子和眼镜，沈小婉看到的是一双因为长期失眠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和深陷的眼眶。 尽管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沈小婉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只不过她一时间还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然而周遭的一切，和这个男人刚毅的轮廓再加上刚刚他说话的声音，一切都一切似乎都是在提醒她，她并没有想错。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是在找死！”余恩博开口，低沉的声音传入沈小婉的耳内，同时间，她确定，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余恩博。 此时的沈小婉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愤怒？欢喜？又或者是惊讶？这些词单独，或者是合在一起都无法用来表示沈小婉此时的感受。 “你知道母亲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你活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我这些时日过的有多艰难？”想到每天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的余夫人，沈小婉脱口而出道。 原来那日的车上一共有三个人，余瑾年、余恩博还有何飞，快到余公馆的时候余恩博发现有东西忘在了公寓，所以就下了车。 恰好那天他有点想要走走路就准备步行回公寓，可没成想他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余恩博没说他当时有多难过有多惊讶有多害怕，他只说他知道他必须立刻离开，不然的话他也得死，他知道这爆炸是孙起浩做的，一次炸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甚至可能会危及家里，所以他必须立刻逃走。 他告诉沈小婉，在距离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一百米范围之内就是孙起浩的住所。 这个地方是在爆炸发生之前他以何飞都名义购置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现在住在这里。 他告诉沈小婉在爆炸发生之前，他和何飞两个潜入孙府装下了窃听器，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观察孙起浩的动向，他知道今天孙起浩要杀了李介。 他知道李介他有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除了这盘录音带以外李介另外还有实质性的证据，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李介现在死了，那么他掌握的秘密就真的变成了无人所知的秘密了。 余恩博原本是想要在孙起浩之前找到李介，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但他却看到了沈小婉他看到沈小婉的那一刻就知道沈小婉一定是找到了他藏在桂花树底下的录音带。 发生爆炸之后，他潜入了沈家把录音带藏在桂花树底下，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追踪孙起浩没有任何的结果，他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不能再太阳底下露面。 他很担心会被人发现，毕竟杀死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太容易了，所以他趁着夜深人静把录音带埋在了桂花树底下。 “母亲这些天并不好过。”沈小婉说，虽然余恩博没有问，但是她知道余恩博一定想知道余夫人的现状。 “帮我好好照顾母亲。”余恩博低沉道。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去。”沈小婉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余恩博是不可能跟她回去的，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他回去。 “雷老爷不可能再参与这件事情了，李介一死，雷家也就彻底结束了。”余恩博没有接沈小婉的话。 他歇了口气继续道“孙起浩的背后肯定另有势力，我在巡捕房的时候就感觉到现在巡捕房、警局、还有政府都有孙起浩的人，商界估计也差不多，不过现在还有一个人应该能够控制住局面，他既不属于任何的领域，但是所有领域都有涉足。” “这个人是谁？”沈小婉问。 “三金公司的董事长——杜先生，张长林是清帮的头目，手下众多，做的都是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张长林之所以能够坐上那个位置，能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就是因为有这位杜先生的帮扶。”余恩博缓缓道。 说到杜先生，沈小婉就立刻有了印象，她见过几次杜先生，映像中这位杜先生样貌平平，穿着也就是普通上流社会老先生的穿着，但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强大的气场，以至于即使隔着十几米远，沈小婉都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并不简单。 她还记得沈之华当时是怎么形容这位杜先生的，沈之华说这位杜先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片汪洋，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波汹涌，再往下就躺满了尸骸，当时沈小婉弄不明白沈之华说话的意思，但是她却莫名的感到认同。 第136章 按照余恩博的话来说，要是季起浩成功的话，上海滩必然会大乱，杜先生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面对现在的局势沈小婉顿感无力。 现在逃去英国几乎是不可能了，但是他们可以不出国呀！他们可以北下去北平或者难上去福建然后坐船去台湾呀！沈小婉突然想到了这个主意，以现在这个局势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够断臂求生。 如今的余家，余夫人不理世事，只有沈小婉能够管事，所以余家的账面上有多少可以动的钱她是了如指掌，她算过，有这笔资金，足够他们在任何一个城市过上富足的生活。 她想好了，先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兑换成金条，然后让余恩博带着余夫人、余恒还有方文沁以及管家离开上海，在大难到来之前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虚名和金钱在生命的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余恩博问沈小婉“说了这么多，那你呢？” “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要留下来。”沈小婉答。 余恩博沉默了一阵“我想了下，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先把母亲、兄长还有方文沁送走，安顿好了以后我再回来，毕竟余氏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余恩博有些悲伤，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被毁了，记住，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没有死。” 从余恩博那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回余家会经过下午原本准备同李介接头的这条路。 此时街面上的人依然不少，来来往往的似乎这里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卖糖糕的、卖报的、卖香烟的小贩们依然在卖力的吆喝着。 沈小婉站定在街道的正中央，下午的时候她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眼睁睁的看着李介在她的面前倒下去的。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李介似乎就在朝她缓缓走来，脸上似乎还带着职业又亲切的微笑，突然间眼睛被瞪的很大，似乎要从眼眶里胀裂开来，那瞪的巨大的眼睛就这么望着她，似乎只要和她说什么话，但是又无法开口，然后重重的倒了下去。 “卖糕——又甜又软又糯的桂花糕……” 这时一声叫卖声把沈小婉拖回了现实，她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回公馆的路上，沈小婉构划了出逃的方案，余夫人、余恒还有方文沁要是就这么凭空消失，那么季起浩必定会起疑心，不要说台湾、北平、恐怕连江苏都出不了就会出事。 要想打消季起浩的疑心，她必须想一个办法，还没走到余公馆，沈小婉就有了主意，制造一场假死。 让季起浩以为他们都死了，沈小婉想余夫人和余恒对于季起浩来说原本就已经不存在威胁了，季起浩之所以在余家安插眼线不过是怕那卷录音带还在余家，要是余家死的只剩下她这个毫无背景的妇人，那么季起浩也该放下戒备了 但是，要想安全的撤离就绕开余家的眼线，可至今为止沈小婉都不知道，到底谁是那个眼线，她只知道是个女人，其余的就是一片空白。 回到余家正好是开饭的时候，因为还在丧期，所以饭菜都十分的简单，用完晚餐后沈小婉找余夫人商量了撤出上海的事情，当然，她并没有告诉她余恩博还活着的事。 沈小婉刻意避开了众人，和余夫人说这件事情，余夫人就躺在她的躺椅里，昏暗的灯光下面无表情的沉默“就这么办吧，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要是早这么办也许……唉……哪有什么也许。”余夫人无力的说着，气若游丝道“往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母亲。”沈小婉听出了余夫人语气中的心如死灰，她想要安慰几句，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作罢。 沈小婉很想把余恩博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余夫人，可是她明白余恩博的用心良苦，要是余夫人知道余恩博还在世上会很容易露出马脚，所以，余恩博还活着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从余夫人这边出来以后，沈小婉又去了方文沁那边，沈小婉并没有和方文沁多做解释，就说余夫人不想要留在上海这个伤心地想要离开，再有就是现在时局动荡，余夫人不放心方文沁一个人留在上海想要带她一起离开。 方文沁表示，上海同样也是她的伤心之地，她愿意同余家人一起离开。 沈小婉已怕影响余氏股市为由让方文沁对这件事情保密，方文沁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回答的干脆利落，沈小婉这才在方文沁身上发现了点她过去的影子。 自从方老爷方夫人殁了以后，方文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日沉默寡言，妆也不化了，穿着也没有过去考究了，沈小婉几乎要以为她面前的方文沁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方文沁了。 这次是属于逃难，为了保证消息不被泄露，为了保证安全沈小婉一个下人都没有告诉，就连在管家面前都是只字未提。 沈小婉想好了，临走的时候再通知随行的下人，余瑾年的死还有那天晚上的女人，种种的种种都告诉沈小婉，家里必定有路易斯贸易的眼线，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第二天，沈小婉带着余夫人和余恒来到银行准备把账户上的钱全部取出来买金条，余夫人、余恒都在，各种印件也都带来了，可银行的柜员却告诉她，她并没有权利取走这些钱。 柜员表示这笔钱虽然的的确确是余老爷身前存在银行的，但是余老爷也留下过遗嘱，并且他们每个月都能领走相当一部分钱，可是要想一次性取走这些钱还必须要有一个人的签字授权才可以，而这个人就是余瑾年的堂兄弟余修。 而这个时候余修竟然就这么凑巧的出现在了银行大厅，身穿西装，手持文明杖一脸玩味的看着沈小婉道“贤侄媳这是要干什么？怎么突然需要这么多钱？” 第137章 “回小伯的话，听说最近金价看涨，侄媳也没什么本事，不能像小伯这样有所作为，就想靠着这些金条小赚一笔。”沈小婉灵机一动答。 “贤侄媳放心，余氏只要有我余修在的一天就垮不了，这些钱都是长嫂的压箱底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这金价忽高忽低没有一个准数，我们还是不要拿这钱来冒险了吧。”余修娓娓道。 “还是小伯想的周到，侄媳鲁莽了。”沈小婉回。 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沈小婉同余修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别过。 回到余公馆，沈小婉立刻翻出当时律师来交接时给余夫人签字的文件，一份份翻过后果然找到了那条，每月提现限额为一万元现金，有余修授权后方能超额提取。 沈小婉回忆起当时签字的场景，律师只管一份份的送上来让沈夫人和余恒签字，因为这个律师是余老爷生前的好友，所以大家都对他十分的信任，根本就没有留意条款的内容。 每月一万，按照余家现在的开销来说根本就不可能有剩余，余夫人私人账户上的钱又不多，就这么离开上海滩，一个年迈的母亲带着一个智力低下的孩子，要想存活下去真的很困难。 这时，沈小婉突然意识到，按道理来说，余老爷和余恩博都过世这么久了，如果说季起浩留着他们是想要在他们身上得到点什么的话，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沈小婉再联想起报纸上的丑闻，狂跌的股票，还有今天这余修为何能够如此及时的来到银行。 虽然她还没能找到其间必然的联系，但她有预感，这些事情绝对是有所联系的，并且他们要想离开上海滩，绝对要比她想象之中的难上许多。 突然管家带着神色紧张的赵秀走了进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沈小婉的面前道“对不起大少奶奶，对不起!”然后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丫鬟搀扶着余夫人慢慢悠悠的走下楼梯，正巧看到这一幕，她不知所以的看了看沈小婉，沈小婉则向余夫人投去同样不知所以的目光。 “大少奶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余夫人!对不去!都是我的错!但是是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赵秀边说还边哭了起来。 沈小婉站在那边不知所措道“赵老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听到赵秀跪着认错时沈小婉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她又把余恒给弄丢了，可她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余恒现在正好端端的在房间里面，而且他们早上还一起去了银行，精神状态很稳定，身体也没出现什么异常。 “大少奶奶，是我对不起您，您让我来余家工作，付我工钱让我可以继续学习，可是我却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被她这么一说沈小婉就更加不明白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我有了余少爷的，我，我，怀了，我怀了余少爷的孩子。”赵秀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几乎没有声音，可沈小婉还是听到了赵秀所说的话。 沈小婉顿时间脑子一片混乱“余少爷？哪位余少爷？”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宇少奶奶!”赵秀声泪俱下。 沈小婉顿时间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好，她觉得身体有些无力，踉跄了一下就坐到身后的沙发里，整个人有些发懵。 这时余夫人也明白了赵秀的话，她松开丫鬟的手快步走了过来，像是从未经历过那些苦难一样，整个人好似恢复了从前的容光，她蹲下身子握住赵秀的手“孩子，快起来说话。” 余夫人把赵秀扶上沙发，拉着她的手道“孩子!你说你有了小恒的孩子，是这样的，对吗？”余夫人的声音极尽的温柔，表情极尽的欢喜，看在沈小婉的眼里不免有些刺痛。 赵秀抬眼看看余夫人，又扭过头来看看沈小婉，轻轻的点了点头“回夫人，是的。”声音极小极小，像是和犯了错的小孩，生怕受到责罚。 余夫人极其轻柔，极其小心的保住赵秀“我的好孩子，你不要担心，我们会对你负责的!”余夫人轻轻的抚摸着赵秀如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这是上天在可怜我，这一定是瑾年的在天有灵。” 面对余夫人毫不避讳的欢喜，沈小婉显得十分落寞，余家终于有后，她知道余夫人定然会十分欢喜，可是她没有想到余夫人会如此不避讳她的感情。 或许是母亲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多了吧，她这么安慰自己，毕竟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家呀。 晚上在管家送走赵秀后，余夫人找沈小婉深谈到了半夜，说的无非是那几句，就是让赵秀进门，毕竟人家是怀了余家的骨血。 赵秀进门后沈小婉依然为正妻，赵秀为侧室，她希望沈小婉能够好好的对待赵秀不要生妒，还有就是余氏也不能在这样下去了，过去她认为余家就此就要断后了，所以也就没所谓了，现在她们必须想办法把余氏抢夺回来。 看着余夫人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沈小婉还是很开心的，她告诉余夫人她会遵照余夫人的嘱咐去办的，余夫人很欢喜，表示她没有看错这个好儿媳。 离开余夫人房间后沈小婉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其实她现在也明白了，在余家她的存在始终是没有那么重要的，但是她还是想要获得余夫人的认可。 家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太美好和奢侈了，所以尽管余恒和别人有了孩子，尽管她明白她在余夫人心中的位置，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帮余家人润色这段感情，使自己显得好像至关重要，毕竟她嫁进余家的目的也不那么纯粹，她这么安慰自己。 只要余夫人在，只要余恒也还在，那么这个家就还在，沈小婉对着满天的星辰发誓，她一定护好这个家。 第138章 很快赵秀就被接到了余家好生的调养，赵秀属于纳妾，纳妾就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礼节，所以一切都爽当的很。 赵秀她的父亲算是个读书人，虽然家道中落但知识分子的气节还是有的，所以对赵秀未婚先孕然后又做了别人的妾室这件事情始终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即便是难以接受也没办法改变事实了，加上余夫人的百般好话，二老总算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件事情。 尽管沈小婉心里百般难受，她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妹妹”她能够怪谁呢？谁也怪不了，因为这个“妹妹”是她自己给招来的。 家中的事情结束后，沈小婉又偷偷的去了那间公寓好几次，可是都没有碰上余恩博，于是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写成了一张纸条塞进了公寓的门缝，告诉他撤离上海的事情可能要暂缓了，并且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今天正是她和余恩博约定好了的见面的时间，自从赵秀来了余家后，她就空闲了好多，所以她可以很轻松的就溜了出来，她又来到了余恩博的公寓门口。 这次余恩博一早就在等她了，还没等沈小婉敲门，门就打开了“快进来。”余恩博低声道。 原来前几次沈小婉过来的时候余恩博并不是不在家，只是他不确定门外的人是谁不敢开门，直到那次他看到了沈小婉留下的字条加上他今天在窗户里亲眼所见上来的是沈小婉后才敢开门。 “坐。” 余恩博指指沙发道。 几日不见余恩博，他显得愈加的沧桑，余恩博的衣物并没有被余夫人扔掉，而是整理的好好的放在他房间的衣橱，来之前，沈小婉偷偷溜进他房间拿了几套衣服过来“这个是换洗的衣服。”沈小婉把衣服递给余恩博。 余恩博拿着衣服前后比划了一下道“这些衣服都太显眼了，用不上的。”余恩博把衣服扔在一边道“我哥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面对余恩博破天荒的关怀，沈小婉突然心头一软，好像之前也没有那么难过的，但是眼眶却觉得有些湿润。 至今为止，沈小婉自知自己从来都没有爱过余恒，她看过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她知道爱情大概是个什么模样，不管是什么模样总之是她不配拥有的模样。 所以余恒纳妾她并不难过，她难过的是余夫人对此事竟然可以如此之快的接受，并且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她难过的是余恒对她不再依赖，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经管她不断的去美化这一段关系，可事实是，她在余家还是个外人，经管她不愿意承认，而余恩博的这一句关怀让她觉得她至于这个家是个重要的人。 她低下头垂下眸子生怕余恩博看到她眼中的闪光道“嗯。”沈小婉有些哽咽，但是她强忍住了，以至于回答时候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捋顺呼吸后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沈小婉没有就这件事情多说什么，因为她十分明确的知道，其实自己的感情也是不纯粹的，她不想欺骗也不想承认。 “只要季起浩占地为王，那么租界立刻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战场，各地的军阀乃至法国人都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这就是一场自杀式的起义，覆巢之下，余家必定会被其牵连，既然逃不了，就只能想办法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 余恩博说的沈小婉都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性她并不需要余恩博再一次的向她强调，她需要的是办法，是接下来怎么做。 “这样，我去接近杜先生吧”沈小婉道。 “不行。”余恩博回，这个方法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太危险了，第一虽然他监听和跟踪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杜先生同路易斯贸易有往来，但是不代表杜先生就真的和路易斯贸易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杜先生是清帮最大的老头子，接近他本来就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 余恩博思量了几分钟道“我来，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 沈小婉表示反对，要是余恩博能够接近杜先生，怕是早就接近了，怕只怕还没有接近杜先生就先被季起浩的人发现，然后法租界就平白无故的死掉一个流浪汉。 两个人商量了许久，事实上余恩博也知道让沈小婉去接近杜先生恐怕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一出现，不被季起浩的人发现还好，要是被季起浩的人发现，恐怕整个余家都会跟着遭殃，再有，事实上杜先生曾经向他示过好，可是余恩博认为他是草莽出身所以一直都是冷脸相对，所以这次再去找他恐怕对方也难给好脸色，所以最后余恩博还是妥协了。 这些天，余恩博除了窃听季起浩的录音就是去跟踪杜先生，杜先生在租界的朋友很多，但敌人同朋友一样多，杜先生做事谨慎，所以他鲜少单独行动，身边总是跟着一众清帮的弟兄，而这些弟兄之中难免就会有季起浩的人。 余恩博说，虽然不能直接去找但是可以从杜月笙的妾室姚雨蝶入手，姚雨蝶是满江楼的台柱子，她每天下午都会去满江楼唱上一段。 沈小婉听了余恩博的话，当下就有了主意。 离开公寓之前，余恩博叮嘱万事小心，要是此路不通不要硬走，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可以回头再做商量。 沈小婉告诉余恩博让他放心，表示一切她心中有数余恩博短短的几句话让沈小婉心头温暖了良久。 沈小婉回公馆的路上在想去戏园子的大多是男人，要是女人去戏园子看戏，要么身边有男伴要么就是风尘女子，要是她这样进到满江楼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所以她得要乔装打扮一下，这还是从沈之华那里得来的灵感。 沈小婉想到那时候穿着工人的衣服和小姐潜入奶粉厂偷拍取证，一切真是恍如隔世，现在想来，那时候是真快乐啊。 第139章 现在去买男人的衣服一来浪费时间，二来容易引人耳目，所以沈小婉先是试了试余恒的衣服。 可余恒的个子太高，她穿上余恒的衣服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爸爸的衣服，这种不合体的穿着反而会更加引人注目。 最后沈小婉穿的是原本准备送给沈笠的套装，沈笠还没有完全发育好，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他的衣服穿在沈小婉身上倒是正好合适，长长的头发绾成一个发髻然后带上帽子，看起还真有点有钱人家公子哥架势。 满江楼地处繁华，门口的人流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沈小婉表面从容的迈步进满江楼。 满江楼的跑堂见有客人来，穿着还很贵气，又是生面孔就立刻迎了上来，边引沈小婉上二楼的雅座，边给她介绍这里的规矩。 二楼既为雅座，较之一楼最低消费要高上许多，这在台上唱戏的既为老板，想要给老板打赏可以问店中的小厮购买花篮，一对花篮为二十块钱…… 跑堂的解释好其中的门道，上了茶水之后就退了下去。 姚雨蝶唱的是大轴，所以要到最后才出来，之前的那些不过是抛砖引玉，沈小婉没有心思听戏，她坐在看台上往四下眺望，此时的满江楼已经被坐的满满当当，其中应该不乏和她一样想要借着姚雨蝶去接近杜先生的人。 杜先生黑白两道都有涉及，说他是半个上海王一点都不过分，沈小婉是带了不少的现金过来，可她那点钱在这位上海王妃的眼里，恐怕这些钱真的是不值一提了。 拉拢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冷的时候送被子，在她热的时候送扇子，这是她从陆洐那边学到的，然而她眼前的这位姚老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还有什么求之不得的东西吗？金钱？地位？名誉？很显然，这些东西她都唾手可得。 明白了这一道理的沈小婉有些泄气，因为对于这么一个什么都已然拥有的人，她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接近。 尽管如此，可是她还是一直坐在那边听到了最后，现在的她只能寄期望要是有人要行刺与她，或者有人喝倒彩，那么她就挺身而出，这样也许就能接近的了姚雨蝶，然而姚雨蝶是何许人也，她可是杜先生的宠妾，在整个上海滩，又有谁敢在这太岁头上动土？ 一曲唱罢，满堂喝彩，姚雨蝶下台后，戏园子里的人也就稀稀落落的离开了，跑堂的见沈小婉还不走，就让小厮过来提醒她让她离开。 跑堂厌恶的看着沈小婉心想，一个下午这么多场戏，这个人愣是一个花篮都没送一个打赏都没给，看着穿的是贵气逼人，没想到是个吝啬鬼，跑堂轻叹口气，心想，现在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除了满江楼后，沈小婉也不知道往哪里走，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沈小婉觉得自己的渺小，这么渺小的自己竟然想要阻止路易斯贸易蓄谋已久的行动，真是蚍蜉撼树。 想想算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晚上沈小婉又去找了余夫人，表示钱可以再赚，现在法租界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余氏也失去了控制，宁为瓦全不为玉碎，不如就带上能带走的先逃离这里。 余夫人一向通情达理，在沈小婉的眼里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原以为知道真相的余夫人会认同她的想法，可没想到余夫人强烈的反对，并且表示对沈小婉很失望。 余夫人说，余氏是余瑾年一手创立的，在这上面花费了巨大的心血，我们一定要把这控制权争夺回来，否则她死后将没有颜面去面对视余氏为子的余瑾年。 余夫人态度十分坚决，她表示她绝对不会离开上海。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余夫人和她两个，可沈小婉却觉得空气稀薄的很，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母亲，如今上海的局势您又不是不知道，您放心，儿媳会留在上海滩替您护好余氏，一旦这里安定下来了，立刻就接您回来。” “我们哪里都不去，就留在上海，现在同之前不一样了，赵秀有了小恒的孩子，我们必须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啊，我们手头上有多少现金你比我清楚，就算离开了上海滩又能怎么样？我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是我们必须为余家的血脉考虑啊!”余夫人道。 “母亲，租界实在是太过凶险，为了保护我们余家的血脉，我想，让赵秀先离开，远的也不去，就去苏城，时局不好也可以有时间逃走，要是这里安稳下来了也可以回来，我可以去和我义父说，就让她住在沈府，上下也有人照料着。”沈小婉道。 余夫人思量了片刻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可是让她一个人去苏城我始终是不放心，小婉，你是沈家的义女，又在陆华工作过，也许你可以找陆沈两家出头给余修施压，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上海，这样不是更加妥帖？” …… 这无疑是给沈小婉出了个大难题，话里话外的沈小婉听明白了，余夫人这是不相信沈小婉。 她怕沈小婉会因妒生恨在路途中迫害赵秀，并且她想要拿回余氏的财产，她想要为她的孙子，余家的血脉留下一条后路。 沈小婉不笨，余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不可能听不明白，只是时至今日她依然选择相信这些都只是自己的多想。 她答应了余夫人她会想办法，事情的走向如今已经是她所不能控制的了，如果可以用她的命换取太平无事她都愿意，可是要去让沈家和陆家帮忙，这无疑是在拖小姐下水，嫁入余家本来就是为的报恩，她不可能也不会牵连到小姐。 就在沈小婉坐在院子的铁艺靠椅上惆怅万千的时候，房内传来了余恒同赵秀的欢声笑语，沈小婉顿觉烦躁，她站立起身走到更加远的地方，此时此刻她不想要听到赵秀的声音，不，她谁的声音都不想要听到，此时此刻，她只想要静一静。 第140章 现在的余家简直是其乐融融，赵秀和余恒的相处比她想像的好得多，这些天沈小婉一直在外奔波，余恒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一次她。 好像现在的余家，有她和没她都区别不大了。 现在她沈小婉是越来越难加入余恒同赵秀之间的互动了，他们一起画画，讨论构图，沈小婉在边上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看来男人都是一样的，要指望一个男人对你一心一意，那还真的是在痴人说梦了，沈小婉暗自苦笑。 现在余夫人是处处以赵秀的需求为先，事事都想着赵秀，对待她就像是对待这绝世的珍宝，精心呵护，就怕有个好歹。 沈小婉登上爬下的为着余家张罗只能获得余夫人的一句辛苦了，而赵秀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定时进补余夫人就有一千种话来夸她。 沈小婉第一次在这里体会到了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有时候隔阂真的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往往是这些小事最为折磨人，它就像软刀子杀人，痛却死不了。 他们凭什么可以这么开心，沈小婉想，为什么她为了这个家如此的奔波，可她在这个家能得到的回报却少得可怜。 可是赵秀呢？她就像是个掠夺者，她什么都没用做，就这么凭空降落在余家，然后一句我怀了余少爷的孩子就抹杀了她做的所有的努力。 就在这两天，沈小婉脑内是两个观念不断的在打架，一个声音告诉她余家不值得她为之奔波，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家的来不易，她快要被自己逼疯了，每次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相信这是自己的家，可现实又会很快狠狠的给她一巴掌。 不自觉的，沈小婉又走到了陆公馆，她就想在门口站站，她并不想去惊动沈之华，可是好巧不巧，沈之华此时正好就站在阳台上，一眼就望到了站在大门口的沈小婉。 沈之华见是沈小婉来了，立刻小跑下楼，亲自过来给她开门，春桃虽说也是做事认真负责，可还说起贴心来，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比沈小婉更加贴心了。 在沈之华的心里，她是真的把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比自己小上那么一点点的姑娘当做了自己的妹妹。 陆子飞长的是越来越像沈之华了，特别是那小眼睛，都是开合有神的丹凤眼，才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是灵气十足，长大定然是要不得了的。! 看着陆子飞，她是真心的喜欢“有个孩子可真好啊。”沈小婉抱着陆子飞由衷的感叹。 “对啊，每次去看到他的小脸蛋，我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沈之华回答。 沈之华现在依然很担心沈夫人的身体，她几乎每天都会回一趟沈家，可是每次去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见不到沈夫人。 无论是沈正蔚还是沈之华去问沈老爷，沈老爷都说是中了邪，找了大师看过，大师说要闭门静养，尤其不能接近血亲，一面感染了邪气，这些话荒缪至极，任谁听了都输不会相信的!沈老爷越是这么说，沈之华就越是担心。 沈之华觉得同那场慈善宴会有关，于是她组织了酒会聚集了当日的一部分人，可是在他们的口中那日的宴会可以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把宴会放到了中午。 沈小婉道“小姐，那场宴会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您可能是想多了，当时余老爷和余夫人从宴会上回来还有说有笑的。” “真的？”沈之华问。 “对呀。”沈小婉回。 沈小婉了解沈之华的性格，要是她知道此时同路易斯贸易有关，那么她就非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这样的话那就太危险了，所以沈小婉不得不撒了个小谎。 从春桃那边得知，陆洐这两天又开始不着家了，之前她还以为姑爷是浪子回头，可是那个女人天天来送饭，不管让不让她进府她几乎每天早上都过来。 也不知道这个素心用了什么办法，突然有一天陆洐就去了她那边，自那以后陆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关于此时，沈之华对沈小婉绝口不提，沈小婉知道，这是她怕她担心，这世间的男子真是一样的薄凉。 她的小姐，她太过于了解，表面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心里装的事情却比谁都多，如果告诉她事情都真相然后带她离开的话她一定不会愿意离开。 她的父亲母亲，兄长还有弟弟，等等等等，她的牵挂太多，她宁愿留下来同家人一起手拉着手走向地狱也绝不会独善其身的。 沈小婉来陆家，沈之华显的很欢喜，她和沈小婉聊了很多，可是沈小婉分明知道沈之华的不如意，但是她不提，她愿意配合沈之华演好这场戏，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装着开心如果你能够装一辈子，你就真的是幸福快乐了。 回去的路上沈小婉觉得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清晰，她原本嫁进余家不过就是为了报小姐的恩情，是她要的太多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要为了余夫人对她的不重视以及余恒对她的不在意而感到难过了，因为原本她也就不单纯，这本就是一桩供需分明的生意，扯上了感情就混沌了。 在这场生意里如果能够得到感情这固然可喜，可是没有那又如何，如今她只想要护好沈之华和她所在意的事物，至于余家就是她强有力的后盾，是她手中的利剑。 所谓亲情她也看明白了，如果她能够掌握住余氏，掌握住余家的命脉，那么无论余家人对她是什么感情，余夫人装都要装出视如己出吧，有些事情要是能够一直装下去，那就是真的了，过去是她太过于天真又太过于贪心了。 回到余公馆，公馆里依然一团和气，除了方文沁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回来了，这次沈小婉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知趣的加入他们，她一个人默默的回了房间，趁着清净好好的规划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141章 整理完思绪后的沈小婉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举办一个聚会，按照新礼教还有三天就过了余瑾年为期二十三天的丧期，她准备丧期一过就立刻举办! 是时候要昭告天下如今的余家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现在的余夫人整天就想着怎么照顾赵秀才能让赵秀生出个健康的宝宝，对沈小婉要做什么在想什么是完全不在意，余夫人不在意倒也省去了沈小婉不少的口水。 凭借余家现在的情形以及沈小婉的背景，这样的邀请自然不会有什么有分量的人过来，这也是余夫人放心她的原因之一，她从心里认为沈小婉是造不出多大的阵仗来的，可余夫人忽略了一点，虽然沈小婉人微言轻，但陆夫人这个头衔确实值钱的很。 在沈小婉打电话告诉沈之华说想要举办聚会的时候，沈之华连问都没有问缘由就表示很支持她，并且想要和她联席举办。 沈之华素日里最讨厌的就是办这些假模假样的聚会了，沈小婉知道，这是在帮她，她告诉沈之华这件事情事实上也是在寻求她的帮助，因为如果没有沈之华，那么这件事情真的就太难了。 有了公董夫人这位联席组织人，特别是这位公董夫人还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聚会，那害怕邀请不到人来吗——租界的名媛淑女都削贱了脑袋想要挤进来。 沈之华表示要邀请什么人全凭沈小婉做主，沈小婉的邀请名单并不长，但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当然就包括那位鼎鼎大名的大青衣姚雨蝶。 沈小婉虽然没有自己办过酒会，但是她跟着沈之华参加过大大小小许多酒会，再加上有沈之华的帮助，整个就会准备的算是十分的顺利。 酒会办的煞有介事，悠扬的音乐，错落有致的香槟塔，难得的是今天的天气也很给面子，不冷也不热，风呢也是不大不小不徐不疾。 自从余瑾年过世后，余公馆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虽然如今余夫人的重心是全扑在了赵秀的身上，可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象还是很开心的，进进出出的人都余夫人长余夫人短的，让她找回了点过去的感觉。 酒会办的很成功，宾客们一个个的都如期而至，酒会办的成功沈小婉固然是开心，但是她并没有忘掉这次聚会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和姚雨蝶搭上话。 然而酒会已经过了小半却依然不见姚雨蝶的身影，她刻意去满江楼确认过，每周三姚老板都不登台才选的今天，看来公董夫人这个头衔，杜先生是更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了。 本身沈小婉没有准备办这样的聚会，尽管好处多多，可是为了照顾余夫人的情绪她就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但现在沈小婉想明白了，其实不必要在意太多，因为无论她做了多少考虑了多少，都不如那肚子里的团肉。 无论怎么做总也能被挑出错来，与其这样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还不如不管不顾，至少这样她成事的可能性还大一些，至于其她的，等一切过去后再徐徐图之，有也好没有也罢，平安，金钱和亲情，她总得抓一样在手里。 又过了还一会儿，姚雨蝶还是没有来，沈小婉有些失望，不过还好，有今天这么一出，明天余氏的股票估计是要大涨，就在昨天，沈小婉用她手上能动用的所有的钱满仓购入余氏的股票，不出意外的话，她手上的钱至少能够翻上一翻。 就在沈小婉认为姚雨蝶不会出现的时候，管家的一声通报“杜太太到!” 沈小婉喜出望外，她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不能失礼，不过姚雨蝶此行的目的是沈之华，所以并没有同沈小婉多说什么话，不过她并不着急，酒会还没有结束，这里可比满江楼有机会接近她多了。 姚雨蝶的到来，使得原本的兴趣满满的余夫人顿时没了兴致，她和余瑾年平时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个歪门邪道，当年杜先生不是没有向他们示好过可他们压根更是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现在竟然还把他的侧室请到家里来，还奉若上宾，简直就是自降身价。 余夫人尽管生气，可是多年来的教养让她不能在一众宾客面前失了礼数，她只是一个人悄悄退去，回到房间生闷气去了。 沈小婉知道余夫人生气了，可是她没有多做理会，她知道，就是去解释示好也是没有用的了，还不如专注于眼前。 姚雨蝶的出现将整个酒会推向了高潮，沈小婉敢断定，她的股票应该能够翻两番，而这些钱有她的嫁妆，也有余家交由她保管的，但通通都在她的户头上，她可以存取自由，人活着，特别是会在法租界这种物欲横流的地方，钱真的是太重要了。 好不容易，围绕在姚雨蝶和沈小婉身边的人群终于是慢慢散去了，姚雨蝶并没有带仆人过来，一个保镖模样的人把她送进余公馆就退去了，这样很好，沈小婉想。 人群退去后，姚雨蝶和沈之华相视一笑，然后并肩绕着院子散了一会儿步，做到了花亭的靠椅上，沈小婉看准了机会就跟了上去。 “杜太太能来真是蓬荜生辉。”沈小婉学着上流社会太太们的调调道。 “承蒙邀请。” “您看，我也是第一次办这样的酒会，不知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希望不要失礼才好。”沈小婉半拍着马屁半谦虚道。 这会儿沈之华虽然还不明白沈小婉的更深层次的原因，但是却看出了沈小婉的目的，她帮抢到“我这个妹妹准备这场酒会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为的就是不能在我们杜太太面前失了礼数呀。”说话间还轻轻的握了下姚雨蝶的手腕。 姚雨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而后道“都是好姐妹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今天呀，音乐好酒也好，点心好，人也好，可以说样样都好，下次我要办起酒会来，还得向你取取经。” 第142章 那天沈小婉同姚雨蝶聊的十分欢畅，大概姚雨蝶也是苦出身吧，所以她和沈小婉好像有种说不来是一见如故还是相知相惜的感觉，总之可以说是十分投缘了。 沈小婉告诉姚雨蝶，她很喜欢听她的戏，不过女人家去戏园子怕被说，还要女扮男装，记得那天唱的是《群英会》真是觉得意犹未尽。 夸姚雨蝶的话自然是沈小婉瞎诌的，那天那么紧张，哪里有心思听戏。 不过姚雨蝶一听对方是戏迷就来了兴致，也顾不上身份，随口就来了一段《平贵别窑》唱的沈小婉和沈之华是拍手称道。 不得不说这台柱子可不是白当的，就那么随口一段，那眼神、那手势，明明什么扮相也都没有做，明明什么配乐也都没有，可她一张口，王宝钏的形象就栩栩如生的立了起来。 姚雨蝶说，下次要听她的戏呀不必这么麻烦的，满江楼有一间雅间，不从大门进，这是留给杜先生的，可杜先生不总是每天都去听的，到时候可以提前打个电话给她，她来安排。 第二天，一如沈小婉所料，股票一路飘红，各大报纸都争相报道那场名流云集的酒会，这一招是沈小婉学的沈老爷，这些记者当然也不是闻风而来，而是沈小婉提前通知了同沈之华交好的那间报社。 最近租界没什么大事，所以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各个报刊，各种版面刊印，其声势虽然没有沈老爷的那次大，但是已经是很不得了了。 余夫人原本还对沈小婉邀请杜夫人这件事情颇有微词，可是见这股市一片利好，转眼就忘了当时的意见，只觉得那个宴会办的值得，还让沈小婉往后要多办，大办，不要让外人觉得他们余家就这么败落了。 沈小婉顺从的答应着，她表面什么都没变，但是此时的她已经不是那么万事为了余家着想的媳妇了，她有她的度量和考虑，但是她不会亏待余家，她需要亲戚，她需要一个家，她还要这一家人陪她一直演下去。 今天，沈小婉独子一人到满江楼听戏，有专人带着她从后台走，不经过大厅，杜先生的包间相比其他雅间要更大一些，座位也从硬邦邦的靠背椅子变成了柔软的沙发，视野也是最好的舞台中央的视野。 听到第三段的时候上好了妆的姚雨蝶欢欢喜喜的进来“小婉你来啦!”她这蹦蹦跳跳开心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清帮老头子的姨太太该有的架势，也不像是青衣名角儿会有的腔调。 她坐在沈小婉边上，一边听戏一边摇头晃脑的顺着台上的节奏，身边坐着个扮相精美的青衣这种体验可以说十分奇妙了。 虽然一切格外的顺利，可沈小婉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如果说是为了公司有更好的机会或者什么长久的利益，她尚且可以告诉自己先和姚雨蝶处好关系，接下来的可以徐徐图之，不要急在一朝一夕。 可眼前的事情是迫在眉睫并且牵连众多，她必须要找一个突破口可以见到杜先生。 戏很精彩，戏园子里喝彩声不断，沈小婉的心里却毫无波澜，上一次来想要接近姚雨蝶未果，这次是接触了，可怎么样才能避开众人见到杜先生呢？ 正当沈小婉想的出神的时候，她身后的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了，沈小婉回头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心脏都差一点跳出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杜先生!杜先生今天会出现，这件事情姚雨蝶压根一个字都没有和沈小婉说，她该怎么说？怎么开口才能让杜先生相信她的话？ 相比于沈小婉的局促，杜先生显得坦然自若，他似乎一早就知道沈小婉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来了，快要到我上场了，我就不陪你们了。”姚雨蝶朝着杜先生歪了歪头告退。 这样看来杜先生要来姚雨蝶是知道的，可为什么姚雨蝶连半个字都没有透露给我？沈小婉想。 杜夫人沈悦常年独住在老宅，所以虽说明面上姚雨蝶是杜先生的姨娘，可里子确实实实在在的杜太太的位份，加上她是这满江楼最大的角儿，所以她一出场自然是掌声雷动。 楼下掌声欢呼声一片，杜先生则是得意的拍着手，到这会儿，沈小婉任然是没有和杜先生搭上话，不是搭不上话，而是这次机会难能可贵，她必须思虑周全。 怎么说才更有可信度，杜先生寻常时候都是和上海滩顶厉害的商贾政客来往，她这么个涉世不深的深闺妇人的话如何才能够提起他的兴趣，如何才能让他相信。 包间是中式风格的装潢，可是座椅确实一套西式的皮质沙发，沙发由两张双人沙发组成，看来杜先生寻常也会在这里招待客人。 沈小婉和杜先生各坐一张沙发，距离不算太近，但是沈小婉似乎能感受到杜先生的目光正来来回回的审视着她，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凌迟，竟生出一种他为道祖我为鱼肉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杜先生起身，沈小婉不由的紧张了起来，杜先生一走，那么今天就又废掉了，好不容易的机会，好不容易能够和杜先生见面，并且他的身边又没有跟随。 正在沈小婉纠结万分要不要叫住杜先生的时候，杜先生缓缓走来，坐到了沈小婉的边上。 原本还很宽大的沙发一下子就变得狭窄了起来，沈小婉坐的比比直动都不敢动一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身旁的这位上海滩最大的老头子。 沈小婉尽可能的目不斜视，装作专心听戏的样子，实则心里在不断的调整着说辞，并且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话说出来。 大轴戏唱过半，沈小婉心中大概有了些头绪，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杜先生正慢慢的往她那边靠，她一下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她似乎全明白了，为什么姚雨蝶会对她这个在他们眼中毫无背景的人这么好了，妻子为了稳住丈夫主动给丈夫找姨娘的事她早有耳闻，在回忆起姚雨蝶走时的表情，她整个人觉得是五雷轰顶。 第143章 一之时间沈小婉也来不及想的太多，她像弹簧一样“噔”的一下弹了起来，随即，杜先生发出爽朗的笑声道“说吧。” 自从打发沈悦回老宅之后，姚雨蝶给他塞过不少女人，他在这租界的黑白两道摸爬滚打，赤手空拳到现在的位高权重她能不知道姚雨蝶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她不过是希望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她所能够掌控的住的。 本身呢杜先生对这些事情是兴趣缺缺，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安排的，可一听是余家的儿媳妇就来了兴致。 倒不是说真想要纳她为妾，只不过他很好奇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古董的儿媳为何突然要向他这个黑帮大混混示好。 当然当年他在余家人面前那么低三下四余家人愣是没有正眼瞧他一下，他还有一点小小的报复心里的，话虽如此，他对余瑾年还是很敬重的，因为这个年头，这么正派的人，是不多见的。 然而杜先生刚一进这个屋子，刚一看沈小婉的表情，他就立刻明白了，这个丫头是有事情要找他，他那位心思缜密的姨太太算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了。 杜先生原本是有一个妹妹的，在杜先生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爹妈就双双撒手人寰了。 留下他和他的妹妹由他年迈的奶奶照养，然而她的奶奶年纪大又缠裹足，更本没有能力养活他们两个孩子，所以他的妹妹就被送了人。 那个时候活下来都不容易的，自然数没有空闲去管送出去的妹妹被带到了哪里，可是这件事情却一直深深的埋在了杜先生的心中。 所以杜先生在上海滩出人头地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去找他的妹妹，可尽管杜先生现在是处尊居显，可是依然没有办法找到他的妹妹。 时隔这么多年，他能记得的就是他的妹妹右耳垂上有一个血红色的痣，而沈小婉的右耳垂上也长了这样一颗痣。 算算年纪，送走他妹妹的时候他十四岁他妹妹两岁，要是他妹妹在他的身边，现在估计也就像沈小婉这么大吧。 杜先生看沈小婉的眼神里是带着些兄长看待年幼的妹妹的那种慈爱的，可是沈小婉并没有看懂杜先生眼中的含义，她只觉得被看的毛骨悚然，十分的不舒服，但她也能感觉到，刚刚那种为危险的警报似乎已经解除了。 “小丫头，你找雨蝶总不是为了看戏这么简单吧。” 沈小婉是完全没有想到杜先生会这么开门见山，而且这语气……竟然……反正就是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同，但是事已至此她也管不了太多细枝末节。 她回忆了一遍陆洐在开会的时候曾经对大家说过的话，谈判成功的要诀是要让人觉得他是获利的那一方。 她迅速的整理了下思绪道“杜先生，我知道我突然问这个问题您也许会觉得有些突兀，我知道您在上海滩产业众多，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上海滩开始打仗了，会怎样？赌场会通通关门，烟土行会无人问津，酒厂、纺织厂、古董店……不要说有没有生意，就连员工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 沈小婉说到这里杜先生似乎已经明白她接下来要讲什么了，低笑了一声道“小丫头，你知道吗，和我说这些话的，你是第二个，我给你同样的答复，我们商人就做好商人的事情，那些政治啊军事啊听听就好，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想我也听过了，所以你就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说完后杜先生又低声笑了笑，他心想，这个丫头说的话竟然和另一个人一字不差，还真是有点意思。 沈小婉见杜先生虽然拒绝了她，但是却没有半点要赶她出去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杜先生，我知道您有办法保全您自己，我也知道您依然是堆金积玉此，即使离开上海滩靠着这些积蓄也可以此生无忧，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跟着你的弟兄，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子女，现在尽管不算是大富大贵，可是也是安乐无忧，要是打起仗来，杜先生，您让他们怎么办啊？” “你知道的，我就是个黑帮老头子，我们要是讲究这么多怎么混？你公公在世的时候不就嫌我们是乌合之众!安乐无忧？小姑娘啊!清帮的弟兄都是走投无路之人，做的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哪来的什么安乐无忧？” “杜先生，您耳目众多，您不会不知道之前路易斯贸易的那场慈善宴会吧？” 杜先生点点头道“那又如何？” “我知道杜先生喜欢结交朋友，我也知道租界的一些个人都杜先生都存有误会，但是现在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您的面前就看您愿不愿意去做了。” 类似的话事实上早就有人同他说过，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在租界鼎鼎大名的商贾巨子——陆洐，可陆洐同他说的时候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他现在愿意听沈小婉说下去只是觉得有意思，陆洐驰骋商场这么多年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是一点都不稀奇，可这个不谙世事的像极了他妹妹的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这就有点意思了。 杜先生看着沈小婉道“小丫头，你很聪明，我是想要交朋友，可是，要是要把我的全副身家压在这上面，是怎么算都不划算的。” 他杜某人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熟什么正义之士，他不过是个商人，是个黑帮头目，他管不得这么多，即便真的发动战争他也随时都可以带着他那满箱的金银财宝离开这里然后东山再起。 沈小婉来之前就想过这将是一场艰难的谈判，但是她从未想过竟是如此之难，她原本想着只要找到杜先生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可现实告诉她，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尽管如此，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杜先生，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机会，她决不能轻言放弃，但要是最终杜先生也没有被说动的话，她就要想办法去说动沈家人还有沈之华放弃一切，和她一起逃离上海滩了。 第144章 沈小婉：“杜先生认为余家在上海的地位如何？陆家呢？还有那些被请去慈善宴会的人？”沈小婉沉下心，准备做最后一搏，要是任然说不动杜先生，那么一切就真的结束了，所以现在她也只能够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他们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他们有些是我的朋友，有些则不是，但都是值得我敬重的人。”杜月笙道。 沈小婉：“很好，在他们被请去这场慈善宴会之前，他们谁都不会想到会发生什么？他们都以为以自己在租界的地位没有人敢动他们？他们也早就察觉到了路易斯贸易的异常，可是他们都选择了明哲保身，他们原以为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结果如何？” 杜先生只知道这些人包括陆洐都是被路易斯贸易控制了，但是具体为什么被控制了他至今都不知道。 这些人在租界都是有头有脸，有权有钱的，路易斯贸易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把这些人全部控制住，杜先生也很想知道，但是他并不想趟这趟浑水所以陆洐没有说他也就没有问，听沈小婉的话，好像她知道这件事情。 沈小婉见杜先生在沉思，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杜先生，您知道慈善宴会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杜先生既不说自己知道，也没说自己不知道，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沉思状，沈小婉见杜先生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她就开始将她所知道的娓娓道来。 其实她并不知道杜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当杜先生了解了这件事情后会是什么态度，但是她已经别无退路了，以杜先生的道行他是不会去告发这件事情或者去报社披露的，要是会他也没有证据，沈小婉暗想。 杜先生完全没有想到那天竟然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而这么大的事情张长林对他是闭口未提，原本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像他的妹妹，觉得有意思想要逗一逗她，可听她这么一说她的心里不由的开始发毛。 路易斯贸易竟然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而张长林竟然对他守口如瓶，他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己的位置。 路易斯贸易的人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保不齐哪天这把利刃就会对向他自己，他得好好想想，虽然他心中思绪万千，但是多年的在黑道上“厮杀”的经验让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沈小婉：“杜先生，您知道路易斯贸易背后的人是谁吗？” 杜先生悠然自得的点了点头。 沈小婉：“您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吗？” 杜先生又点头，神色如常。 “放眼全国，哪里会比租界更加繁华？要是去到国外首要的问题语言问题又如何解决呢？您在上海滩深耕这么久难道为的就是背井离乡，远走他方吗？”沈小婉问。 “那我可以留下来，你认为他们敢碰我吗？”杜先生从容而淡定。 沈小婉：“好，杜先生，我们现在来分析一下，要是真的打起仗来无非是两种结果，孙起浩胜，或者是孙起浩败，您说别人动不了您，只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您有财力有人力，可以帮助到他们，您对他们有用，他们自然不会伤您，他们甚至会护着您。” 杜先生点头示意让沈小婉继续。 “那您准备帮谁？要是中立您就是两边共同的敌人，哦不，不是两边，孙起浩要想控制上海，到时候应该是四面八方的军阀都拥进来您该选哪一方？且不说战争要持续多久，就说您该选哪一方？似乎哪一方的机会都很渺茫，我们再退一万步来看，您选择的那一方成功了？可钞票谁不喜欢？为什么要让您赚？就比方说要是您选择了孙起浩，那么张长林就一定会排在您的前头……” 接下来沈小婉就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她觉得自己讲的有些口干舌燥的，可是看看杜先生，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沈小婉几乎是要被杜先生那事不关己的态度逼疯了，她都说成这样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好像毫无波澜。 “那么证据呢？” 杜先生突然开口，沈小婉有些猝不及防，现在为止她还无法分清杜先生此时的这一问是戏谑？是疑问？还是真的起了兴趣。她只能硬着头皮上“我有，我有季起浩的会议录音” 杜先生一挑眉“在身边？” “不在。”沈小婉回。 杜先生：“明天，你拿给我看。” 说完杜先生也站了起来，单手搂住沈小婉，沈小婉吓的差点尖叫了起来“杜先生!” 杜先生低头到沈小婉的耳边低语“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不过是给某些人看的，也为了你接下来找我能够方便些。”旋即他朝着舞台上的姚雨蝶抬了抬手就搂着沈小婉下楼。 下楼后杜先生要搂着沈小婉上车，沈小婉微微反抗道“杜先生，我可以自己回去。” “好的，你明天上午六点这个时候，到和平大饭店五十一号房间。”说完他左右环顾后轻轻的放开了沈小婉，动作极尽温柔。 杜先生放开沈小婉后，她就像是重获了自由，她轻轻鞠躬“好。”然后有些仓皇的转身离开，此时此刻她自己也不知道实在往哪个方向走，就那么盲目的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她走的方向原来反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面对杜先生让她太过紧张而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还是因为刚刚走了太多的路，现在她觉得累的不得了，好像每走一步都是个煎熬，她实在是走不动路了，于是她招了辆洋车。 坐上洋车，随着车轮转动，两边的景物不断往后退，微风迎面吹来，她才恍若大梦初醒，她成了，杜先生愿意帮她了，她突然放声大笑，引的拉洋车的师傅不断的往回看，好像在看这个小姐怎么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疯掉了呢。 第145章 回到公馆，沈小婉正准备进门却突然被一个石块击中，沈小婉往后望了望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想着可能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然后继续开门，结果又被一块石块击中。 沈小婉再往后看，这时候她发现一个带着宽檐遮阳帽的男人正站在墙角，他发现沈小婉看到他后就迅速的往后退回进阴影里面。 沈小婉认出来了，那个人就是余恩博，于是她机警的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没有人后迅速的往那个墙角走去。 “你怎么出来了，你到这里来，很危险!”沈小婉道。 “你听我说，你在家里说话要当心，我怀疑家里有人被孙起浩买通了，还有你抓紧去陆家，陆洐也在查路易斯贸易，他好像查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现在季起浩要找人对付他，要么是今天晚上，要么就是明天。” “好。” …… “沈小婉”正当沈小婉转身欲往陆家走的时候，余恩博叫住了她“你自己要当心。” “好。” 之后两人相背而行，余恩博要躲过众多眼线回到他的公寓里，沈小婉要抓紧去到陆家提醒沈之华。 还有不久就到了晚饭的点，陆家人看到沈小婉来了，就纷纷张罗着厨房多准备一副碗筷。 沈之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点突然到访，不过能看到沈小婉她还是很开心的，她想要和沈小婉说会儿私房话就拉着她往房间走，沈小婉想也好，她要说的话也不适合在大厅里这么多人的面前说，于是就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沈小婉进了房间。 此时春桃正在楼下带孩子，所以整个卧室里就只有她和沈之华两个人，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从新折回卧房门口，探出头去。 认门外确实没人，然后又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边沈之华的房间里的确没人，并且也没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才拉着沈之华的手坐上了沙发。 沈之华被沈小婉的着一系列动作搞的有些不知所以“怎么了？小婉？”沈之华疑惑道。 如今的事情也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之前沈小婉不告诉她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搞明白其中的关联，但是她知道此时凶险万分她担心要是沈之华介入调查会引火烧身。 虽然现在一切都已经明朗了，但是她依然不想要告诉沈之华这残酷的事实真相，要是可以的话，她希望她的小姐可以永远简单幸福。 现实已经让她受到太多伤害，沈小婉真是不忍心把那些可怕的事情告诉沈之华，她纠结了一会儿后决定还是不说。 既然要瞒就瞒一辈子，听春桃的话，现在陆洐每日都在素心那边，此时此刻她忽觉自己鲁莽了，实际上她可以直接去素心那里找陆洐的。 沈之华对陆洐的感情有多深沈小婉是了解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孩子，要是陆洐被季起浩的人杀了，恐怕最难过的就是沈之华了，要不是这个原因，她也懒得去提醒陆洐这个负心汉。 “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沈小婉起身道。 “小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沈之华也站了起来，今天沈小婉太反常了，反常的让她有些觉得奇怪。 沈小婉低下头“余恒……余恒……他……他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了。” 沈小婉知道这个时候她要是不说点什么沈之华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所以只好揭开自己的伤疤。 沈之华双手环在胸前，重重的坐了下去，瞬时间沙发上形成一个大大的凹陷，她气的简直不能再气，这世间的男子果然都是一样的，尽管这是个智力低下的人那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沈之华宽慰了沈小婉几句，沈小婉频频点头，然后找了个机会赶紧溜走。 素心的住处沈小婉之前有去过，她跟踪过陆洐，沈小婉记得所在的位置。 沈小婉叫了马车，马车比汽车会慢些，但是比洋车就快的多，沈小婉很快就到了素心所在的那条路上，她想好了，到了地方她就假装帮沈之华过来抢人。 一会儿一进去就像个泼妇那样去骂素心，然后把陆洐单独的拎出来。 就在她快素心的公寓的时候，眼前火光四起，那幢楼下已经聚拢了很多人，大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正以势不可挡的态势慢慢的吞噬着这座大楼。 沈小婉到达的时候，消防员也已经到了，他们正奋力的做着扑救工作，然而在巨火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沈小婉就呆呆的站在那里，身旁有几个人也许是他们有家人在那座大楼里，似乎已经是哭的精疲力尽，正瘫坐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沈小婉赶紧赶回公司，这个时候大厦里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整座大厦安静的就像是地狱一样。 此时的沈小婉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一样的在大厦里游荡，要是她快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在发生了。 这时候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人声，是翻译部的人!沈小婉就即将淹死的人忽然呼吸道了氧气一般，她立刻-冲向楼道，果然是翻译部的人。 “你们有没有见到陆总？”沈小婉问，她很慌张，但是她很用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是她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控制的很好。 “陆总啊，他今天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很早就走了。”蒋毅道。 沈小婉立即转身再往素心的公寓赶去，她边跑边怨自己，她应该快一点的，再快一点，要是再快一点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不!也许陆洐不在大厦呢!对的! 入夜，火光把这里照的如同白昼，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又过了很久，火势慢慢褪去，可是大楼已经不复原本的样子，一具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从里面被抬了出来。 各大报社的记者早已经在这边候着了，沈小婉心里着急却不能上前去确认，再一看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得赶紧回家! 第146章 昨晚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深夜，余家人通通都已经入睡，只有一个管家还在客厅里等着沈小婉回来，沈小婉还不容易等到管家也回房睡觉了就上楼，到余恩博的房里拿出那卷录音带。 今天一大早，沈小婉乘着余家人都还没起就出门去杜家，原因有二，一是她担心余夫人会追问她昨天去了哪里，可她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第二是怕浪费时间，她不知道陆洐是否在那场大火之中，如果是的话那么她即刻就要赶去陆家帮忙。 她现在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后悔，来不及害怕，她必须加快加快再加快她的速度，否则下一个遇难的也许就是她自己也许就是沈之华，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来到杜家的时候，杜家的几个下人已经起来开始清扫工作了，为首的下人表示，杜先生和杜夫人还没有起来呢，让她进屋里等。 和她说话的那个下人将她引进屋内，她能感觉到边上的人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并且还有几个人正在议论她，偶然间有几个不怎么好听的词语落到她耳朵里，她想这些人大概是把她当做不守妇道的荡妇了。 杜公馆设有专门的等候室，就在大厅的右边，等候室里设有沙发，还有一排带锁的柜子全部都是酱紫色的，配上黄色的灯光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莫名的感觉到紧张。 引她进来的人告诉她，如果身上带有枪支或者是刺刀等就自己放到柜子里锁起来，然后把钥匙带上，然后让她自己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真是让人煎熬的等待。 “沈小姐好。”一个管家模样的女人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鞠了一个躬。 沈小婉站定准备同这个女人往里走。 “沈小姐，请稍等。”女人道，然后她缓缓走了上来，双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沈小婉一惊“你，你干嘛？” “放轻松，例行检查。”女人依然彬彬有礼，她轻巧的把沈小婉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沈小姐，可以把包打开给我看一下吗？” “好。” “这是什么？。”女人指着录音带道。 “哦，这是李香香的录音带。”沈小婉回。 检查结束后，女人才引着沈小婉往楼上走，高跟鞋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并没有把沈小婉引到餐厅或者是客厅又或者是书房，而是把她带进了杜先生的卧室。 进入卧室时杜先生还穿着一套真丝睡衣“沈小姐来的很早。”杜先生道。 女人缓缓退出房间然后轻轻关上房门，杜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沈小婉引上阳台，阳台上摆着一套铁艺镶玻璃的桌椅，上面摆着早餐“来，坐。”杜先生用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沈小婉顺从的坐下“杜先生，我把录音带带过来了。” “嗯，先吃饭。” 沈小婉现在是完全没有心思吃饭，她囫囵吞枣的咽了几口粥，眼睛不断偷偷的剽向杜先生，杜先生看看她道“沈小姐，你这是对食物不尊重啊。”然后他也不看沈小婉，自顾自的吃着早餐，然后他顺手拿起桌边的报纸看了几眼。 早餐用完后，他优雅的擦了擦嘴角“进去吧。” 到了房间有沈小婉拿出录音带“杜先生，这就是我说的录音带。” 杜先生收下沈小婉手中的录音带后缓缓走到书桌边，然后顺手打开书桌后面的留声机，顿时间房间里充满了李香香绵软甜腻的歌声。 然后他将录音带放入机器中戴上耳机细听，沈小婉被晾到一边，在杜先生的脸上沈小婉依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李香香是出了名的甜歌天后，她的声音似乎永远就像那天的腻不开的麦芽糖，似乎她唱过很多首歌，可每一首又都让人感觉差不多。 差不多是播了三首歌的时间或者是四首歌的时间，杜先生听完了全部的内容，然后他把录音带取出，放入书桌的抽屉里调整了下唱片，然后他自己则是慢慢坐下，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欣赏李香香的歌喉。 留声机里又放完了两首歌，此时沈小婉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被磨光了，她正了正声道“杜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杜先生就把中指比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沈小婉无奈，只好禁声。 很快胶片里的歌似乎又放完了，他这才缓缓起身道“你可以回去了。” 沈小婉把她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杜先生可这位杜先生竟然一个字的交待都没有就让她离开，她感到十分的不踏实，张长林可是他的弟兄，会不会这只不过是他们兄弟两个人和起来演的一场戏罢了。 “杜先生，我的录音带。”沈小婉这才开始后悔，她太着急了，她太快就把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她甚至不确定这位杜先生是敌是友，现在唯一的证据落到了他的手里，那么她真的是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录音带就放在我这里，你回去吧。”杜先生的语气不容置否。 沈小婉也想要上去抢夺，可是对方是黑帮老大，她就是个弱女子，就是单打独斗都不可能能够打的过杜先生，更何况这边还是人家的地盘，而她进门见一面杜先生都那么难了可见这座杜公馆真可谓是戒备森严。 所以她此时此刻能做的就只能是相信杜先生，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于是沈小婉就这么走出了杜公馆，她来这么一趟似乎什么都也没有谈成，没有承诺没有立场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把自己唯一的证据白白的给了别人。 会余公馆的一路上沈小婉不断的懊恼，她当时应该坚持一下的，或者不该这么早的就把录音带给杜先生，她不断的祈祷着老天保佑，希望杜先生和那个张长林不是一伙儿的。 没有了录音带的她，现在也就只能够祈祷老天保佑了，用后悔、无奈或是害怕又或者全部叠加到一起都没有办法表示出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第147章 回到余公馆后，沈小婉发觉余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虽然自从赵秀进门后，余夫人对她不如从前亲切是有的，但是却从未摆过脸色给她看。 沈小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余夫人不说她也不能去问。 这时余公馆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沈小婉立刻冲去电话那边。 电话那头是沈之华的声音，一阵紊乱的呼吸声后是一段长时间的沉迷，到了这里沈小婉已经知道沈之华要说什么了，她在等沈之华把话说出来，哭出来，在此之前她不能做任何的安慰。 “小婉……来帮帮我……陆洐……殁了。”沈之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沈小婉挂下电话就往门外走。 “沈小婉，你这几日都到哪里去了？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是不是你父亲走了以后你就觉得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了!”余夫人不合时宜的发难。 “母亲，我，我姐夫，我姐夫殁了。”沈小婉道。 尽管这件事情沈小婉早就已经知晓，可是当她第一次从沈之华的口中确认，当她第一次说出口，还是会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心悸的感觉。 余夫人本想发难，可没想到却收到了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原本站立起来的身体又重重的坐回了座位上，这事情来的太过于突然了!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两眼放空很明显是还在刚才的震惊之中。 沈小婉见余夫人不说话，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就继续转身推门而出坐上了汽车。 此时司机正在车里补觉，被沈小婉突然的开门声关门声吓了一跳，头都撞到了车顶上，见到沈小婉独子一人坐在汽车上他表现的更是惊讶“大少奶奶，你，您要去哪里？”他结结巴巴道。 沈小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用了，我自己去。”她在司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又下了车。 她一路狂奔，在闹市口叫了一辆马车，随着马车的一路颠簸，沈小婉很快就到了陆公馆。 此刻的陆公馆外已经围满了记者，沈小婉挤过层层人群终于进了陆家。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只有身上少数几处的烧伤，身体应该是已经被擦洗过了，脸上一点污迹都没有看上去走的十分的安详，甚至像是刚刚睡着了一样。 尽管早就预测到了结果，可沈小婉此时还是一阵眩晕，此时的陆家大大小小哭成一片。 陆洐的两个哥哥一脸哀伤的处理着各项事宜，沈之华抱着孩子坐在陆洐的身侧，孩子不知道是因为感应到了至亲离开的悲伤还是因为这种极其压抑的氛围而不停的“哇哇”大哭。 陆夫人据说已经哭晕过去了，现在正在楼上躺着，过去沈小婉总觉得陆老爷特别的后生，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出头，可此时却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就像一尊雕塑那样动也不动的坐在一边，头低低的垂下，似乎是不愿意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陆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很快，门口就聚集了好多来讨活计的阴阳先生，陆丰随意挑了一个让他进来主持后事。 沈小婉坐到沈之华身侧，搂着沈之华，此时此刻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看着陆洐的尸体，除了难过，沈小婉的感到从心底的害怕，方老爷、方夫人、余瑾年、何飞、李介，这才多久啊，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她在心中默念“姑爷啊姑爷，要是您在天有灵，您一定要保佑我啊!您一定要保佑杜先生是个好的，一定要保佑杜先生能够扳倒路易斯贸易!” 这几天沈小婉就一直在余家陪着沈之华，她比沈小婉想像的要更坚强，出了第一天时的恍惚，之后的几天里她几乎就是陆家的主心骨，一切大小的事宜几乎都是由她做主的。 从布置灵堂，到谁负责记账谁负责迎来送往，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反倒是陆仲和陆丰两个大男人是一点忙都帮不上，每天晚上她都会把所有人哄上楼，让大家休息，然后一个人守夜，只有沈小婉，她拗不过就只好顺从沈小婉的意思，这些天，她几乎每天只睡上午的个把小时。 第二天的时候，警局的人过来，说在陆洐的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尸体，问陆家要不要认领，陆老爷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道“我们陆家从不认识这个女人!”然后他指着陆洐的棺椁大骂“孽障!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啊!我陆家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啊!才出了你这个不孝子孙!” 陆夫人边哭边拉住陆老爷带着哭腔道“老爷，你就让孩子安安心心的去吧。” “既然陆老爷您说你们陆家不认识那个女人，那么我们就按照无名尸体的办法处理了。” 陆夫人扶着陆老爷道“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同我们陆家毫无关系。” 正当警局的人转身准备走出大门的时候，沈之华幽幽的站了起来“这个人我认识。” 然后她走到余夫人余老爷身旁同余老爷余夫人低头耳语了几句，余老爷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他闭上眼睛重重的摇了摇头“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然后用手挡住眼睛哭哭了起来，余夫人哭的更是厉害，陆仲怕她又昏厥过去就在边上不停的安抚着。 沈之华让警局的人稍等片刻，然后让沈小婉上楼拿了点钱下来，带着警局的人走到了没有人停驻的凉亭边，她告诉那个人就说这个女人她认识，希望警长能够帮帮忙，然后把钱塞给了那个警局里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察的人道“三日之后，我们会来接她走，还望警长多多照顾。” 那个人一看这么多钱，他当然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警局的人走后，灵堂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多人都很好奇沈之华同余老爷余夫人说了什么，也很好奇沈之华和那个警局里来的人说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很明显是不适合问也不适合讨论的。 第148章 陆家祖籍苏城，最开始关于墓地的选址陆家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说落叶归根，还是把陆洐送回到苏城祖坟也好和祖先团聚。 还有一种说法是上海到苏城路途遥远，一则，现在时局动荡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是上下不靠，二则，劳民伤财。 多番商榷，最终决定把陆洐葬在薤露园，沈之华派人将素心接来，就葬在陆洐相隔不远的墓地，不设墓碑，这已经是陆家二老能接受的最后底线了。 所有人帮着沈之华收拾了陆洐的遗物，子飞依然很快乐，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用知道，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 不，记忆证明他来过，一套套衣服，一本本文件证明他来过，陆子飞证明他曾来过，但是这些也终有一天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之后呢？所以他真的存在过吗…… 回到余家后沈小婉已经是十分疲惫，此时，她想趴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一觉睡到大天亮，她从前不懂，人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虚礼，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这种疲惫是可以冲淡一些哀伤的，也许冗长的一觉醒来似乎那种难以名状的痛彻心扉会好一些吧。 而沈小婉刚一踏进余公馆的大厅就被余夫人叫住了。 “沈小婉，前些天陆家做事情你去帮忙，在陆家我为你留面子所以没有问你，现在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余夫人拿起茶几上的一叠报纸重重的摔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沈小婉实在是很累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糊的，她木木的走到茶几边拿起报纸，只见报纸上几个大字“豪门风流韵事”配上杜先生搂着沈小婉的照片。 顿时间她所有的疲劳和困倦都不见了，她又看了第二份报纸“一夜不了情”配的是她和杜先生在阳台上用餐的照片。 “你把余家当成什么了？你把余恒当做什么了？你这是在干什么？”余夫人用指面不不断的叩击这茶几道。 “母亲您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休书我已经写好了，你签上字就可以了。”余夫人中指叩了叩放在茶几一角的休书道。 “余夫人，这都是误会，我更本就没有在杜家过夜的呀，那晚我回来的时候管家也有看到，这些报纸为了吸引眼球什么都写的出来的呀!”沈小婉道。 “那我问你，你一个妇道人家一大早的去和一个男人共进早餐？还有这张搂搂抱抱的照片!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就你最聪明我们都是傻子？你这样至余家于何地？至小恒于何地!” “母亲!你要相信我啊，我绝对不可能做出任何有害余家声誉的事情，如果这些报纸说的是真的话，我愿受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时候余恒走了出来，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客厅里此时的氛围，他一蹦一跳的跑到沈小婉面前道“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那天我在陆家看到你了，可是母亲就是不让我和你打招呼。”余恒还是一如往常，奶声奶气的像个孩子。 “小恒，你放开她，往后她不是你的妻子了，今天她就会离开这里，往后她和我们余家再无任何瓜葛!”余夫人厉声道。 余恒一听，整个人立刻坐到了地上，肩膀开始起伏，带着哭腔道“母亲，为什么!我就要她做我妻子!我就要!” 眼看着余恒情绪越来越激动，余夫人立刻跑过去蹲在余恩博身边道“小恒，母亲是在和你开玩笑呢!沈小婉一直都会是你的妻子，不哭，不哭啊!” 听到余夫人说沈小婉一直都会是他的妻子，余恒的心情才慢慢的平复下来，余夫人扶着余恒坐到沙发上，然后白了沈小婉一眼低声道“真是作孽。”然后起身离去。 “谢谢夫人相信儿媳。”沈小婉低声道。 余夫人走后，沈小婉再一次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疲惫，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分外的沉重，可是余恒非要拉着他去玩，本身她是想要去休息的，可是她想到刚刚余恒这么帮她就硬撑着精神陪他去院子里转转。 余恒的精神一向很好，他带着院子跑了好几圈都没有觉得累，直到赵秀把画架搬出来写生，她就坐在院子的花椅上画画，画的是院子里的一处小景，余恒就凑上去看，看来余恒是真的很喜欢画画，也很喜欢赵秀。 办白事最是让人精疲力尽，这种疲惫是不止于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疲惫，此时陆家的人也是疲惫的很，处理完所有事宜后大家就都上床补眠去了。 但这一众上床补眠的人里不包括陆丰，在整理陆洐遗物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陆洐藏的书柜里有个夹层，打开夹层后是一叠资料还有一些照片，他觉得这些东西一定有些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就偷偷的藏了起来。 等到众人都睡去后，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翻看那些资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发现他可能终于就要熬出头了，这些可都是孙起浩谋反的铁证啊!有了这些就相当于有了敲门砖。 他现在必须要好好谋划谋划把这叠资料送到那个人的手中才能谋得足够高足够好的位置。 所以此时此刻的他是一点点睡意都没有，他觉得，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么一个时刻，他甚至想，这也许就是他的弟弟为他为准备的，只不过是出了那个以外，不然陆洐肯定会亲手把折叠资料送到他的手上。 他陆丰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却一事无成，如今终于是要出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天! 他把折叠资料方进自己书桌的抽屉里，反复确认了抽屉已经锁好，然后把钥匙放到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感受到钥匙的冰凉感，这让他觉得可靠和安全，这种无比的兴奋让他格外的清醒。 第149章 陆洐走后受到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陆华公司了，偌大的陆华集团一时间群龙无首，似乎是个人都想要坐到总裁室里面指手画脚一番，整个公司里面谁也不服气谁。 陆仲做惯了副手，你让他执行命令他保准是可以完成的一丝不苟，可是你要让他制定方向，那他就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现在的陆仲感觉简直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些合同临近期限的公司则纷纷表示不再续约，陆华的底层人心惶惶，觉得陆华随时都有可能倒闭，所以他们该干活的也不干活了，觉得反正就快要倒闭了，就等着什么时候解散吧，做那么多说不定到时候收一无用处。 陆仲已经连续好几天到了后半夜才回家，倒不是在忙工作，只是觉得无比的焦虑，觉得一片迷茫，他不敢回到家中他不敢看到父亲母亲的面孔，他觉得自己无用至极。 公司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体现到股市上，陆华的股票一路下跌，很快就有购买了陆华股票的股民到陆华大厦门口静坐抗议。 创立一个公司，要将一个公司拉上正轨要将他做大做强需要花费毕生的心力，可是要摧毁他却是轻而易举，陆华在这么下去能坚持多久？一年？半年？或许半年都不到。 “你不能过去!我不允许你过去!” 陆丰行色匆匆，冯莺莺一路从楼上追了下来“你不可以去!你要是出了事情我可怎么办!”说着冯莺莺就伸手去抢陆丰手上的档案袋，一个扑空差一点点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你不可以去!”冯莺莺崩溃的大喊。 “什么事情!吵吵吵!家里的气运就是被你们给吵坏的!”陆夫人道，在她的心里，她一直认为家中的运势就是被这个烟花女子给败坏的，要不是纳这么个丧门星破坏了陆家的门风，陆洐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 冯莺莺：“母亲……” “母亲也是你叫的吗？”冯莺莺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夫人给打断了。 “夫，夫人……欸!你不能走!你要去哪里!”乘着冯莺莺说话的时候，陆丰径自往外走，冯莺莺立刻往前追可是并没有追上他，只听一声汽车的轰鸣，陆丰走了。 “夫人!陆丰他!他手里拿的是揭发路易斯贸易的资料!我!问怕他会有危险!”冯莺莺转过身来朝着陆夫人焦急的叙述道。 一听到路易斯贸易余夫人就浑身冒冷汗，那日的经历她历历在目，她两腿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快!快去叫老爷!不!快备车!”陆夫人朝管家道。 当他们坐上汽车的时候，陆丰的车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们在上海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是没有找到陆丰。 到了很晚，陆丰都还没有回来，陆家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陆老爷很早就不问世事了，从前要是有个什么事情只要陆洐出面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可现在大家都是束手无策。 冯莺莺坐在沙发上开始哭了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我让他不要去不要去!他非要去……唉……这可怎么办呀……” “你给我闭嘴!你在哭什么呢!哭什么呢!”陆夫人厉声喝止“就最看不上你这种丧气的样子!” 冯莺莺眼睛巴巴的显得十分的可怜，她现在后悔极了，在文殊书院她虽然算不上花魁但也是有名的先生了，可以说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按照她现在这个年纪的话还有两年好风光，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就更了陆仲这么个没有福气的人，现在她一没地位二没子嗣，余家人又都不欢喜她，要是陆丰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她可怎么办呀，想到这里她悲从心来，又开始不断的啜泣起来。 “冯莺莺，你要镇定，这里只有你看过那份文件的内容，你先回忆一下，这份文件里的内容是什么。”沈小婉坐到冯莺莺的身边，沉着道。 冯莺莺停止了啜泣，她眼神定了定，她告诉沈小婉那份资料她也没有看的很全面，照片里的人她认识一个，那个人叫做孙起浩，是皖系军阀的人过去和吴老爷子到过她们的书院吃酒。 信件她大概看了几封，大概的内容是孙起浩想要在上海圈地为王，信里还多次提到了路易斯贸易，她还没有看完那份文件就被陆丰给收走了。 “母亲，那次宴会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母亲，现在事关到陆丰的安危了，您必须说出来!”沈之华道。 余夫人看看沈之华，又看看陆仲，再看看两个孩子，她沉默不说话。 “你就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回来我就觉得有事!都这个时候了!”陆老爷道。 “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陆夫人很坚定，沈之华从未见过陆夫人如此的坚定，这让她更加的确定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事关重大，但同时她也知道余夫人是不会说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了。 “冯莺莺，按照你所看到的，这件事情多半是和孙起浩有关的，要不你回趟文轩书院，问问你的姐妹们会不会有什么办法？”沈之华道。 此时所有的人都像是燃气了希望，一同把目光朝向冯莺莺。 “哎呀，不行的!我们是有规定的，文轩书院的先生是不能私下里去接触客人，并且不能讨论政治，并且在接待客人时也不能参与任何无关风雅的话题，要是被发现了会被打死的!” 听冯莺莺这么说众人的脸色骤变，大厅有陷入了一片寂静。 “对了!冯莺莺，你刚刚说那个孙起浩和吴老爷子一起到过你们书院，你说的那个吴老爷子是不是吴若男的父亲？”沈小婉冷不防的问道。 “对的。”冯莺莺泪眼汪汪的看着沈之华道。 “要不然，我们去找找吴若男，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陆夫人道。 陆夫人说完后大家又都沉默了，这句一如夫妻百日恩说来可笑，其实他们自己也觉得可笑，当时是怎么去抢吴若男的孩子的他们还历历在目，此刻去求吴若男帮忙他们也自知是很有难度，但是此刻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第150章 先是陆夫人和冯莺莺去了吴家，可是连吴若男的面他们都没有见到，于是就换了沈之华去登门拜访。 因为在吴若男最困难的时候，沈之华把自己的宅院借给她住过，所以吴若男破天荒的见了沈之华。 吴若男的日子其实也并不算好过，虽然现在吴老爷子对她对陆子聪都是疼爱有加，但是她不得不整日都提防着孙姨娘，怕孙姨娘在背后给她捅刀子。 吴若男说，自从陆丰在外面有了女人开始，陆丰在她心里就已经死了，而且是那种死无葬身之地的死法，她更本不会在意一个已死之人的死活。 沈之华好话说尽，可是吴若男依旧是不为所动，一来一去回到陆公馆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天亮，时间拖的越是长陆丰就越是危险，现在所有的人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几个人愣是在客厅里熬到了天明，思来想去吴若男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所以就让沈之华再去一趟吴公馆，至少吴若男还愿意见她，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再怎么希望渺茫也总比没有希望好。 于是沈之华就又去了趟吴公馆，吴若男对她依然是很客气，好茶好水的招待着可是关于营救陆丰这件事情她依然态度强硬没有任何变通的余地。 这样的话在吴家继续做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沈之华就只好打道回府。 这天的陆公馆可以说是如同死灰，气压极低，几个下人做起事情来都是战战兢兢，都怕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成了主子的出气筒。 这时，沈之华突然想起来陆洐的随从阿龙，陆洐生前最信任的人就是阿龙，而且阿龙各种渠道的朋友都多，也许他会有办法。 沈之华正想着这件事情，陆家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外的人就是阿龙和陆丰，陆丰的衣服很脏，有些地方还被勾破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阿龙告诉沈之华，他一早就出去打听陆丰的下落了，可是还没有打探到一二就在街上看到了陆丰，于是就一路互送他回来了。 大家问陆丰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陆丰也不说，他一个人默默的上了楼，陆夫人主张回来就好，平安就好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再追问期间发生了什么。 尽管陆丰说没有什么，可沈之华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吴若男嘴巴上硬的不得了，可是陆丰之所以能够平安是回来，吴若男一定出了不少的力。 事情平息之后陆丰就低调了很多，也不出去应酬官宦子弟了也不再整天说一些怀才不遇的言论了，陆老爷对陆丰现在的改变很满意，他觉得年轻人有些打击也是好事情。 现在陆丰再也不想进官场了，陆华集团又危机重重，所以陆丰就自然而然的进到陆华帮忙，陆丰不进陆华还好，进了陆华之后整个儿公司就只能用混乱来形容了。 原本公司只有陆仲的时候，虽然他管不住下面的人，可至少整个陆华就只有一个领导，哪怕再乱他的话也还算数，可是陆丰进了陆华以后，那就变。 了两个领导，两个人之间的决策常常是相反的，然后互相给互相使绊子，结果就是，不但集团的绩效每况愈下，兄弟之间争红了眼就连感情也越来越差。 随着陆家两兄弟的矛盾不断的升级，慢慢的就连家里面都没有一天是消停的，有好几次像个人差点当着陆老爷陆夫人的面打起来，互相怪罪互相没有用。 对于陆家现在的这种纷争沈之华是更本懒得理，她只顾照顾好陆子聪，别的事情她是充耳不闻。 沈小婉那边呢，沈小婉现在的日子也是很艰难，余夫人对她是完全不信任，她好不容易靠着杜先生的支持要拿下余氏的控制权，结果余夫人却不让她去。 她宁愿余修把公司折腾的乌烟瘴气她也不愿意让沈小婉去公司，她的想法也很可笑，余修至少是自己人，余修至少也姓余，就是被他败光了又如何，总好过把公司交到一个外姓人的手里。 尽管如此，沈小婉还是力排众议，进了公司上班，明面上她是余修的助理，负责协助的工作，可实际上她就是来监管余修的，尽管余修不是很乐意，尽管余修会通过余夫人给沈小婉施压，可是沈小婉在余氏还是起的到作用的。 如今余氏的股票是日趋平稳，她抛掉了手上的股票大赚了一笔，手上的资金一下子翻了一翻，老话说有钱就好办事，她相信，她手上的这笔钱，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派上用场。 最近这段时间，沈小婉觉得赵秀似乎有些不对劲，整个人老是心不在焉的，沈之华那会儿怀孕的时候也没见这样，还有就是她最近老是神出鬼没的，突然就找不见人了，突然就又出现了，要不是她进余家家实在出事之后，沈小婉都要怀疑是不是就是她出卖的余家了。 有一日下午有，沈小婉正好撞见赵秀鬼鬼祟祟的出门，赵秀怀着孕，按说应该在家里好好养着，怎么一个人出来，而且看样子东张西望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沈小婉就一路跟着。 赵秀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个弄堂，里面出来了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两个人讲着讲着赵秀就开始一拳拳的打到那个男人的身上。 沈小婉站的不算太远，所以他们讲话的声音她几乎都能听得到，原来赵秀肚子里的孩子更本就不是余恒的，而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只不过对方根本就没想过要认下这个孩子。 时至今日，赵秀都已经成了余恒的妾室，可她依然想要这个男人带她走。 可是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想要负责的想法，现在沈小婉是听懂了，原来是赵秀最近打听到了这个男人家里的住处，上门找他。 然而这个男人此时已经有了妻子，他现在的妻子的家里能给他谋一份好工作，所以他希望她不要念在过去的感情再加上赵秀嫁了个不错的人家就不要再来找他了。 第151章 那个男人离开后赵秀就靠在墙上哭泣，看起来极其悲苦，到了这里，沈小婉心中的疑惑算是全部解开了。 她同余恒一起生活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余恒应该算是很了解了，可能是当时也是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情。 现在想来余恒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而这个赵秀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特别会来事的女人。 沈小婉一步步走到了赵秀的跟前。 “你会去告诉余夫人吗？”赵秀见到沈小婉后她很平静，大概是因为心如死灰了吧。 “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沈小婉道。 余瑾年死后余夫人几乎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每天整个人都蔫蔫的，她真怕要是余夫人知道了赵秀肚子里孩子更本就不是余恒的以后会出什么事情。 再说了，赵秀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余恒的，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秀一把抱住沈小婉，在沈小婉的肩头哭泣，沈小婉只觉得心里发毛，想要把她一把推开，但是又怕伤到她，所以只好像一根木头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呀，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呀。” 看着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当时跪在她脚下认错说对不起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无助这样的真诚，可这样的她，她该如何再相信一次呢？ “不要哭了，对孩子不好，我们回去吧。”沈小婉淡淡道。 把赵秀送回家后沈小婉又回了公司，还好公司还有些余瑾年当年的旧部，否则整个公司就都在失控的状态。 这些天沈小婉硬着头皮差了从余瑾年过世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账目，所有的账目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公司就是一直都在亏损，而这种亏损就是从余瑾年去世开始的。 沈小婉查了公司现在所投资的所以项目，可是奇怪的点就在于，所有的项目都在盈利，可公司却在亏欠，而且是在以一个吓人的速度不断的往外亏钱。 除了知道公司财务的惨况之外，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余氏是真的要完了吧，沈小婉想。 回到家中她脱下那双让折磨人的高跟皮鞋，当脚接触到拖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然后往沙发上一躺，她想要是可以一直这么舒服下去那可就真的太好了。 这时方文沁来到了她的房间“小婉姐，一会儿可以陪我上街上一趟吗？我想出去透透气。” 沈小婉看看方文沁，又想了想自己，出去透透气也好，起码省的在家看余夫人的眼色。 在低压中吃好了饭，沈小婉和方文沁同余夫人告了假，余夫人自然是没有理睬沈小婉，沈小婉也没有等余夫人回复，反正现在余夫人对她是连面上都不愿意装一下的了。 租界的夜景同苏城不一样，苏城只要一入了夜，除了藏香阁那一一条街以外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可是租界就不同了，即使是入了夜，大部分都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的。 方文沁说不想要坐车，想要去走走，沈小婉同意了，因为她也想走走，走过较为安静的居民区，耳边的声音就越来越大了起来，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似乎可以压住心中无限的郁闷和不安。 方文沁很亲昵的挽着沈小婉的手，两个人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姐妹那样在街上闲逛着，突然一辆车子擦过沈小婉的右臂然后猛的停了下来。 沈小婉和方文沁往后退了两步，刚想要破口大骂可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熟人。 “余总经理，您这是吃了什么火药了，开车开的这么猛。”方文沁道。 余修也不理睬方文沁，只道“快上车，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方文沁挡到沈小婉的面前“你这个老狐狸!有想要耍什么花样!余氏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还不消停!小婉只是一介女流，她损害不到你的利益的!” “贤侄媳，你快跟我走吧!”说罢他招呼他身旁的那个人上前来抓沈小婉。 “余总经理!现在街上这么多人，我大喊一声救命立刻就会有好多人围上来!你真的准备绑小婉吗？怎么说她都是余家的大少奶奶，你信不信立刻就会有巡捕房的人把你五花大绑抓去监牢!” 沈小婉没见过方文沁发火的样子，或者说是她没想到方文沁居然还会发火，被方文沁这么一吼余修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只是再说了一遍“贤侄媳，快更我走!” 方文沁的手死死的扣住沈小婉，沈小婉能够感受到方文沁的颤栗“走就走，谁怕谁!”沈小婉握住方文沁的手到“没事，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说话间就拉着方文沁上了车。 汽车启东后沈小婉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方文沁的紧张，她的呼吸时快时慢，眼睛不断的左右看着什么，一声不响，不言不语。 突然，方文沁手腕一动，掏出一柄利刃快速的像沈小婉胸口刺去，沈小婉眼疾手快，一手控制住了方文沁的手腕，一手夺过匕首“果然是你!” 方文沁惊讶于沈小婉的淡定和从容，但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 此时的方文沁已经完全了了攻击的危险，她瘫坐在那里两眼无神，那是一种大势已去的无力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余家待你不薄啊!”沈小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实在是想不通。 虽然她觉得余家对她是始终都没有当成外人，可是余家人对待这位未过门的方小姐是真的一直就像是自己的女儿那般看待的，沈小婉对她的做法是完全不能够理解。 “呵，不薄，我不要余家人对我不薄!我只想要我自己打父母!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不是因为愧疚？呵!反正现在都没用了。” 平静了数秒之后，方文沁突然安静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她打开车门，还好沈小婉眼疾手快，不然这么快的车速方文沁跳下去是必死无疑。 “你疯啦!”沈小婉吼道。 第152章 为了防止方文沁再做什么偏激的事情，余修让沈小婉把方文沁钳制住，很快车子就驶到了余修的住所。 余修一直都是独身，所以还在英国的时候余修是和余瑾年家同吃同住的，回到上海后，余瑾年就买了一栋别墅送给他，让他早日成家，可是一直到了今天，余修依然是鳏寡孤独。 为了和余公馆做区分我们这里姑且称余修的住处为小余公馆好了。 当沈小婉一行人进到小余公馆客厅的时候，余夫人、余恒以及赵秀已经都坐在小余公馆的客厅了。 余夫人看到一脸不解的看着余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大喊。 余修苦笑，也不解释“你随后就会知道了。”然后对着方文沁道“你说吧。” 方文沁笑的前仰后合，可是脸上却布满了泪痕，她大喊“父亲!母亲!是女儿没用啊!是女儿没用!女儿来生在做你们的女儿好吗!”说罢就用头向茶几尖锐的桌角撞去，幸亏余修的司机把她拦了下来。 余夫人不明所以，只能瞎着急，她不断的问“文沁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呀!你告诉伯母!不要吓伯母啊!”然后她对着余修怒目相向“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司机结果丫鬟抵来的绳子，把方文沁牢牢的绑在椅子上，余夫人和赵秀几次想要阻止司机的行为，被余修喝止“如果你们想要她死，那么你们尽管阻止啊!” 余恒被这场面吓的尖叫不断，余夫人安抚了好久他才停下了尖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方文沁!父亲和余恩博的车子，是你动的手脚对不对”沈小婉道。 余夫人猛然看向沈小婉和方文沁，她不知道沈小婉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会说这件事情，时隔数月，她想起那一日的事情依然觉得胸口像被刀绞一般的疼痛。 方文沁又更大声的笑了起来“看来你知道了，哈哈哈哈!都是罪有应得!伯母!余伯母!余夫人!失去至亲的感受如何啊!哈哈哈哈!是不是痛不欲生啊我的余夫人!”此时方文沁面露凶光，那眼神就像是满月时的恶狼，让人看的不寒而栗。 此刻余夫人还不敢相信，她不知道方文沁这是怎么了“文沁!你怎么了!你不要吓伯母!你这样让我怎么对得起你已故的父母啊!” 方文沁不看余夫人，转而看向沈小婉，她怒而转哀“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都做的这么隐蔽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到余恩博的房间里找东西，不过那是我我还不敢确认是你，直到那次我想带着大家一起逃离上海，要逃离上海这件事情我只和你还有母亲说过。”沈小婉道。 “都是天意，都是天意啊。”方文沁低声道。 “方文沁!你告诉我!我去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做!啊？”余夫人几乎是颤抖着说完的这句话，余夫人扑上去想要掐死方文沁，被沈小婉和余修拉了回来。 “对不起？哪点对不起!你对着我父亲母亲开下那枪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是哪点对不起？做人怎么可以虚伪到你这种地步!” 方文沁想要挣开椅子，想要亲手去掐死面前这个成天装的端庄得体的杀人犯，伪君子! 方文沁说，她就是要让余夫人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她，让她也尝尝那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也体会体会那种无依无靠的痛苦，所以她在汽车上动了手脚。 原本以为余家会慢慢的开始衰落，可没想到蹦出个沈小婉，眼看着她就要凭借一己之力重振余氏。 所以她派人去拍沈小婉和杜先生的照片还去写歪曲事实的报道，想要接余夫人的力让沈小婉无心去管理余氏，没想到沈小婉竟然对报纸上的言论，对余夫人的恶语相向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所以她必须想其她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沈小婉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她失败了。 在现场情况更加混乱之前，赵秀把余恒拉到了另外的房间。 方文沁的话还没有说完，余夫人已经哭的趴在了沙发上“啊!瑾年啊!啊!恩博啊!”她捂着胸口脸长的绯红，太过于激动导致于她连呼吸都十分的困难，在余恩博和余瑾年的葬礼上她都没有哭的如此悲痛。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余夫人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把当日的情况一一告诉了方文沁，其实方老爷和方夫人是被路易斯贸易的人杀死的。 孙起浩给了方夫人和方老爷两个人一把枪，要求他们在三分钟内杀死对方，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结果两人谁都没动手，于是就被路易斯贸易的人杀死了。 为的就是杀鸡儆猴，仔细算来这么多参加那场宴会的人中，只有方家人是初来上海的，在租界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根基，所以抓他们去的目的就是杀鸡儆猴而已。 这是余夫人第一次口述当日发生的事情，她显得由为的冷静，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她过了这么久都记得十分的清楚。 他们回来后，为了保护大家，也为了不把这个他们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公诸于众，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的为那天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方文沁不相信，她明明看到了照片，他的父母就被绑着坐在了那里，然后余夫人就举着手枪对着她的父母，孙起浩明明不是这么和她说的。 孙起浩说那次慈善宴会遇到了革命党，革命党的人要求他们自相残杀，原因是他们都是资产阶级，革命党最痛恨的就是资产阶级，革命党来了好多的人，余夫人为了活着，所以她第一枪就射向了和她熟识的方夫人，再接下来就是方老爷。 再后来路易斯的护卫队及时赶来才以免了事情的继续恶化，后来为了保护活下来的人，大家协议对当日的事情保密，为了掩饰方老爷和方夫人的死因，所以才制造了那一场车祸。 “不可能!我看到照片了!是你，是你举着那把手枪对的我的父亲母亲!你这个虚伪的人”此时方文沁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所知道的真像是不是真的真相了。 第153章 “那张照片吗？我拿着抢对着你的父亲母亲，对的，他们让我开枪打死，但是我没有开枪，然后他们又让别人开枪……没有人敢开枪，再后来他们就松开了你父母身上的绳子，给了他们一把枪，让他们自相残杀，两个人只能够活一个人。” 说到这里沈夫人停顿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你的父母都没有开枪，然后，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开的枪，就那么一会会儿，两个人就都倒在了地上。” “骗子，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此时的方文沁已经接近崩溃了。 “她没有骗你。”沈小婉。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沈小婉，关于沈小婉会维护余夫人他们是理解的，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沈小婉会说的这么坚定，好像她知道真相一样。 “在出事之前，余恩博一直都怀疑方伯父方伯母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他想要申请立案可是巡捕房却一直没有批下来，于是他就开始偷偷的调查，而那个时候我的义母突发癔症，我也怀疑此事同那场宴会有关，于是我也参与了调查，我们查过方伯父方伯母的尸体——一枪毙命，子弹还在巡捕房余恩博的办公桌抽屉里放着。”沈小婉道。 “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此时方文沁的声音已经弱了很多。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申请法医，可以做弹道分析，我记得余恩博说过，就算是只剩下白骨，白骨也会留下信息。”沈小婉道。 此时此刻，方文沁彻底的崩溃了，原来她这么长时间都恨错了人，她竟然帮着她的杀父仇人杀了接济她的恩人。 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场爆炸，那场她亲手制造的爆炸，余瑾年和余恩博的身影不断的在她的眼前出现，一幕幕过去生活在一起的场景像是放电影一样的在脑子里放映，然后又是一声爆炸声，她觉得脑子里乱的很。 她用尽了全力挣扎，然后随着凳子一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头发杂乱的披散下来，她终于哭了出来，哭声里有难过、有悔、有恨还有茫然和不知所措。 沈小婉：“所以您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在帮我们对吗？小伯？” 余修释然一笑，终于有人理解他的这些做法了，原本他以为第一个能够懂得他的人会是余夫人，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然后在英国又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第一个相信他的人竟然会是这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 余修告诉大家，在出事之前余瑾年就找过他，那时候余瑾年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在危险之中，余瑾年把他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余修，并且告诉余修，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就要余修来替他护好余家。 做账让余氏“亏本”里面的钱流向两个方向，小部分转到路易斯贸易假意投诚，他用对路易斯的支持换取余家的安全，另一部分的钱通过各种渠道转成现金换成黄金握在他的手中，时机一成熟他就会带着余家人逃走。 那次来阻止余家人逃走是因为他听他在季起浩身边买通了的眼线说，只要他们出了租界，他们就会派人把他们做掉以除后患。 今天他是听到了消息，季起浩觉得沈小婉在余氏过于碍事，他要派人把沈小婉也处理掉，所以他才不得不出手，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方文沁。 他之所以把余家人都绑来的原因是，他怕季起浩在约定的地方等不到沈小婉和方文沁会派人到余公馆，怕到时候伤到余家的人，所以就把他们都绑了过来。 听在季起浩身边的眼线说，现在的季起浩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所以他做起事情来是越来越不管不顾了，可是具体的东风到底是什么那个眼线也不知道，只知道季起浩就快要成事了，所以他们一定要尽快离开租界。 今天晚上方文沁和余家人一起消失，季起浩必然会起疑，恐怕现在租界的街面上就已经遍布了季起浩的人。 余修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先不要轻举妄动，季起浩不一定能这么快想到他的头上，明天先摸一下外面的情况，然后再做行动，现在他们对外边一无所知，只怕是会自投罗网。 沈小婉想了想道“只怕夜长梦多，人多口杂。” “你放心，我这里只有这几个人，都是跟随了我多年的绝对可靠，房间已经帮大家准备好了，请大家移步。” 因为怕方文沁和余夫人会做傻事，所以余修并没有给方文沁松绑，他命人将方文沁抬进了房间，然后锁好。 各自进了余修安排的房间。 当时沈小婉还是很怀疑余修所说的绝对可靠，所以她回了房间后没有直接睡觉而是透过窗观察了小余公馆的地形，构思了如果出事的话她该如何逃走。 也是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余修为何能够如此的自信，小余公馆的下人一共就只有六个，三男三女，确切的说是三对夫妻这些人的孩子差不多都在十岁出头的样子吧，通通都远在余修的资助下在英国读书，所以为了能够保障自己孩子的安全他们也不敢背叛余修。 这晚自然是难熬的一晚，除了余恒以外，所有的人都各怀心事。 第二天早餐，小余公馆的下人早早的准备好了所有人的早餐，有面包也有馒头，有牛奶也有豆浆，中式的西式的都有，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早餐，但还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下人把早点送到方文沁的嘴边，可方文沁就输把头撇过去不做理睬。 用完早餐后，小余公馆的电铃突然响了起来，管家从外面慌张的走了进来道“不好!是张强!” 张强是季起浩身边的红人，也是余修的线人，余修对他出手阔绰，所以季起浩那边要是有个什么消息他都会告诉余修，虽然他 第154章 余修让大家赶紧躲到客厅边上的储藏室，于是大家就慌慌张张的躲了进去关上了门。 余夫人反复的和余恒说让他不要出声，然而此刻的方文沁依然被关在楼上的房间，余修命一个下人上楼告诉方文沁，让她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大手一挥让管家去开门。 张强是十八铺小混混出身，走起路来是一步三摇，耸着肩膀脖子向前伸，他一进门，余修便起身迎接“哎呀是张兄，不知张兄此番前来是否是又有什么重要的指示呀？” 张强随意的坐到了沙发上，紧接着余修也坐了下来，突然张强又站了起来“余总，你这次开门开的这么慢？可不是这屋子了藏了什么小娘子吧？” 说着就开始左晃晃右转转，眼珠子左右乱转，眼看着他就要打开储藏室的大门，余修也跟着站了起来“哪有什么小娘子呀，你还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来，都是孤家寡人的。” “哈哈，余总，你啊，就是把心思都放在赚钱上了”张强一个转身坐回了沙发“余总啊，我最近手头不太宽裕，唉，遇到了点事情，可否借一点钱让我过这个难关。” 听到他是来借钱的，余修总算是送了一口气，他让管家上楼取了一千块钱下来拿给张强，张强拿到这么多钱当然是很开心，他哼着小曲就往门外走。 走到一半他紧张兮兮的回头，神秘兮兮的让余修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余修走上前去，他凑在余修耳边道“张长林死了，就在昨天，被他手下的一个兄弟一枪给打死了，说是起了纷争，可到底为什么谁知道呢？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孙老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怕是要不好了，我这是要逃了，我是看在你经常照顾我的份上才告诉你的，我昨天找了一晚上的刘哥都没有找到，估计着也是逃了，你和我们不同，能和路易斯贸易撇清关系的赶紧撇清，免得到时候受什么牵连。” 张强走后，余修打开了仓库的门，余修把方才张强告诉他的话告诉了大家，余夫人主张现在就离开上海，她认为既然路易斯贸易出了大事那么肯定是自顾不暇，现在乘着他们内部有问题赶紧离开是最稳妥的，而且现在所有的钱也都套出来了，按照余家的财力，无论到了哪里都有从头再来的资本。 余修则认为这样太过于轻率，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孙起浩导的一出戏，也许孙起浩已经怀疑到了他的头上，所有的人都在小余公馆门口附近潜伏着，就等着大家趁机而逃，然后他们好一网打尽。 大家都觉得余修讲的话十分的有道理，现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为了不让外人察觉出有什么异样，余修就像往常一样坐车到余氏上班，顺带打探消息。 其他的人就留在小余公馆，为了防止余夫人会对方文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方文沁就一直被关在二楼的书房里面，钥匙在管家的手里，其他人就坐在客厅，除了余恒每一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此时的沈小婉是极度的敏感，敏感到似乎能够听到外面一片叶子飘落的声音，好几次有汽车经过的声音大家都以为是孙起浩的人来了，就急匆匆的上楼躲了起来。 大概是下午一点半样子大家干脆就躲到楼上的卧房，把门锁好，小余公馆的卧房比余公馆的要来的小一些，但是容纳四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沈小婉和赵秀心不在焉的陪着余恒玩着游戏，余夫人则是不断的对外张望。 又来了一辆汽车!余夫人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她做手势让沈小婉他们禁声，顷刻间房间里一片寂静，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突然他们听到了楼下开门的声音，此时沈小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做环顾了四周所有可以拿起来当武器的东西，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一阵脚步声后，房门被敲响“是我。”这是余修的声音。 赵秀准备去开门被余夫人一把拉住，他们现在还没有办法判定外面是不是只有余修一个人，所以他们不能够去开门，也许这是孙起浩的一个陷阱也未可知。 沈小婉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掀开窗帘往下看，只有一部汽车，也没有多余的人，但是依然不可以掉以轻心，她拔掉插头拿起床头的台灯走到门背后，把台灯高高举起。 赵秀则是拼命的捂住了余恒的嘴巴，余夫人见状随手抄起写字桌上的一把拆信纸，牢牢的握在胸前。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都能够听到门外传来的钥匙旋转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场面紧张到了极点。 随着锁舌清脆的响声门被打开了——只有余修和管家——只有余修和管家，突如其来的放松让余夫人瘫软在地，可是她的手里还是紧紧的握着那把拆信的刀。 沈小婉和放下台灯过去把余夫人扶到沙发上“没事了，没事了。”她安慰余夫人。 余夫人原本对沈小婉还是心存芥蒂的，可在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紧紧的抱住沈小婉，就像是在庆祝劫后余生。 “好了!都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余修激动的有些结巴，音调也上升了八个度“快看!快看!”余修激动的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余夫人。 余夫人不明所以的接过报纸，沈小婉见余夫人的神色越来越严肃她焦急道“母亲，报纸上说什么？” 余夫人没有回答沈小婉的话，她看向余修道“这是真的？这都是真的!” 余修道：“是!” 余夫人又问“是真的吗？” 余修：“是!” “到底是怎么了？”沈小婉又问。 于是余夫人将报纸递给沈小婉道“你自己看。” 第155章 张长林被他的手下射杀，一枪毙命，路易斯贸易爆出巨大的财务问题，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再后来谁也没有再见过季起浩，报纸上众说纷纭，但谁也无法证明到底是哪一家报社说的才是真相，也许一个都不是。 时至今日，沈小婉终于知道为什么余瑾年会如此放心的把余氏交给余修来打理，他在做账的时候就已经最好了风险规避，包括给路易斯贸易转钱也都没有直接通过余氏来转，所以对路易斯贸易的财务清查并没有影响到余氏。 陆洐在世的时候，关于和路易斯的财务往来他也是做的十分的隐秘，再加上他人已经走了所以也陆华集团也并没有被查出来什么，然而其他的几个公司就没那么好运了，其中也包括沈氏，不过都还好，多数是罚了点款再向相关的人送了点好处就结束了。 沈小婉想这两天政府里的那几位估计算是这场战役的最大赢家了。 事情结束后余修就把他手上所有的东西都交接给了沈小婉，不过他也没有离开公司，经过他和沈小婉的这么多次的交手他认为沈小婉是完全有能力处理公司的事物的，而他也老了，公司迟早是要交给年轻人的，所以就让沈小婉到公司里去熟悉熟悉公司事物。 关于沈小婉之前被报社拍到和杜先生在一起的照片后来是余修和余夫人解释的，他告诉余夫人这次路易斯贸易的倒台实际上是杜先生的作品，而沈小婉被拍应该是去找杜先生去求助的。 余夫人虽然理解了沈小婉的动机，可是对那些亲密的举止依然无法释怀，其实沈小婉也不知道为什么杜先生要这么做。 余修说，或许是杜先生自己也不能确定他身边的人都可靠，所以才放出这样的烟雾弹来迷惑别人的。 经历了这一切种种，余家终于是回归了平静，事情结束后，沈小婉去找过余恩博，她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余恩博也该回去了，可是余恩博却告诉沈小婉，让她继续为他保密，就让全世界都以为他死了吧。 生在余家有太多是他不可以选择的了，在别人的眼里他是光鲜亮丽的余家二少爷，虽然他此前也做着自己想做的工作，但是他知道，他的自由不过是如梦一场，因为他是余家的少爷所以余氏就是他永远不可以抛弃的责任。 现在危机过去了，他觉得余修和沈小婉两个能够把余氏管理的很好，所以接下来他想要过他自己的人生，沈小婉问他要去做什么要去哪里他都没有说。 至于方文沁，那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当大家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知所踪了，回到余家，方文沁带来的行礼都还在，她一个女人只身一人，谁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总之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路易斯贸易倒台了，季起浩消失了，所以沈老爷再也不必把沈夫人关在屋子里不让她见人了，时隔多日沈之华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她的母亲。 沈老爷把路易斯贸易倒台了的事情告诉了沈夫人，以后再也不用为了那场慈善宴会的事情担惊受怕了，也不知道沈夫人是不是听懂了沈老爷的话，一时间热泪盈眶，嘴巴哆嗦着几度想要张口说话却没有说出来。 那个不能说话的仆人姑且就称她为哑奴，哑奴把沈夫人照顾的很好，这些天沈夫人一直是躺在床上的，可是却没有长一个褥疮，如今哑奴常常把沈夫人推出来晒晒太阳，沈夫人的面色也开始越来越好。 最近几日余夫人已经不再说胡话了，偶尔还可以下地走走，沈家人对她的这一变化都感到很开心，按照这个形势下去，说不定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也许就可以恢复的和正常人一样也未可知。 这天阿龙找到了沈之华，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期间阿龙已经消失了很久，但是他并没有卖身给陆家，而且他向来就是来去无踪的，所以沈之华也就没有留意到，倒是他这么突然出现沈之华倒是有点惊讶。 沈小婉并没有问阿龙这些天他都去了哪里，自己解释，说他其实一直都是隶属于清帮的，这些天帮会里发生了大事，所以他一直没有时间来找她。 在陆洐还在的时候阿龙一直都是他的亲信，所以其实沈小婉如果没什么事情都话她并不是很希望能够看到这个人，沈之华心中的厌恶很容易就表现在了脸上，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毕竟当时陆丰有难他立刻就去帮忙了。 “陆洐已经不在了，你和陆家也没有契，按照你的能力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是制作一个小跟班，所以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遣散费。”沈之华道。 阿龙没有接沈之华的话茬，他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道“嫂子，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在瞒你下去了，陆洐和素心更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龙告诉沈之华，其实陆洐和素心真的没发生任何事情，陆洐是爱过素心，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素心的住处发了大火，她无处可去才找到了陆洐，其实陆洐心里一直认为，素心和谢虎离婚也不过是因为现在谢虎倒了她再也无法在谢虎身上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了。 但是他依然姑且相信了她所说的是因为谢虎生意失利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导致两人无法沟通，而且就是那场意外的大火陆洐都是心存疑虑的。 但是毕竟是差一点携手走入婚姻的人，陆洐实在是不忍心看她流落街头就帮了她，但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后来把她接到陆家也只不过是为了气沈之华的，没想到对她毫无作用。 后来搬去素心那边也是两个人各自睡各自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违背礼法的事情。原本陆洐都已经决定了要放下他所谓的大男人的尊严主动回来示好，可是他突然发现了路易斯贸易的阴谋，并且路易斯贸易也对他产生了疑心，为了怕连累家里连累沈之华才故意装作和家里闹翻和沈之华闹翻的样子，住到素心那边去不过是为了让他的谎言看起来更加真实一点 第156章 阿龙告诉沈之华，陆洐也是无意中得知了路易斯贸易的阴谋，当时他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的艰难，孙起浩对他起了怀疑，所以他只能扳倒路易斯贸易，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当时他找过杜先生，可是杜先生并不想要插手这件事情，但他去找杜先生的事情却暴露了，所以事态就进一步的恶化。 沈之华问“你不是清帮的吗？”沈之华有些激动。 “是，可是清帮也是有等级之分的，而且是等级森严，那时候的我不要说是和杜先生说上一句话了，就是和往下数十个级别的人搭上话，我也没有那个资格，而且杜先生的想法从来都不会被别人所左右，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有所改变。”阿龙道。 沈之华苦笑了两声“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阿龙原以为沈之华会崩溃会大哭，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平静的样子，可这种平静要比任何激动的样子都让人感到恐惧，那是一种让人颤栗的绝望。 阿龙只觉得话哽在喉头发不出声来，他皱了皱眉从嘴里挤出四个字“他不让说。” 沈之华抬眉舒了一口气“你回去吧，我想静静。” “好。”阿龙点头“嫂子，我已经搬出陆公馆了现在住在石库门36号。”话说完就转身离去。 阿龙走后沈之华捂着胸口斜靠到了陆公馆的围墙上，她用头重重的一下下的撞在陆公馆的围墙上，额头都撞的有些淤青了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她开始低声的嘶吼，然后声音越喊越大，她无力的蹲在了墙角，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无法呼吸。 被陆公馆下人发现的时候沈之华正蹲在墙角发抖，眼睛肿的快要睁不开，脸涨的通红，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把沈之华搀扶进了卧房。 沈之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和陆洐刚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舒畅。 沈之华一睡就是好几天，靠着雷宇辰开的蛋白质维持着营养，陆沈两家的人都急坏了，中医看过西医也看过都不起任何的成效。 她就这么躺在那边像睡着了一样，现在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中邪了，沈小婉坐车千里迢迢的把清风大师从苏城请了过来。 清风大师一看沈之华便道“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要她生便是生，天意要她死她就只能是死了，天意不可违天意不可违啊。” 沈小婉都快要急死了，可这大师还在那边故弄玄虚，她急在心中又不能表现在脸上“清风大师，我们家小姐到底怎么样了？”沈小婉道。 之间这位清风大师用手在沈之华的头上画了几道，然后让人端了一盆清水到沈之华的床头，又在水里撒了些粉末道“三少奶奶确实是中了邪，并且对方的戾气十分的中，但这也是少奶奶命数之内的一个劫，熬的过去熬不过去全靠她自己我也只能是减少她期间都痛苦，记住明天早上看这盆水是否有发黑，如果有的话那么就给她换一盆睡，两天之内醒的过来也就那就没什么，要是醒不过来那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人生世事无常一切不过终究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清风大师摆了摆手要走，陆夫人让管家给她塞了些钱然后安排车子送他回苏城。 第二天，那盆水果然黑的像墨汁一样，春桃把水倒了然后又接了一盆水在床头，此时的沈之华一人是昏睡不醒。 沈之华睡得很沉很沉，她梦见陆洐就躺在她的身旁，前天陆洐谈生意谈到很晚，所以今天他到老晚都没有醒来，沈之华见陆洐睡得香也就没有打扰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书，今天的天气很舒服，她想着下午的时候可以出去逛逛。 书是她在书架上随手挑的，是庄子的《南华经》也就奇怪了，她还没看两行字就觉得十分的困倦，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间她感觉有一双手慢慢的环绕上了她的肩膀，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是陆洐。 “怎么这么能睡？我看你是怀孕了。”陆洐低声细语。 这时候沈之华真的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慢慢的大了起来，然后她感到胃里十分的恶心就干呕了几下，接着黄医生就来了，黄医生告诉她她这是怀孕了。 然后她突然坐在秋千上，沈小婉拉着秋千的绳子不让秋千动，说小姐现在已经有了身孕要万分注意才可以，于是她只好蔫蔫的从秋千上下来了。 这时候一个小朋友一点点的爬到她的脚边抬起头冲着她笑，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儿子，而此时陆洐此时正搂着她和她一起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 突然沈之华又走到了自己的房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陆洐居然还在睡觉，沈之华想，这懒觉也不是这么个睡法的，她走到陆洐身边轻轻的推推他，然后又唤了几声，可陆洐始终都没有反应。 沈之华觉得无聊的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两手抓住陆洐的被子向边上一掀，顿时间陆洐血肉模糊的身体就这么暴露在她的眼前。 同一时间陆洐也睁开了眼睛，他看向自己的身体在看向沈之华道“不要怕，不要怕。”说着说着他的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叫闭上了眼睛。 沈之华打呼救命可是到处变得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救命!救命!” 满头大汗的沈之华从床上弹坐起来，眼前又突然明亮了起来，她看到沈小婉正关切的看着她她露出欢快的表情，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看着她。 “春桃!春桃!快去告诉陆夫人!就说小姐醒了!对了!打电话给沈公馆报平安!”沈小婉从反应过来朝着春桃喊着。 春桃愣了愣，然后立刻欢快的回应道“好!好!我这就去!” “夫人!夫人!”春桃还没走出房门就开始大声的喊着，就像是那买报的报童那般欢快。 第157章 沈之华醒来后她慢慢的回忆起了一切，陆洐已经走了，对的，那一幕幕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她依稀记得在她的睡梦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人生世事无常，一切不过终究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永远沉浸在梦中不要醒来。 得知沈之华醒来的消息后，很快沈家的人就都赶了过来，他们挨个问沈之华还认不认识自己，看到沈小婉安然无恙也就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多怕沈之华会和她母亲一样病的人鬼不识。 这些天陆子飞都一直是陆夫人在带着的，小小的身体走路还不是很稳当，他每天都会吵着要妈妈，于是陆夫人每天都会带着陆子飞来看一下沈之华，就告诉他妈妈在睡觉，等妈妈醒了才能陪他玩。 陆子飞虽然还小，但是却很懂事，他把手指头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就让陆夫人带他离开，可是每次去看妈妈，妈妈都在睡觉，于是小家伙心里就有了想法，是不是妈妈不想见他呀？为此陆夫人还和他解释了很久。 现在沈之华醒了，陆夫人确认过沈之华精神还不错就把陆子飞带了过来，陆子飞肉乎乎的小手触摸到沈之华的那一瞬间，沈之华感到思绪万千。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之华喝了点稀粥，这是雷宇辰嘱咐的，病人刚醒来只能喝一点流质，营养的东西要慢慢的加上去。 在被陆家人精心照顾的这几天里沈之华想了很多，大概是她醒来后的第七天，所有的饮食也都恢复了正常，她自己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四肢都有力多了，她想，是时候该面对这一切了。 沈之华换上了平日里的洋装穿上高跟鞋，好久不化妆皮肤倒是更好了，她站在镜子面前，这样的沈之华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了。 石库门三十六号，穿过数条拥挤的弄堂，沈之华敲响了三十六号的入户门。 “咚!咚!咚!”没人回应。 “咚!咚!咚!”…… 看来阿龙不在家，下次再来好了，沈小婉想。 “嫂子!” 沈之华扭头看去，阿龙就站在走廊的尽头。 阿龙把房门打开把东西放好后让沈之华进去坐。 阿龙的住处简单归简单却收拾的很干净，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跑江湖的小混混的房间。 沈之华一来，阿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个人几乎没有说太多话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沈之华让阿龙收拾收拾，重新搬回陆家，阿龙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阿龙的行李并不多，铺盖什么的陆家也都有现成的，他背了一个包就跟着沈之华回了陆家。 晚饭的时候沈之华正是宣布要进陆华公司上班，在开饭之前，她起身道“父亲、母亲，陆洐走后公司就一直麻烦两位兄长照看，陆洐走的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有交接，我知道两位兄长很辛苦，所以，明天开始我将会到陆华公司协助两位兄长，尽可能的让陆华集团早日重回轨道。” 陆丰和陆仲两人面面相觑，陆华集团是陆洐自己创立的，后来陆老爷觉得陆华很有潜力就抽空了自己的资产入股了陆华，所以现在这公司到底是算陆洐的还是陆老爷的这都有待商榷。 现在沈之华要进驻陆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把陆华抢夺回去？可陆华还有他们父亲的股份，她要进陆华？以什么身份？总经理夫人？股东夫人？ 几秒钟之间两个人的眼神做了无数次的交换。 “父亲，这不合适吧，哪有女人到公司了抛头露面的呀？”冯莺莺扭捏道。 “你懂什么？”陆丰砸了砸嘴道“弟妹啊，虽然说冯莺莺见识浅薄，但是弟妹啊，公司里可不比家里头，事务繁多，你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看，你之前身体又不是很好，我觉得，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修养比较妥当。”陆丰道。 “弟妹呀，我觉得兄长说的对，你这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还是在家里休息才对。”陆兄强调了一番。 沈之华：“多谢两位兄长体量，陆洐还在的时候，公司有些什么事情也时常会同我商量，所以有些事情可能我会比较清楚。” “她知道现在的陆华是个什么状态，陆华是陆洐一手创立起来的，他在陆华集团上花费的功夫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决不能容忍陆华就这么被毁掉。 想来寡言鲜语的陆老爷道：“陆华集团的总经理将来迟早是要子飞来担任的，所以现在之华进陆华也很为妥当，就这办吧。”对于他这脸哥哥儿子的能力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要比任何人都了解，陆华现在的财务状况是不容乐观，并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不比当年了，很多事情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虽然他并不了解沈之华是否真的有能力管理好陆华集团，但是这么长时间来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她都能够把陆家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比陆夫人管理的时候做的还要好上许多，很多事情都是以小见大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小婉谢过老爷后就坐下用餐，桌面上也安静了下来，一桌子的人各怀心事的用完了餐。 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始正式上班了，她从衣柜里挑了套颜色比较沉稳的旗袍，然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了那条陆洐送给她的珍珠披肩，搭好后挂在衣架上，她喃喃道“明天你会陪着我的对吗。” 本来这会儿她应该是去陆子飞房间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的，可一想到明天开始她就要正式开始工作，这样的话陪伴孩子的时间就变少了，一时间她觉得有些愧疚，于是就把陆子飞抱来自己房间和自己一起睡，小朋友当然是开心，他还一个劲的问沈小婉“妈妈妈妈以后可以一直一起睡觉吗？” 沈小婉笑道“看你乖不乖喽!” “我会很乖很乖的!”陆子飞一脸天真道。 第158章 上班第一天，沈之华召集了所有的中高层领导开会，她先是简单的向大家介绍了自己，紧接着就让大家一起聊聊对公司现状以及对公司的想法。 不出沈之华所料，众人只有小声的讨论却没有一个人会站起来说点什么，一时间场面十分尴尬。 “食堂的饭菜种类太少了!可不可以增加饭菜的种类。!”混在人群中的阿龙道。 陆华集团人数众多，再加上阿龙曾经也常跟着陆洐进进出出的，所以尽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做什么都，可依然没有任何人怀疑阿龙的身份。 “是吗？食堂的饭菜种类少，我记下来了，要知道，吃的不好一天的工作就会没有精神，这点很重要，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我会和食堂的师傅反应的，谢谢你，谢谢你提出的问题。”沈之华道。 众人见居然这种没有水准的问题也可以说并且还受到了这位新领导的表扬，底下相互议论的声音就又更大了一些。 “中午午休的时间太短了，我希望增加午休的时间!”这时一个女人站起来道。 “午休的时间短，很好!这个问题我记下了，事后我会去了解的，午休时间短下午很有可能就没有精力上班，很好!谢谢你提的这个建议。”沈小婉回。 紧接着举手发言的人就越来越多，但大多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但是沈之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还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的表情接下来沈之华每周都会组织这样的会议，大家提的问题呢就越来越少，质量也越来越好。 渐渐的大家提的问题从一些鸡零狗碎的琐事慢慢的变成了一些公司章程，通过这些会议，沈之华对公司的整体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沈之华进公司的第二周开始猛抓财务，陆华的财务一直都是个问题，一个周报给上来的数字简直是错的离谱。 沈之华陪着财务部连续加了两周的班，所有的人都怨声载道，这一笔笔的账目记得乱七八糟，必须逐笔核对，期间发现了好多笔异常的账目。 把问题账目理清楚后再一一核对到人，所以这段时间的陆华大厦的一些人是胆战心惊，陆洐走后一些人就按耐不住了，明里暗里亏空了不少钱。 然而沈之华只要他们把吃进去的钱再吐出来，并没有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不过她记录了他们挪用公款证据，所以现在的这帮子人对沈之华是忠心耿耿，因为他们知道沈之华随时都可以把他们送进监狱。 终于是把所有的账目都理清楚了，沈之华制定了财务的规范，并且要求他们一直这样作下去。 从财务报表上沈之华是看出来了，至少目前为止陆仲和陆丰是没有任何歪心思。 虽然报表是做的一塌糊涂，但是他们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只不过是陆丰和陆仲都看不懂正规的报表，所以就要求财务部做两份不同的报表，一份存档被查，一份给他们看，要求通俗易懂。 然而陆华集团涉猎的项目繁多，一份财务报表尚且都会需要偶尔加班才能敢出来，两份财务报表，这无疑是压的财务部喘不过气来，于是沈之华让他们今后只需要做一份就可以了，关于财务报表她会去培训陆丰和陆仲的。 关于这件事情沈之华在开会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以此为一个案例给大家分享，说公司高层的决策大多数都是对的，但也不是永远都没有问题，高层并不是对每一个部门的职能都了解的很透彻，所以有时不免做出不当的决策，所以大家才要积极的向上反应，否则的话极有可能大大的增多了自己的工作量还不出成果。 阿龙对熟悉三教九流的人，由他在外打听关于对手公司以及合作方的消息，工作上有了阿龙这个助力沈之华简直是如虎添翼，在陆丰和陆仲的百般阻挠下她依然谈下了好几个大单子。 对于沈之华的能力陆老爷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同时他也暗暗的生气他这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怎么他们两个在公司这么久都不见成效，沈之华一上任就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呢!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陆老爷在很多事情上都比以前要看的开的多了，他觉得既然沈之华能够管理好公司那就让沈之华去管吧，即刻就升任她为总经理，而陆仲和陆丰则是副总。 这样的人事任命让他们两个感觉到十分的没有面子，原本分庭抗礼的两个人，为了对付沈之华现在又好的像一个人一样，沈之华暗自想，想不到她还起到了促进兄友弟恭的作用。 如今陆华的股票终于慢慢回升到了接近陆洐离开时的价格，公司内部也越来越稳定，所有的事情开始渐渐的回到了轨道。 随着越来越多但人认可沈之华，陆丰和陆仲在陆华公司的话语权就越来越小，现在他们依然会给沈之华使绊子，可是这就像是小矮人拿着稻草要去刺杀一个巨人，简直就是徒劳无功。 令人最感到开心的是沈夫人的病情几乎完全好转了，现在她可以自己下地走路，说起话来也是思路清晰，她不但能够认识沈家的所有人，而且连过去的记忆也在一点点的恢复。 每次沈之华回去她都能唠叨上好一阵子，关于沈夫人的突然好转，雷宇辰也说不上什么原因，他说这只能用奇迹来解释了。 随着路易斯贸易的倒台，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慢慢的好了起来，犹如雨后天晴让人身心舒爽。 虽然沈之华忙于工作，但是她也不会疏于对陆子飞的照看，公司上轨道之后她每周至少抽出一天的时间来陪陆子飞到公园玩耍。 陆子飞现在长的越来越像陆洐了，对着陆子飞的这张小脸，有时候沈之华会在陆子飞的脸上隐约的看到陆洐标志性的戏谑的表情，这个时候沈之华会会心一笑就像是陆洐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一样。 第159章 相比于沈之华在公司里样样都要自己摸索，沈小婉就幸福多了，余修是一位好老师也是一个好长辈，他对沈小婉是事无巨细样样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她。 在此之前余修就知道沈小婉是有做生意的天分的，可这些时间手把手的教导下，他发现沈小婉资质要远远的高于他的想像。 对行业动向的嗅觉是一种天赋，虽然有些人通过不断的摸索也能掌握到其中的一些规律，但比起这种天然的嗅觉而言，起准确率和敏锐度都是不可相提并论的，而沈小婉就有这样的天赋。 现在沈小婉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是由为的惬意，看着自己设计的项目一点点从纸上落实的实体，然后开始盈利，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巨大的家家酒游戏，随着余氏的股票慢慢的上涨心中的满足感就油然而生。 后面沈之华又去了一次去到余恩博住处，她想要给余恩博送一点钱，毕竟活在这世间处处都要花费，但是当她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现在沈小婉也喜欢偶尔到咖啡厅坐一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爱上了那她原本认为苦涩不堪的咖啡，咖啡闻着香浓，喝到嘴里，苦涩到极致以后竟生出几分香浓，这似乎就是人生吧。 偶尔抽出空挡的沈小婉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厅里面发呆，她喜欢沉浸在这种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到氛围里，柔和的光线和咖啡的香味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沈小姐，我可以坐下吗？” 沈小婉寻声望去“杜先生!” 沈小婉望了望杜先生的身侧，竟然难得的一个随从都没有“可以可以，当然!”她道。 得到了沈小婉的允许，杜先生缓缓的坐了下来，即使是在这么柔软的沙发上，杜先生的背脊依然是挺得笔直。 要是不知道杜先生的身份，你就说他是个书香门第的博学雅士也是可以的。 “我这里，又一桩生意你可愿意同我合作？”杜先生道。 外面都说杜先生做事杀伐决断，喜怒不形于色，虽然脸上时常是笑意盈盈可总让人感觉靠近半分便是寒气万丈。 可沈小婉这会儿却半分的寒气都没有感觉到，她甚至感受到在杜先生周身散发的一种十分亲近的感觉，这是她感到十分的奇怪，又十分的安心。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沈小婉一下子没有听明白杜先生说了什么，沈小婉本能的“啊”了一声。 杜先生微微一笑，这时一位侍者走来道“您好，请问您需要些什么？”侍者礼帽的问杜先生。 “和这位小姐一样。”杜先生朝着沈小婉轻轻一歪头，其神态和表情简直就像是外国电影里面的那些绅士一样。 “好的，稍等。”侍者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杜先生又笑了笑“我这里，有一桩生意想要和你合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杜先生的生意？杜先生的生意基本上都是烟土赌场之类的，正经生意也做，不过都是投钱。 如今的余氏并不缺现金，相反的现金充足，自己都想着要找寻几个好的项目投钱了所以也去不需要杜先生投资。 可当时的关于季起浩的事情杜先生又帮了大忙了，她这么拒绝合作会不会显得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可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扳倒季起浩对他也是有利的。 杜先生看出了沈小婉脸上的为难大笑“药品生意也不行吗？” 药品生意？沈小婉一下子来了兴趣“杜先生请讲。” “我知道这个月的月底英国有一家医药公司会秘密到达上海，这家公司的手上有一种很好的消炎药，这种药不但对寻常的感冒发烧有奇效，甚至可以治疗肺结核。” 沈小婉：“来上海？他们来上海，应该是已经有了既定的合作对象了吧？” 杜先生：“没错，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和天洲药业敲定相关的细节然后签订长期战略合作关系。” 沈小婉：“杜先生!他们都已经确定了呀!” 此时侍者小心翼翼的端上了一杯咖啡，做了个请用的姿势就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杜先生轻抿了一口咖啡，然后把咖啡放回原处“英国方面来上海签订合同是假考察是真，为了这个药的代理权，以及同英国那家公司的合作协议，天洲药业没有少往英国跑，要是真的完全确认了那么何必又跑这一趟直接把合同签了不就好了？” 沈小婉：“杜先生，您的意思是？” “这支药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对外伤引起的发炎效果极佳，现在到处都不太平，这可不是寻常的药，简直就是一台造钱的机器啊”杜先生道。 随即杜先生哈哈大笑，又道“我是粗人，知道的呢都知道我就是个卖莱阳梨出身的，在上海滩大家瞧得起我，叫我一声杜先生，但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沈小姐精通英语，余家同英国又有着这样的关系，要是沈小姐愿意出面，这简直就是事半功倍。” 沈小婉沉思了一阵道“杜先生，可否容我考虑一下。” 杜先生两手一摊，嘴巴一瘪道“当然没问题，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沈小婉：“好。” 药品一直就是最暴利的行业，手上要是握着一两个特效药的代理权那产生的效益简直可以媲美一家中型公司一年的利润。 这对沈小婉来说绝对是巨大的诱惑，可是对于杜先生这样的人物，他何必要找我这样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合作呢沈小婉想，只要杜先生愿意，怕是要和他合作的人会挤破她家的门槛吧，可为什么杜先生就偏偏选中了她？她不知道在她的身上有什么值得杜先生可图的东西。 她决定还是和余修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杜先生说的原因都太过牵强了，虽说余瑾年确实是英女王亲封的男爵，可是毕竟是人走茶凉余瑾年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就凭这个原因想要选沈小婉合作只怕是牵强了点。 第160章 余修的办公室位于余氏大厦的顶楼尽头倒数第二间，最里面那间办公室是余瑾年的，虽然余瑾年已经过世了，可这间办公室却一直为他保留着，所有的陈设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未曾改动。 余修的办公室进深近二十米，开间二十余米，办公桌坐东朝西，桌椅以及书柜是清一色的黑胡桃木，阳光撒进来，木头发出淡淡的沉稳的光泽，看起来给人稳重和可靠的感觉。 在余修巨大的办公桌边，一张只有他办公桌四分之一大小的坐南朝北的办公桌就是沈小婉的了。 这个位置是她精心挑选的，因为坐在这个位置，冬天的时候外面的太阳照射进来就正好暖洋洋的照在她的背上，她及其怕冷，坐在这个位置就不用担心寒冬太过难熬了。 沈小婉进来的时候余修正专心的审批着下面送来的文件，眉毛蹙可能是在斟酌报告中的几个重要数据，阳光斜射进来，照在他的身上，让人感觉他周身的一切好像都凝固了一般。 她不敢打搅到余修，余氏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为了让沈小婉慢慢的接手过余氏，所有给余修过目的文件都会事先出现在沈小婉的桌子上，由沈小婉记录重点制定出方案，做出决策后再交由余修。 余修会就沈小婉做出的方案提出意见，而现在余修就是在审批沈小婉的提案。 沈小婉随即翻开桌面上的文件，这是最新送来的浙江分公司的月报。 沈小婉看过过去几年的浙江公司的财务报表，浙江公司的财务报表一直都很漂亮，但就是增长却十分的缓慢，最近一段时间甚至出现了后退。 更具送来的各项报表所现实，浙江公司从去年开始投资的项目越来越单一，自持的项目利润率越来越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沈小婉只觉得这数据异常却想不到原因，沈小婉挠了挠脑袋依然毫无头绪倒是头发被抓下来好几根，怪不得那余恩博要放弃这万贯家财了，原来只知道打江山难，原来守江山也不易啊。 “怎么了？”余修朝沈小婉看去，之间她俯在办公桌上面露哀怨之色，觉得有些好笑。 “啊!没什么!”沈小婉立刻坐直了身子，状似被先生发现偷懒的学生。 “浙江公司的管理层都老了也油了，他们这些年投资的大多都是他们自己在外面的产业，又吃了不少的回扣，手里面富裕了就不思进取了。”余修道。 沈小婉惊讶的看向余修，他竟然能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老谋深算说的大概就是像余修这种人吧，她暗自庆幸，还好余修当时并未站到路易斯贸易那边，否则还真不好说。 “那为什么我们不彻底撤换掉那边的高层？”沈小婉道。 “浙江公司人际关系复杂，换人陈本太大，之前兄长还在的时候他也曾经派人去过浙江，可是都无功而返，本来……” 余修叹了口气又道“本来，兄长说要亲自去一趟浙江的，唉。” 良久，余修不发一声，透过余修厚重的圆心镜片，沈小婉隐约间能够看到有泪光在闪动。 “小伯，我……我想要试试看，过些时日我想去一次浙江。” 余修转过来看看沈小婉，欣慰的点了点头“不亏是我们余家的儿媳妇，不过浙江公司的情况是日久年深，不必急在这一朝一夕，你现在是首要任务是把余氏的所有业务都了解透彻。” 沈小婉：“嗯，小伯，我知道了。” 余瑾年继续低头看文件。 沈小婉突然想到了杜先生的话，她转头对余修道“小伯，您觉得杜先生是个什么人？” 余修皱了皱眉毛“你怎么突然想到问他了？”余修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揉了揉太阳穴给出了个很高的评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出身于市井但是他的气度他的谋略和智慧绝对不会输给上海滩任何一个世家的家主!” 沈小婉：“可是父亲母亲都不喜欢他。” 余修大笑了两声“你父亲啊？别看他表面那么新式和洋派，其实他就是个老古董!你的母亲她呀，她没有自己的主意，她的主意就是你父亲的主意，其实啊，你父亲这个老顽固啊他也很欣赏杜先生的，只不过他端着他那个男爵的架子呢，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他!？” 沈小婉：“小伯，今天杜先生找到我了，他说他有一个生意想要和我合作” 沈小婉把她今天在咖啡厅里面遇到杜先生的事情，还有杜先生和她讲都复述了一遍给余修听。 余修听到她说英国的消炎药，他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那家公司他在英国的时候就有过接触，当时他们的消炎药还在实验阶段，这些年他也是一直密切关注这个药的研发。 他知道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他们掌握了提纯的技术，这种药在市场上没有同类的竞争产品并且疗效极佳，要是能拿下这个药的代理权，这收益是不言而喻的。 这家公司除了这个消炎药还有很好的止血药和麻醉药已经天花的疫苗，要是能够和他们签订战略合作，那么余氏集团将再上一个台阶。 当然，沈小婉把她的疑虑都告诉了余修，余修说她的顾虑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但是他认为杜先生没有必要欺骗她。 这件事情成了对余氏来说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没有任何的损失，杜先生早就想要和余氏亲近可当时余瑾年对他成见太深所以一直都没有合作，这比生意也许就是杜先生的敲门砖也未可知。 余修让沈小婉答应下来，接下来看杜先生怎么做?再见机行事，如果发现其中有猫腻再放弃也不迟。 有了余修的首肯，沈小婉顿时觉得有底气多了，想想也是，这件事情不需要他们事先投入任何成本。 杜先生提供英国那边来的人的居住地址余氏负责谈判，事成之后再注资，这对于余氏来说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第161章 下午沈小婉和杜先生通过一次电话，表示愿意同他合作英国医药公司的那个项目，想要约一个时间详谈。 杜先生似乎一早就料定了沈小婉会打这个电话给他，他定下了时间和地点。 桂满楼的早茶在租界是出了名的，听说这里的老板是广东人，所以这里售卖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广式早茶。 八点钟不到，当沈小婉跨进桂满楼大门的时候，大厅大大小小的餐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小二推着装满了大大小小蒸笼的餐车来来回回的走，嘴里喊着各式各样点心名称。 “流沙包、小笼包、蒸凤爪、榴莲酥……”叫卖的声音明亮而喜悦。 “这里来一笼流沙包!”一个食客高呼，于是小二边拿起一屉流沙包，麻溜的端了过去，嘴上还要高呼一声“一屉流沙包!来啦!”几个大跨步加上灵活的转身，一笼流沙包就放到了食客的桌上。 沈小婉东张张西望望并没有找到杜先生，难道是自己来早了，她低头看看手表——距离八点钟还有五分钟，她跨进大厅找寻一张空着的座位。 “这位小姐请跟我来。”突然一个小二笑脸盈盈半弓着腰对沈小婉道。 沈小婉并不认识这个小二，她有些惊讶的指指自己“我吗？” 小二头底下几分“是的，请跟我来。” 沈小婉左右看了看，确认这个人确实是在同自己说话，就将信将疑的跟着小二往里走。 小二打开了一扇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勿入”的房门，打开后里面还有两扇门，一扇门里不时的传来“乒乒乓乓”的厨房间做菜的声音还夹杂着嘈杂的喊话的声音，再往里走还有一扇门，这扇门倒是安静的很。 小二三长三短敲了六下门，门就被缓缓打开了，门内是一个长相十分温婉的女人。 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沈小姐，请。” 门里是一条大理石铺就的楼梯，送到这里那个小二就退下来，转而是这位长相温婉的女人继续引着沈小婉往上走。 桂满楼她来了不下十次，不管从外面看还是从里面看都不过是两层的楼房，怎么又凭空生出了个第三层？沈小婉心中疑惑，但是他几乎已经知道这些人引着她是要去见谁了。 三楼的装潢会比二楼要好上很多，但都是中规中矩的中式装潢，木制的地板颜色较楼下会深一点，木制雕花窗户和楼下的一样，但是整个窗框会延伸到地面，窗户的内侧有木制栏杆围住。 这时沈小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外面看是两层而里面却有三层楼了，建造这桩楼房的时候，设计师压低了每层的层高，做外部装饰的时候又故意掩盖了三楼的窗户，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假像。 相比一楼和二楼，三楼要显得安静的多，女人在沈小婉前面引路，走起路来就像水波浮动，每一个步子间隔时间不长不短，每一个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大不小，结合在一切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轻轻的抠了三下门。 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 她缓缓的拉开房门，杜先生此刻正襟危坐在房间里，女人微微行礼，退了两步后转身离开。 “坐。”杜先生摆了个请的手势。 沈小婉顺从的坐到了杜先生的对面。 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沈小婉手腕靠到桌面，竟感觉有些温暖。 “这个桌子工有三层，在木制桌面的下层有铁质的一个陶瓷质地的托盘，里面盛满了水，再下一层是铁质的托盘里面盛着碳，然后外面在包上一层木板防止烫伤，外侧的木板可以来开，用来换水和木炭，这样可以让食物保持更长一段时间的温度。” 经杜先生这么一说，沈小婉发现，这桌面还真的比其他桌面要厚上很多，她用手摸摸桌子的底部，下面确实是用木板封住的。 “你尝尝，这里的流沙包不错。”杜先生掀开一个蒸笼的盖子道。 沈小婉：“杜先生，关于应该那家制药公司。” 沈小婉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杜先生给打断“先尝尝这里的点心，一大早的我也还没用早餐。”说罢自己率先夹了一个流沙包，咬了一口道“恩，不错，稍微有一点烫，你吃的时候当心。”说着又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沈小婉有些无奈，但是也无可奈何，上次和杜先生谈判是因为事态紧急并且别无他法，而且其实整个节奏也都是掌握在杜先生手里的。 说起谈判，她根本就是毫无经验的，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余修不愿意跟着来，说是这样更妥当，并且也能端了到她，可是跟在他身后看他们两个神仙打架不是更能学到东西吗？ 无奈，沈小婉也夹起了一个流沙包，一口咬下去流沙馅儿一股脑的往嘴里涌，刚刚蒸出来的流沙包果然是烫的不得了，沈小婉憋红了脸，吐又不是吞又不是，又不能像还是个丫鬟的时候张大了嘴巴往里扇风，急得她额头上沁出了微小的汗。 等到口里的流沙馅微微冷却下来后，这馅料甜丝丝的还带着些奶香味，质感细腻柔滑，真是不错!沈小婉由衷的感叹。 接下来每当沈小婉要谈关于那家制药公司的事的时候杜先生总是有办法岔开话题，所以一个早晨下来沈小婉觉得是一点点进展都没有。 她越吃越丧气，偏偏还觉得这些东西都挺好吃，整个人不由得有些鄙视自己，鄙视自己的不分轻重和商务谈判能力。 一个多小时下来两个人关于生意上的事情只字未提，东西倒是都吃光了，沈小婉有些蔫蔫的也不知道要是余修问起进展的时候她该如何教材，总不见得告诉余修他把春满楼的点心尝了个遍，虾饺皇和流沙包是最好吃的，凤爪也不错吧“唉”她在心中种种都叹了口气。 杜先生：“最近一班从英国到上海的飞机在下个月十号，所以制药公司必定是十号抵达上海，关于他们的行程表和居住的酒店我会在他们下榻前一天告诉你，关于我们的合作，你可以让余总拟一份合同，大家商量看过没问题就好签字，关于英国那家公司的背景资料我想余总会更清楚。” 沈小婉半张着嘴巴愣在原地，她想不到她千方百计想要去和杜先生谈的事情他竟然会这么轻易的说出口，而且样样都说到了她的心上。 “好!一言为定!” 沈小婉怕他反悔，立刻答应道。 事情比想象中简单的太多，也圆满的太多，沈小婉很开心，但是总觉得有一点缺憾，似乎成功来的太过于容易就没有那么有成就感。 第162章 英国的那家制药公司全名叫做霍华德医药有限公司，成立至今仅仅只有有三十多年，可以说是一家十分年轻的医药公司，但是他却和英国最顶尖的几个大学却都有合作，实力不容小觑。 十号当天下午霍华德公司的一行人抵达上海，一行三人——弗雷德是霍华德医药公司的股东就，也是这次霍华德公司派来的代表他本人也是一个出色的医学家，参与了很多药品的研发，其中也包括这支消炎药。 据说弗雷德的脾气十分古怪，接触过他的人给出的评价通常是话不多或者就是有些脾气很臭，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科学家的怪脾气。 随行的有一个翻译还有一个是他的管家，据说弗雷德几乎没有自理能力，所以无论到了那里都必须带着他的那位管家，否则的话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打击。 他们下榻的酒店式浦江饭店，因为飞机班次的原因一共会在中国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杜先生得到的消息他们在浦江饭店下榻后将会话十天倒时差以及在周边转转了解了解上海的风土人情，所以会在二十一号开始正式考察天洲药业，也就是说大家必须在二十号之前先天洲药业一步接触霍德华公司。 前两天杜先生的人在浦江饭店门口候了一天都没有见他们出来，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弗莱迪一行人才在浦江饭店的周边转了一小圈。 弗莱德的那位翻译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左右，亚洲人，男，中文讲的不错，很大的概率是中国人。 那位管家的话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英国人，女。 杜先生决定先从那个翻译入手，据观察，这个翻译每天的主食几乎都是中式面食，由此就可以确认他应该是中国人，并且大概率是北方人。 根据观察，这个翻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跟在弗雷德先生的身边，他几乎每天晚上九点都会一个人去百乐门坐一会儿，也不跳舞，就是坐在那边点一杯鸡尾酒坐着小酌几口，看样子，他很享受那样的氛围。 这天杜先生的人早早的就埋伏在了从浦江饭店到百乐门必经的路上。 翻译从百乐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了，白天的时候这里还是熙熙攘攘的，可是到了这个时间，除了几个喝的烂醉如泥的酒鬼，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杜先生的人就埋伏在路边的树荫下。 翻译喝每次从百乐门里出来心情都很愉悦，他哼着小曲儿，是不是的摆出华尔兹的姿势一个人悠悠的转上两圈，边走边哼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就埋藏在他身旁的树下。 就在他摇头摆脑哼的起劲的时候两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绕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枪就抵在他的腰间。 另一个人手里把弄着电棍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裁，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沈小婉听这“土匪”竟然说如此老套的开场白，隔着数十米都替他感到尴尬？这杜先生不是市井出身吗？怎么他的手下竟然连抢劫勒索的台词都不会编。 也许是这个人离中国久了，所以中文的戏本也看的少，所以竟然被这尴尬又老套的开场白给唬住了，他哆哆嗦嗦的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笔。 扮演土匪的人一把抓过他手中的纸币，举着抢来的钱到“你他妈当老子是叫花子啊!就这点钱，你糊弄谁呢？” 沈小婉再一次被惊掉了下巴，那叠钱远远看上去大概能有三四百块，这个“土匪还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余修推推沈小婉，提醒她该他们上场了，沈小婉一点头就冲了出去，站定后大喝一声“住手!” 土匪看向沈小婉，两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恐吓沈小婉。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给我往后退!当心老子一枪毙了你!” ………… 沈小婉暗暗叹气，台词还是那么僵硬，还好这个翻译似乎怎么看戏本子，又或者是看了太多的戏本子，不然这戏是真的演不下去了。 “你们可这到这是谁的地方？我又是什么人!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是酒不好喝还是肉不好吃？你们这么早就活腻歪了吗？” 沈小婉身着马术装，脚踩皮质马靴，只见她一脚翘到花坛的石墩子上，随手拔出一根不知道是什么草的草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狠狠的“呸”了一声，看起来煞有其事。 “你个臭娘们儿!少在这里吓唬爷!当心爷一枪毙了他!”说话间指着翻译的那把枪有往翻译身上抵了抵。 这可把那个翻译给吓坏了，他几乎是颤抖着道“小姑娘，不要说话了!他身上可是有枪!” 沈小婉冷笑一声“呵，你可听过我松江肖四娘的名字？你敢动他一下，或者动我一下，只怕是你连扳机都没有扣动你的脑袋上就开了花了吧。” 沈小婉话音刚落便是狼叫声四起，只见这两个“土匪”一下子就被吓的魂儿都飞了，立刻跪下来大呼姑奶奶饶命。 只见沈小婉小手一挥，气势十足的样子大喝道“还不快给老娘滚!” 两个“土匪”如获大赦，颤抖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答仓皇而逃。 此时这个翻译两腿一软差点就摔倒了下来“谢谢这位女侠的出手相救，刚在让女侠见笑了!”之间这翻译两手抱拳鞠躬行礼。 沈小婉被这女侠逗的哈哈大笑，看来这个翻译应该不是没有看过戏本子，而是戏本子看的太多把脑袋给看坏了“免礼免礼，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可不是什么女侠。” 翻译：“我懂我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留名!”翻译恭恭敬敬道。 沈小婉：“哎呀!我真不是什么女侠!要是他们刚刚真的开枪的话你我只怕是都要一命呜呼了!” 翻译：“那刚才那些声音是？不会不会，你有这么多人他们不敢的，就是敢他们也动不了你我。” 第163章 沈小婉哈哈大笑“小伯，你快出来吧!” 沈小婉话音落下，四面八方又是“狼吼”声四起，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就从墙角边走了出来，让双手放在嘴边做扩音状又吼了一声。 翻译一脸茫然的看着沈小婉和余修“还有的人呢？” 余修：“刚刚那些都是回音。” 他们所处的街道四周有许多狭长的弄堂，虽然是可以制造一些回音，可要想要有刚刚那种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效果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在这条街道上埋伏着数十个清帮的兄弟，刚刚那种蔚为壮观的声响是这数十人一同完成的杰作。 翻译似懂非懂，两手作揖“刚才真是多谢两位的出手相救了。” “好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要是一会儿那两个人反应过来了就不好了。” 于是余修和沈小婉煞有介事的带着翻译东逃西窜到了余修停在相隔着一条马路的汽车里。 坐到车子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翻译又做抱拳状“多谢，多谢两位，感激之情在下无以为报!” “如今世道艰难，人心不古，所以我们才要守望相助。”一番话下来，沈小婉自己都被自己这话给齁到了，一定是被刚刚那两个假装土匪的人给传染了。 翻译：“姑娘此番话真是让李某我惭愧啊。” 沈小婉：“听公子口音，是北方人士吧？” 翻译：“姑娘好耳力，在下山东聊城人士，不过很早的时候就去往英国留学了，背井离乡五年有余，现在提到山东不免觉得思乡情切啊!” “英国!”余修故作惊讶“早年间我也是在英国留学。” 余修大喜“先生也在英国留过学？” “是啊，年轻的时候在牛津学习。” “哎呀!那我可要叫您师兄了!我也是在牛津念的大学，师兄是哪个系的？”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吧聊的十分融洽，说起话来也慢慢的熟络和自然起来，终于不像之前一开口就像是本武侠小说了。 余修看了看手表，感觉时间也不早了，便道“小李，你住在哪里？我开车送你回去，现在天色太晚，路上不安全，我怕你又碰到刚刚那种人。” 翻译：“我就住在浦江饭店，麻烦学长了!” 余修：“哪里的话!想不到在上海还能偶遇碰到校友，心里高兴，一路上我们也可以再聊聊。” 汽车启动，两个人继续遥想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虽然这是在演戏，但是这种慷慨激昂的样子确实发自内心的，往日路余修总是沉稳内敛，想不到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下竟然暗藏着波涛汹涌。 从刚才停车的地方到浦江饭店的距离并不长，加上快了的时间总是过的由为的快，到了浦江饭店楼下两个人还有些依依不舍。 告别了翻译之后，余修开车送沈小婉回余公馆。 沈小婉：“小伯，刚才你是故意不去套弗莱德的行程的？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有这么此机会啊!像这种手段，用多了了就不灵了。” 余修：“在他说他是牛津大学毕业之前我是想要去套他的行程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有了这层关系，接下来我们去找他就理所当然多了，没必要这么早把所有的功利心都表现出来，这样很可能吓走他的。” 沈小婉低低的哦了一身。 回到余公馆，余家的人几乎都已经睡去，大厅里还亮着一盏明黄色的副灯，管家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眯着眼睛休息，见沈小婉回来立刻起身。 管家小声道“少奶奶回来啦，夫人让我再厨房一直温着南瓜粥，说要是您回来的晚就给您垫垫肚子。” 沈小婉压低了声音道“有劳何叔了。” 何叔：“我们做下人的，为主子分担是应当的，没有什么有劳不有劳的，您稍等啊。” 说罢，何叔转身走向厨房，他每一个步子都极尽的小心，生怕发出一点点声响惊动了正在沉睡中的余家人。 南瓜粥端上桌的时候还是温热的，做过下人的沈小婉知道，这一个是放在炖盅里不断的隔水加热保温。 水温不能太烫，太烫了这粥就会烫的难以入口，也不能太温吞，太温吞了这粥就凉掉了，所以这要求厨房的人一直候在那里不断的更具水的温度加减柴火才可以。 一勺温热的南瓜粥入口，那种粘稠的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瞬间觉得温暖又满足，她喝了几口后感觉这一天疲累都消散了。 喝完南瓜粥后，沈小婉就回了房间，此刻余恒已经睡着了，睡相就像个孩子。 她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然后上床睡觉，余恒睡得很深，沈小婉动作很轻，所以余恒更本就不知道沈小婉回来了。 听着余恒均匀的呼吸声沈小婉又一次的对余恒心生羡慕，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余恒更本就不是智力不全，而是大智若愚，他不过是看透了这人间的繁杂所以不想理会罢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的好，沈小婉已经多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一觉天亮后她觉得浑身舒爽，感觉从五脏六腑到手指头到每个毛孔都充满了力量，要是每晚都睡得这么香甜可就好了，沈小婉想。 用过早餐后坐车去余氏去上班，现在的她越来越熟悉这样的节奏和规律，她喜欢这样的节奏和规律，让她觉得每天都过的十分的充实，这种充实的感觉给了她慢慢的安全感。 进到余氏后，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会朝她打招呼，她对她现在的这个新的角色也是越来越驾轻就熟。 到达办公室的时候余修还没有到，这是她故意的，她有意识的比余修遭到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她可以检查一遍前一天余修布置给她的“作业”是否已经全部做完，并且理好顺序放到余修的桌子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日睡得好的缘故，沈小婉觉得身心舒畅，感觉随时都会有好事发生一样。 第164章 今天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余修和杜先生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当作为新一届华人公董杜先生的汽车稳稳的停在余氏的大门口，沈小婉知道余氏的股票又能在往上涨一涨，聪明如她，昨天她就又满仓购进了余氏的股票。 今天明明是余修和杜先生的初次会面，不知怎么说，沈小婉没有由来的紧张，比第一次进陆华，比第一次见余父余母还要紧张，从上午十点开始她整个人的魂魄就好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连中饭也都没有好好吃。 余氏大厦的总经理接待室就在余修办公室的西侧，典型的英式装潢，颜色是偏深的暖色调，茶几上摆放着英式的甜品架、一个果盘和锡兰红茶。 余修和杜先生两人不断的旁敲侧击，谁也不先进入主题，就像是两头凶猛的野兽，彼此试探着彼此的底线，你退一步我便近一步，刚一触及关键便又快速的弹开，茶都满上了三次，两人说的依然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沈小婉在边上看到着急，但是又插不进话来，只能是一口口的喝着红茶，然后再一点点的吃着点心，这红茶英国是出口英国的，这蛋糕是一早命人从凯司令买的，这味道当然是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小婉渐渐有些分心。 杜先生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折叠的小刀，吓得原本已经有些懒散的沈小婉有忽然戒备了起来，余修神色倒是十分的坦然。 “这里可有没有削果皮的莱阳梨？”杜先生道。 余修让沈小婉去茶水间取，沈小婉觉得一头雾水，又担心杜先生会对余修不利，所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杜先生见沈小婉不动，不露声色的用脚踢了踢沈小婉，沈小婉见余修态度坚决神色如常便起身去茶水间取莱阳梨，在会客室内她尚且是步履端庄，一走出会客厅便步履如飞生怕她不在的时候里面会出什么乱子。 但事实上她的这些个担心都是多余的，且不说杜先生同余修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说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那可是余氏大厦啊，就是杜先生再傻也不至于在这个地方对余修动手啊。 然而沈小婉并没有想的那么多，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导致她她有些杯弓蛇影，她匆匆忙忙的赶回接待室，在门口捋顺了呼吸。 见接待室内一团和气她才算放心“杜先生，您要的莱阳梨。”沈小婉委实不知道这桌上有这么多削好皮切好块的梨子杜先生不用，非要她去拿什么没有削皮切块的梨子。 杜先生接过梨子后便熟练的削起了皮，手上削着皮，眼睛却看着余修，两个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杜先生手指轻动，莱阳梨越削越长，从头到尾杜先生都没有看过一下他手中的莱阳梨，可这梨子的皮不但没有削断还薄的透光。 削完梨皮之后，杜先生甩了甩手中的梨子甩掉写沁出的水分道“余总，你知道吗？在北方，梨子是不能切的，分梨子即为分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常常看我削的梨。”说罢一手将梨子送到余修面前。 余修接下梨子后杜先生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水果刀擦拭了一番后折好放回了怀中，见余修吃下梨子，杜先生又道“余兄，这莱阳梨如何呀，想当年，我的莱阳梨可是整个租借卖的最好的。” 余修：“看来这莱阳梨还真得要整个吃才能吃得出它本来的味道，在吃东西这件事情上，还是杜兄更有见解啊！。” 吃完梨子后，两人坐姿一变，相对于之前的正襟危坐，两人默契的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谈论起来也更为的随意。 两人聊了上海滩如今局势的变幻，聊了杜先生赌坊的生意，聊了杜先生早年间的辛苦经历又聊了余瑾年，知道外面的天色微微有些转暗了两人才结束了这次会面。 过去的谈判沈小婉也不是没有见过，当年她跟着陆洐也见识过不少的谈判场面。 她也明白，有些大生意不可能在这一朝一夕之间谈成，需要的事双方不断的沟通不断的商榷，可是今天，她只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就像是老朋友碰面，什么事情都没有谈成，甚至连谈都没有谈到。 杜先生走后沈小婉见余修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小伯，我们这次明明什么都没有谈成您为什么这么高兴？” 看着沈小婉一脸幽怨的样子，余修有些忍俊不禁“今天我就来教你做生意的另一个要诀，有些人讲究的是眼前的利益，这些人通常是最好解决的，和这种人谈生意成与不成通常只要见一面就可以就了定论，还有一些呢他们会看将来的利益，这种人就需要多谈的更多聊得更广，所以一次见面是绝对谈不下来的，还有一种人，他们做事凭感觉，无需多谈，一切竟在不言中。” 沈小婉有些糊涂了“一切尽在不言中？”谈生意谈生意，不谈怎么叫谈生意？沈小婉有些懵了。 “对，其实做生意也是要有天赋的，有的人擅长用经验，有的人擅长用理论，有些人擅长用数据，但是还有一类人，他们天生就有别人羡慕不来的明锐度，就比如说杜先生，杜先生出身穷苦，除了运气和智谋，还有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天赋，正是这么多因素叠加在一块儿才有了现在的杜先生，对付这样的人，你要耍聪明他比你更聪明，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他带着跑，遇到这样的人，你就不要想着去说服他，你能做的一切就只是让他对你这个人信任。” 说到这里沈小婉有些似懂非懂“所以今天的目的就是和杜先生搞好关系？可是杜先生喜怒不形于色，您又是如何知道杜先生接纳了你呢？” “这我就不告诉你了，我要你在接下来的时日中自己观察，你很聪明，你会想明白的。”杜先生道。 第165章 “的铃铃铃”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把安静的办公室衬的格外的安静，余修伸手接过办公桌上的电话“喂，好，让他进来。” 发下电话后面上浮现一丝得意的表情，转瞬即逝。 “是谁？那位翻译吗？”沈小婉问。 余修大笑了两声道“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沈小婉被说的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余修说的这个没有看错的人指的是她还是那位翻译，只觉得这余修和清风大师是越来越像了。 这余修该不是要出世了吧，她心想着。 沈小婉对余修咧嘴笑了笑作为回应，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回什么，又觉得长辈说话，晚辈不回就太过于失礼了。 余修带着沈小婉等候在电梯旁边，电梯上升伴随着一阵嘈杂的链条声。 人还没有到，余修就已经满脸堆笑，只等电梯门一打开，余修张开双臂“哎呀李兄!来里边请!” 沈小婉定金一看果然是那位翻译，只见那个翻译也是笑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一行人直奔接待室，坐定后那翻译道“那日真是要多谢二位相助了!” 沈小婉：“哪里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沈小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因为演戏心虚还是被这个翻译身上的“江湖气息”所感染，总之一见到这个翻译就忍不住来两句戏文。 翻译突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沈小婉也觉得有些尴尬。 现在听他和余修的交谈，事实上这个翻译讲话也不都是讲的戏文，又或者说他讲话其实是很正常的，沈小婉想，那晚他估计是被吓坏了。 “咚咚咚” “进”余修道。 是两个助理，她们手上端着些茶水和点心，所以只能侧着身子用后背把门推开，沈小婉见状就去帮忙把门固定住。 两个助理把茶水点心放定就转身离开前。 余修：“那日很是遗憾，我家中临时有事，不然真想留下来和大家好好叙叙旧” 翻译：“能够在上海遇到这么多的校友，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上学的时候!” 余修：“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看看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啊，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老啦!” 翻译：“学长您可不要这么说，我刚一进学校教授知道我是钟过来的就问我认不认识余修和余瑾年，虽然那晚是第一次见面，可在见面之前教授可没少夸您和您的兄长!” 听到余瑾年三字余修的脸色便沉下了几分，他举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思绪似乎飞到了很远很远，感觉不过一瞬，感觉一切都未曾改变，但尽头的那间办公室却不会再有人了。 见余修神色暗淡，翻译自觉应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祸起萧墙素来有之，那天聚会他们兄弟二人一个就露了一下面，一个就干脆不到，莫不是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有些尴尬，试探道“学长，可是我错了什么？” 余修抬眉揉了揉山根“兄长他，他殁了。”他很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余修向来是个潇洒的人，他自觉已经是看破了生死，可余瑾年的离去对他的打击是不可谓不大，原来所谓的淡然和超脱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翻译张了几次口可始终没有说出话来，感觉说什么都不对，给什么安慰都肤浅。 “兄长此生光明磊落，待人和善，他一手创立了余氏，是英女王亲封的男爵，他是为弟者的楷模!”余修道。 翻译：“亦是吾辈中人的楷模啊。” 余修：“没有记错的话，李兄你现在是住在浦江饭店，可是来上海出差？”余修明知故问。 翻译：“是的学长，此次是来出差的，这些年来一直飘荡在国外，不想如今我魂牵梦萦的故乡竟然有了这样的变化。” “听李兄话里的意思，你如今是留在英国工作了？”余修道。 翻译：“是啊，我如今在英国一家医药公司做助理，这次是随行翻译。” “哦！那很不错啊！我们应该是同一个专业的，虽然助理听起来和工商管理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个岗位上能学的东西很多，上升的空间也很大，你要好好珍惜。”余修道。 翻译：“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英国人对我们亚洲人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的，许多核心的事情都由不得我来参与，哎，罢了罢了，说到底还是我的能力不够，师兄，我真的是很迷茫，我认为我付出了十分的努力了，可是英国籍的员工，只要付出我一半的努力，就可以得到更好的职位。” 话说至此，翻译自觉有些失态继而又道：“师兄，刚才......” 余修伸手拍了拍翻译的肩膀“人在异国他乡日子是会过的艰难些，当年我和兄长在英国也是如你这般，不过是运气比你好些，说到底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啊。” 沈小婉不动声色的给两位加着茶水，经过了同杜先生的那次会面，此刻沈小婉对余修的心里打的算盘已经是了然于胸，不禁感叹余修真是个老狐狸。 “李兄可曾想着留在国内，以你的才干，我想无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的，我是一个恋家的人，在英国那年，不说别的，就是平日里的吃食如何能够和我们国家的相比？当然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是在说我的拙见，不必介怀，不必介怀。”余修道。 翻译：“英国的吃食这哪里叫吃食，我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在英国的那些年，我没有都在怀念家乡的煎饼面食，这风土人情也不一样啊！他们讲究分餐制，就是人再多也吃不出那热闹的感觉，其实啊，我早也就想着要回国了，不过实在寻一个合适的机会。” 此刻沈小婉已经察觉出来了，这位“李兄”是想要投奔余修来的，既然对方有所求，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谈判的时候不怕遇到要的多的人，就怕遇到无所求的人，因为无所求便是没了破绽。 第166章 那天余修同那位翻译又聊了很久，言语间沈小婉能感觉到他的郁郁不得志，也能感觉到他是很想回国的。 对于工商管理方面的人才，余氏应该是十分需要的，但是这个人一直所做的工作都是助理，这次能够跟着公司代表到华谈判应该也是多亏了他是中国人，会说中国话吧，至于他到底有多少能力，还要重新考量。 沈小婉知道余修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他能够带着同霍华德公司的合同作为敲门砖，虽说这个人在霍华德公司人微言轻，但是这里是中国，要想引荐一下还是十分简单的。 虽说道理是如此，可是沈小婉听说过，要想进牛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业则是更难，若非有些真刀真枪应该也是不能够顺利毕业的。 说带底大家对这个人是虚实不知，一个牛津大学的高材生要是用在底层岗位上未免就屈才了，可是用在关键位置又不放心，要是利用完他就把他扔到一边那就又显得太过于薄情寡义，真是难啊！ 相对于沈小婉的愁容满面，余修脸上依然是他标志性的似笑非笑，认识余修这么长时间了，沈小婉似乎从来没见过余修惊慌失措的样子，永远是那种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了然，真是十分厉害的人。 这个时候，沈小婉不禁想起了余恩博，她不禁去想，要是余恩博回到余家，那么数年后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厮杀搏斗后的余恩博，或许就会是余修这个样子的吧。 永远的举棋若定，永远的胜券在握，人生过程这样，厉害是很厉害，但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着想着，她突然觉的自己何时开始竟然如此深沉起来，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继续翻看各地送上来的文件。 夏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照在沈小婉身上感觉热的很，她拉避了窗帘，依然觉得闷热的慌，继而去开了电扇，适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望着桌上堆的像一座小山一样的文件，沈小婉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好像是日理万机的皇帝。 待到文件全部审阅完毕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整理了下桌上的纸笔“小伯，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啦。” “好。”余修头也不抬的回道。 沈小婉注意很久了，自从她来这里上班到现在，余修似乎每天都在公司加班，无论沈小婉多晚走，余修总是比她还要晚上一些。 沈小婉：“小伯，你不走吗？” 余修：“你先回去吧，我想在公司再待一会儿。” 沈小婉只觉得奇怪，明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为什么还要待在公司里，她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走出余氏大厦的时候沈小婉转身望去，此时此刻也就只有余修办公室还亮着灯，看上去十分的寂寞。 回到余公馆时大家正在用餐，见沈小婉回来了就立刻招呼她坐下，自从沈小婉进了余氏之后就很少有机会这么早回来吃饭了。 自从和杜先生的事情说开了以后余夫人对待她似乎又回到了往常的样子，沈小婉不明白此中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利益。 不过她也不愿意多想，反正只要她管好余氏集团，那么哪怕余夫人对她所有的好都是演戏也没关系，演戏要是演了一辈子，那么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余夫人让管家把锅里炖的鸽子汤端来，这是她原本准备煨到沈小婉回来再给她垫肚子的，现在沈小婉回来了就让管家先去端出来。 余夫人：“小婉啊，余氏公务繁杂，工作再忙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身体，来，喝点鸽子汤补补!” 沈小婉：“谢谢母亲。” 鲜嫩的乳鸽加上少许上等的药材，清甜鲜美的鸽肉混合着轻微的药香，沈小婉做了二十多年的丫鬟，这样的食物换到过去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多得的佳肴，但此刻她只觉得汤不错，食材上乘，可内心确是生不出过去咬上一口定胜糕时的欢喜。 赵秀现在开始有了孕期反应，没吃几口就干呕不止，然后就先回了房间。 余夫人说赵秀的孕期反应厉害的不得了，今天算是好的了能够吃下几口饭菜，往常就是闻到油的味道都不可以，已经酱菜配白粥吃了好几日了，为了保证肚子里孩子的营养，她不得不每天捏着鼻子灌进各种滋补靓汤，然而也是吐个七七八八。 余恒挺喜欢赵秀，所以沈小婉不在家的时候都是赵秀在陪他玩，赵秀有把柄捏在沈小婉的手中，所以他也很放心，可如今赵秀的肚子就像是吹气球一般的一天大过一天了，余恒玩起来没个轻重，月子大了要是摔了碰了那都是及其危险的事情。 用完餐后沈小婉到赵秀的房里嘱咐赵秀要当心，赵秀很是感动，她表示沈小婉对她有恩，她一定会帮沈小婉照顾好余恒的。 原本沈小婉对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说不上厌弃也说不上喜欢，留着她只不过是为了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告慰承受着丧夫丧子止痛的余夫人。 沈小婉对赵秀并没有什么真挚的感情，让她注意身体也并不是为她担心，沈小婉看中的不过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她对赵秀就只有利用，可没想到赵秀却对她感恩戴德，现在想来这赵秀也是个可怜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和赵秀还真是像，一模一样的可怜。 这时沈小婉觉得自己十分的讨厌，就像那些利用她的人一样的讨厌，于是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对赵秀好一点。 现在赵秀的肚子大了，她和余夫人商量着给她配一个丫鬟，现在她身子重行动不方便，身边有一个人照应总归是好的。 余夫人觉得沈小婉说的很有道理，事实上她也一早就想到了这点，只不过她没想到沈小婉竟然如此的大度，心里满意极了。 她对着沈小婉一番夸奖，现在余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沈小婉面上跟着欢喜可内心确是住不住的悲凉。 第167章 最终余氏集团顺利的和霍华德公司签订下了战略合作的合同。 虽然弗雷德同外界传的一样，是一个古怪的科学家，但是却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这些天他之所以在租界一直徘徊其实就是想要更加的了解租界的情况。 弗雷德来上海并不是如天洲药业所想的只为考察他们一家，霍华德愿意进驻中国市场固然是天洲药业多方游说的功劳，但霍华德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英国最顶级的医药公司，他靠的可不仅仅是最顶级的医学家，他们还有最顶尖的商业头脑。 天洲药业一直都在霍华德公司的考虑的候选范围之内，但是却永远都不是唯一考虑到那个合作方。 在弗雷德抵达上海之前，他们就已经通过租界这边的关系开始有目的性的散布霍华德公司想要入驻中国的消息，然而余氏并没有在这张名单上出现。 原因当然是之前那段时间十分不稳定的股价了，但经过了多次谈判以及实地考察，加之杜先生能够带来军方的订单，弗雷德确认，余氏无论是资金还是渠道都要比天洲药业要好的多，当然其中那位翻译是起到了不小的助力。 现如今这个翻译留在上海，常驻余氏大厦，负责余氏同霍华德公司的对接工作，弗雷德则是回了总公司。 忙活了这么久，沈小婉总算是闲下了几天，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任由那微风一遍遍的吹拂过她的脸颊、发丝、耳畔……感觉惬意的不得了。 适才几日的功夫，余恒的画技便有精进了好多，他画起画来已经不是原本的依葫芦画瓢，而是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 就沈小婉坐在凉亭里发呆的功夫，余恒就已经给沈小婉描了一张素描画，寥寥数笔就把沈小婉的神情勾画的是颇具神韵。 赵秀很满意的看着余恒，就像是在看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小婉姐，你看，现在小恒的画技可不比美院那帮子艺术生差了，要我看啊，也许有一天能让他去美院接受更加正统的学习。” 沈小婉大量着这张余恒的画，喜欢的不得了“要是可以那就真的太好了。” 余恒的状态时好时坏，虽说现在他也是能够惨叫一些户外活动同一些陌生人交谈上两句，但是距离像个正常人那个的去上课还是差的很远的。 再说了，像余恒这样的人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个异类一样的存在，无论走到哪里注定是会被人围观，甚至是戏弄。 “现在不也挺好，有你教嘛，也不必在大学上差的。”沈小婉道。 赵秀知道沈小婉的心思，方才就已经觉得说错了话，现在沈小婉给了她一张下墙梯，她还不赶忙借此下来，她立刻道：“也是，大学的学生这么多也不都是好好学习的，学生多老师又少，还不一定比在家里学要来的好呢。” 余恒见沈小婉这么久都没有评价他的画作有些着急了，他一着急声音就特别的大，他拖着沈小婉的手到“夫人夫人!你觉得我的画画的怎么样啊!你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就再画一张。” 沈小婉赶忙打断了余恒的话“喜欢!我很喜欢!只是没有想到小恒如今进步这么大!我看了很欢喜，正想着要怎么奖励小恒呢!” 余恒一听沈小婉说喜欢，又一听说还要奖赏与他他是高兴的欢呼雀跃起来，恨不得在草坪上翻个十个八个的跟头来宣泄自己心中充盈而出的喜悦之情。 大概是下午两点钟的样子，陆家来了电话，管家气喘吁吁的跑来院子里让沈小婉回去接。 因为要和霍华德公司谈合作的关系，已经有日子没有和沈之华联系了，沈小婉赶忙跑回了客厅。 沈小婉：“喂小姐!” 沈之华：“小婉!现在不得了了哦!竟然能谈成和霍华德的合作，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吗？现在我们小婉啊真是有点女强人的样子了。” 沈小婉听出沈之华的心情极好，上一次沈之华用这样轻快的语气同她说话，沈小婉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沈小婉：“小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能谈成这笔生意其实都是小伯和杜先生的功劳，我充其量就是从旁协助。” 沈之华：“嗯!很好懂得绝功不自傲!不亏是我的好妹妹!”声音中充满了骄傲和愉悦。 沈小婉羞愧的压中了音调，拖长了尾音道“小姐。” 只听沈之华一阵爽朗的小声，而后欢喜道“小婉，我今日去见母亲你猜如何？” 还不等沈小婉回如何，沈之华就忍不住道“她现走路已经很自如了，自如到就像是生病之前那样，神色说话也是一如往常，也就像生病之前，起色也是好的不得了!” 听沈之华这么一说，沈小婉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沈之华的心情突然就这么好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在沈家的时光沈夫人对她素来亲厚，所以听说沈夫人病愈了沈小婉自然也是像沈之华一般的欢喜。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沈小婉发自内心的感叹! 沈之华：“，对啊!这真是太好了!我记得当日母亲重病，药石无灵，我们去过寺庙请愿，如今母亲病愈我想我们应该约个时间去还愿，菩萨庙位于郊区，那里有一块野地，我想好了，还好了愿啊我们就去那里野餐如何？” 沈小婉：“当然好啊!那什么时候呢？” 沈之华：“三天后正好是初一，我们初一过去!” 沈小婉：“嗯!好!” 接完这一通电话后沈小婉瞬时间觉得这个世界似乎较之前要鲜活起来，她从新走回院子，只觉得周遭生机盎然，鸟鸣声，蝉叫声都格外的悦耳动听。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磨难这日子终于是要好起来了，沈小婉用力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只觉得空气中满是磬人心脾花香简直就是身心愉悦，一切总算是过去了。 第168章 初秋十分，这是一年之中最为舒爽的时候，天气不似夏天的酷热也不想冬天那么寒冷，人也不像春天那样容易生病，正所谓是秋高气爽。 一行人在沈公馆集合，然后一同坐车前往寺庙，两家人家虽然靠的很近，但由于沈之华公务繁忙所以鲜少带着子飞回娘家，于是乎子飞同他的表哥表姐陌生的很，但还没上车，这三人就热络起来。 三个孩子中沈月莹最大，虽说连乳牙都还没有换齐备，可是确实一副十足的大姐大的派头。 沈皓杰则是唯姐姐沈月莹的命令是从，子飞走路尚且不稳，加上在陆家也是做惯了小弟的，再加上大哥哥大姐姐对他是万分照顾，所以他是很受用这个老小的身份，从路上接受这哥哥姐姐的各种照顾，开心的很。 到底是大病了一场，虽然沈之华说沈夫人此时是完全恢复了，可同之前到底还是有差别的，比如走路的速度较之过去要慢上许多，比如说话的中气也不如以前，但是要是比起前些时候病种的她来说，那是真的好了太多太多了。 车上有载着大病初愈的沈夫人，还有三个小孩子，加上又没有什么要紧事，所以汽车开的是尤为的缓慢，沈月莹把窗户要开，小脑袋探出窗外，任由外面的风把自己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每次她把头探出去，嫚姿就把她拉回来，拉回来后沈皓杰又把头探出去了，于是嫚姿又去拉沈皓杰，嫚姿拉沈皓杰的功夫沈月莹又把头探出去了，周而复始，看的坐在嫚姿腿上的子飞“咯咯”直笑。 沈之华和沈小婉坐在后面的车子里，一开始陆子飞还粘着沈之华粘的要命，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同表哥表姐难舍难分，于是沈之华就由得他坐在前面的车里，她就和沈小婉还有沈夫人坐在后面的车子里。 一路上秋风瑟瑟，正是初秋，还没有到落叶的时候，举目望去到处都是黄灿灿的一片，偶尔微分吹动树脂，枯黄的树叶在树枝上晃荡几下，然后轻轻的飘下，在半空中打个转儿在不声不响的跌落地面。 寺庙前面有一条小路，车子不方便进去，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往里面走去，宋妈和管家一人拿了一大筐的香烛。 接待大家的是这个寺的方丈，方丈年事已高，胡须花白，带着顶黄色的僧帽，腰背挺得笔直看起来不但毫无老态，相反的倒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沈夫人行礼之后，众人按照年龄长幼一一跪拜，令人意外的是几个小朋友竟然是意外的恭敬，进来寺庙只有也不吵也不闹，轮到他们跪拜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恭恭敬敬的，学着大人的样子也是有模有样。 方丈见这些孩子年纪虽小，但对待菩萨恭敬虔诚，原本已是六根清净，超脱尘俗，但竟然生出些许欢喜之心，方丈冲他们招招手，几个孩子便鱼贯而上，方丈赠与了几个孩子一人一个护身符。 沈夫人见方丈赠符连忙上前让孩子们谢谢方丈，孩子们乖巧的谢过方丈，方丈毕竟是超度凡俗之人不会执着于贪爱，所以只是轻轻一笑，并未继续同孩子玩耍。 沈夫人向寺庙捐了香火钱，方丈接过之后道一句“功德无量。” 沈夫人继而向方丈道“弟子之前生了重病，幸得菩萨保佑才得以痊愈，方丈大师，弟子想请一尊菩萨日日供奉以求家宅平安。” 方丈正色看了看沈夫人，表情难以捉摸“佛渡有缘之人，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世事不能净如人意，夫人，菩萨无处所在亦无所不在，人世苦与乐亦只是人的一念之间。” 方丈大师的话深之又深玄之又玄，较之清风大师的话还要难懂上几分，沈夫人觉得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有听懂，心里琢磨着，脸上不免露出难色。 方丈见沈夫人一脸的为难有道“这世间之事皆为一场修行，施主不必急于参破这其中的奥妙，时机一到一切便会了然，这世间的一切不过只是梦幻泡影，一切皆是一场空，既是一场空，那么就无需执着，来来去去，去去来来，最终不过是一场虚无。” 来来去去，去去来来，梦幻泡影，一场虚无，沈夫人在心中复述这方丈大师的话，似懂非懂道“谢谢方丈大师指点，弟子自当铭记五内。” 方丈一捋胡须道“世间万物如梦似幻，你什么都不必记住，因为一切皆是虚无，归去吧。” 沈夫人回头望望，此刻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特别是两个孩子，来之前就告诉他们回去野餐，此刻这些孩子估计已经等的十分焦急了，她回头道“方丈大师，那么弟子就告退了。” 方丈微笑点头。 在寺庙向南数里地，沈家的仆从早早的在那边准备起了野餐的用品，铺在草地上的餐布，一边摆放着的餐桌，供孩子们嬉戏的小帐篷......一一准备齐全。 点心是从老大房买来的，刚刚出炉就送了过来，拿来的时候还有些微微的发烫，几个孩子在草坪嬉戏打闹，子飞还小，走路尚且不是很稳当，更不上哥哥姐姐的步伐，于是他挥舞这藕节一般的小粗臂给哥哥姐姐加油打气。 没过一会儿几个孩子就玩的满头满背大汗淋漓，还好管家早有准备替换的衣服，待两个孩子玩累了，就带到帐篷里把干爽的衣服换上。 几个孩子追也追了，闹也闹了，现在呢又累又饿，抓上快点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几个大人闲话家常，空旷的野地上时不时的飘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若是时间就这么停留在这一刻，那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太阳落山，彩霞漫天，乘着天还没有黑下，大家打道回府，几个孩子玩疯玩累了，坐在车里就睡着了，为了不惊扰到睡梦中的孩子，几个大人也不敢说话，很快，这辆车子的人就都睡着了。 第169章 最近这段日子公司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刚刚谈下了大单子，所以沈小婉得以早早的回家，下班的时间早，天气又没有真的转冷，沈小婉十分乐意在街上走走。 自古而来，各朝各代的文人骚客一到了秋天就开始各种伤怀，而沈小婉却喜欢的很，天气舒服，景色也是干干净净，特别是到了租界，她最喜欢这一地金黄的感觉。 沈小婉走出大厦还没走几步，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就停在她身侧，车窗缓缓摇下，是雷老爷，此刻雷老爷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沈小婉：“雷老爷！真是好巧！” 沈小婉着实感觉有些尴尬，因为自从李介入葬之后，不知是因为感觉有所亏欠，还是觉得雷老爷已经毫无用处了，反正她就在再也没有找过雷老爷，雷老爷也没有找过他，似乎他们从来没有达成过任何的合作一样。 雷老爷：“我和沈家是世交，你理当叫我一声师伯，或者是雷叔叔。” 正在沈小婉努力的思考应不应该再叫一遍师伯或者叔叔的时候雷老爷身子往另一侧挪了挪，福特车的司机小跑到沈小婉身侧，打开了车门。 雷老爷随即道“现在昼夜温差大你这么走回去很容易着凉，而且路上又不太平，你坐我的车子吧，正好我有事要路过余公馆，可以顺带送你回去。” 沈小婉：“这样太麻烦您了！” 雷老爷：“不麻烦的，我与你义父是多年的挚交，他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除非，你嫌我现在地位低微，不愿意同我做一辆车？” 雷老爷都这么说了，沈小婉就是再怎么想要一个人走回家也不好意思再开那个口，她侧身坐上了汽车。 沈小婉“有劳雷叔叔了。” 路易斯贸易倒台之后，雷老爷就重新执掌了雷远贸易的大权，但是经过了路易斯贸易这一遭，雷远也早已不是过去的雷远了，现在的雷远早已是人去楼空，留下的不过是曾经的赫赫威名而已。 “这是小女雷宇琳的喜帖，日子定在下周五，不知世侄女儿是不是有空赏光？”雷老爷道。 看来这对父女是已经和好，而孙礼正则是完全被踢出了沈家，沈小婉不久前见过一次孙礼正，在一家小茶楼，他身穿短装头戴瓜皮帽，来来回回的跑的勤快。 见到沈小婉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尴尬，就像是对待一个寻常的客人，他把毛巾往身上一挂，大喝一声“客官里边请!”就引着沈小婉上了楼。 那时那刻沈小婉从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平静，不同于初时见到他的满面春风也不同他后来的暴戾，而是一种看淡一切的平静。 他们之间的是非恩怨沈小婉并不了解，但当孙礼正接手雷远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打压雷家，但是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否则的话此时此刻的雷老爷更本就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沈小婉竟然有些同情起孙礼正来了，她捏了捏手中的喜帖，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知贤侄女那日是否得空？”雷老爷的话把沈小婉拉回现实。 人去尚留三分情面，虽然沈小婉同沈家实在是没有更深的交集，但是李介之死或多或少都同她有些关系，有些情面是不得不卖的，沈小婉点了点头道“雷叔叔邀约，我哪有没空的道理？” 雷老爷对着沈小婉一顿乱吹，什么余家什么沈家，沈小婉是最近才认的沈怀远做义父这件事情怕是整个租界都是知道的，可雷老爷是装作浑然不知，硬是要把她往高了推。 沈小婉无奈的挑了挑眉“雷叔叔这都是我小伯的功劳，我这个做晚辈的只是做了从旁协助的工作罢了，也真是惭愧的很。” 雷老爷：“哎呀！在我的心中，贤侄女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亲的，就不要同我客气了，天洲药业一年里往返英国两次都没能把订单谈下来，你一出手就立刻马到功成，这还惭愧？这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啊！” 沈小婉认为个世界上没有承受不了的责难，只有承受不了的夸赞，雷老爷这样的夸赞沈小婉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此刻她由为的感叹余修的说话之道，想起他同弗雷德的会面，拍马屁能够拍的清新脱俗，让人心旷神怡，这也是需要一定的本事的。 “余氏集团涉猎的行业众多，当然无论是从资金上还是从规模上，余氏在上海滩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但是药品这一块对于余氏来说还是个生地，要是在这方面有什么不懂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找我，雷远虽然不济，但是一来是熟悉这一方面，犬子雷宇辰正好是学医的，要是将来有任何用的上的地方，一个电话过来就好”雷老爷道。 沈小婉看着道路两侧的景观，距离余公馆已经很近了，她想，这位雷老爷应该很快就要和她谈论合作的事情了吧。 毕竟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余氏拿下了霍华德公司大中华区的代理权，杜先生作为秘密股东鲜少有人知道他也在其中入了股份，像霍华德这么大的单子，凭借现在的余氏是很难一个人吃下去的，所以现在方方面面的人都想要横插一脚。 无奈杜先生又不让沈小婉对外宣布他也有投资，所以这些天她就像是赶无头苍蝇一样不停的拒绝着各种各样的“好意”。 怎么拒绝雷远她在心中都已经想好了，可是雷老爷一直到汽车停稳在余公馆门口都没有开口说合作的时间。 看似是箭在弦上，弓也已经引好，可是雷老爷偏偏不松手，既然雷老爷不说，那么沈小婉也没有提的必要，她硬生生的把弓箭歇下，原来鳖话也是会憋死人的。 “雷叔叔再见。”沈小婉下车，毕恭毕敬的同雷老爷道了别，此刻她才想起余修同她讲的谈判之道，真是个老狐狸!他一定是意识到了沈小婉肯定会拒绝所以才可以不提的，不提便不能拒绝，没拒绝就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沈小婉看看手上这张喜帖无奈的笑了，这不就是下次的机会吗? 第170章 “小姐......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小姐......” “不要杀我！不要！不要杀我！” “来来去去，去去来来，不必执着，梦幻泡影……” “小姐……小姐!” 周氏的脸，陈夫人的恋情，还有方丈的脸在沈夫人面前来来回回的闪过，一个个时而春风满面，时而面露狰狞的盯着她看。 “来来去去，去去来来，梦幻泡影，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因果循环，来来去去……”老方丈的话一遍遍的在她的耳中响起。 “啊!”沈夫人一头冷汗的坐了起来，黑暗中两只眼睛瞪的巨大，环顾四周发现一片漆黑才意识到刚才只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罢了，她平了平自己急促的呼吸躺下准备从新入眠。 眼睛一闭上那些声音就又开始萦绕在她耳畔，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拉沈怀远，可发现她是身边事空空如也。 一时间阵阵寒意涌向心头，她只觉得口中干涩想要喊叫却喊不出声音，想要起身去怎么也都动弹不得。 在这样极度的惊恐之下，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慢慢下坠，接下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啊!”她又一次惊叫着坐了起来。 天亮了!房内的程设一目了然，宋妈正关切的看着她“小姐，您终于醒了，哎呀!您的面色怎么怎么这么差!” 经过了这一夜，沈夫人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她气若游丝道“姑爷呢？” 宋妈：“姑爷一早就出去了，他看您睡得沉，还叫我们不要打扰您。” 沈夫人回想起来，沈怀远昨晚的确是睡在她的屋子里的，难道昨晚的那些真的是在做梦？她又躺了下来，眼皮子沉的不得了，一晚上的噩梦太耗费人的精力了她得再睡一觉。 但是一闭上眼睛就又看到那几个人的脸，方丈大师劝她放下，到底是要放下什么？方丈大师说英国轮回又是什么意思？ 她是开枪打死了陈夫人，可是要是陈夫人不死那么她就要死，她没有办法，她别无选择!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双手沾满了鲜血，这时她似乎又回到了浦江饭店，不认识的男人起了她和陈夫人一人一把手枪，让他们自相残杀，两人之中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否则就像方家夫妇那样一个都活不下来。 陈夫人颤抖的拿着手枪对着她，手指就扣在扳机上，陈夫人就这么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那男人在边上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沈夫人惊恐的闭上了眼睛，伴随着手指和手臂传来的麻痛的触感，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陈夫人正瞪大着一双眼睛惊恐的看向她，然后身体慢慢倒下。 “很好，做的很好!但是你只打中了她的左腿，她还没有死，你赶紧再补两枪，否则她也可以杀了你。” 只见匍匐在地上的陈夫人痛的尖叫声连连，她不敢再开第二枪了。 “陈夫人你看，沈夫人对你可是毫不留情啊！你还等什么？只要你一枪打中她这里，你就不用死了！”男人上前指着沈夫人的太阳穴道“很简单的，你只要轻轻的扣下扳机，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不必要想的太多，你看刚才，沈夫人是想要杀掉你的！” 只见陈夫人艰难的慢慢的抬起了端着枪的手臂指向沈夫人“嘭!”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花盆破裂的响声，这次沈夫人的手臂没有麻感，这枪不是她打的，的身上并没有受伤，枪打偏了。 此时陈夫人又开始瞄准沈夫人，又听“嘭”的一声闷响，沈夫人双手握着手枪“嘭!嘭!喷!”朝着陈夫人不断的扣动扳机，直到子弹射尽，她看着血肉模糊的陈夫人，陈夫人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到死都不肯闭上，满眼的怨气和惊恐，此时她就这样死死的盯着沈夫人。 沈夫人抱着脑袋大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喊累了以后周氏又出现了，她的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小姐，小姐!对不起!小姐……” 沈夫人突然觉得自己一身轻松，眼前的院落异常的熟悉，然后她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了人的声响，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并且很耳熟。 她缓缓的走了过去，扒开了树枝，她的丈夫沈怀远正不断的阻拦她最喜欢的贴身丫鬟周氏的去路，神态亲昵，而周氏则是面露惊恐左右躲避。 突然画面一闪，沈老夫人突然宣布抬周氏为通房丫鬟，周氏的表情凝重，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害怕沈夫人责罚，沈怀远则是春风得意。 画面又一闪而过，周氏躺在床上，大夫确诊为喜脉，沈怀远大怒问她孩子是哪里来的，周氏哭哭啼啼的就是不愿意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怀远冷静下来了让在场的所有人忘记刚刚的事情。 再来就是沈老爷当众宣布抬周氏为姨娘。 画面一幅一幅的闪过，这时她看到身怀六甲在扫着自己院子的落叶，然后又被罚淋雨，天寒地冻的时候沈老爷让她站在雪地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周氏跑到她房里求救，周氏跪着拉着她的裙边“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您救救我!我和老爷什么都没有!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然后画面一转周氏躺在床上，涕泪纵横，双眼无助的看着天花板，沈怀远说“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过去，但是你要记得你是谁!” 周氏不讲话，沈老爷拂袖而去。 周氏死了，面色惨淡的躺在床上，突然眼睛瞪的巨大“小姐!我此生从未对不起过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对不起!对不起……”沈夫人不知疲倦的一遍遍喊着。 宋妈看着沈夫人在床上大喊大叫是束手无策，看来小姐的癔症又犯了，她让哑奴好生看着，自己则下楼赶紧打电话给沈怀远。 第171章 一时之间，沈家乱做一团，沈夫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就是清醒的时候说的也都是胡话，一会儿把宋妈当成周氏，一会儿又把嫚姿当成陈夫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一日下午她突然两眼一瞪昏了过去，醒过来后就再也没有开口，好像就此哑掉了一样，整个人也失去了生气，神色冷淡目光呆滞，饭菜送到她的嘴边她就把嘴巴张开，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了。 沈家已经发了电报到英国，告诉沈凌峰沈夫人这次怕是真的不太妙了。 沈小婉去看过几次沈夫人，就见沈夫人躺在床榻上，眼睛时开时闭，呼吸倒是平稳，出了卧房宋妈对沈小婉说现在是不关紧，但是这天是马上就要冷下来了，天气一冷这日子就难熬了。 可能是有了上一次的准备，对于这次沈夫人的突然犯病沈之华显得比之前要平静许多，最开始大家轮流守在沈夫人身边，接下大家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所以就各归各位，得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沈夫人。 要说之前浙江送上来的报表虽说是能看出许多漏洞，但还算是有底线的糊弄，这个月送上来的报表直接就是不能看，不要说是余修了或是沈小婉了，恐怕拿给赵秀来看都能看出不对来。 看沈夫人的身体是越来越差，浙江的问题也是不能再拖延了，沈小婉的意思是尽快去一趟浙江，以免这么一拖沈夫人的那里和浙江那里两头着火难以顾全。 余修也同意沈小婉的想法，并且表示这次去浙江他就不跟着去了，一来余氏集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里也脱不开人，二来也希望沈小婉可以去锻炼一下。 浙江公司的问题是日久年深的，余修也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所以沈小婉还是能够一举成功当然是好，但是即使沈小婉此去吃了败仗对于余氏集团来说也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当然，余修也不会就让沈小婉一个人只身前往，他派了他最信任的助理耿宇随同前往。 耿宇是余修回了上海后替余氏集团招的第一个员工，他出身不算好也不算差，学历呢也是当时租界比较寻常的学历，但是余修原本看中的是他的处事圆滑想要把他放在人事岗位。 但是接触下来发现他认主忠心，虽然喜欢捞一点小油水，但是大是大非面前绝对是腰杆笔直，做事滑头，但是又不失实在。 表面上越是完美无缺的人要想用起来就越是麻烦，相反想耿宇这种有小缺点的人倒是更加好掌控 于是余修就吧耿宇调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么多年来在余修的默许下耿宇的油水是没有少捞，但是做事却是绝对的靠谱。 这次前往浙江，有这么为“老油子”陪在沈小婉的身边余修也算能放心，就算是打不了“胜仗”也不会出什么岔子，除此之外余夫人派了个丫鬟跟着，说是照顾沈小婉的起居。 其实沈小婉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丫鬟，说到底她自己以前就是个丫鬟，但是沈小婉知道这是余夫人的一片好心就接受了。 坐汽车就是会比做马车要舒服上许多，一路上没有感受到太多的颠簸，从租界到浙江会比到苏州远些，但是也很快。 浙江公司位于杭州，在抵达杭州之前沈小婉就对这里的山清水秀早有二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从路上来往行人的穿着来看，这里绝对是个富足之地，这就更加的坚定了沈小婉想要把浙江公司“治理”好的决心了。 到达浙江的时候是出发第二天的下午，浙江公司的人一早就帮他们安排好了下塔的旅馆。 旅馆就位于西湖边，站在房间的阳台上便可以眺望西湖，正间旅馆是由三层九开间的格局构成，端的是西式洋楼的调子。 虽说这旅馆比起上海的绝大多数酒店都要逊色上几分，但旅馆紧靠西湖，这是任何酒店都比不了的。 晚上，浙江公司的总经理设宴款待沈小婉，浙江公司的高层领导悉数到齐，对着沈小婉是不停的敬酒。 沈小婉喝不了那么多的酒，都是耿宇帮她一一挡掉。 酒会结束后，那些高层的夫人们一个个过来和沈小婉套近乎，挨个把沈小婉拉到暗处给她塞礼物。 礼物盒都不大，可以轻易的把所以礼物都装进她那偏大的手提包里面。 每个礼物她都悉数收下，然后悄悄的记下每一件礼物分别是谁送的。 回到旅馆的房间后沈小婉把礼盒一一打开，有翡翠手镯、红宝石戒指、法国香水……可谓是出手阔绰一点都不像一个濒临倒闭的分公司领导，倒像是大公司老板的派头。 看来公司派来的那一批批的“钦差大臣”会被这一颗颗裹着蜜糖的炮弹轰炸的全军溃败也不熟很奇怪了。 沈小婉敲敲耿宇的房门，听里面唤一声进就打开了房门。 沈小婉站在门口道：“老耿，你都收到了什么？” 耿宇先是一愣，然后嘿嘿一笑，把茶几下的小盒子一个个拿到桌面上来，排列整齐。 沈小婉缓步走进房间数了数这茶几上的盒子，比起自己收到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打开来看，价值也是差不多，看来呀，这帮人还是算好了送的。 耿宇：“我明天就把这些退掉!” 沈小婉：“竟然人家盛情款待，我们就不要扫他们的兴，收了吧!” 耿宇略显尴尬，但也就是一两秒的事情，很快他又恢复了那油腔滑调的样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于耿宇这变戏法一样的表情，沈小婉是很是无奈的，她摇了摇头离开了耿宇的房间。。 这帮子人团团围住就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桶，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真的密不透风，她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回到房间，关好房门，那些人说的话一遍遍的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总会有破绽的，就算没有破绽，她也要造出一个破绽来。 第172章 来杭州的第二天，这些高层领导的夫人们就纷纷来邀请沈小婉到处游玩，要是沈小婉说起什么有意思，什么好吃总会引来一阵的反馈。 但是要是沈小婉问起她们的丈夫什么时候有空，有工作的事情需要细谈的时候这些人总有办法引开话题。 看来这帮子的老狐狸是压根就没把她当一回事，就想着把她当成小孩子那样好吃好喝好玩的待着，过些时日再把她送回上海，等沈小婉回了上海，他们就又可以想干嘛干嘛。 沈小婉觉得这样也好，他们越是轻视她，那么就越容易放松警惕，这样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于是沈小婉照着那帮子人所希望的样子，看似是玩的不亦乐乎但实际上确是在暗中观察这些之间的关系。 要知道，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后院如此，公司亦如此，一起工作就会有比较，有比较就会有人多有人少。 有人多有人少就会有人开心有人不开心，虽然往常可能大家都会把这种不愉快藏在心中以粉饰这一团和气，但实际上这一团和气的表面下却浇满了汽油，只要有人给一点点的火星子就能燃起熊熊大火，而她沈小婉，就是要做这个点燃巨火的人，这都是她在陆华公司工作的时候学到的。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沈小婉基本可以明确，浙江公司里最重要的人分别是陈海瑞——浙江公司的总经理，李照——浙江公司的副总经理还有劳思文——浙江公司的财务总监。 这两天沈小婉忙着应付着各种太太夫人的设宴款待，耿宇也没有闲着，沈小婉吩咐他随着几位总去了浙江公司。 表面上耿宇对公司的各项事务是毫不关心，整天就是和公司行政部门的几个小文员厮混，今天这个好姐姐，明天那个好妹妹，短短两天的时间简直就已经变成了公司的妇女之友。 浙江公司那几个领导见他对公司事务毫不关心，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气，他们还嘱咐这些个小文员，说这个是总部来的“钦差大臣”最近这些天啊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他陪好了就行。 这个劳思文还告诉那些个小姑娘，这位耿宇可是总部派来的，他暗示那些小姑娘，把他给伺候好了他走的时候说不定就把你给带到上海去了，顺便他又把上海的灯红酒绿夸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通，又说耿宇可是总部大老板的心腹，跟着他去了上海那还不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甚至他还隐晦的表示，即使是没办法跟着耿宇去上海，只要是把他给伺候好了，那么“升官加薪”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这三个男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么一张嘴，要知道当年浙江公司能够在杭州立足，除了靠余瑾年的支持，还有至少一小半的原因就是这三个人的嘴了，所以当这三个人又重新聚集起来游说别人，还是游说这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简直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其实与其说这三个人是口才好，不如说这三个人是深谙人性的阴暗面，他们知道人性在这种对于她们来说巨大的诱惑面前是多么的无力。 他们知道一个人为了得到自己所想得到的东西能够做出多么龌蹉的事情，并且都是擅长于自我解释的，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的龌龊行为寻找一种好听的解释，而他们，就帮这些小姑娘编好了现成的理由。 由于以上的原因，耿宇在浙江公司是格外的受欢迎，所有的人都挤破了头想要和他说上两句，而耿宇呢简直可以说是雨露均沾。 他几乎和所有的来找他“聊天谈心”的人“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这种种表现看在那几个老狐狸眼里，那几个老狐狸简直就要乐疯了。 没想到这次来的这两个人要比往常的都要好解决，亏他们之前还提心吊胆的准备了那么久，看来那些准备是根本就用不上了！ 一但他们开始这么想，那么沈小婉的计谋就开始奏效了，耿宇之所以和这些女职员厮混在一起，其原因有二。 第一是为了麻痹这几个老狐狸让他们放松警惕，第二，由于行政部比较清闲，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聊聊一些家长里短，他们有很多的“小道消息”，可以说只要和这些人聊个一天半天的，就可以对这个公司的大框架，各个人之间的关系等等等等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当然这是需要技巧的，谁也不会一上来就把她知道的一股脑的全部告诉你，而耿宇就是有这样的技巧，当然，还要加上那三只自作聪明的老狐狸在他背后对这些姑娘的游说，现在她们对耿宇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这两天厮混得到的消息，虽热陈海瑞、李照、劳思文这三个人的姓氏是不同的，而且他们在沈小婉面前也表现出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可实际上他们互相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现在的浙江公司明面上是叫余氏集团浙江公司，但实际上已经早就改了姓，公司的中层往上基本就都是他们的人了。 这几点在来杭州之前余修就已经预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这里的情况会比之前预想的还要严重上许多。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绽，在几场酒会中沈小婉意识到只要是劳夫人所在的场合李夫人和陈夫人就特别的低调，讲话啊做事啊都配合着劳夫人。 这明明陈海瑞才是浙江公司的总经理，并且按照职级来说就算是副总李照也是要高过财务总的，可在这里却好像是劳思文才是总经理一样。 根据这么长时间在后宅以及在陆华公司得到的经验，沈小婉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呢？ 她躺在旅馆卧房对着阳台的躺椅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西湖，突然心生一计，嘴巴念着“陈海瑞......李照......劳思文......嗯——” 第173章 杭州的西式酒会相比上海的西式酒会，总觉的缺了点什么，是造型精美的香槟塔吗？是留声机里宛转悠扬的西洋音乐？是心潮时髦的西装洋裙......都不是，上面所说的这一切在杭州都有。 缺的也许是那种上海滩所特有的吴侬软语的小资情调，杭州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端的是一份清灵和秀美，但是和小资却搭不上关系。 在这里为了迎合上海来的客人硬凹着一场场的海派西洋酒会未免显得太过尴尬，更何况沈小婉是丫鬟出身，虽然见惯了大大小小的酒会，可是对于参与这些酒会，沈小婉至今还有些为难。 还好，似乎在杭州这样的酒会并不多，所以各个夫人太太参与这种酒会的机会也并不多，所以沈小婉也就不必担心哪点要是做错了会让人笑话。 沈小婉倚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等一个机会，她静静的看着楼下旅馆的餐厅大堂里穿着正装的人来来回回的走着，终于她等到那几位夫人，也就是陈夫人、李夫人还有劳夫人聚在一起。 沈小婉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缓步走下旋转楼梯，走向这三个人组成的小群体，她现在的这种仪态和气场，就像极了那些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可惜她自己是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否则她定然会被自己吓一大跳。 由于沈小婉的突然到来，三位夫人止住了原来的交谈，沈小婉就当做没有看到，她冲着所有人笑笑道：“真的太感谢大家了！这些天我真是太开心了！浙江公司的情况我也看到了，这实在也不是你们的问题，嗐！我跟大家说这干什么呀！真是扫兴了！” 劳夫人：“不扫兴！不扫兴！沈经理为了余氏集团真的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余氏集团能有沈小姐这么专业又用心的经理真的是余氏的福气！余家能有沈小姐这么优秀的儿媳真是余家的福气，也是我们这些做员工的福气......”劳夫人说了一堆对沈小婉夸赞的话，言辞是毫无新意，但神态表情却是十分的真诚，真是一个好演员，可惜缺一个好编剧。 沈小婉笑着听完了劳夫人的话，也不反驳也不接受，有侍者经过，沈小婉把香槟杯放回侍者的托盘，越过劳夫人握住陈夫人的手道“呀！劳夫人！你这戒指可真好看！水头真好，现在的人啊都喜欢学那些个洋人，动不动就这里进口那里进口的，我觉得还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好，瞧这翠玉戒指，真好看！” 这口气是沈小婉照着那些官太太依样画葫芦给学的，意思就是要拉拢陈太太，这话里话外的陈太太是个明白人当然是欢喜的接着沈小婉的“好意”但陈太太聪明其他太太也不傻呀，她们当然也知道沈小婉的意思了。 “哎呀我好像酒喝的有点多了，身子有些不爽，我先上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聊，哦！对了！陈太太！明天......”沈小婉冲着陈太太欲言又止道，话音刚落，还等不到陈太太回应沈小婉就转身离开了。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看耿宇的了，没一会儿，沈小婉的房门被敲响，丫鬟去开了门。 耿宇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房门打开后他朝着沈小婉浅浅的鞠了一躬“陈海瑞邀请我们了，明天晚上，家宴。” 沈小婉：“看来我们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耿宇嘿嘿一笑。 之前沈小婉让耿宇去接近陈海瑞，最好让他邀请他们单独去他府上。 于是，刚才耿宇趁着陈海瑞落单，抓着他和他聊了很多，当然说的也都不是什么正事，聊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于是陈海瑞就渐渐的放下了警惕，话里话外的透着不得意。 酒过三巡写两个人聊的可谓是十分的投机了，于是耿宇就表现出十分想要同他亲近，并且表示总部很看重他。 原本还担心陈海瑞会不接话，可没想到他立刻就表示想要请他们去他家用餐，耿宇说他们不想热闹，所以就不要打扰到别人了，就陈海瑞一家加上他和沈小婉。 陈海瑞是大喜过望，很愉快的就同意了。 沈小婉：“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耿助理了!” 耿宇一挑眉“好说好说。” 沈小婉终于知道为何余修会如此重用这个人了，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油腻圆滑，像极了那种拿钱不办事光会摆老资格的人，可事实上却通透的很，无论是做什么说什么都在一点就通，最重要的是，他办事十分可靠。 很快行政部门的小姑娘就都知道总公司及其信任陈海瑞。 在浙江公司众员工的心里，陈海瑞早就是一个挂名总经理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凡事涉及到任何决策，陈海瑞都是没有话语权的，一切都要听出劳思文的指示。 可先在总部这么器重陈海瑞，那么是不是代表公司的权利配比会重新分配？ 当然这些声音并不会这么快就传到高层的耳朵里，现在沈小婉要的就是让这些传言在底层慢慢的发酵，这么说的人越多越好。 除了和行政部的这些小助理小文员话里话外露出这样的意思，耿宇动不动就往陈海瑞办公室里跑，在公共区域耿宇同陈海瑞是称兄道弟，但是对劳思文和李照却是冷淡的很。 陈海瑞当然没有发现耿宇的别有目的，只觉得他们两个聊的十分的投机，还有就是他确实也希望耿宇能够向公司为他美言几句，虽然说他们现在的油水已经很足，可要是公司愿意加大投入，那么谁会嫌钱多呢。 这才一天的功夫，陈海瑞受总部领导器重的传言已经传遍了浙江公司，所有的员工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本他和劳思文同时走过，员工们总是先向劳思文问好再向他问好，现在则是转了过来，这让他的虚荣心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一切都顺利进行，耿宇和沈小婉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可以进行的如此顺利。 第174章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陈海瑞家宴沈小婉和耿宇的事情已经在公司传开了，再加上前一天耿宇的铺垫，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劳思文和李照的耳朵里。 李照是无所谓了，他本来就是副手嘛，换了半天他还是副手，无所谓了，再说了，这劳思文本来就低他一级，凭什么就要爬到他的头上指手画脚，现在要是陈海瑞出头了，也算是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李照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丝毫没有做在脸上，他表现的和劳思文同仇敌忾，这就是老狐狸狡猾的地方。 李照虽然内心是偏向于澄海瑞的，但是浙江公司目前还是以劳思文为主，决策层几乎都是劳思文的人，再加上财务进出都要从劳思文那边走所以表面上他依然是站在劳思文那边。 可怜的陈海瑞对公司高层之间微妙的变化是一无所知，耿宇已经把他捧的飘飘然了，虽然他知道在公司里面他永远是盖不过劳思文一头，可是在这个从总部过来的耿宇的面前他可是这个浙江公司的主心骨。 这天下午劳思文知道了陈海瑞的办公室，陈海瑞此刻正身心愉悦的把玩着耿宇送给他的德国进口的万宝龙钢笔。 钢笔周身是宝蓝色烤漆的，笔帽的地方有一颗六角形的白色星形，耿宇告诉他，这是象征着欧洲最高的山峰勃朗峰，寓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个寓意是耿宇自己胡编的，但是却一下子击中了这位有名无实的总经理的心。 他看到劳思文来了，就立刻收起了手中的钢笔。 看到陈海瑞手中的钢笔，劳思文目光一沉，这支钢笔在耿宇手里见过，当时他就是想要同耿宇套近乎就夸了这支笔，耿宇告诉他这支笔是余瑾年送给他的，是德国进口的万宝龙，在上海都很难买到。 这支意义非凡的钢笔怎么就落到了陈海瑞的手里？劳思文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当然，这支钢笔才不是余瑾年送给他的呢，难买和昂贵都是真的，不过这支笔啊，是下游公司孝敬耿宇的，和余瑾年是毫无关系。 说起来，让耿宇把这支笔送给陈海瑞，沈小婉可是废了不少的功夫，可谓是好话说尽，最后耿宇想想，来这么一趟杭州，这些个人也没少送他东西，这一来一回还有赚的，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可是这劳思文可不知道啊，当他看到陈海瑞手里竟然握着那支意义非凡的钢笔时，他几乎可以认定，他——被出卖了! 劳思文沉住了气，不紧不慢的坐到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海瑞老兄，看你这愁眉不展的，是工作上不顺心还是嫂子让你不顺心了呀？”劳思文故作轻松的调侃。 陈海瑞觉得自己并没有愁眉苦脸的呀，也许是心虚的缘故，陈海瑞顺着劳思文的话就道“唉，也没什么，一点小事，你也知道你嫂子，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要是陈海瑞实话实说自己并没不顺心还好，这陈海瑞一撒谎，劳思文立刻就自己印证了自己的说法。 他冷冷的看了陈海瑞一眼，看的陈海瑞是直起鸡皮疙瘩，他从来没有见过劳思文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于是乎没有由来的觉得更加的心虚。 两个人犹如蜻蜓点水办的聊了一会儿后，劳思文从办公室出来，此时此刻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陈海瑞是要和总部来的人联合起来了。 他早就开始隐隐的感觉到陈海瑞对他的不满了，是的，再分配“利润”的时候陈海瑞拿到的钱少于他拿到的，陈海瑞身边的人拿到的钱也比他身边的人拿到的钱少。 可是收益是和风险挂钩的呀!要是东窗事发，他陈海瑞最多来一句，我也不知道，是我管理不当即可，可他呢，可是要坐牢的呀! 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紧张起来，要是这陈海瑞一撂蹄子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这可不是好玩的，亏空公款、收受回扣、利用职务之便转包项目……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可以把他关进监牢好好蹲上几年的。 思来想去，他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任这件事情不管，要是他在这么冷眼旁观下去，恐怕这陈海瑞是要把他卖的一干二净了。 然而这时候的沈小婉正和耿宇坐在旅馆的阳台上喝着龙井茶眺望着远处的西湖，入秋十分的西湖是一片烟波浩渺，四周山峦起伏异常的优美，看着远处的那座雷峰塔，思绪好像立刻就会被牵引到那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里。 沈小婉：“耿总助今天不去公司？” 耿宇品了品手中的龙井“今天……今天就让他们自己去好好消化消化吧，我都来了杭州这么多天了，现在就在在这里眺望西湖，也感受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风韵。” 沈小婉：“耿总助真是好雅兴!” 耿宇：“这真是好计谋，比老狐狸还要老狐狸。” 沈小婉：“你叫我沈小婉就好。” 对于沈小婉，耿宇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说你好像不太尊重，说沈小姐？余少奶奶？好像又都不太合适，沈经理？她又不是经理，没有主语这真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一眼就看透了。 耿宇有些尴尬的滞了滞“好的，沈小婉。” 耿宇：“对了，沈小婉，公司里这个时候恐怕是已经开始乱起来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呢？我再去找陈海瑞聊聊？” 沈小婉：“不用。” 耿宇：“不用？那我接下来做什么？” 沈小婉：“什么都不用做，公司也不用去了。” 耿宇一头雾水道“什么都不用？” 沈小婉：“对，什么都不用，因为如果我们之前的计谋奏效的话，那么他们马上就会找上门来了。” 耿宇半信半疑，但是看着沈小婉笃定的表情，他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余修的影子，他暗暗的感叹，无论这事情的成与败，他都感叹这个年纪尚浅的女子竟然能够如此的沉着和魄力。 而沈小婉，其实是在赌，赌这三个人没有想象中的团结，要是他们依然互相信任，那么她就只能够无功而返了。 第175章 一天已经过去大半，虽然沈小婉也没想着劳思文会这么快行动，可这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她对她自己的计策很有信心，但是毕竟她对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要知道不猜疑不嫉妒的关系少归少，但是少并不是没有，要是劳思文、李照还有陈海瑞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呢？ 沈小婉在耿宇面前表现的无比从容，但是这不代表她自己就真的那么从容，这是余修教她的，商场如战场，做将领的除了谋略，最重要的就是能给手下的士兵胜利的信心。 试想一个将军要是自己都对自己的决策没有信心，那么手下为他以命相博的士兵又怎么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将军呢。 沈小婉让耿宇不必再去公司，于是耿宇便回去睡觉了，自从来了杭州以后就一直在忙，晚上在忙着各种的酒会宴会，白天则是忙着和余氏集团浙江公司的人打交道。 别看这些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的，不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天？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如何扮演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公司老油条，却又能在对方口里探听到想要的情报，这可是个技术活，既要探听到重要消息，又不能让对方感觉到他在套话，这是很考验技术的。 今天既然沈小婉让他在酒店休息，那他干脆就真的好好休息。 耿宇回去休息了，沈小婉可是完全没有心思休息，她必须想好后招，若是对方不上钩，她必须要换一个法子。 但还是他们不上钩的话，也就是说明他们也许已经识破了沈小婉的计谋，那么接下来就会更加困难了。 真当沈小婉在担心劳思文不上当的时候，卧室的电话铃响了，知道她在杭州的酒店的电话的人——沈小婉一下子就来了劲。 因为除了余家人和沈之华知道她在这里的电话以外就这有浙江公司这几只老狐狸知道了，余夫人一大早才和她通过电话。 沈之华呢也是昨天才和她通过电话，那么这样一来就极有可能是劳、李、陈其中一个来电，这三个人之中，无论是谁打来的这个电话，其中都是有文章可以做。 那起电话，沈小婉简直激动的不能说话“喂”她艰难的平静的说。 “您好沈小姐”是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沈小婉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蔫答答的。 “你好”沈小婉失落道。 前台：“您好，楼下大厅有一位叫劳思文的先生找您。” 沈小婉：“好，你让他上来吧。”沈小婉道。 话音落下，沈小婉立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把桌面上的东西瞬间的整理了一下，速度可以说是十分迅速了，以至于一旁的小丫鬟看的是目瞪口呆。 “咚咚咚” 房门被叩响，沈小婉让丫鬟站在门边，等她指令。 “咚咚咚” 门又敲了三下，沈小婉一挥手，丫鬟缓缓打开房门。 劳思文缓步走进房间，此时沈小婉忽觉不妥，她疾步上前“劳总进我的房间似有不妥，不如我们移步楼下咖啡厅。” 其实所谓的不妥，不过是沈小婉的说辞罢了，他们定的是套间，是有会客空间的，只是在这套间里说话，如何才能有意无意的让人看见？ 劳思文：“呀，对不起沈总，还是我欠考虑了呀!” 劳思文走在前面，沈小婉走在后面，趁着劳思文不注意，沈小婉弯到丫鬟耳边轻声道“你快去告诉耿宇，劳思文来了。” 然后有换作正常音量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上海那边要来电话的，要是打过来没人接可就不好了。” 沈小婉选了一张靠近窗边的位置做了下来，点了一壶龙井茶。 这个咖啡厅说来十分有意思，明明是个咖啡厅却也售卖香茗，糕点也是有中式也有西式，还有一些中西合璧的。 劳思文则是点了一叠一口酥。 劳思文：“有人说我老式，可是啊我就是喜欢这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还以为上海来的新式女性只喝咖啡呢，没想到我们都爱喝龙井茶!” 沈小婉：“洋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我们的精细，你要是在英国呆上个一个月，别说是一个月，就是三五天你也受不了，食物太过粗糙，茶水也太过甜腻。” 劳思文应承着道“谁说不是呢。” 他思索半刻又道“欸对了!你们这次准备在杭州待多久啊？” 沈小娥：“没有具体的时间，还是看事情办的怎么样。” 劳思文：“哦这样，真是辛苦了。” 沈小婉：“唉，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工作是不会觉得辛苦的，就是啊，唉，对不起，我失态了”沈小婉双眉紧蹙，私有不吐不快之事又不得不吐。 看沈小婉这欲说还休的样子，劳思文是一下子来了兴趣，感觉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唉，沈经理，你不说我也懂，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 沈小婉再一次的感叹她面前的人的老奸巨猾。 沈小婉：“唉谁说不是呢，你说照理来说，我是余家的大少奶奶，余氏集团是余家的产业，我本该就在余氏有更高的话语权!而且我敢说在余氏，除了我小伯以外我付出的是最多的，可就是因为我是个女人，就是因为他比我早进余氏那么几年，你说他凭什么想和我一争高低？” 说到动情之处，沈小婉举起面前的龙井茶，以茶当酒一饮而尽。 劳思文见状煽风点火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余氏都是您家里的，他同您争抢什么？” 沈小婉：“唉，我也不明白，最讨厌的是他做什么事情还都偷偷摸摸的，防我跟防贼一样!” 劳思文应和道：“这种人真是不知所谓!” 这时，沈小婉一撇头看见窗外陈海瑞正往大厅走去，这时沈小婉的目光就正好对上陈海瑞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各自闪开了目光。 接下来沈小婉的心中就轻松了很多，她可以专心致志的引君入瓮了。 第176章 劳思文那天和沈小婉谈好了以后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在他的心里似乎是已经和沈小婉达成了某种共识，至于是什么共识呢？沈小婉可是什么承诺都没有给他。 耿宇邀请陈海瑞来是让他过来下棋的，可是陈海瑞见到劳思文和沈小婉在楼下聊得那么好，他的心里就不好了，这劳思文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来见沈小婉，要不是他今天撞见了他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陈海瑞回忆起之前劳思文到他办公室来的样子，他没有由来的觉得这劳思文是阴阳怪气的，他们三个人之中就数这劳思文脑子转的最快，所以他和李照都玩不过他，所以所有的决策都由他说了算，钱也是他拿的最多，这老东西不会是觉得钱也赚的差不多了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往他和李照身上一推，然后抽身离开吧！ 陈海瑞下棋的时候是思绪万千，心思完全不在这棋面上，棋局自然是连连败退。 看着陈海瑞这空洞的眼神，耿宇不禁感叹，这位沈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深闺妇人，耍起手段来真是比男人还狠，他不禁为那位姨娘捏了一把汗，尽管沈小婉出身低微，但是要要以她的谋略，想要打压这个姨娘，恐怕她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将军！”耿宇一手扣下棋盘上的将大喝一声。 陈海瑞如梦初醒，只觉得一身轻松，终于是下完了。 耿宇：“海瑞兄似有心事啊！有什么事情，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啊！” 陈海瑞摇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家里一些琐事。” 耿宇若有所思“琐事......既然是海瑞兄的琐事，那我也不方便探听了。” 陈海瑞：“对了耿兄，你们这次是准白在杭州待到几时呀？” 耿宇无奈的摇头：“这哪里轮得到我来说？叫我说若不舍的老兄你，我今日就可以启程回去，这浙江公司有什么问题，市场不好这是受到了大环境的影响，这沈小婉也是奇了怪了！你说我们在这边多住两天这大环境就会变好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能怎么办呢？谁让她是余家的少奶奶尽管一窍不通，我还不是要听她的话！要是有一天余氏集团败了，我看就是败在她这种人手里的！” 陈海瑞坐到耿宇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谁让人家生的好呢？有一个做公董的姐夫，又嫁给了余家大少爷，还能怎么办，哎，算了算了。” 耿宇一拍桌案“什么！她沈小婉算个什么东西！早个几年她就是个连姓啥都不知道的下人，她不过就是沈家的丫鬟，也不知道靠着什么让沈怀远这个老匹夫认了她当义女！，余家少奶奶？我呸！她算哪门子的少奶奶，嫁入余家这么久肚子里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这与大少爷莫名其妙的纳了的小妾先有了孩子！就她？我是真不知道她凭什么站到我的头顶上来！” 这些话都是沈小婉教耿宇说的，否则打死耿宇他都不敢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其实曾经耿宇对沈小婉的能力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这一趟下来他是完全看到了沈小婉的能力，要是这件事情落到他的头上，他能够这么洒脱的把这卑微的过去当做挑动人心的筹码吗？他问自己，可是答案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话说到这里，陈海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突然崩溃的耿宇，但是他大概明白了，这耿宇叫他来下棋是假，想要抒发心中的不满才是真吧。 见陈海瑞不说话，耿宇又道“你说说？我好歹是总经理助理相当于是副总经理，可是那个女人呢？她没有任何职务呀！说句实话，我都不知道叫她什么，叫沈小姐？余少奶奶？还是少东家少夫人啊？公司有这个职级吗？” 看着濒临崩溃的耿宇，陈海瑞似乎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才刚认识不久的人如此亲切了，这个人和自己的遭遇太相似了，这个世界上想要做个好人真是太难了！ 陈海瑞：“哎，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忍耐还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陈海瑞在对耿宇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深深的叹气，是为了耿宇叹气，也是在为自己叹气。 耿宇：“有些话我就对你说了，我的家里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家庭，父亲母亲都靠我养活，将来还要娶妻生子，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呀！当然，我也不是找不到别的工作，但是赚钱没有这份工作多啊！哎，有时候受了气就想，算了算了，就看在钱的面子上吧，出来工作哪里有不受气的！” 耿宇字字句句都戳中了陈海瑞的心上，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拍着耿宇的肩膀道“哎，是啊，哪有不受气的工作呢！你看我，说的好听，什么浙江公司总经理，可是做起事情来不是事事样样都要被人牵着鼻子走，我不气吗？没办法！工作还是要做下去的吗，不然一家老小吃什么？用什么？有时候想想算了，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正他么的没劲！” 耿宇一听，大鱼上钩，他是真担心陈海瑞不松口，要知道陈海瑞要是再不松口他可是没有什么话说了，耿宇也拍了拍陈海瑞的肩膀，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 陈海瑞继续道“其实在浙江公司我已经完全被架空了，下面在做什么我是几乎完全不知道，都说市场差市场差，可是到底怎么个差法呢，咳，不说也罢了。” 看来陈海瑞已经开始怀疑劳思文会出卖他了，所以这个人他现在提前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呢，耿宇听了也不拆穿，就是在边上应和着，这一个下午，他们两个聊了很多很多，晚上的时候耿宇叫了客房服务，两人在酒店的套间了吃了晚饭，还喝了酒，现在的陈海瑞已经完全把耿宇当做兄弟了，现在耿宇对沈小婉的计划是以前怀疑都没有了。 第177章 第二天上班，陈海瑞觉得心情沉重，特别是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向他打招呼，这一声声的陈总早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这个陈总他还能做多久了。 劳思文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当时看他能说会道做事又机灵才提拔的他，没想到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个大麻烦。 陈海瑞在办公室里来回的踱步，他越想越觉得劳思文那天去见沈小婉的事情不简单，他坐立难安，思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找李照谈一谈。 陈海瑞敲开了李照的办公室门，此时李照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看着报纸，心情是十分的好，他看看陈海瑞放下报纸，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道“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陈海瑞挥了挥手示意李照坐下，然后关上了办公室门并且锁上，他做到办公桌对面的座位上，因为激动涨红了脸，一堆的话憋在心里堵在喉头，可真坐到李照面前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他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 要说亲疏关系而言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表妹夫也而他的表妹又嫁给了劳思文，所以光从这方面来看他和劳思文难分伯仲，平时的相处上来看，他不得不佩服劳思文的油嘴滑舌，他似乎和公司上上下下每一个人的关系都不错。 陈海瑞纠结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要说了，说了反倒不好，可回头再一想不说的话难道就等着劳思文去他而代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陈总听说您和上海来的人单独接触啦？”李照突然开口。 陈海瑞一惊，他和耿宇私下里接触的事情可是谁都没有告诉他慌张的干咳了几声，心想难道是那天他看到劳思文的同时，劳思文也看到他了？真是恶人先告状，自己不过是去陪耿宇下两盘棋，哪像他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此时怕事心虚了。 李照：“我觉得您做的对，他劳思文是我们一手提拔上来的，但现在这小子也太野了，原本得了利润按照职级您那最多我第二他最少，现在好了，他拿的最多，他不过是个管财务的，公司的方方面面却都要横插一脚，我早就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妈还不如不做了另起炉灶。” 陈海瑞：“这事情是耿宇和你说的吧！我只不过是和总部来的那位下了两盘，那天我去的时候倒是看到他和总部来的那位余少奶奶在咖啡厅里聊得很好，只怕是我们早就被他给卖了！”听到陈海瑞说支持自己他也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照：“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他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对于劳思文和陈海瑞这两个人他都太过于了解，他知道相比于陈海瑞，劳思文可是要狠的多，他是怎么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的，李照是一清二楚，现在他竟然私下里和总部的人接触，看来他是想要一个人独吞公司的“利润”！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陈海瑞：“小李，你是我的妹夫，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说说，现在这事情怎么办？” 李照思索了半刻道“你觉得他会做些什么？” 陈海瑞：“我们干的那些事情，随便说个几件都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总部来的人无非就是想查到些什么然后回去立功，要是劳思文提供些证据，总部那些人还不往死里查？” 李照：“表哥，你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么多事情，那件他劳思文没有干，要我说他比我们更怕被查!” 陈海瑞：“小李啊!你这话是不假，但是我们毕竟是他的领导，到时候他一句都是我们两个授意的不就好了，再说了，你也知道的，我们平时做事那么小心，就是留下来证据的也都模棱两可，他去高密，那还不是他想往哪边说就往哪边说啊!” 李照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陈海瑞说的话很有道理，总部来的人无非是想立功，他们才不会管这么多，要是劳思文主动把证据送上去，那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到时候把他们一个总经理一个副总经理一脚踢开，他再提拔两个副手，这公司的钱不就都是他的了吗？ 陈海瑞：“我觉得我们不可以坐以待毙，他找的是沈小婉，那么我们就去找耿宇，虽说这沈小婉是余家少奶奶，但不过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少奶奶拔了去，我们不必畏惧，倒是耿宇这个人我们要好好拉拢，她可是余氏集团刚上海的时候就在余氏工作的人了，是余修最信任的部下，在公司的关系也更加深厚，我就不信了，凭我们两个还干不掉一个劳思文？” 李照：“表哥所言极是，只是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分了，他毕竟还是我的表妹夫啊!” 陈海瑞愤愤道“过分？他要把我们赶走啊!谁过分啊？我们不这么做，马上就要搬出办公室让他把墙面大大通变成他一个人的办公室了!” 李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毕竟是我们提拔了他，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一个误会？” 问好这句话，李宅就被自己蠢到了，误会？怎么可能，这些年来劳思文是怎么样一个个排除异己的他可是看的清楚，他没有出手阻拦过，因为他和劳思文站的立场是一样的，劳思文要铲除也正是对自己不利的，可这次不一样了，老斯文要铲除的竟然是他和陈海瑞了。 失策啊!这么长时间对劳思文的放纵的结果就是，害人终害己! 李照又道“我们说的话，耿宇会信吗？” 陈海瑞：“会!”他说的斩钉截铁。 然后两个人详细的讨论着接下来的计划，他们的目标从未有过的明确，就是要弄走这个忘恩负义的毒蛇。 其实这两个人也早就有心想要赶走劳思文这个吸血鬼了，就是没有合适的理由，现在是他不仁，那么当然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制定好一系列计划后，两个人心情十分舒畅，畅聊了好久的人生，一切都已经胜利在望了一样。 第178章 有人说女人之间的情谊是不可信的，但其实男人间的情谊是更加的不可信，特别是这种和利益挂钩的情谊，在合作的时候，这种情谊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可当对方威胁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这种情谊就会化身为刺向对方的利剑，并且是专挑软肋刺。 原本浙江公司的铁三角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三个人互相打掩护，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这三个哪里是臭皮匠，分明就是一个个人精，所以来审查的人纵使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是无能无力。 可现在这三个人之间生了嫌隙，那么一切就又是另一种说法了，现在表面上看上去是李照和陈海瑞为一个帮派，劳思文为一个帮派，实际上李照自己私下里也来找了沈小婉，他们三个人各自把对方卖的是干干净净。 就这样，沈小婉和耿宇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三个人全部的罪证。 耿宇的女友在租界天天打电话来催他回去，美人的低声软语最是磨人，现在的耿宇是归心似箭，说既然罪证已经抓到了，拿回总部让余修决断即可。 沈小婉见他那一日见不到女友就如隔三秋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想这种痴情也不知道能坚持的主多久，想想那些活生生的例子，哪对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你浓我浓的，真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够坚守的住。 耿宇千次万次要求既然这都余修要求的工作已经做好了，那就赶紧回去吧，可沈小婉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 这不，耿宇又来了，听着这有节奏的敲门声，沈小婉知道，一定是耿宇又来了，她无奈的挥挥手让丫鬟去开门。 经过了这么多天，耿宇和沈小婉熟络了也就没有那么恭敬和客气了，他一路哭丧这个脸走了进来，往沈小婉对面的沙发软趴趴的一坐，唉声叹气“沈小婉！沈小姐！余少奶奶！我的祖宗！我们什么时候回上海啊！再这样下去我鳏寡孤独你们余氏负不负责的啊！” 沈小婉是又气又好笑“男子汉当以事业为重，先立业再成家，再说了，这人生能有几回搏啊？”沈小婉半调侃的循循善诱“浙江公司的复杂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得到了证据又如何了？现在正是乘热打铁的好时候，我们留在这里一日他们就有一日的压力，等这三个人斗的你死我话三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耿宇做出一口老血喷出的样子趴在沙发上“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志向近小，就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了这份工作我已经单了这么久了，真是好不容易真是黄天不负有心人，你是要看我娶不到老婆才甘心吗？”耿宇开始耍无赖道。 沈小婉：“我们耿总助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怎么会讨不到老婆！上海那位要是不要你了，这浙江可是出美女的地方，不说别的，你就在浙江公司里挑一个嘛！好啦！放心！你这么优秀！上海那位抓着你还来不及呢！放心啦！等你大婚之日，我个人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真的？”耿宇从把头从沙发的扶手上抬了起来，一脸的期待。 这时，沈小婉开始怀疑，这耿宇卖了半天的惨，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大大的红包吧，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败他了。 耿宇突然直起了腰杆半严肃半戏谑道：“说吧，我的领导，我们下一步干什么？要不要在添点油加点醋？” 余修还真是一点都没有看错这个人，沈小婉想，聪明人多见，但多是自作聪明，可想耿宇这样一点就透还举一反三的聪明人却是万里挑一的，沈小婉冲着耿宇笑了笑，耿宇立刻就领会到了沈小婉的意思，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道“我这就去给那个小傻瓜去个电话” 和耿宇越是熟悉，这个耿宇就越是没有个正形，沈小婉被这句小傻瓜给逗的破了工，等耿宇走后，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笑的是前仰后合的。 小傻瓜，好的，那我也给那两个小傻瓜去个电话，沈小婉想。 现在他们两个人已经成功的离间了浙江公司这铁三角的感情，接下来就是然他们的矛盾日益严重，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 浙江公司的事情之所以难以下手，除开这三个人互相包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底下的人以及当地政府还有同这三个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不得不投鼠忌器，但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就不同了，厮杀的在残忍都是他们内部的问题。 很显然，沈小婉和耿宇的计策是很奏效的，到现在为止，余氏集团浙江公司已经离职了三个部门经理留个普通职员，就这么短短的几天之内，被公司劝退这么多人，公司里一下子就变得人心惶惶的所有的人都开始担心这拿钱不做事的“铁饭碗”是不是要被砸了。 耿宇后来去过一趟公司，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种焦虑的氛围，他把他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沈小婉，沈小婉开心极了她道“不怕他们着急，就怕他们不急，急中可不一定生智，急中大多数时候只能生乱，他们一乱啊我们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耿宇也很高兴，因为浑水摸鱼后就可以回上海和他的女朋友团聚了，这一天天的电话催的，他女朋友每每催他一次他就要编一个理由，现在他能想到的理由都快全部用光了，要是再呆下去他也快不知道和他女朋友说什么了。 这些天的撒谎经历，耿宇怀疑以他自己的撒谎能力，也许可以做一个小说家，或者是像莎士比亚那样的编剧，但是他这个编剧已经几乎要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了。 沈小婉看出了耿宇的心事，她笑笑道“放心，马上就可以回去了！最多还有两周，我们就可以回上海了！” 听到马上就可以回去耿宇先是一激动，再一听两周，立刻就又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禁发出由衷的感叹，真是天下老板一般黑啊！ 第179章 余氏集团浙江公司的派系斗争愈演愈烈，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各派的重要人物要么被劝退，要么就被发配到事多钱少的岗位让他自生自灭。 现在的浙江公司可谓是人才凋零，重要的岗位要么启用新人，要么就是暂时空缺。 该斗的都被斗跑了，现在这盘棋局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位昔日的好友，这个时候他们三人各自向总部来的人请求支援，每个人都以为总部是站在他们自己这边的，感觉胜利在望。 虽然这么些年在浙江公司已然是赚了不少的钱，可是人都是贪心的，当他们发现自己原本是可以独吞这一切的时候，谁还会想着自己原本的所得就已经足够丰富，更何况这个时候他们认为要是自己不对对方不动手，对方就会对自己动手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什么情谊什么义气。 但是这三个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心认为可以用来扳倒对方的靠山，竟然是这盘棋局的幕后主使。 在沈小婉和耿宇回租界之前，他们两个联手把劳思文以挪用公款，收受巨额回扣等罪名解除了职务送进了监狱。 在余修远程指挥的帮助下，沈小婉抹去了陈海瑞已经李照的罪证，并且保住了他们继续在余氏集团浙江公司的职位。 不过他们当然不会那么傻，那些罪证他们并没有销毁掉，罪证还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这两位才暂时掩盖了原有的证据。 至于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留着，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首先，这两个人现在已经不同往日那样团结，因为互相猜疑所以就不敢再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因为都害怕对方会去往上面举报，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劳思文的例子，而且他们营私舞弊的证据都还抓在沈小婉的手中，所以这样的两个人是相比别人要更加的好控制。 第二嘛就是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很有能力的，想当年余瑾年对浙江市场的了解是一片空白，就是陈海瑞带着劳思文和李照这两个人一路上开疆拓土才有了后来的成绩，浙江公司经过了这一轮的换血是元气大伤，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就更不能把他们也换掉了。 结束了这一切后，沈小婉和耿宇终于可以回上海了。 抵达租界余氏集团的时候天色还不晚，汽车还没停稳，沈小婉就看见一个身穿卡其色风衣头戴一顶黑色贝雷帽的女子朝着车子热情的挥手，再一看耿宇那得意的表情，沈小婉知道，这应该就是他那每晚都会催他回家的未婚妻。 车子停稳在余氏集团大门口，两个人还要先赶紧回办公室想余修述职。 见下车的竟然还有一个女人，不顾这边还有外人，也不顾这里是耿宇工作的地方就冲着耿宇道：“好啊！耿宇！怪不得你这么久没有回来！你不是说和你一起去浙江的是个男人吗！” 耿宇未婚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耿宇，很奇怪，一般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总会让人联想到骂街的泼妇，但是耿宇的这个未婚妻这样在那边闹竟然让人生不出半点讨厌的感觉，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欢喜。 看着耿宇未婚妻这娇俏又泼辣的模样她不禁想到，要是小姐当时有也这样对待姑爷，那么一切会不会又不一样了，然后突然发现，自从她认了沈怀远为义父，自从她嫁了余家，自己好像也沾染了那富贵闲人的坏毛病，就是多想。 沈小婉想事情的这段空隙，耿宇的未婚妻对耿宇都已经快要上手。 耿宇：“你听我说呀！这都是工作啊！我骗你不就是怕你会怀疑吗？” 耿宇未婚妻：“你解释什么？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要不是我今天看到！你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工作？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骗我！” 耿宇：“我们真的只是去工作，我真的只是怕你误会啊！我是珍惜我们这段感情我才说了这么个善意的谎言啊！” 耿宇未婚妻：“好啊！现在且不说你们去浙江，不！还不一定是去浙江呢！现在且不说你们出去是不是工作！首先，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个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这样的吗？其次！你已经骗了我说和你一起出去的是个男人，我都被你骗了一次了，难道你以为我还会蠢到被你再骗第二次吗？” 此时耿宇脸上的表情青红交加，一时间一项油嘴滑舌八面玲珑的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结结巴巴了半天就说了一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不会骗你的！” 沈小婉看着耿宇这样，实在是觉得好笑，就站在一边静静的观赏这一出好戏，为了不影响观看，她暂时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 耿宇未婚妻涨红着一张小脸道“好啊！你现在说的话，我都相信！那你现在告诉我，她是谁！什么职务！这次她是以什么名义和你一起去出差的！” 耿宇一听，这个问题好啊！这个问题他知道怎么回答啊！他脱口道“她是沈小婉！”然后突然发现沈小婉原来这并不是个职务啊！，可沈小婉是什么职务呢？又是以什么名义去出差的呢！一时之间聪明如他竟然也走进了死胡同绕啊绕的怎么也绕不出来了。 “沈小婉是什么职位？你现在这糊弄也太糊弄了吧！”耿宇未婚妻道。 沈小婉这会儿是热闹也看完了，笑也笑完了，看看时间也是不早了，还要述职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要是不用述职真想在继续看下去，可是无奈公务在身，沈小婉只好上前帮耿宇解围。 “你好，我是沈小婉，是余瑾年男爵的儿媳妇，耿先生和我确实是去出差的，而且我可以像你保证，耿先生在外面是一直规规矩矩的，嘴巴里成天念叨着自己有个全世界最好的女朋友。”沈小婉上前道。 耿宇一听有人帮他解围，再一看他的小女朋友怒气慢慢消退，顿时觉得整个人一轻松。 哪知她女朋友又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真的觉得你出去鬼混吗？我气的竟然敢骗我！” 耿宇立刻是低头认错。 沈小婉觉得眼前这对情侣有意思极了，虽然不忍打扰，她提醒了一下耿宇同他未婚妻他们还有工作，耿宇的未婚妻就很识趣的放了耿宇“一马” 第180章 对于沈小婉和余修能够这么顺利的完成任务，余修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尽管他比谁都更加的了解沈小婉的实力，但是浙江可是龙潭虎穴，多少经验老到的人去了也是铩羽而归，可万万没想到，沈小婉这一去一个月都不到竟然可以把事情做的这么漂亮。 沈小婉能够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将来把余氏集团，把余家交到她的手上他也就放心了，只可惜他那苦命的侄子是个低智儿，沈小婉嫁给他真不知道是他有福气还是沈小婉命苦啊。 听到脚步声，余修知道是沈小婉和耿宇来了，他快步上前帮他们打开了大门“大家辛苦啦！来进来说话。”余修道。 余修的办公桌后有一张老板椅，另一边有两张靠背椅，三个人正好一人一张做坐好，沈小婉把装满了劳思文、陈海瑞、李照这三个人营私舞弊证据的档案袋递给了余修。 档案袋很厚，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余修接过档案袋的时候心中五味杂成，他不去浙江，除了上海离不开他还有想要锻炼沈小婉这两个原因以外其实还有第三个。 第三个原因是其实他也参与了部分浙江公司搭建的工作，当时他同陈海瑞是同吃同住，那种关系想朋友像同学更像战友，其实生意人最忌讳的就是把感情和生意混为一谈，这是余瑾年教他的，他一直谨记在心。 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商海沉浮，那段时间对他而言是难能可贵的，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私心希望至少不要是自己去亲手毁坏那份记忆，但是破碎的东西，终究是破了，哪怕不去面对，坏了他就是坏了。 具体的执行细节和结果在杭州的时候沈小婉就已经通过电话和余修汇报过了，所以现在就是简短的汇报一下结果。 余修向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长篇大论的人，加上他体量沈小婉和耿宇舟车劳顿，所以很快就结束了这三个人的小会。 沈小婉其实也并不觉得累，反而有一种奇妙的兴奋感，她觉得也奇怪了，其实她是下人出身，最多也就做过一段时间去的翻译，其实现在这份工作做起来很吃力，有时候她恨不得回去当她的小丫鬟，但这个时候她却又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整个人都十分的充实。 其实去浙江之前她是害怕和忐忑的，沈小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好她的人对她失望，还好还好，幸不辱命。 沈夫人的身体现正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衰退，现在躺在床上几乎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沈之华日日都去，但是除了看着她这位母亲日复一日的消瘦，看着她慢慢的走向死亡就别无他法了。 沈之华的二哥沈凌峰在接到电报的当天就联系了民航公司和轮船公司，飞机短期内没有航班，但船倒是有有一班。 要是坐船顺利的话是会比等飞机要快的多的，怕就怕航线错误，这样就极有可能在海上一飘就飘个好几个月。 因为下一班飞机时隔太长，所以就只能赌一把坐船回来，现在算算从他们出发到今天也已经小半个月了，如果顺利的话也快回来了，沈之华双手合十祈祷上天一定要安排她的哥哥嫂嫂能够在她母亲走之前回来。 沈之华这一生就没有求过老天什么，这是她第一次求他，关于沈夫人的病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现在只希望沈夫人在走之前能够再见一见她的儿子还有她的孙子。 浙江的事情处理完后余修并没有安排她太多的工作，一来是让沈小婉多休息休息，二来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沈小婉必定会回沈家帮忙。 随着余夫人的病越来越重，她的身边是越来越离不开人了，沈家人时时刻刻都陪伴在沈夫人的身边。 陆华在沈之华的管理之下还不容易才慢慢的步入了正轨，现在正式她最忙碌的时候，为了兼顾两头，沈之华干脆把办公室搬到了沈公馆，文件档案每天源源不断的从陆华大厦搬过来，沈小婉就在沈家她原本的闺房里办公，有什么事情就在沈老爷的书房里面开会。 子飞想妈妈，所以这两天也放在沈家，不过沈之华也没有时间管他，就把他放在身边，沈之华看文件的时候他就坐在沈之华边上看沈之华看文件，沈之华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的讲话给沈夫人听的时候他也就坐在边上看着，仿佛他能完全听懂他母亲说的话一样。 有数后沈之华也会让陆子飞牵牵外婆的手，陆子飞有些怯懦的看着床上闭着眼睛面色枯槁的沈夫人，然后小手缓缓握住沈夫人的手指头，沈夫人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然后又睡了过去。 这些天沈夫人就一直这么昏睡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沈小婉每日来回于沈家和余家之间，其实沈家有的是下人，她去也帮不上什么，就是告诉沈之华有她在呢，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她在呢。 有沈小婉在，沈之华心里面也就有了底气，内心有了宽慰，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发生什么事情沈小婉都陪伴在她的身边，不管是重病还是被“追杀”最后都安然度过了，所以在沈之华的内心，只要是沈小婉在她身边，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时间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沈夫人依然是不见起色，现在沈家人也都接受了沈夫人不可能好转的现实，所有人的期待也从盼着沈夫人好转心照不宣的变成了等着沈夫人死亡。 沈夫人这么不生不死的躺在病床上对她自己是一种折磨，对沈家人也是一种折磨，现在所有人都是一种折磨，所有的人都在内心期盼着早日结束这种折磨。 第181章 来杭州的第二天，这些高层领导的夫人们就纷纷来邀请沈小婉到处游玩，要是沈小婉说起什么有意思，什么好吃总会引来一阵的反馈。 但是要是沈小婉问起她们的丈夫什么时候有空，有工作的事情需要细谈的时候这些人总有办法引开话题。 看来这帮子的老狐狸是压根就没把她当一回事，就想着把她当成小孩子那样好吃好喝好玩的待着，过些时日再把她送回上海，等沈小婉回了上海，他们就又可以想干嘛干嘛。 沈小婉觉得这样也好，他们越是轻视她，那么就越容易放松警惕，这样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于是沈小婉照着那帮子人所希望的样子，看似是玩的不亦乐乎但实际上确是在暗中观察这些之间的关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后院如此，公司亦如此，一起工作就会有比较，有比较就会有人多有人少。 有人多有人少就会有人开心有人不开心，虽然往常可能大家都会把这种不愉快藏在心中以粉饰这一团和气，但实际上这一团和气的表面下却浇满了汽油，只要有人给一点点的火星子就能燃起熊熊大火，而她沈小婉，就是要做这个点燃巨火的人，这是她在陆华公司学到的。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沈小婉基本可以明确，浙江公司里最重要的人分别是陈海瑞——浙江公司的总经理，李照——浙江公司的副总经理还有劳思文——浙江公司的财务总监。 这两天沈小婉忙着应付着各种太太夫人的设宴款待，耿宇也没有闲着，沈小婉吩咐他随着几位总去了浙江公司，表面上耿宇对公司的各项事务是毫不关心，整天就是和公司行政部门的几个小文员厮混，今天这个好姐姐，明天那个好妹妹，短短两天的时间简直就已经变成了公司的妇女之友。 浙江公司那几个领导见他对公司事务毫不关心，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气，他们还嘱咐这些个小文员，说这个是总部来的“钦差大臣”最近这些天啊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他陪好了就行。 这个劳思文还告诉那些个小姑娘，这位耿宇可是总部派来的，他暗示那些小姑娘，把他给伺候好了他走的时候说不定就把你给带到上海去了，耿宇可是总部大老板的心腹，跟着他去了上海那还不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还隐晦的表示，即使是没办法跟着耿宇去上海，只要是把他给伺候好了，那么“升官加薪”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这三个男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么一张嘴，要知道当年浙江公司能够在杭州立足，除了靠余瑾年的支持，还有至少一小半的原因就是这三个人的嘴了，所以当这三个人又重新聚集起来游说别人，还是游说这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简直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其实与其说这三个人是口才好，不如说这三个人是深谙人性的影暗面，他们知道人性在这种对于她们来说巨大的诱惑面前是多么的无力，他们知道一个人为了得到自己所想得到的东西能够做出多么龌蹉的事情，并且都是擅长于自我解释的，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的龌龊行为寻找一种好听的解释，而他们，就帮这些小姑娘编好了现成的理由。 由于以上的原因，耿宇在浙江公司是格外的受欢迎，所有的人都挤破了头想要和他说上两句，而耿宇呢简直可以说是雨露均沾，他几乎和所有的来找他“聊天谈心”的人“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这种种表现看在那几个老狐狸眼里，那几个老狐狸简直就要乐疯了，没想到这次来的这两个人要比往常的都要好解决，亏他们之前还提心吊胆的准备了那么久，看来那些准备是根本就用不上了！ 一当他们开始这么想，沈小婉的计谋就开始奏效了，耿宇之所以和这些女职员厮混在一起，其原因有二，第一是为了麻痹这几个老狐狸让他们放松警惕，第二，由于行政部比较清闲，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聊聊一些家长里短，他们有很多的“小道消息”，可以说只要和这些人聊个一天半天的，就可以对这个公司的大框架，各个人之间的关系等等等等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当然这是需要技巧的，谁也不会一上来就把她知道的一股脑的全部告诉你，而耿宇就是有这样的技巧，当然，还要加上那三只自作聪明的老狐狸在他背后对这些姑娘的游说，现在她们对耿宇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这两天厮混得到的消息，虽热陈海瑞、李照、劳思文这三个人的姓氏是不同的，而且他们在沈小婉面前也表现出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可实际上他们互相之间都是亲戚关系，现在的浙江公司明面上是叫余氏集团浙江公司，但实际上已经早就改了姓，公司的中层往上基本就都是他们的人了。 这几点在来杭州之前余修就已经预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这里的情况会比之前预想的还要严重上许多，不过也不是没有破绽，在几场酒会中沈小婉意识到只要是劳夫人所在的场合李夫人和陈夫人就特别的低调，讲话啊做事啊都配合着劳夫人，这明明陈海瑞才是浙江公司的总经理，并且按照职级来说就算是副总李照也是要高过财务总的，可在这里却好像是劳思文才是总经理一样。 更具这么长时间在后宅以及在陆华公司得到的经验，沈小婉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呢？她躺在旅馆卧房对着阳台的躺椅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西湖，突然心生一计，嘴巴念着“陈海瑞......李照......劳思文......嗯——” 第182章 千呼万唤，真是老天保佑，二少爷沈凌峰还有二少奶奶苏秀华总算是敢在沈夫人咽气之前回来了。 事先也没有谁接到消息，一辆港口的马车停在沈公馆门口想下来四个大人还有两个小孩，风尘仆仆。 苏秀华怀里抱个小的，手里牵着个小的，宝琴宝蕊手里各拎着两个大皮箱。 宋妈见是二少爷二少奶奶回来了，连忙张罗着大家出来迎接。 一时间主子下人全部涌向了大门口，沈浩去英国的时候还小，沈芸更是在英国出生，他们面对着这一群热情的大人显得一脸的茫然。 大家你一手我一脚的把他们的行李拎回房间，听说他们要回来，沈怀远一早就安排下人开始整理他们的房间，他们现在回来家里也都安排妥当了，只要把行李都放回去就万事大吉。 沈凌峰和苏秀华放下行李后就匆匆赶到沈夫人的房里，只见沈夫人就这么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四周围满了下人，整个氛围也是暮气沉沉的。 沈凌峰坐到床沿，握住沈夫人的手轻声唤道“母亲！母亲！儿子来看你了！母亲！” 这时沈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她像是在看着沈凌峰又像没有在看沈凌峰，只觉得双眼空洞无神，沈凌峰见状又轻声唤着“母亲！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儿子沈凌峰啊！” 沈夫人已经不知道是昏睡了多久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一屋子的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但大家的期待还是落空了，沈夫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又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哑奴做了几个手势，宋妈翻译道“她让大家散开点，围着夫人夫人会呼吸不到空气。” 说罢大家都散了开来，现在宋妈和哑奴已经可以配合的很好了，整个沈家就只有宋妈最能明白哑奴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之前沈夫人病入膏肓就是哑奴一个人在照顾，所以现在照顾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加上宋妈的配合可谓是无微不至，所以虽然沈夫人精神状态不好，但是身上确实整洁干爽。 沈夫人迟迟不醒，大家把房间站满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留下几个照看的下人大家就都移步客厅了。 从英国回来沈凌峰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就是将起话来会偶尔蹦几个英文单词出来，苏秀华则是清减了许多，沈凌峰和沈怀远以及沈正蔚坐在一起聊着他在学校的见闻，沈之华则是吧苏秀华拉到一旁聊天。 宝琴宝蕊长久没有见到沈小婉了也是聊得有说不完的话。 沈芸出生后加上苏秀华沈凌峰和沈浩就是四口之家了，还养着三个下人，按道理来说他们是要寄钱去英国的，可是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自顾不暇，好不容易喘口气了沈夫人又病倒了，所以沈家就一直都没有得空给他们寄钱，这会儿他们回来了沈之华才想到了这个问题，她道“秀华姐，这次出去再换点钱走吧，两个孩子吃穿开销都大。” 苏秀华笑笑“妹妹挂心了，我现在在英国投资了几个商铺，收益不错，所以并不需要家里再贴补了。” 从苏秀华进来，沈小婉都感觉到了苏秀华的改变，具体哪里改变了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同过去那个小女人不一样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满沈小婉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之华！晚上的时候让妹夫来我们家吧，我让宋妈准备准备，大家好好聚一聚！”沈凌峰走过来道。 沈凌峰说一出口，整个大厅刚刚欢乐祥和的氛围一下子就被破坏掉了，一时间谁也不敢出声，沈之华恬淡的笑了笑“兄长，陆洐他殁了。” 沈凌峰：“什么？妹夫他怎么就没了，什么意思啊？才多久没见，你说的话我怎么就已经听不懂了？” 女人的神经果然是会比男人的敏感，苏秀华比沈凌峰要先感受到骤降的氛围，她不停的朝着沈凌峰使眼色，可是被沈凌峰置之不理。 沈之华淡淡道“陆洐他殁了，火灾，一场大火烧了好久，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用了。”沈之华的声音似乎没有带任何的感情，她低低的完成了这段毫无“感情”的叙述， 沈凌峰发现自己说错话的同时感觉整个大脑被震荡的麻木，一时间说话结结巴巴，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就索性不说了，他又坐回了原位。 偌大的客厅里一片寂静。 “月莹，现在家中你可是最大的大姐姐了，你要不要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玩荡秋千呀？”沈之华和月莹的对话打破了许久的尴尬于安静。 月莹大方的点点头然后转身一变就变成了孩子王，她带着所有的小朋友一起去花园玩耍，家中又来了两位小朋友她自然是开心的，沈芸还不会走路，外面太阳不错，就由春娟抱着在外面晒晒太阳，嫚姿让凤儿跟出去看着，宝蕊也跟了出去。 几个下人一走，客厅里立刻变得更加空旷了一些，沈之华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明明是兵荒马乱险中求胜却被沈之华以一种无比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但听起来确实比激动的叙述更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沈凌峰不禁感叹这洞中一日世上千年，也为自己没有进到孝道而感到惭愧，也不知道是长时间的离乡背井，还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沈凌峰说起话来似乎已经没有了当年风流才子的感觉，多的是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让人感觉可靠和成熟。 对于沈凌峰的这个改变，沈老爷是很满意的，他终于不用后悔这么轻易的就把沈凌峰给放去了英国这件事情，也终于不用担心他在英国因为没有人管教会变本加厉的油腔滑调，没想到这一遭倒是把他身上那公子哥的毛病给改的干干净净的了。 第183章 沈夫人走了，走的很平静，在走之前她总算是清醒了一段时间，她气若游丝的问了所有的人在哪里，然后又要求把所有人都叫到床前挨个道别。 沈夫人微笑着和每个人握手，明明沈夫人的手几乎只是轻轻的触碰到了沈小婉，但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沈夫人昏睡了数月，谁也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沈夫人都梦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能够让她在最后走的如此的安然。 有了之前的多番铺垫，大家对沈夫人的离开早就有了准备，所以悲伤归悲伤但也没有那么强烈。 冬去春来，又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过了孝期，沈凌峰和苏秀华就要准备起身去英国了。 不过这次苏秀华并未准备在英国多待，如今沈夫人去了，嫚姿虽然年龄要比苏秀华大上几岁，但心思却不如苏秀华缜密，对于管理府中大小事宜十分吃力。 沈夫人病中的这段时间，沈府内院要不是有宋妈从旁协助真的是会乱做一团，如今沈夫人去了，宋妈年岁也大了，一直倚靠宋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沈凌峰专注于专业，对于生意之道可谓是一窍不通，所以苏秀华这次前往英国不过是整理在英国置办的地产，她准备通通卖掉变现后就立刻返程回国。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沈小婉已经能够在余氏集团独当一面了，如今余修也不过是从旁少加协助。 赵秀的产期将近，因为是余恒的第一个孩子，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孩子，所以余夫人对此是格外的上心。 现在余家光是稳婆就请了三个，奶妈也早早的就位，就等小少爷落地。 家中无事，和往常一样，沈小婉早上早早的就去了余氏集团上班，工作到一半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沈小婉接过电话，原本以为是工作方面的事情，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余夫人焦急的声音“小婉!你能赶紧回来吗!” 听余夫人如此着急，沈小婉知道一定是家里出了事情，余恒一向体弱，生不得病，每次生病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上一遭。 最近几天沈小婉公务繁忙沈小婉没有顾得上余恒，沈小婉顿时觉得心中一紧汗毛根根竖起，她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回道“好!我立刻就回来!” 沈小婉放下话筒后就立刻起身出门，余修见沈小婉神情不对，有听到她说的是回来，立刻就知道应该是余公馆那头出了事情，于是紧跟其后走出了办公室。 二人上车后，命自己加快速度，一阵颠簸后汽车急刹在余公馆大门口。 沈小婉心中着急，不等司机下车就自己开门，竟扣了门把手好几下才打开了门，一路上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就进了余公馆。 沈小婉一进门管家就迎了上来“大少奶奶!您回来了可是太好了!赵姨娘她不知怎的就摔在了自家大门的门口，我看到她的时候淌了一地的血，现在稳婆，夫人都在她的房里!” 听管家这么说，沈小婉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余恒，但是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都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就和鬼门关隔了一层纱，赵秀距离产期还有大半个月就更是凶险至极了。 管家在一楼照看着余恒，沈小婉立刻上楼去到了赵秀的房间，只见余夫人就在赵秀的房里急的来回的踱步，嘴巴里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 余夫人看到沈小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冲到沈小婉面前说着今天这惊险的经历。 她原本是准备出门去和吴夫人她们打麻将，但是刚一出门就看到赵秀躺倒在地上，裙子都被血染红了，匍匐在地上努力的爬却爬不起来…… 沈小婉拍拍余夫人的背给她顺顺气道“母亲不要着急，会没事的!”然后就扶她去沙发上坐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沈小婉就成了这余家的主心骨，听沈小婉这么一说，余夫人也没有刚刚那么着急了。 一帐之隔，余夫人和余修坐在产房外面焦急的等待，沈小婉进到产房照顾赵秀。 丫鬟稳婆一大堆，沈小婉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是握住了赵秀的手给她打气。 鲜血淌了一摊，染透了被单，但是始终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稳婆让赵秀用力，可是赵秀早已精疲力尽，汗水沾着头发服帖的贴在脸上，汗水泪水连城一片。 先开始赵秀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借着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巴半开着，你能感觉到她在用力，却完全听不到声音。 其中一个稳婆大呼不好“哎呀!怎么是脚先出来!” 一时间稳婆丫鬟乱做一团。 沈小婉看样子不对就赶紧跑到外面让人赶紧打电话到雷氏医院，然后让司机去医院接人。 原本沈小娥就联系了妇产科的医生，可是因为距离预产期还有些日子所以就没有接到家中，没想这么长时间了赵秀都是安稳渡过，可就在这最后的时候出这个岔子。 很快司机就接着一位产科医生过来，医生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医药箱匆匆上楼，然后掀开围幔就钻进了产房。 此时赵秀已经精疲力尽，情形凶险万分，医生让大家散开，她仔细的检查了现在的情况，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孩子胎位不正，手卡住了产道，所以只能开刀。 就现在胎儿和母体的情况而言，开刀也是十分的凶险，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但不动刀就只能一尸两命，医生让余夫人做个抉择。 余夫人颤抖着道“一定要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这是我们余家唯一的骨血!不可以一尸两命!” 余修坐在那里不出声，面对这样的情形，医生也很是为难，她又一次道“开刀或许能够有意思机会，但是也不能够保证母亲和孩子的安全，我们只能是尝试，但是如果不开刀，那么必定一尸两命，这个要你们家属自己抉择。” 第184章 “医生!赵姨娘就拜托给您了!”沈小婉道。 医生转脸看向沈小婉道“决定了？” 沈小婉慎重道“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赵姨娘就交给您了，望您能够保得大小平安!” “如有意外!保孩子平安!”六神无主的余夫人突然开口道。 沈小婉走到医生身边小声道“能够母子平安最好，如有意外，保母亲!” 医生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尽力的。”然后钻入围幔，只留了一个稳婆在产房内帮忙，其余的人都被赶了出来。 产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医生同稳婆小声的吩咐。 长久的静默后是一声响亮的啼哭生，婴儿的哭声就像是一道划亮黑暗的火光，让所有的人都豁然开朗起来。 沈夫人立刻站起身来等待新生命的到来，没过多久，围幔打开，混杂着脓肿的血腥气，产婆抱着孩子缓缓走出产房，孩子有力的啼哭，可产婆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一点笑意。 “恭喜余夫人，是个小少爷。”说着恭喜的话，可稳婆的嘴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余夫人结果产婆怀里的孩子，抱着这个属于余家的新生命，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功德也算是圆满了。 稳婆出来了，孩子也出来了，但却迟迟不见医生的影子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沈小婉心中升起，她问稳婆道“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稳婆点了点头，从稳婆凝重的面色里，沈小婉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掀开围幔的那一刻，浓重的血腥气就朝着沈小婉扑面而来，她不由得干呕了一下，再往里走看到赵秀就躺在血泊之中，面色较之前的要更为凝重更为吓人。 看上去是进气多出气少，医生把一个盐水瓶挂到床头，然后用眼神示意沈小婉，她已经尽力了。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赵姨娘突然抓住沈小婉的手，嘴巴一开一合，沈小婉知道她要说话就俯下身子听她讲话。 赵秀艰难的说道“照……照顾……照顾……孩子……照顾……” 赵秀不断的说着这几个字，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尽她全部的力气，沈小婉明白她的意思，沈小婉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的，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赵秀：“谢谢……谢……谢……保……保秘……” 沈小婉快速的点着头“我会!我会!我会的!谁都不说!” 说话间沈小婉的眼泪像是珠子一样的从眼里滚落出来。 沈小婉对赵秀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此刻她是真心的难过，可能是为了她们相同的身不由己的命运吧，女人，无论是怎样的女人，总是命苦的…… 没有意外，赵秀就这么走了，没有惊天地泣鬼神，什么都没有，作为姨娘，在基督教的家庭中甚至是不被承认的，人走了连该有的仪式都没有，墓碑上连丈夫也没有，就这么孤零零的背葬在墓园。 沈小婉犹记得当年画廊老板对她的称赞，要是赵秀的家族没有败落，要是赵秀没有遇到孩子的父亲，要是赵秀是个男儿身，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她应该是艺术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人世间的事情没有那么多要是，无论她有如何的画技，无论她有如何的才华，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 但就是这些少之又少的人也终将把她忘却，就是少之又少里少之又少的不会忘却她的人，也终将死去。 在薤露园的偏僻之处，一块墓碑愕然的伫立在那里，上面写有两个大字——赵秀。 赵秀走了，她的孩子自然就成了沈小婉的孩子，现在这个世上恐怕只有这孩子的生父和沈小婉知道这孩子的身世了。 即便没有和赵秀的约定，沈小婉也从来都没想过会把这孩子的身世公之于众，她和余恒是不可能有孩子了，留着这个孩子也算是给余夫人一个盼头。 虽然孩子的父亲抛弃了她，可赵秀却是十分珍惜她肚子里的孩子，吃穿行走都十分当心，她怎么就摔倒在自家门前，不过现在赵秀也已经不在了，所以关于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个谜题。 但关于这个谜题，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沈小婉原本以为赵家的人会找过来问罪，可是距赵秀过世已经时隔多日，却依然没有见到赵家的人来兴师问罪。 所以这个谜题就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余夫人认为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又是余家的独苗，所以取名余泰，寓意否极泰来。 余泰出生后，余夫人几乎是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余泰的身上，大小事宜通通亲力亲为。 但又要照顾余泰又要照顾余恒，余夫人难免力不从心，疏忽大意也是常有的，最近几日余恒总是抱怨沈小婉在家陪伴她的时间少，抱怨没人陪他玩，嘴里也老师念叨着赵秀，这时沈小婉才发现了赵秀的重要性。 尽管赵秀进余家的动机是不单纯的，但是她对余恒是真真切切的好，回头想来，对于照顾余恒，很多时候赵秀要做的比自己还要好上许多。 每每想到赵秀，沈小婉都会发出由衷的感叹，感叹造物弄人，感叹命运无常。 像余泰这样大的孩子长的是最快的，简直是一天一个样，刚开始还是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可这才没有多久，就越长越饱满。 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余泰更本就没有见过赵秀，可这长相却是越来越像赵秀了，特别是他的眼神，沈小婉看着余泰的眼睛就会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赵秀的场景。 沈小婉想到当时不过是想要给余恒找一个家庭教师，但是没想到最终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余泰，余泰，希望你真的可以否极泰来!”沈小婉轻轻的点了点余泰的鼻尖小声道。 第185章 一来一回大概是半年的时间，苏秀华又回到了上海，她处理掉了在英国置办的全部产业。 因为买进卖出的差价，她现在身上的钱已经够置办一个中等规模的公司了。 在英国这么长时间，她发现她对商业运营其实是很有兴趣的，特别是当通过她的决策使得手上的资本不断的翻倍的时候。 但是现在沈家內宅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她的时候，所以她就暂且先放下了她的兴趣，回到沈家主持内院的事宜。 在苏秀华的带领下，沈公馆内院的大小事宜很快就都回到了正轨上。 闲暇之余，苏秀华为余氏旗下的百货公司设计了几套洋装，苏秀华深谙中国文化和中国女人身材线条，又在英国生活了很长的时间。 所以她设计出来的洋装既有西方的新式，又有东方的保守，不过分暴露却又能突出女性线条的美感，所以刚一面世就被抢购一空。 现在上海的名媛淑女都已能够穿到苏秀华设计的洋装为荣。 沈之华和沈小婉劝她，既然有这样的才能何不出来工作，但是她放心不下家中的事宜，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就拒绝了沈小婉和沈之华的提议。 就在苏秀华回国的第六个月，她收到了一份来自英国的电报。 电报里的内容大概是他和苏秀华之间没有感情的基础，之所以再一起纯粹是父母的意思，现在他找到了他的毕生所爱，为了尊重这段婚姻也为了尊重苏秀华，所以决定离婚，从此大家就以朋友的身份互相祝福。 苏秀华收到电报后整整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要不然立刻起身去英国问个缘由？可信中都说了，没有感情的基础。 去告诉公公？公公肯定会帮自己的，但是这又能怎样？上次她和沈凌峰在英国出事，沈之华千里迢迢赶到英国来帮她劝说，事情是解决了，可是这还没过几年呢，沈凌峰就又说要离婚。 如今她已经很明白了，沈凌峰是她所强留不住的，她思来想去了好久，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离吧。 这么长时间，在英国也好，在租界也好，沈凌峰始终都没有把她当做他的妻子来看待，对她的冷淡就像是一把寒冷的匕首，他一刀刀的往她身上扎，刀刀都痛彻心扉，可是为了维持这表面的体面她不能喊痛不能流泪，她还要保持微笑，她骗过了所有的人，可是她终究是无法骗过自己的。 娘家她是回不了了，她那个古板的父亲别人不了解，她最了解，在她父亲的理解了是没有离婚这两个字的，有的只是休妻。 休妻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耻辱也是一个家族最大的耻辱，所以她不但不能回家，还不能告诉她父亲她现在的境遇。 思虑周全后，苏秀华给沈凌峰去了一封信，说她同意离婚，但是有两个前提要求，第一孩子归她所有，第二不允许在任何报刊上刊登任何关于他们离婚的消息。 接着沈凌峰又发来电报，表示孩子可以归她所有，但是离婚的消息必须见报，否则他的妻子会被别人说是名不正言不顺，沈凌峰言辞坚定，不容置否。 苏秀华这才发现，原来沈凌峰是会为别人着想的，只不过她不是那个人罢了，她坚持不能见报。 但是苏秀华的坚持并没有什么用，她和沈凌峰离婚的消息最终还是见报了，沈凌峰甚至都没有回国，只是发了份电报给他昔日的同窗就解决了这件对于苏秀华来说五雷轰顶的事情。 苏母打来电话，让苏秀华服个软，说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嫁了人了就要收敛自己的脾气，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是正常，作为正妻就要有正妻的模样。 苏秀华应了几声表示她知道了，她会这么做的，挂下电话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知道现在她的家里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原来家人的不理解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么难过。 不过让她感动的是沈怀远表示，苏秀华在沈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沈家只认她这个二少奶奶，沈怀远表示他那个逆子一定是被喝了迷魂药，等他回来了，他一定好好教训他。 就这样，离婚后，苏秀华依然这么不明不白的在沈家住了下来，并且管理沈家内院的所有事宜，虽然没有名份，但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因为苏秀华待人一向和善，所以下人们对她依然的恭敬有嘉，但总是避免不了有些嘴巴碎的会在背后乱说话，不过沈之华都自动过滤掉了。 苏秀华知道，沈凌峰迟早会带着他的新太太回了，所以待在沈府绝对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天她也会去外面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住所，有合适的就尽早的搬出去。 除了从新寻找合适的住处，苏秀华还逐渐逐渐的教嫚姿管理后院的方法，虽然沈凌峰对她不好，但沈家上下都待她不薄，嫚姿对她更是像亲姐妹一般的好，为了不至于她一走沈家就乱了套，所以她都有意识的让嫚姿来管理后院，她呢就是从旁协助。 租界的房子价高且少，苏秀华找了很久才算是找到了合自己心意的房子，但是内部的程设就是老旧了一点，找来工匠重新翻新一遍，房子虽然没有沈家的大，但终究是自己的家。 一切落定后，剩下的就是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就搬了出来，往后就真的和过去的苏秀华告别了，看吧，离婚原来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艰难，时隔多年，她似乎看到第一次去英国时在甲板上的那群年轻人一时间感觉热血沸腾。 第186章 虽然苏秀华手上的钱足够在租界购置一间不错的洋房可，可是购买房产加上装修，一来一去手上的钱是花去了大半。 苏秀华没有娘家的支持，也失去了丈夫的庇护，还带着两个孩子，要是不出去找事情做，最终就只能是坐吃山空。 投资房产所需要动用的资金太大，虽然利润高但是风险也大，过去有沈家作为靠山当然可以放手一搏，就是赔了点也不过是零花。 但是现在可不同了，手上的这些钱不但要负担她、两个孩子还有宝琴宝蕊的吃穿用度，还要负担孩子将来的教育费用，零零总总算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是万万不可用这钱去冒险的。 思来想去，既然她设计的衣服这么多人喜欢，那不如就开一家服装公司。 洋房虽然小，但住的人也少，她的办公室可以就设在家里，至于工厂可以找沈之华商量，成品之后可以拿到余氏旗下的商场。 说干就干，她立刻打了电话给沈小婉和沈之华，说了她的想法，如她所料，沈之华和沈小婉都十分赞同她的想法。 苏秀华给自己的服装公司取名为秀华公司，目前秀华公司就只有苏秀华一个设计师，服装制作加工通通外包给陆华公司旗下的服装厂，很快，秀华公司的第一批洋装就面试了。 这批洋装一共十二个款式，象征着西方占星学里的十二个星座，每款限量发行两间，而在租界的范围之内就只有一件。 每一套洋装都契合着星座的主题可谓是做足了噱头。 匹配每套服装，还设计了十二套珠宝和，价格当然是卖上了天价，名媛阔太们对待这种天价的美丽的事物总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所以这些洋装和珠宝还没有面世的时候，就已经被预订一空了。 不过十二套服装和十二套珠宝，虽然卖出天价，但这相比于动用到的资源，所赚的钱是有限的，之前我们就说过，苏秀华是个及其富有商业头脑的人，所以她怎么可能就做到这里呢？ 这批设计中，除了十二套洋装和珠宝，苏秀华还设计了十二款皮鞋，每款皮鞋细分高跟中跟和平跟，批量生产，价格是同等皮质的皮鞋的十倍。 不仅如此她还设计了十二款项链和耳钉，其材质也比较普通，款式更加简洁，通常是一条链子带着一个坠子，虽然简洁但搭配起衣服来也是很不错的，同样的，这些也是批量生产，价格呢同样是同等材质的十倍。 皮鞋和首饰一经面世就被抢购一空，甚至有黄牛做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 在租界能够有实力拥有十二星座限量版洋装和珠宝的人是屈指可数，买不了限量版，可是皮鞋和首饰却买得起，于是乎这些名媛淑女为了证明自己的品位和实力就纷纷抢购那些批量生产的鞋子和首饰 紧接着秀华公司又出了几款皮包，这一出样，立刻又是疯狂的预订，短短的半年时间，陆华公司就赚的盆满锅满。 余氏集团旗下的百货公司趁势签下了秀华服饰有限公司的长期代售权，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事实证明女人要是恨起心来，做的不一定会比男人差，沈小婉如此，沈之华如此，苏秀华亦是如此。 前些天沈之华接到消息，说是她哥哥沈凌峰要回来了，为的是举办婚礼，因为班次的缘故，他和他现在的未婚妻子分别乘坐两辆飞机回来，回来的时间定在下周三。 可能因为和苏秀华的关系，沈之华对这个新任的嫂子很是不喜欢，沈家人也一致的讨厌这个没有见过面的没进门的少奶奶。 但是没办法，沈凌峰喜欢，而且离婚协议都已经见报了，所有的一切都覆水难收了，虽然心里在不喜欢，可面子上总得要过得去吧。 余氏沈家人也是一早的收拾好了房间，简单的买了点礼物，这个简单是真的强很简单，简单到一点都没有话心思，甚至自己都没有参与采购，就是给了管家一点钱，让管家随意采购一回来便是。 时过的很快，一晃眼就到了沈凌峰回来的日子了，当天从英国到上海一共有两个航班，沈凌峰先到，他的未婚妻张曼曼后到。 沈家人早早的就到了机场等待，好久没有见到沈凌峰，大家都是满心的期待，特别是几个小朋友，因为沈凌峰之前发电报来说会给孩子带巧克力还有小玩具，所以现在整个沈家恐怕最期盼沈凌峰回来的应该是这些个小朋友了。 几个小朋友是第一次到几场，兴奋是在所难免的，几个人追着跑来跑去的，这可累坏了嫚姿，生怕孩子磕着碰着的她，一会儿去追到东一会儿追到西，可怜她那曾经缠裹足的脚，还几次差走不稳差一点点就要摔跤。 沈之华看看时钟，已经过了预定的时间，不过飞机晚点是常有的事情，随意也没有在意，只觉得应该也快了。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忽然之间，一声巨响，随即所有的机场人员乱做一团，片刻间大厅里找不到一个机场服务人员，此时，沈之华意识到，应该是出事了。 再过了一会儿我，工作人员又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岗位，不过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比之前多上两倍。 机场广播开始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用沉重的语气播报着一条噩耗，此时沈之华的头脑里已经是一片浆糊，她只能是大概听到其中的内容。 在飞机降落的时候失去了平衡并且飞机前轮打开失败，机长为了躲避燃料库撞上了一号航站楼。 现在已经派人去救援，机场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去救援，但是目前为止死伤情况仍然没有明确，然后就是一段机场的致歉词。 安静过几秒后，机场内哭泣声喊叫声一片，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昏过去了好几个人。 第187章 飞机坠毁，乘客无一幸免，候客大厅哀嚎声一片，刚才还在等待着亲人团聚的人们，不得不接受这一惨痛的现实。 悲痛过后——遗体认领、确认赔偿、通知亲友、追悼会、遗物分配……又是一大堆的事情。 不幸中的大幸，在在撞击中沈凌峰的遗体保存的还算完整，很好辨认，悲痛之中，沈家更本就没有闲情关心赔偿的问题，草草的签了字。 遗体送回沈公馆后，通知亲友，亲友一片唏嘘。 是个四个小时，沈凌峰未婚妻林曼曼乘坐的航班安全的抵达了机场，得到了噩耗的林曼曼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在机场趴着一个小时才稍稍缓过来一点。 林曼曼叫了黄包车，赶到沈公馆的时候，灵堂已经布置完备，她跌跌撞撞的哭着往里走却被沈公馆的下人拦住了。 沈公馆的人并不认识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林曼曼声嘶力竭道“我是凌峰的未婚妻!让我进去!” 可是下人却只当没有听到，不放她进去。 在沈怀远的心中，要不是她，沈凌峰要不是为了赶回来同她成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让这个“扫把星”进门。 此时苏秀华也在灵堂之中，虽然已经离婚，但沈凌峰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苏秀华毕竟还是爱着沈凌峰的，两个孩子乖乖的坐在棺材边上，苏秀华则是帮着处理后事。 此前苏秀华一直是老派大家闺秀的形象，给人的感觉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谙世事，但是没想到碰到事情了确实如此的从容。 苏秀华悲痛归悲痛，却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林曼曼在门外不停的喊叫，声嘶力竭的喊叫声终于让苏秀华听到了，在询问过原因后，苏秀华决定让她进来，沈怀远当然是反对的，但是在苏秀华的劝说下沈怀远终于点了头。 林曼曼一进门就扑倒在棺材前哭晕了过去，沈家的下人把她搀扶到一遍，醒来后她有扑了上去，原本是准备回来结婚的，没想到恩爱有加的未婚夫却意外生亡了，这种打击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起的。 沈家众人沉浸在悲痛之中，幸好有苏秀华妥当的大点了一切，所有的事情结束后就是处理沈凌峰的遗物。 沈凌峰虽然是沈家二少爷，但是平日里放荡不羁因为怕他肆意挥霍，所以沈怀远也没有把谈产地产分给他，只是按时给他生活费罢了，所以关于财产是没有什么好分配的了，主要的遗物就是些日记和信件。 在整理他的信件的时候，苏秀华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些信件都是写给他在英国时的那个建筑系的女朋友的，她在一回忆，这个林曼曼和那个女朋友竟然有好多相似的地方，她竟然开始有些可怜林曼曼。 她这辈子都没有得到她丈夫的爱，可是林曼曼又何尝不是，不同的是她有自知之明，而林曼曼却一直以为沈凌峰对她是真心相爱，她和林曼曼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沈凌峰留下的书信全部是写给他那位女同学但是却还未寄出的，苏秀华思量再三决定这些信件还是应该交给他的那位同学。 苏秀华托了好多人才找到了当年在英国上学时和沈凌峰在一起的那位建筑系女学生，可是此时她已经成了家，她表示不方便保管这些信件。 沈怀远也不想保管这些信件，所以这些未曾寄出的情书和日记就由苏秀华保管，苏秀华把这些信件装好放进木盒，存进银行的保险箱再未打开过。 关于林曼曼，在时隔一个月后她找上了苏秀华，在她心中沈家二少爷的遗产绝对不可能就只有一些信件和日记，而这些遗产应该通通被他的这位前妻霸占了。 虽说苏秀华是沈凌峰的结发妻子，可是她才是沈凌峰的现任，虽说没有举办仪式，可是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沈凌峰的遗产理所当然应该是归她所有的。 她同苏秀华理论了许久，苏秀华很无奈，她联系了沈家，沈怀远出面表示首先沈凌峰除了留下几封信件几本日记就只有两千块钱，还有几身衣服，再者他们沈家并没有承认她这个少奶奶，所以无论沈凌峰留下什么都与她无关。 沈怀远态度强硬，林曼曼吃了几次瘪后就转而到苏秀华的住处说理。 她说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不明不白的就跟了沈凌峰，现在沈凌峰殁了，她再嫁人也难，一个女人如何在这个世道上立足。 她说她知道苏秀华私吞了沈凌峰的遗产，她还说沈凌峰要是知道自己要死，坑定会把所有的财产留给她而不是苏秀华。 林曼曼一会儿来硬的，一会儿来软的，几次没有结果就说要吊死在苏公馆门口，反正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看着这一会儿撒泼一会儿耍横的林曼曼，苏秀华真不知道这沈凌峰是看上了她哪点。 一来是可怜她，二来是是在受不住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苏秀华给了她一套位于租界的公寓，这个是她用秀华公司赚的第一笔钱买的。 苏秀华想着，反正秀华公司也一直都在盈利，给就给了吧就当是自己倒霉，否则每天和她周旋，自己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就当是花钱买个清净。 哪知林曼曼拿了房子后还不死心，非要秀华公司的股份，她三天两头的来苏公馆闹事，还带了一堆的小报记者，场面是十分难看了。 林曼曼也就是撒泼吵闹，也做不了什么实事，但是做设计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她每天在这里吵闹苏秀华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只能带着孩子到沈之华那里躲清净。 可沈之华也有工作，每天去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钱苏秀华不是给不起，但经过之前的事情，苏秀华知道，林曼曼那里就是个无底洞，给再多钱对方也不会知足的，所以当今之计也只能是躲为上计。 第188章 要对付林曼曼，苏秀华有的是办法，只不过她觉得大家同为女人，严格算来都算是别沈凌峰所害的女人，所以不想要把事情做的太绝，可是没想到她越是容忍，这林曼曼就越是蹬鼻子上脸。。 因为秀华公司的时装的大卖，租界几个老牌的服装公司本身就已经是怀恨在心了，现在见有文章可做便是免费为林曼曼加油打气。 有了这些个老牌服装公司的支持，现在大报小报都在捕风捉影的写着关于苏秀华的一些“秘闻”这些“秘闻”往往连苏秀华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谣言传的那么凶，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秀华的销量，相反的还带动了一波行情，原本不知道秀华服饰的人也开始知道了这家服装公司，销量竟然不降反增。 这日林曼曼又带着一帮子人到苏公馆闹事，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再用舆论来逼迫苏秀华是没有用的了。 她苏秀华不是腰杆子硬吗？她苏秀华不是高高在上吗？是人就是有弱点的，她林曼曼就不相信了，凭什么她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弃妇能拿到沈凌峰全部的遗产，而她却只能拿到一间小公寓。 经过了她长时间的蹲点，她知道差不多五点钟的时候苏秀华和她的两个孩子就会从沈之华那边回来。 一切如她所想，苏秀华带着两个孩子下车，此时她就冲了上去，趁着苏秀华不注意抱走了其中一个孩子。 苏秀华大惊失色连声喊救命，宝琴宝蕊立刻冲了出来，他们想要上前去抢孩子，又怕林曼曼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突遭变故的沈芸吓得哇哇大哭。 苏秀华：“你要干什么？快把孩子还给我!” 林曼曼：“可以!你只要把沈凌峰的遗产还给我就可以了!你已经和沈凌峰离婚了，所以那些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苏秀华：“沈凌峰他留下了一叠信件和几本日记本，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带你去取，你把孩子放下来!” 林曼曼依然抱着孩子不放“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大家同为女人，你好歹还有孩子!可是我呢？我一无所有!” 可能是林曼曼的样子太过可怕，沈芸哭的越发的厉害了，看的苏秀华更加的心疼“沈凌峰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你把孩子放下，一切好说!”苏秀华道。 林曼曼：“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先告诉我有些什么我再把孩子还给你!” 苏秀华：“我把这座洋房给你好不好” 林曼曼环顾了一下苏秀华的洋房，觉得还不错，但是凭沈家的家产，沈凌峰的遗产绝对不止这些。 她这么长时间好说歹说威逼利诱，苏秀华都没有给一个子，这会儿轻轻松松的就是一套洋房，这说明她手里的这个孩子确实是戳到了苏秀华的命门了。 林曼曼：“房子是死的，我还要你秀华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正当苏秀华要答应的时候，林曼曼大叫了一声瘫软在了地上，孩子呢则是被沈正蔚稳稳的接住了。 沈正蔚把孩子抱给苏秀华，转过身子定定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林曼曼，这泼妇的样子，他实在是想不通他的那个弟弟是为何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竟然要和苏秀华离婚。 林曼曼慢慢的抬起头正视沈正蔚“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这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 沈正蔚依旧是他那招牌式波澜不惊的神色“之前苏小姐给你的公寓你就好好的收着，这套洋房你就不要想了，我再给你一万块钱，别的你就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再出现了，否则后果就不是你能够承担的起的了!” 林曼曼大笑了两声“我就觉得奇怪了!这苏秀华和你是什么关系？怎么沈家别人不出面，你沈正蔚倒是一马当先!知道的知道她是你弟弟的前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姘头呢!” 沈正蔚：“看在我沈凌峰的份上，我不想要和你计较，识趣的就拿着钱走，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 林曼曼：“我只是想要拿回我应得的而已!有什么问题？”她慢慢的从地上怕了起来。 沈正蔚一招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这是沈凌峰的律师，如果你个我弟弟的关系真的到了你所说的那么好，想必你应该见过他，沈凌峰的财务状况，你可以问他。”沈正蔚介绍道。 律师：“林小姐您好，沈凌峰先生名下并没有任何房产地产，他的生活来源一部分是他自己的稿费，一部分是家里的资助，所以也并没有留下什么所谓的遗产。” 林曼曼不可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但最终还是相信了。 “识趣的，就拿着钱走，否则就什么都没有!”沈正蔚冷漠道。 说话间沈正蔚的司机小顺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林曼曼。 林曼曼一把抓过信封，不甘心的扭头就走。 苏秀华：“谢谢兄长，谢谢沈先生出手相助。”苏秀华本想要叫兄长，可一想到已经和沈凌峰离婚，叫兄长就不再合适了。 苏秀华疑惑道“沈先生，我怎么不知道沈凌峰他还有一个律师？” 沈正蔚轻笑了一声道“骗她的要不是这样她怎么愿意离开。” 苏秀华恍然大悟，她让宝琴宝蕊准备茶歇，邀沈正蔚在庭院里小坐了一会儿。 沈正蔚了解了一下苏秀华的现状，在走之前他告诉苏秀华，尽管她和沈凌峰已经离婚了，但是沈家一直都是她的后盾，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是沈家能够帮助的到她的，沈家都会全力相助，要是有什么事情不要不好意思向沈家开口。 虽然沈凌峰负了她，但是她还是很感激沈家在现在这个情形依然还如此帮扶自己的。 送别了沈正蔚后，苏秀华整理了下工作室，以后林曼曼不会再来了，她也好安安心心的开工了。 第189章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小婉和杜先生的关系好像变得很好了，这种好和男女之情完全不搭界，有点像亲人又有点像朋友。 不但在生意上常有合作，平时也常有走动，杜先生的几位夫人更是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对待，而余夫人竟然慢慢的也开始对杜先生有了改观。 沈小婉常常做客杜家，杜先生也会来沈家做客，关系其乐融融。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小婉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杜先生了，这在过去是不常发生的。 杜家人也很奇怪，姚雨蝶已经好久都没有去满江楼唱戏了，又没听说她生病了，这在过去也是没有的。 这天下午，余氏集团一家下游公司的董事长带着一个日本人来到了余氏大厦，他谦卑有礼举止得当。 沈小婉和余修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因为余氏同那家下游公司一向合作良好，所以依然热情的接待了对方。 日本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具体的沈小婉也没有听懂，这个日本人大概是是日本的贵族，类似于英国的公爵这种吧。 这个日本人的中文说的以外的好，虽然有些生硬，但这已经是沈小婉听过的最会说中文的外国人了。 日本人名叫佐藤，他表示想要入股余氏，他愿意出相当有诚意的价格，并且可以向天皇提议余家封赏。 说到这里沈小婉和余修就大概知道了对方的来意，生意人一向是利字当先，所以他们可以和全世界的人做生意，而这位佐藤先生给出的条件也是十分的诱人。 但是一来余氏是余瑾年辛辛苦苦一手创下的，他必须是完完全全属于余家的，二来，可能是商人的直觉，沈小婉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另有蹊跷。 她朝着这位加藤先生礼貌的笑了笑道“余氏是属于余家的产业，我当然很想同加藤先生您合作，但是最终还是要问过母亲和我的丈夫。” 余修看了看沈小婉应和道“是啊，这家公司实际的控股权在家嫂的手里，还融我们向董事长回报。”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海滩街道上的乞丐是越来越多了，沈小婉不喜欢乞丐，因为现在的世道虽然差，但是只要愿意干活总会有一条出路了，她让司机感觉把车开的快一点，因为她不想看到这些人。 汽车行过闹市区，一个身影从车边一闪而过，当沈小婉再次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那个人的穿着打扮就像是当年挟持沈之华的宋明，但是身形又像极了余恩博。 沈小婉急声道“停车!停车!” 汽车停稳后，沈小婉立刻下车往回跑了一段，她四处张望，虽然过了闹市区，但租界就是租界，依然是人来人往，人群之中她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幻觉，沈小婉想，她皱了皱眉，又坐回了汽车。 今天事情结束的格外的早，沈小婉想着早点回家好陪余恒玩一会儿，现在余夫人有了小余泰对余恒的照料势必会少些，前段时间余恒还闹意见呢。 每次余恒闹意见，余夫人就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他当爸爸了，而每每这个时候余恒就更加生气，坚持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沈小婉也不知道余恒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觉得自己没有孩子。 路过沈大成的时候，沈小婉顺道买了点糕点，除了留下一份带回去吃的，其余的沈小婉让司机送到沈家和陆家还有苏家。 苏秀华创办的秀华品牌现在已经上上海滩最大的服装品牌了，有了资金以后苏秀华又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买房。 她一口气收购了好几间门面房，现在即使秀华公司不再卖出一套时装靠着这些店租也足够沈秀华一家生活的了。 在沈小婉的心中苏秀华的这一生已经是很传奇了，可就在前不久发生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苏秀华现在受聘成为一家女子银行的副总裁。 银行的董事长是秀华服饰的大客户，因为经营不善所以现在这个银行是濒临倒闭，在一次聚会这位董事长认识了苏秀华，交谈中她发现了苏秀华的才华，邀请她去经营她的银行。 当时苏秀华还不知道那家银行是什么样的情况，因为沈凌峰的事情她变得十分的没有安全感，就想着多一份事业就是多一份保障。 苏秀华进入银行的时候还看不懂银行的报表，为此她请了个老师专门教她学习银行的各项事宜，当她能够看懂各项报表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家银行已经是濒临破产。 但是没有办法，既然接下了这个工作，就必须一丝不苟的去完成他。 因为忙于银行的事宜，所以秀华公司放慢了设计的速度，但是市场并没有因为秀华公司放慢了设计的速度就慢慢的遗忘了这个品牌，而是因为秀华集团减少了产量而更加的追捧秀华的产品，一条玉髓的项链竟然也被炒出了天价。 现在的租界，要是没有几件秀华的珠宝或者是服装，都不好意思去参加名媛聚会。 而原本已经濒临破产的银行竟然慢慢的走上了正轨，不说业绩多好，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惨淡经营了。 虽然苏秀华已经和沈凌峰离婚了，而沈凌峰也已经过世了，但是苏秀华也一直都记着沈家其他人对她的好，所以逢年过节或者是逢上了谁的生日，苏秀华都会去沈家庆祝。 每每谈到沈凌峰都是一阵的唏嘘不已，沈怀远更是叹息连连，感叹这个孩子从小都不让人省心，最终依然不让人省心。 沈小婉回到家中，把糕点放进厨房就去找余恒，余恒很乖，管家正陪着他在房间里画画，看到沈小婉这么早回来，余恒很是惊喜，缠着沈小婉给他讲故事。 沈小婉会讲的故事很多，这也得益于沈之华当年那么热衷于听戏，现在想来，一切冥冥之中都好像早就安排好了一样。 第190章 “杜先生，对于您的威名，我们早有耳闻，我们非常期待同您合作。” 空空荡荡的大厅里，一个身穿日本传统服饰的男人和杜先生相距八米面对而坐，大厅的四周站满了人，他们个个身姿挺拔，表情严肃。 杜先生：“杜某人在上海滩人微言轻，不值得佐藤先生高看。” 佐藤：“杜先生谦虚了，整个租界有谁不知道您杜先生的威名，我是十分恳切的请求杜先生能够出任上海市市长这一职务。” 佐藤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杜先生笑了笑“佐藤先生谬赞了，在下不过一届草莽，担不得如此重任。”语毕他缓缓的起身。 就在杜先生起身的一刹那，围绕大厅的一众身穿黑色西装的人齐刷刷的抬起了手枪，佐藤依然神态如常，甚至还冲着杜先生斜着头笑了笑。 杜先生见状不惧反笑“哈哈哈哈，佐藤先生，您这是意欲何为呀？” 杜先生笑了，佐藤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是没有出声的微笑，他眉毛一挑“在下不过是惜才如命，希望杜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能同我合作罢了，并无他意啊。” 杜先生丝毫都没有被这现场的阵仗所吓到，他稳稳的坐下，左手捏了捏右手的袖口道“在下实在是不堪此重任。” 一时间大厅内响起了齐刷刷的手枪上膛的声音。 “杜先生莫不是嫌弃我们不够资格同您合作？可是，您认为——您若是不同我们合作的话，您还走的出这个大厅吗？”佐藤和颜悦色的像是在和老友相谈胜欢一样的说出了这段话。 轻松的语气搭配这充满了危及的现场，让人感觉格外的可怕，但是杜先生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只从手中套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做恍然大悟状。 杜先生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佐藤先生实在是很了解我呀，但是你认为要是我今天没有出这扇大门，租界会发生什么事情？” 佐藤一挥手，四面又是一片整齐的声响，众人收起来手枪，佐藤九十度弯腰鞠躬，恭敬道“杜先生慢走，不送。” 杜先生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起身，慢慢的走出了大门，在他即将走出大门之前，佐藤在他身后高声道“杜先生，请您仔细考虑我说的话。” 杜先生不做言语，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那里，走出大厅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在园门外，杜先生的福特汽车一早就停在那里了。 见杜先生出来，司机立刻下车为杜先生开门，杜先生不苟言笑的坐进了汽车，司机已经跟随杜先生多时了，他极少见到杜先生此时的模样。 杜先生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多年，为了自保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极度愤怒还是极度悲伤，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而此时的杜先生竟是毫无表情。 上一次杜先生脸上浮现这样的表情还是把他原配妻子软禁回老宅的时候。 司机不敢多话，只是从反光镜里多看了两眼杜先生，然后安安静静的开车。 汽车行过大约五百米左右，杜先生的汽车后面出现了两排排的整整齐齐的黑色汽车，车内还能够听到摩托车轰鸣的声音。 结合杜先生的神情，见惯了大场面的司机也吓的一哆嗦，他颤抖道“杜先生。” 此时，杜先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想他捏了捏山根道“自己人。” 司机这才放松了下来，但一看后面的这个阵仗，他立刻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要他做上海市的市长？杜先生轻蔑的一笑，这群日本人在此之前已经在他身边打转了好久，他一早就注意到了。 这次会面与其说是佐藤邀请他的，不如说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他就是想要看看这些个日本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刚才的那个阵仗，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依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从那里安全的走出来，他以为这个佐藤会不管不顾的把他杀了，看来要么是他们还有后手，要么就是他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如今想来，当年路易斯贸易的事情，也许也同这帮子日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杜先生猜测，但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杜先生知道，现在这些日本人正到处拉拢上海滩的各方势力，如果当年路易斯贸易的背后就是他们的话，那么为什么现在他们从幕后走到了幕前，是不是说明他们等待的某种时机已经到达了。 到达杜公馆的时候，杜先生所乘坐的汽车后面就只剩下了一部汽车。 杜先生从汽车里下来，他身后的那辆汽车也停了下来，阿龙从起车里走了出来，小快步走到了杜先生的身后。 杜先生：“进屋说话。” 阿龙点头，安静的跟在了杜先生的身后。 两人一进杜公馆就直奔书房，杜先生让管家看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书房，走进书房后将书房锁实。 两人进了书房后，迅速的坐到了沙发上。 杜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这帮子日本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生意的，杜先生一早就存了疑心，在他们调查杜先生的时候，杜先生也在调查佐藤，可是佐藤是从日本来的，他能够得到的信息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就是佐藤的这个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这么长时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对他来说迟早是个威胁，与其不断的躲避，倒不如正面对击，所以他应下了佐藤的邀请。 从怎么都找不到佐藤的资料这点来看，佐藤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对付这样的人杜先生自然有他的办法。 在见佐藤之前，他特意去了趟警局，不过什么事情也没说就是找老朋友单纯的聊了聊天，接着就是安排了好多弟兄包围了佐藤的住所，然后又四处走访了一遍。 事实上杜先生除了安排了兄弟包围，其余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些人是敌哪些人是友。 第191章 像佐藤那么小心的人，在同杜先生见面之前，肯定会去调查杜先生有没有什么动作。 当佐藤手下的人发现杜先生有所行动的时候，必然会有所措施，而这个时候，阿龙带着兄弟们打了个烟雾弹，他借机把佐藤手下的人引到了公共租界。 因为手下的人迟迟未归，这也是为什呢佐藤会在会见杜先生是安排了这么多杀手在大厅内的原因。 阿龙把他所见闻的一一向杜先生禀报，他观察和试探过跟踪他们的人，这些人训练有素，而且极有纪律性，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护院或者是打手，看起来都是像极了军人，还是那种精锐之师。 被阿龙这么一说，杜先生倒是想起了在大厅里的那些杀手，这些杀手也正如阿龙的描述。 这些人在往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为什么要伪装？为什么要把那些人都隐藏起来。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杜先生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没关系这是在上海，这是在租界，所以一切都尽在掌控。 深夜，沈小婉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谁不着，她起身出来转转，心中老是想到那个日本人，虽然她已经明确的拒绝了那个日本人，可是这个人好像依然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感觉，他的自信到底出自于哪里？ 不但如此，沈小婉每每想起那个日本人，心中就有一种没有由来的危机感，说不上为什么。 “嘭!” 突然有一颗石子掉到沈小婉的脚前，沈小婉抬头四顾，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十分的熟悉“是你吗？”沈小婉低声道。 没有声音，沈小婉又道“是你吗？”依然没有声音，可能是幻觉吧，沈小婉揉揉脑袋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会这样的，正在她转身决定回去睡觉的时候，又有一个石块落到了她的身前。 沈小婉这次可以确定，她刚刚不是幻觉，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墙边，通过栅栏往外看。 “是我”余恩博从栅栏边走了出来低声道。 看到余恩博的一瞬间，沈小婉便知道那天在汽车里看到的应该也是他了。 此时的余恩博已经完全不见了当日豪门贵公子的模样，皮肤粗糙了很多，感觉苍老了许多，衣服看起来也十分的廉价，但是眼睛却比以往更加覃澈透亮，头发依旧梳理的一丝不苟，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 再一次见到余恩博，沈之华只觉得恍若隔世，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最近过的好吗？”沈小婉问。 黑暗里清亮的眸子闪着光，余恩博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艰难开口“很好，母亲，因为余泰的关系，母亲现在每天都很充实，小余泰也很听话。” 余恩博：“兄长呢，他现在如何？他和赵，咳，他现在身体还好？” 沈小婉知道他是要问赵秀，她道“小恒现在身体很好，就是现在我接手了余氏，家中又多了个孩子，所以对他难免会疏忽了一点，不过他很懂事，现在他的画已经画的很好了，赵秀，赵秀在生余泰的时候难产死了，唉余泰是个苦命的孩子。” 余恩博愣住了几秒钟，像是在感叹人生的难测。 沈小婉：“这次，你可以回来吗？如果你愿意回来，如果母亲知道你还活着，那该多高兴啊!” 余恩博低下头又沉默了许多会儿“我是不是很不孝？” 一时之间沈小婉不知道如何回应便不做声响。 一阵安静过后，余恩博忽然开口“我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千万不要相信佐藤！当年的路易斯贸易，同这个佐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时隔许久，大家对路易斯一直是闭口不谈，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原来那件事还是没有完全的了结。 沈小婉推断，余恩博此时一定是在做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她很担心，想要劝他回来，但是她分明知道，她是劝不动余恩博的，于是便道了声万事小心。 余恩博“嗯!”了一声后道了声保重，然后就消失在这无尽的黑夜之中。 余恩博走后，沈小婉虽然替他感到担心，但是心中却有着莫名的安全感，她感觉虽然她看不到余恩博，但是余恩博此时此刻一直都在他们周围保护着余家。 黑暗中，沈小婉回到房间，此时的余恒已经睡的香甜，沈小婉轻手轻脚的摊开被子睡在了他的旁边。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鸟鸣声，沈小婉早早的起了身，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竟然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关于佐藤的这件事情沈小婉决定应该要去同杜先生商量一下，仔细算来她同杜先生也是好久未见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杜先生俨然已经成了沈小婉除余修以外的第二个老师。 一般来说，杜先生是很忙的，但是他却十分乐意帮沈小婉解决各种疑难杂症，有人说杜先生对沈小婉别有用心，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杜先生对沈小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用心没有看出来，对沈小婉的帮助倒是很多。 相对于杜先生对沈小婉的好，沈小婉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别有用心的人，毕竟每次主动去找杜先生，除开逢年过节就是有事相求，这么想来她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像话了。 哦对了上半年杜先生又纳了个老板当姨娘，这个老板可是名噪全国的大角儿，听说，她还是姚雨蝶的发小，大家自然把目光都放到了那位新姨娘的身上，再也没有人来管沈小婉的事情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很好奇，杜先生同这位老板之间的故事。 不过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沈小婉是杜先生罩着的人，现在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会给沈小婉三分薄面，在商场上，作为一个背景浅薄的女人，有这样的支持真的是十分有用的。 第192章 “打仗啦!打仗啦!” “打仗啦!打仗啦!” “卖报卖报!七月七号北平卢沟桥开战啦!” …… 沈小婉去到杜公馆的一路上都是卖报的小童，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可今天买报的人格外的多每一个报童的身边都围满了买报纸的人，大街上乱七八糟也没有人看着路，横冲直撞的。 沈小婉：“司机师傅停车!” 司机：“是。” 沈小婉下车，围着人群怎么也挤不进去，于是干脆放弃，找另一个报童买报，结果也是挤不进去。 司机下车恭敬道“少奶奶里面坐，我来。” 沈小婉回车上做了一会儿，司机就拿着报纸回来了，沈小婉接过报纸，这报纸是加印的，所以余家并没有收到，很新鲜，油墨还没有干。 沈小娥展开报纸，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卢沟桥日军，今晨向我放袭击。 沈小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什么广告创意或者是她看错了，她前前后后的翻阅了报纸，最终确定，她没有看错，卢沟桥开战了。 她庆幸是发生战争的是卢沟桥而不是租界的时候，突然想起最近活跃的不得了的日本人，立刻各种思绪在她脑中活跃。 “司机师傅!赶紧去杜公馆!快!” 司机不多言语，点了点头就加大了油门。 赶到杜公馆的时候，那个叫佐藤的正好从杜公馆大门出来，怒气冲冲的上了自己的车，关车门声巨大，像是在杜先生这里吃了瘪。 沈小婉就坐在车子里，所以佐藤并没有看到她。 等佐藤的汽车完全消失了，沈小婉才下车。 进到杜公馆，沈小婉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紧张的氛围。 虽然杜先生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杜先生长衫的最上面那一粒扣子，沈小婉在夏天最严热的时候都未曾见到杜先生解开过，而此时却没有扣上。 沈小婉：“杜先生”说话间，沈小婉把报纸递了上去。 “余少奶奶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保余家周全。”言辞之间铿锵有力，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沈小婉：“那佐藤那边该怎么办?” 杜先生闭上眼睛似乎实在思索“租界是法国人的租界，日本人就是想动也必须要思量齐全再动，所以他们才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一时之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片刻之后，清帮的兄弟集结于余公馆商量关于佐藤的事情，沈小觉得自己在杜先生会不方便，便要告退。 但杜先生让她留下旁听。 时至今日，沈小婉终于知道，为什么清帮这样一个帮派会壮大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杜先生一个帮会的头目，会在上海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新闻出来到现在为止，不到两个钟头，清帮的弟兄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枪支弹药还有止血药和抗消炎药，现在与杜公馆会和只是商量如何运送。 会议很短，但是已经把送资人选，送资路线以及交到谁的手上交待的一清二楚，清帮绝对不是一些人口中的乌合之众，这个帮派的组织力和执行力简直堪比军队! 等到所有的人都散去后，杜先生留沈小婉继续说了一会儿话，他告诉沈小婉，这次的突袭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袭击。 虽然他说过，租界相对稳定，但是也是危机四伏，当今之际，只有金蝉脱壳，余家在英国是有根基的，不如撤出上海。 沈小婉见过好好的大楼说着火就着火，好好的汽车说爆炸就爆炸，还有李介，就站在她的面前，前一秒还活生生的，后一秒就突然这倒地不起，她完全同意杜先生的说法。 回到余氏大厦，员工们虽然还是在正常工作，但是沈小婉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不安和躁动。 她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此时的余修正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的正是这份写着日军突袭的报纸。 余修：“小婉！你之前去哪里了？打余公馆电话都说你来公司了！现在是非常时期！” 沈小婉这才想到，她去杜公馆的事情并没有同余修说，现在出了这么个大事，余氏集团刚刚又拒绝了佐藤，也难怪余修会担心。 沈小婉：“小伯，我去了杜先生那里。” “杜先生怎么说？”余修突然抬头看着沈小婉。 “金蝉脱壳。”沈小婉回答。 余修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在英国兄长就时常念叨还是自己家好，千念万念想要回国，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回到这里，想不到还是要离去啊，看来是真的别无他法了。” 时间短事情急，沈小婉和余修分头行动，余修去航空公司和轮船公司看有么有最近班次的去英国的航班，沈小婉回家把事情都严重性和家里讲明。 大难当头，沈之华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了，回到余家后沈小婉打了电话给沈之华和苏秀华，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余家。 沈小婉把苏秀华、沈之华、余夫人引入书房，关门锁户，她把今天报纸上的事和关于租界日本人的事情以及她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小婉要求这件事情就截止他们四个人知道，很快，余修就回来了，一个月后轮船公司有一班开往英国的航班，但是船票已经全部售罄，再有航班就要等到半年之后。 航空公司那边倒是有去英国的航班，不过也要十天之后，余修尴尬的看了看沈之华和苏秀华表示，他只买到了四张机票。 沈小婉：“也就是说。”话说到一半沈小婉定住了不讲话，反正她是丫鬟出身，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无父无母，就是死了也干脆，再说了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但是她没说出来。 其实余修本来就没有准备离开上海，他一走余氏集团就彻底的完了，靠余氏吃饭的人少说也有近千，更何况这是他大哥留下的产业，他答应过余瑾年会替他守护好这里的，因为他知道沈小婉同沈之华姐妹情深，所以这张机票原是给沈之华准备的，原本是刚好，可没想到，这突然之间又出现了个苏秀华。 算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他也已经没那么多要讲究的了“我不去英国，所以不用算我。” 第193章 结局 “我也不去。”沈小婉道。 余夫人：“你要去，你还要照顾小泰，所以你必须去，在英国那么多年了，我和先生心心念念的想要回来，我们说好了，回来了就不走了，再怎么说瑾年在租界，我就没有走的理由。” 余夫人双目含泪，神情却是异常的坚决，她继续道“小恒也不去，小恒又认地方又认床，上次从英国回来就是九死一生，我不想要让他再冒险了，你这次去英国也没有办法带丫鬟仆人，异国他乡的，就算有我们的旧相识相助也是不易，小恒去只会拖累大家。” 沈之华和苏秀华齐声道“我也要留在租界。” 沈之华苏秀华表示，她们无法割舍下孩子，书房很大，大家四散开来，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则是坐在写字桌上，所有的人神情都不轻快。 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又过了一会儿只听有人在敲书房的门“夫人，有一封信，杜公馆送来的。” 余夫人开门接过信件，避退了管家，重新锁上了书房的门，展开信件，里面是三张机票。 余夫人拿着机票愣愣的望着沈小婉，沈小婉接过机票，她似乎读懂了杜先生的说的护杜家周全的含义。 机票本就十分难买，更何况现在国内发生了战事，向往外逃的人有一大堆，这票绝非是轻而易举所得呀。 余修拿了四张票回来，他没说是如何得到的，但其中必定也是十分艰难，否则他就不会只买了四张。 “现在又有四张票了!母亲，小伯，还是你们去英国吧，英国你们也熟悉一些，我去，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小恒就我在上海照顾他!你们放心!没有问题的!还有两张票!两位小姐，你们去!还差三张孩子的，小泰年纪小，身子也小，到时候我把他藏起来……还差两张……我去想办法!”沈小婉絮叨着。 沈之华：“不要想了，没有办法的，这个时候能买到这么多机票已经很好了” 余修：“小婉，公司现在是真的离不我，我也从未想过离开租界。” 余修态度坚决，沈小婉知道他是真的想要留下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余夫人也同余修一样的坚决，她缓缓道：“瑾年在上海，我哪里都不去。” 这样算来，机票就足够了，此次出行是逃亡，所以是不能声张的，要是被公司里的人知道了，必然会出大乱子的，所有的人都偷偷的整理好随身物品，心惊肉跳的看着每天的报纸，随着卢沟桥的那第一炮，现在到处已经乱做一团了。 沈小婉很担心到不了飞机起飞的那一天，上海就要沦陷了。 这十天漫长的如同几十年，终于到了约定的期限，大家约好了直接在机场会和，以免声势太大惹人注意。 沈小婉穿着如常，行李箱了多是些孩子的零碎，还有就是余修提前给她换好的钱和金条。 余夫人和余修并没有送她，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往日的平静。 候机室里，阿龙走了过来，给了沈一个小木匣，放下后就走了，沈小婉知道，这里面是就是金条。 沈小婉知道杜先生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年纪同她相仿，虽然杜先生从未同她提过，可她却不熟没有怀疑过自己会是杜先生的妹妹，但是根据她的推测，这并没有可能，但杜先生对她的好是没有掺杂任何水份的。 此去英国，对杜先生的恩情怕是难以报答了，如果有来生的话，估计这样的大恩，也是难以报答的清的。 接近登机的时间，沈之华和苏秀华姗姗而来。 看沈家大少奶奶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她原本以为是来送行的，么想到沈之华突然说她不去了。 苏秀华把手中的行礼递给大少奶奶嫚姿道“嫂嫂，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嫚姿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沈小婉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沈之华又道：“小婉，其实我一早就想要对你说的，但是我怕你为了我留在租界，我必须留在租界，陆华公司是陆洐创下的，我要替他守住，而你不一样，你早就该自由的，现在你自由了，但是小婉，替我把孩子照料好!”沈之华握住沈小婉肩膀。 后来沈小婉才知道苏秀华和沈之华二人一早就决定了留在上海，让两个孩子去英国因为担心沈小婉一个人无法照顾这么多孩子，苏秀华还有沈家费尽了全力在最后关头又弄到了一张机票。 苏秀华说她的银行才刚刚起步，她背负着太多人的信任和身家性命，所以她不能走，如果一切落定，如果银行能够顺利移交给下一任，她会再到英国和大家会和的。 随着孩子们因为和母亲分别而撕心裂肺的哭声后，他们不断的安抚着孩子，然而收效甚微，沈小婉和嫚姿还没来得及感伤飞机就起飞了。 还不容易把孩子们安抚好，几个孩子又飞机上升造成的耳鸣难受的大哭，又是一轮精疲力尽的安抚，再后来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适应了，还是沈小婉和嫚姿的安抚起了作用，大家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沈小婉打开遮光板，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寻常时候高不可攀的云层此刻就在她的身侧，阳光洒在上面美的惊心动魄，却也亮的刺眼。 “哇!妈妈快看!好美啊!这是云彩吗？” 沈小婉听到沈月莹在她身后发出的赞叹，曾几何时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的时候在心中也发出过如此的感叹。 时隔多年，同样是去英国，同样是坐飞机，但境况确是完全不同，此时的沈小婉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在这人世间真的是好渺小好渺小。 曾经她以为她此生会嫁个老实人，做个普通村妇，后来她以为她此生只能做一个丫鬟，以主人的喜悲为喜悲，结果竟然身一变成为公司女职员，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可事实却总是事与愿违，后来她成了沈老爷的义女，嫁入了余公馆，接管了余氏，她以为她终于可以选择自己的选择成就自己的成就了，可是她现在却又坐在这里，坐在这架开往英国的飞机上。 人生啊!哪里是人可以掌控的，人生就像是一场巨大的洪流，它把你冲到哪里你就被冲到哪里，在突如其来的石块之间不停的闪躲，然后只因为找到那棵相对稳定且巨大的浮木，然后就说是自己是掌握了自己的人生，真是自欺欺人而已罢了，沈小婉关上遮光板…… 第194章 亡魂 精神病医院的病房有很多种。 他住的是等级最高的单人间。 钥匙转动三圈，护工开启第一扇门。 随着三声开锁和关门的声音。 他的护工张强小心翼翼的把午饭送了进来。 “吃饭了。” 他把饭菜放到李墨面前后就离开了。 三道大门，关门上锁。 他已经被关进来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会扒着门大喊大叫，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和行为证明自己并没有精神病。 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如果奋力抗争，那么迎来的很有可能就是一针镇定剂。 因为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长时间里，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虽然人没有精神，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知道，他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他越是证明自己没有疯，所有的人就越是以为他疯了。 他抬起头。 那个女人就在这个狭小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他。 头发并没有像鬼片里那样散乱着，而是梳的一丝不苟。 这让她脸上的斑斑点点，和眼下的乌青更加扎眼。 他就是坐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一个月前，他十八岁生日开始，这只鬼就一直跟着他。 他和父母说。 结果就被他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 还好，这只鬼不伤人。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道。 只见这个鬼的嘴皮上下动了几下，发出了几声呜咽。 他听不懂这只鬼在说什么，也不打算继续和它沟通。 这个病房四面八方都是摄像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摄像头的监视范围之内。 他必须假装看不到鬼，必须让精神病院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正常人。 上次医生查房的时候他听到医生在交谈。 说他最近精神状况不错，最近可以给他安排去楼下花园走走。 他必须继续保持。 只有出去放风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为了防止他跳窗，他的房间是没有窗户的，四面八方都是粉蓝色的墙。 墙体的颜色似乎是在告诉他，你要平静平静再平静。 看不到太阳，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个可以显示时间的东西。 到了晚上。 或者说到了医生要他休息的时候，这房间里的灯就会熄灭。 他只能通过灯熄灭的时间以及护工送饭的时间大概推断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被关进来几天了。 “李墨，起来了，带你出去见见太阳” 病房下面的花园并不大，到处都是高高的围墙。 花园里有很多病人。 病情较轻的身边连个看护都没有，较重的身上还戴着镣铐。 可能是最近的表现不错，医生并没有让他戴镣铐。 他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遍整个花园。 到处都是围墙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都说鬼魂怕太阳，可是这只女鬼好像从来都不怕太阳。 其实这只女鬼除了长的可怕了一点以外也没有过来伤害他，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不如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李墨心里懊悔万分。 这时，女鬼突然消失了。 这还是这只女鬼从出现到现在第一次消失。 于此同时，他的护工张强突然加快了脚步。 张强：“快！跟我走！” 李墨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他快步向前走。 拐过两个弯是一扇小门，护工快速的掏出要是打开院门。 张强神色一变。 “快！快走！快离开这里！” 就在李墨转身要走的时候张强又喊住了他。 “晓东！妈妈爱你！妈妈永远最爱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李墨被张强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不管了，既然放他出来了他哪里还有继续留在这鬼地方的道理。 他把腿就跑。 就在他跑了还不到三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张强突然就倒了下去。 走在大路上他才想起来，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病号服，手上又没有钱。 还好这里离家不远。 没用多久他就走到了自己家。 还好，这个点他的爸妈应该还都在上班。 钥匙在门边上的花盆底下。 刚一打开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满屋子黄色的符咒，风一吹，黄色的纸张疯狂的飘动着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第一件事，关上门回到自己卧室换衣服。 可就在他刚刚换好衣服的时候，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是他父母…… 不！还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的声音他很陌生。 李父：“师傅！您快想想办法！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我儿子还小！还有日头好活啊！” 师傅：“你放心，这鬼魂虽有怨气却还不至于变成厉鬼，她不能直接伤人，只能控制人的心智；” “只要你儿子不被控制心智做出自杀自残的事就不会有大问题；” “他现在在精神病医院二十四小时监控，不会出问题的！” 李母：“大师！我儿子还年轻啊！总不能让他这辈子都在精神病医院里过吧！” “就看今天了，过了今天她再不去轮回就会变成厉鬼。” 李母大惊。 “厉鬼！那变成厉鬼了我们家墨墨怎么办！大师您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你放心，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鬼会变成厉鬼；” “因为变成厉鬼后是不得进入轮回的，在这世上一天就要受一天的雷击之苦；” “要想结束这痛苦就只能灰飞烟灭，要不是有天大的仇恨个，她不会变成厉鬼的！” 大师的话一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 李墨透过门缝偷偷望过去。 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五短身材，胡子拉碴的，他不记得他们家有认识这一号人。 男人：“如果她变成厉鬼了，您有办法吗？” 大师摇头。 男人：“十七年前，别人都拿那只鬼没办法，您一下子就把它治住了！我知道您可以的！” “那时候她还刚刚成鬼，戾气不重，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遇到过厉鬼，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不知道是不是镇静剂的余力，又或者是逃出精神病院的时候太紧张。 他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 难道是晚上的时候自己又爬上了床？ 这时，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一条新闻。 时隔十七年，人贩子主动自首后竟暴毙而亡！！！ 李墨点进去，这新闻里配的照片看起来出奇的眼熟。 这是…… ……这不就是昨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嘛！ 他再看四周，那个女鬼竟然消失了！！ 晚上的时候，他的父母亲回到家发现他在家里，都很惊讶。 关于女鬼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 女鬼消失后，李墨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 四年后 大学毕业后，他留在了林海工作，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一年以后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吃过中午饭，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突然耳边的讨论声越来越激烈。 那是今年新来的实习生。 他都和他们说过好多回了，在办公室不要聊八卦。 “李主管！你看！这个人好惨啊！” 小黄把手机递给他。 他正要开始训斥他不该在上班期间聊天，可看到手机上照片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咯噔了一下。 两个人被死死的压在混凝土块下。 满地的鲜血。 看不到面孔，可这衣服他在熟悉不过了，都是他老婆帮忙挑的。 小黄：“可怜啊，这对老夫妻在街上走的好好的，可突然从广告牌里掉下块混凝土块来，这叫什么事……” 小黄说着话，可李墨已经听不到了，只是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立刻拿起手机来打他父亲的电话。 不接…… 还是不接…… 终于通了。 “喂！爸！你在哪里啊？” 电话那头 “请问你是李建国的家属吗？我们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