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绝宠：重生毒妃狠绝色》


 第1章 悲惨前世1

    乾化三十五年，冬
    金陵城郊一处偏僻的行苑
    “啊！啊啊！啊啊！”
    婴孩的啼哭在冬夜里炸开，熬了两天两夜的陆朝暮，终于将孩子给生了出来。
    “孩子……把我的孩子给我瞧瞧……”
    陆朝暮虚弱的躺在床上，浑身是血，早已累得快要晕死过去。但她依旧咬牙坚持，强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抱过来瞧瞧。
    “陆表姐，孩子，还是我替你瞧瞧吧。”
    一道轻快明丽的声音打断了陆朝暮的动作。穿着华美，肤如白玉，明眸皓齿的女子，很快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了襁褓中的婴孩，抱在怀中，笑眯眯地细细观看。
    “婉言，是你啊。”陆朝暮轻唤一声。宋婉言是她的亲表妹，更是她夫君宋文邵的亲妹妹，从小到大一向与她交好。所以，见着来人，陆朝暮当即放心不少。
    可是，陆朝暮并没有发觉，宋婉言唤的是“陆表姐”，而非一声“嫂子”，没有体会到这其中的刻意疏离与冰冷之意，更加没有瞧见如今宋婉言虽笑着，可她眼中却带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宋婉言将陆朝暮的孩子抱在怀中，笑着看她：“你的孩子可真好看啊。”眼底的阴冷更深了几分，甚至还染上了一丝狠意。
    陆朝暮没有察觉，只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满是慈爱温暖，“好看不好看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健康，快乐长大就好了。”
    陆朝暮说的是真心话。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嫁入宋家之后，身体不知怎么的愈发虚弱了。怀孩子的时候，她更是常常感到身体不适，胎动难受得厉害。
    宋家是金陵城的名门望族，请了许多有名头的大夫来为陆朝暮诊治，却始终都没有办法。大夫甚至还告诉她，她胎位不正，这个孩子很可能保不住。
    果然生产的时候，陆朝暮就难产了。两天两夜，她半只脚进了鬼门关，好不容易将孩子给生下来。如今，她自然只一心期盼孩子能够健康。
    “婉言，你大哥在家书中说，他明日就该回来了。也不知他知道我为他生了个儿子，会不会高兴？”陆朝暮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明亮，看向宋婉言的眼中满是期待。
    可是——
    宋婉言脸上的笑容忽然收起，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笑：“喜欢？陆表姐你说什么呢，你的孩子，我大哥为何会喜欢？你水性杨花，跟外面的男人有了野种，你还妄想我大哥会喜欢？”
    陆朝暮眼睛顿时瞪大，“婉言，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野种？什么不是你大哥的孩子？我同你大哥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更是大舅母看着成婚生子！你是糊涂了么？这样的话也敢乱说！”
    陆朝暮本是永平侯府的嫡孙女，父亲是淮南巡抚，身份贵重。谁曾想，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忽然病逝，成了孤儿。
    她的大舅母，也就是她如今的婆婆，怜惜她孤苦无依，便派人将她从淮南接到金陵城，要亲自将她养大。再加之她同表哥宋文邵儿时就定下了婚约，等到陆朝暮渐渐长大，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宋家的大少奶奶。
    成婚三年，陆朝暮同宋文邵一直夫妻和睦，举案齐眉。陆朝暮成为宋文邵的贤内助，更是成了宋家的少夫人，一心为宋家着想。陆朝暮聪明能干，将宋家打理得蒸蒸日上，是金陵城中多少人夸赞不已的宋家少夫人。
    只可惜，因着身子弱，陆朝暮始终没有一个孩子。
    终于在去年，陆朝暮有了身孕，宋家所有人都高兴极了。陆朝暮也高兴极了。这个孩子她盼了多少年，求神，拜佛，喝符水，吃观音土，所有的法子她都用过了，终于有了这个孩子。
    他是宋家的长子嫡孙，陆朝暮自然是不能让宋婉言这般胡说八道的！
    所以，即便是身体虚弱，陆朝暮还是拿出了宋家少夫人十足十的气度，丝毫不敢让人小瞧了去，“婉言，你快把我的孩子给我！”
    可是，陆朝暮却不知道，宋婉言最讨厌的就是陆朝暮这一身的贵女之态！
    “胡话？陆表姐，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宋婉言冷笑一声。
    陆朝暮瞧见宋婉言眼底毫不掩饰地幽幽恨意，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婉言，你……你是在恨我？”
    宋婉言咬着牙。
    她当然在恨她！
    她宋婉言明明才是宋家嫡亲的长孙女，是这金陵城中最耀眼的存在！陆朝暮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等着她施舍的可怜虫罢了！
    陆朝暮刚来金陵城的时候，还会唯唯诺诺地在她身边伏低做小，可是，没有多久，陆朝暮就露出了本性，每天想方设法出尽了风头！更是将她宋婉言的光芒都盖了过去！尤其是陆朝暮浑身上下带着的贵气，不论在何时何地，总会把她给比下去！
    这么多年，为了母亲的计划，宋婉言虽然极力压制内心的不满，可是那股气却在宋婉言心中生根发芽，越来越深，她可是将陆朝暮恨极了的！
    现在，她终于不用忍了！于是乎，宋婉言眼睛猛地一抽，脸上露出凶狠的光，狠狠地就推了陆朝暮一把，“陆朝暮，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呢！你同我大哥成婚这么多年，他身形如何，习惯如何，你会全然不知？这么久以来，我大哥就没有一点的变化？”
    变化？！
    陆朝暮心头莫名咯噔一下，眼睛骛地瞪大。
    “想起来了？”宋婉言唇角一勾，陆朝暮肯定猜到了！
    陆朝暮浑身都在发抖，嘴里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宋婉言嘲讽一笑：“不可能，怎么不可能？！陆朝暮，你自己就是个贱货，被不同的男人睡，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陆朝暮牙齿都在打颤，根本不敢往深了去想宋婉言所说的“变化”。可是，宋婉言这样一说，她忽然就想起——
    两年前，宋文邵忽然性情大变，暴戾非常。尤其是在夫妻之事上，更是天天夜夜地折磨她、欺凌她，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还会经常用近乎变态的姿势和动作，叫陆朝暮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地狱之中。

 第2章 悲惨前世2

    无休无尽的折磨，叫陆朝暮觉得生不如死！
    可到了第二日，宋文邵又马上会向她道歉，说是他在朝中的职责越来越重了，再加上久未有子嗣，母亲催得紧，脾气便有些不好。
    这样的借口，现在一想，哪里站得住脚！
    可是，那个时候陆朝暮一心喜欢宋文邵，他说了，她便信了。
    而且，陆朝暮一直十分尊敬大舅母。
    当初，她忽然没了爹娘，成为了孤女，但是大舅母还依旧坚持过去定下的婚约，亲自应允陆朝暮嫁入宋家，让陆朝暮十分感动。所以，宋文邵提到母亲，她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如今宋婉言一提，陆朝暮便即刻想起其中的诡秘和异常，浑身仿如坠冰窟，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陆表姐，怎么样？忽然间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被另外一个男人玩弄，感觉如何啊？”宋婉言心里爽快得意，脸上的笑灿烂得如同三月春花，“意外么？惊喜么？我若是告诉你，那人是当朝四皇子，你会觉得如何？”
    什么？！
    陆朝暮浑身一僵，本就虚弱的脸庞因震惊而一片惨白。
    大夏四皇子！
    那个天下闻名的变态狂！
    那个最喜欢没日没夜折磨女子的狂魔！
    “呕！”陆朝暮想到那个人，胃里就止不住的觉得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宋婉言见到陆朝暮狼狈模样，笑得愈发开心了：“陆表姐，为了让你尝尝被天潢贵胄压喜在身下是什么滋味，我可是专门花了心思呢！怎么样，陆表姐？四皇子的功夫可厉害？可把你睡得舒服了？”
    “不可能！你大哥怎么可能让你这样做！”陆朝暮大吼一声，双眼通红，不停摇着头，根本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可是！
    陆朝暮一想到宋文邵每一次还在第二天向她道歉，整个人从心底里都是凉的。
    他都是知道的！
    她的夫君，这个世间她最爱慕之人，什么都知道的！他知道那些晚上与她纠缠的男人是四皇子！他更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是旁人的！
    可他却装作什么都一如平常，那样蒙骗于她！
    “为什么！为什么！”陆朝暮心痛如被刀刺，明明她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嫡妻！他明明在她面前立下誓言，会遵守两家的诺言，一生一世地待她好，一定会将她放在心上疼爱，为什么！
    宋婉言见到陆朝暮的样子，脸上露出灿然若花的笑容，走上前粗鲁地一把揪起陆朝暮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
    宋婉言嗤笑一声，看着陆朝暮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任人揉捏的可怜虫：“为什么？陆表姐，你居然会问出这般愚蠢的话来，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为的，自然是让我大哥受到四皇子的青睐，帮助我大哥在朝堂之中能够平步青云！”
    宋家虽是金陵城的豪门大户，可是，到了宋文邵这一辈，宋家已经家道中落，渐渐没落。只凭着宋家当初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让宋文邵平步青云的。
    所以，什么看陆朝暮孤苦无依接她来金陵城，什么顾念亲情要抚养她，都是假的！
    宋婉言和宋文邵的母亲看中的，从来都不过是陆朝暮父母生前留下的财产，还有陆朝暮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这个名号，能够对宋文邵有所助益罢了！
    而那个时候，四皇子的出现，更是宋文邵的母亲看到了让宋文邵一飞冲天的大好机会，用一个女人，换取皇子的信任和青睐，更能换来宋文邵的官途畅通。
    这个买卖，当然划算！
    “什么？！！！”
    陆朝暮心头猛地一跳，猛地就想起，当初在淮南的时候，祖母就劝过她，让她回到京城永平侯府，不要去金陵城。
    可是那个时候，陆朝暮觉得大舅母待她好，又因为宋文邵的关系，再加上宋婉言花言巧语的蒙骗，便没有将祖母的劝解听进去。
    祖母担心她，拉下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告诉她宋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荣耀，她如今去金陵城，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可是，陆朝暮依旧不顾祖母的好心一片，义无反顾地来了金陵城，彻底伤了祖母的心。
    如今听到宋婉言毫不掩饰地说出真相，陆朝暮一颗心疼痛不已，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没有分辨出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宋文邵！宋婉言！大舅母！你们，你们！你们竟然这般对我！”陆朝暮咬牙切齿。
    “很意外？”
    宋婉言看着陆朝暮不由得发出感叹：“哎呀，当时啊，我还怕你觉察到不对，让大哥多多哄你。可谁知道，你竟这般愚蠢，枕边人变了，还不知道！还是说，你本来骨子里就是下贱货！早就知道了，却不点明，你是不是很享受被不同的人睡啊！”
    “呸！”陆朝暮死死咬着牙，不肯让自己流出一滴眼泪。
    可是，她的心太痛太痛，她过去珍惜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心头的疼，叫她不由自主地流出了两行清泪。
    宋婉言见状，笑着摇摇头，“陆表姐，你哭什么？你这孩子可是四皇子的，是天家皇孙，这是何等的荣幸！你该高兴才是啊！”
    陆朝暮狠狠地盯着宋婉言，“你觉得是荣幸，那你为何不自己要这荣幸！”她为何这般歹毒！将她害成这样！
    宋婉言又摇摇头：“陆表姐你说错了，这样的荣幸我自然是要的。四皇子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了，我会带着你的孩子，风风光光地嫁入王府，成为四王妃。”
    “孩子！”
    陆朝暮听到孩子二字，立马就想要从宋婉言手中将孩子给抢过来。
    可是，她又哪里抢得过。
    “宋婉言！那是我的孩子！”陆朝暮大喊一声。
    “陆表姐，你又说错了，这里哪里有你的孩子？有的，只是我宋婉言的孩子。”宋婉言往后退开几步，装出一副母亲模样，将陆朝暮的孩子护入怀中。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四皇子可从来都不知道，他晚上凌辱的人是你。他一直都以为那人是我。而且，现在四皇子的怪病也治好了，自觉对不起我。所以，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四皇子，再过不久就会来金陵城接我入门了。”宋婉言脸上满是欢喜。

 第3章 悲惨前世3

    能够风风光光地嫁入皇家，成为皇妃！这可是宋婉言过去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多亏了她的母亲，为她和大哥筹谋了这一切！
    如今，她便是飞上枝头的凤凰！
    什么永平侯府的陆朝暮，哼！根本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说来，我能够顺利成为受万人敬仰的四皇妃，这一切还是陆表姐你的功劳啊，我可要多谢你啊！”
    宋婉言假模假样地朝着陆朝暮服了服身，脸上的笑意假得令人作呕，她继续说：“陆表姐你对我这样好，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换来大好前程，你放心好，你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等到我同四皇子的孩子出生之后，便会让你的孩子给我的孩子当牛做马。
    就像你一样，一辈子都为我的孩子倾尽所有。等到一日他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再亲自送他到地底下同你团聚，你说好不好啊，陆表姐？”
    “宋婉言，你不是人！”陆朝暮觉得自己过去当真是瞎了眼了，才没有看出宋婉言的蛇蝎心肠！
    宋婉言勾唇一笑，丝毫没有因为陆朝暮的咒骂而恼怒，反而她眼中的狠毒越来越深，“啊，似乎陆表姐并不满意我为你孩子勾画的未来啊，既然这样，那不如这样吧……
    陆表姐，等到你的孩子全无利用价值了，我便亲自砍断他的手脚，戳瞎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刺破他的耳膜，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废物，便是等他入了地狱，也认不出你，更无法与你这个亲生母亲相认，陆表姐你觉得这样可好？”
    宋婉言笑得温婉娴熟，可说出来的话，却堪比这世间最猛烈的毒药！
    “孩子！我的孩子！”陆朝暮拼命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抢过来。
    可是，宋婉言却将她给推倒在地上，从身上掏出一个火折子，“哐当”一下丢在易燃的木桌上。
    “哎呀，陆表姐，我可真是不小心啊，你自己有办法吧？”宋婉言说着，便笑着退出了房间，从外面将门给锁死。
    “宋婉言！你放我出去！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陆朝暮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拍着门板，想要逃出去。
    可是，这门是专门换过的，坚固非常，为的，就是要将陆朝暮困死在里面，让她无路可逃！
    “宋婉言！宋婉言！宋婉言！！”
    或许是听见了陆朝暮的叫喊声，宋婉言怀中的孩子忽然间就嗷嗷大哭了起来，像是在为陆朝暮和他自己在哭一般。
    宋婉言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孩子，见他哭得惨烈，脸上划过一抹残忍，直接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孩子的嘴，丝毫没有半点的怜惜。
    “对了，陆朝暮，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体一直都医不好吧……”宋婉言隔着门，看着里面的火光越来越旺，残忍的声音冉冉升起：
    “那是因为，我大哥从来都不希望你怀上宋家的骨肉，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之前与你定下婚约，也不过是看在你父亲是淮南巡抚的面子上罢了。
    我大哥跟我说过，他每次碰你，都觉得仿若在做这世间最恶心之事！他见着你就讨厌，更别说让你为他怀上孩子了！所以，每天送到你嘴边的汤药，都是让你没有办法怀上孩子的药！
    而你这次怀的孩子，还是我好心替你说的话，让你尝尝怀上皇家子孙的感觉。怎么样，陆表姐，你还好好谢谢我吧？若不是我，你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呢！”
    “哈哈哈！”宋婉言用袖子掩住口，脸上的笑，娇媚而得意！
    “宋婉言！宋文邵！你们害我如此！害我如此！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陆朝暮的声音凄厉非常，叫人不由得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可是，宋婉言的眼底残忍阴毒，根本就不怕，甚至还嘲笑道：“变成鬼？陆朝暮，你母亲死的时候也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呢？有用么？如果变成鬼当真有用的话，你也不会继续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了，不是么？
    所以啊陆朝暮，你尽管变成厉鬼！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跟你那个没用的娘亲一样，变成鬼也奈何不了我什么！哈哈哈哈！”
    母亲？
    陆朝暮一愣，听宋婉言的语气，她母亲的死似乎也是他们做的手脚！
    “宋婉言！你和你娘好狠毒的心啊！外祖母，外祖母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陆朝暮叫得撕心裂肺，屋子里火光通天，浓烈的烟雾，叫陆朝暮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宋婉言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花了，她笑着却比哭还要难看：“外祖母？你还期盼那个老不死的臭婆娘？陆朝暮你还真是傻啊！反正你都快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母亲……母亲！外祖母！外祖母！”火势越来越大，陆朝暮根本就听不清宋婉言在外面说什么，她只连声大叫，想要将心中所有的恨与痛，全都吼出去，可是——
    “哐当”！
    屋顶的横梁因火焰燃烧，狠狠地砸到了陆朝暮的身上，将她还没有说完的话生生给砸断了。
    火光通天，像是充满了嗜血之意的邪兽一般，要将这天地万物都吞没掉！
    宋婉言听到陆朝暮没了声音，唇角往上一勾：“陆朝暮，你有什么话，就去和阎王爷说罢！我和我娘，会好好地在这世上活着，活得逍遥快活！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宋婉言就带着孩子转身离开。
    只留下陆朝暮一个人，在那通天的火势之中，慢慢，慢慢，被烧成了灰烬……
    第二天，等到宋文邵回来之后，就瞧见下人们从一堆灰烬中，挖出来一具死状异常恐怖的枯骨。
    可是，见到这具枯骨，他的眼底没有一丝的不舍或愧疚，只有满满嫌弃：“这个贱人终于死了。”
    根本瞧不出，他竟是陆朝暮十几年的夫君。
    凉薄，残忍，无情。
    不过如此……
    甚至，宋文邵连她的名字也不愿叫一声……

 第4章 朝暮重生1

    春夜寒凉。
    陆朝暮灵台一点清明，整个人猛地一下就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小姐她一直这样昏睡不醒，只怕还没到金陵城，就撑不住了……”霜儿很是担忧，“舅夫人吩咐将小姐带回金陵城，可小姐若是再不醒来，真死了，咱们只带回去一具尸体那可怎么得了啊！”
    平嬷嬷本长了一张和善的圆脸上，可是眼睛里却蒙着一层狠毒：“怕什么怕！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药吃不死人！她又不是没有喝水，几天不吃饭而已，哪里就会死了！”
    陆朝暮记得这人的声音。
    是大舅母派来，一直在她身边的平嬷嬷。可是，早在两年前，平嬷嬷就因为身体不好离开了宋家，回到乡下养老，再没有在宋家出现过。
    怎么现在……
    等等！
    陆朝暮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她不是被宋婉言关在宋家别苑里烧死了么？！怎么现在……
    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一个不合常理的念头爬上心头，陆朝暮飞快地伸出自己的双手。
    啊！
    陆朝暮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双手白白净净，肤如凝脂！根本不是她在宋家操持多年，爬上了点点老茧的手！而是一双小孩的手！
    那么是不是……
    陆朝暮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向模糊的铜镜。
    铜镜里，是一张略显稚嫩青涩的脸庞！
    那是她！
    也不是她！
    准确的说，铜镜里面的人只有十二三岁大小！
    虽不敢相信，但她知道，自己这是重生了！
    一时间，两辈子的记忆在陆朝暮的脑子里激荡碰撞，叫她头疼不已。
    门外，声音还在不停地传进来，于是，陆朝暮深吸几口气，叫自己先冷静下来，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可是平嬷嬷，小姐一直昏迷，他们……他们就不会怀疑么。”霜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
    平嬷嬷冷哼一声，“怕什么！她刚死了爹妈，只要我们就说她哭得晕死过去，根本就不会惹人怀疑！倒是你！整日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才叫人怀疑！！”平嬷嬷语气冰冷刻薄，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我……”霜儿低着头，身体不由得有些发抖。
    平嬷嬷见她没贼胆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若不是念着霜儿颇得陆朝暮的信任，他们才不会用她这么个蠢货呢！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这个，只需要一丁点就可以让她睡上三天三夜，你拿进去喂了。”
    说着，平嬷嬷就将一个小药瓶递给了霜儿，同时还有一个金元宝。
    霜儿一双眼睛盯着那金元宝，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忧都抛诸脑后：“好，我知道了。”
    听到这里，陆朝暮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重生在了自己十二岁那年，父母刚死，大舅母纪氏特地派平嬷嬷去淮南去接她，一路由水路前往金陵城。
    那时，她没了爹娘，心中哀恸悲伤，情绪低落，不思茶饭，总是哭泣。时间一久，身体就不行了，到最后，整个人更是晕死过去，好几天都醒不来。
    等到了金陵城，纪氏见着她这般“可怜”的模样，便第一时间亲自背了她去金陵城最有名的医馆，找最好的大夫给她医治。纪氏这样“真切”待她，叫本就伤心难过又没有依靠的她，一下子就对纪氏十分依赖和信任。
    而整个金陵城的百姓，也对纪氏的这番举动一时称颂。
    一时间，纪氏成为了金陵城百姓口中心目中最善良、最有慈爱之心的人。
    可是现在！
    呵！
    什么精神不好，什么晕死醒不过来，原来都不过是纪氏早就谋划好了的！而那个时候的自己不过是被纪氏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怜虫罢了！
    陆朝暮又想起死前宋婉言说自己母亲很可能是被害死的，强烈恨意当即便在心头熊熊燃烧。
    陆朝暮死死地攥紧了双拳，在心里狠狠发誓：这一世，她陆朝暮绝对绝对会叫那些害她的，害她亲人的恶毒之人，死无葬身之地！永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第5章 朝暮重生2

    “啊！小姐？！”
    霜儿推门进来，一下子就撞见了一双阴冷刺骨的眼睛。
    那双眼睛，跟陆朝暮死去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来索命的鬼魂一般。
    霜儿面色一白，心头一紧，浑身都在发抖，“夫……夫人……不，小……小姐……”小姐不是喝了药昏睡过去了么，她怎么醒了？
    “什么夫人！什么小姐的！你小声点！！”
    平嬷嬷小声催促，生怕霜儿把旁人给引过来了，并没有注意到陆朝暮已经醒了，可是——
    “平嬷嬷。”
    陆朝暮冰冷的声音，猛地在屋子里响起，叫平嬷嬷吓了一大跳：
    “啊！谁！”
    平嬷嬷转过身来，就瞧见陆朝暮好好地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她，眼眸中是说不出的阴森和寒冷，心头“咯噔”一下。
    这成日里哭哭啼啼个没完的陆朝暮，怎会有这样的目光？
    不过，平嬷嬷很快绽开一个虚伪的假笑：“哎呀！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老奴都在门口守了一夜了，就等着小姐醒来，伺候小姐喝水用膳呢！”
    平嬷嬷将她扶起来，从霜儿手中接过了水杯，就往陆朝暮嘴边送：“小姐睡了这么许久的时间，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陆朝暮心底冷笑。
    润润喉咙？
    是要她喝下这迷药，睡得跟个死人一样吧！
    上辈子，她不知道她们的奸计，才着了她们的道。
    可现在，她再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陆朝暮了！
    这辈子，她才是那索命厉鬼，要叫她们所有人都尝尝锥心之痛！
    陆朝暮眼皮一翻，十分平静地瞧了瞧平嬷嬷。
    她是纪氏派来的爪牙，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在掌管。想来，上辈子自己身体久久病着，多半也是平嬷嬷听从纪氏和宋婉言的吩咐，在她的饭菜茶水里动了手脚的缘故！
    想着，陆朝暮眼底霎时间划过一抹阴鸷。
    “小姐？”平嬷嬷被陆朝暮这目光瞧得浑身发麻。
    陆朝暮却很快朝着平嬷嬷乖巧非常的笑了笑：“平嬷嬷是大舅母特地派来照顾我的人，一路上都对我很好，我心里记得你的好。你在我屋外守候，又为我的饮食操劳，叫我很安心。”
    恭顺依赖的样子与平时无异，又叫平嬷嬷觉得仿佛方才是她眼花了一样。
    陆朝暮忍着心中的仇恨与厌恶，靠在平嬷嬷的肩头，闭上眼睛：“平嬷嬷，我又梦到我娘了，她说她死得好惨，好痛苦，整个人像是被虫咬一般，她……”
    平嬷嬷并不知道如今的陆朝暮早已经历生死，还像往常一般轻轻用手拂着陆朝暮的后背，安慰她说：“小姐别难过，只是一个梦罢了。”
    其实，平嬷嬷在表面上待陆朝暮一直都“特别”的好。不管陆朝暮说什么，她都当做是圣旨一般听从。那个时候陆朝暮年纪小，还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便打从心底觉得平嬷嬷是真心对她好，便对平嬷嬷新信任依赖。
    后来，平嬷嬷在她耳边挑唆，说只要陆家旧仆在，她便会时时想起父母，伤心难过，不利于养好身体。她信了这些话，当真辞退了陆家的旧仆，没有留下一个可以信任之人！以至于到最后，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纪氏的眼线！
    陆朝暮越想越恨，但她闭着眼，平嬷嬷并未发觉她的异常。
    平嬷嬷继续带着面具安慰道：“你爹和你娘在淮南救治瘟疫，不幸染上了疫症才去了。虽说，得了疫病过身是会难受些，但是，你爹和你娘都是大好人，他们救了许多人，会有好报的。小姐放心，阎王爷会让他们投身一个好人家的。”
    疫症？真的是疫症么？
    宋婉言的话就像是刀刻在她心上一般，陆朝暮可以肯定，父母的死，肯定不是疫症这般简单，但到底是什么，陆朝暮现在还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对于陆朝暮来说，最紧要的是得想办法脱离平嬷嬷的控制。
    平嬷嬷给她下药，不仅叫她昏睡，更是将她同陆家的旧仆隔绝开来，让她完完全全地被操控着！
    现如今，她虽重生了，知道了纪氏和宋婉言她们的歹毒之心，可她现如今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断然不能贸然行事，更不能只讲将她们的恶毒之心说出来，否则，只怕还没有真正查清楚父母的死因，她就会被人当成是悲伤过度，心智失常，成了一个疯子！
    到时候，纪氏就更有理由将她给控制起来！
    “咱们如今到哪儿了？”陆朝暮问。
    “再过一两日就该到江宁城了。”
    江宁城？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就要到江宁城了啊。
    按照她的记忆，过了江宁之后，只需要十天的时间就能到金陵城了。也就是说，留给陆朝暮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必须得尽快见到姜嬷嬷！
    现如今，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第6章 设计脱困1

    姜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从小看着她长大。对于姜嬷嬷来说，陆朝暮不仅是夫人的孩子，更像自己的半个孩子！
    这南下金陵城的客船之上，只有姜嬷嬷一个，会无条件的相信她！而且，能够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姜嬷嬷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陆朝暮要改变过去，现如今只靠自己一个可不行，所以，她必须得想个法子，尽快见到姜嬷嬷！
    平嬷嬷见陆朝暮一双眼睛不停地打转儿，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难不成陆朝暮方才听见她同霜儿说的话了？对她们开始怀疑了？
    可是很快，平嬷嬷就又见陆朝暮轻轻叹声：“……但愿如此吧，若是爹和娘当真能够投身一户好人家，我这个做女儿的，也就能够安心了。”
    陆朝暮说罢，便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瞧不出半分异样来。
    平嬷嬷心里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既然陆朝暮喝下了迷药，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这就对了，小姐放心好了，喝点水再吃点东西，咱们很快就能到金陵城了。”
    平嬷嬷一边说一边服侍陆朝暮躺回床上，不过她并没发现，陆朝暮虽面色依旧，但她的眼底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阴冷。陆朝暮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眨了眨，唇角冷冷往上一勾，脸上就带上几分“依赖”的神色。
    “平嬷嬷，我有些害怕，你能不能留一盏烛火在我屋里。”
    平嬷嬷闻言一愣，不过陆朝暮迷药都喝了，别说是烛火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答应：“小姐先放心睡下吧，老奴这就去给小姐拿一盏最亮堂的烛台来。”
    陆朝暮像小孩子一般，有些不放心，拉着她的手臂：“平嬷嬷，你可说话要算话啊！”不过，陆朝暮的眼底却藏着一抹狡黠——
    平嬷嬷，你若是不将烛台送过来，待会儿这一船的人，可就没有好戏看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平嬷嬷将烛火拿进房间的时候，陆朝暮早已经发出了有规律的呼吸声。
    平嬷嬷将烛台往桌上一放，也没多看几眼就出去了。她更是没瞧见，陆朝暮床头边上，有几乎察觉不到的水渍。
    自然，她也不会知道那水渍究竟意味着什么……
    “哎，忙活这么久，迷药终于是喂进去了，又可以睡几天安稳觉咯！”平嬷嬷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的房间，舒舒服服地睡在蚕丝织就的缎面锦被之上。
    平嬷嬷贪婪地摸了摸顺滑的锦缎：“这样好的缎面，在宋家都只有老夫人和大夫人才能拥有，可这陆家却有这么多！好歹，姑奶奶我也照顾了陆朝暮这么久了，用用他们家的缎面锦被也算不得什么！就权当是她这个做晚辈的孝敬姑奶奶我的吧！”
    说罢，平嬷嬷便躺进了被子里，想要睡个踏实的安稳觉。
    可是！
    她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哐哐哐！铛铛铛！哐哐铛铛铛！”
    随着一阵急促又刺耳的锣鼓声，猛地一下就将平嬷嬷从睡梦中吵醒了！
    “谁啊！这大半夜的，是要吵死老娘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平嬷嬷火冒三丈，直接从屋子里跑出来，正准备扯着嗓子一通大骂，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完全吓坏了。
    浓烈的黑烟！
    通天的火光！
    炽热的气流！
    半艘船都烧起来了！
    “这……这……这怎么烧起来了？”
    平嬷嬷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得耳畔传来了下人们急促的叫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火势好像是从小姐的房间里传来的！小姐人呢！人出来了么？！”
    “没有啊！小姐还没出来呢！”
    “别在这儿说话了，快去救小姐！快！打水的打水！快！快救火！”
    这客船虽在江上行走，江中都是水，可是要从湍急的河流中打水上来，再将火熄灭，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火也不知烧了多久了，下人们跑上跑下，一张张焦急非常的脸上早就布满了灰渍和汗迹，看上去狼狈极了。
    而平嬷嬷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换衣衫，就穿着一件桑蚕锦缎织成的玫红色中衣，在这一群忙里忙外的下人中间，显得格外的刺眼。
    看上去，她倒像是个被人侍奉的贵家夫人一般。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烧起来了？”平嬷嬷连连发问，可是，其他的陆家下人们，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这一路上，平嬷嬷仗着自己是宋家的人，更是打着宋老夫人还有舅夫人的名号，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指使他们做这样做那样的。
    要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要不是念在小姐同宋家之间定下的婚约，要不是他们想到小姐如今孤零零一个去到金陵城全靠宋家的关照和照拂，他们才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天呢！
    更何况，他们都瞧见了，这个老妈子整天就往库房里跑，挑了好些个珍贵的东西自己私藏了起来。不然，就她一个老妈子，哪里来的银子能够做这样一身桑蚕锦缎的中衣！
    还不是偷了小姐的尚好布料！
    一把年纪还穿小姑娘爱用的玫红色，真是不要脸！
    所以，便是平嬷嬷连连扯着嗓子叫了好几声了，他们没一个人搭理她！
    平嬷嬷瞧着那通天的火光，脑子一懵，抓住一个刚好从面前跑过的小厮，下意识地就问：“库房呢！库房可烧起来了！”
    庆桂瘦得可怜，没好气地白了平嬷嬷一眼，“库房？小半条船都烧起来了，谁知道库房烧没烧起来，咱们都忙着救小姐呢！你倒好，睡醒了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库房，却不是问小姐！真没良心！”
    “庆桂！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宋家派来的嬷嬷！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小子皮紧了不成？！”平嬷嬷被他们这般怠慢，心中不悦，如今庆桂又这般言语冲撞，自然怒气上涌，大声怒斥！

 第7章 设计脱困2

    平嬷嬷手中拳头一紧，大臂一抡，朝着庆桂就要砸去！
    可是，忽然间一道力量，生生抓住了她的手臂。
    “平嬷嬷，咱们大家伙都在忙着救火、救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话的，正是姜嬷嬷！
    “都是她！都是她没有照顾好小姐！”庆桂躲到姜嬷嬷身后，一脸厌恶地指着平嬷嬷就道，“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还一心只想着仓库！”
    庆桂才十三岁，来陆家的时间虽不久，只得两三个月，但是对陆朝暮庆桂却极为忠心。因为，他的这条命，就是陆朝暮的父亲在救治淮南瘟疫的时候给救下的。
    所以，如今陆朝暮身陷火海、生死未卜，这个老妈子居然连问也不问一句，只知道问库房好不好，叫他怎么不生气！
    于是，庆桂全然不顾平嬷嬷的脸面就说：“平日里你就不让咱们去看小姐，只让你一个人照顾！现在好了，小姐不知道怎么了，火都烧起来这么久了，竟然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传出来！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的小姐！”
    “庆桂说得是！这火都烧起来大半天了，咱们一船的人都醒了，就你还在睡！”
    “就是！你这样子，我们怎么放心把小姐交给你照顾？！”
    庆桂一通气话，引得陆家下人们纷纷道出对平嬷嬷的不满。
    平嬷嬷再是宋家老夫人派来的人，再是有掌管大小事务的权利，但小姐毕竟是陆家的小姐，凭什么不让他们见啊！
    平嬷嬷本就做了亏心事，被众人这般责问，心里不由得发虚。为了掩饰，只能立马搬出宋家来：“你们是要翻天了不成！老夫人的吩咐，别说是你们了，便是小姐都绝不会有丝毫的质疑！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老夫人么？！”
    平嬷嬷那一身横肉，撸起袖子大声说话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市井泼妇。
    姜嬷嬷瞧在眼中，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就算是庆桂言语有些冲撞了她，大家对她有所质疑，她也不该这般恼怒啊。
    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
    “庆桂也好，我们大家也好，不过是说出心中的想法罢了。你有何必这般恼怒，难不成，还真是心虚了？”
    平嬷嬷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故作紧张道：“我心虚？笑话！我不过是不想同你们这群家伙多费唇舌罢了！小姐还没有救出来，你们一个个的在这儿跟我说这些，难道不怕耽搁了救小姐的时间么！我告诉你们！若是小姐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全都是你们害的！”
    “你！你！你蛮不讲理！”庆桂简直要被平嬷嬷给气死了。
    着火之后，明明是他们第一时间出来救火救人，她还在睡大觉！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反倒还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姜嬷嬷也忍不住皱眉。
    之前，平嬷嬷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小姐好，她才会处处忍让。可是现在，一场大火，似乎将平嬷嬷的本性完全暴露了出来。她这才觉察到，这个平嬷嬷或许根本没有她说得那样对小姐好，甚至还隐隐透着不对劲。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姐救出来了！”
    说话间，船上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而陆朝暮也从屋子里被救了出来，平放在甲板之上。
    可是，他们又是喊又是推的，陆朝暮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吓得他们不由得大喊道：“你们快来看啊！小姐，小姐她不知道怎么了！你们快来瞧瞧啊！”
    庆桂赶紧跑过去，才瞧了一眼，也吓了一跳：“姜嬷嬷！你快来啊！小姐她，小姐她——”
    “怎么回事？”
    姜嬷嬷闻声赶过去，一贯镇定的她，也不由得猛地一震！
    “啊！怎么会这样！”
    平放在甲板上的陆朝暮，身上的衣服和露出来的皮肤，全部都被浓烟给熏得漆黑一片。
    而且，最要命的是，陆朝暮的左手手臂，竟然被火焰给烧到了！
    左手手臂上有一处碗口大小的皮肤，全都被烧焦了，连肉都被烧得焦黑，光是瞧见，就叫人忍不住心疼！
    可，最最奇怪的是！
    陆朝暮都受了这样重的伤，整个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闭着双眼，动也不动！
    若不是她还尚有微弱的呼吸，看上去还真像是……
    死了一般！
    “平嬷嬷！”姜嬷嬷神情猛然凝重，目光慑人：“小姐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姜嬷嬷跟着陆朝暮的母亲二十多年，平日里出入见的都是大官夫人、贵家小姐。便是如今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说话也没有带半分怒意，却无形间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一下子就将平嬷嬷给完全镇住。
    “我，我，我……”
    平嬷嬷心里也开始慌了。
    怎么了？
    陆朝暮还能是怎么了！
    自然是喝下了她准备的迷药昏睡过去，连火烧都没办法弄醒她了！
    平嬷嬷脸色惨白，一双眼睛不停地闪烁移动。
    糟了，糟了！
    这下糟了！
    她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给陆朝暮下了蒙汗药！而且，这件事还关乎夫人！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才行！
    平嬷嬷脑子转得极快，故作镇定道：“哦，小姐啊，你们放心好了，小姐没事的。她本就身子虚弱，又因为父母的事情伤心难过，身子愈发不好了。如今遇上这浓烟，被烟熏火燎的，醒不过来不是很正常么。有什么可担心的？”几句话就将一切的异样都归结于陆朝暮自己身体不好。
    可是！
    她这越是这般说，越是让众人觉得奇怪。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好好的就醒不过来？再是身体虚弱，也能动动眼皮子吧？
    尤其是姜嬷嬷，她本就心思细腻，将一切看在眼中。平嬷嬷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举动，都透露出了古怪。
    “我……我……”平嬷嬷被姜嬷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平躺在甲板上的陆朝暮，虽闭着双眼，也能从平嬷嬷的声音中觉察到她的难受和煎熬，心里当即划过一抹快意！

 第8章 设计脱困3

    平嬷嬷想将她困住，那么，她就要打破她的计划，叫她不能如愿！
    既然现在她还不能直接将她们的恶毒嘴脸完全揭露出来，那她就使出一出苦肉计，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这火，就是她自己放的！
    她喝下迷药，在平嬷嬷替她拿烛台之时便吐了出来，等到平嬷嬷离开之后，她算好了时间，自己将烛台推到地上。
    便是自己的手臂被大火烧伤，也是完全值得的！因为，手臂上的疼痛刺骨，却根本比不上过去她们带给她的无尽绝望和锥心之痛！
    而这出苦肉计，却足以让姜嬷嬷警惕起来，不能再如同过去一般，将她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平嬷嬷一个人照料！
    所以，便是大火烧到自己的身上，疼得她近乎要痛死过去，她也死死咬着牙，叫自己不能动弹半分！
    果然，姜嬷嬷见平嬷嬷支吾不语的样子，心中更是怀疑，又往前几步，气势十足地审问说：“你到底对小姐做了什么？！”
    不仅是姜嬷嬷，其他下人也都走了过来，将平嬷嬷团团围住！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你们别过来！”
    平嬷嬷被他们的架势给镇住，心里发慌地想要逃，可是！前后左右全都是陆家的人，她根本就无路可逃！
    平嬷嬷早已满头大汗，牙齿因为害怕而不住地打颤，说起话来也愈发没有底气：“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小姐一会儿肯定会醒来的！真的！小姐肯定会醒来的！”
    陆朝暮听到她声音里的害怕和颤抖，心里又畅快了几分。
    不过……
    现在还不是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如今的这些害怕和煎熬，只不过是收回来的一点利息罢了！
    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果了平嬷嬷！
    陆朝暮收敛心神，嘤咛出声：“唔……嗯……疼，疼……”
    陆朝暮现在是平嬷嬷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虽然陆朝暮的声音很小，平嬷嬷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整个人猛地扑到了陆朝暮的身旁，“小姐，小姐醒了！你们看小姐醒了！我就说了，小姐肯定会醒来的！”
    陆朝暮慢慢地睁开双眼，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虚弱模样：“怎么……怎么了？我的手，手好疼……”
    “小姐，你——”
    “小姐，这段时间平嬷嬷待你好么？”
    平嬷嬷还没来得及安慰陆朝暮，姜嬷嬷就打断了她的话。
    陆朝暮心中了然，姜嬷嬷已经起了疑心，这正是她想要的。
    不过，因为陆朝暮醒来，平嬷嬷的语气立马变得嚣张起来：“你什么意思？！刚才就对我怀疑，现在又问小姐这样的话！你当真以为我没脾气，可以任由你这般泼脏水么？！”丝毫没有方才的害怕和慌张。
    在平嬷嬷心中，陆朝暮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罢了，她只要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陆朝暮便会对她信任非常，所以，现如今陆朝暮对她的信赖，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果然，虽然陆朝暮看上去神情有些迷茫，像是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一般，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平嬷嬷素日里待我很好——”
    “听到没有！”平嬷嬷得意极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们所有人一眼：“我待小姐好还是不好，小姐心中自然知道，根本用不着你们一个个的多管闲事！更轮不到你们在这儿置喙半句！”
    平嬷嬷嚣张极了，一副要秋后算账的神情，吓得好些人都不敢抬头，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唯独姜嬷嬷和庆桂还站在原地。
    姜嬷嬷抿了抿唇，走到陆朝暮面前，想要再说什么，可是——
    “姜云！”
    平嬷嬷话音猛地抬高几分，打断了姜嬷嬷的话。
    平嬷嬷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这个姜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她，实在可恶！
    可是，姜嬷嬷还是不理她，面对面地看着陆朝暮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小姐这些天，当真过得好么？”
    陆朝暮看得出姜嬷嬷眼中对她的关切和担心，不过，她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
    陆朝暮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当然了，姜嬷嬷你就放心好了。”
    “好了好了！你们到底还要问多少次！”平嬷嬷粗鲁地将姜嬷嬷从陆朝暮身前一把拉开，这些人差点就坏了她的好事！等回到金陵城，她一定让夫人将这些人全都发卖出去，一辈子当苦役！
    “小姐如今该好好休息，没工夫跟你们闲话！全都给我走开！”
    平嬷嬷扶着陆朝暮走了，很快其他人也渐渐散开。
    庆桂却将拉住姜嬷嬷，“姜嬷嬷，虽然小姐那样说了，可是，你说，小姐她当真没事么？”
    姜嬷嬷眉头蹙着，她也有些说不上来。
    因为半条船都被烧了，可供休息的船舱并不多，所以平嬷嬷没办法再像过去那样，单独将陆朝暮安排在一间距离众人很远的房间里。而因为这件事，陆家下人们都警惕起来，平嬷嬷也不敢继续多加阻挠。
    这天，船上一位懂医术的老人来为陆朝暮包扎伤口，许多下人都跟着过来了。
    “福叔，有劳你了。”陆朝暮朝着福叔笑笑。
    福叔连忙摆手：“小姐快别这样说，这都是我该做的。”
    福叔说罢，便要拿伤药要为陆朝暮处理烧伤，他将陆朝暮的衣袖撩开，脸色瞬间大变：“这，这！小姐你的伤势怎么会这样严重？！”
    姜嬷嬷心里一惊，“福叔，小姐到底怎么了？”
    福叔站起来，“小姐伤势严重，必须得尽快找大夫医治，不然时间一长，只怕整只手就会毁了。”
    “不会吧？你不会故意夸大了小姐的伤势吧？”平嬷嬷不信，陆朝暮又不喊疼又不哭痛的，怎么就有说的这般难受了？手还会毁了？哪这么容易？
    可是，平嬷嬷却不知道，这样的伤口怎么会不疼，这不过是陆朝暮不说罢了，为的就是让她觉得不严重。
    这样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陆家的人，听见平嬷嬷这般说，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9章 途经江宁1

    庆桂蹭的站起来，瞪了平嬷嬷一眼。
    小姐伤势如何，她难道没有眼睛不会看么？！现在还说什么他们是故意的！
    庆桂心里气不过，呛声道：“你没看见小姐——”
    “我没事，真的没事。”
    话还未说完，陆朝暮就赶紧将手臂收回来，露出一副不想麻烦旁人的模样，“平嬷嬷想早些回到金陵城，我们就抓紧时间赶路吧。”
    “小姐？”
    庆桂眉头一皱，小姐怎么这样听平嬷嬷的话？连自己的伤势也不管了么？！
    不仅是庆桂，平嬷嬷自己也有些怔住了。
    她虽知道陆朝暮如今对自己有几分信赖，却没想到竟然会达到这样的程度，就像是……
    就像是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陆朝暮都一定会听！
    陆朝暮又笑了，继续顺着平嬷嬷的心意道：“好了，我都说没事了，咱们抓紧时间回金陵城是大事，容不得耽搁。若只是因为我的这一点小伤，耽搁了时间就不好了。”
    “不行啊！”
    福伯满脸担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一点小伤？！
    他都说了，若是无法及时医治，往后手臂会留下残疾甚至无法动弹，哪里是什么小事了！
    “可是……”
    陆朝暮面露几分难色，转过头看向平嬷嬷，像是征求她的意见一般。
    如果说方才陆朝暮的话叫平嬷嬷一时怔住，那么陆朝暮此刻的神色更是让平嬷嬷飘了。
    这个没爹媚娘的蠢货还真把她的话给当圣旨了？
    “咳咳！”
    平嬷嬷心里得意，虽说回到金陵城是大事，但她也不想让陆朝暮有什么差池。
    既然她现在都这般信任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且，仔细看看陆朝暮的伤口好像是有点严重。
    良久，平嬷嬷才故意摆起架子，恩赐一般说：“好了好了，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咱们就在江宁城歇歇脚好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们，一旦给小姐处理好伤口，就立马启程，知不知道？！”
    “是是是！”福伯赶紧点头，只要能尽快医治小姐的烧伤，什么都好。
    “嗯。”平嬷嬷很满意福伯对她露出的感激模样，又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尽快离开不要打扰陆朝暮休息，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等到平嬷嬷走后，庆桂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这个老太婆，真是可恶！
    不仅是庆桂，其他陆家的下人也都心中气愤难抑。
    平嬷嬷不过就是个老妈子罢了，如今还愈发摆起架子来了！真不知她究竟给小姐吃了什么迷魂药！竟让小姐这般信任！
    从昨晚大火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大家对平嬷嬷的厌恶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加深。
    陆朝暮静静坐在床上，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好戏终于要拉开序幕了呢！
    “小姐，你怎么就这样信任平嬷嬷呢？！”
    庆桂走到陆朝暮床前想要提醒她，这个平嬷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
    陆朝暮眸光一凝，却说：“为什么不相信她呢？”
    而且，现在究竟是她信任平嬷嬷，还是平嬷嬷信任如今的她表现出来的“假象”呢？
    “小姐……”庆桂愣了愣。
    但很快，陆朝暮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平嬷嬷待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好了，我想休息了。”
    可姜嬷嬷却发现了陆朝暮眼眸中转瞬即逝的意味深长。
    等到众人一起退到屋外，姜嬷嬷不由得转过身又朝着屋子里深深地望了几眼。
    到了江宁，陆朝暮吩咐庆桂去买一条新的大船，“这是买大船的钱，到了船坞你便打开，好好数数有多少钱。”说着，便丢给他一个锦囊。
    姜嬷嬷打听到城东有一家医馆，里面有一位姓顾的先生，医术颇为高明。
    “那我们这就去吧。”平嬷嬷说着就走在前头带路，可是陆朝暮却叫住了她。
    “有他们陪我去医馆就行了，这不过是琐事罢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平嬷嬷帮忙呢。”
    “另外的事情？”平嬷嬷诧异地看了陆朝暮几眼，虽说陆朝暮现在事事都听她的，但就是一切太过顺利，叫她忍不住隐隐担心。
    陆朝暮笑道：“再过几日就要到金陵城了，我想做几身新衣裳，也好让外祖母瞧着我精神的样子。所以……”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平嬷嬷。
    姜嬷嬷一瞧见那钥匙面色当即一白，下意识地就往前一步，“小姐，这可是库房的钥匙啊！”
    小姐这段时间迷迷糊糊或许不知道，可是他们都看在眼里，这平嬷嬷可不是个老实人！
    她已经偷偷摸摸地从窗户转进库房里好多次了。
    现在，小姐怎么连库房钥匙这样重要的东西都交给平嬷嬷了？！
    可是。
    陆朝暮却只浅浅说了一句“没事”，就把钥匙给了平嬷嬷。
    “这里就平嬷嬷知道外祖母的喜好，我只能请你帮我从库房挑几匹素净的绸缎做新衣裳呢。”
    平嬷嬷将钥匙住在手里，贪婪地看了又看，“小姐信任我，我自然会帮小姐挑出最好看的素色锦缎来！”
    而且，霜儿还跟着陆朝暮呢，有什么事情，霜儿肯定会跟她讲的！
    所以才刚刚生出的一点担心，也在瞬间被她抛诸脑后。
    如今平嬷嬷的心中，只想着要好好趁着这样的大好机会，狠狠捞上一笔才行！
    姜嬷嬷看着平嬷嬷毫不掩饰贪婪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恶心，还想再劝说几句。
    可是，陆朝暮只是心中冷冷一笑，“姜嬷嬷放心好了，我对平嬷嬷可是相当的放心呢。”
    说罢，便朝着城东的方向去了。
    如今已是三月，江宁城也是一片繁华景象。
    不过，从码头到城东医馆的路上，陆朝暮他们却听到了一些关于河匪的流言。
    原来江宁城附近一直都有河匪流窜，专门靠打结过往船只为生。只是从去年秋天，江宁城已经很久都没有河匪的消息了。
    有的人说河匪已经去其他地方了，有的人却说河匪是在养精蓄锐等着干一票大事！
    霜儿听到这些事情本能地害怕：“小姐，他们说那河匪是会杀人的，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坐船了，改走陆路吧。”

 第10章 途经江宁2

    姜嬷嬷也是个谨慎的人，“霜儿说的有道理，虽说这河匪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现了，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另外换个法子去金陵城吧。”
    陆朝暮却笑说：“姜嬷嬷，你就放心吧，哪里就这样轻易撞见河匪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医馆找那位顾先生吧。”
    姜嬷嬷见陆朝暮这般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她心中不放心，便打发了几个小厮去城中买几件趁手的兵器带回去，好歹也能用来防身不是。
    很快，他们一行人到了医馆，刚刚好那位顾大夫也在。
    顾大夫医术高超，看过陆朝暮的伤口之后，很快便为她清理掉烂肉，撒上生肌药粉，贴上膏药，小心为她包扎好。
    整个过程陆朝暮一直没吭声，顾大夫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承受这样的苦楚，叫老夫佩服啊。”
    顾大夫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这世间多得是看上去粗壮的大汉，一瞧见他抬手拿银针就开始嗷了。可这个小姑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静和坚毅，当真叫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陆朝暮收回手臂，语气淡淡：“大夫谬赞了，不过是前段时间家中经历大丧，这点痛跟大丧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谓大丧，自然是她的父母。
    陆朝暮说着，眼睛还飞快地从霜儿脸上扫过，果然，她瞧见了霜儿眼中透出一股慌乱。
    顾大夫见陆朝暮举止谈吐皆是不凡，却风尘仆仆，便问说：“姑娘从何处来？”
    陆朝暮也不隐瞒：“从淮南来。”
    “啊？是你啊！”
    顾大夫面色一变，就又让药童再多抓几服药，再拿了好些名贵的药材给陆朝暮。
    “顾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朝暮不明白。
    顾大夫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惋惜，“我若是没猜错，姑娘该是去年在淮南救治瘟疫的巡抚大人的千金吧！”
    去年淮南瘟疫十分厉害，整个大夏朝都知道了。顾大夫自然也知道陆朝暮的父母，为了救治瘟疫而事必躬亲，却奈何患上疫症去了。
    顾大夫叹了口气，惋惜说：“我生为医者，却没能去淮南。而你一双父母，不是大夫，却救了许多人。我是即尊敬又佩服啊！”
    陆朝暮没想到，顾大夫居然知道她的父母，而且还将她给认出来了。
    听到顾大夫说起父母，陆朝暮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而站在陆朝暮身旁的霜儿，脸色也愈发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顾大夫继续问说：“我在医典上读到过，得疫症的人，死的时候身上都会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紫青色，我没见过，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这样。”
    紫青色？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
    同时，霜儿也猛地一下屏住了呼吸，飞快地看了陆朝暮一眼。陆朝暮对上她的眼神，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慌张。不过，霜儿立马便底下了头。
    陆朝暮蹙着的眉头更深了。
    “顾大夫！”
    姜嬷嬷以为陆朝暮这是伤心了，便小声提醒。
    顾大夫这才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看我，死者已矣，我居然还提起姑娘的伤心事！真是不应该！”
    陆朝暮收回视线，淡淡说：“没事的，爹娘若是知道他们过世之后，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他们，九泉之下也应该会欣慰的。
    顾大夫不过是身为大夫，对病症之事有天然的好奇罢了。告诉你也无妨，父母下葬前我见过他们，身上确实是泛着淡淡的紫青色。”
    陆朝暮语气平和，一点也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她说的时候，余光扫过霜儿，见霜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陆朝暮微微吸了一口气。
    果然，霜儿是知道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舍不得父母离开，扑上去看得清楚，父亲和母亲身上虽泛紫青但还带着一股灰黑色，尤其是指甲都透着黑。
    看来，父母果真是被人给害死的！
    陆朝暮心底划过一抹狠厉，她一定会将事情的真相给查出来，叫那些歹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从医馆里出来之后，天色就有些暗了。
    春夜里总是透着一股寒凉，姜嬷嬷怕陆朝暮冷，便为她披上绣青竹白底锦缎披风，“今日那大夫提起夫人和老爷，小姐还好么。”
    陆朝暮浅浅笑着，目光悠远，瞧不出表情：“当然了。”
    “奇怪。”姜嬷嬷左右看了看，下午他们去医馆的时候，路边还有许多摆摊叫卖的小贩呢，怎么现在这街上都没瞧见什么人。
    江宁城也算是江南地代的一座大城镇了，不该这么早就没人了啊。
    陆朝暮却像是不在意一般，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上船吧，平嬷嬷还等着呢。”
    “……唉。”姜嬷嬷有些无奈，小姐还是事事都先想到平嬷嬷，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尤其是等他们回到金陵城之后，小姐若也是这般事事都听宋家人的，只怕是会吃亏啊。
    回到船上，早就挑了许多宝贝自己藏好的平嬷嬷，欢欢喜喜地拿了几匹织锦给陆朝暮瞧，“小姐，这些颜色是老夫人和大少爷素来喜欢的。”
    大少爷。
    陆朝暮微微垂眸，宋家的大少爷宋文邵。
    再次听到这个过去叫她一心欢喜的名字，她的心里竟然丝毫波澜都没有。可平嬷嬷却还以为她是过去那个，对宋文邵钦慕爱恋的陆朝暮。
    甚至还特地强调了是宋文邵喜欢的，想想还真是讽刺啊。
    不过，陆朝暮不叫自己露出丝毫异样，朝着平嬷嬷笑笑：“嗯，嬷嬷挑的，我都喜欢。不过，前晚大火只怕留下许多灰渍，还请嬷嬷帮我将这些锦缎都清洗干净，在甲板上晒晒吧。”
    “我？”平嬷嬷有些不乐意了。
    进库房挑东西，她能得好处，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洗衣晾晒这样的粗重活她可不想做了，她又不是什么粗使下人，再说陆家不是还有许多下人跟着么，叫他们去做啊！
    陆朝暮自然知道平嬷嬷心中所想，又说：“是啊，这样的事情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还有，请嬷嬷清洗晾晒后，再为我挑几幅新的宝石头面出来，我想精神地见外祖母。”
    “挑宝石头面？！好！！小姐放心！我肯定做好！”

 第11章 江上河匪1

    平嬷嬷当即应声，不过她却想起一件事来。
    下午去库房的时候，她确实瞧见了许多珍贵的宝物，可是其中却没有纪氏让她留意的一个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
    纪氏既然会让她留意，东西肯定就是存在的。她没瞧见，自然是那东西被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平嬷嬷眼睛转了转，讨好地看向陆朝暮，说：“小姐放心好了，老奴知道老夫人还有大少爷素日里的喜好，一定保证让小姐回到宋家的时候，能够瞧着大方得体又引人注目，可是……”
    平嬷嬷故意停住。
    陆朝暮接话：“可是什么？”
    平嬷嬷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老奴想着，既然小姐想要让老夫人瞧着欢喜，自然是要戴上最好的头面才行，毕竟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若是差了只怕是……”
    陆朝暮眼眯了眯，心里不由暗讽，还有头有脸的大户？
    呵呵！
    不过，既然要请君入瓮，陆朝暮自然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啊，原来是这样啊。”转头看向姜嬷嬷：“既然如此，你将小库房的钥匙拿给平嬷嬷吧。”
    小库房？！
    果然还有小库房！
    平嬷嬷眼睛瞬间一亮，心中只想，这陆朝暮实在是笨得厉害，她不过随便编出一个借口，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将东西给交出来了！这样蠢笨的人，等到了金陵城，大夫人自然可以将她掌握在股掌之间，好好玩耍！
    “小姐……”
    姜嬷嬷心觉不妥，那东西怎么说也是老爷和夫人的遗物，是属于小姐唯一可以傍身的财物。
    虽说宋家老夫人是小姐的亲外祖母，不是什么外人，但她就是觉得，这样轻易让平嬷嬷知道了他们所有的钱财物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姜嬷嬷还没有来得及出言劝阻，一天都没瞧见人影的庆桂却忽然间窜了出来，几不可察地朝着她摇了摇头：“姜嬷嬷，你就听小姐的吧。”
    然后，庆桂就将小库房的钥匙给拿了出来。
    “庆桂？”
    姜嬷嬷一脸诧异，平嬷嬷却自大的以为庆桂如今是有了眼力劲，知道陆朝暮信赖于她，才这般讨好。
    “你瞧瞧，就连庆桂这孩子都知道我是一心待小姐好，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平嬷嬷一把将钥匙夺去，揣进自己的兜里，朝着陆朝暮虚伪一笑：“小姐，那老奴这就去帮你挑宝石头面去了。”
    陆朝暮点点头，提醒说：“嗯，有劳嬷嬷了，嬷嬷可记得帮我先将锦缎清洗晾晒啊。”
    “知道了，知道了！”平嬷嬷在心里摇了摇头，蠢货果然是蠢货。
    “小姐，你怎么能——”待平嬷嬷走后，姜嬷嬷脸色瞬间变得担忧起来。
    可是，陆朝暮却语气清淡地打断了她，“天色暗了，平嬷嬷还要去清洗锦缎，还劳烦姜嬷嬷为她在甲板上掌灯一盏。”
    掌灯？为什么啊？
    陆朝暮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目光又转到庆桂身上，问说：“事情都办好了么？”
    庆桂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都按小姐的吩咐做好了。”
    姜嬷嬷这下更捉不着头脑了，小姐什么时候让庆桂去办事了？
    买船？还是别的什么？
    陆朝暮从床上站了起来，推开窗户看向外面。
    江面上起了大雾，天上也迷蒙着层层浓雾，将天色整个遮住，天地间呈现出一片混沌黑暗。
    陆朝暮目光凝了凝，“这样黑的夜，若是一盏灯都没有，怎么看得见啊，你说是不是姜嬷嬷？”
    姜嬷嬷瞧着陆朝暮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叫莫名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朝暮却只是笑笑：“去掌灯吧，也是时候了……”
    平嬷嬷从陆朝暮的房间里出来，想也没想就直接往小库房的方向走去，一进入小库房，瞬间就被眼前金光闪闪的景象给彻底镇住了。
    什么镀金珠石累丝发钗了，什么象牙雕渔家乐图笔筒了，什么黑漆描金双凤柜子了，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大箱小箱的宝石珍珠。
    叫平嬷嬷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滴个乖乖啊，这么多的宝贝，便是宋家也没有见到过啊！”
    一瞬间，平嬷嬷的心就钻到了钱眼里了，左手拿几个金元宝，右手就拿几支碧玉簪。根本没工夫去想什么纪氏让她找的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更没心思去清洗晾晒什么锦缎织锦。
    真是恨不得身上有个如意宝袋，将这些宝贝全都装走才好！
    可是，才挑了没一会儿，霜儿不知怎么的，慌慌张张地窜了出来，一把将她给抓住：“平嬷嬷！嬷嬷，我害怕，心里不放心。”
    “哎哟，我的妈呀！小贱蹄子你可吓死我了！你是活腻了不成？！”平嬷嬷狠狠剜了霜儿一把。
    霜儿却顾不得疼，飞快地就将今天顾大夫提到青紫色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说小姐自己也说老爷和夫人身上确实呈青紫色，但是，霜儿回来之后，心里越想越害怕，总觉得事情要暴露一般。
    “怕什么？！”平嬷嬷愈发觉得霜儿碍事了，“你都说了，她不是没有觉察到什么么，那你还怕什么？而且，这些天那个小妮子这般信任我，这不，连小库房的钥匙都交给我了。若是她当真知道什么，哪里会这样？”
    平嬷嬷不耐烦地想要甩开霜儿的手，可是霜儿却始终紧紧抓住不放：“可是！可是，我，我就是觉得不放心啊。”尤其是她想起今日在医馆里，小姐和她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里，像是在审问她一般，叫她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而且！”霜儿声音忽然变大，“嬷嬷，你瞧，你这钥匙这样新！怎么会这样新呢！肯定有问题！”
    “你给我安静一点！”平嬷嬷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甩到霜儿脸上。
    今天才刚换了新船，库房的钥匙是新的有什么问题？
    “你就老老实实的，别疑神疑鬼，这样才不会叫人怀疑！好了，小姐还吩咐了我去清洗锦缎，没工夫跟你在这瞎担心！”平嬷嬷虽不想做粗活，可是她更不想跟这个霜儿待在一起。
    “你要是闲得慌，就在这儿给我找一个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那是大夫人要的。你若是找到了，回头我让大夫人好好奖赏你。”说着，平嬷嬷就掏出一颗碎银子塞到霜儿手上就走了。
    霜儿没办法，只能叫自己先静下心来找大夫人要的东西。
    可是，她找了又找，都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么会没有呢？”
    霜儿喃喃低语一句，可是！
    “砰！”
    一声巨响，整条船猛烈地一抖。
    紧接着，就听得船外传来一阵阵粗壮的男人声音：“冲啊！冲啊！”

 第12章 江上河匪2

    “冲啊！冲啊！”
    一阵接着一阵的冲锋口号，霎时间在船的四周响起。
    霜儿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听得“砰砰砰”几声闷响声，整条船就又跟着左右摆了摆，叫她站不稳脚步。
    紧跟着，房间外面就传来了兵器相接的声音。
    霜儿想到今日在江宁城里听到的那些话，心头一下子就揪紧了：
    他们该不会真的遇到河匪了吧？！
    “我都说了改走陆路！这下好了！当真遇到河匪了！”
    江宁城百姓说过，河匪杀人掠财，毫无人性！
    遇见男的，便会剁手剁脚！
    遇见女的，便会轮番奸yin！
    霜儿害怕极了，但求生的欲望叫她不能继续留在这屋子里。这里全都是金银财宝，而那些河匪要的不就是这些东西么？她若是继续留在这儿，肯定会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霜儿立马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河匪个个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既能叫江宁城的百姓害怕如斯，自然实力非同寻常。
    果然，只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船上所有的人都被河匪压住住，全部都捆到了甲板上。
    不过，有人眼尖地发现平嬷嬷并不在这里：“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小姐么？怎么关键的时候，反倒没人影了？”
    陆朝暮却不在意，“咱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法奈何河匪半分，她又能怎么样呢？”
    有人气不过：“都什么时候了，小姐怎么还帮她说话！”
    虽说陆朝暮的话确实有道理，平嬷嬷一个老妈子确实没办法，可是，这样关键的时候人跑了，实在是叫人心寒！
    陆朝暮却十分淡定：“放心吧，这些河匪图的是钱财，他们拿到了他们想要的，自然会放了我们的。”
    像是根本不害怕一样。
    果然，河匪将他们控制起来之后，就一间房一间房地搜寻值钱的东西。
    很快，甲板上就堆起了一个满是珍宝的小山包。
    “我的天啊！这艘船也太肥了吧！”一个刀疤男瞧着满目的钱财，眼睛都亮了。
    为首的独眼男却笑他眼皮子浅：“这点东西算什么！探子说了，这船上好有好几个大箱子，一个比一个沉，现在一个都没瞧见！肯定放在其他什么地方了！”
    姜嬷嬷心头一紧，听河匪的语气，该是下午庆桂换新船的时候，搬东西太过显眼被人给盯上，这才招来了祸事！
    不过，好在庆桂买的这条船上有暗门，老爷和夫人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放在了暗门内的库房里。普通人若是不知道其中关窍，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
    果然，河匪将船搜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姜嬷嬷见状，鼓起勇气开口说：“诸位大侠，你也瞧见了，我们都身穿丧服，家中才刚经历了大丧。还请诸位大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带着这些东西走吧。”
    心里期待着，这些河匪或许还有一丝人性，又或者他们会忌讳死了人不吉利。
    可是，他们这样的人，眼中除了钱财其他什么也没有！
    “说吧，其他的东西都放在哪儿了？！”独眼男一把抓紧姜嬷嬷的衣领，面容狰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若是普通胆小怕事的人，恐怕早就就吓得什么都说了。
    可是，姜嬷嬷却什么也不肯说。
    独眼男气急了，直接两个巴掌打在姜嬷嬷的脸上，叫她当即吐了好几口鲜血。
    “老婆子，你说还是不说？”独眼男狠狠逼问。
    姜嬷嬷咬着牙，她不能说！那些东西都是老爷和夫人留给小姐最后的念想，不能就这样被他们给拿去了！
    独眼男吐了口唾沫，“老子抢过的船不计其数，就没有老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们别以为不说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独眼男原地转了个圈，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忽然灵光乍现，说：“这样！你们中若是谁带我老子找到剩下的东西，老子就分他一半！”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这些下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挣到其中千万分之一，如今只要肯说出藏东西的位置，就能白白得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这样的诱惑力，实在是太过吸引人了！
    可是，独眼男却不知道，这些人过去多多少少都受到过陆朝暮父母的恩惠，如今他们能远离淮南陪着陆朝暮南下去金陵城，自然都是有骨气的。
    所以，也没有一个人开口。
    可是！
    “当真？！”
    一直都消失不见的平嬷嬷忽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壮士你说的话，可当真？只要我带你去藏东西的地方，你当真分一半的东西给我？”
    “平嬷嬷！你无耻！”
    “小姐平日里对你这样好，你怎么能出卖小姐？！”
    “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平嬷嬷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真是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烂了她的嘴！
    可是平嬷嬷却丝毫不在意，只觉得这些人蠢笨如猪！
    他们难道真以为河匪拿了东西就走人了？笑话！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被官府的人抓住，他们是绝不会留活口的！
    反正他们都会死，她当然要为自己谋算！
    “哈哈哈！终于有一个明白人了。”独眼男大笑几声，低头看着平嬷嬷眼中的贪婪和狡黠，眼底竟不可察觉地划过一抹阴鸷。
    那股阴鸷，却被陆朝暮给看见了，唇角当即微微往上一勾。
    平嬷嬷生怕独眼男反悔：“壮士，你们行走江湖都讲究一个义字，方才说的话，可不能不作数！”
    独眼男点头，“那是自然。”
    平嬷嬷这才从怀中摸出两把钥匙，“你们运气好，我也是今天才刚刚得到库房的钥匙，走，我这就带你们去！”
    平嬷嬷在前头带路，根本不理身后陆家的人怎么骂她。
    她心中暗道：哼，你们这群蠢货就继续骂吧！反正你们离死也不远了！
    平嬷嬷打开暗门，用钥匙将库房打开：“壮士，东西可都在这儿了！”
    独眼男往库房里扫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几口大箱子，应该就是探子说的那几个了。
    平嬷嬷瞧见独眼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谄媚地说：“壮汉——”
    “呲！”
    一声尖利的响声，平嬷嬷只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猛地被什么东西划开。
    却瞧见独眼男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透着绝对的阴沉：
    “你忘了，我们行走江湖既讲义字，自然最讨厌背信弃义之辈。”
    “砰”的一声。
    独眼男毫无感情地将平嬷嬷推在地上，仍凭她的血流出来，几步上前，将其中一口大箱子打开来一看。
    “啊？！木头？！”

 第13章 黄雀在后1

    “木头？！怎么会是木头？！”
    箱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金银珠宝，有的，只是几根粗壮的木头！
    “快，快看看其他几口箱子。”独眼男赶紧让其他人将剩下的几口大箱子也都打开，可是，其他箱子里面装着的也都是木头！
    “怎么会这样？”
    “老大，我们是不是被耍了？”
    不对啊！
    独眼男左右一看，这里确实堆满了金银珠宝，确实是藏东西的地方没错！
    可是！正是因为这里的物品件件都价值连城，唯独用几口大箱子装着这些烂木头，叫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我看看。”
    独眼男拿起其中一截木头，看了半天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想了想便拔刀将那木头削开两半。
    “啊，好香啊！”
    随着木头被削开，一股河匪们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异香，飘了出来。
    河匪们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间都兴奋起来：
    “这木头削开也有味道！”
    “这个也有香味！”
    河匪们几下就所有的木头都被削开，独特的香气也愈发浓郁，像是秋日的浓雾，瞬间就将整个房间给笼罩住。
    香气虽好闻，可是，不知怎么的，却莫名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
    独眼男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赶紧吩咐说：“你们都住手，赶紧拿了东西走！别管这木头了！”
    刀疤男却笑他：“老大，你不是连官差都不怕，怎么现在竟然担心起这小小木头了？！哈哈哈！”
    “我哪里是担心什么木头！”
    独眼男也说不上来这么了，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踏实。
    “老大，你就——”
    “砰砰砰！”
    刀疤男话音未落，就听得几声闷响，紧接着，甲板上就传来了来势汹汹的脚步声。
    “快！将船上的河匪全都给抓起来！快！”
    “老，老大？！那，那是不是官兵的声音？！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刀疤男声音一变，脸色骤然凝固。
    他们已经小半年的时间没有在江宁犯事了，官府早就对他们放松了警惕，而且，为了不引起官府注意，他们还是特地等到这艘船快出了江宁府的边界才动手的。
    官兵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是不是有人告密？”
    “不会……”独眼男眼眸一沉，半个时辰前他才下令抢船，这么短的时间，便是告密，官兵也来不了这么快。
    “那，那我们怎么办？！”刀疤男有些慌了。
    木头、异香、官兵……
    这些事情，不知怎么的，邪乎得厉害。
    不过，独眼男眼睛里瞬间划过一抹狠厉，“怕什么？！江宁县令那个窝囊货什么时候抓到过我们了？！咱们兄弟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刀疤男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们兄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便是官兵瞧见了都会抖上三抖，都是别人该怕他们的！
    他们什么时候怕过官兵了！
    再说了，这艘船这样肥，他们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定要将船上的钱财全都带回去！
    刀疤男将手中大刀一握，“兄弟们，跟我冲上去，杀啊！谁只要能取了那些狗官差的脑袋，一颗脑袋赏百两银！”
    河匪们一听，瞬间兴奋起来，将手中兵器紧紧一握，跟着独眼男就冲到了甲板上。
    “啊啊！”
    “河匪来了，河匪来了！”
    甲板上，官兵们才刚刚开始为陆朝暮他们结绳索。
    被救下的小厮家仆，本就是寻常人，心里本就害怕，如今这些河匪凶神恶煞的冲出来，更是叫他们害怕得惊叫连连。
    那架势，叫还在为陆朝暮结绳索的官差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独眼男瞧见，心里一狠，直接抽出一把小刀，快准狠地朝着那官兵的手飞了过去。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一股还透着热气的鲜血，顿时喷在了陆朝暮的脸上，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
    紧接着，后颈一股蛮力，陆朝暮什么也看不见，就被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人还没站稳，就感觉到有什么透着寒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小姐！”姜嬷嬷吓坏了。
    “秦莽，你们已经被我们给包围了，快把人放了！！”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厉声一呵。
    “呵！”
    秦莽抓了陆朝暮做人质，目光飞快一扫，船上的官兵大约有三十多人，每一个都装备精良，一看就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来的。
    秦莽心中不由得又觉得又几分奇怪，这些官兵究竟是怎么猜到了他们今天会动手的？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问题的时候。
    秦莽冷冷一笑，“张大人，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样，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像以往一般，先送你一份大礼啊？”
    说话间，透着寒光的匕首便轻轻在陆朝暮的脖子上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
    放佛，这就是他所说的大礼。
    一个活人，在面前变成死人。
    这样的礼物，够大了吧？
    “你！秦莽你别乱来！”张大人面色一白，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见不得无辜百姓在自己面前受到半点伤害。
    秦莽很满意张大人脸上的慌乱之色，将陆朝暮的衣领一提，语气里透着狠意：“张大人，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们的那几个酒囊饭袋，就能将我们给抓起来吧？你真以为我们兄弟们个个都是吃素的么？！”
    话音一落，河匪们全都拔出刀剑，同江宁城的官兵成对峙之势。
    虽说如今船上的河匪只有十几个，比官兵的数量要少上一半，但从架势上看，江宁城官兵的眼睛里都透着对河匪的恐惧。
    就是带头的张大人，也因为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而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秦莽瞧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愈发得意，手上的力气一加重，陆朝暮脖子上的伤口瞬间又深了几分：“怎么样？你们若是不怕她死在这儿，就来啊！！！”
    威胁意味十足。
    吓得姜嬷嬷当即就晕死过去。
    可是。
    “我不会死的。”
    一直被挟持住的陆朝暮忽然间开口。
    她的声音十分清淡，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却有着说不出的沉稳大气。

 第14章 黄雀在后2

    秦莽下意识地就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立马左右一看，可是，其他人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陆朝暮的话一般。
    秦莽之前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更是觉得愈发诡异了几分。
    微微摇了摇头，呸！他一个大男人，大白天的难不成还中邪了？！
    可是，正当秦莽凝神又看向张大人的时候，耳畔又传来方才的女声——
    “我是不会死的，我肯定。”
    跟上一次一样，陆朝暮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线，除了秦莽之外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
    秦莽将陆朝暮的衣领狠狠一提，正好就对上陆朝暮眼底泛着的冰凉与寒意。
    他这才确定，他刚刚就是听到她在说话。
    “秦莽，你快将那姑娘放下！你个江湖大盗，竟然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就不怕传出去，被江湖中人嗤笑么？！”张大人生怕秦莽对陆朝暮不利。
    不过，因为陆朝暮被秦莽揪着衣领，整个人几乎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他们自然看不到，便是此时此刻陆朝暮整个人被秦莽给挟持住，她的脸上始终见不到丝毫的恐惧。
    相反，她一双眼眸清淡如水，毫无波澜，正直直地对上秦莽迷惑又恼怒的目光。
    那样子，哪里像是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完完全全就是成年人才有的模样！
    不！
    准确来说，这样的淡定从容，是那些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大人物身上才能流露出来的。
    秦莽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怔，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被小丫头给唬住了。
    很快，秦莽就恢复了平日的凶神恶煞，狠狠抓着陆朝暮的衣领，一字一句地狠道：“你、找、死！”
    “是么？”陆朝暮再一次轻轻开口。
    因为除了秦莽，没有人看得到她的正脸，所以，她毫不掩饰眼中对秦莽的鄙夷，甚至还流露出了对眼前男人的挑衅。
    秦莽再次愣怔住。
    她，这个被自己挟持，下一秒便会身首异处的丫头，居然还敢这般藐视他？！
    她就不怕——
    “叮……”
    极细极细的一道声音，被周围的声音给掩盖。
    鼻边像是有什么若有似无的香味飘过，秦莽只看见陆朝暮唇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容，接着！
    “唔……唔……”
    “老大！我，我站不住了！”
    “老大！”
    “乒乒乓乓……”
    张大人吃惊地看见这些河匪，一个个的不知怎么回事，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手上的兵器都拿不住，纷纷跌落在地。
    “怎么回事？！”
    官兵们也觉得奇怪，他们还没动手呢，怎么一个个的都倒了？！
    或许秦莽的功夫要厉害一些，他坚持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秦莽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叫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不由自主地底下头，就正好对上了陆朝暮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
    “是你？”秦莽咬着牙。
    陆朝暮没有说话，只是勾唇笑笑。
    答案不言而喻。
    秦莽大火！
    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不行！
    他咽不下这口气！
    秦莽坚持着最后一丝体力，高高地扬起刀刃，作势就要向陆朝暮的脖子砍去。
    “别！别杀我！”
    陆朝暮虽嘴上求饶，但看向秦莽的冰冷眼眸却丝毫没有消减。
    张大人以为秦莽真要动手，身为父母官的他，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飞快地将陆朝暮往后一拉，转身，像是要用自己的身躯，为陆朝暮挡下这一刀一般！
    可是，就当那刀离张大人只有短短一寸的时候，忽然间“砰”的一声，利刃相撞的刺耳声音忽然炸开。
    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的箭矢，刚刚好就将秦莽的刀给打掉了。
    “哈！我居然射中了！”
    一个穿着普通小兵模样的男子手中拿着弓箭，一脸的欣喜，张大了嘴，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
    “哈哈哈！我秦莽，今日竟然栽在这样的人手上！唔！”
    随着刀落，秦莽再也支撑不住，狠狠倒在地上。
    那小兵以为秦莽在说他，眉头一皱，脸上大写着不爽，前狠狠踢了秦莽几脚：“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小爷我么？！”
    “好了好了，别闹了！”张大人出声呵斥，又转头吩咐官差趁着这些河匪昏倒之际，赶紧将他们控制住。
    等到官差们将这些河匪全都押走，张大人才认真地看了陆朝暮一眼，可是，等他看清陆朝暮的面容的时候，他不由得惊呼出声。
    “你！朝暮，怎么是你？”
    “张伯伯……”
    陆朝暮低着头，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噙着泪珠，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害怕得不得了。
    原来，如今的江宁县令张沐，同陆朝暮的父亲是同年进士。他们在京参加科举的时候，互相仰慕彼此的才华，惺惺惜惺惺。过去也时常走动，故而张沐是认得陆朝暮的。
    只不过张沐并不认识陆家后宅的下人，所以现在才认出，自己救下的人竟然是陆朝暮。
    张沐知道陆朝暮父母去年身故，如今遇到故人之女，还阴差阳错的救了她的性命，张沐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你啊你，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今日我接到线报，说是在江宁码头瞧见了河匪探子，只怕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张沐摇摇头，心里不由后怕。
    陆朝暮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我……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才，多亏了张伯伯相助，想来或许是爹娘在天有灵，才让张伯伯救下朝暮。”
    张沐摆出长辈的身份提醒她，出门在外危险重重，哪里能像她那般又是买大船，又是搬箱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么！！
    张沐说她，她就点头应声，像极了被夫子教训的学生一般。
    “哎，你啊……”
    张沐得知她还要继续南下，去金陵投奔外祖母，便吩咐几个官兵留下，护送她过去。
    陆朝暮也没有推辞，毕竟张沐是父亲旧友，她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两人闲话几句，张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第15章 黄雀在后3

    “好。”
    陆朝暮朝着张沐笑了笑，跟着就走了出去。
    甲板上已经被下人们收拾干净了，若不是船上还留着几位官兵，只怕没人想象得到刚刚这里差一点就被河匪给劫了。
    陆朝暮跟在张沐后面，一路走到船头。
    远远就瞧见有两个穿着官差服饰的男子，正在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那个用箭射下秦莽刀刃的年轻男子。
    他模样清秀，眉清目秀，姿容俊貌，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而且……陆朝暮看到，他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同另外一名男子说话时，眼睛闪着光，璀璨得像是天空中的太阳。
    而另外一个年纪则要大上许多，瘦脸长须，一对鹰眼十分深邃而慑人，仿佛有霎时间看透人心的能力一般。
    “……康叔，我就说吧！我跟着来一定不会给张大人惹麻烦的！刚刚若不是我神勇一箭，张大人现在人还指不定在哪儿躺着呢！”年轻男子说话间，眉毛飞扬，神采奕奕。
    可被称为康叔的中年男子，虽没有反驳年轻男子的话，却沉着眼眸，用手轻轻搓着自己的胡须，像是在深深地思考着什么。
    “七殿下，康大人。”
    张沐恭敬地朝他们两个行礼。
    陆朝暮见状，也不问他们是谁，更不问他们为何穿着官差的衣服，只搜寻记忆就按照宫中礼仪款款地朝他们二人行了礼。
    七殿下萧景明并不在意眼前的女子，直接摆摆手让她起身，“免礼。”
    倒是那位康大人，他看到陆朝暮竟然能如此流畅地行宫中礼仪，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想是要将她完全看清楚一般。
    陆朝暮感觉到灼人的目光，微微垂眸着站起身子，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胆怯。
    康大人指了指陆朝暮，问张沐：“这位是……”
    张大人这才将陆朝暮的身世说了出来。
    “啊，原来是你啊？原来你就是为了救治瘟疫而死了的淮南巡抚的女儿？”萧景明语气吃惊，他是宫中皇子，向来无忧无虑不知世间疾苦，更不知自己这样问话，其实很不礼貌。
    尤其对方是一个刚刚没了父女的姑娘，若是陆朝暮稍微敏感些，只怕会勾起伤心事，陷入愁思。
    不过，陆朝暮始终保持着淡然大气的面容，朝着萧景明点了点头，说：“正是臣女。”她知道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他本就是一个没有多余心计的人，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果然，萧景明又说：“你的父母是咱们大夏的功臣，他们舍了自己，救下淮南千千万万的人，我、父皇还有那些史官，都会记着你父母的。”
    陆朝暮点点头，萧景明能想也不想地说出她是淮南巡抚的女儿，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父亲和母亲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安息了。
    不过，不同于萧景明，那位康大人始终目光里都透露着谨慎。
    他一双鹰眼始终没有从陆朝暮的脸上离开，伸手捋了捋胡须，他忽然开口问说：“陆姑娘，我方才瞧见那些河匪本是劫持住了你，可是好好的，他们怎么就忽然间晕倒了过去？”
    “咦……”
    张沐之前光顾着同陆朝暮说话，竟忘了这回事，康大人现在提前，他也一下子反应过来。
    “对啊朝暮，你们不是都被绑住了，他们好好的，怎么就晕过去了？”
    陆朝暮心里忍不住一跳，这个康大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啊。
    不过，陆朝暮脸上倒是一副浑然不知的表情：“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出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不知道。”
    萧景明用手捅了捅康大人，替陆朝暮打抱不平：“是啊，康叔，她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啊。你刚刚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么，咱们再等等，自然会知道知道。”
    果不其然，萧景明话音一落，就有一个小兵赶忙跑了过来。
    “七殿下，康大人。
    查清楚了，是香料，是两种香料相互克制，那些河匪无意中吸入才觉得浑身无力，胸闷气短。”
    “香料？”康大人眉头皱。
    小兵才继续说，原来库房里那几口箱子里装着的是沉香。他们又在甲板上发现了几颗香珠，里面装着幽露香。沉香也好，幽露香也好，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常用的香料。
    陆家的下人将沉香用箱子锁起来，应该也是不想沉香和幽露香气混合。谁知那些河匪不知其中关窍，这才不小心着了道。
    “原来是这样啊……”萧景明拍手，“看样子，是老天要收了这群无恶不作的河匪啊！”
    陆朝暮也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沉香是我母亲过去最喜欢的，而那几颗香珠也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思念母亲，才一直带在身上，原来……今天竟然是母亲救了我。”
    说着，一双眼睛泛起了点点泪珠。
    萧景明见状上前安慰了几句。
    到底是个女儿家，没了父母便是方才装得再坚强，也有脆弱的一面。
    众人又说了几句，等到了下一个码头，张沐便和七殿下、康大人下了船。
    走之前，张沐再三叮嘱陆朝暮以后万事都要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大可以给他修书一封，只要他做得到的，他一定会出手相帮。
    陆朝暮知道张沐是真心实意的，有些动容，眼眶微微红了红，“张伯伯放心，朝暮一定记在心里。”
    等到陆朝暮他们的船走后，张沐也吩咐回江宁。
    可是，康大人眼中的狐疑之色却久久不消散，他用手捻着胡须，始终像是在想什么……
    客船驶出码头，继续顺着江水南下。
    陆朝暮站在甲板上，静静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闭上眼感受春日温暖。
    “小姐……”
    姜嬷嬷小声叫她，“小姐，平嬷嬷死在库房里了。”
    “死了……”
    陆朝暮语气平静极了，闭着的眼眸慢慢睁开，里面一片冰凉。
    第一个仇人，死了。

 第16章 获取信任1

    “带我去看看。”
    姜嬷嬷犹豫了一下，“小姐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河匪凶狠，平嬷嬷死状惨烈，只怕……”
    “带、我、去。”
    陆朝暮一字一顿地开口，带着不容分别的强势，叫姜嬷嬷霎时间愣怔。
    小姐……小姐她……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姐，虽还是以往的模样，可又确确实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江山清风吹过，掀起陆朝暮身上的素锦裙摆，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隐隐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之感。
    库房门口，挤满了下人。
    他们听说平嬷嬷死了，都想来看看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究竟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哼！居然只给了她一刀，倒便宜她了！”
    “就是，她昨晚毫不犹豫出卖我们，这样的小人，就该千刀万剐才对！”
    众人神情忿忿，还有好几个忍不住朝着平嬷嬷的尸身连连吐了好几口唾沫。
    见着陆朝暮来了，他们才往两旁退开，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陆朝暮慢慢走上去，眼睛微微一垂，就看到一具已经凉透了尸体。
    平嬷嬷的尸首样子极其诡异而骇人地躺在地上。她的肚皮被刀狠狠划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里面的肠子、内脏全都半吊着露在外面。她面容狰狞，嘴巴张大，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一看就知，她死之前肯定痛苦非常！
    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厮，早就看不惯她了，只觉大快人心：“小姐，你看！这个老婆子自以为出卖我们会分得一半钱财，何曾想，竟反被河匪给杀了！真是贱人作恶，自有天收！”
    陆朝暮静静听着，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看着脚下的尸体。
    姜嬷嬷以为她这是被吓着了，摆摆手让下人们都离开：“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然后又看向陆朝暮，劝了她几句，说平嬷嬷这叫自作自受，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姜嬷嬷说着说着却发现，陆朝暮一双眼睛里透着刺骨的冰冷。
    那样寒冷刺骨的神情，又是叫姜嬷嬷心中一跳。
    “庆桂。”
    陆朝暮忽然轻唤一声，庆桂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同于过去咋咋呼呼的样子，今天的庆桂看上去是出乎意料的沉稳。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平嬷嬷的尸体，你丢到江中喂鱼吧。”陆朝暮语气冰冷。
    庆桂点头，告诉陆朝暮她要的东西已经放在她指定的地方，然后就叫来几个下人，将平嬷嬷的尸体给拖了出去。
    “小姐……”姜嬷嬷心中疑惑万千，小姐什么时候吩咐庆桂做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你同我去一个地方。”陆朝暮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姜嬷嬷跟着陆朝暮很快就到了平嬷嬷的房间。
    因为平日里平嬷嬷对他们都不好，所以，他们几乎不愿意同平嬷嬷有多少交流，这还是姜嬷嬷第一次来平嬷嬷的房间。
    她才踏进房间，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小姐，这些……这些……”
    “很意外？”陆朝暮语气平淡，坐在了椅子上，目光缓缓扫过。
    平嬷嬷的屋子里，可以说堆满了珍宝。蜀锦制成的被面，金丝楠木雕成的木雕，黑漆描金的妆盒，还有好几十件步摇、发钗、手镯、项链。
    而这些东西，姜嬷嬷都认得，全都是原来夫人和小姐的东西。
    “你去将她的床铺掀开，枕头下面有一个小册子，你拿出来。”陆朝暮吩咐。
    姜嬷嬷按照她说的，找到了一个有些发黄的小册子，打开来一瞧，姜嬷嬷整个人都怔住了。
    “小姐！这些！她怎么会？！”
    陆朝暮轻轻笑了，又说了一句：“很意外？”然后，她便将那小册子拿了过来，靠在窗户边翻开。
    “金元宝一箱，约两万两；银元宝五箱，约五千两；五色宝石三箱，约一万三千两；玛瑙两盒，约四千两……”
    那小册子上，竟然清清楚楚的将陆朝暮所拥有的东西全都记录了下来。
    姜嬷嬷依旧不敢相信：“平嬷嬷她不过一个下人，她为何要这样做？”
    小姐虽说此去金陵是要投奔外祖母，却也不是要白吃白喝的。
    她早就为小姐打算过了，所带钱财，自己留一半，剩下一半全都交给宋家，也不会叫人说闲话，何必这般先一步就将他们到底有多少东西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莫名叫人心头泛起一股恶心。
    陆朝暮唇角冷冷往上一勾。
    上一世，姜嬷嬷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呢？纪氏哪里满足于她的一半钱财，她全部都要！
    每一分，每一厘，便是她陆朝暮带过去的一个顶针，都被纪氏惦记着呢！
    “哗哗哗！”
    陆朝暮几下将小册子撕碎，打开窗户，就丢到了江水之中。
    她抬头，看向姜嬷嬷：“姜嬷嬷，大火烧船那天晚上，我娘给我托了一个梦，而这小册子的存在，就是我娘告诉我的。”
    陆朝暮不能说自己重生了，但却能借着梦境，将她对平嬷嬷的怀疑说出来，还有她觉得父母的死并非是简单的疫症那样简单。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了？那昨天的事……”姜嬷嬷不敢往下想。
    陆朝暮点点头，“是我做的。”
    她想要除掉平嬷嬷这个眼线，又不想让纪氏知道她已经对她们起了疑心，借刀杀人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江宁城的河匪头子秦莽，性格暴躁，杀人不眨眼，尤其最痛恨这世间背信弃义之人。
    这些，她上辈子就知道了。
    所以，她便自己打翻了烛台，烧了旧船，烧伤自己，让平嬷嬷不得不停靠江宁。她再让庆桂故意将船上的东西大张旗鼓地搬到码头上，为的，就是引起河匪的注意。
    到了晚上，她让姜嬷嬷在甲板上掌灯，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完全暴露在河匪的视线之中，让他们能更加轻易地找上门来。
    最后！
    她这几天对平嬷嬷无限的信任，还特地拿了钥匙让她到库房里去，就是要让她清楚看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珠宝。

 第17章 获取信任2

    平嬷嬷生性贪婪，自然会在河匪的引诱下出卖她们。
    可是，平嬷嬷却不知道。她只不过是一步一步掉入了她的陷阱罢了！
    她以为自己能够得到金银万两，却不料，她的贪念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可是……”
    姜嬷嬷不明白，就算是小姐知道江宁城时时会有河匪出没，她能够引得河匪出来，又怎么能够保证官兵就一定会出来救下他们呢？
    昨晚若不是张沐大人忽然间出现，等等！
    姜嬷嬷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她记得张沐大人说了，是他的线人收到了消息他才来得这样及时，那所谓的线人……
    “是庆桂。”
    陆朝暮淡淡开口。
    那天她让庆桂去买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装钱的锦囊，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吩咐庆桂偷偷到县衙传消息这件事。
    因为，除了要借河匪的手，解决掉平嬷嬷这个眼线之外，陆朝暮还想还张沐伯伯一个人情。
    关于河匪的那些消息，就是张沐伯伯上辈子告诉他的。不过，上辈子张伯伯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肃清了河匪，而且在同河匪争斗的过程中，还丢掉了左手手臂。
    张沐伯伯不仅在过去同她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后来因为剿匪有功，被调往更加富庶繁茂的金陵城。他来到金陵城的时候，对她也是多加照拂。
    她不过是将这五年的时间缩短了，不叫张沐伯伯再受到伤害。如今一来，她既算报了仇，也算报了恩。
    当然了，后面这些，陆朝暮是没有说给姜嬷嬷听的。
    可是……
    姜嬷嬷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河匪也好，官兵也好，这些小姐都算到了，那她就不怕那些官兵没办法将河匪给擒住么？
    姜嬷嬷一想到当时河匪嚣张的气焰，都将那些官兵给唬住，心里就不由得后怕。
    “姜嬷嬷，我说了，这些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是她在保佑我啊！”陆朝暮语气肯定，一双眼睛泛着光亮。
    当真像是对自己的那个梦深信不疑一般！
    姜嬷嬷凝了凝眉。
    沉香木料、幽露香珠，这些确确实实是过去夫人喜欢的东西。
    而且……那库房里那么多好东西，河匪怎么就偏偏要将沉香木料给劈开？小姐一直都戴着幽露香珠，怎么就偏偏那个时候给掉了出来？
    姜嬷嬷越想越觉得陆朝暮说的是真的。
    是夫人！
    当真是夫人显灵了啊！
    她在陆朝暮娘亲身边多年，最是知道夫人有多疼爱自己这个女儿。
    再加上之前小姐说夫人托梦，说自己并非真正病死，姜嬷嬷一下子就蹭了起来，“小姐，夫人还说什么了？她可说了，到底是谁将她给害死的？！”
    若是被她知道，她第一个就要替夫人向仇人索命！
    不过……
    陆朝暮摇摇头：“你知道的，我那段时间精神很差，就是梦到母亲也是断断续续的。后来，我身子渐渐好起来，便更少梦见她了。”
    她还不能将纪氏和宋婉言给说出来。
    虽然上辈子宋婉言烧死她的时候，亲口承认，但是，现在的自己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纪氏和宋婉言，一个是明面上对自己视如己出的大舅母，一个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好表妹。
    她若是现在说了，哪里有人会相信她！
    姜嬷嬷当然不知陆朝暮心中所想，只是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又心疼起她来。毕竟，按照陆朝暮的说法，恐怕是她那时候身子虚弱，阳气太弱，夫人才能托梦。如今身子好了，阴气不好入侵了，梦便少了。
    姜嬷嬷抚了抚陆朝暮的脑袋，“没事，不管夫人往后还托不托梦，如今我也知道了夫人的冤屈，小姐放心，我一定会陪着小姐为夫人和老爷找出真凶的！”
    而且，姜嬷嬷还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好好替夫人照顾好小姐，绝不让她再受到半点委屈！
    陆朝暮听得出来，姜嬷嬷字字真切，她待父母当真是一片忠心。
    可是，十分抱歉，她只能编出这些鬼神之说，不能将实情说出来，只盼姜嬷嬷能够原谅她……
    因为有“母亲托梦”这个借口，陆朝暮将匣子里的银票拿出来的时候，姜嬷嬷才更好接受。
    “平嬷嬷不知道究竟是替宋家的哪一个办事，将所有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我只好让庆桂将许多东西都变卖，换成银票带在身上，也好隐藏些。当然了，我也留下了一些带去宋家，不会让人说闲话的。”
    陆朝暮说着就将庆桂一早放在桌上的木匣子打开了，里面装着厚厚一沓银票，粗略一看，也足足有十万两。
    姜嬷嬷本还觉得有些可惜，老爷夫人的东西，好多都是有价无市，哪里才值这区区十万两。
    不过，姜嬷嬷也是内宅老人了，想到既然有人害了夫人，说不定也会害小姐。小姐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带了那么些宝贝，只怕会被人盯上觊觎，那才是真的不好！
    所以，姜嬷嬷也便点点头，“小姐现在有自己的打算，我替夫人感到欣慰。”
    平嬷嬷没了，船上的大小事务便交由姜嬷嬷处理。姜嬷嬷为人公道，再加上本就在陆家颇有威信，陆家下人都觉得小姐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庆桂接下来的几天倒有些闷闷不乐的。
    自从上次替陆朝暮办事之后，就再没找过他了。
    庆桂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小姐夸他事情办得不错，怎么如今倒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几次跑到小姐的房间外面，想要好好跟小姐说说这事儿，但小姐不是用其他的事打发了他，要么就是完全闭口不谈。
    庆桂便越来越郁闷了。
    很快，船就顺着河道一路往下，这天天色大好。
    他们终于到了金陵城。
    陆朝暮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金陵城，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斗志来。
    纪氏。
    宋婉言。
    宋文邵。
    我，陆朝暮回来了。
    这一次，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第18章 再见纪氏1

    “什么，人已经到门口了？”
    金陵宋家，拂月苑里。
    正对着黑漆描金嵌染牙妆镜描眉的纪氏，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拿着铜黛的手一抖，画了一半的眉毛当即飞了出去。
    怎么人就到了？
    从前几天起，平嬷嬷就没有来信了。
    纪氏只当平嬷嬷已经将一切都按照她的吩咐处理好了，也没有多想什么。
    而且，在纪氏心中陆朝暮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平嬷嬷什么样的手段她最是清楚，哪里还对付不了她了？
    所以，这些天纪氏便安安心心等待着，只等平嬷嬷提前告诉他们到金陵城的时间，她亲自去码头接陆朝暮，上演一出“舅母心疼外甥女”的完美大戏。
    可是现在！
    怎么人都到门口，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纪氏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心里默默算计着什么，脸上便不由自主凝重起来。
    本来，纪氏在宋家一直都带着一张伪善的面具，只要在人前，总是透出一股端庄贤淑的样子，叫宋家的人都对她十分尊敬。
    如今，也不知是那像刀一般飞出去的眉毛，还是纪氏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算计，叫那通传的下人隐隐觉得今天的大夫人看着好像有些阴沉沉的，叫人心底忍不住发麻。
    跟着纪氏身边的李嬷嬷眼尖，赶紧上前挡住下人的视线，熟练而自然地将话给岔开：“老太太那儿派人去说了么？”
    那下人点点头：“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行了，话既传到了，你就下去吧。”李嬷嬷挥挥手，就将他给打发出去了。
    一句两句间，纪氏也恢复了神色，毕竟，她能够在宋家坐稳当家主母的位子，可不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异样，就能叫她慌张的。
    纪氏转过身去，拿起帕子将脸上飞出去的眉毛擦掉重新画眉，吩咐李嬷嬷为她准备衣衫，“事情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也不知是哪一步错了，待会儿可得好好瞧仔细了。”
    李嬷嬷服侍纪氏穿衣，“大夫人不必担心。”
    纪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她也不能磨蹭太久，可是，她瞧着那黑漆描金嵌染牙的妆镜，总是觉得自己的眉毛画得还不够好。
    李嬷嬷哪里不知道，这纪氏爱美，最是爱细细描绘自己的一双眉毛，她总觉得只有这世间最温婉的眉毛才能衬出她的美貌来。
    可是，现在当真耽搁不得了，便劝她：“夫人咱们还是先去门口吧，大小姐那边我也派人去通知了，肯定不会被那些个阿猫阿狗给比下去的。”
    “罢了罢了！”
    纪氏有些不满地将铜黛往妆台上一丢，心里总是觉得哪里差点什么，叫她不舒服。
    而此时此刻站在门口打了纪氏一个措手不及的陆朝暮，若是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已经开始让纪氏不悦了，心底只怕会觉得有一丝愉悦吧。
    毕竟，上辈子，她因为对纪氏的信任，不管做什么都会想方设法的讨好纪氏，更是不愿惹得纪氏心中有半点不愉快。
    可是现在不同了。
    陆朝暮轻轻抬眸看着眼前恢弘大气的宋家大门，现在的她，自是乐得给纪氏添堵呢！
    所以，若是纪氏已经开始不悦了，她自然得让她这个好舅母更加不悦才行。
    不过，陆朝暮将自己眼中的情绪很好的掩饰住，抬了抬右手，就将霜儿招到了自己的身边。
    霜儿那天害怕会被河匪给杀了，便逃到了最不起眼的厨房藏了起来。
    她听见了河匪抓了小姐他们，也听见平嬷嬷出卖他们，更听见了河匪直接一刀捅死了平嬷嬷。
    她心里害怕，不敢出来，心里还不停念叨着，让小姐不要怪她。
    可是，她想不到，小姐竟然这般命大，居然能碰上官兵救了他们！
    霜儿深知自己当时躲起来的做法，无疑是背叛者。
    为了不背上背叛者的名号，她便狠下心来用切菜的刀在自己身上划开好几道口子，再狠狠撞上了门板晕过去。
    看上去就像是被河匪给打晕了一般。
    果然，第二天当陆家的下人们处理船上污秽的时候，发现了倒在厨房的霜儿。
    他们当她可怜，真以为她撞见了河匪，被河匪给打晕了。
    可是，陆朝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看着她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停闪躲根本不敢跟人直视的眼睛，还有根本没有丝毫打斗痕迹的厨房。
    她眼睛眨了眨，唇角挂着笑。
    霜儿在说谎。
    不过，她却并没有拆穿她，相反的，她这几天还时时刻刻将霜儿带在自己身边，就像是当真相信她一般。
    因为陆朝暮说夫人托梦这件事，姜嬷嬷也变得愈发明锐和精明起来，也注意到霜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过，姜嬷嬷见小姐将霜儿带在身边，便也不好说什么，经过河匪这件事，姜嬷嬷已经清楚，现在的小姐可再不是过去在夫人老爷庇护下娇滴滴的贵家女了。
    现在的小姐，只怕比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要心思细密。
    不过……
    姜嬷嬷有些叹息地看了一眼陆朝暮，若是非要经历双亲的死才能获得这样的成长，她当真希望小姐一辈子都不要长大才好啊！
    “朝暮？我的朝暮啊！你可算是来了！”
    姜嬷嬷正想着，忽然间就听见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宋家的大门还没打开呢，一道焦急异常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们做什么呢？门关着干嘛啊？！还不快开门，将表小姐给迎进来！
    表小姐千里迢迢而来，你们就是这样怠慢的？！我不是早就吩咐过了，你们谁也不能给朝暮脸色瞧，更不能欺负她如今没了父母！”
    大门里，女人的声音越发的焦急，那样真切的关心，还真像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她一般。
    可是。
    站在大门前的陆朝暮眼睛沉了沉，划过一抹嘲讽十足的精光。
    呵。
    这就是她的大舅母，她过去最信任的大舅母。
    她过去觉得大舅母一直都在帮她说话，可是现在她冷静下来一听，才听清楚，大舅母这是专门挑了这些话，在戳她的心窝子呢！

 第19章 再见纪氏2

    这世间哪有真心实意关心外甥女的舅母，会当着外甥女的面，这样大声地提起她如今没爹没娘？
    这根本就是拿了一把最尖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到她的伤疤上，再用力地将刚刚愈合的伤口给搅碎！
    为的，不就是想让她想起自己的爹娘，然后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么？
    然后，纪氏就能“趁虚而入”，在她最无助、最可怜、最无依无靠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朝她抛出橄榄枝。
    她自然不会不接！
    而且，经过上辈子的相处，陆朝暮也知道纪氏最是喜欢在人前摆出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
    如今，她却特地在宋家的下人们面前露出一副，她因为关心陆朝暮，关心得都不顾自己形象的样子了。这样一来，宋家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他们这个大夫人是当真待表小姐好啊。简直，比待宋家的几个小姐都要好啊！
    所以，往后纪氏若是有什么地方苛待了她，或者算计了她，她便是说出去也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陆朝暮眼睛里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纪氏还真是有能耐啊，这么几句话，就能一箭双雕！看来，她想给纪氏不痛快，可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了。
    “嘎吱——”
    厚厚的木门从里面被人推来，灿烂的光线一下子就打在了走在最前头的妇人身上。
    纪氏今天特地穿得朴素，只一件淡黄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为的，就是想让陆朝暮以为她也在替她父母伤心。
    可是，纪氏又不想落了自己的身份，她可是宋家的当家主母，所以，那条裙子上，特地叫人用银丝绣了白纹昙花，瞧着好不雅致。
    纪氏一跨过木门，就拿起帕子淌眼抹泪的。
    她交代平嬷嬷给陆朝暮这个丫头片子喂迷药，这么多天，那丫头片子吃得少喝得少，自然是晕晕乎乎没有精神。
    今日金陵城的阳光出奇的耀眼，迎着阳光，纪氏只瞧见外面一群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是怎样一个模样。
    下意识地张口，就想喊说“我可怜的外甥女哦，怎么憔悴成这样，当真让舅母心疼啊”！
    可是，她才刚刚说出“我可怜的”这几个字，才发现陆朝暮却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定定望着她。
    纪氏心头忍不住一跳，这是怎么一回事？目光飞快往人群一扫，平嬷嬷不在，只有霜儿扶着陆朝暮，还不停地朝她挤眉弄眼的，像是要说什么。
    平嬷嬷出事了？
    陆朝暮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纪氏脑子飞快地运转，嘴里说了一半的话梗在那儿，叫宋家的下人都不由奇怪，大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上前作势将纪氏给扶住，然后再用两人才听到的微弱声音提醒：“夫人，人到了。”
    纪氏这才回过神来，装出伤心得失神了一般的样子，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朝暮啊，我的朝暮。大舅母天天盼着你来，心疼你，可怜你。如今你真的来了，大舅母瞧见你，一下子就想起过你娘还未出嫁时的日子来了……”
    纪氏断断续续地哭着，伤心难过的样子，叫下人们唏嘘不已。
    哎，原来大夫人失神，是恍惚间将表小姐当成已经没了的二姑姑了。
    大夫人同二姑姑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啊！
    想着，下人们忍不住就看向陆朝暮，真是可怜啊，没了爹娘，孤零零的一个，不过好在大夫人还记着往日的情分，愿意收留表小姐。
    往后表小姐，便再不会被人欺负了。
    陆朝暮心底的冷笑越来越浓。
    纪氏虽瞧着伤心，可她的一双眼睛里却透出了满满的算计，哪里有半分真心。
    可偏偏她的“好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宋家的人，就又像上一世一样，从一开始就带着怜悯的目光瞧着她，不管她哭也好，笑也好，都觉得她骨子里都透出可怜劲儿。
    他们觉得，将她收留下来，便是一碗饭、一瓢水，都不过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才施舍的罢了。
    他们根本就不会认真去看，明明她带着足够多的钱财，明明她也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
    但他们就是认定了，她离了宋家就活不下去了。
    陆朝暮唇角微微一勾，这一次，她哪里还会让这些人一开始就那般小瞧了她！
    于是，陆朝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朝纪氏福了福身，轻轻开口便是婉转如莺啼般的清丽嗓音。
    “大舅母，朝暮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啊。”
    陆朝暮声音一出，一下子就让众人惊艳不已。
    他们本以为表小姐会哭哭啼啼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落落大方，瞧着样子，还真是说不出的端庄秀美啊！
    “表小姐的声音可真好听啊，仪态看着也很好呢！”
    “是啊，你们瞧见了么？表小姐虽然还穿着素衣，可是，她身上的料子像是价值千金的呢！”
    “是了，表小姐身上衣服的款式，好像是前不久京城里才时兴的呢！”
    纪氏脸色不由得一僵，她是真没想到，自己都故意挑她的痛处来说了，陆朝暮竟然会不为所动。
    不行！
    纪氏眼珠子转了转，就装作熟络的样子上前将她扶起来：
    “嗨，你这孩子真是的！什么晚不晚的，都是自家人，哪里这么见外了！你娘自己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这么教得你的性子倒像是个小老头子一般！”
    “咳咳！”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么热闹，也让老婆子我听听啊！”
    一道苍老却有力量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纪氏的话。
    下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一位穿着宝蓝色团云纹加襕圆领袍，深紫色万寿幅纹褙子的老妇人，慢慢走了出来。
    老妇人虽然年纪大了，脸上爬上了皱纹，但她的一双眼睛，同陆朝暮的眼睛却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陆朝暮的外祖母，高氏了。
    刚刚纪氏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如果说一开始纪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上一句两句的，还叫人可以理解。
    可现在，纪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陆朝暮已经死了的娘亲，老夫人看纪氏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第20章 再见仇敌1

    纪氏是宋家的主母，往日里都端的贤淑大气，哪里会这般不分轻重？
    陆朝暮清楚看到外祖母眼中，泛着不满之色。
    “是啊大嫂，你同朝暮说什么呢？”
    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炸起，陆朝暮眼眸一转，就瞧见一个身姿丰腴，姿容娇媚的妇人款款走来。
    妇人身上穿着蜜合色蜀绣的长裙，上面用蚕丝点缀着几颗闪闪发亮的珍珠，衬得整个人更是娇媚极了。
    “三舅母。”
    陆朝暮朝着裴氏笑笑。
    不同于纪氏的大气端庄，她的三舅母裴氏，永远都妩媚动人，而且还如她记忆中那般，无时无刻不想给纪氏难堪。
    裴氏笑得灿烂，“才几个月不见，我们朝暮出落得越发好看了，真是让人喜欢。来，这是三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话音一落，裴氏身边的丫鬟就递给朝暮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个金制的针线篓和一把金制的小剪刀。
    陆朝暮有些不明所以，裴氏就说：“朝暮，你也知道，你三舅母我只是个商户之女，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但我还是知道，这女子需德才兼备。
    这金线篓和金剪刀，是三舅母送给你的见面礼。就是想告诉你，往后你在我们宋家住下，也需时时记得，作为女子要修德修容，知道了么？”
    裴氏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地将“德容”二字说得极重，又特地用弯着眼角盯着纪氏。
    陆朝暮心里笑了笑。
    得，感情三舅母是借着给自己送见面礼，讽刺纪氏是个德行缺失之人呢！
    瞧瞧这精致的金线篓和金剪刀，只怕三舅母早就准备好了，等着这天呢！
    因为，裴氏没有直接点名道姓，只是字字含沙射影，说得纪氏脸色青一道白一道的，还偏偏不好发作。
    陆朝暮见纪氏不悦，心里也莫名畅快，装作故意听不懂裴氏的话里有话，高高兴兴地将东西一接：“三舅母的教诲，朝暮记着了。朝暮定会好好学习德行，绝不做表里不一、阳奉阴违之人。”
    而这“表里不一”和“阳奉阴违”，不也正好在说纪氏么！
    纪氏不知道陆朝暮是故意再说她，只能生生将这口气给憋着，憋得她脖子都粗了！
    “哈哈哈！好，好！”
    裴氏笑得花枝乱颤，心里也只当陆朝暮单纯可爱，叫她忍不住还真有些喜欢她了。
    纪氏忍着内心的不悦，沉来好几口气，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刚想要岔开话题吧，裴氏就又开了口：
    “大嫂，我和老夫人远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刚刚你是不是说起了二姑姑啊？大嫂，真不是我要说你，你平日里说话做事不是都挺能耐的么，怎么今天说话这样没个把门的？怎么偏偏在朝暮面前提什么——”
    “三弟妹！”
    纪氏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出声打断了裴氏的话。
    瞪大的眼睛，恶狠狠地将裴氏一瞪。
    这个三房的裴氏，老是给她找麻烦，惹得她成日不痛快！
    纪氏脸上精致的妆容狰狞可怖，心里发狠，真是恨不得上去给这个丑女人一巴掌！
    “哎哟哟，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干嘛这样瞪着我！”裴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连退了好几步。
    虽然表演拙劣，一看就知道是假得。
    可纪氏脸上的微微怒色却是真得啊！
    下人们不由地心里嘀咕，难不成还真让三夫人给说中了，大夫人是故意将二姑姑和二姑爷提了又提，就是想要表小姐伤心难过么？
    而本就心里对纪氏有些许不满的宋老夫人，眼底的不悦之色也加重了几分。
    宋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大房和三房之间的争斗，妯娌之间本就没有几个是和和睦睦的，所以平日里三房的那些挑衅，她瞧在眼中却不说什么。而且，她也是想让大房有所掣肘，不会在这宋家里无法无天了。
    可是……
    这妯娌之间的事，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怎么闹也闹不到台面上来，更不会对宋家有什么影响。
    但，若是纪氏当真对朝暮，她的外孙女有什么歪心思的话，那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肯定不允许纪氏胡来！
    “咳咳！”
    宋老夫人轻咳两声，想要提醒一句两句，可是才刚刚张嘴，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鹜地，一道宛如天籁的动人声音就从宋家大门里飘了出来。
    “三舅母，你可别错怪母亲了。你可不知道，母亲前几天有多担心陆表姐呢！”
    话音一落，一个亭亭玉立、眉清目秀、温润得如同白玉一般，遗世独立的女子施施然就走了出来。
    她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丹，身穿雨过天晴玫瑰纹轻纱袖裙，腰系浅粉色海棠缠枝带，脚着樱色绣花鞋，头上画龙点睛地戴着一只白玉翠玉镶嵌而成的百花簪。
    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美得像是画中仙子一般。
    而当她莲步轻移，步步生辉地朝她们走来，更是美得叫人要喘不过气来了。
    老夫人一看见她，眼底的微微不满之色，就完全消失不见，“婉言，你来了。”
    宋婉言轻轻朝老夫人服了服身子，再站起来的时候，眼眶就有些微微发红了：
    “祖母，你可别错怪母亲了。自从知道陆表姐要来了之后，母亲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精神也差了许多。祖母你瞧瞧，母亲眼睛下面淤青这么重，婉言说的都是真的。”
    “好好好，是真的！婉言说的，祖母都知道了。”
    宋老夫人生怕自己的这个乖乖孙女觉得委屈，语气立马就软和下来，还从自己怀中掏出绢帕，亲自为婉言擦了擦眼角。
    “你三伯母不过就是说说罢了，瞧你，还当真了。”宋老夫人说罢，更是抓着宋婉言的手，拉着她站在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位置。
    纪氏嘴角往上一翘，得意非常地看了裴氏一眼。
    哼！
    臭女人！
    怎么样啊？
    老夫人最疼我女儿，只要我女儿一开口，便是我做了再多错事，老夫人都不会计较！
    哼！

 第21章 再见仇敌2

    裴氏被纪氏的目光刺得浑身难受，咬着牙，狠狠绞着手中的帕子。
    这个纪氏，不过就是仗着老夫人宠爱宋婉言罢了！
    也不知道这个宋婉言究竟有什么好的，简直将老太太迷得七荤八素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在整个宋家，就快是她一个晚辈当家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陆朝暮，看到宋婉言之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看上去面容平静，可她内心蕴藏着的风暴，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猛烈！
    她用尽了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可是，上辈子的痛苦与折磨，再一次爬上她的心头，那种被至亲至爱背叛的痛苦，叫陆朝暮连呼吸都觉得极其疼痛！
    “啊，朝暮你怎么哭了？”裴氏眼尖，看到陆朝暮眼角盈盈挂着的泪珠，虽然还未落下，她却故意大声说出来，一下子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裴氏几步上前，宽慰陆朝暮：“朝暮你别哭啊，你大伯母她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
    话虽这样说，可裴氏话里话外还是揪着这件事不放，像是非要让纪氏吃瘪才肯罢休一般！
    陆朝暮不由得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这个三舅母，就是这样，处处与大舅妈为敌就罢了，还偏偏喜欢咬死一件事情不放。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纪氏吃瘪了，却殊不知，她这般所作所为，只会引得旁人对她自己的不满而已。
    果然，宋老夫人看向裴氏的目光就瞬间冷了许多。
    “裴氏。”宋老夫人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今天是朝暮回来的好日子。”别在这里没事找事！故意在这儿挑拨什么呢！当真是嫌事儿不够大么？！
    “娘！”裴氏还想再说几句，可宋老夫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凌厉，叫裴氏不得不乖乖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
    “陆表姐。”
    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婉言朝着陆朝暮慢慢的走了过去。
    她笑得像个仙子，目光永远都是淡然的、温暖的，叫人仿佛沐浴着三月春光。
    可是，陆朝暮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皮地下，藏着一颗财狼虎豹的恶毒之心！
    陆朝暮的每个毛孔都厌恶着眼前的敌人，但她脸上还是配合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婉言表妹。”
    “！”
    陆朝暮这个笑，猛地叫宋婉言愣了愣。
    因为如今的陆朝暮看上去十分瘦弱，脸上没挂着几两肉，瞧着精神也不是很好，叫人一下子没能注意到，其实陆朝暮的容貌比起宋婉言来还要好看！
    那笑容虽清淡如水，却莫名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叫宋婉言都下意识地不得不承认，陆朝暮当真是她见过的人中最美的一个！
    宋婉言那温暖的眼眸，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恶毒起来！
    怎么这个来投奔宋家的表姐竟会长得这样好看？！
    好看得，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拿刀子划破她的脸才好！
    陆朝暮将宋婉言眼底的狠毒和敌意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宋婉言这么早就开始记恨上她了，偏生自己过去还一直不知道，将她当作最信任的妹妹，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这一次，她再不会那般愚蠢了。
    宋婉言很快就恢复了温柔如水的模样，拉起陆朝暮的手。
    “陆表姐，可能我母亲刚刚真的一时间没注意，说错了话。但我敢肯定，我母亲一定是无心的。
    往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了嫌隙啊。若是你当真觉得难过伤心，那，那我替我母亲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
    可怜又柔弱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疼爱。
    陆朝暮心里却冷冷笑笑。
    宋婉言故意装出柔弱的样子，将本来不关她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就彰显出自己大气得体，瞬间变赢得了外祖母的欢心。
    而且，宋婉言听上去是在劝她的话，实际上却是给她挖了一个很难察觉的坑！
    她若是真像三舅母那样抓着这件事不放，那么，她就成了宋婉言口中，因为一件小事而斤斤计较的人，往后同住一个屋檐下，宋家的人，哪里会好好待她？
    不过么……
    陆朝暮眼睛飞快地亮了亮，就说：“婉言表妹，你快别说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外祖母都说了三舅母是在说笑，我哪里会当真。”
    意思却是，是她宋婉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陆朝暮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做什么需要你道歉？
    “我……”宋婉言没想到陆朝暮会这样说，一时间有些语塞，不过，她眨了眨眼睛，还摆出一副十分宽慰的表情来，点点头说：“陆表姐能这样想，我很为你高兴。”
    “呵呵呵呵，好了好了，看到你们姐妹这般和睦，我这个老人家啊，当真是心里欢喜得紧啊。”宋老夫人见自己的孙女和外孙女都这样懂事，心里便放心了。
    宋老夫人笑了，旁边的人自然也便跟着就笑了起来。
    纪氏提醒宋老夫人门口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还是先让陆朝暮他们进府再好好说话。
    “是了，朝暮啊，外祖母心里有好多话想同你说呢！”宋老夫人亲切地拍了拍了朝暮的手。
    众人抬脚就要进去，但这个时候，又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娘，我听说陆表姐到了！”
    裴氏闻声心里咯噔一声，眼睛一抬，就瞧见一个比宋婉言年纪约小两三岁的姑娘就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
    她是三舅母的二女儿，宋婉晴。
    一向都不喜欢陆朝暮。
    果然，当她跑到了门口，看到屋外黑压压站着一群陆家的下人，下意识地就道：
    “啊！这么多人啊！不是说陆表姐一个人来么，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往后我们宋家可就要白白多养这么多人了。”
    “宋婉晴！”
    裴氏此时此刻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自己女儿的嘴给堵住。
    而纪氏眼中则划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狡黠神色。

 第22章 初次交锋1

    宋婉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陆家来的人，一个个都穿得破破烂烂的，眼底是藏不住的鄙夷和嫌弃。
    看来下人们说得没错，这个什么陆家来的表姐，就是来她们宋家讨债的！
    看着就讨厌！
    “宋婉晴，你给我闭嘴！”
    裴氏冲上去，伸手就想要捂她的嘴巴，心里忍不住嘀咕：看看人家的女儿，再看看她的女儿！
    别人宋婉言，几句话就能讨得老夫人的欢心，可她的婉晴呢，却是几句话就能惹得老夫人大发雷霆！
    “混账东西！”
    宋老夫人面容一冷，火气就上来了，“你表姐千里迢迢而来，你说的是些什么混账话！”
    陆朝暮微微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想着，其实这个宋婉晴还真是个奇葩。
    明明自己的母亲裴氏和大房的纪氏势同水火，可她偏偏就打心眼里觉得宋婉言好得不得了，简直就跟她亲姐姐似的。
    不管裴氏怎么打她、骂她，宋婉晴就是成日往宋婉言哪儿跑，还说裴氏是嫉妒她，嫉妒她跟天仙一样的宋婉言感情好。
    这些天，宋婉晴不知从哪里听说陆朝暮要来了，还听说什么，陆朝暮没爹没娘，往后在宋家住下，吃穿用度都是要纪氏亲自照顾的。
    宋婉晴心里就不平衡了，凭什么啊！
    她还想能够天天和婉言姐姐一块，天天跟在大伯母身边呢！
    凭什么她陆朝暮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一来就能分走大伯母对婉言姐姐的关心和疼爱啊！
    所以，知道陆朝暮到了，宋婉晴心里跟火烧似的，急匆匆地就来了，一看到陆朝暮还带了这么多下人，就开始鸣不平了。
    “祖母！我又没有说错！”
    宋婉晴力气大，挣脱开裴氏的手，走到宋婉言身边，狠狠瞪了陆朝暮一眼：“婉言姐姐最近身体不好，大伯母亲自照顾着，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照顾这个什么陆表姐！”
    宋婉晴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感诧异。
    他们怎么没有听说，宋婉言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宋老夫人立马看向宋婉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哪里不舒服了？”
    宋婉言抱歉地笑了笑，这才不得不承认说：“祖母，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孙女想起再过不久，就是您的生辰了，便想亲手为您做一份礼物，熬了些日子，稍稍有些不适罢了，不打紧的。”
    “是啊，母亲，”纪氏也上前一步，“婉言为这件事儿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我怕她身子受不住，便亲自在旁照顾着……”
    原来是这样啊！
    众人心里忍不住连连赞叹，哎，怪不得老夫人最是疼爱大房呢，谁叫这宋婉言掏心窝子地对老夫人好呢！
    而纪氏，在这样忙碌着照顾婉言的情况下，还能够一点也不偏心，甚至对陆朝暮还更加照顾和关心，当真是宋家主母该有的大气和风范呢！
    宋老夫人满意地看了她们母女一眼，这才是她宋家人该有的样子！
    相反的，这个宋婉晴……
    裴氏看着老夫人眼中失望的神情，真是恨不得撬开自己女儿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自以为在替谁抱不平呢？
    明明自己这是被人卖了，还笑嘻嘻地帮着数钱呢！
    裴氏气得心头抽抽的难受，可偏偏宋婉晴完全看不到宋老夫人眼中的不满，继续道：
    “祖母！您可是一点都不忍心瞧见婉言姐姐受委屈的！大伯母照顾婉言姐姐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照顾什么外人！更何况，这个外人还带来这么一大家子吃软饭的！”
    真是不要脸！
    “婉晴，你快别这么说了。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只要来了，就都是宋家的人。大伯母知道，你是心疼你婉言姐姐，但是，你也要知道，朝暮同样也是你的表姐。快，别说什么小孩子的气话了。”
    纪氏摆出一副大气得体的样子，温柔善良地看了看宋婉晴，又看了看陆朝暮，替宋婉晴道歉：
    “朝暮，你别往心里去，婉晴年纪小，不懂事，你放心，我们没有人会那样想的。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软饭不软饭的！”
    话虽这样说，可是，陆朝暮看见，纪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明明闪着奸计得逞的光芒。
    眸光再往宋婉言身上一扫，她的嘴角同样噙着一抹嘲讽。
    她懂了。
    今天宋婉晴大闹一场，应该是她们早就设计好的吧。
    这边纪氏说完，就拉着宋婉晴的手，想让她和陆朝暮握手言和。
    可是。
    “我才不要呢！她脏死了！臭死了！难看死了！”
    宋婉晴像厌恶垃圾一样，飞快地甩开了自己的手，还连连往后退开好几步。
    宋老夫人被她气得火冒三丈，拿起手中的拐杖就朝着宋婉晴的腿狠狠地敲了过去：
    “混账东西！咱们宋家什么时候养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来了！竟然这样说自己的亲表姐！周妈妈！打，你给我狠狠地打！”
    “娘！别啊，婉晴还小，别打她！”裴氏虽恨铁不成钢，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能瞧着她被打呢。
    纪氏朝着宋婉言使了个眼色，就是现在！收买人心的最好机会来了！
    这些天，她花了心思派人将这些话透露给了宋婉晴这个笨蛋。凭宋婉晴横冲直撞的性子，肯定会说陆朝暮是来白吃白喝的！
    现在，宋婉晴将人给得罪了，就到了她自己的女儿出来，摆出最公正最得体的样子，获得众人的好感了。
    而且，宋婉晴也并没有说错。虽说宋家也是金陵城的大户人家，但平白无故多出几十口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样，她才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打理陆朝暮带过来的钱财。
    宋婉言知道纪氏心中所想，点点头，就要开口劝：“祖母——”
    “外祖母。”
    但，陆朝暮却往前一步，打断了宋婉言的话。
    “外祖母，其实我觉得不怪晴妹妹会这样说。她本就同我来往不多，了解不深，怕是一时间忘了，其实我还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

 第23章 初次交锋2

    “我还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
    陆朝暮说完，就瞧见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的宋婉言，眼睛里猛地划过一片恶毒。
    宋婉言深深地攥紧双手，不让自己露出恶毒狰狞的面容来。
    永平侯府！嫡亲孙女！
    这样的身份，这样让她做梦都会羡慕的身份！为什么这个没爹没娘的人会拥有？！！
    在这金陵城中，虽然人人都知道她宋婉言的大名，她更是金陵城一众闺阁女子中，最为出色的那一个。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到底，不过就是商户家的大小姐罢了。
    虽然自己的父亲在朝中有一官半职，而母亲的母家中，也有人在朝为官。
    可是，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永平侯府的名号来得响亮！！
    明明都是宋家血脉生出来的女儿，凭什么她宋婉言就没有这样高贵的身份？！
    宋婉言心里越想越恨，心头仿佛在滴血，愈发讨厌这个新来的表姐了。
    “哼，永平侯府？你不是同他们断绝关系了么？还在这里摆什么架子！”
    宋婉晴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在她看来，陆朝暮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是。
    宋老夫人眉头狠狠一蹙：“你怎么知道的？”
    陆朝暮同永平侯府断绝关系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个时候，朝暮父母去世，宋家和永平侯府都想接她回去好好教养。
    宋家提起两家之前定下的婚约，但永平侯府的人却说，那婚约只不过是口头上随便说说罢了，一没有交换庚帖，二没有定下文书，根本不作数的。甚至永平侯府的人还说，他们宋家这般同他们相争，根本就是贪图朝暮永平侯府嫡女的身份。
    朝暮是个好孩子，看得清是非，辨得出黑白，更是知道她这个外祖母是当真心疼她，没有存半点私心。便在永平侯府的人面前，帮着说了几句话。
    但她毕竟夹在中间，两家人闹得不悦，永平侯府的老太君一生气，才有了“断绝关系”这一说。
    但宋老夫人知道，等过段日子，陆老太君气消了，哪里会当真不认自己孙女的呢？
    所以也就不许人将这件事说出去，免得让朝暮听着难受。
    可是现在！
    宋老夫人凌厉的眸光往裴氏身上狠狠一扫，“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不成是裴氏这个做母亲的嘴碎，这些事情也对晚辈说？
    裴氏狠狠摇了摇头，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她自己都还是第一次听说啊！她怎么知道宋婉晴是从哪里听来的？
    陆朝暮眼睛闪了闪，又开口说：“外祖母，您别生气了，想来婉晴妹妹应该是无意间听什么人提起一句两句，不然她哪里会知道啊？”
    听人提起？
    陆朝暮的话倒是提醒了宋老夫人，她仔细一回想，这件事裴氏还当真不知道，那个时候，裴氏并没有去淮南，陪着她一同过去的，只有纪氏……
    难道是她？
    宋老夫人狐疑又带着一丝探究的眸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纪氏的身上，像是要将她整个都看穿一般。
    纪氏被宋老夫人这么一瞧，心头忍不住就猛地一跳。
    但她脑子转得飞快，当即就朝老夫人笑了笑：“娘，您吩咐过不许嚼舌根子，媳妇我哪里敢违背您老人家的话！恐怕是哪个下人无意间听见了，才闲话几句吧。”
    纪氏语气陈恳，再加上她一贯的好形象，宋老夫人还真不敢确定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朝暮心里却冷冷笑了笑，纪氏找的这个借口还真是拙劣。
    她是宋家的主母，她若是下了死命令，又有哪一个敢违背？
    果然，一向与纪氏水火不容的裴氏也想到了这点，一下子就想明白，原来纪氏是要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背黑锅，然后好在老夫人面前树立自己的好形象。
    呸！
    就算她女儿被她们大房的母女蒙了心，可她裴氏却不是哑巴，吃了亏也不吭声的！
    “哟~”
    裴氏立马就阴阳怪气地开口说：“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家里的下人居然连大嫂你的话都敢不听了？到底是哪几个不知死活的下人，大嫂你说出来，弟妹我帮你好好的教训他们几句！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们宋家大夫人的威严可不能不放在眼里！”
    “裴氏。”
    宋老夫人哪里听不出来裴氏夹枪带棒，就是在提醒她说，朝暮和永平侯府的事情，若没有纪氏的默许，哪里能传得出来，不然宋婉晴也不会知道。
    可是。
    纪氏毕竟是宋家的大夫人，是宋家的主母，便是要责备，也要守着尊卑礼法，由她这个老夫人来开口，不能让三房的裴氏越了身份。
    “纪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老夫人目光冰冷。
    在宋家下人的记忆中，大夫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老夫人的赞许。
    但今日，老夫人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第一次这样严厉地责问大夫人，那般严厉的目光，叫人瞧着都忍不住害怕。
    裴氏心底得意，虽然老夫人还是有些偏心地呵斥她，但，如今纪氏这般下不来台，还是叫她觉得心中畅快！
    “娘……我……”
    纪氏眼神不停闪动，心里暗道不好。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她出来迎陆朝暮开始，就总是不知什么地方透着一股玄乎劲儿，像是有什么人藏在暗处，处处给她使绊子，想要叫她当众难堪一般！
    而且，纪氏最想不明白，明明她早就打点好一切，根本就不会有人猜到，是她让人将这些事情泄露给宋婉晴那个蠢货。
    怎么大家一句两句的，就快把她当众揭穿了？！！
    纪氏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不停地冒着冷汗，看着面色格外的老夫人，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大嫂，娘问你话呢，你怎么愣在这儿，你该不会是听不见吧？”裴氏语气嘲讽。
    纪氏瞧着裴氏眼底的得意，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一张破嘴！
    裴氏直接无视纪氏如刀子般的目光，能叫纪氏难堪，就是真拿刀子在她身上划上几刀，她都觉得痛快。
    就在纪氏支支吾吾，左右为难之际，宋婉言站了出来。

 第24章 初次交锋3

    “祖母……”
    宋婉言低着头，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泪水给浸湿了。
    她脸上满是自责，再开口时，声音都哽咽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一般，“祖母……”
    宋老夫人听着宋婉言这样娇滴滴、怯生生的声音，就像是最脆弱的琉璃宝珠，仿佛只需轻轻一用力，就会碎了一般。
    宋老夫人心头一紧：“哎呀，婉言你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哭起来了？你可是有什么委屈，说给祖母听。”
    “祖母，婉言没有委屈，委屈的是母亲。”
    宋婉言抬手慢慢地擦拭眼角的泪珠，动作优雅、姿态优美，叫人心里忍不住惊叹，实在是太美了！
    可是，裴氏却在心底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呸！
    别以为她不知道，宋婉言不过就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获取老夫人的同情！
    这个宋婉言跟她那个娘简直一模一样，最会使出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蛊惑人心！
    她们两母女难道不会觉得掉了自己的身份么？！
    裴氏虽看不上眼，可，谁叫宋老夫人就是吃这一套呢？！
    宋婉言是宋老夫人心尖上的宝贝，别说宋婉言如今哭了，就是她没哭，只要替纪氏说上几句，宋老夫人也会什么都不计较了。
    而宋老夫人为何这般疼爱宋婉言，除了宋婉言擅长功于心计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宋婉言还小的时候，宋家有几年的生意特别不好做。
    一年冬天大雪，宋婉言生了一场大病，再醒来的时候，就告诉宋老夫人她梦见了观音娘娘。她说观音娘娘给她托梦，说只要再过三个月，宋家的生意就能够渡过危机。
    宋老夫人那时只当这是宋婉言的胡话，并没有当真。
    可过了三个月，一切真按照宋婉言说的那般，宋家的生意遇到转机，生意越做越大，宋老夫人便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孙女是天定的有福之人。
    这样一个福泽深厚，被老天厚爱的孙女儿，她怎么会不捧在手掌心上疼爱的？！
    宋婉言又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珠子，继续对宋老夫人说：
    “其实，其实是我无意间听到了母亲和祖母的谈话，才知道了陆表姐的这件事情。我心里替陆表姐惋惜，这般的韶华年岁，先是没了父母，又同自己的祖母闹出这样大的矛盾。我就同婉晴妹妹说，等到陆表姐来了，我们姐妹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一个人感到孤单、难过。
    “祖母，是我，是我错了。我不该无意间听见这些事情，更不该违背母亲和祖母的意愿将这件事告诉婉晴，可是……可是我……”
    宋婉言声音越说越低，说到后面声音都小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可即便是这样，众人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话里透出的委屈、伤心与自责。
    他们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们可算是明白了，宋婉言这完完全全就是一片好心啊！
    即便要违背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意思，她也想要替即将到来的表小姐做些什么，好照顾表小姐孤单难过的心情啊！
    可偏偏，三房的宋婉晴却不安好心地用这事儿来戳表小姐的心窝子。
    一时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他们谁也不觉得宋婉言有丝毫的不对！
    就连宋老夫人也完全相信了宋婉言的话，不再责怪纪氏，还反过头来指责裴氏管教不好自己的女儿，让裴氏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是怎么为人母的！
    这般绝处逢生，让纪氏得意极了，她朝着宋婉言点了点头，做得好！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到最后，她们大房都应该是众人心中最好的那个！
    陆朝暮将纪氏眼底的高兴看得清清楚楚，心底冷冷哼了哼。
    纪氏高兴了。
    她可就不高兴了。
    心里沉了沉，陆朝暮想到了什么，微微吸了一口气，就走到了宋婉言的跟前。
    她很好地掩盖住内心的厌恶之情，装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拉起宋婉言的手，说：“婉言表妹，我没想到，你竟然待我这样好，这般处处为我着想，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宋婉言虚假地笑笑。
    母亲说了，就是要陆朝暮这样感激她们才对，陆朝暮如今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轻轻拍了拍陆朝暮的手，温柔地摇摇头：“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了，陆表姐可再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陆表姐可以拿我当亲妹妹，有什么只管找我便是。”
    说着，更是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对鎏金玉镯退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带在陆朝暮的手上。
    “陆表姐，我在这里也替婉晴妹妹替你道歉，她不是故意的。”
    陆朝暮记得这对镯子，上辈子，宋婉晴早就喜欢上这对镯子了，求了宋婉言好久，好不容易才求来了。
    之后，宋婉晴便天天夜夜的戴着，仿佛，只有戴着这对镯子，才能显示出她同宋婉言之间的感情有多好一样。
    陆朝暮心里沉了沉，宋婉言这举动看上去是大大方方地给自己赔礼道歉，其实是在给自己树敌呢！
    果然，那边本就厌恶陆朝暮的宋婉晴，一双眼珠子里的恨，简直能淬出毒来！
    陆朝暮心里笑了，她这个表妹还当自己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轻易被她们玩弄在鼓掌之间的那个人么？
    她们最会带着假面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这一次，她自然也能扮乖巧、装懂事，然后，看准时机狠狠地给她们一刀！
    陆朝暮连连摇头，刚忙往后退开，“不行，我不能收。”
    宋婉言没想到陆朝暮会拒绝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
    而嫉妒得快要发狂的宋婉晴又忍不住喊了起来：“喂！别给你脸不要脸！这可是婉言姐姐最喜欢的镯子了，价值千金！怎么？你们陆家上下都透着穷酸劲儿，还装什么清高，扮什么扭捏！！”
    陆朝暮简直要被宋婉晴的猪脑子给惹笑了。
    不过，宋婉晴的这番话，却是她如今最想听的！

 第25章 开始打脸1

    “你手上不还拿着我娘给你的见面礼么？
    怎么？难不成，金线篓和金剪刀你就好意思收下？婉言表姐的镯子，你就嫌弃不肯要？”
    宋婉晴眼睛一剜，看陆朝暮的神情，跟看几世的仇敌一般！
    这个陆朝暮还真势利！果然就是个来宋家蹭吃蹭喝、没爹没娘没依靠的可怜虫！
    还什么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呢？！居然不知道婉言表姐的这对鎏金玉镯，可比她娘裴氏送出去的金线篓和金剪刀要值钱得多了！脸都丢尽了好么！！
    宋婉晴一脸叽叽喳喳的一番话，听得宋婉言心里很是畅快。
    她宋婉言这辈子，就没有被人拒绝过。
    但凡她要赏什么东西，旁人从来都是感恩戴德地收下，哪里会像陆朝暮这般直接就说不要了？
    这简直就是当众叫自己落了脸面，宋婉言心里更是将这个淮南来的表姐痛恨上了。
    一丝狠毒的目光闪了闪，宋婉言又说：“婉晴妹妹，你快别这样说了。陆表姐家中变故，再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咱们应该多多帮衬着才是。
    喏，陆表姐。这只是我的一片好心罢了，多多少少能帮衬一些，你就收下吧。”
    宋婉言又要将那鎏金镯子塞到陆朝暮手中。
    众人一看，心里忍不住就想，婉言小姐可真是一副菩萨般的善心啊！
    表小姐不识货，专捡值钱的礼物收，婉言小姐不仅没有生气，还再次提醒表小姐这东西值钱。
    哎，他们这个婉言小姐可真是，偏生就喜欢帮别人，也不为自己考虑考虑，看看清楚这人是不是愿意她帮助。不然到时候，只怕是帮了还会被人心里厌恶呢！
    纪氏很满意自己女儿的表现，宽慰地点点头，走上前也劝说陆朝暮：“好孩子，收下吧，都是咱们的一片心意罢了。”
    那种温情脉脉的眼神，差一点就真让陆朝暮觉得，她们两母女是真心为她好了。
    可是！
    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们两母女这般慈善的面目之下，却是厉鬼一般阴毒的心！
    陆朝暮又摇了摇头，不肯收下。
    宋老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沉着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朝暮”，似乎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纪氏见老夫人面露不悦，心底就更高兴了！
    如今老夫人对陆朝暮不满，那往后，老夫人便会不怎么管陆朝暮在宋家的事情了。
    而她，作为宋家的主母，自然能名正言顺地将陆朝暮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到时候！
    陆朝暮带过来的那些金银珠宝，可都是她的了！
    纪氏越想心底越高兴，脸上都不由浮现出春风拂面般的笑容。
    可是！
    “外祖母，朝暮不是这个意思。”
    陆朝暮脸上带着不安又惶恐的神色：“朝暮知道这东西贵重，又是婉言表妹的心爱之物，才不能收的。外祖母和几位舅母一片好心，念我孤苦，让我来到金陵，朝暮已经感激不尽了。往后朝暮多有叨扰，已经十分麻烦了，怎么还能拿婉言表妹的东西呢？”
    话里的意思就是，宋家的长辈送她见面礼，是长辈的心意，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可是，宋婉言跟她明明是平辈，而且岁数上，她还要叫宋婉言一声妹妹。
    这天下哪有做姐姐的收妹妹礼物的道理？
    她若是当真收下了，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下人，往后还不知道会翻出什么话来呢！
    刚刚宋婉晴咋咋呼呼的一番话，打断了宋老夫人的思绪，一时间还真跟着宋婉晴小肚鸡肠的心思，当真以为朝暮是嫌弃这镯子不值几个钱呢。
    “外祖母。父母在世的时候，就教导过朝暮，做人不能给旁人带去麻烦。婉晴表妹说得没错，陆家的旧仆念在往日情谊上，同我一起来到宋家，这确确实实给宋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因为我的缘故，给宋家带来麻烦，是朝暮的不对。所以……”
    陆朝暮朝姜嬷嬷和福伯他们使了个眼色。
    只听得“叮叮咚咚”的一阵声响，大大小小约二十几个箱子就抬了上来。
    “打开。”陆朝暮沉声吩咐。
    “是！”
    陆家的下人们，“砰砰砰”几声，就将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悉数打开。
    “嘶！”
    众人瞧清楚那箱子里装着的金银珠宝，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
    这么多宝贝！这个表小姐可真有钱啊！
    虽说宋家在金陵城也是大户，家中也算殷实，但这么二十几口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箱子就这样摆在眼前，还是十分有视觉冲击力的。
    陆朝暮浅浅的笑笑：“所以，朝暮还请外祖母将这些东西都收下，就算是朝暮给宋家带来麻烦的一点小小补偿吧。”
    小小补偿？
    此时此刻，众人简直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崩碎了！
    这么多的宝贝，表小姐竟然这样轻飘飘地就全都送给老夫人了？
    可刚刚听大家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还在说表小姐是没法子了，走投无路了才来宋家的么？
    但看看这架势！
    表小姐就算不来宋家，随便找个地方也能过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吧！
    众人心里想着，就忍不住看了三房的宋婉晴一眼，都是她，这表小姐究竟是深是浅都还不知道呢，张口就开始乱说了！
    被众人用异样目光瞧着的宋婉晴，现在脸完全僵滞了。
    刚刚她大言不惭地说出的那些诋毁陆朝暮贪财穷酸的话，此时此刻就像是无数个巴掌。
    “啪！”
    “啪！”
    “啪！”
    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简直要将她的脸都打肿了！
    宋婉晴还是不敢相信，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陆家下人，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猴耍了一般！
    她恼羞成怒，用手指着陆朝暮大骂：“你故意的！”
    这个臭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对！
    肯定是她让陆家的下人故意穿成这样，好迷惑她，然后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对！一定是这样！
    陆朝暮心里冷笑，这个宋婉晴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居然会觉得，她蠢成这样，也值得她动心思去对付？

 第26章 开始打脸2

    “你肯定是故意的！”
    宋婉晴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你让你的人穿得穷酸破烂，好让我们看不起你，然后你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好让我们都惊叹是不是？
    哼！谁不知道咱们金陵宋家可是富可敌国！就你这些东西也想吓唬住我们？！可笑！像是谁稀罕你这些东西一样！你不要婉言姐姐的镯子，我们也不要你的东西！”
    纪氏听到宋婉晴这话，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这个只知道坏事的丫头的嘴！
    天知道她为了这些东西，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
    哪里能她宋婉晴说不要就不要的！
    纪氏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宋婉晴：“婉晴，你快少说两句！大伯母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姐妹呢？！”
    纪氏心里紧张，手上的力气就有些用力了。
    宋婉晴只觉得胳膊吃痛，再抬头，见纪氏的一对眉毛莫名有些狰狞，“大，大伯母……你……你怎么……”
    裴氏也瞧出纪氏眉眼间多出了一丝，本不应该出现的紧张和在意。
    按理来说，朝暮带来的金银珠宝虽多，也不至于让纪氏这般在意吧？
    那边陆朝暮脸上已经满是委屈，看向宋老夫人：
    “外祖母，朝暮不是故意要让下人们穿得简单的。实在是我们在路过江宁城的时候遇到了河匪，才不得不做简单打扮，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陆朝暮将他们遇到河匪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出来。
    “是的，宋老夫人。张大人不放心，还让小的几个一路陪同。”说话的官兵，也做小厮打扮，混在陆家仆人之中，一点也不起眼，但如今他们亮出了自己的腰牌，更叫宋家的人心里一惊！
    这这这！
    表小姐居然能得到江宁城县令这般青睐，还亲自派了官兵一路护送！！
    宋家虽然是金陵大户，但到底只是商户而已。
    平日里虽也能同官场上的贵人有所往来，但哪里有机会，能像表小姐这般，有县令亲自下令要好好照顾的？
    一时间，他们忙不迭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感到后悔，他们居然差点就真以为表小姐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看样子，往后他们待表小姐可得客客气气才行！
    “外祖母，朝暮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陆朝暮脸上满是歉意，眼中噙着一抹泪光，又将自己的衣袖撩开，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想要证实她真的没有说谎。
    “哎呀，我可怜的孩子，快，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都有官差作证了，谁还敢说半句不是？
    而且，陆朝暮手上的伤确实很严重，宋老夫人看着陆朝暮同她母亲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二姑娘出嫁之前，也受过伤，也是这样泪眼盈盈的看着自己。回忆一下涌了上来，宋老夫人看陆朝暮的眼神，瞬间就多出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关切和疼爱。
    “好孩子，你受苦了。”宋老夫人伸手摸了摸陆朝暮的脸颊。
    宋婉言看在眼中，心底生出了无尽的嫉妒和仇恨！
    可恶！！
    明明祖母只会这样看着她，祖母所有的关心和疼爱，都只留给了她！
    怎么一下子，这个贱丫头就骗得祖母的欢心了？！
    宋婉言眼里淬着剧毒，看着陆朝暮带来的东西，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官差，心里嫉妒得要发狂！！
    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明明都是她才应该拥有的东西！
    “哎呀，你们快看啊，宋家的门口怎么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宝贝啊？”
    金陵城好事的百姓渐渐围了过来，他们虽也知道宋家有钱，但见到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是咋舌不已。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弄明白，这是宋家的外孙女投奔来了。
    不过，说是投奔，却带了这么多东西。
    百姓都不是傻子，自然忍不住说上几句：“啧啧啧，宋家的运气可真是好啊，一个外孙女能用多少金银，可人家外孙女还自己带了这么多金银珠宝来！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好的外孙女了？”
    更有插科打诨的，大着胆子朝宋老夫人笑笑说：“宋老夫人，到哪里还能捡回这么个外孙女来？您老也告诉我们啊！”
    “哈哈哈哈！”
    宋老夫人听得脸上一道青一道白的，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但陆朝暮却站出来为宋家说话：“你们快别这样说了。外祖母是我的亲人，她肯让我住在宋家，继续感受亲人的温暖，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情谊！”
    宋老夫人听见她字字恳切，又念起她到底没了爹娘，这个时候，对于朝暮来说，她这个外祖母就是她往后唯一的依靠。
    心头忍不住一酸，宋老夫人就拍了拍陆朝暮的手：“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好了，往后，你便是外祖母的孙女，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什么？！”
    宋婉晴和宋婉言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祖母怎么能对这个陆朝暮这样好？！
    怎么可以？！
    纪氏的脸也是煞白一片，该死！
    明明按照她的计划，陆朝暮应该对她感激涕零才对，陆朝暮应该觉得她这个大舅母才是她往后的依靠才对！
    怎么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按照她的想法来？！
    而且，老夫人还这般将陆朝暮放在心上，往后，她若是想要做些什么，还得顾及是不是会让老夫人知道！
    真是可恶！
    陆朝暮看着纪氏眼底的不悦，脸上不由得就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看向宋老夫人继续说：“外祖母，您对朝暮好，朝暮记在心里。但朝暮方才说的话，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往后朝暮会给您带来许多麻烦，这些东西，还请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朝暮心里可不会安心的！”
    “这……”宋老夫人看着这些东西，收吧也不是，不收吧也不是。
    想了想，就说：“这样吧，毕竟是你的心意，外祖母若是坚持不收，往日只怕有人会说闲话。但这些东西，毕竟有许多都是永平侯府的东西，外祖母也不能全都收下。那外祖母就收下一半，你留下一半，怎么样？”
    什么？！
    纪氏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晕死过去！

 第27章 大获全胜1

    只收一半？！
    纪氏两只眼睛狠狠一抽，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在听到老夫人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的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
    开什么玩笑！
    她粗粗看了一眼，陆朝暮带来的东西，虽然看上去装了大大小小二十多箱，但是，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大件，粗略估计，所有东西加在一起才不过十几万两银子吧。
    老夫人一张嘴，就直接省去了一半的进项！！！
    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而且，她老早就开始盼着这笔钱了，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就差最后十万两了！
    怎么她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
    都是陆朝暮这个死丫头！
    她还真是跟她那个死去的娘一样麻烦！
    安安生生地进府不好么？非要在这儿搞出这么一场闹剧，让金陵城的百姓都瞧见！
    老夫人本就死爱面子，怎么可能当着金陵城这么多百姓的面，将自己外孙女的东西给收下！
    纪氏越来越恨，在心底将陆朝暮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多次，可是她却忘了，陆朝暮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是陆朝暮的，和她根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人还没来呢，就开始将别人怀里揣着的东西打算清楚了，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要脸了！
    “母亲。”
    那边，宋婉言的脸色也不好，她微微拉了拉纪氏的衣袖，想要纪氏出言劝劝宋老夫人。
    虽然，宋婉言和纪氏一样，也早就打起了这些东西的主意，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若是陆朝暮真够将这么多东西都留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从今往后，在这宋家，陆朝暮用的穿的，可就会样样都比自己的好了！
    宋婉言一想到方才陆朝暮浅笑时，那张好看到让她嫉妒得快要发疯的面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不行！
    她一定要事事都比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强才行！
    “母亲。”
    宋婉言又轻轻地推了推纪氏。
    裴氏将她们母女二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纪氏不愿意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想了想，还是走到宋老夫人身边，提醒说：“娘，你看朝暮这样乖巧懂事，咱们也别拂了她的一片好意吧。”
    “糊涂！”
    宋老夫人瞪了纪氏一眼，今个儿纪氏是怎么了，说话做事仿佛都有些欠妥当。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能将朝暮的东西都收下么？他们宋家的名声不要了？
    纪氏被宋老夫人呵斥几句，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她退后几步，看见站在陆朝暮身边的霜儿，心里倒是放心不少。
    收一半就收一半吧，反正进到库房中，也是归她管的。
    而且她还有霜儿，她自有办法将这些东西本来都该属于她和她的婉言的东西，一点点地拿回来！！
    不过，宋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可就是一巴掌狠狠打纪氏的脸了——
    “朝暮啊，外祖母知道你一片孝心，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过，只要进了宋家的门，就是宋家的人。都是一家人了，哪里还有自己出钱养自己的道理。”
    宋老夫人这些话虽是对陆朝暮说的，但更多的是说给那些好事的百姓听的。
    宋老夫人继续说：“你一片好心，外祖母也不推辞，一半收下，一半你掌管。
    不过你放心，外祖母收下的那一半，会替你好好保管。往后你若是需要，或是出嫁，外祖母便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什么？！
    纪氏如被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夫人这是要亲自替陆朝暮打理这些东西了？！那她还怎么插手？她还怎么将这些东西拿去办那件事儿？！
    不光是纪氏，宋婉言、宋婉晴、裴氏还有宋家的下人，全都被老夫人的话给愣怔住了。
    老夫人对表小姐也太好了吧！
    “我就说嘛，宋家老夫人在金陵城颇有名望，哪里会如你们所想那般龌龊不堪。”
    “就是！宋老夫人慈爱外孙女，而自己的外孙女有这般懂事孝顺，想来往后宋家肯定会和和美美的。”
    “……”
    百姓一句一句地赞美着，听得宋老夫人心里那叫一个乐乐悠悠。
    而陆朝暮浅浅低着头，任由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眼底却是十分冷静。
    她知道，外祖母一定会这样做的。
    因为对于外祖母来说，钱财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更在乎的，是宋家有没有好名声。
    这些钱或许乍一眼看上去很耀眼、很诱人，但说到底不过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罢了，再说了，这些钱他们宋家想办法再挣就是了。
    可是一个好名声就不一样了。
    宋家世代经商，虽然这几代家中也有人考中举人，却并没有一个两个出息的子孙入官拜相，让宋家不再仅仅是金陵商户。
    宋老夫人活得久了，看问题也会更长远一些。
    陆朝暮虽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虽同宋家有过婚约，但没有成亲之前，陆朝暮的身份就不能真正算作是宋家的资本。
    但今日，宋老夫人舍掉这么十几万两的钱财，让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宋家并非只是唯利是图的商户，他们也是明德知礼的！
    对于老夫人来说当然划算！
    而对陆朝暮来说，她已经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并非走投无路才来宋家，她可以有无数种选着。
    她带着十数万钱财，有着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她来宋家，绝不是让人可怜、让人施舍的！
    这一次，金陵城再不会有一个人会觉得，她陆朝暮进了宋家的门，是宋家一片好心。
    相反，对于他们许多百姓来说，陆朝暮来到宋家，多多少少还是宋家占便宜。
    不过对于纪氏来说嘛……
    “娘，见到您同朝暮感情这样好，儿媳真为你高兴。”
    纪氏心里都要发狂了，可是，面对这么多人，她不得不保持自己的形象。
    所以，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恼怒，她都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陆朝暮看着纪氏僵硬的面容，脸上又扬起了一道灿烂的笑容，“大伯母，往后朝暮就承蒙你多多照顾了啊。”
    初次交锋，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啊！

 第28章 大获全胜2

    这个笑明明灿若桃花，却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凉意。
    纪氏一时愣怔，等到她回过神来再看时，陆朝暮脸上只有简单清爽的笑容，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宋老夫人本想留那些官差吃过晚饭再走，但是，几位官差却并没有答应。
    因为张沐明白，在这污浊的官场里，爱惜羽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为了不给旁人留下话柄，张沐特地吩咐他们，除了保护陆朝暮之外，不许他们跟其他人多有接触。
    所以，即便宋老夫人再三恳请，他们始终不肯答应，最后还是陆朝暮出来劝说几句。
    “一路上，多亏几位官大哥照顾。朝暮也知道张伯伯的担心，不愿给张伯伯带去麻烦。但，朝暮知恩，不如咱们去寻常酒家，为几位官大哥践行好了。”
    陆朝暮举止大方，态度温和，还真叫人不好说出一个“不”字，这才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那老身这就派人去安排。”宋老夫人笑了出来，看陆朝暮的眼神就更加炙热起来，自己这个外孙女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不过，其他人心里可就不欢喜了。
    宋婉晴憋了一肚子的火，嘀咕一句：“马屁精！”
    “你给我闭嘴！”
    裴氏生怕她再乱说话扰得老夫人不高兴，揪着宋婉晴的耳朵就进去了。
    “母亲，我们也进去吧。”宋婉言也不想多留。
    她看着陆朝暮开心得意，心里的痛恨与嫉妒只会越来越深。
    可是，纪氏却摇摇头，她们现在还不能走！
    虽说这几位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官差，但他们却是江宁县令亲自派来的，她们若是能跟着一起去，便是什么话也不说，也能算是她们同江宁县令有了往来。
    这样的话说出去，只会让宋婉言在金陵城中的名号越发响亮。
    纪氏知道，宋老夫人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纪氏眼珠子转了转，走过去扶着宋老夫人：“娘，不如我和婉言同你们一起去吧，多几个人也显得热闹些是不是？”
    宋老夫人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媳妇心里打着怎样的算盘。
    不过，纪氏也是想宋婉言好，而宋婉言又一向是宋老夫人心头最最宝贝的孙女，若不是宋婉言给宋家带来了福气和好运，宋家恐怕还跨不过当初的那道难关呢！
    这样一想，宋老夫人就觉得还真应该将宋婉言也一同带去。
    “啊，几位官爷……”宋老夫人笑呵呵的就要开口，可是！
    “她们要去，待会儿是不是其他人也都要去了？”为首的邱捕快，语气十分不悦。
    之前张大人让他们护送陆朝暮的时候，他还觉得张大人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了，一个女娃娃，去自己的外祖母家哪里需得官差保护？
    可是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这金陵宋家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是捕快，最能看透人心。他看得出来，宋家好些人，看上去关心陆朝暮，但其实不过是贪图她的身份所能带来的好处。
    而他们，就是宋家人眼中赤裸裸的“好处”！
    “官大爷，不会的，就老夫人还有我们两个。”纪氏朝着邱捕快得体笑了笑，像是没有将陆朝暮想起一般。
    邱捕快心里冷冷一哼，看纪氏的目光愈发鄙夷了。
    这个妇人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说着自己有多担心陆朝暮么？怎么现在，连陆朝暮都没有想起来？
    邱捕快不想跟这样的人有丝毫的焦急，铁青着一张脸，冷冷开口：“呵，那不如你们三个自己去吧！我们都是粗人，金陵城的金贵食物我们吃不惯，还是早些启程，回江宁复命才好！”
    纪氏一时间不明白好好的这官大爷怎么忽然就变脸了。
    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纪氏抿着唇，又想凑上前去再劝说几句。
    可是！
    “滚开！”
    邱捕快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就来气。
    捕快发起火来，那样的气势，纪氏可招架不住。
    纪氏被这么一呵，瞬间吓得两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还是宋婉言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才没有在人前摔得狼狈。
    “都是你干的好事！”宋老夫人也冷着声音呵斥一句。
    本来能够官爷攀上关系的机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宋老夫人心头那叫一个生气！
    “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进去！还嫌不够丢脸是么？！”
    “祖母。”宋婉言想替纪氏辩解两句，可这次，老夫人连宋婉言也一点不给好脸色。
    只让陆朝暮好好送送几位官爷，就头也不回地扶着周妈妈进去了。
    陆朝暮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一双眼睛清澈透亮，闪着说不出的璀璨光芒。
    她知道自己这个大舅母，只要看到一点好处，就想要往自己身上揽。
    她也知道，正值如邱捕快最是看不惯纪氏这样的人。
    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就能看到纪氏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姑娘，你当真要留在宋家么？”
    就要回江宁复命，邱捕快忽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这个宋家绝不是什么良善之地，陆朝暮还这样小，有没有依靠，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只怕会被这群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可是。
    陆朝暮却抬头向邱捕快笑了笑，说：“邱大哥放心吧，朝暮会照顾好自己的。”
    而且，这一次，究竟是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邱捕快被陆朝暮的神情微微怔住，回神之时，陆朝暮就已经让姜嬷嬷递给他们每人一个钱袋。
    钱袋上分别绣了他们最钟意的事物，他手上这一个，绣着的是一把长矛。
    “这是？”
    “这是朝暮一早就准备的，小小心意。邱大哥，朝暮祝你能够早日达成心愿。”
    邱捕快闻言微微一怔。
    路上的时候，他曾无意中和她聊到过，他一直希望能够上战场，在沙场上拼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记得这样清楚，还特地给他绣了一把长矛在钱袋之上。
    邱捕快用力握紧这个钱袋，朝着陆朝暮点点头：“陆姑娘一片心意，邱某铭记于心。”
    陆朝暮笑笑，转身就要进入宋家的大门。
    但就当她只差一步的时候，邱捕快又叫住了她：“陆姑娘！”
    陆朝暮回头。
    邱捕快朝着她行了抱拳之礼：“陆姑娘多多保重，你若是在宋家受了半点委屈，往日邱某一定替陆姑娘找他们算账！”
    邱捕快特地说得很大声，不仅是说给陆朝暮听，也是说给宋家的这些人听。
    他现在忽然就明白张大人为何会担心陆朝暮了，因为现在，他自己也会忍不住为这样一个小姑娘而担心。
    陆朝暮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朝他“嗯”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身，跨进了宋家的大门。
    等到陆朝暮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邱捕快才将那个钱袋打开，可是！
    邱捕快看清钱袋里装的东西是什么之后，一双眼睛不由得瞪大。
    这……这不是……

 第29章 下马威

    “臭丫头！贱丫头！”
    宋婉言一回到自己的筑玉阁里，就将好些东西全都摔碎了！
    “好了！”
    纪氏挥挥手，让宋婉言身边的绣珠出去看门，不让旁人靠近。
    每次宋婉言发脾气的时候，纪氏都这样安排，为的就是不让宋家其他的人发现，原来在他们心中美貌若仙的宋婉言，也会露出这样狰狞的面目来。
    “母亲！我讨厌那个臭丫头！我不想看见她！你让她从宋家滚出去！”宋婉言脸都青了。
    这个陆朝暮，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哄得祖母对她那般好！要知道，祖母可从来就没有对她以外的人，那般关心过！
    “我又何尝不讨厌那个丫头！”
    纪氏眼底也爬满了恨意。
    她一看到陆朝暮那张同她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就忍不住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母亲，那我们将这个臭丫头打发走好了！”
    宋婉言嫉妒陆朝暮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更嫉妒她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那些东西不是她的？！明明她才配得上那些东西，陆朝暮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她凭什么？！
    “不行。”
    纪氏沉了一口气，劝宋婉言说：“我们现在还需要她。她的身份对你、对你大哥都大有助益。”
    “哼！这么个臭丫头，我才不需要她。”
    “婉言！”纪氏拉着她的手，继续说：“娘告诉过你多少次，咱们要成事，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忍耐。陆朝暮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如今她的身份是比你高。”
    宋婉言不乐意听了：“那又怎么样？！”
    纪氏又说：“可是你想想，等到她同你大哥成亲之后，你就是她的小姑，你的身份自然就高了。她那样蠢笨，咱们说几句好话骗骗她，她自然会掏心掏肺地对咱们好。
    你想要同什么人结交，都可以让她为你牵线搭桥！到时候，什么京城的贵公子，什么皇宫里的王爷、皇子……”
    “当真？”宋婉言听着纪氏的描绘，眼睛都亮了。
    纪氏朝她笑了笑，“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好了，你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了。在那个臭丫头面前，你可得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知道么？”
    宋婉言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她还是知道，为了她往后的无限风光，现在多哄哄陆朝暮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
    “母亲，我想到她今日出尽了风头，我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宋婉言恨恨道。
    纪氏拍拍她的手，说：“放心好了，娘已经安排好了。”
    那边陆朝暮进到府中，纪氏身边的李妈妈就走了过来。
    “大夫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由奴婢带表小姐去住的地方吧。”
    陆朝暮笑了。
    有事情要处理？
    恐怕，是纪氏现在根本不想看见她吧？
    自己好不容易计划好的事情，就这样被搅和了，还被宋老夫人当众呵斥。
    纪氏现在该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同宋婉言一起，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吧？
    这样一想，陆朝暮心里便十分愉悦起来，也不说破，跟在李妈妈后头，一路穿花拂柳，绕过好几道抄手游廊，跨过几道垂花门才终于到了一处略显冷清的别苑。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
    李妈妈见状，以为陆朝暮是嫌弃这里破旧不堪，心里忍不住得意，夫人这样做果然是对的！
    就该好好给这个表小姐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在这宋家到底是谁说了算！只要得罪了大夫人，就没有好果子吃！
    李妈妈眼底带着冷笑，“表小姐，大夫人说了，往后你就住在这清芷园了，原来二姑姑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
    姜嬷嬷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这样安排？偌大的宋家，难道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人了么？
    偏偏要将小姐安排到过去夫人所住的地方，这不是要小姐天天夜夜都想起老爷、夫人，伤心难过么！
    “小姐，你若是不想住这儿，咱们就去求老夫人换一个地方。”姜嬷嬷怕陆朝暮伤心。
    可李妈妈眉毛一竖，就说：“不住这儿，表小姐想住哪儿啊？你是二姑姑的女儿，住在这儿有什么不对的么？便是婉言小姐，也是跟着大夫人住在拂月园里的筑玉阁罢了。”
    陆朝暮心里一冷，李妈妈这是在告诉她，宋家的小姐，都是跟着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的。
    如今，大夫人让她一个人占了一处院子，已经是格外照顾了！若是她还觉得不满意，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就是说到老夫人那里，也只会让老夫人觉得是她陆朝暮有些无理取闹了。
    “可是！你们明明知道……”姜嬷嬷气不过！
    “好了，就住这里吧。”陆朝暮打断了姜嬷嬷的话，看了看眼前略显破落的房子，只说：“这里很好，有劳大舅母费心了。”
    “表小姐能这样想就好！”
    李妈妈见陆朝暮这么快就答应下来，愈发笑得得意，看样子这个表小姐也就是个软柿子，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李妈妈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不过，她走到拐角处，又忍不住转身看了陆朝暮一眼。
    表小姐虽然刚刚让老夫人注意到了她，还哄得老夫人对她欣赏有加，但这又如何？
    宋家的当家主母，到底是大夫人！
    宋家这样大，里里外外多少事，老夫人哪里当真有闲情逸致样样过问了？
    这不，大夫人说了，让表小姐住到清芷园里来，这里是宋家最偏远的一处别苑，尤其离老夫人的紫韵斋特别的远。
    老夫人或许现在还会记得这位表小姐，但往后呢？
    住得远了，便出现得少了，时间一久，老夫人自然只会记得大房的婉言小姐！
    哪里还记得什么淮南来的表小姐！
    李妈妈越想越高兴，欢欢喜喜地就转身离开了。
    姜嬷嬷始终觉得不是滋味，“小姐，这舅夫人还说关心你，奴婢瞧着也不过如是……”
    陆朝暮淡淡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破落的清芷园，心情反而舒畅，“这样很好。”
    “很好？”姜嬷嬷不明白。
    陆朝暮已经带着人，推门进去了。

 第30章 两姐妹

    陆朝暮推开门，外面的阳光洒进去，将昏昏沉沉的屋子整个照亮。
    其实，清芷园只是看上去比较荒凉破落，里面也还算得上干净整洁。
    毕竟纪氏只是想让陆朝暮稍稍吃点苦头，并不想让旁人觉得她这个宋家主母行事有违公允，更不想让自己落得个怠慢陆朝暮的罪名。
    所以，屋子里面的家具摆件也都看得过去。
    陆朝暮用手指轻轻拂过屋子里的紫檀木家具，脑子里不由就想，母亲当年住在这屋子里的时候，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小姐。。。。。。”
    姜嬷嬷见陆朝暮微微皱着眉头，担心她睹物思人，便说：“要不然我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换了吧。”
    换了东西，再放上陆朝暮喜欢的柜子桌椅，让屋子看上去不一样了，小姐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可是，陆朝暮却又说一句：“就这样挺好的。”
    姜嬷嬷忍不住了，挺好的？小姐都说了两次了“挺好的”，可是她就是看不出到底哪里挺好的了？！
    “小姐！”姜嬷嬷心里着急。
    你可不要这么客客气气的了，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怎么还哪哪儿都觉得好啊！
    但陆朝暮脸上始终没有丝毫怒色，反而浅浅笑着，坐到了一方黑漆嵌螺钿花鸟纹的妆镜前，细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既然会说好，肯定有她的道理。
    而且，现在的她可不是什么烂好人，别说是欺负到她头上了，就是才动了歪心思，她也一定会百倍千倍地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纪氏以为，将她打发到这破落的清芷园就能灭了她的势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陆朝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略微有些发白，虽不明显，但只要稍稍认真瞧瞧，还是看得出其实她精神并不好。
    陆朝暮眼眸沉了沉，说：“你让他们分出一半的东西给外祖母送过去吧。
    哦，对了，你把这个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陆朝暮说着就将一把绸绣花蝶的竹节纹边团扇递给了姜嬷嬷。
    姜嬷嬷猜不透陆朝暮的心思，可是问吧，陆朝暮又只说按她吩咐行事。
    姜嬷嬷没办法，只好走到外面安排陆家的下人忙了起来。
    “动作都麻利点，大家都快些，将东西准备好了，就跟着我一起送到紫韵斋去。”姜嬷嬷一边吩咐着，一边张望着，像是再找什么人一样。
    等到他们走远了，庆桂才从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走到陆朝暮面前，低低唤了一声：“小姐。”
    陆朝暮回头，就对上了庆桂有些不明白但有透着一股子倔强的神情。
    “怎么了？”
    陆朝暮低低笑着，故意装作不明白庆桂为何来找她。
    “小姐！你就没有什么要吩咐庆桂的了吗？”
    庆桂搅着双手，明明他之前替小姐办好了差事，怎么打那之后小姐就像是不记得他这个人一般。
    陆朝暮并不回答他的话，只反问一句：“我不吩咐你，你就一直等下去么？”
    她不是看不出来庆桂对她一片忠心，可是，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忠心，在宋家这样的地方，她更需要的，是能够帮她排忧解难的人。
    “我。。。。。。”庆桂不明白陆朝暮话里的意思。
    陆朝暮也不看他，又问说：“刚刚姜嬷嬷吩咐你们去给外祖母送东西的时候，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是不在的？”
    还有谁？
    庆桂低着头认真一想，“啊！我没有看到。。。。。。”
    “嗯。”陆朝暮打断庆桂的话，不叫他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你既知道我问的是谁，你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姐放心！”庆桂认真点点头，忙不迭就退了出去。
    他们都离开了，清芷园又变得安静了起来。
    陆朝暮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屋子，唇角轻轻一勾，“是得热闹些才好呢。。。。。。”
    “你这个丫头能不能长点记性，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大房两母女远点，离她们远点！你真以为你的婉言姐姐是真心待你啊？！”
    裴氏揪着宋婉晴的耳朵，一路从宋家大门口揪到她们所住的清晖园。
    来来往往许多下人都瞧见了这一幕，宋婉晴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娘！你放开我！还有，不许你说大伯母和婉言姐姐的不是！”宋婉晴疼得呲嘴，都还不忘为宋婉言说话呢。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裴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个这么吃里扒外的女儿！
    “娘，你就别生气了。”
    一个同宋婉晴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眉目间更为清秀，瞧着举止也更为淡雅大方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是宋婉晴的亲姐姐，宋婉仪，在宋家排行老二，只比宋婉言小三个月。
    “妹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些话说过了就是了，妹妹不听，你拿她也没有办法啊。”宋婉仪这话说得还颇有几分超然之感。
    可是，她这话一说出来宋婉晴就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狗改不了吃屎么？”
    宋婉仪笑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过，我倒是没遇见过有人会拿狗来比作自己的。你还真是第一个！”
    “你！宋婉仪你别太过分了啊！”宋婉晴狠狠一瞪。
    可是宋婉仪却毫不在乎，“过分？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哪里过分了？
    母亲劝过你多少次，你听进去过一次么？你自己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叫我揪着你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你吗？”
    而且，就算她真的这样做了，这个宋婉晴还是不会听的！
    上辈子，她就劝自己，她的这个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等她年纪大些了，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到最后呢？
    宋婉晴根本就不会听，她认定了大房两母女才是真的待她好，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跑去告诉她们，最后害得她落得个远嫁塞外，永世不得回到大夏的遭遇。
    她在塞外饱受风霜，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就苍老得跟七老八十一般！
    后来，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回到儿时！
    这样天大的礼物，她感激都来不及，当然不会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所以，宋婉仪早就在心底认为自己的妹妹宋婉晴已经死了，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只是一个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罢了。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许这样看着我！”宋婉晴最讨厌她这样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像是她是她的仇人一样！
    “好了！”
    裴氏简直要被自己的两个女儿给气死了。
    一个不听劝解，成天跟大房两母女混在一起。
    一个除了自己的事情什么也不关系，对自己的妹妹跟仇人一样。

 第31章 不一样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少说两句！”
    裴氏心里头莫名难受，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两个女儿来？
    她是上辈子造了孽欠了她们两姐妹，这辈子来还的吗？
    “是她先说我的！”宋婉晴不依不挠，裴氏又骂骂咧咧几句，宋婉仪才问说：“她今天闯什么祸了？”不然，裴氏也不会这般生气地将她给揪回来。
    “你不是不理我么？怎么现在又好心问起来了？别以为你问几句，我就会当你是好人了！”宋婉晴呛声。
    宋婉仪忍不住就又笑了。
    她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蠢，难怪会被大房的两母女骗得团团转。
    她吃过亏，哪里还会关心她，她问几句，不过是想搞清楚状况，自己心里有数，免得冲撞了祖母，惹了祖母不高兴。
    宋婉仪又白了宋婉晴一眼，越看自己这个妹妹，越是觉得她蠢钝如猪。
    “都说了不许你这样看我了！”
    宋婉晴本来也没有多讨厌宋婉仪的，毕竟是一个母亲所生，哪里真的会有什么嫌隙呢？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亲姐姐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叫她觉得，宋婉仪很讨厌她，又有些可怜她。
    宋婉晴想不明白，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几次跟宋婉仪说，让她不要这样，可是宋婉仪却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一般，甚至还愈发爱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宋婉晴心里火气蹭的就冒了上来，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同宋婉仪吵架。
    裴氏见状，赶紧将她给拉开，连连用手狠狠抽了她几下：“你给我安静点！今天都是你，差点就惹得老夫人不愉快了！”
    宋婉晴心里委屈极了：“关我什么事！都是那个臭丫头自己要搞成那个样子，我哪里知道啊！你是我姐姐，对我一点都不好！你是我娘，出了事儿只会怪我！我不想见到你们！”
    “砰”的一下！
    宋婉晴就从清晖园里跑了出去，瞧着方向就是往大房那边去了。
    “宋婉晴，你给我回来！”裴氏想要上前去追，可是宋婉仪却很不耐烦地说：“追什么追啊！她天天往那边跑，你也天天追么？什么臭丫头，她在说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裴氏紧紧皱着眉，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究竟为什么对自己的妹妹这般不耐烦。
    裴氏三言两语间，就将陆朝暮刚刚进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裴氏不由得深深看了宋婉仪一眼，说：“婉晴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做姐姐的，怎么能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裴氏说完，还是追了出去，婉晴再是不听劝说，可毕竟是她的孩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跑了而完全不管不顾呢？
    可是。
    “哼。”宋婉仪眼底划过一片冷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辈子，她只会为自己而活！
    其余的人，其余的事，同她再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过，陆朝暮又是怎么回事？
    裴氏的话，着实让宋婉言有些吃惊。在她的记忆中，陆朝暮应该要两天之后才会到宋家，而且，她还记得，陆朝暮初到金陵的时候，对大伯母和宋婉言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依赖。
    但听裴氏的口气，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婉仪一时间想不明白，但外面却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嘈杂之声。
    宋婉仪以为是裴氏将宋婉晴给找回来了，所以也没在意。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还没有消退，而裴氏也没有出现，宋婉仪便叫来自己的丫头芸香，问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芸香一双眼睛里闪着光亮，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小姐！是表小姐！表小姐让人将东西都送去老夫人那儿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
    宋婉仪上辈子就知道陆朝暮有钱了，所以表现得十分沉稳。不过上辈子她见到大箱小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比芸香还要夸张。
    芸香摆摆手，又说：“不光是这样呢！老夫人在瞧见表小姐送去的东西之后，不知道听说了什么，非常生气，还将大夫人给叫了过去，现在紫韵斋里可乱做一团了呢！”
    什么？
    宋婉仪眉毛一挑，怎么样样事情都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走，我们也去瞧瞧。”宋婉仪扶着芸香连忙就出了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等她到了紫韵斋的时候，正好撞见老夫人正劈头盖脸地数落纪氏的不是呢！
    宋婉仪面色更是忍不住一僵，过去，她什么时候瞧见过祖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大伯母了？！
    “过来，别出声！”裴氏和宋婉晴也在这儿。
    方才宋婉晴跑出去要去找她的婉言姐姐，正好撞见慌慌张张的李妈妈，李妈妈告诉她，纪氏和宋婉言都被老夫人叫到紫韵斋里去了。
    宋婉晴不知道是什么事，便跟着李妈妈一同过去，裴氏脚程快，也跟着李妈妈和宋婉晴过来了。
    她们也刚到没多久，都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裴氏见到宋婉仪，也就第一时间将她给拉到自己身边，不愿意她的两个孩子卷入这事端里。
    宋老夫人高高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双眼睛死死地落在纪氏的身上，语气里满是诘问：“纪氏，这家你究竟是怎么当的？啊？！”
    纪氏也刚刚被叫过来没多久，老夫人一句原因也不提，直接就开始数落她，她也很无奈，很无辜，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娘，您先别动怒，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纪氏被老夫人这般数落，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面子上还是得装出一副贤淑的样子来，想要走上前为宋老夫人倒一杯茶。
    可是！
    “哗啦”一声。
    宋老夫人就直接将纪氏倒的茶，狠狠砸到了地上。
    再抬眼时，老夫人瞧着纪氏的眼神就愈发冷漠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第32章 关心则乱1

    “我……我……”
    纪氏被宋老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脸都丢尽了，可还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叫她做的好事？
    她做什么了？
    宋老夫人瞧着纪氏脸上的神情，冷冷一哼：“纪氏，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装不知道啊？那我就提醒提醒你，朝暮，你把朝暮安排到哪里去了？”
    朝暮？！
    纪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夫人说的是她让李妈妈将陆朝暮安排到清芷园这件事。
    可是，李妈妈不是说了么？陆朝暮那个臭丫头，明明已经欢欢喜喜地住进了清芷园了。
    怎么？那个臭丫头还学会扮猪吃老虎了？先在李妈妈面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然后转头就跑到老夫人这里来告状来了？
    纪氏心里划过一抹狠厉，这个小贱蹄子，她还真是小看她了！
    纪氏想着，眼睛就飞快往旁边一扫，想要看看清楚陆朝暮这个贱丫头，现在是不是正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可是！
    纪氏看了又看，却始终都没有看到陆朝暮的身影。
    “不用看了。”
    宋老夫人声音里的不满愈发明显，“朝暮不在这儿，也不是朝暮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不是她？
    纪氏不明白了，既然陆朝暮没有说，好好的，老夫人怎么过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哼！你自己看看！”
    宋老夫人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十几口箱子。
    其中一口箱子里，静静躺着的一把绸绣花蝶的竹节纹边团扇。
    虽然这把团扇看上去有些旧了，但还是让宋老夫人还是一下子记起，这把团扇是当初她买给朝暮的母亲的！
    念及往事，宋老夫人忍不住问姜嬷嬷，朝暮是不是已经妥善安排好了。
    这一问才知道，居然这个纪氏让朝暮住到清芷园里去了！
    “朝暮是个好孩子，才刚刚落脚，就把东西给送来了。为的，就是不让咱们，觉得她贪了咱们宋家的半点便宜。可是你呢？！
    你居然把她给安排到清芷园里去了！纪氏，这件事你做得实在是太错太错了！！”宋老夫人越说越生气。
    “居然是清芷园，怪不得老夫人会生气了。”裴氏忍不住嘀咕一句。
    谁不知道清芷园是宋家里最偏远和冷清的一处别苑。当初二姑娘没出嫁之前，看中了那个地方清静，求了多少次，老夫人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勉强答应了。
    二姑娘出嫁之后，清芷园就再没人住过了，想想也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有多荒凉！
    朝暮是晚辈，又远来是客，哪里能打发去那种地方？说出去，真不怕别人会议论他们宋家苛待表姑娘么？
    裴氏想着就忍不住朝纪氏翻了个白眼，她还当自己这个大嫂多能耐呢，原来她做事也会出现这样欠妥当的时候啊！
    可是，宋婉仪的眉头却又皱了皱。
    清芷园？不对啊！
    明明她记得，陆朝暮是同宋婉言一起住在筑玉阁里的啊！
    怎么现在人跑到清芷园里去了？！
    “……娘，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件事啊！您别生气了，我本想晚上的时候再好好将这件事跟您说的，没想到您倒先知道了。”
    纪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不由让人觉得似乎纪氏就是故意这般安排的。不过，这个故意并不是要故意刁难，而是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原因。
    宋老夫人还在气头上，依旧不给纪氏好脸色瞧：“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觉得，就应该让朝暮住在清芷园么？”
    纪氏虽然知道，将陆朝暮安排到清芷园的事，老夫人肯定会知道，也肯定会过问，而且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是，她没有想到，老夫人居然会这般震怒！
    可想而知，这个才刚刚出现没多久的陆朝暮，已经牢牢地抓住了老夫人的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老夫人先消气，让老夫人知道她这样安排的一片苦心。
    纪氏走到老夫人身边，摆出恭敬低顺的模样：“娘，不是说应该不应该，只是说，让朝暮住在清芷园，是现在对她最好的了。”
    “大嫂，你骗谁呢？！什么就是最好的了？！若是最好的，怎么不见你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清芷园住了？！”
    裴氏见到纪氏被责备，心里高兴，忍不住就落井下石。
    而且，估计老夫人现在心里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便是她这样说宋家的主母有些不合规矩，老夫人也不会呵斥她。
    果然，老夫人只是看着纪氏，像是等着她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纪氏忍住想要撕烂裴氏这张嘴的冲动，努力憋着怒火，让自己不要当众发火！
    她是宋家的当家主母，是宋家最尊贵耀眼的女人，她一定不能让任何事情损害了她的完美形象！
    “娘，”纪氏吸了好几口气，才死命让自己露出一抹完美的笑容，“您忘了，那清芷园再往后面可是一大片竹林。”
    “是啊！金陵城中，也只有那一片地方，荒凉得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了！当真是最好的去处啊！”裴氏继续呛声。
    纪氏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甚至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要憋出内伤来了，还不得不保持微笑。
    “娘，那片竹林再往后，可就是咱们金陵城最有名的法华寺了！”
    法华寺是金陵城最灵验的一处寺庙，不少达官贵人喜欢去里求神拜佛。而且，法华寺的主持无因大师，还颇受当今圣上的青睐。这几年，圣上多次来金陵城游玩，也都会去法华寺，听无因大师讲禅。
    纪氏继续说：“……娘，您知道的，朝暮还是个孩子呢，经历了她父母那样的事儿，哪里这么容易就想通了。
    我是考虑着，让她安安静静的住在清芷园中，那里离法华寺近，或许时不时能听到些禅音佛语，也能让她静心一些。”
    “你是这样想的？”宋老夫人也没想到，原来纪氏想得有这样深这样远。
    “当然了。”
    纪氏一直微微笑着，得体沉稳，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还满是关切，叫人忍不住就想要跟着点头，打从心底认同大夫人说的这些。
    可是，毕竟清芷园太过偏僻了，宋老夫人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纪氏瞧见老夫人神情有些松动，就朝着宋婉言使了个眼色。
    宋婉言点点头，立马就站了出来。
    她款款而出，朝着老夫人福身行礼，语气柔和：“祖母，本来娘是打算让陆表姐跟我一起住的，但是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这样安排更合适一些。”
    宋婉言说话轻声细语的，好不温婉。
    刚刚老夫人将她们一起叫来，可是直接当着宋婉言的面发火的。
    但宋婉言却始终面色沉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和委屈。
    宋老夫人现在一想，心里不由觉得，是不是婉言知道纪氏这般安排虽会引人议论，但只要她们问心无愧，就不怕别人议论？
    “祖母，”宋婉言又笑了笑，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咱们都是关心在意陆表姐，才会惹出了这么一场误会。也不是什么大事。”
    裴氏听着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这个宋婉言确实会说话，这么简单几句话，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归结为一个词：关心则乱。

 第33章 关心则乱2

    正是因为关心，所以纪氏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关系，所以老夫人才会误会了纪氏的一番心意。
    说到底啊，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们啊，都是为了一个陆朝暮，才叫本来和和美美的宋家，出了这么一场闹剧。
    “祖母和母亲都这样关心陆表姐，婉言可羡慕了呢！”
    宋婉言难得朝着宋老夫人撒娇，女儿家的娇憨可爱，一下子就让宋老夫人把所有的生气不满都忘记了。
    甚至还让宋老夫人不由得想，是不是她真的有些着急了，事情都还没有问清楚，就先认定了是纪氏的不对。
    看样子，她确实是有些太过紧张朝暮了，甚至这份紧张和关心差一点就伤到她同自己宝贝孙女之间的感情。
    啊，真是不应该啊。
    “纪氏。。。。。。”宋老夫人的面色已经和缓了不少。
    “娘，不打紧。”
    聪明如纪氏当然不会等着老夫人跟自己道歉，她如今可是受了委屈却一句抱怨也不说，让人忍不住就要心疼她。
    而宋家的人，也更会觉得她才是宋家唯一有资格做这个当家主母的人！
    纪氏心里得意，脸上的笑意也灿烂了几分，她语气淡然，“都是为了朝暮，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的虚假。
    “嗯，很好。”宋老夫人啊满意地点点头，“周妈妈，待会儿你就去把我屋子里那一对玉如意送到大夫人的拂月园里去。”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老夫人说的这对玉如意可是老夫人的宝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搁在眼前随时都可以看到的地方。
    现在老夫人居然将这玉如意给了大夫人，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夫人都始终是老夫人心中最认可的人。
    宋老夫人见纪氏识大体，宋婉言又这般乖巧懂事，心里高兴极了，一时间她们三个欢欢喜喜地站在一起，哪里还有之前的紧张气氛？
    裴氏瞧着，忍不住就在心里叹了一声，她真是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大嫂可真有本事，老夫人都这样生气了，还能将事情给圆回来。
    而且宋婉言也不是吃素的，就冲着她那句“关心则乱”，就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归结根本就没有出现的陆朝暮头上。
    哎。。。。。。
    裴氏也不知该不该心疼陆朝暮，可是，谁叫她自己倒霉呢？遇到这么一对虚伪的母女！哪里能不吃亏呢？
    如今，正安安稳稳坐在清芷园里喝茶欣赏风景的陆朝暮，若是知道裴氏心中所想，只怕会忍不住笑出来吧。
    事情都还没有结束呢，这锅到底该谁背，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倒霉吃亏，还不一定呢。。。。。。
    周妈妈按照吩咐去取玉如意，宋老夫人又叫人将朝暮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
    可是眸光这么一晃吧，就又看到了那把团扇。
    本来还在跟宋婉言说话的老夫人，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想了想，就说：“我还是想去看看朝暮。”
    纪氏的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好了，不是都已经什么都说好了，没事儿了吗，怎么还要去看？老夫人真将那臭丫头给记在心上了？
    宋婉言也有些生气了，那个臭丫头到底哪里不一样了，能叫祖母这样挂心。
    可是，宋老夫人已经站了起来，叫姜嬷嬷在前面带路，就往清芷园的方向去了。
    “母亲。”宋婉言眼里满是厌恶，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了？
    纪氏也不知道，不过她却摇摇头，“想去就去吧。”放正她都叫人把屋子里都收拾干净了，也绝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不妥之处。
    “可是！”宋婉言心里不高兴了，一次两次，陆朝暮这个丫头引得祖母对她格外关照。
    要知道平日里祖母便是挂心她，也不会这样亲自去筑玉阁看她，最多就是让周妈妈请她去紫韵斋同祖母说说话而已。
    这样被人压住一头，她宋婉言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好了，老夫人走远了，我们得跟上。娘知道你心里的气，来日方长，你还怕没机会收拾这个小丫头片子吗？”纪氏说着就拉着宋婉言跟了上去。
    裴氏倒是不想凑这个热闹了，今天她几次同纪氏呛声，叫纪氏几次不悦，她觉得已经可以了。
    而且，看样子陆朝暮一个孤女，哪里是大房两母女的对手，她也就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了。
    “走吧，回我们自己的清晖园去。”想看纪氏吃亏没看到，她可不想看纪氏风光得意的样子。
    可是。
    “娘，我想去看看。”
    “我想跟着婉言姐姐一起去。”
    互相看不对眼的宋婉晴和宋婉仪，破天荒的说了同样的话。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裴氏有些吃惊。
    宋婉晴喜欢跟着宋婉言就不说了，怎么一贯都不喜欢跟大房来往的宋婉仪也想跟着去了？
    “是啊？好好的，你跟着去做什么？”宋婉晴没个好脸色，她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可一点都不喜欢婉言姐姐的，她跟着巴巴儿的去做什么？
    “我。。。。。。我。。。。。。”宋婉仪支吾两声，看着外面越来越远的人影，心里就有些急了。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跟她的记忆完全不一样，她必须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纪氏母女不一样了，还是陆朝暮不一样了。
    这辈子，她可是要给自己挣一个最好的前程！不能让任何人阻碍了她的陆！
    所以，她必须弄明白！
    宋婉仪眼珠子转了转，就想出一个借口来：
    “刚刚娘教训我的话，我听进去了，我这个姐姐待妹妹不够贴心，所以才让我们两姐妹关系不好。
    我知道婉晴想跟着去，所以，就想帮婉晴说一说罢了。”
    “你。。。。。。”裴氏有些不相信。
    宋婉晴更是不相信，“你？想帮我？怎么可能！”
    宋婉仪不拿那种眼神看着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居然说她想和自己和好？
    疯了吧！
    宋婉仪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有些拙劣，但时间来不及了，她只看着宋婉晴，“你到底想不想去？”
    “想啊！”宋婉晴回答。
    “想，那就走。”宋婉仪说着，拽着宋婉晴就跟了上去，完全不理后面连连呼喊的裴氏。

 第34章 遭一遭罪

    “想，那就去！”
    宋婉仪拉着宋婉晴的手，飞快地就跑了出去。
    她必须弄清楚，如今的这些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芷园离紫韵斋很远
    一行人足足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才到，宋老夫人虽然平日里保养得很好，如今脸上也带着一丝疲态。
    “老夫人，咱们到了。”
    宋老夫人应了一声，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睛却飞快地看了看眼前的景致。
    虽然知道清芷园久没人住，肯定会荒芜一些，可是，瞧着眼前石板路才刚刚铲去了青苔，路边也零星歪倒着几株枯败的花枝，宋老夫人的眉头还是忍不住一皱。
    这样又偏远又荒凉的地方，让朝暮一个女孩子住在这儿，到底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不过。
    “咚咚咚。。。。。。”
    几声悠远又大气的金钟之鸣，远远地飘了过来。
    宋老夫人抬头，就见到了纪氏说的那一片竹海。
    如今正是三月韶光时节，金陵城阳光正好。浅黄的阳光洒在层层叠叠的竹林之间，再加上一阵清风吹过，竹海随风摆动，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在心里，还真是让人不自觉就会觉得静心。而竹海后面，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山顶上筑着一尊金佛，说不出的古朴沉静。
    宋老夫人点点头，这里确实是个清心静气的好地方。
    纪氏将老夫人的神情变化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
    她知道，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不过这也正常，因为她本就是故意打发陆朝暮来这里的。
    这个陆朝暮不知怎么回事，才刚刚到宋家，就叫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还叫她损失了本该得到的东西。
    她在宋家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这样吃亏过！
    所以，她这个做舅母的，自然是要好好为她精心准备好的住处！
    她已经想好了，现在还是得让陆朝暮信任她、依赖她才行。
    而让陆朝暮住到清芷园来，就是最好的做法。
    一来，清芷园是陆朝暮死去的娘出阁前的旧居，陆朝暮又是个重情的人，住在这里，自然会触景伤情。
    二来，清芷园毕竟偏僻，老夫人和宋家其他的人，若非遇着大事，应该不会来这儿，时间久了，陆朝暮自然会觉得寂寞无聊。
    这样一来，不管是她，婉言还是宋文绍，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这样一个又伤心又寂寞的孤女面前，“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他们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还怕这个傻乎乎的陆朝暮不上钩么？！
    纪氏心里越想越高兴，脸上的笑容逐渐灿烂，和老夫人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悦耳：
    “娘，您放心好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家里的花匠很快就会来整理花园，按照季节种下四季鲜花，保管让朝暮每一天都都能见到灿烂绚丽的鲜花！”
    “嗯，好。。。。。。”
    宋老夫人又朝着纪氏点点头，愈发觉得纪氏这般安排确实不错。
    姜嬷嬷跟在后面，脸色有些不好。
    她本以为老夫人来了，亲眼瞧见清芷园的清冷和荒凉，肯定会为小姐做主。可是看着现在的情况……
    姜嬷嬷正想着，宋婉晴抱怨与讥诮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这个陆表姐是不打算出来迎接我们么？”
    “婉晴，你快别说了吧，陆表姐远道而来，想必是累着了歇下了，这才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咱们这么多人都来看她了吧？”
    这种时候，宋婉言自然第一时间站出来说“公道话”。
    不过，宋婉言的话听上去是在帮陆朝暮，但那一句“咱们这么多人”，可一下子就提醒了众人，他们十几二十几个人，这样大的架势，清芷园里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而且，他们都来了这么一会儿了，清芷园却始终院门紧闭，像是一点也不想请他们进去一般。
    “哼，她累了，难不成我们一路过来不累么？”
    他们从祖母的紫韵斋过来要大半柱香的时间呢！她都感觉到自己的一双脚微微有些发酸了，就是婉言姐姐瞧着也有些累了。
    宋婉晴觉得婉言姐姐这样好的性子，简直都要被人给欺负到头上来了！
    所以，她便继续说：“……祖母和大伯母都来看她了，她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们去请么？”
    宋婉晴的话虽然是难听了些，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吧，又确实如她所说的一般。
    表姑娘不是自诩什么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么？那她应该最是懂规则、知礼仪才对。长辈前来探望，怎么样也不应该闭门不出吧？
    “好了，都少说两句。”
    宋老夫人倒是沉得住气，他们来清芷园事出突然，又没有提前派人来通传，朝暮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妈妈你去开门。”
    “是。”
    周妈妈很快就将清芷园的院门给打开了，扶着宋老夫人就走了进去。
    宋老夫人走在前面，清芷园里面同外面一样萧瑟荒凉，不过，纪氏也确实命人将清芷园打扫干净，这才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们走到屋子里面，虽然屋子里点了香，但还是压不住久未人住的屋子，总会有的一股淡淡霉味。
    “什么味道啊，好难闻！”宋婉晴咋咋呼呼的，直接就拿帕子唔住鼻子。
    她瞧见这里面虽然布置一新，但看着并不十分富丽堂皇，到处都显着旧，心里就觉得畅快了不少。
    嗯！
    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表姐，就该住这样的地方！让她好好遭一遭罪！
    “婉晴！”纪氏斥了她一声。
    她安排陆朝暮来这里，虽也是想让她遭些罪，但，她都是在暗处下手，为的就是不让人看出来。
    但这个宋婉晴，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生怕老夫人不知道陆朝暮住在这儿是受了委屈么？！
    果然，纪氏转过头，就看见老夫人的一双眼睛里透露出的些许不满。
    “娘……”
    “周妈妈，你去将朝暮叫来。”
    纪氏正想解释几句，宋老夫人却先开了口。
    “若是朝暮不想住在这儿，就让她搬到紫韵斋里去好了……”

 第35章 装可怜

    “若是朝暮不想住在这儿，就让她搬到紫韵斋里去好了……”
    什么？！
    众人眼睛顿时瞪大，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夫人竟然说，让表小姐住到她的紫韵斋去？这是真的么？
    “娘！”
    纪氏面色一僵，让陆朝暮住到紫韵斋里，那可是她为婉言求了多久都求不来的啊！
    虽然宋家只是商户，但宋老夫人在金陵城却颇有名望。
    只要她的婉言能在老夫人那儿住上一段时间，说出去，婉言在金陵城的名声就会更好了！
    这样一来，她就能让她的婉言跻身金陵的名媛贵女之间！
    可是！老夫人居然开口，说让什么陆朝暮去紫韵斋？！
    纪氏的眼底满是妒火，心里也满是痛恨！
    “祖母！不可以！你怎么能让陆朝暮那个臭丫头抢走本来属于婉言姐姐的东西呢！”
    宋婉晴更是火大得不行，她就知道，那个臭丫头来了就是个祸害！那个贱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祖母这样关心她！
    “臭丫头？！朝暮是你的表姐！”宋老夫人冷着一张脸，狠狠数落了宋婉晴一番。
    宋婉言见宋老夫人当真生气了，心里忍不住一跳，好好的，祖母怎么又为了那个陆朝暮发火了？
    宋婉言死死地握了握拳头，心里虽然也痛恨极了，但现在她还是不得不装出懂事的样子：“婉晴，你怎么能这样说陆表姐呢，她，她……”
    宋婉言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自己心里都忍不住怪祖母实在是太偏心了，一双眼睛微微有些泛红，清楚地显示出她此刻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心！
    陆朝暮！
    好！我记住你了！
    “周妈妈，快！去把朝暮给叫出来。”宋老夫人的语气更是冷了几分。
    “娘，您是真的打算让朝暮搬到清芷园里去么？”纪氏也不知道，老夫人到底是哪里觉得不满意了。
    不过，宋老夫人却没有给纪氏好脸色瞧，只坐在首位上，目光扫过屋子里的这些摆设。
    纪氏确实是命人将清芷园打扫得干净，也重新摆上了精致名贵的摆件。
    但是，屋子里绝大多数的东西，还是过去陆朝暮的母亲出嫁前，老夫人亲自为自己的女儿置办的。
    多年后再次瞧见，宋老夫人一下子想过去，心中唏嘘不已。再想到自己的二女儿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还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儿，你叫宋老夫人怎么能不心疼！
    所以啊，宋老夫人才会一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
    “外祖母？大舅母？你们怎么都来了？”
    “朝暮？”
    宋老夫人闻声瞧过去，只见陆朝暮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身上随便披了一件素白色的轻纱长袍，衬得她脸色发白，嘴唇看上去也没有血色，瞧着样子还有些虚弱。
    可是，就是陆朝暮如今这样虚弱的样子，简直和她死去的母亲足足有九成的相似。
    “书蓉？”宋老夫人一个晃神，就不由自主地唤出了陆朝暮母亲的闺名，宋书蓉。
    纪氏听到这个名字，一双眼睛猛地一凝，里面的痛恨之情，简直能将人当即杀死。
    还是周妈妈提醒宋老夫人说：“老夫人，这是表姑娘，不是您的二姑娘。”
    而陆朝暮脸上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祖母，大舅母，你们有什么事么？
    朝暮刚刚觉得身体不适，便去睡下了，没有听到你们的声音，有失远迎，外祖母和大舅母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刚刚在宋家大门口的时候，你不是瞧着挺精神的么？怎么一眨眼，就又说自己身体不适了？”宋婉晴觉得她实在是讨厌。
    这个贱丫头故意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想要让祖母可怜她、同情她！真是个祸害！
    “婉晴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小姐呢！”一直跟着后面的姜嬷嬷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小姐痛失父母，又遇到河匪，几次差点都没了性命。但为了不耽搁来金陵的时间，一直赶路，就没有一天好好的休息过！今天在宋家大门口，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小姐特地让我为她打扮一番，这才没让大家瞧出来。”
    “姜嬷嬷，不是说好了不让外祖母担心的么，提这些做什么。”陆朝暮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半分对宋婉晴错怪她的抱怨。
    陆朝暮又走到宋老夫人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抱歉：“外祖母，朝暮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知道，外祖母都知道。”宋老夫人拉着陆朝暮的手，愈发觉得她是在跟自己的书蓉说话了。

 第36章 安稳开心

    她的书蓉也是这样善解人意，也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首先不是想到自己，而是想到旁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宋书蓉出嫁之前，宋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二女儿了。
    “老夫人，老奴多嘴这么提一句，说到底也是希望小姐回到宋家能够安安稳稳、开开心心。”
    姜嬷嬷说得情真意切，她看着陆朝暮长大，说句私心的话，永平侯府的老太君哪里能一辈子都生小姐的气，一辈子都不认小姐呢？
    所以，他们便是陪着小姐，在淮南也好、金陵城也好，甚至旁的什么地方都好，他们都能让小姐高高兴兴的生活一段时间，再回到永平侯府里去。
    但正是因为小姐心里有宋老夫人，才会这么巴巴地从淮南一路赶过来，便是宋家出了个平嬷嬷这样一个背主的刁奴，陆朝暮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他们这才刚到宋家之后呢？他们又得到了怎样的回应？
    先是在门口的时候，二房的婉晴姑娘，就话里有话地说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如今进府之后，又打发自家小姐来这样一处偏远荒凉的院落！
    要知道，不管在永平侯府也好，还是在淮南县衙也好，小姐可从来都是住在富贵琅华的地方，什么时候住的这般简陋了？
    “姜嬷嬷，你说什么呢！能跟外祖母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呢？”陆朝暮语气责备，看着宋老夫人的目光清澈透亮，一点也不像是再说假话的样子。
    “你受委屈了，朝暮。”宋老夫人伸手拍了拍陆朝暮的手背。
    姜嬷嬷的话，宋老夫人听明白了。
    朝暮远道而来，本就是一心期待着能够和她这个外祖母好好生活，但是，宋家里有这么一个两个人，却下意识地以为朝暮来了之后，会分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宋老夫人的目光，缓缓地往旁边一扫，看了看纪氏也看了看宋婉晴。
    宋婉晴被宋老夫人这样一瞧，就立马心虚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糟了糟了，祖母这是要怪她了！
    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到宋婉仪的身后去，可是，宋婉仪却早早地往旁边跨出一步，让她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
    宋婉晴狠狠瞪了宋婉仪一眼，眼神里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宋婉仪却根本看也不看她，心里只暗暗想着，宋婉晴又是这样，每次都帮着大房说话，得罪了人、得罪了祖母之后，才想着找她这个姐姐来帮忙！
    她才不会这样傻，继续傻傻的帮着她。
    而那边，纪氏被宋老夫人这么一瞧，心里就又生出一股恨意了。
    这个陆朝暮，还真是得老夫人的欢心啊！一次、两次！今天老夫人都因为这个臭丫头对她有多少次不满了。
    纪氏心里虽然恨极了，但脸上始终都保持着平日里的温婉神色。
    不过，宋老夫人自己有眼见，也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大媳妇似乎确实明里暗里，在朝暮这件事情有些欠妥当。
    所以……
    宋老夫人看向朝暮，又将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朝暮啊，你若是愿意的话，跟外祖母一起住在紫韵斋里如何啊？”
    宋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陆朝暮，那般慈爱的目光，也不知究竟是在看自己的外孙女，还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一下子就忘了，刚刚她在院门口瞧见法华寺的金佛、层层竹海的时候，当真觉得这里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正好能让朝暮凝神静心。
    不过现在，宋老夫人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要好好替自己的女儿照顾朝暮，像疼自己的女儿一样疼她才好！
    宋家的人将老夫人的神情瞧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就想着，这个表小姐当真得了老夫人的欢心，看来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可得好好伺候这位表小姐，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毕竟，他们谁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愿！
    所以，这些个人精瞧着陆朝暮的样子立马就变得恭敬了起来。
    不过，那边纪氏、宋婉言、宋婉晴的脸色都一片铁青。
    尤其是宋婉言，她一想到陆朝暮不仅有着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现在又让祖母这样疼爱她。
    往后她这个宋家的大小姐，不就处处都要被这个臭丫头给压住一头了么？！

 第37章 峰回路转

    怎么可以！这个丫头，她凭什么！
    母亲不是说了么，这个臭丫头就是被她们利用的命！她的一切到最后都会成为她的东西！
    可是现在，怎么这个丫头像是故意同她过不去一样，说什么、做什么都叫她不痛快！
    陆朝暮清楚地宋婉言眼中的嫉恨与恼怒，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快意来。
    宋婉言和纪氏，当真以为她还像过去那般，那么轻易就会被人拿捏住，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么？
    她怎么不知道纪氏让她住到这清芷园里，想要挫一挫她的锐气，更是想让她在宋家觉得孤单寂寞，最后，她和宋婉言表露出一丝关心，她就会像过去那样感激涕零。
    所以，她自然是不会让纪氏和宋婉言得逞的。
    她故意将那把团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将外祖母给引来，又特地穿了同母亲相似的衣衫，更是让外祖母对她心疼不已，主动提出要让她搬到紫韵斋里去。
    这样的结果，纪氏做梦都想不到吧？
    她可记得上辈子，外祖母让宋婉言搬去紫韵斋的时候，宋婉言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激动和兴奋。
    不过这辈子嘛，陆朝暮眼睛微微闪过一丝狠意，她宋婉言一辈子都别想再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娘！您不是向来都喜静么？朝暮年纪小，同您一起住在紫韵斋里，若是吵了闹了，打扰您休息可怎么好啊？”
    纪氏心里后悔死了，她若是知道老夫人会这样安排，她还不如直接让陆朝暮这个小贱货跟婉言住在筑玉阁呢！
    筑玉阁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若是要对陆朝暮做些什么，也更方便一些。
    可是！
    偏偏今天陆朝暮在宋家大门口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让她和婉言不痛快，吃了亏，她这才想要收拾她一下！
    谁知道！
    如今的情况，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纪氏怎么不恼火！
    所以，纪氏才找出这样蹩脚的理由，想着能不能阻止这件事发生，她可不想陆朝暮养在老夫人身边，这样陆朝暮的身份不就更高了？
    不过宋老夫人却直接说：“朝暮才不是什么咋咋呼呼的性子，我瞧得出来，朝暮的性子同她母亲一样，最和我的心意！”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铁了心要让陆朝暮搬去紫韵斋了。
    纪氏脸上精致的妆容完全绷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看着陆朝暮，可是，陆朝暮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叫纪氏整个人都愣住了。
    “外祖母，您的一片心意，朝暮心领了。但是，大舅母的安排，很和朝暮的心意。能够住在母亲原来住的地方，让朝暮觉得很安心。而且，朝暮来时看见院落后面那一大片竹海，确实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所以……”
    陆朝暮脸上带着感激地看了看纪氏，再转过头看向宋老夫人：“外祖母，朝暮很谢谢大舅母的这番安排，朝暮想就住在这儿。”
    “……”
    纪氏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了。
    是山回路转？还是柳暗花明？
    不过……
    纪氏赶紧看了陆朝暮一眼，她的眼睛一片清澈明亮，方才说那番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异样，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朝暮知道纪氏在看她，便抬头对着纪氏笑了笑，又说一句：“大舅母，谢谢你对朝暮这样好。”
    “我……我……”
    陆朝暮言语陈恳，态度温和，完全和纪氏方才心中所想的那个扮猪吃虎的样子不一样。
    纪氏愣了愣，方才她还以为陆朝暮是个有心计的人，可是现在瞧着，完全她自己多心了。
    陆朝暮通透如同一块清明透亮的原石，不带丝毫的杂质，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叫纪氏都忍不住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因为她自己心中藏着阴谋诡计，所以看任何人都是心怀不轨。
    因为她自己心肠歹毒，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
    这样的情绪只浮现出一秒，就完全被纪氏抛诸脑后了。
    她心里冷冷一笑，蠢货！还真是个蠢货！
    这个陆朝暮，居然还帮着自己说话，看样子，她也就是另外一个宋婉晴罢了。只要她和婉言多说几句好话，这个蠢货自然就会乖乖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到她们的手中！
    这样一想，纪氏心情立马就变得舒畅了起来，僵硬的面容也笑了笑，“谢什么谢，都是大舅母应该做的。我说了，你来到宋家，就是咱们宋家的人。你婉言表妹就是你的亲妹妹！”
    纪氏笑得开心，宋婉言的面容也和缓了不少，几步走到陆朝暮面前，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说：“是啊，陆表姐。你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同婉言说就好了。往后咱们就是自家姐妹了，可不许见外啊。”
    “那是自然。”陆朝暮笑说。
    可是，宋老夫人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朝暮，你当真愿意住在这人么？你可不要怕麻烦，不想给大家带来麻烦，委屈了你自己。”
    陆朝暮摇了摇头，“外祖母，朝暮是真心实意想住在这儿的。”
    她这句话是真的。
    搬去紫韵斋同老夫人住在一起虽好，但是，却太过打眼了。她才刚刚来到宋家，还不能让纪氏将她视作眼中钉，那样一来，纪氏对她处处防备，她就不能放心去调查父母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
    清芷园偏远是坏处也是好处。
    离得远了，她要在自己的院子里谋划些什么，旁人也就不容易知晓。
    宋老夫人见她态度坚定，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纪氏见陆朝暮一个劲儿地帮自己说话，还拂了老夫人的心意，愈发觉得这个外甥女当真是个蠢货，心里愈发舒坦了几分，还开始计划她要怎么一步步让陆朝暮更加信任自己才好。
    可是！
    “……既然你不愿去紫韵斋，外祖母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住在这儿外祖母实在是不放心，这样吧，外祖母便让凤月到清芷园里伺候吧！”

 第38章 不顺心意

    凤月是宋老夫人身边，除了周妈妈和梁妈妈之外，地位最高的丫鬟了。
    周妈妈忍不住看了陆朝暮一眼，这个表小姐还真是好运，一回来就能得了老夫人的青睐。往后有凤月在清芷园伺候，宋家的人哪里还敢有丝毫的怠慢！
    而刚刚才面容和缓的纪氏，脸色又变得僵硬了起来。
    陆朝暮虽然是个蠢货，可是老夫人对她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往后清芷园里有凤月盯着，她要对付陆朝暮不就更得顾及老夫人了？
    但是，宋婉言却及时开口提醒说：“母亲，外祖母都派了身边信得过的丫头来照顾陆表姐，咱们也让彩屏过来伺候吧？”
    如今陆朝暮才刚刚来宋家，对一切都还不熟悉，正是安插自己人手的最好机会！
    所以，宋婉言才会温柔地提出来，摆出一副善良关心的伪善模样，同时，她这样做也能再次挑起宋婉晴和陆朝暮之间的矛盾。
    果不其然，宋婉晴嘴角立马就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陆表姐虽然一个人孤零零的来了咱们宋家，却有祖母、大伯母、婉言姐姐这样照顾你，当真是好福气啊！”
    可是，陆朝暮双眼一闪，立马就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那怎么好意思啊！外祖母挂心，朝暮就已经很感激了，断然不敢再接受大伯母的好意！不然，我哪里还有脸面留在宋家，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宋婉晴见她识相，得意极了，她是个直脾气，立马又说：“哼！你知道就好！”
    可纪氏却简直气得眼睛都直了，狠狠瞪了宋婉晴一眼，她这个蠢货还真是专门和她对着干啊！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将自己的人塞到陆朝暮身边，哪里能让宋婉晴给搅和了！
    所以，纪氏死死憋着心里的火，和煦地对陆朝暮笑笑，正要再说什么，但这一次却是宋老夫人先开口，生生截住了纪氏的话。
    “好了！都给我少说两句。”宋老夫人呵斥宋婉晴，“事情就这样定了，朝暮住在清芷园，凤月过来伺候，谁若是还有意见，就来同老婆子我争辩！”
    话里的意思就是，谁若是还敢说什么，那就是跟她老人家过不去了。
    “是。”纪氏可不敢这个时候触老夫人的霉头，只能恨恨地将所有的不满都打碎了吞下去。
    宋婉晴心里不乐意，同样也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再说什么，只能朝着陆朝暮翻个白眼。
    宋老夫人将她的神情看着眼中，心里忍不住摇头，二房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孙女来，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边，宋婉仪却将老夫人眼中的失望看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身上再普通不过的衣裙，双手忍不住攥紧。
    还是这样，宋婉晴总能惹得老夫人不高兴。都是因为她，老夫人才对他们二房淡淡的。这一次，她一定要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决不让这个蠢笨的宋婉晴再挡了自己的路！
    宋老夫人嘱咐陆朝暮好好休息，说用晚膳的时候，再正式让她见见家里其他的人，然后便带着宋家的下人离开了。
    众人离开之后，姜嬷嬷才走到陆朝暮身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姐，刚刚老夫人说让你到紫韵斋去，你怎么不去啊？”她还是觉得让陆朝暮住在这里，实在是委屈她了。
    不过，陆朝暮还是那句话，这里一切都好。
    “对了，待会儿凤月就该过来了，你安排一下，凤月是外祖母的人，就让她做清芷园里的一等丫鬟好了。”
    姜嬷嬷点点头，“小姐不说，我也知道不能怠慢了凤月姑娘的，只是……”说到一等丫鬟，姜嬷嬷发现本该在陆朝暮身边伺候的霜儿，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宋家这样大，霜儿好奇心又重，或许是在哪里迷路了吧。”陆朝暮倒是不在意。
    纪氏从清芷园回来，脸色复杂极了。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诡异，刚刚在清芷园的时候陆，陆朝暮那个蠢货帮着她说话，本是一件好事。
    可是，不知怎么几句话之后，老夫人就又是派了自己信任的人去清芷园，而她要安排人去清芷园又莫名其妙的被阻拦了。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除了将陆朝暮打发到破落的清芷园之外，件件事儿都不顺她的心！
    “母亲，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难道就任由那个臭丫头得了祖母的欢心，看着她得意么？”
    宋婉言心里痛恨极了，这个宋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压在她头上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纪氏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才好。
    第一次，她居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被人限制住，处处被绊住一般。
    不过，康嬷嬷倒是提醒一句说：“大夫人，咱们虽然没能将我们的人安排进清芷园，但是，这并不代表没有人可以为我们所用啊！”
    纪氏愣了愣，“平嬷嬷？她不是死了么？”
    不过，这么一提，纪氏倒忍不住细细想了起来，她虽然就是看中了平嬷嬷贪财，但被河匪给杀了，这件事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但康嬷嬷说的却不是平嬷嬷，“大夫人您忘了，陆朝暮那个丫头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咱们的人啊！”
    “霜儿？”纪氏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彩屏忽然传话说：“大夫人，表姑娘身边的丫头说有事情要和你说。”
    康嬷嬷脸上笑了笑：“您瞧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么。”
    彩屏很快就带着霜儿走了进来，霜儿哆哆嗦嗦的，一双眼睛不停看着周围，像是在害怕什么。
    纪氏瞧着她这样子，心里就多了几分怀疑，这丫头在怕什么？
    “霜儿，你怎么过来了？”
    自打在江宁城医馆里，顾大人说起疫症的症状之后，她就一直害怕，觉得小姐是知道什么的。
    但是，这一路上小姐又没有任何怀疑她的样子。
    霜儿将自己的担心全都说出来，想让纪氏帮帮她，她不想再待在宋家了，更不想继续伺候陆朝暮了。
    如今的小姐只要站在那儿，都能让她心里觉得害怕。

 第39章 诱惑霜儿

    “舅夫人，你就让我回淮南吧！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想回去！”霜儿说着就哭了出来。
    但她的这些抱怨和诉苦，在纪氏听来，只不过是她害了陆朝暮父母之后，心里愧疚才会生出的惴惴不安。
    尤其是她的话，已经清楚地告诉纪氏，陆朝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平嬷嬷的死也好，提前来到宋家也好，都不过是巧合罢了。
    陆朝暮对霜儿、对她依旧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
    这一点，让纪氏很满意。
    所以，纪氏慢慢站起身，勾起唇角，对霜儿说：“你别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家里不是弟弟重病需要银子么？平嬷嬷交给你的差事，你办得很好，这些钱你就先拿回去吧。”
    康嬷嬷立马就将一个木匣子递给了霜儿，一打开，里面用红色的绸布包着两百两纹银。
    “这……这么多？”霜儿声音有些发抖，但纪氏看到，霜儿已经死死地抓紧了那个木匣子。
    纪氏眸光一冷，缺钱的人果然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
    纪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这不过是我的一些小小心意罢了，我听平嬷嬷说过，你弟弟的病花费很大，往后你只要好好帮我办事，你就不用为你弟弟的病而担心。”
    “霜儿，你说好不好？”纪氏伸手摸着霜儿的手，声音里满是蛊惑。
    “我……好。”
    霜儿的目光始终没办法从这白花花的银子上挪开，只能答应下来。
    “很好。”纪氏满意笑笑，凑到霜儿的耳边，小声地对她说了些什么，“你记着了么？”
    霜儿眨了眨眼睛，心里还有的一丝挣扎，在拿到那盒银子之后，瞬间被击得粉碎，“嗯，我知道了。”
    “嗯，那你回去吧。还有，下次你有什么事儿，便在清芷园的门口摆一盆水仙花，我看到之后，便会让人来找你。”
    霜儿点点头，将那盒银子揣进怀中，就飞快地离开了。
    “母亲，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啊，不过是让她和陆朝暮说几句话罢了。”纪氏冷冷笑着，就将那些话告诉了宋婉言。
    宋婉言一听，轻轻一笑，靠在纪氏身上：“母亲可真是好计谋，我真是巴不得马上就见到那个臭丫头出丑的样子了呢！”
    纪氏勾起唇角：“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清晖园里
    裴氏听宋婉晴一通抱怨宋老夫人如何偏心陆朝暮，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诧异。
    明明在紫韵斋的时候，大嫂和她那个女儿可是将老夫人哄得好好的，按照当时的情况发展下去，明明是朝暮受了委屈啊。
    可是，怎么一转头，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难不成，这个淮南来的陆朝暮还是个精明有心机的人？”裴氏忍不住道。
    宋婉晴讨厌陆朝暮，自然是她怎么不好怎么说，“她何止是有心机啊！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歹毒至极！”
    “呵。”
    宋婉仪听着她们两的话，嗤笑出声，也就宋婉晴这个蠢货，会将所有惹得大房不快的人当作眼中钉了。
    她在清芷园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陆朝暮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对大房两母女信任、依赖，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就不会有半点的怀疑。
    出现的这些变化，想来也是偶然罢了。
    毕竟，她重生这件事情就已经很不符合常理了，所以，世间偶尔有一件两件事情偏离了她记忆中的样子，她也可以理解。
    而且。
    宋婉仪眼睛里划过一丝算计，既然这个陆朝暮还像以前那样蠢，她也可以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让陆朝暮对自己信任依赖。
    这样一来，陆朝暮的那些好东西，她也有机会能够分到一些！
    宋婉仪想着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简单而显得有些寒酸的衣裙，闭上眼，已经开始幻想陆朝暮的那些绫罗绸缎，若是穿着自己身上该会是怎样的惊艳模样了！
    清芷园里
    折腾了这么大半日，陆朝暮也累了。
    她躺在黄花梨木雕花的软榻上小憩，睡梦中，又梦到了自己死之前，宋婉言冷血将自己孩子带走，将她关在宋家别苑里活活烧死的场景。
    火烧的疼痛，刺骨锥心，叫她浑身都忍不住打颤！
    “唔！疼！娘，我疼……”
    “表小姐，表小姐？”
    感觉到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脸颊，陆朝暮猛地从软榻上坐起，眼前一个有些陌生的丫头正看着自己。
    “表小姐发噩梦了，待会儿我就让人给表小姐送一碗能够精心凝神的七花茶。”
    凤月麻利地服侍陆朝暮起身，她模样清秀、面貌可亲，身上穿着鹅黄色的比甲，头上戴着一支素银簪子，手上还有一对青玉手镯，一看就知道，凤月在宋老夫人必然是地位颇高的。
    而且，她听到了陆朝暮说梦话，却也不多问一句，是个知道分寸，不乱问不乱说的人。
    陆朝暮心里一沉，就说：“外祖母既然都让你来清芷园里伺候了，你也就别再表小姐、表小姐的叫了，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小姐就好。姜嬷嬷应该跟你说了，往后你就是清芷园里的大丫鬟，若是有什么不重要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样样件件都同我说。”
    凤月闻言一怔，神色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陆朝暮竟然连问也不多问一句，丝毫不怀疑她的忠心，就将这样的权利交给了她。
    不过，凤月毕竟是宋老夫人身边的人，不会轻易失态，她对陆朝暮笑说：“是，小姐的吩咐奴婢都记住了。”
    “嗯。”陆朝暮点点头。
    她以前就听说过凤月，她在宋家多年，一直尽心伺候外祖母，只是因着外祖母身边还有周妈妈和梁妈妈，她才没有机会往上升。
    但即使当时的凤月只是个二等丫头，她也知道凤月颇有能耐。所以，方才外祖母吩咐让凤月过来，陆朝暮心中是高兴的。
    “小姐醒了？”霜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朝暮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些天她眼中胆怯而慌张的神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经意流露出的狡黠。
    “你到哪儿去了？”陆朝暮忽然发问。

 第40章 故技重施

    “你去哪儿了？”
    陆朝暮扶着凤月的手，走到妆镜前挑选晚膳时要戴的首饰，并没有看霜儿，便是问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霜儿见状放心不少。
    从纪氏哪儿回来时，她还有几分担心，可想到那盒银子，还有弟弟的病情，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想起纪氏的交代，霜儿朝陆朝暮笑笑，“小姐，我刚刚听到宋家的人说今天晚上表少爷会回来。”
    凤月闻言眉头一皱，看着霜儿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表少爷。。。。。。”
    陆朝暮心里一冷，这三个字，果然让她从心底感到恶心啊。
    霜儿见陆朝暮没有说话，又说：“小姐，你不记得表少爷了吗？”
    怎么会不记得？
    陆朝暮眼底瞬间染上一层寒意。
    宋文邵。
    那个欺瞒她，利用她，无时无刻将她当做傻子的宋文邵，她上辈子全心全意爱慕的夫君。
    她死都会记得他那可恨的模样！
    陆朝暮两只手紧紧的握紧，一点点将心头的恨意压下去，脸上却带上一抹浅浅的羞色，“邵表哥他不是在天启书院念书么？他今晚能回来？”
    宋文邵是宋家的长子嫡孙，打小就宋老夫人寄予厚望，为了培养他，三岁便请了好几位先生，刚十岁就被送到金陵城最有名的天启书院念书。
    每个月，只有每逢七、八的日子才能回家。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陆朝暮才提前来到宋家，就是不想第一天就见到宋文邵，没想到，最后还是避不过。。。。。。
    陆朝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在霜儿看来，陆朝暮如今还正如大夫人说的那样，一听到表少爷的名字，便完全沦陷了。
    霜儿按照纪氏教她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他们说，好像是大夫人怕小姐同宋家其他的姐妹不熟悉，觉得不自在，特地让表少爷回来的。而且。。。。。。”
    霜儿话音一顿，弯腰凑到陆朝暮耳边，“好像表少爷为了今日回来，还被书院的夫子数落了一通呢！”
    霜儿声音里满是羡慕。
    仿佛宋文邵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她一般，她能够被表少爷这样对待，是多少女子做梦都求不来的。
    陆朝暮心里的冷笑更深了几分。
    为了不落人口舌，纪氏让人传出去的话，从来都不会明确说明是为了她。
    但话传进她耳中，又确确实实让所有人都以为纪氏、宋文邵、宋婉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上辈子，她自然就信了。可现在他们故技重施，陆朝暮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
    “这样吗？也不知道邵表哥他会不会惹恼了夫子？”陆朝暮露出几分担心。
    霜儿脸上带着几分担心，说：“好像还挺严重的，表少爷明年就该参加春闱了，夫子知道他要回来，气得发了好大的火。”
    陆朝暮静静听着她说这些，心里忍不住就想，霜儿是今天跟着她一起来宋家的，按理说，她应该和她一样，对宋家的一切都不熟悉才对。
    可是霜儿说得这样一板一眼的，过去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怀疑，霜儿究竟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些呢？
    “。。。。。。小姐？”
    陆朝暮回过神来，脸上的自责和愧疚愈发深了，“那可怎么好啊？”看上去当真像是为了宋文邵而担心不已。
    “小姐，书院的夫子都发火了，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了。”霜儿又说，“不过呢，表少爷待小姐这样好，小姐晚上可得让表少爷看到你最好、最精神的样子，才不枉表少爷的付出呢，”
    霜儿说着就从陆朝暮的妆匣里拿出了一对红宝石彩蝶穿花坠玉石的步摇，“这个好看呢，小姐带着必然能让表少爷一眼就看到。”
    “是么？”陆朝暮接过那对步摇，透过镜子看到霜儿眼中的一丝期待，笑了笑就戴在了头上。
    “小姐。。。。。。”
    等到霜儿出去之后，凤月忍不住开口了，“小姐，奴婢觉得霜儿姑娘她不应该在您面前提大少爷的事情。”
    虽说陆朝暮是表小姐，往后在宋家自然多的是机会见到宋文邵，可是，毕竟是女儿家，哪儿有紧巴巴的打听男子消息的道理。
    而且。。。。。。
    凤月眼里划过一抹担心，她刚刚瞧见霜儿说话时的神色，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但哪里有些怪怪的，让她觉得很不舒坦。
    不过，陆朝暮却说，“不碍事，霜儿一直都是这样的，在淮南时，母亲不拘着她的性子，所以便有时候会没个分寸。”
    陆朝暮都这样说了，凤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服侍陆朝暮换上衣裙带上首饰。
    “小，小姐。”
    凤月替陆朝暮穿戴整齐，看着眼前静静站在的美人儿，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凤月以为宋婉言就已经够美的了，可是现在！
    陆朝暮不过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轻纱长裙，披上一件鹅黄色的薄纱，脸上微微铺上一点胭脂，轻轻描绘一弯细眉，就已经让凤月瞧着挪不开眼了。
    更别说若是小姐再认真装扮一番，穿上如今金陵城中最时兴的衣服首饰，那该是怎样的璀璨夺目啊！
    陆朝暮将那对步摇戴在头上，回过头朝凤月笑笑，说：“好看吗？”
    陆朝暮因为还在丧期，所以浑身都很素净，这样一对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戴在头上，一下子就让整个人看上去艳丽了不少。
    “好看，当然好看！”凤月发自内心的道，可是，她瞧着那对步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可是一时间，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去紫韵斋的时候就要到了，陆朝暮目光隐隐瞧见有黑影从窗边一闪而过。
    陆朝暮便打发凤月先出去，很快，庆桂就从不起眼的后门钻了进来。
    “小姐，霜儿刚刚去了大夫人那里，逗留了好一阵子才出来呢！而且，她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个木匣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木匣子。
    陆朝暮眼眸一凝，纪氏果然出手了。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那对步摇，心里忍不住猜，纪氏究竟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

 第41章 赝品瓷瓶

    时间差不多了，陆朝暮带着霜儿到了紫韵斋。
    紫韵斋是宋老夫人的住所，纪氏自然不敢怠慢。
    一路走来，各种名贵品种的牡丹、海棠、紫薇、芙蓉，将整个院子都衬得富丽堂皇，进到屋子里，陆朝暮清楚瞧见，各种摆设和物件都是精品。便是最不起眼的角落放着的一个青花釉折枝三果纹的梅花瓶，就价值千金。
    只不过……
    陆朝暮清楚瞧见，那花瓶上的青花釉似乎有些杂质，并非那般纯粹。
    “表小姐来了。”
    宋老夫人身边的明月朝着她笑笑，屋子里的人便即刻瞧了过来。
    春夜风寒，陆朝暮出门前凤月为她披了一件银素绫的竹枝纹披风，素雅简单，盖住了身上的衣服，所以并不打眼。
    宋婉晴今天因为陆朝暮而被老夫人责备，憋了一肚子的气，见她来了，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垮了。
    不过，她见陆朝暮一直盯着那花瓶，以为她是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立刻讥讽道：“陆表姐，这样的花瓶，你应该在永平侯府见过不少吧？
    哎呀，不对呢！这花瓶可是赵端先生专门为祖母制的呢！这世间只得一个，你应该没见过吧！”
    赵端是大夏国当世名家，以一年只烧一件瓷器而出名，便是宫里尊贵的皇上，也没有收藏几件赵端烧制的瓷器。
    大伯母去年亲自造访，足足花了五万两银子才为祖母求得了这个梅花瓶，上面绘有寿桃、佛手和石榴，寓意多寿、多福、多子，让祖母高兴了好一阵子！
    “怎么样啊，今天也算是让你开开眼界了吧？！”
    宋婉晴唇角一勾，得意地看着陆朝暮。
    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宋家可一点也不比那些侯门贵府差！而你陆朝暮，也更别觉得自己有多宝贝、多不得了，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的祸害！
    不过，陆朝暮却淡淡开口，“嗯，我只见过赵端先生烧制的秘色瓷盘，瓷瓶还确实没见过。”
    “秘色瓷？！”宋老夫人眼睛一亮。
    比起青花釉，青瓷中的秘色瓷，那才是真正的精品。
    要保证秘色瓷的青翠、匀净，对烧制技术要求极高。不但釉料配方不能有丝毫偏差，甚至周遭的气候，烧制的火候，只要有一丁点的不同，都会影响釉面的光洁。
    所以，一件上好的秘色瓷，可谓“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施薄冰盛绿云”，便是宋老夫人都活了快六十年了，也从来没见到过真正的秘色瓷器。
    陆朝暮这样一说，简直是狠狠打了宋婉晴的脸。
    宋婉晴以为陆朝暮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东西，谁知，陆朝暮见过的，比这要好上几百倍几千吧。
    宋婉晴狠狠咬了咬牙，真是该死！又叫这个臭丫头出了风头！
    果然，宋老夫人完全被勾起兴趣来了，“朝暮，你当真见过？”她也想见识见识，赵端先生烧制的秘色瓷盘会是怎样的巧夺天工。
    陆朝暮点点头，说：“嗯。永平侯府里有好几件，我父亲哪儿也有好几件。只不过，在江宁遇到河匪的时候，不小心都被打碎了。不然，我就能拿来让外祖母瞧瞧了。”
    “打碎了？”
    宋婉晴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吧。秘色瓷啊，说碎就碎了？哪有这样巧。而且，我也没听说过赵端先生什么时候烧制过秘色瓷了啊。
    陆表姐该不会是你明明没见过，却在这里说谎吧？明明没有，却说自己有。知道自己拿不出来，不想待会儿出丑，才说碎了吧？”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愣住。
    虽说宋婉晴这样揣度有点不好，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说表小姐身份不凡，但是，又是秘色瓷的、又是赵端先生作品的，她真不是因为婉晴小姐刚刚那几句讥诮的话，而打肿脸充胖子，不想落于人后么？
    宋老夫人脸上的期待也少了几分。她的确没听说过，什么时候赵端先生烧过秘色瓷了，刚刚她一时间有些激动，便忘了这回事。现在想想，难不成朝暮这孩子，当真将没有的说成是有的？
    一旁站着的宋婉言，心里冷笑，她也不喜欢陆朝暮一次又一次让祖母注意到她。所以，这个时候，她自然要“落井下石”的……
    “婉晴，你说什么呢，可能陆表姐无意间记错了吧，秘色瓷本就少有，记成是赵端先生所制也并不稀奇。”宋婉言善解人意的帮陆朝暮“说话”，但话里的意思，也是她在说谎。
    不过……
    陆朝暮心里冷冷一笑，她等的就是她们的怀疑。
    因为，她见过的那个秘色瓷盘，本就是个秘密，便是永平侯府，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她知道按照宋婉晴的性子，她肯定会抓住每一个机会想要让她难堪，殊不知……
    陆朝暮的眸光微微往纪氏脸上划过：“不是的，赵端先生烧制的瓷器，都有一个隐秘的记号，祖母这一件上面应该也有。”
    “！”
    陆朝暮清楚看到，她话音一落，纪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刚刚猜的果然是没错！
    她一进门就瞧见这桃花瓶釉质并不纯粹，可宋婉晴又说是纪氏从赵端那里买回来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桃花瓶是赝品！
    而且很可能是根本没有隐秘记号的赝品！
    “隐秘记号？我怎么都不知道的？”宋老夫人有些诧异，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隐秘记号当然没有人知道啊。我还是在赵端先生烧制永平侯府里个秘色瓷盘的时候，偶然得知的。那个记号很隐秘，只有小小的芝麻粒大小，是一个隶书的&#039;端&#039;字。我想，这个记号应该在瓷瓶的底部吧。”
    陆朝暮说着，就要将梅花瓶拿起来认真瞧瞧。
    可是，纪氏却先一步挡在了陆朝暮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动作。
    纪氏眼睛不住闪动，“娘，朝暮说的没错，确实有这样一个标记，也确实在瓷瓶的底部。”
    “啊？”宋老夫人更诧异了，原来纪氏知道么？
    那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这都快一年时间了，都不告诉她呢？

 第42章 纪氏慌张

    纪氏笑说：“娘，我不说出来，自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啊！”
    这样的隐秘记号，若是人人都知晓了，不就能做出仿制品来以假乱真了么？
    宋老夫人抿了抿唇，纪氏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若是细细一想，赵端的作品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它的独特，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做出一件复制品来，那他的瓷器也不会被大家争抢了。所以，纪氏这番话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而且，宋老夫人觉得还觉得奇怪，纪氏不想让旁人知道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她也不告诉？
    纪氏脸上当即就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去年娘您过寿的时候，我不是告诉您了么？那个时候，您正和县令的母亲聊天，我给您奉茶时，就将这件事告诉您了啊。”
    “有么？”
    去年的事，宋老夫人哪里还记得清楚，她只记得同谭老夫人聊天的时候，纪氏确实来跟她说了些什么。
    宋老夫人有些狐疑，可看纪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她也没这个胆子敢蒙骗于她。
    “你将梅花瓶拿来我瞧瞧。”
    宋老夫人开口，听得纪氏心里狠狠一跳。
    真是该死！
    好好的，宋婉晴那个死丫头显摆什么！
    这下好了！老夫人马上就会发现这梅花瓶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端”字印记！更会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花五万两银子买什么赵端的瓷器，她只是借了这个名目将宋家的银子给转移出去罢了！
    陆朝暮瞧见纪氏眼中的慌张之色，垂下眼眸，转动手腕上的玳瑁镶金嵌珠宝镯，心里不由觉得快意。
    纪氏一直打理宋家上下大小事务，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现在，她很想看看，若是纪氏买了一个赝品送给外祖母这件事情被揭穿了，宋家的人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那场景应该会十分精彩吧？
    不过……
    纪氏就是纪氏，她笑着走到陆朝暮身边，亲自替她将披风给取下来，转移话题说：
    “娘，你看朝暮都来了这么久了，连口茶都没喝上，就别看了吧。桌上的饭菜都要放凉了，我们就先吃饭吧，等用过晚膳之后，再好好瞧一瞧这梅花瓶。”纪氏想先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等用完晚膳，谁知道老夫人还会不会记得这件事情。
    可是，她说着说着，就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一个个的脸上满是惊异神色，便是她的婉言也是一怔。
    “欸？你们这是怎么了？”
    纪氏见没人回答她，便顺着他们的目光一看。
    就见陆朝暮刚刚好站在烛火光线中央。
    刚刚她身上披了披风还瞧着不打眼，如今闪耀的光亮打在她身上素白、鹅黄的薄纱之上，映照出星星点点的光珠，就像是她身上坠满了颗颗饱满的珍珠一般，璀璨得让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朝……朝暮？”纪氏也怔住了。
    今天在宋家大门口的时候，她还没注意，原来陆朝暮居然长得这样好看。
    好看得，竟让她都愣怔住。
    “嗯？大伯母怎么了？”陆朝暮回头朝纪氏一笑，一瞬间，那笑容直击纪氏心房。
    更是让所有人都被她的笑容给吸引。
    而此时此刻站在人群里的宋婉言则完完全全成了陪衬。
    宋婉言狠狠握拳，她特地穿了樱草色绸绣绣球花纹的长裙，腰细一条雪白纱带，头上戴一对掐丝缠金的海棠花发簪，耳上一对黄宝石流苏耳坠。
    整个人明艳动人、摇曳多姿，刚刚就引得众人对她赞不绝口。
    可是现在！
    这个陆朝暮！这个臭丫头！居然一出戏就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头！宋婉言心里恨得能滴出血来。
    她阴毒的目光扫过陆朝暮头上那对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心里的冷意一点点加深。
    陆朝暮，好啊，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今晚，我一定能看到你在众人面前丢脸的样子！你就等着哭吧！
    “你们都站着干嘛？”
    众人失神间，陆朝暮的大舅父，宋靖儒走了进来。
    他四十出头，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留着山羊胡须，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关于宋靖儒，陆朝暮的记忆并不多，她只记得她来时，宋靖儒身体就有些不好，再过了两年就去了。
    陆朝暮上前行礼，宋靖儒见到她先是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样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到底是谁，还是陆朝暮唤了他一声“大舅父”，宋靖儒才认出她来。
    “原来是朝暮啊，都这样大了。”
    “那可不是。一段时间不见，朝暮都出落得这样好看，三舅父都差点没认出你来！”说话的宋靖安，是陆朝暮的三舅父。
    他身宽体胖，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一看就是没有太多烦心事的人。他是宋老夫人的小儿子，在宋家排行老三，不上不下，也没多少人注意他，他便落得自在，活脱脱像个逍遥王爷。
    因为宋靖安和宋书蓉年纪相仿，又都是宋老夫人亲生的儿女，感情便比旁的兄弟姐妹要更深一些。所以，宋靖安瞧见陆朝暮，总觉得瞧见了自己的二姐，对陆朝暮便多了几分熟稔：“朝暮，你三舅父那里有许多宝贝，你得空可以过来瞧瞧。”
    陆朝暮笑着看回他，“三舅父，朝暮记得了。”
    再过了一会儿，陆朝暮的六舅父也来了，不过，虽然名义上宋靖宇是陆朝暮的舅父，但年纪上，他就比陆朝暮大两岁，是妾室所生，前几年没了母亲，在宋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只有遇到这样全家都要出席的大事，他才会露面，其他时候都在自己的沉香榭中读书。
    如今便是见到陆朝暮，也只是简单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宋老夫人也没看他，一个爬床丫鬟生出来的孩子，她能容忍他留在宋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如今守规矩、不惹事，更不会贪图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她也便不跟他计较。
    平日里吃的穿的，她也不会太过亏待了他，不过，像去天启书院读书这样的好事，自然就轮不到他了。
    可是……
    陆朝暮却对着宋靖宇也笑了笑，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六舅父。”
    宋婉晴立马就笑了，“陆表姐，你不用对什么人都这样客气的。”

 第43章 自作多情

    宋婉晴看着宋靖宇的目光带着嘲讽。
    虽说她是晚辈，但是她也知道外祖母并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六伯父。也是，饶是哪个女人能够欢欢喜喜的接受，一个丫鬟生下来的贱种呢？
    而她宋婉晴，却是宋家嫡出的孙女，自然身份就比宋靖宇要高贵得多了！
    不过，或许是平日里受惯了白眼和欺负，宋靖宇脸上丝毫没有半分恼怒，甚至一双眼睛里平淡无波，镇静非常。
    陆朝暮瞧着，心里忍不住想，原来六舅父这个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淡然了啊。
    上辈子，她对宋靖宇的记忆也不多，只是在嫁进宋家之后的第二个年头，宋靖宇连中三元，一时间名声大噪，才知道，原来宋家还有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六舅父。
    陆朝暮知道，在宋家这样的地方，宋靖宇靠自己努力读书，连中三元，该有多不容易，她心里对他很是敬佩。
    她不理宋婉晴，又看着宋靖宇，“朝暮最是敬慕读书之人，自然该对六舅父客客气气。”
    宋婉晴觉得她简直有毛病，眼睛一斜，“说到读书，大哥那才叫真真正正跟着夫子读诗书呢！他自己在他那个什么沉香榭中闷头瞎读，有什么前途？！”
    “婉晴！”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宋婉仪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朝着宋靖宇福了福身，“六伯父，婉晴她一向口无遮拦，便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都管教不住她，六伯父，你别往心里去，我替婉晴向你道歉。”
    陆朝暮有些诧异。
    宋婉仪的话，虽然听上去在替宋婉晴道歉，但是，字字句句都在说，其实是宋婉晴一向没教养，和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她还替宋婉晴道歉，显出自己懂事大方。
    可是……
    陆朝暮眉头及不可查的一蹙，在她的记忆中，宋婉仪不是一向都十分疼爱自己这个妹妹么？而且，宋婉仪不是性子胆怯向来都不喜欢显露于人前么？
    怎么今天的她，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而那边宋婉晴就更觉得奇怪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陆朝暮和宋婉仪怎么都帮着这个小贱种说话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吵吵闹闹的，朝暮才刚刚坐下，就闹个不停！真是让人心烦！”宋老夫人语气不好，也不知是在说宋婉晴，还是意有所指的在说宋靖宇。
    众人坐下之后，还有四个位置是空着的。
    “你三舅父的姨娘带着文祁回扬、州探亲去了，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你大表哥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从天启书院回来，至于你四舅母嘛……”
    正说着，一个婆子就走了进来，婆子穿得简单，脸上满是皱纹，看着精神也不大好：“老夫人，婉莹小姐的病情又不好了，四夫人说她今天就不过来用膳了。表小姐今天来，四夫人让奴婢送一件见面礼给她。”
    白嬷嬷说着就递给陆朝暮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是一片纯金打造的银杏树叶，“四夫人说银杏代表迎幸，表小姐来了宋家往后自会高高兴兴。”
    “朝暮谢过四舅母。”陆朝暮让霜儿将东西收下。
    宋老夫人点头，“行吧，既然婉莹的病又不好了，你们就好好照顾着。”
    白嬷嬷应声，退了出去，大家也便开始动筷子。
    吃饭的时候，宋婉晴几次想找陆朝暮的麻烦，但都被陆朝暮巧妙的化解了。不过，宋婉晴这样处处针对，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心烦。
    忽然间，只听得紫韵斋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周妈妈一脸笑意的就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宋老夫人一听，脸上立马就绽开一个笑容，“回来了？快，快让他进来！”
    宋文邵是她的长子嫡孙，宋老夫人怎么能不稀奇。
    很快，就瞧见穿了一身缟色长衫，腰系青玉腰带，脚蹬一双鹿皮天青短靴的男子走了进来。
    众人簇拥上去，将宋文邵围在中间，关切地问他在天启书院读书的事情，还问他今日回来夫子到底怎么罚的他。
    陆朝暮坐在位子上，静静看着，胸腔里霎时间升起一股刻入骨髓的恨意。
    她看着人群中时不时划过的那张脸，依旧那般俊美，可是，再次见到，陆朝暮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像是再一次被人关在房间里被大火焚身一般。
    那样的恨与痛，让她不得不长长舒气才能压抑住内心的仇恨。
    宋文邵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动不动的，甚至连看也不看他，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女人不是一向都喜欢缠着他么？今天这是怎么了？她他本以为陆朝暮肯定会柔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可是现在……
    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落差，叫宋文邵心里很不爽。
    不过，宋文邵见到陆朝暮微微低垂眼眸，像是在想什么，便自作多情的以为，陆朝暮肯定是以为他被夫子罚了，在为他担心呢！
    所以，宋文邵穿过人群，站到陆朝暮面前，沉声唤了一声：“陆表妹。”
    陆朝暮双手紧紧握拳，天知道她现在多想一拳头直接砸到这个男人的脸上。
    宋文邵见到她在克制情绪，便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这个陆朝暮肯定在为自己担心，呵，女人，还真如母亲说的一样，巴巴的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他，真是无趣。
    宋文邵心里生出一股厌烦，却笑着继续说：“刚刚祖母问夫子是怎么罚的，我便告诉你吧，夫子十分生气，让我十天之内将《策论》抄上百遍，还要写下自己的见解，不然，就不许我回书院。”
    “这怎么行？”宋老夫人面色惊异，“抄百遍不说，还要写自己的见解，那可多辛苦啊！”生怕累着自己的乖孙。
    宋文邵倒是不在意，又说：“不碍事的，累是累了些，但是今晚能回来家中，才是最值得的，不是么？”他的眼睛直直落在陆朝暮身上，深情灼热的眼眸，仿佛能在她身上烫出一个窟窿来似的。
    宋文邵唇角浅勾，他就不信，陆朝暮不上钩。

 第44章 无视冷落

    “今晚能回来，才是最值得的……”
    宋文邵声音里带着蛊惑，想要将陆朝暮一步步引诱进他的圈套之中。
    旁边，纪氏和宋婉言对视一笑。
    宋文邵回来之前，她们就已经让人给他传了信，让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要想办法将陆朝暮给哄得妥妥当当。
    而宋文邵这番话满是情真意切，不管是谁，都会打从心里觉得感动不已吧？更别说陆朝暮这个孤女了。
    不过……
    宋婉言见大哥为了陆朝暮，故意说出这般讨好的话，心里又生出了几丝不满，瞧着陆朝暮的目光愈发阴毒。
    现在他们所受的这些委屈和付出的心血，往后，她都要陆朝暮全都还回来！
    一点都不觉得，其实她们才是那个算计着别人，想要夺得别人一切的人。
    “陆表妹，你说是不是？”宋文邵眼中的柔情愈发动人。
    他心中自信，过去，哪一次他这样温柔浅笑，陆朝暮没有被他给俘获？这一次，自然不会例外。
    而且，他虽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但这里的人又有谁感觉不到宋文邵对陆朝暮的特别关心。
    在他们看来，便是被夫子罚得那样重，他都丝毫不觉得辛苦，反而甘之如饴，可全都是为了表姑娘啊！表姑娘还真是幸运，老夫人看重，大夫人视如己出，婉言小姐也待她极好，如今，宋家往后最有前途的大少爷都这样真心待她。
    他们可真羡慕表小姐啊。
    陆朝暮哪里不知道此刻他们心中所想，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心底的厌恶更深了几分。
    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纪氏、宋文邵、宋婉言一个个如同饥饿的猛虎，恨不得直接一口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
    他们说的每一句好话，对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要她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一次，她再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们的猎物，相反，她才要做那个狩猎之人！
    陆朝暮低着头，眼眸微垂，说，“邵表哥能回来，外祖母自然是会高兴的。”语气颇为平淡，像是，这一切跟她丝毫关系都没有。
    “！”
    宋文邵脸上的笑容一僵，整个人就怔住了。
    怎么回事？
    一次、两次！
    今天，陆朝暮，这个他自认为已经完全离不开他的女人，居然接二连三的无视他，甚至冷落他？！
    宋文邵心里火大，几步上前，靠得陆朝暮更近了些，又问她：“陆表妹，难道你不高兴么？”像是不敢相信她会这般无视自己一般。
    这一次，陆朝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宋文邵这才发现，原来陆朝暮的一对眼睛像清澈透亮的宝石一般，闪闪发亮，叫人瞧上一眼就不由得会被吸引。而且，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还要好看一些。
    这样一个美人儿，叫宋文邵心头一痒，往后她只要乖乖听话，他也不是不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虽说这样一个美人自会有更大的用处，对他的前程有更大的助益，但是，他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将她给留下。
    嗯，这主意倒是不错。
    宋文邵越想越觉得陆朝暮这样好看，他就当多养一只猫猫狗狗好了。
    陆朝暮看见宋文邵眼底的算计，心中觉得实在恶心，冰冷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只说：“外祖母高兴了，朝暮自然就高兴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她高兴不高兴，跟他宋文邵，没有半毛钱关系！
    “咦？”
    宋老夫人将两个孩子的神情全都瞧在眼中，一个是自己的嫡孙，一个是自己的外孙女，若是能凑成一对那可就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
    可是。
    朝暮怎么像是和自己记忆中的有些不大一样，怎么这次朝暮见到文邵，态度这般冰冷？
    不仅是宋老夫人发觉不对了，纪氏、宋婉言甚至宋婉晴都发觉不对了。
    宋婉晴忍不住讥讽：“陆表姐，你今天转性了不成？怎么见着大哥，你脸上连个笑脸也没有？这一点都不像你啊！”
    宋文邵闻言双手狠狠攥紧。
    是啊。
    他还期待着陆朝暮能用她那双好看勾人的眼睛，冲着他笑笑呢！怎么，她连看也不看他啊？期待与现状，叫宋文邵心里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心里的恶意逐渐加深。
    陆朝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太过明显了，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没有理由这样冷淡宋文邵的，除非……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陆朝暮说着，就抬起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今天穿的衣裙都是轻纱质地，她这样一抬手，袖子立马就往下一滑，当即就露出了手臂上大块的疤痕。
    “啊！难看死了！”宋婉晴一脸嫌弃。
    陆朝暮立马忙忙慌慌，想要将手上的疤痕遮住。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众人还是清楚看到，她左手手臂上如同碗口一般大小的皮肤上，紫一块、红一块，皱皱巴巴的，还有没有结痂的鲜肉，简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宋婉晴厌恶嫌弃的话音一落，陆朝暮余光瞥见，宋文邵的眼中立马就泛起一股厌恶之色。
    也是，虽说瑕不掩瑜。
    但这样“骇人”的疤痕，谁见了都会觉得发怵吧？
    更别说，本来就对她没有几分真心的宋文邵了。
    “婉晴，怎么说话呢！”裴氏将宋婉晴一把拉了回来，冲陆朝暮道歉，“你这伤得这样重，怎么也不找个大夫瞧瞧？”
    陆朝暮笑容虚浮，有几分无奈：“怎么没瞧过，在江宁城的时候，大夫说了恐怕是会留疤的。”
    “留疤啊？那不就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一辈子都会这么丑了？”宋婉晴幸灾乐祸。
    陆朝暮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低着头，像是有些伤心，“是啊，好不了了。”
    但是，她的眼中却一点伤心都没有。
    她看到，宋文邵在听到“一辈子都会这么丑”的时候，眼底的厌恶和嫌弃愈发明显，甚至都不愿意掩饰。
    陆朝暮心情舒畅，就是要这样才好呢。
    宋文邵现在就开始“嫌弃”她了，往后，只会愈发不“待见”她。
    这样，她才有机会摆脱跟他早先时候定下的婚约呢！

 第45章 宝石发梳

    陆朝暮将手臂上的疤痕给遮住，有些抱歉的看向宋老夫人：“外祖母，其实刚刚朝暮就有些累了，所以……”
    她刚刚才会表现得有些冰冷，甚至冰冷得跟平日的她都有些不一样了。
    “外祖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自然不用强打着精神的。”宋老夫人表示理解。
    陆朝暮让霜儿将她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
    今日的晚宴，她是第一次正式同宋家的人一起用膳，各房长辈都给她送了见面礼，按照礼节她也应该回礼。
    但她毕竟是晚辈，所以，她便从自己的库房里挑选出好几支镶着各色宝石，还坠着珍珠流苏的发钗，送给宋婉言她们几个。
    “哼，谁稀罕她的东西一样。”
    宋婉晴嘴上不饶人，但她瞧着那精细的做工，通透的宝石，还是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那样奢华的触感，叫宋婉晴眼睛一亮。
    毕竟是年纪小的姑娘家，得了漂亮首饰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又瞪了陆朝暮一眼，心说：哼，她倒是舍得下血本，不过，可别奢望她会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那边，宋婉言自然也不稀罕陆朝暮的东西。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跑到这里来对她施舍了？真是不知所谓。
    所以，宋婉言看也不看，直接让绣珠将东西收起来。
    但陆朝暮瞧见了，就问说：“婉言表妹，你不喜欢么？这对发簪可是我特地选给你的呢。”
    众人闻声都看了过来，其他几位小姐都打开来看了，就宋婉言一个人没看。
    宋婉言一怔，只说：“怎么会不喜欢呢，陆表姐的东西，我自是要让他们好好收起来，可不许弄坏了的！”
    但陆朝暮眼睛里满是真诚，又说：“不打紧的，若是坏了，我哪儿还有。只是，我怕婉言你不喜欢，想着你先瞧一瞧才好呢。”
    宋婉言以为陆朝暮这是想要讨好她，虽然她很享受别人讨好她的模样，但看见陆朝暮她就觉得厌恶。
    只是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是得装出几分虚假的笑容，让绣珠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精致的发梳。
    “哇！”
    “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陆朝暮介绍说：“这发梳是从南洋流传过来的，用了大小不等的一百零八颗白色宝石镶嵌而成，宝石铺成扇骨，再用最细密的白色绒毛做出扇面，晶莹剔透、洁白纯净，我第一眼就觉得婉言肯定会喜欢的。”
    陆朝暮将那发梳拿在手上，随着她的手左右晃动，房间的光线打在上面，当即反射出如同星星一般的闪耀光芒。
    “这是白宝石？”宋老夫人见过多少宝石，但这样通透，能这样反光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陆朝暮点头，“这就是白宝石，只是好像南洋那边工匠的雕刻方法和我们的有些不同，才会这样璀璨！”
    “确实是难得的佳品。”宋老夫人甚少称赞什么，可想而知，这东西该有多好。
    宋婉晴瞧见了，就有些眼馋了，嘴巴一噘：“陆表姐，这样的好东西你应该有很多吧，怎么也不给我们几件？”说得好像陆朝暮抠门似的。
    她却忘了，她如今手里拿着的，正是陆朝暮给她的。
    “宋婉晴，你给我闭嘴！”裴氏头大，她的女儿怎么就是眼皮子浅成这样？
    不过……
    裴氏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发梳一眼，不得不说，那发梳确实好看。
    就是刚刚表现出有几分不厌烦的宋婉言，也紧紧地盯着那发梳，陆朝暮笑着就为她戴在头上：“婉言，你戴着这个当真好看。”
    “谢谢陆表姐，”宋婉言浅浅一笑，看着陆朝暮头上那对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笑意更深几分，“你戴着这对步摇也很好看呢！”
    说罢，宋婉言笑着拉了拉她的手，陆朝暮本能地觉得恶心反胃，但是，宋婉言却递给了她一个小纸条。
    “这？”
    宋婉言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时候也不早了，宋老夫人便让大家都先回去了，不过她却让陆朝暮留下来，拉着她的手瞧了又瞧。
    那道伤口确实很严重，怕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没有办法吧？
    不过，宋老夫人心里虽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希望，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慈爱的，“明天后天，我让周妈妈陪你去找孙大夫瞧一瞧，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孙大夫是金陵城最好的大夫，便是金陵城的县太爷有个伤风感冒的，都会让他去诊治。
    所以，老夫人亲自让周妈妈陪着她去，足以显示出老夫人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的。
    陆朝暮心里有几分动容，宋老夫人对她真情实意，她今日却将外祖母也算计在内，她眼睛一红，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宋老夫人以为她这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好起来，拍拍她的肩膀。
    “朝暮啊，女子虽爱容貌，但容貌并不是唯一的。不管你能不能恢复如初，你都要知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真正关心你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些表象而改变的。”
    “外祖母……”陆朝暮没想到外祖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心里情绪万千，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爱哭鼻子不成？”宋老夫人温和笑笑，一天的时间，她已经看出来了，朝暮确实是个好孩子。
    这样好的孩子，她自然会当成是自己的亲孙女一般来看待的。
    屋外，宋婉言透过窗户瞧见宋老夫人对陆朝暮的温和神色，刚刚还因为那宝石发梳的高兴之情，顿时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狠狠瞪了霜儿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宋婉言眸光冰冷骇人，叫霜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来她一定得将那件事情办成才行。
    “怎么了？你冷么？”
    霜儿正想着，陆朝暮便出来了。
    她忽然说话，吓了霜儿一跳，慌慌张张的回头，声音都有些发颤：“没，没有……小姐，我没事。”
    没事？
    陆朝暮有些狐疑，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先打开了宋婉言刚刚递给她的那个纸条，她一瞧见上面写着的几个字，眼眸顿时一冷。

 第46章 自恋如他

    “漪澜苑旁的长亭”
    “大哥在那里等你”
    宋婉言清新秀美的字，清晰出现在纸条上。
    这是要让她单独去见宋文邵呢！
    上辈子的时候，宋婉言也经常这样为他们两个牵线搭桥。当时，她心中满是宋文邵，宋婉言这样帮她，她便满心感激。
    其实现在细想，她和宋文邵虽然有一道口头上的婚约，却并未成婚，这样孤男寡女私下独处，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她这一辈子的名声可就是毁了。
    而且，方才宋婉言眼中笑意深深，如今又特地要让她去见宋文邵，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霜儿凑过来，瞧见了纸条上的字，就问：“小姐，咱们这就去漪澜苑么？”
    “你觉得我该去？”陆朝暮反问，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叫霜儿一时有些语塞。
    “我，我……”霜儿眼睛转了转，半晌才整理好思绪，才一点点劝说，“小姐不是一直记挂着表少爷么？表少爷难得回来一次，小姐当真舍得不见一见么？”
    陆朝暮瞧见她眼神中的期盼，想起之前劝她戴这对红宝石坠玉石步摇的时候，神情也是这样。
    计划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小姐……”霜儿生怕她不去，婉言小姐和大夫人肯定会责备她的！心里一急，就想再劝几句。
    陆朝暮却将那纸条紧紧一握，“好吧，那就去吧。”
    她也想看看，宋婉言到底期待着怎样的好戏呢！
    陆朝暮到的时候，长亭里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晚膳之时，陆朝暮几次对宋文邵冷淡，虽然她解释说是自己身体不适的缘故，但还是叫宋文邵心里很不爽。
    他是宋家的长房嫡孙，想要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所以，如今远远瞧见她来了，心里当即畅快，瞧瞧，他还真以为这个女人转性了，如今还不是巴巴的就赶来了。
    不过……
    陆朝暮沐着月色而来，清冷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叫她整张脸看上去愈发柔美了几分，更有一种羸弱的美感，叫宋文邵心头愈发燥热难耐。
    他这是怎么了？
    原来他不是很讨厌这个女人的么？怎么今天，他见到陆朝暮之后，心头一次两次跳得这样猛烈？
    陆朝暮没有走进长亭里，只是在外面看着宋文邵。因为，这长亭其实离漪澜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是宋家一处，距离各房都较远，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偏僻地方。
    陆朝暮虽也想看看宋婉言他们到底玩的什么把戏，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让自己身陷危险，所以，她不会让自己离宋文邵太近，以免待会儿发生什么出其不意的事，她连为自己辩解几句的余地都没有。
    “邵表哥，你找我？”
    陆朝暮已经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叫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太过冰冷。
    但，宋文邵还是感觉得出来，今天的陆朝暮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很不一样。
    心头不知怎么的有几分慌乱，宋文邵几步上前，想要拉她的手：“陆表妹，你怎么同我这样生疏了？”
    陆朝暮见状，身形猛地往后一退，飞快的躲开了宋文邵的手，别过脸去不看他，“邵表哥，你说什么生疏，只不过是你我如今都已经长大了，不该再像过去那样亲密了。”
    意思是要告诉他，便是过去他们两个当真要亲密许多，但那也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罢了。
    如今都长大了，知道男女大防了，他们自然不能同过去一样了。
    宋文邵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他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哪里有心思认真听陆朝暮的话。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了？竟然再一次直接无视他！
    如果说，刚刚人多，或许陆朝暮怕被别人瞧见，才刻意保持冷淡。但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她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还是说，她这是故意装出来的，为的就是激起他的恼怒，好让他注意到她？
    自恋如宋文邵，自然觉得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这样那就只可能是陆朝暮欲擒故纵的把戏了。
    他心里冷哼一声，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麻烦，再几步逼近，直接抓住陆朝暮的胳膊。
    可是。
    陆朝暮所穿的轻纱软缎薄若细纸，隔着一层衣物，他一下子就感觉到陆朝暮手臂上光洁的皮肤，细腻的触感，像是一道电光，霎时间击中他，叫他楞了好久。
    宋文邵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愈发觉得这触感实在是不错，甚至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着陆朝暮同他行那种事情起来。
    他心猿意马，下意识的就觉得，陆朝暮肯定是故意在他面前穿成这样的。
    既然她都这样急不可耐，那他……
    “啊！你放开！疼！”
    陆朝暮猛地一下拍开宋文邵的手，又飞快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陆朝暮觉得恶心，过去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宋文邵居然会这般无赖下流！
    不顾她愿意不愿意，就直接动手；更不问她是不是当真心悦于他，就已经心猿意马起来。
    宋文邵觉得她这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想着两人之间还定了婚约，继续讨好说：“陆表妹，我知道我回来晚了，叫你生气了。我这不是来跟你赔不是了么？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答应过姑母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疼，你快放开我！”陆朝暮伸手将他往后推。
    这一用力，她两道袖子便顺着光洁的皮肤往下落。
    一边，肤如凝脂，洁白胜雪。
    可另一边……
    丑陋的伤口，因为宋文邵的动作，而再次裂开，淋漓的鲜血就这样近距离的出现在宋文邵的眼前，吓得他大叫一声，往后退开。
    “陆表妹，你，你……”宋文邵语无伦次，忙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压住内心的那股厌恶之感。
    该死！
    他怎么会对着这样一个丑陋的女人，生出了那样的心思？！
    那块疤丑陋得叫任何人，只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他怎么会觉得她好看？
    他肯定是中邪了！

 第47章 不能离开

    漪澜苑旁
    宋婉言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隐匿在夜色中，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她。
    她躲在暗处，很快绣珠不知从什么地方谨慎小心地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空空的竹篮。
    宋婉言瞧她一眼，问：“事情都办好了么？”
    绣珠笑笑：“小姐放心吧，我已经按照小姐的意思，将紧锁的大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只要轻轻往外一推，就能出来，而且……”
    绣珠将手上提着的竹篮一晃，“里面的东西我也放在了小姐交代的地方，只要有人从屋子里出来，肯定能第一眼就看到。”
    “很好！”宋婉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眼睛里的阴毒愈发渗人，陆朝暮这一次，我看你要怎么办！
    “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她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陆朝暮狼狈不堪的样子了，那一定会很有趣，很让人愉悦高兴呢！
    “是。”
    绣珠也跟着露出冷笑，主仆二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漪澜苑的大门不知被谁人从里面推开，然后，一道清瘦的身影，很快也钻入了夜色之中，谁都没有瞧见。
    等宋婉言到了长亭附近的时候，正好瞧见宋文邵不知为何忽然要扑到陆朝暮身上。
    而且，便是隔了很远的距离，宋婉言也看得出，她大哥脸上急切的表情，整个人还带着几分贪欲。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该不会真的喜欢上这个臭丫头了吧？！”
    不行！
    怎么行呢！
    宋婉言眼睛睁大，心里愈发痛恨陆朝暮了，这个女人哄得祖母对她十分重视不说，现在，难道连她大哥也要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么？！
    而那边，陆朝暮狠狠将宋文邵给推开。
    “邵表哥，我以为你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我才过来的。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你居然……”
    陆朝暮浑身都在发抖，像是被他吓得不轻。
    宋文邵被她这样指责，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什么啊！
    难道她不是故意穿成这样给自己看，故意想要自己注意到她的么？
    而且，以前他见到她的时候，她不都是痴迷地看着自己，他只是瞧她一眼，她都会高兴上好半天么？
    怎么现在，他只不过是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整个人居然就这样抗拒，甚至，他还清楚的看到陆朝暮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嫌弃与厌恶。
    可恶！
    宋文邵心里不爽极了，这个女人凭什么厌恶他？
    她也不看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没爹没娘的孤女，若不是她还有点利用价值，他才不会让纪氏接她来宋家呢！
    而且……
    宋文邵的目光又从陆朝暮的伤疤上划过，那伤疤骇人丑陋到极点，他越看越觉得恶心讨厌。
    心里一哼，刚刚他是有多么愚蠢可笑，居然会觉得这样一个臭女人好看。
    陆朝暮看到他眼中的情绪，心里划过一片冷意，她就知道，宋文邵这个人肯定会因为她手臂上的伤疤而厌恶她。
    不过，厌恶虽厌恶，宋文邵却记得纪氏告诉他的话，现在陆朝暮对他们还有用，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得想办法死死攥紧陆朝暮的心，让她死心塌地的对他才行。
    所以，宋文邵立马露出吃惊的表情，耐着性子解释说：“陆表妹，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是你表哥，只是想要替姑母照顾你罢了，你瞧瞧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还将自己的伤口都弄伤了，肯定很疼吧。”
    不得不说，宋文邵故作关心的样子，确实有几分让人心生好感。但是，他却不知道，现在的陆朝暮完全知道他的本性，更知道他心中肮脏的念头。
    所以，他靠近一步，她便退一步。
    “邵表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陆朝暮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但是！
    “不行！”
    “不行！”
    宋文邵当即大喊出声，下意识的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的力气很重，像是完全不愿意放她离开一样。
    陆朝暮有些诧异，而且……
    她刚刚若是没有听错的话，除了宋文邵，她还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暗处，宋婉言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心怦怦直跳，该死，刚刚她怎么没忍住也叫了出来。
    不过，因为她隔得远，声音又刚刚好被宋文邵的声音给盖住，所以陆朝暮好像并没有发现她。
    可是。
    陆朝暮虽然听不真切，但是，她却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这味道！
    陆朝暮反应过来，那味道是刚刚她送给宋婉言宝石发梳的味道。因为宝石发梳用了白绒，为了盖住白绒的味道，特地用了香料。
    所以，宋婉言也在这儿！
    “陆表妹，你别走！”宋文邵死死拽着她，不肯放她离开，时机还没到呢，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可不能就这样轻易让她离开。
    陆朝暮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长亭周围挂了许多大红色的灯笼，暗红色的光线照在宋文邵的脸上，叫他的神情看上去格外可怖！
    宋文邵情况反常，宋婉言也在这儿，陆朝暮的脑子飞快的运转，想要把那些奇怪的事情全都串起来。
    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婉莹又病了……漪澜苑……不准离开……
    “啊！”
    陆朝暮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用力甩了几下，但宋文邵的力气大得出奇，死死拽着她，半分都不肯松开：“陆表妹，你别怕，我只是想要跟你说说话。”
    宋文邵也不知道陆朝暮忽然发什么疯，突然就这样闹起来了，女人还真是麻烦！
    “窸窸窣窣……”
    陆朝暮听到旁边的树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不行，没时间了！她若是继续待在这儿肯定会出事的！
    陆朝暮把心一横，朝着宋文邵的手腕上狠狠一口就咬了上去。
    “啊！”
    刺骨的疼痛，叫宋文邵立马甩开了双手。
    “该死的女人！”
    宋文邵恨不得直接几个巴掌就狠狠朝陆朝暮脸上甩去，她还得意了是不是？她真以为他不会打女人么！？
    可是！
    “大哥，人不见了！”宋婉言从暗处跑了出来，急得直跺脚，他们花了这么多功夫和精力，就这样让陆朝暮给跑了？！

 第48章 自作自受1

    “大哥！人不见了！”
    宋婉言从暗处跑出来，急得直跺脚。
    该死，居然就这样让她跑了？
    宋文邵脸上也满是不爽，他自己心里还憋着一团火呢，朝着宋婉言就是大声一呵：“吵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么？”
    “大哥……你……”
    宋婉言长这么大，宋文邵什么时候这样朝她发火了？心里顿时觉得委屈极了，但又瞬间将所有的不满都归到了陆朝暮的头上。
    都是那个臭女人！
    要不是她，她的大哥怎么会这样骂她！
    宋文邵呲着牙，甩了甩被陆朝暮咬伤的手，“不见了就不见了，这次没成功，下次再想办法就是。”
    “可是！”宋婉言不甘心。
    她已经很讨厌陆朝暮了，本来按照计划，今晚一定会成事。她就能看到陆朝暮狼狈的样子！她甚至都开始想象祖母见到陆朝暮那副模样时会露出怎样的伤心表情。
    但，现在却全部都打了水漂！
    叫她怎么不气恼！
    “婉言，你以为我不生气么？”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十分自大，甚至自大到觉得自己已经了不起得要突破天际的男人。
    这样被陆朝暮一次次拒绝，他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宋文邵紧紧握拳，暗暗想，等以后陆朝暮按照婚约交给他了，他一定要狠狠折磨她，让她为今日的冷漠付出代价！
    “你放心吧，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呢，咱们总能找到机会的，不是么？”宋文邵一字一字，透着阴毒。
    在他看来，陆朝暮这样的女人，迟早都会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大哥，到时候你可不许手软！”宋婉言说。
    “那是自然！”他从来都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呢！
    “哈哈哈……”
    他们兄妹二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注意到旁边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陆朝暮却清楚的听到了树林里的响动，知道那人已经越来越近，心里直跳。
    她伸手将头上的红宝石坠玉石步摇取下放进袖子里藏好，再将长长的裙摆抱在手上，动作麻利的就飞快地朝清芷园的方向奔去。
    她跑得仓皇，头也不回，就是不想被那个人给盯上了。
    然而。
    当她跑出去不过眨眼间，就听得长亭那边传来了一道响破天际的叫喊声。
    “啊啊啊！！谁啊！快滚开！啊！你弄疼我了！！”
    陆朝暮不见了之后，宋婉言两兄妹就准备回拂月园，可是两个人才刚走了没几步，忽然间就从路边的树林里窜出一个人影，猛地一下就将宋婉言给扑倒在地。
    那人动作又快又急，力气还出奇的大，宋婉言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狠狠地就被撞到了地上，疼得她直冒冷汗。
    可是，这还没完。
    那人将宋婉言扑倒之后还不罢休，发了疯一般，伸手就抓宋婉言的头发，更是疼得她眼泪直流，“疼！疼！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可那人怎么会听。
    宋文邵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等到回过神来，宋婉言身上的衣服被狠狠扒开，头发也被扯得乱如鸡窝，便是她脸上之前的精致妆容，现在也青一块红一块的，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哥！你愣着做什么啊！快帮我把他给拉开啊！”宋婉言力气本就不大，根本就没办法推开他。
    “哦，哦！”宋文邵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他也就是个娇惯的读书公子，哪里有什么力气，几番尝试，不仅没办法将人给拉开，反而自己的脸上也挂了彩。
    “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吵啊？”
    “什么人在哪儿？”
    宋婉言的惨叫，将整个宋家的人都惊动了。
    本来现在已经夜深，四周都安静了，但很快，举着火把的家丁就朝他们这儿赶了过来。
    “啊！不，不行！他们不能过来！”
    宋婉言一脸惊恐，她现在衣服被撕成这样，下人来了，可不是就要将她整个人都看到了？！往后她哪里还有脸面？！
    她是宋家的大小姐！是整个宋家最金贵的娇女！不行！她不能丢这样的脸！
    宋婉言立马看向宋文邵：“大哥，你快去把他们给拦住！我不能——”
    可是，宋婉言话还没说完，宋家的下人就到了。
    “呀！”
    “婉言……婉言小姐？！”
    “大少爷？婉言小姐，你们……你们这是……”
    下人们赶到，就看见两道身影在地上死死扭做一团，其中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就是平日里那个像是仙子一般好看的宋婉言。
    但是如今，她身形狼狈，形状可怜，跟她平日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叫他们生生愣住。
    宋文邵也急了：“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人给拉开？！”
    “是！”
    “不行！”
    下人们才齐齐应声，宋婉言却立马大声呵斥住。
    这些下人都是男子，让他们帮她将这人给拉开，那不就碰到她的身子了？
    宋婉言一想到这些最低贱、最下贱的男人，就要碰到自己，直直恶心得要吐出来了。
    “嬷嬷，大哥，你让他们去找几个嬷嬷来！”
    即使宋婉言被身上压着的人折磨得都要不成人形了，但她依旧不肯让这些粗鲁的男人碰她一根指头！
    “婉言小姐……”
    宋婉言本能的态度，让这些家丁愣了愣。
    宋婉言平日总是表现出对他们和蔼可亲，说话做事也从来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嫌弃厌恶。
    可是现在！
    这样的情况，他们虽说是男人，但同样也是保护家主的家丁，他们问心无愧，只得一片对宋家的忠心，绝不会有半分的龌龊想法。
    但宋婉言她……
    却直接这样直白的表示出她的厌恶与嫌弃……
    “还不快去！”宋婉言要疯了，见他们没有动，更是一声大呵，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柔和善。
    “婉言？！是婉言？”
    说话间，宋老夫人也来了。跟在老夫人身后的，还有纪氏和裴氏，宋婉晴和宋婉仪也都跟来了。
    “啊！这，这，怎么会这样！”纪氏听到动静，本以为是陆朝暮着了道，她还特地大张旗鼓地把老夫人和裴氏请了过来，好让宋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好好看看陆朝暮的倒霉样。
    可是现在！
    被人按在地上，浑身狼狈的人，竟然是她的婉言！
    纪氏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口气没跟上来，就往后一仰。

 第49章 自作自受2

    纪氏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口气没跟上来，就往后一仰。
    “啊！大夫人，大夫人你怎么了？！大夫人，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李嬷嬷赶紧将纪氏给扶住。
    那边宋婉言还被人给压在地上，这边纪氏又晕过去了，宋老夫人瞧着眼前的混乱景象，只觉得脑壳生疼，指挥周妈妈说，“还不快点将她们两个人给分开，还有！”
    宋老夫人眼眉横竖，朝着李嬷嬷就是怒斥：“别鬼叫了！掐她的人中，把人给我弄醒！”
    宋家的当家主母，这样就晕过去了，成什么样子！说出去，金陵城的人还指不定会怎么编排纪氏遇事慌乱，丝毫没有主母的风范！
    “是。”
    周妈妈和另外几个婆子应声而上。
    可是，不得不说，那发狂的人力气确实大得出奇，便是她们四五个人，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将她给拉开。
    但是，那人即使被拉住，依旧不停发狂，大声叫喊着，还想要扑到宋婉仪身上一样，“啊啊啊！放开！我啊啊啊！”
    那样子叫人觉得瘆得慌，下人们看着，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了好了，婉莹小姐！咱们别闹了，没事了，老夫人都来了，您就别闹了好不好？！”周妈妈像是哄三岁的小孩子一般，柔声哄着四房的宋婉莹。
    “啊啊！放开！啊啊啊！”宋婉莹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宋婉言的脑袋，像是要即刻冲上去，将她的脑袋给拧下来一样。
    宋婉言本就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钳制站起来，如今又被宋婉莹这般瞧着，心里又委屈又害怕，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祖母……祖母……”梨花带雨的就要往宋老夫人怀里钻。
    但是，不知为何，宋婉言这样一哭，宋婉莹就更疯了起来，“啊啊”两声大叫，猛地一个用力就掀翻了压制住自己的几个嬷嬷，猛兽一般再一次扑倒宋婉言的身上，两只手拼了命的扯宋婉言的头发。
    “疼！啊啊啊！疼！”
    “我的婉言……啊，婉言！”
    宋婉言苦不堪言。
    而好不容易才被李嬷嬷叫醒的纪氏，一睁眼就又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狼狈不堪，又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再一次晕了过去。
    “猫呢！都知道是婉莹跑出来了，漪澜苑里的人呢？怎么还没将猫给抱过来？！！”宋老夫人气得脸色一片铁青。
    而被宋婉莹不停折磨着的宋婉言，听到宋老夫人提到“猫”，脸色一白，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宋老夫人捶胸叹气，真不知他们宋家到底是遭了什么孽！好好一个乖巧懂事的四房孙女，三年前说疯就疯了。而且，每次宋婉莹发狂都会闹得家里一团乱，只有将她最心爱的小白猫抱出来，才会消停一点。
    所以，她一边让周妈妈想办法先将她们两个分开，一边想着用小白猫让婉莹恢复正常。毕竟两个都是自己的孙女，她也不希望瞧着宋婉莹一直这样疯下去。
    可是！
    “老夫人，小姐的猫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四房的白嬷嬷急得脸上满是汗珠。
    “什么？！”宋老夫人大吃一惊，“婉莹的猫不是让你们好好看住的么？怎么会不见了呢？”
    白嬷嬷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啊！晚上我从紫韵斋回来之后，一切都还好好的。可过了没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小姐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出去了，后来小姐的猫也不见了。我和四夫人在漪澜苑里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见人，然后就听见这边的动静了。”
    “……怎么会这样？”宋老夫人脸色不好。
    但远远的树林里，陆朝暮躲在一颗大石头后面，将一切看在眼中。
    听到白嬷嬷的这些话，陆朝暮眼眸一黯，她可以肯定，宋婉莹还有她的猫，肯定是宋婉言做了手脚。
    上辈子她来宋家的时候，也知道宋婉莹的疯病，不过这些年，宋婉莹的疯病其实很少发作。
    刚刚在紫韵斋的时候，白嬷嬷说气宋婉莹的病又犯了，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后来，宋婉言将她引到离漪澜苑最近的长亭里，还特地让霜儿引诱她带上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完完全全是因为宋婉莹每次发狂的时候，见着红宝石便会病情加重，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什么人也认不出。
    一定要将那红宝石给抢到手中才肯罢休！
    所以……
    陆朝暮紧了紧拳头，如果刚刚她没有及时挣脱开宋文邵的手，从长亭附近跑开，及时将自己头上的步摇给取下来，那么，现在被宋婉莹压在地上的人，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的人——
    就会是她！
    陆朝暮心里冷笑，宋婉言还真是看得起她啊，拐了这样大一个弯，甚至不惜利用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也想要看到她的狼狈模样，果然是蛇蝎心肠。
    不过……
    陆朝暮的目光移到宋婉言头上戴着的那个宝石发梳之上，嘴角慢慢的就勾起一个笑容来。
    宋婉言应该没想到吧，这样晶莹剔透的白宝石，经过特殊工艺的切割，长亭附近灯笼的暗红色光线照在上面，就会反射出红色的晶莹光芒。
    远远瞧着和红宝石的光芒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陆朝暮攥紧了拳头，她虽不是故意要送那宝石发梳给宋婉言，但宋婉言她自己却是生生将自己给坑了。
    她没想到，她为了算计她，结果，所有的恶果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
    陆朝暮浅浅笑笑，不想继续看宋婉言自食其果的样子，便轻手轻脚的从大石块后面离开了。
    白嬷嬷说了，漪澜苑的门被人打开，宋婉莹的猫也不见了，宋老夫人不傻，自然猜得出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
    所以，等到她们将宋婉言和宋婉莹都安顿好了之后，自然会要彻查这件事的。她必须得在她们到清芷园之前先回去，不能让这件事情和自己扯上关系。
    陆朝暮加快了脚步，一路朝着清芷园而去。

 第50章 杀人灭口

    因为清芷园同漪澜苑旁的长亭隔得远，陆朝暮的身体又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到离清芷园还有大约半柱香距离的地方，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渐渐没了力气。
    “呼。”
    陆朝暮站在昏暗的石板路上，远远瞧着前面隐隐约约的灯火，告诉自己，她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回到清芷园了。
    “啪嗒！”
    一滴水滴，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射出来，刚刚好就滴在了陆朝暮的脸上。
    “下雨了？”
    陆朝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抬头看看天空，乌云将天空中的月亮给遮住，但是并没有下雨啊。
    等等。
    手指上黏糊的触感，忽然钻入鼻尖的血腥味，甚至周围忽然间变得冰凉的空气，一切的一切都让陆朝暮感觉到有一种奇怪而危险的感觉。
    “吧嗒！”
    又是一滴什么东西，打在了陆朝暮的脸上，那微微温热的感觉，叫她浑身当即打了个冷战。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雨滴！
    是血！
    是人的鲜血！
    陆朝暮周身僵硬，感觉到自己一颗心忽然狠狠跳，而且，她还清楚的听到，她的左后方，正有一道又一道闷响，不停地传过来。
    “砰！”
    “砰！”
    “砰！”
    那声音野蛮而粗鲁，带着蚀骨的蛮横与杀戮。
    她肯定，那里有人——
    在杀人！
    “咕噜。”
    陆朝暮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恐惧叫她本能地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她都一点不想牵扯进去，更不想让这个人知道她撞见了他杀人。
    可是，她本就累了，如今又这样被一吓，两只脚像是被黏在了地面上一般，根本动不了。
    一阵风过，吹动周围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过，风很快停下，周围又恢复了静谧。
    可是……
    太安静了。
    静得连一丝虫鸣之声都没有，等等！
    陆朝暮眼睛睁大，赫然发现，刚刚那闷声突然消失了。
    “咕噜。”
    陆朝暮又咽了一口唾沫。
    那个人是走了么？还是发现她了？
    千思万绪搅得她心头怦怦直跳，鬼使神差的，陆朝暮忍不住回头，朝着刚刚声音的方向看去。
    没人。
    那里虽一片漆黑，但她可以肯定，那里没有人影。
    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人应该走了吧？他既走了，就应该没有注意到她。
    可是！
    “你在找我？”
    男人冰冷如霜的声音忽然间在她身后炸开，下一瞬，人血浓郁的味道，就立马将陆朝暮给笼罩住。
    危险降临，陆朝暮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抬脚就要跑。
    “走？”
    手被男人死死拽住，再一个用力，她被迫转身。
    就在这时，天上浓郁的乌云忽然散开。
    清冷的月光从天上如瀑般倾泻而下，刚刚好就打在男人的脸上。
    这是一张近乎妖孽的完美容颜，冷白的皮肤，血红的薄唇，一双剑眉、一双凤眸，弧度好看的碎发，肆意打在男人的额头之上，显出一分随性浪荡。
    他穿着夜行衣，合身的剪裁，完完全全将他精壮的身材紧紧包裹，两大腿修长紧实，胸膛宽阔厚实，窄肩细腰。
    再加上手上拿着的长剑，和零星几点落在男人脸上的鲜血，更是叫他整个人瞧着勾魂摄魄，只一个眼眸就叫人快要忘记呼吸。
    “啊！”
    陆朝暮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捂住自己的眼睛。你做什么？！你怎么能看到他的脸呢？！你瞧见了他的脸，你还觉得你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她不仅看到了他的脸，而且该死的是，这个男人长得这样妖孽，她恐怕是没办法忘记了！
    陆朝暮又想往后退，心里发慌，怎么办？她要怎么办？！他这样在刀尖上舔血的男人，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相信，她根本就没有心情管他的破事！
    她只想好好活着，为爹娘报仇，除此之外，就是王子皇孙在她面前，她理都不想理！
    “你，你……”
    男人瞧见她此刻的反应，心里一沉，她肯定是看到什么了，不然，她完全不用这样。
    可是，他却忘了。他不是宋家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而且，他如今这幅模样，又是长剑、又是人血的，饶是谁人瞧见了，都会害怕吧？
    不过，不管眼前这个丫头看到了什么也好，没看到也好。为了不暴露他的行踪和身份，他都不打算让她活着离开。
    因为！
    男人的眼眸一凝，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陆朝暮感受到男人眼中的杀意，心里又是一跳，完了，这下完了！
    他要杀了她灭口！
    重生之后，陆朝暮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害怕与恐惧。
    不过！
    随着男人靠得越来越近，陆朝暮发现，他的一张脸虽白，但却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
    她的目光飞快往男人身上一扫，就发现了他腰间一道长长的伤口，估计是刚刚他杀人的时候，自己也被伤到了，而且……
    陆朝暮还感觉到，面前男人喷出的气息，显得有些虚弱还有些混乱。
    陆朝暮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来，这个男人伤得并不轻，这或许是她逃脱的大好机会！
    只是，她并不确定他的功夫怎么样，这样的伤势会不会影响他的反应，所以，她不能冒然动手，她得先分散男人的注意力，然后再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想办法脱身！
    对！就是这样！
    “你以为你跑得掉么？”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冷。
    刚刚陆朝暮的眼睛不停转动，男人一下子就看穿了她想要逃。
    男人唇角往上一勾，这样一个女人，他只需轻轻动动手指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他握着长剑的手，一点点加深力气。瞧着她的目光也凌厉如剑，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年华尚好的少女，而是十恶不赦的罪徒。
    就在他要动手的瞬间。
    “啊啊啊啊啊！”
    陆朝暮忽然大叫了起来。
    不过，不是那种因为害怕发出的惊呼，而是忽然间失去了理智一般，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癫状态！
    因为一从漪澜苑跑过来，陆朝暮身上的衣服本就有些乱了，再加上取下了步摇，头发也瞧着乱糟糟的。
    她几下往后退，用手快速地拨乱了自己的头发，将脸上的几滴血迹弄得到处都是。
    瞬间，妙龄少女就成了疯婆子。

 第51章 把你埋了

    瞬间，妙龄少女就成了疯婆子。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间发疯，整个人愣了愣，还没搞清楚她到底是真的发疯还是装疯卖傻，就听得女人开口说：“啊，糖！好多糖浆啊！”
    然后，陆朝暮就主动往男人的怀里凑了过去，她伸手就要扒男人身上紧贴的夜行衣。
    “喂！”
    陆朝暮大胆的动作叫男人摸不着头脑，可她却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直接就顺着男人的伤口，将衣服给“哗”的一下撕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霎时间，男人平坦光洁而有肌肉的小腹，就这样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空气中。
    “嘶！”
    陆朝暮粗鲁的动作，碰到了男人的伤口，本是疼痛，可是当她的手指触到他小腹上的皮肤之时，一阵颤栗叫男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糖！糖浆！”
    陆朝暮“装疯卖傻，用手沾了他身上的鲜血，就要往嘴边送，看上去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婆子。
    “该死！！疯子，滚开！”
    男人低骂一声，连连后退，想将跟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陆朝暮给推开。
    可是。
    他退，她近。
    陆朝暮大胆又奔放的动作，一时间让他们两个人的攻守之势瞬间对调，仿佛陆朝暮才是那个要取了男人性命的人一般。
    “哗！”
    又是一道衣服被撕碎的声音，眨眼间陆朝暮已经将男人给逼到了角落里。
    “你个疯婆子，你——”
    “砰！”
    男人咒骂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重重的闷响。
    陆朝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确定自己刚刚快准狠地将男人给砸晕过去，才终于慢慢将手上的大石块给丢在旁边。
    “啪啪。”
    陆朝暮喘着气，得意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渍，“要杀我？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其实她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若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扰乱男人的思绪，或许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也是刚刚灵光乍现，想气宋婉莹发狂的样子，想要拼上一拼！没想到，竟然还真让她成功了！
    不过，她虽能暂时制服他，但是，也耽搁了时间。
    算算时间，宋老夫人应该已经将宋婉言和宋婉莹安顿好了，然后就会带着人开始各房各院的找宋婉莹的小白猫了。
    她的清芷园虽然是离得最远的一个地方，但应该再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到了。
    时间紧迫，陆朝暮没有时间好好“解决”了这个男人，只能将他拖回到刚刚那片昏暗的树林深处。
    她到了那边，瞬间吓了一跳。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黑衣人，死状都极其恐怕。
    陆朝暮一愣，这些人……都是这个男人一个人杀的？他一个人对抗这么多的人？
    一时间，陆朝暮心里竟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也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居然有人会派这样多的人来取他的性命。
    不过，这并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今晚过后，她和他就是完完全全的陌路人，他有怎样的遭遇，有什么样的人生，是死是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陆朝暮用旁边的泥土和杂草洒到他身上，若是不仔细看，他整个人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
    一切弄好之后，陆朝暮对着地上的“尸体”放狠话说，“我就是个疯子，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所以，以后别来找我麻烦！不然下次，我就直接把你给埋了！知道了么？！”
    “尸体”男人自然没有回应，陆朝暮就当他听到了。
    “……老夫人，就剩清芷园还没有去找过了。”
    陆朝暮听到周妈妈的声音远远传了来，赶紧站起身，拍了拍沾上泥土的衣袖，转身就朝着自己的清芷园跑了过去。
    沉香榭里的一切都显得十分陈旧，简单的木桌，昏暗的油灯，还有几个破了脚的书柜，里面堆满了发黄的书卷。
    “少爷，外面乱作一团了，咱们不去瞧瞧么？”小厮寿儿站在门口朝外面张望不停，他们从老夫人的紫韵斋回来之后，还没一会儿，整个宋家都吵吵嚷嚷起来。
    但偏偏自家少爷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一直坐着看书，不仅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而且，除了时不时翻动书页之外，更是连其他的动作都没有。
    宋靖宇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冷冰冰的说一句：“关我何事？”
    他不过就是父亲喝醉酒之后，睡了一个丫鬟生下来的孩子罢了。
    他在宋家的每一天，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正眼瞧过他一眼。
    他小时候还会想着努力讨宋老夫人的欢心，但当他碰了一次又一次钉子之后，便发现，宋老夫人就是讨厌他，绝没有改变的可能，他便不再做梦，只专心念书。
    因为，他想要离开宋家，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
    所以，别说是外面吵作一团，就是天塌下来了，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少爷……”寿儿瞧着宋靖宇脸上平静到极点的神情，心疼极了。
    他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见到他真正高兴的样子，想到什么又说：“少爷也别这样想，今天婉仪小姐不是待少爷也挺好的么？”
    晚宴的时候，宋婉晴故意讥讽少爷，婉仪小姐特地站出来为少爷说话，实在难得。
    “是么？”
    宋靖宇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将书卷放下，“你当真觉得她是待我好么？”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感情，更没有半分的信任与动容。
    寿儿不解，“难道不是么？”
    “呵。”宋靖宇又笑了。
    宋婉仪虽说开口帮他，但是，她的一张脸上满是伪善，一双眼睛里满是讨好。
    他不知道，宋婉仪究竟为什么要讨好他，但是，她带着目的，就不是真心实意的。
    反倒是她……
    “朝暮最是敬慕读书之人，自然该对六舅父客客气气。”
    宋靖宇脑中浮现出陆朝暮陈恳的模样，她的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没有半分杂质。
    她能那样客气待他，才是真叫他心头一动。
    这个之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外甥女”，还真是特别啊……

 第52章 不想算了

    宋老夫人带着人到清芷园的时候，陆朝暮已经睡下了，当然了，她们也没能在这儿找到那只小白猫。
    还是快到夜半三更的时候，周妈妈才在厨房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正在偷吃的小白猫。
    “好了好了，快给婉莹小姐送过去。”周妈妈将猫塞到白嬷嬷手上，然后，就要伺候宋老夫人回紫韵斋休息，闹得这样晚，老夫人的身子怕是吃不消了。
    可是，宋老夫人却摆了摆手，她眉头微蹙，“周妈妈，你说今晚的事情奇怪不奇怪？”
    好好的，婉莹怎么就跑出来了？
    还有方才一团乱，她没来得及细想，婉言和文邵为什么会在漪澜苑的长亭附近？大房的拂月园同漪澜苑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
    “唷，”宋老夫人这样一说，周妈妈也觉得不对劲，“老夫人，你说……这家里是不是有人在搞鬼啊？”深宅大院人一多，难免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人，生出些什么鬼心思。
    “恐怕是了……”
    这宋家一贯都是平平静静的，倒是朝暮今个儿一来，就接二连三的有事发生。
    不过，她看得出来，朝暮确实是个好孩子，所以，如今她还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
    “夜深了，老夫人还是先别想了，若是真有人搞鬼，往后自然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咱们再好好清算就是了。”
    “嗯，就按你说的。”宋老夫人点点头，就慢慢回紫韵斋了。
    金陵城法华寺旁边的那一大片竹海中，有一处隐秘的院落。
    如今虽已是半夜，但院落里却灯火通明。
    “主子属下救驾来迟，还请主子降罪！”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低头跪在床前，而被他称为“主子”的那人，正用纱布捂住了自己腰间的伤口，他面容冷峻绝美，正是刚刚陆朝暮砸晕的男人。
    “你不是说那个地方偏僻非常，不仅没有人会经过，还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所以，他才将那些追杀他的人给引到了那里，谁知道，竟然会突然冒出个丫头！
    男人声音冷酷冰凉，气压狠厉，激得地上的侍卫立马一颤，“那，那里，过去十几年来确实没有人出入……”只是不知怎么了，前两天才重新被人打扫了出来，但那个时候他因为其他事情暂时离开了金陵城，才没有……
    “办事不力，自己下去领罚三十仗。”男人冷着声音，不容分辨。
    侍卫抱拳，心里舒了口气。三十仗虽然会打得人皮开肉绽，但主子已经是网开一面，留下了他的性命了。
    “今日撞见主子的人，需不需要属下去解决了？”侍卫问。
    “不用。”
    男人的回答叫侍卫觉得出乎意料，不用？
    主子虽然在金陵城多年，但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便没有人知道他在金陵城，因为知道的，早就被解决了。
    今天那十几个黑衣人，就是因为找到了主子的行踪，才去见了阎王。
    可是现在，主子却要放过那个无意间撞见了他的人？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慢慢拂过额头上的伤疤，这是陆朝暮用石块砸晕他的时候留下的，现在便是轻轻拂过，还是会觉得疼。
    呵，这个女人下手还真是狠啊！
    “我就是个疯子，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所以，以后别来找我麻烦！不然下次，我就直接把你给埋了！”
    陆朝暮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男人唇角往上一勾，直接埋了他？真是好大的口气！
    “……”侍卫瞧见男人脸上的冷笑，心里更是惊异不已。
    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少年，从未见过主子脸上露出过笑容，虽然如今这笑瞧着着实瘆得慌，但……也还是笑不是？
    “古苍。你去查查，金陵宋家是不是有一个疯姑娘。”
    不过，真是疯子也好，不是疯子也罢，今日这笔账，他可一点也不想就这样算了！
    当晚，陆朝暮做了个梦。
    梦中，她又站在了长亭旁的大石块后面，瞧着宋婉言被宋婉莹压着的狼狈模样，心里十分畅快。
    但瞬间天色一变，一只手从她背后伸了过来，死死将她一张嘴捂住，拖着她往树林深处去。
    男人声音冰冷：“你以为你跑得掉么？”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破了她的喉咙，男人冷笑离开。
    她躺在地上，瞧着他的身影渐渐离开，然后，一支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从他身上跌落——
    “唔！”陆朝暮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该死，她怎么梦到昨晚那个男人了？
    而且，陆朝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片冰凉，像极了梦中她浑身血液流尽之后，只剩下的冰冷触感。
    “小姐？”凤月听到她的动静，立马就进来伺候。
    陆朝暮抓住凤月，“昨晚我回来得急，没来得及注意，我的那对步摇可还在？”
    凤月面色有些凝重，昨晚陆朝暮从后门回来的时候，浑身乱糟糟的，可把她给吓坏了。
    不过，她心里虽然有许多疑问，还是忍住了没有问，立马屏退了其他下人，只说小姐身子不适，让她一个人服侍就好。
    所以，除了凤月之外，没有其他人瞧见陆朝暮那副模样。不然，陆朝暮这样回来，多嘴多舌的人还指不定会怎么编排呢，说不定还会有损小姐的清誉。
    故而，她还及时处理了陆朝暮沾满了泥土和血渍的衣服，不过，里面确实没有小姐说的那对步摇。
    “没有？”陆朝暮心里一沉，该不会如她梦中那样，被那个男人给拿走了吧？
    “凤月，你赶紧去清芷园外面最偏僻无人的小径上找一找，我或许是掉在那儿了。”
    凤月应声，飞快地就出去了，找了一圈回来，还是没有找到。
    “小姐，那步摇很重要么？”凤月问说。
    陆朝暮心里乱糟糟的，其实，就算是被那男人捡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她昨晚装疯卖傻的样子，恐怕对方根本就不记得她。
    就算记住了，她只要说自己不小心掉了，来个抵死不认就是了。

 第53章 就是恶心

    而且，若是那个男人当真还要杀她灭口，她也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她即放下狠话会埋了他，她就一定会做到！
    凤月点点头，不见了就不见了吧，就是一件首饰罢了，如今这府上可是发生了大事呢！
    “小姐，大夫人将府上好些下人都发卖了。”
    陆朝暮闻声一愣，不过很快她就觉得按照纪氏的脾气，她肯定会这样做的。
    宋婉言是她的宝贝女儿，被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疼爱，纪氏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宋婉言身上。
    所以，她是不可能让昨晚那些瞧见了宋婉言狼狈模样的人继续留在宋家的。
    在纪氏看来，她的宋婉言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就该是被所有人仰视才行。
    她怎么能容忍这些人往后对着宋婉怡指指点点，她更不能容忍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了她宝贝女儿在金陵城中的声誉！
    所以，一大早天还没亮，纪氏心急地就让李嬷嬷将那些家丁下人全都发卖了。不过，她虽是宋家的当家主母，这样大规模的发卖下人还是第一次。
    下人们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心里难免不会生出些想法来，比如：这大夫人平日瞧着倒是和蔼可亲的，没想到，遇到事情大夫人竟然这般狠厉，说发卖就发卖了！莫名就叫人会觉得心寒了。
    而宋老夫人那边，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虽然也知道纪氏是为了宋婉言，一个母亲想要保全自己女儿的声誉，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样的做法却实在是有些欠妥当了。
    就连周妈妈都忍不住说上几句，这大夫人确实有些着急了。
    纪氏没办法动宋老夫人身边嬷嬷，但裴氏身边的人她却能动，所以，直接就让李嬷嬷将裴氏身边几个知道这件事的嬷嬷也一同发卖了。
    裴氏本就和纪氏不对付，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就冲到拂月园和纪氏理论，拂月园里可是乱做一团了！
    后面还是宋老夫人让周妈妈出面亲自给裴氏重新派去几个嬷嬷，才让裴氏没有继续闹下去。
    陆朝暮摇摇头，她这个大舅母啊，也有遇事急躁，害了自己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这样做能够让保住宋婉言的好名声，却不知，她这样做只会引得众人对她不满，闹得整个宋家鸡飞狗跳的。
    金陵城又向来是个瞒不住秘密的地方，但凡哪门哪户有点风吹草动，很快整个金陵城的人都会知道了。
    那些被纪氏急匆匆发卖了的下人小厮，在外面指不定会说什么呢！
    “可不是么。”凤月摇摇头，她听人说，外面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这件事了，有人说宋家昨晚是遭了贼，有人说宋家有丫鬟和小厮私通，各种揣测都传遍了。
    呵。
    陆朝暮心里冷笑一声，此刻纪氏应该正头疼得厉害吧。
    那她这个做外甥女的，正应该去安慰安慰自己的大舅母，还有婉言表妹呢！
    凤月微微一愣：“小姐今个儿不是要去见孙大夫么？”早上老夫人那边就派人来说了这件事了。
    陆朝暮却摇摇头，“不急。先去见见大舅母。”毕竟，在纪氏心里，现在的她还是那个对她千依百顺的“蠢丫头”呢，她可不能让纪氏发觉她已经变了模样。
    “是。”凤月福身，心里只道这表小姐还真是把大夫人当亲身母亲一样看待啊。
    筑玉阁里
    “我不见！让她给我滚！我现在不想见到她！”
    “啪啦”一声，宋婉言就狠狠将一个瓷杯砸在了地上，瓷片和清水溅起老高。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明明昨晚，应该是陆朝暮这个贱人遭罪才是的！
    不知怎么的，那个丫头突然跑了，才叫这祸事落在了她的身上！
    现在，不光是宋家，整个金陵城的人都把她当做是笑话一样！叫她还怎么欢欢喜喜的去见那个贱女人？！她只恨不得直接撕碎了陆朝暮的一张脸！叫她永远也不能再笑出来！
    纪氏上前安抚，“母亲何尝不知道你的痛，但是，这人都上门来看你了，你也能拒人门外啊！”不然老夫人就会知道，她们平日里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了。
    “可是母亲！我心里恨啊！”宋婉言一想到昨晚上宋婉莹发狂的样子，她被狠狠按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碎了，那种切肤之痛，叫她忍不住发抖。
    纪氏替她整理头发：“好了，婉言。你的恨母亲都帮你记着了，往后，母亲一定好好替你向这个臭丫头讨回这笔账可好？！”现在她得先保持自己的温婉模样，而且！
    纪氏眼睛一凝，她也得搞清楚，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陆朝暮不是一向都钟意于文邵的么？怎么文邵和婉言都说，是陆朝暮自己将宋文邵给推开了。
    这个丫头片子，总是透着玄乎，叫人看不透，难道她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么？
    等到她们两母女出来的时候，陆朝暮正端端的坐着喝茶。
    她背对她们，动作轻柔和缓，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却让宋婉言愈发讨厌她了。
    矫揉造作！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听到她们的动静，陆朝暮立马站起身来，看向宋婉言的目光满是担心，几步走上前和善的拉住她的手：“婉言表妹，我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陆朝暮这样安慰她，叫宋婉言不是滋味。
    明明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是她可怜陆朝暮，施舍般的安慰陆朝暮才对，可是现在却反过来了。
    陆朝暮越是担心她，她越是觉得恶心极了。
    不过，陆朝暮就是要恶心她！
    平日里，宋婉言不就是喜欢摆出这样的姿势让人觉得她最是大气识礼么？她就要让她亲自尝尝这样的滋味，是多么的叫人恶心难受！
    所以，陆朝暮眼睛一亮，“我听说婉言妹妹昨晚可遭罪了，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了？若是伤到了，那可就不好了。”说着，就要掀开她的袖子替她检查。
    “不用！”
    宋婉言大叫一声，猛地一下就把陆朝暮给推开。
    “婉言表妹？”陆朝暮像是吓了一跳，眼睛里就噙着亮晶晶的眼泪了。

 第54章 就是恶心2

    陆朝暮一起过来的凤月，赶忙就上前几步，将陆朝暮给扶住：“小姐，你没事吧？”
    然后，凤月抿了抿唇看了宋婉言一眼，说：“婉言小姐可当心些。”
    “我怎么不当心了！”宋婉言忍不住大叫出声，刚刚是陆朝暮自己非要凑过来，她一向都不喜欢生人靠近她，更别说如今被她记恨上的陆朝暮，一时间没忍住就推开了她。这也不算什么事儿啊！哪里就是她不当心了！！
    可是，这样大声叫喊出声，同她平日里一贯的娴静温婉很不相符，凤月忍不住多瞧了宋婉言几眼，总觉得婉言小姐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宋婉言心里暗道不好。她这几天到底怎么了！一次两次的失了仪态！凤月是祖母的人，她若是在凤月面前失了仪态露出马脚，祖母不就会知道她素日都是装的？！
    宋婉言眼珠子一转，立马一脸歉意的开口说：“我，我是，我是说……我的手被婉莹弄伤了，生生的疼，所以才会反应大了些。但是陆表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刚刚你忽然上前，我又一向不大愿意旁人近身，所以才会……”
    宋婉言的解释听上去合理，可凤月却觉得不对劲。
    明明表小姐是担心她才会关切地上前，想要替她看看！怎么话到了宋婉言口中，就变成了像是陆朝暮故意要吓她一般。
    再说了，婉言小姐不是一向都说将表小姐当亲姐姐一样看待么？怎么现在又说什么“不大愿意旁人近身”？难不成在婉言小姐眼中，这表小姐就是那不相干的旁人不成？
    凤月在心里摇摇头，说：“婉言小姐，你虽受了伤，但是，我们小姐同样也是身上有伤的！”
    她这狠狠推了一把，若是磕着碰着了，那怎么办？老夫人还说让周妈妈带陆朝暮去瞧孙大夫呢。可见，老夫人也想陆朝暮的伤尽快好起来。都是有伤在身，怎么不小心点呢？
    “凤月！你不要说了！”陆朝暮微微呵斥，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有些生气。
    “婉言表妹比不得我，她才受了惊吓，反应强烈些很正常，你可不许多嘴。”字字句句都在替宋婉言说话，而且没有半分假装的意思，十分陈恳，便是一直站在旁边认真观察陆朝暮的纪氏都没有发觉异样。
    陆朝暮又看向宋婉言，说：“婉言表妹，凤月她是太过担心我才会说话失了分寸，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姐妹可不能生了嫌隙。”
    陆朝暮眼中还带着眼泪珠子，微微笑着，一副“和善极了”的样子。
    可是，她如今这样子，却叫宋婉言心里越发觉得厌恶极了。
    昨晚上她被宋婉莹那般折腾，叫她丢尽了颜面！虽说母亲发卖了好些下人，但她还是觉得如今这宋家的人个个都在看她的笑话！本来，这样的结果，都该陆朝暮这个臭丫头承受的！可是现在！
    宋婉言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陆朝暮清清楚楚的瞧见宋婉言眼中的不爽与憎恨，眼睛微微一亮。
    生气，就对了。
    她来就是要找宋婉莹的不痛快的！
    过去，可是宋婉言最喜欢像她这样，扮柔弱装可怜让旁人吃瘪了。她如今眼泪花花的样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而现在的这点不舒坦，不过是她向宋婉言讨要的一点点利息罢了。上一世，宋婉言对她犯下的那些罪行，她会百倍千倍的向她讨回来！
    陆朝暮微微笑着的眼中，忽然间划过一抹冰冷，瞧得宋婉言浑身忍不住一颤，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朝暮，简直就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厉鬼！要吃她的肉！还要喝她的血！
    “你！”宋婉言吓得脸色发白。
    “婉言表妹，你怎么了？”陆朝暮已经将所有的恨意收敛，脸上只留下的“关心”之色。
    宋婉言眨了眨眼睛，难不成是自己刚刚看错了不成？
    不过想想也是，那样骇人凌厉的目光，这个臭丫头是不可能会有的。
    宋婉言这才摇摇头，“我没事。”
    陆朝暮点头，“没事就好。”
    “好了好了，”纪氏笑呵呵的，“瞧着你们两姐妹互相体谅，互相关心，真是叫我这个做舅母的感到高兴。”
    不过……
    纪氏的目光忽然往陆朝暮身上一落，笑着就问：“对了朝暮，昨晚你见到你邵表哥了么？”
    陆朝暮心里一沉，纪氏虽笑着，但一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探究，她是想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他们好不容易设下的陷阱，她没有跳进去。
    往深了说，纪氏这是已经有些怀疑她了。
    当然了，陆朝暮是不会现在就让自己给暴露了。
    她还得好好的躲在暗处，瞧着她们怎么自作自受，更要好好将父母死去的真正原因给找出来。
    所以，她还得让纪氏和宋婉言相信，她还是原来那个“蠢笨如猪”的陆朝暮。
    眼珠子转了转，陆朝暮就低下头，装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来，说：“大舅母，邵表哥他，他，他昨晚……”陆朝暮声音越说越小，像是小猫叫一样，但纪氏还是听明白了，昨晚是宋文邵太着急了，略显轻浮的举动吓到了她，所以，她这才跑了。
    纪氏沉了一口气，在心里狠狠骂了宋文邵一句：这个不成器的蠢货！
    平日里他喜欢寻花问柳也就算了，那都是在宋家外面，她小心派人遮掩了消息，也没几个人知道！
    现在倒好，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将外面那轻浮的一套用到陆朝暮的身上来了！
    陆朝暮怎么说也是贵家之女，怎么会不觉得害怕？！别说是忽然间跑开了，就是狠狠甩一个巴掌到他脸上都是不为过的！
    陆朝暮见纪氏面色铁青，唇角及不可查的往上一勾，宋文邵这口锅你可替我背好了，千万别掉了。
    上辈子，她因为痴迷于他，所以他做什么她都觉得是正确的，便是他三天两头去那秦楼楚馆，在家中养好几个小妾都觉得是正常的。
    男人嘛，谁不是三妻四妾呢。
    可是现在，宋文邵贪恋美色的“性子”，可就变成了她手上的武器，首先就成了她昨晚举止最为正当的“理由”！

 第55章 结下梁子1

    这不，就连生性多疑的纪氏也根本不会怀疑她是在说假话，甚至还替宋文邵解释说：“你邵表哥只是一时间太关心你了才会这样的。。。。。。”
    “我知道的。”她虽低着头，但是纪氏看得到，陆朝暮的脸上只有几分羞赧，没有真的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纪氏放心不少，她该是还像过去那般痴迷于宋文邵！真是个好骗的丫头！
    纪氏又和陆朝暮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就让她先回去了。
    宋婉言心里不舒坦，“母亲，你看看那个臭丫头，我咽不下这口气！”
    “好了。”纪氏冷声轻斥，她们一次两次要给陆朝暮难看，陆朝暮是蠢货看不出来，不代表宋家其他的人看不出来。
    老夫人派了精明的凤月去陆朝暮身边，二房的裴氏又天天想抓她的错处，现在这样，她们可不能再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
    “。。。。。。而且，”纪氏又说，“她不过就是一个没有爹娘的可怜丫头，你这样处处针对她，实在是不值当的。老夫人的寿辰，三个月之后天凤书院的入学考试，哪一件事不值得你花心思！”
    更别说，那边又派人来传了消息，要钱要得紧，她也得先处理好银钱的事才是。
    陆朝暮那边，就权当她是傻人有傻福一时运气好罢了。
    “不行！”宋婉言不依不饶，她绝不能忍受陆朝暮现在什么事情都比自己好！
    纪氏摇摇头，婉言还是太年轻了，又没经历过什么波折，不知道现在这些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说了这段时间你不许胡来，咱们往后多的是时间和机会，听到了吗？”
    宋婉言不做声，纪氏眉毛斜飞上天，一脸怒色，“听到了吗！”
    纪氏从来都没有这样凶过宋婉言，赫然开口，叫宋婉言心头如针扎一样疼。
    母亲居然因为那个臭丫头，这样和她说话！宋婉言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咬着牙，狠狠说：“是……女儿知道了。”声音里全都是不甘不愿。！
    从拂月园出来之后，宋婉言的一张脸已经完全冷到冰点。
    “绣珠，你替我去一趟城西罗家，将这个送去给罗家大小姐，说是我请她来家里喝茶。”宋婉言目光阴狠。
    母亲虽不让她乱来，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轻易放过了陆朝暮这个贱丫头！
    她有的是办法让人帮她料理了她！
    哼！
    。。。。。。
    如今正是三月韶华时节
    金陵城中一片花红柳绿、落英缤纷，再加上远远近近的小桥流水，青墙绿瓦，叫人身仿若行走在那山水画里一般，好不惬意舒心。
    周妈妈陪着陆朝暮从医馆里出来，一脸高兴：“太好了！孙大夫说了，小姐的伤疤是完全能好的！表小姐，咱们金陵城虽比不上京城，但也是热闹繁华，今日你既出来了，就好好逛逛，老奴先回宋家向老夫人复命，别叫老夫人一直牵挂着！”
    陆朝暮福身，“还请周妈妈替朝暮谢过外祖母，若不是外祖母关心，不然我这伤口怕是当真没法子了。”
    周妈妈摆手说：“表小姐可千万别这样说，表小姐是老夫人的外孙女，老夫人自然会关心的。”而且，她瞧得出来，表小姐虽然才回宋家没几天，老夫人又是亲自去照看的，又亲自拨人去照顾的，老夫人这是把陆朝暮真真给放在心上了！
    陆朝暮点点头，让人送周妈妈回宋家，周妈妈虽是外祖母身边的奴婢，但毕竟该有的尊敬是不能少的，这对她往后在宋家也多有助益。
    周妈妈见陆朝暮是个懂事的，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心里只觉得这表小姐啊还真是不简单呐！
    等到周妈妈走远了，陪着陆朝暮的姜嬷嬷忍不住发问：“小姐，咱们在江宁城的时候，顾大夫不是也写了方子，能去除小姐手臂上的疤痕么？”怎么小姐会说没有法子呢？
    陆朝暮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姜嬷嬷的手，慢慢地顺着青石板路往金陵城最繁华的永安坊走去。
    她既不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她寄居宋家，外祖母或许刚开始念在母亲和她可怜的份上，多多留心，但日子久了之后呢？
    宋家子孙繁多，事务又多，她身子一天天恢复，外祖母还会像如今这样对她关怀有加么？
    当外祖母花了更多心思在宋文邵、宋婉言他们的身上之后，对她的关切自然会不知不觉间慢慢消散。
    但她却说了，若不是孙大夫，她的伤口就不能好了。这其实是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在外祖母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让她觉得，若不是有她的照顾和关心，她这个来投奔的外孙女独自一人很多事情都是办不好的。
    有了这样一种心理暗示，外祖母才会一直将她给放在心上，而有了外祖母的关心，纪氏才不能像上辈子那样事事拿捏住她，还不叫人发现。
    陆朝暮想到这两天，她几次三番叫纪氏母女吃亏，心里便觉得十分舒畅，到了永安坊，瞧见满目琳琅繁华，倒有了几分兴致：“咱们到处瞧瞧吧。”
    之前，她们到宋家的时候，在宋家大门口闹了那么一出，现在金陵城中很多人都知道陆朝暮，也知道陆朝暮是个有钱的主儿，所以，她们每到一处商铺，里面的掌柜和小厮都紧巴巴的凑上来，想要推销自己的货品。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陆朝暮就挑了好些东西，丫鬟小厮手上那可是拿得满满当当的，走在大街上风风火火的，好不风光。
    “快瞧啊！那就是宋家的外孙女！”
    “你说这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这人怎么就长得又好看，身份又高贵了！”
    “可不是么！”
    金陵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说不休，路上一个穿着华丽的妙龄少女本被人注视着，忽然间，那些羡慕她、讨好她的人纷纷走开，将她一个人晾在原地，心里好不失落！
    少女听着这些议论，瞧见陆朝暮，眼睛里立马就生出一股嫉妒来：“那个丫头是什么来路？我怎么没见过？”而且，她这个丫头，一到金陵城就抢了她罗青冉的风头，要死么？！

 第56章 结下梁子2

    “小姐，听说那人是从淮南过来投奔宋家的表姑娘。”跟着罗青冉的丫鬟说。
    “表姑娘？”罗青冉眉毛一拧。
    罗青冉同宋婉言是闺中好友，经常走动往来，她是听宋婉言说过，这几天会有一个表姐去宋家。但她同宋婉言交好，以为她的表姐应该和宋婉言一样是个可心的人儿，可现在瞧着，这个表姑娘莫名就叫人觉得讨厌！
    丫鬟想起今早听说的流言蜚语，又说：“小姐不知道，昨个晚上宋家闹了起来，说是婉言姑娘被人给欺负了呢！”
    “就她这个来投奔的表姑娘还敢欺负婉言了？！”
    罗青冉眉毛拧得更紧了，根本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将这事算到了陆朝暮的头上。
    丫鬟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该死！”罗青冉心里狠狠然。
    这个丫头，又抢自己的风头，还欺负宋婉言，她今日非狠狠教训这个臭丫头不可！“走！咱们跟上去！我可得让她知道，这金陵城可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耀武扬威的！”
    这边陆朝暮刚刚从专门卖珠宝首饰的八宝斋里走出来，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呢，就已经被人给嫉恨上了。
    倒是姜嬷嬷瞧见下人们大包小包的拿着，四周的围观百姓也越来越多，忍不住道：“小姐，咱们这样会不会太打眼了些？”
    陆朝暮却轻轻笑了，语气平淡，“就是要打眼才好呢。”她就是要让他们都看看清楚，她陆朝暮可不是什么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说话间，她们走到了一处书斋前，陆朝暮忽然想起了什么，带着姜嬷嬷就走了进去。
    书斋不同于其他买卖衣衫首饰、绸缎玉器的地方，虽然也是打开门做生意，但总会觉得自己更清贵些，小厮掌柜处处透露出儒雅气息，见着陆朝暮穿着不凡，也没有太过巴结。
    “不知这位姑娘想买些什么？”小厮招呼说。
    陆朝暮瞧了一眼，别说，这书斋看上去不起眼，但里面的东西还都不是凡品。
    诸葛笔、澄心纸、宣笔、端砚、湖笔、龙尾砚都是有的，便是放在眼前最不起眼的一张宣纸，陆朝暮用手指轻轻滑过，都能感受到纸质润泽，不毛不刺，最是适合书写。
    陆朝暮朝着小厮微微一笑，放心交代说：“我想替家中父兄买一些文房四宝，还劳烦帮我挑一些。”
    小厮将陆朝暮的动作瞧在眼里，知她是个识货的，自然也不敢怠慢。她说是家中父兄，想来用不着太贵的，但也不能太差。
    很快，小厮就手脚麻利地将东西给包好了，正要递给陆朝暮，忽然门外却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
    “东西不准给她！”
    罗青冉扶着丫鬟的手臂，高高扬起脑袋，瞧着样子恨不得拿鼻孔瞧人。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点礼仪也没有的直接将陆朝暮给撞开，伸手将书斋里的东西豪气的一指：“这些东西我全都要了！一件都不许卖给其他人！”说罢，还狠狠的将陆朝暮一瞪，像是看仇人一般。
    金陵罗家也是商户，比宋家还要有钱，罗青冉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被罗家老爷夫人放在掌心疼爱，打小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金陵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罗青冉这么一吆喝，多少好事的百姓就围了过来。
    “这不是罗家的大姑娘么？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那可是千方百计都会想办法弄到手的！”
    “可不是么！上个月听说罗姑娘看中了一匹锦缎，不想旁人同她穿一样的，便直接将绸缎庄里的锦缎全都买了下来。之前有人买过同样的锦缎，她还直接让人撕烂的撕烂，毁掉的毁掉！”
    “真是霸道又不讲道理！”
    有人不禁替陆朝暮担心：“这下子，这淮南来的小姑娘怕是要吃亏了。”
    罗青冉听到这些议论不仅不觉得丢脸，反而更是觉得自己不得了，轻蔑看着陆朝暮：“听到没有，你若是识相，就快快从我眼前滚开！别站在这儿碍事又碍眼！真是看着就讨厌！”
    说罢，罗青冉朝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好几个人便即刻冲了上来，完全蛮横不讲理的就要将陆朝暮从这书斋里给轰出去。
    姜嬷嬷立马上前相护，“你这个人做什么！怎么一点家教也没有？！”
    罗青冉柳眉微竖，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就你们这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庸脂俗粉也配本小姐好言相待了？”
    陆朝暮眼眸一沉，这一世她见都没见过罗青冉，她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一幅火爆脾气，像是她欠了银子不还一般？
    “……你不是金陵城的人吧？不是这儿的人，还跑来这儿生是！本小姐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罗青冉越说越气，总觉得这样还不足以给自己还有宋婉言出气。
    转头看向书斋的小厮和掌柜，阔绰的让人搬来一箱银子，“往后你们都别做这个人的生意了！不然，咱们罗家往后的生意你可想都别想！”
    “不只是你这间破书斋！还有你们！你们！”罗青冉大手一挥，将永安坊里几乎所有的商户都一指：“你们从今往后都不许卖东西给这个臭丫头！”
    “这……”小厮噎住。
    金陵百姓倒吸一口凉气，这罗家姑娘还真是霸道又蛮横不讲理，将整个罗家搬出来做要挟，实在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不舒坦，但偏偏罗家在金陵势大，普通商户根本就不敢跟罗家作对。
    这陆朝暮虽住在宋家，但他们觉得陆朝暮毕竟初来乍到，又是宋家的外孙女，只怕宋老夫人不会像罗老爷、罗夫人那边溺爱罗大小姐，自然是没办法同罗大小姐相比的！
    所以，好几家势力的商户，赶忙就派人过来，将刚刚才卖给陆朝暮的东西，全都拿了回去。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东西，我们之前已经卖给其他人了！不能再卖给姑娘了，这些银子就当是赔银了！”
    “对对对！这些都是赔银！”
    “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姜嬷嬷连连叫喊，可是哪里有人理她。
    罗青冉见状，心里得意极了，冷笑一声，“还不快点给本小姐滚开？！”
    可是……

 第57章 结下梁子3

    可是，被罗青冉这般针对的陆朝暮脸上不仅丝毫没有慌张、委屈，反而一双眼睛清冷淡然，像是冬日的古井，静默无波。
    叫那些吃瓜百姓不由诧异，这淮南来的小姑娘还真是镇定不凡，哪里有半分被人“欺负”的样子？
    “你！”
    罗青冉没有顺利见到陆朝暮的狼狈模样，反而只见陆朝暮那淡淡的目光，像是无声的嘲笑一般，叫罗青冉怒火猛的上涌。
    “你这个臭丫头还不快点给我滚开！”
    罗青冉右手一扬，猛的一下就要直接往陆朝暮的脸上狠狠打下来。
    不过！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陆朝暮不仅生生接住了罗青冉的巴掌，而且，她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还直直抓紧了罗青冉的手腕，叫罗青冉不能动弹。
    陆朝暮带着几分压迫感，开口道：“罗家大姑娘这样的脾气，真不知道京城安奉伯府的梁老太太知道还是不知道了？”
    京城安奉伯府的梁老太太？
    罗青冉心里一跳，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朝暮，“你，你怎么知道京城安奉伯府的？”
    陆朝暮唇角微微上翘，目光定定，一字一句问说：“我怎么知道的不要紧，我只是想问问罗姑娘，今天是不是当真要跟我过不去？”
    十足十的威胁意味，叫罗青冉心里很不爽。
    在这金陵城中，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谁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罗青冉火气一上头，自然就没剩几分理智：“哼，我就是要和你过不去又如何了！你能耐我何？他们个个都依靠我罗家，怎么，难不成你觉得你孤零零一个人还能同我家大业大的罗家相抗衡的了？”
    陆朝暮眼眸一凝，心说：你这自己非要找死，可怪不得我了。
    罗青冉见她眼眸冷如霜刀，心底立马生出一股不安之感，可还来不及反应呢，就听陆朝暮说道：
    “我是没法子同你罗家抗衡，你们罗家不就是仗着京城安奉伯府里那位，从奴婢变为了妾室的罗明慧么？这样好的手段，我可是比不上的。”
    陆朝暮话音一出，周围的吃瓜群众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从奴为妾？”
    “罗老爷的妹妹罗明慧，不是说是嫁过去安奉伯府的么？”
    “是啊！怎么这陆姑娘竟说罗明慧一开始是安奉伯府的奴婢了？”
    “……”
    “不是的！不是的！她胡说！”罗青冉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神色慌张的想要让众人住嘴，但她越是这般慌乱，越是说明陆朝暮说的都是真的。
    罗青冉在金陵城中横行霸道，自然有罗老爷和罗夫人过分宠溺的关心，但，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罗家时时刻刻都在强调，罗青冉的小姑罗明慧是京城安奉伯府的小妾。
    安奉伯府啊！那可是多高的门第啊！
    罗家跟京城伯府攀上姻亲关系，才是这些年来他们在金陵城不断壮大的根本原因。不然，就凭着罗老爷蠢笨的经商头脑，还有罗青冉这幅霸道坏脾气，没被金陵城百姓给嫌弃死，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是现在！陆朝暮竟然当众拆穿，罗明慧本是被卖到安奉伯府的奴婢，后来罗明慧凭着自己的本事和手段，爬上了安奉伯府二老爷的床才抬了姨娘。
    这可真是一口大瓜啊！
    所以严格来说，这罗老爷卖了自己的亲妹妹，而那罗明慧又从奴为妾！
    围观百姓不由“啧啧”两声，“这罗家两兄妹还真是亲生的啊！”行为做事都是这般的令人所不齿！
    “不是的！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罗青冉急得脸都涨红了，可是吃瓜百姓哪里肯听她辩解，这样大的八卦，不消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能传遍金陵城。
    到时候，罗家虽然还是那个同安奉伯府有姻亲关系的罗家，但罗家的声誉和名声在这金陵城中可就从此一落千丈了啊。
    “你这个贱丫头！我，我跟你拼了！”罗青冉是个猪脑壳，被人欺负了，就只会喊打喊杀的。
    陆朝暮根本不理她，小小瘦瘦的身子，身手却干净利落，她一侧一退，再用手一挡，罗青冉自己反倒跌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陆朝暮直直站着，低下头看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你若是往后再惹我，可就不是今天这结果了。”
    书斋小厮本就一直不满罗青冉，如今陆朝暮收拾了她，小厮欢欢喜喜的就将陆朝暮要的文房四宝递给了她。
    “不准给她！”罗青冉在地上打滚撒泼，可是，哪里有人理她，只能叫众人愈发觉得她狼狈得厉害。
    陆朝暮带着姜嬷嬷从书斋里出来，看着刚刚那些欺软怕硬的商户，又说：“我住在永平侯府的时候，祖母同我说过，安奉伯府的梁老太太从来都不喜欢有人打着安奉伯府的名号狐假虎威的。你们今日助长罗姑娘的气焰，梁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是会不高兴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将她的身份说得很清楚了。
    她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而罗家的依靠，只是一个安奉伯府的姨娘。
    一个侯府，一个伯府，位份高低，一目了然。
    一个嫡亲孙女，一个二房小妾，身份贵贱，更是清清楚楚！
    金陵城的那些商户便是再没有脑子，也分得出这里面的莫大区别。
    刚刚那些商户之前不敢得罪罗家，拿走了陆朝暮买的东西，现在是恨不得连滚带爬的过来给陆朝暮道歉。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陆姑娘见谅，见谅！”
    “陆姑娘往后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一声，小的定会肝脑涂地！”
    “滚滚滚！”姜嬷嬷不喜欢他们这幅见风使舵的样子，叫人倒胃口得很。
    但是，他们这样立马调转墙头的样子，叫罗青冉气得都要晕死过去！
    陆朝暮！陆朝暮！
    今天这样的羞辱，我罗青冉记下了！
    陆朝暮看到了她眼中的恨意，心里平静非常。
    她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依不饶，这样的结果怪不得任何人。
    陆朝暮带着姜嬷嬷就要回宋家，快走到宋家门口的时候，忽然间瞧见一个转角处，好几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一晃而过。

 第58章 被人惦记

    陆朝暮并没有看得十分真切，也没瞧请他们的容貌，只是，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朝暮问看门的小厮：“刚刚对面转角处站着的是什么人？”
    小厮不明白，“表小姐，什么什么人啊？您说的是哪里啊？”顺着陆朝暮指的方向看过去，明明什么也没有啊，“表小姐，那里刚刚没有人啊！”
    没人？
    陆朝暮眉毛一挑，难道是她眼花了不成？
    姜嬷嬷说：“小姐，是不是今日在城中逛了这么久，才看花了眼？”
    陆朝暮抿着唇，或许是吧。就是几个百姓，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吧……
    转角往后三条街的地方
    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聚在一起，为首的古苍忍不住伸手想要擦擦额头的汗珠。
    他们在那儿多久了也没被人发现，那姑娘一回来，就瞧见他们了，实在是太敏锐了吧！
    而且。
    古苍脑海中忍不住回想陆朝暮方才的眼神，如寒水凉冰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
    这样的不适感，他还只有在面对主子的时候才会有。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回到竹海秘院之后，古苍跪在地上向男人回话说：“主子，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了。昨天晚上宋家确实有一位姑娘突然犯了疯病，还闹了一晚上。”
    男人身上笼罩一层薄纱，腰间骇人的伤口看上去多了一分旖旎，清风吹过，将他如墨发丝轻轻吹动，一时间，男人身上清冽的轻质诱人而蛊惑，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不过，男人开口，却是最冰凉的语气：“是一直疯着？”
    古苍回话：“宋家四姑娘确实是一直都有疯病的，在院子里养着很少见人，昨晚宋家房门没关好，才跑了出来。”
    不过，他有些好奇，主子好好的问宋家的姑娘做什么？难不成一贯在他们面前英明神武的主子，昨个儿晚上折在一个疯丫头的手上了？这也太叫人意外了吧！
    “继续说。”男人眸色深沉，里面漆黑一片，似有怒意聚集。
    古苍见状心里一惊，乖乖！难道他们主子还真是被一个疯丫头片子给“欺负”了？！
    “不答？”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古苍这才反应过来主子在问什么，“回主子的话，宋家清芷园里新来的姑娘，是前不久去世的淮南巡抚的女儿，陆朝暮。”
    淮南巡抚的女儿？
    男人眉头凝住，眸色晦暗，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额头，绝美妖孽，“派人盯住。”
    古苍又怔了怔：“……”
    虽然主子折在一个疯丫头手里是让人生气，虽然他们昨天晚上在宋家树林里发现主子的时候，主子又是被人撕开了衣服，又是被人用石头砸晕，确实很狼狈。
    但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主子还真要跟一个疯丫头算账不成？这说出去也太让人笑话了吧！
    古苍却不知，男人心中想着：原来是淮南来的丫头。她当真以为假装是宋家的疯丫头他就会上当了么？他昨晚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骗了一次，哪里还会轻易被骗第二次？！
    “以后别来找我麻烦！不然下次，我就直接把你给埋了！”
    这句话，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可想好好看看，她究竟要怎么埋了他！
    ……
    “阿嚏！”
    陆朝暮回到自己的清芷园，才刚刚坐下喝茶，忽然觉得背脊一凉，忍不住打了个打喷嚏。
    陆朝暮揉揉自己的鼻子，这是怎么了，老是打喷嚏的。
    凤月生怕她是着凉了，拿了衣服要给她加衣，陆朝暮摆摆手，“我不冷。”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是被人给惦记上了一样。
    说到惦记。
    陆朝暮还是有点担心之前丢掉的那对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你后面再去找过了么？当真没找见么？”
    凤月摇头：“小姐今个儿出门之后，我又去找了，当真没有。小姐若是当真这般喜欢那步摇，不若奴婢找工匠再给姑娘打一对吧！”
    陆朝暮赶紧摇头：“别别别。丢了就丢了吧，没什么打紧的。”
    虽说她已经打定主意，往后真遇到昨晚的男人，就来个打死不认！
    但她想到男人那刺骨慑人的眼眸，还是会隐隐有些担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才不想再造一对步摇给自己埋下隐患呢！
    “……小姐，这些东西不是咱们今日买的啊！”
    说话间，姜嬷嬷捧着好几个盒子走了过来，里面有一把黑漆扇骨酬绢画花鸟的折扇，色彩明亮、工艺精良，一瞧就是尚好的东西。但，这确实不是陆朝暮今天挑中的。
    “哪儿来的？”陆朝暮问。
    “不知道啊，我回来收拾东西，瞧见多出来好几个盒子，那边还多出来一个落花纹黄花梨木盒、一个粉彩百花彩罐，还有一个万寿如意纹的荷包呢！”姜嬷嬷说着就将这些东西都拿给陆朝暮看。
    凤月听说了她们今日同罗青冉的事情，心里正觉得表小姐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教训了不可一世的罗青冉，实在是厉害！
    “会不会是那些商户怕得罪了小姐，才特地多塞给咱们的？”
    陆朝暮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了。
    姜嬷嬷摇摇头，这些人捧高踩低的，便是再塞多少珍贵的宝贝给她们，她也是瞧不上的。
    陆朝暮倒不放在心上，只让她将东西收起来就是了。可是，陆朝暮不经意间目光停留在盒子里面的一块玉牌之上，觉得那玉牌有些眼熟。
    “等等！”
    陆朝暮让姜嬷嬷将那玉牌拿给她，这是一块上好的玻璃种翡翠玉牌，下面坠了米珠彩带，样式清爽大方，放在手里这么轻轻一握，冰冷的触感稍纵即逝，很快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样一块触手生温的翡翠玉牌，可不是普通商户就能得到的好物件。
    越看越觉得眼熟，就是凤月都说：“这东西稀罕得很，但奴婢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陆朝暮心里一沉，将这块玉牌小心放进一个锦囊里，让凤月收好了，这样眼熟的东西，肯定是有什么秘密的。
    “对了，姜嬷嬷你去将霜儿找来，让她将我买回来的文房四宝给邵表哥送一份过去，然后剩下的一份，你去送给沉香榭的六舅父。”

 第59章 文房四宝1

    “小姐要送东西给大少爷？”凤月眼睛睁大，这恐怕有些不妥吧？还未成亲的男女，哪能私下随便送东西的？
    亏她刚刚还觉得表小姐在处理罗家大姑娘的事情上精明了些，怎么这么快就又分不清轻重了么？
    但霜儿却满口答应下来，瞧了凤月一眼，说：“凤月姐姐你可别这样说，小姐和大少爷打小关系就和旁人不同，是一起长大的亲表兄妹！”她这样说，不过是不想丢掉这个能名正言顺去传消息的机会罢了。
    陆朝暮不动声色将霜儿脸上的期待看在眼中，慢慢饮一口茶，什么也没说。
    “可是！”凤月却急了，想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过了这么些年，表小姐也过了及笄之年，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该守的分寸是不能轻易越过的！
    表小姐或许一时间没脑子没转过弯来，不知其中的轻重，可她们做奴婢的，该替小姐考虑周全，时时提点才对！
    但陆朝暮却不在意，顺着霜儿的话说：“不碍事的，邵表哥、大舅母还有婉言表妹待我好，我昨天没有准备邵表哥的礼物，今日只是补上罢了。”又朝着霜儿摆摆手：“你快快去吧，早些回来，可别又在宋家什么地方迷了路。”
    “哎！小姐放心吧！”霜儿眼睛一亮，欢欢喜喜的就带着那些东西，飞快的往宋文邵的凌云阁跑去。
    宋文邵在凌云阁中，正烦恼昨晚的事儿呢，霜儿就来了。
    过去陆朝暮爱慕他、思慕他的时候，他觉得她烦得慌；如今昨晚陆朝暮几次三番落了他的好意，反倒叫他心里如抓痒挠腮般难受。
    这不，又有些忘了他明明还嫌弃陆朝暮手上有疤难看恶心。
    简直应了那句古话，待你好时不珍惜，等不待你好了，又觉得不行，可不就是犯贱么！
    宋文邵听霜儿这般说，眉毛往上一挑，再三确认：“你们家小姐当真是这样说的？”
    霜儿认真点头，“表少爷，我们小姐说了，她同你青梅竹马长大，情分不一样！许多无谓的虚礼反倒叫你们之间生分了。便是老夫人派去的凤月觉得不妥，小姐都坚持让奴婢过来呢！”
    “真是这样？！”宋文邵面带悦色，听霜儿这话，陆朝暮心里还是有他的，昨晚那般，想来是久了没见才有了女子的矜持。果然母亲说得没错，陆朝暮这个蠢丫头还死心塌地的觉得他好的。
    一想到陆朝暮昨晚娇滴滴、软怯怯的样子，宋文邵这心里啊，愈发觉得痕痒难耐，蠢就蠢吧，笨就笨吧，反正是美人一个啊，他又不吃亏！
    若是来送文房四宝的是陆朝暮本人，他只怕会忍不住将她给揽入怀中，好好瞧瞧这美人是何模样。
    “这是给你的，往后只要是有用的消息，你及时送来，我同母亲都不会亏待了你。”宋文邵随手抓起几个银果子丢给了霜儿，霜儿高兴的将那银子一接，立马就出去了。
    不过……
    “哼，就这样破烂的东西，那什么淮南巡抚的女儿也竟拿得出手，送给邵哥儿你，让邵哥儿你念着她？！”
    一道娇媚如丝的声音，从凌云阁的里间传了出来。
    再听得珠串帘子被轻轻挑开的轻响之声，一位穿着妩媚，步伐娇怯，身姿柔软的姑娘一步一颤的走了出来。
    说话的叫花姑，是金陵城广元坊里的名角儿，至于她此刻是如何到了宋文邵的凌云阁还没人知道，那可全是宋文邵和纪氏的本事了。
    花姑在广元坊中也颇有排面，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珍宝首饰，吃的是山珍海味，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
    她一瞧见陆朝暮送来的文房四宝，眉眼间不由的就染上几分嫌弃，用细白修长如玉般好看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宣纸，拿了绢帕掩住口鼻，啧啧两声。
    “邵哥儿你瞧瞧，这样的纸便是我房里的丫鬟都嫌糙呢！就这样送过来也不怕划破了邵哥儿你这双用来考科举的手么！红姑听说那个陆朝暮不是自诩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刚来金陵城就大出风头，怎么竟会这般寒酸小气！”
    宋文邵闻言一看，眉头狠狠一皱，心里忍不住就又嫌弃起来了。
    是啊！这样糊弄的纸制，还有那笔、还有那墨！他在天启书院里，就没见过这般差的！
    心里头刚刚还有的一丝涟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红姑见状，身子骨软酥酥的就往宋文邵的怀里一靠，一双眼睛跟勾魂儿似的，“邵哥儿，红姑听说过你同那丫头可是有婚约的，既然有了婚约，那丫头怎么还会这般敷衍你？要送也不送些好的？便是红姑我这样的弱女子，平日里给哥儿寻来的笔墨纸砚那可都是绝品呢！”
    “邵哥儿你瞧。”红姑说着就将一方绝好的徽墨捧在手心里，秋波连连的眼睛直直看着宋文邵。
    宋文邵低头，就瞧见一双又细又白的手上，躺着一方黑色的墨，强烈的色彩对比，更是显得红姑的这一双巧手像是粉玉一般诱人勾魂。
    “我知道，还是你心里最懂我！”宋文邵贪恋的将红姑的手摸了又摸，还顺着手腕一路往上寻那最柔软的地方去。
    红姑这样的烟花女子自是不会羞怯，反倒是大着胆子引着宋文邵一步步向前，往最隐秘的地方探去。
    宋文邵急不可耐的想要一亲芳泽，将陆朝暮送来的文房四宝往地上一拂，就将红姑抱到桌上要行那事。
    一时间，那笔墨纸砚全都跌在地上，散开一片，被人用脚踩，用脚碾，丝毫都不在意。
    但红姑却在宋文邵最急的时候，将他身子一挡，一双眼睛里染着红晕，像是委屈极了一般：“邵哥儿往后有了陆朝暮，是不是就会将红姑给忘了？”
    “不会！怎么会！”宋文邵早已没了理智，只想越快越好，伸手拂着红姑的软面，说：“你真以为我从书院回来，顶着夫子的责罚是为了那个女人？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邵哥儿当真？”
    “自然当真！”
    红姑娇怯一笑，再不抵挡。

 第60章 文房四宝2

    可红姑却忘了，男人这个时候说的话，向来都是半分都不可信的！
    当然了，红姑她自己都是烟花女子，如今这般同样也没有几分真心。
    只待一番云雨之后，纪氏身边的李妈妈冷着一张脸，来送红姑从宋家离开：“姑娘要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别无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罢，将准备好的银票子递给红姑，送到偏门让小轿抬了她离开，李妈妈才一脸嫌弃地回到府中。
    “大少爷也真是的！怎么就惯喜欢这样浑身上下都是软骨头的妖精！大夫人也是，少爷要胡闹，她竟也不说说他，还让我跟着来替少爷擦屁股！”
    李妈妈心里有气，不过也只是忍不住议说几句罢了。她知道夫人哪里没有说少爷，夫人那是口水都要说干了，不过大少爷不肯听罢了！
    哎，也只叹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瞧着倒是样样都好，就是长大了些，那喜欢女人的心思就越来越重了。
    夫人给大少爷挑了好几个通房丫鬟，大少爷觉得不够，就天天往那秦楼楚馆里跑，夫人就指着大少爷将来继承宋家，所以不得不将这些事情都压下去，不让老夫人知道！
    大少爷知道夫人的这点心思，还反过来要挟。
    不然，夫人哪里肯顺着大少爷的心思，瞒着所有人将那劳什子的红姑遮遮掩掩的请过来！真是冤孽啊！
    红姑靠着小轿，闭目养神，她其实自己也知道宋家的人看不上她，这不，就连打发她给的银子也吝啬得厉害！
    这才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打发叫花子呢？
    不过！
    红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对翡翠雕花的玉镯来，这是宋文邵刚刚偷偷塞给她的，说是怕她吃味讨她开心一笑。
    红姑来来回回的将那镯子摸了又摸，她跟了宋文邵这么久，还是得了不少好物件儿的，而且……
    不得不说，宋文邵年轻又火气重，同她行那事可真是叫人连头发丝儿都觉得舒服极了，比广元坊里那些肥头猪耳的男人厉害得多了。
    红姑脸上爬上一层红霞，心里打定了主意，她可得将宋文邵这个宋家未来的家主好好缠住才是！
    听宋文邵的话，那个陆朝暮就是个蠢货，凭她的手段，自然能将宋文邵给魅惑得死死的！将宋家所有的好物件儿全都骗过来！
    离广元坊还有四条街的时候，红姑才从宋家的小轿里出来，换了广元坊的花车，从大门进了去。
    她一路都没发现，有一个小尾巴一路跟着她，从宋家一直亲眼瞧着她进了广元坊的大门才离开了。
    ……
    另一边
    姜嬷嬷亲自将文房四宝送到了宋靖宇的沉香榭，“这是咱们小姐的一点心意，说是昨个儿忘了给六舅老爷准备礼物了，今个儿补上。”
    “……”
    宋靖宇不做声，只是认真的看了看这些东西，说实话，他如今打定了主意要参加科考，文房四宝就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虽在宋家，但偏生是个小妾所生的庶子，老夫人心里痛恨他母亲看不上他，下人们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读书这么久了，所有的书本都是他一点点攒下来的，更别说花钱买文房四宝了。
    故而，陆朝暮如今送来的这一套不可谓不是雪中送炭。
    只是……
    宋靖宇在宋家待久了，将所有的人情冷暖都体会过，不相信世间会有平白无故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陆朝暮也知道宋靖宇会有所怀疑，所以早早告诉姜嬷嬷，让她说：“六舅老爷就收下吧，咱们小姐说了，她过去素爱读书，但客船南下的过程中，遭了大火好些书都烧毁了，所以，想同六舅老爷叨扰叨扰，借几本书回去消磨时光。”
    “朝暮也读书？”宋靖宇下意识问，但他问出来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
    陆朝暮是淮南巡抚的女儿，二姐同二姐夫又只得朝暮一个女儿，自然是会教她诗书礼仪的。
    姜嬷嬷笑笑回答说：“咱们小姐读过四书五经，还有一些经义，但也只是不求甚解。小姐说了，六舅老爷是个读书明理的，往后她有不懂的，还会向六舅老爷请教几句呢。这些身外之物，就算是小姐提起付给六舅老爷的束脩了。”
    宋靖宇摇摇头，“朝暮客气了，我这个半吊子，哪里能像书塾夫子一般受束脩了。她既是我二姐的孩子，有什么想问的，自来问就是了，用不着这般客气。”
    但，东西都送过来了，又有这样好的一个名头，宋靖宇也不好不收。
    而且，他看得出来，这些东西说好不好，说不好也着实不差，最适合他用。
    宋靖宇将东西收下，认真看了看，心里忍不住暗道：这个朝暮还真是心思细密，既不让他觉得是白白受了恩惠，又能够解了他如今的困境，真是个了不得的姑娘啊……
    宋靖宇挑了几本适合女子读的书，让姜嬷嬷带回去。
    陆朝暮翻着书卷，里面都是些讲各地风俗民情的东西，有趣又能开拓视野，她笑了笑，她这个六舅舅还真没有敷衍她，随便挑的几本书都这般好看。
    看了一会儿，庆桂就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陆朝暮一见他来，就让凤月屏退奴婢，就连霜儿也不留下。
    等到四周没人了，庆桂才说：“我按小姐的吩咐，守在表少爷的门口，瞧见李妈妈送了个姑娘去表少爷的屋里。我一路跟着，原来那姑娘，竟是广元坊里的姑娘！”
    庆桂说话时，一双拳头狠狠攥紧。
    他知道陆朝暮同宋文邵的婚约，所以心里恨得紧！
    宋文邵竟然这般不洁身自好，跟那烟花女子有染！更气人的是！他们，他们竟然打翻了小姐送过去的东西，还还……
    “好了，没事的。”陆朝暮倒是一点不在意。
    她早就不在意宋文邵了，他不在乎她、不珍惜她，看不上她送的东西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她去挑文房四宝本就不是为了他，她一开始就只是想买给宋靖宇的。
    宋文邵，不过是她打的幌子罢了……

 第61章 宋家寿宴1

    至于宋文邵同他的那个相好嘛，他既喜欢得不得了，她自得帮他一把不是？
    陆朝暮慢慢地转动手腕上的描金镯子，眸光闪了闪，她得寻个好时机，将这样的喜事告诉大家才是……
    ……
    第二日清晨
    憋了一肚子火的罗青冉，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宋家找宋婉言了。
    “婉言！你们家里住着的那个陆朝暮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才刚到金陵城，就欺负到我们罗家的头上来了？！”罗青冉忿忿然砸着茶杯，一脸阴厉。
    宋婉言听说了昨天永安坊的事。
    她本就想借罗青冉的手，找陆朝暮的不痛快，还特地让绣珠拿了东西去请她。却没想到，罗青冉竟已经同陆朝暮结下梁子了，省了她想法子挑拨离间。
    “罗姐姐，你可别这样说我的表姐。她身份高、地位重，打小就是被人捧着长大，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脾气便不由自主的会大一些……”
    宋婉言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替陆朝暮道歉：“但是，我相信陆表姐定然不是什么坏人。她一到咱们家，就能让祖母对她关怀备至。我祖母是多么精明的人啊，都能天天牵挂陆表姐，还时时过去她的院子瞧她，肯定不会是个坏心眼的。”
    “什么？”罗青冉一听，更觉得陆朝暮就是个小狐狸精了！
    她同宋婉言平日里素有往来，对宋家的事情也较为熟悉，知道宋老夫人平日最是心疼婉言，但再心疼也没有如同婉言现在说的这般好。
    一时间，罗青冉便不由得觉得陆朝暮简直是把宋婉言踩在脚底下欺负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罗青冉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狠狠一拍桌子：“她一个外来投靠的孤女，还要以客压主了不成？！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宋婉言却装柔弱拉拉罗青冉的衣袖，继续说：“哎，没有什么压不压的，大家心疼她没了父亲，又同祖家闹了矛盾，才顺着她的。”
    “她同永平侯府闹了矛盾？”罗青冉柳眉斜飞，觉得这个消息很有用。
    这么说来，陆朝暮其实也没什么依仗，就是个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等等！
    罗青冉想到了什么，陆朝暮这个小贱人孤身一人在金陵城，除了宋家便再无依靠，而她口口声声依靠的永平侯府如今也不管她，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呢？！
    罗青冉眼睛里翻出狠毒，她得像个法子治治这个小贱蹄子！
    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子，最怕的会是什么呢？
    宋婉言瞧着罗青冉的目光越来越阴毒，心里暗暗得意，陆朝暮啊陆朝暮，是你自己惹得罗青冉心中不悦，她要想法子折腾你，可都是你自己的不是！
    ……
    时间过得飞快
    陆朝暮来金陵城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她安安稳稳的在自己的清芷园里度日，让庆桂继续监视着大房母女二人。
    而宋婉言或许是听了纪氏的话，一门心思的扑在读书这件事上，也没有继续找她的麻烦。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能让宋婉言上心的事，便是十天之后，宋老夫人五十岁的寿辰了。
    纪氏是宋家主母，这些事情都是她来安排和打点的。宋老夫人在金陵城也颇有名望，这才又是五十大寿，纪氏将金陵城中所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请了个遍。
    这天，纪氏提点宋婉言，说：“每年母亲的生辰，你们做晚辈的都会送一份礼物给母亲，今年会来许多达官贵人，你可得好好抓住了这次机会，在外人面前大放异彩，记着了么？！”
    宋婉言勾唇一笑，“母亲放心吧，我早已经准备好了。祖母的喜好，整个宋家再没人比我清楚了，等到了祖母大寿的时候，我必当惊艳全场！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宋家，谁才是那个最闪耀夺目的那个！”
    纪氏见她胸有成竹心中欢喜，“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宋婉言也反问一句，“母亲可准备好礼物了么，我听说二房的伯母可是花了好多心思，就想在这件事上压母亲一头呢！”
    纪氏一脸不屑，“就凭二房的那个蠢货，还想越过我去？绝无可能！”说着，纪氏就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一个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
    宋婉言没见过这般精致的物件，多看了几眼：“母亲什么时候找来这样好的东西了，多福多寿的，用来贺寿最好不过了！”
    纪氏笑答：“这是我让霜儿从陆朝暮的库房里找出来的。”
    当初她派平嬷嬷去淮南接陆朝暮的时候就已经惦记上这件东西了。这东西不比那些绫罗绸缎、宝石首饰的，陆朝暮一个小女孩自是注意不到。但这东西大方得体，又有多福多寿的美意，偷偷拿来献给老夫人，保准老夫人会高兴！
    “母亲还真是好计策啊！”宋婉言同纪氏相视一笑。
    本来，纪氏是打算陆朝暮一进门的时候，就亲自打理她的所有东西，里面但凡什么好物件儿，都能一点点的变成她们大房的。虽然现下有些波折，但陆朝暮丝毫不怀疑霜儿，也不妨碍她们从陆朝暮那儿拿些好处。
    只不过……
    纪氏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这样毕竟不方便，看样子，她还得想个法子，尽快将陆朝暮的东西都收到自己的掌控中才好呢！
    宋婉言不知纪氏心中盘算，只是如今离宋老夫人寿辰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里的期待也越来越大。
    真不知道到了那天，她的好姐姐罗青冉会怎样帮她讨回公道了！
    ……
    宋老夫人的寿辰如期而至，天还没亮呢，宋家上上下下的小厮、丫鬟、嬷嬷全都忙了起来，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小姐可想好了穿什么么？”凤月伺候陆朝暮梳洗打扮，在她看来，表小姐模样俊俏，今个儿又逢喜事，最好就挑一身桃红殷红的穿上，头上再戴几支晶莹剔透的宝石发簪，瞧着就喜庆不说，还能衬出表小姐的绝美容貌呢！
    但是……

 第62章 宋家寿宴2

    但霜儿却道：“小姐，这宋老夫人的寿辰，主角儿毕竟不是咱们，要不小姐还是穿得简单清爽点，不会太打眼，也不会太简单，你说怎么样？”
    陆朝暮抬眼，就在菱花镜里瞧见霜儿那对眼睛里，满是打算与算计，心下了然，这应该是宋婉言交给她的任务吧。
    外祖母大寿这样重要的日子，宋婉言不想任何人占了她的风头，所以，才会让霜儿在她的跟前儿说这些听上去“很在理”的话把？
    果然，凤月闻言眉头就忍不住一蹙，微微有些责备的说：“霜儿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什么主角儿不主角儿的，说得像是表小姐是个外人来做客的一般！老夫人都说了，表小姐来到宋家就是自家人了，老夫人是表小姐的亲外祖母，为着老夫人的寿宴穿得稍微喜气一些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反倒是霜儿这番话一说出来，还真有些故意疏离陆朝暮同宋老夫人之间关系的感觉。
    但霜儿却立马反驳说：“我也不过是替小姐考虑罢了，小姐本就性子娴静，凡事都不喜欢出头，凤月姑娘又是什么殷红桃红的衣裙，又是什么晶莹剔透的宝石，就没问过一句小姐喜欢不喜欢！”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的喜好这般了解了。”
    陆朝暮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一双眼睛定定的落在霜儿身上，深邃的目光像是能将人看穿一般，叫霜儿忍不住一颤。
    这段时间，陆朝暮纵着她，不拆穿她，日子久了，她便渐渐忘了对陆朝暮的害怕与恐惧。
    如今，这样渗人而阴冷的感觉再次爬上心头，叫霜儿心头立马爬出一股害怕，“我……我，我只是……”
    谁料陆朝暮忽然眸光一转，转过身去，拿了一支清淡的翠玉发簪对着菱花镜比划，“果然还是你最知道我。”那种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
    “小姐……”霜儿有些怔怔的。
    但陆朝暮已经让凤月替她挑了一身清淡的衣裙出来，还为霜儿辩说几句，让凤月不要处处针对她。
    事情虽然很顺利，陆朝暮果然换了一身看上去最不起眼的衣裙，但霜儿这心里就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让人心里生生害怕。
    时间也不早了，陆朝暮收拾妥当，就让姜嬷嬷和凤月陪着她去外祖母那儿，礼物是让姜嬷嬷拿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盒子从外面瞧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
    因着是宋老夫人的五十大寿，便是金陵城中甚少外出应酬的县令母亲谭老夫人也早早来了宋家，同宋老夫人一起聊天。
    “宋老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啊，瞧瞧你一个个孙儿、孙女的，瞧着都是人中龙凤，将来你必定是个享福的人！”谭老夫人穿着团云纹加襕紫色圆领袍，脚上穿着乌皮靴，如今虽还是春末夏初，但手上已经拿了一把瑞兽祥纹的团扇，瞧着好不富贵荣华，雍容华贵。
    宋老夫人笑说，“谭老夫人谬赞了，我的这孙儿在天启书院读书也不过是随便跟着夫子学学，我的孙女如今连天凤书院的入学考都还没过呢，哪里比得上县令的公子和千金，那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呢！”
    谭老夫人自是喜欢这样的恭维说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她认真瞧了瞧宋婉言和宋文邵，点点头说：“宋老夫人也不比过于自谦，你的这两个孩子啊，是有福气的样子。”
    宋婉言得了夸，心里高兴，上前盈盈一拜：“多谢谭老夫人夸赞。”
    只是……
    “外祖母。”
    陆朝暮忽然走了过来，她听了霜儿的话，确实只穿了件最为普通的衣裙，只一袭梨花白的锦绣长裙，头上一支点翠蝴蝶簪，手上一对玉镶金的镯子，便再没什么过多的装饰了。
    但就是因为太过简单素净，在今日这种人人都精妆打扮的场合里，显得分外的打眼。
    谭老夫人瞧了陆朝暮一眼，眉头就忍不住一蹙。
    宋婉言见了，心里当即生出一抹快意。
    陆朝暮这个傻子，还真听霜儿的话，穿得这样简单，可她却不知道，她今日的这样装扮，已经让谭老夫人心生厌恶了。
    毕竟是祖母的生辰，陆朝暮穿成这样，谭老夫人只会认为她是为了如众不同、显示出自己的不一样，才故意这般打扮。
    而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思，自然叫人不喜的。
    果不其然，谭老夫人越瞧陆朝暮的眼神越是疏离与不满，冷清着一张脸，哪里有半分方才见着宋婉言时的欢喜与喜色了？
    “宋老夫人，老婆子我却还不知这是谁人？怎么，作为晚辈，你的生辰也这般轻慢么？”
    谭老夫人是金陵城县令的母亲，仗着自己在金陵城地位颇高，经常对闺阁女子指指点点，这番话就是一件开始对陆朝暮发难了。
    宋婉言当然会扮出好人模样，走到陆朝暮身边，笑着就将自己手上的镯子圈到陆朝暮手上：“我的好姐姐，你屋子里的下人怎么伺候的，都没妆扮好就让你出来了。”
    宋婉言看似在帮陆朝暮，但她只不过是想在谭老夫人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得体大方罢了，并不是真的想帮她，反而是要她愈发难堪！
    不然，发簪玉佩怎么不给她，偏偏要给她镯子？
    她手上已经戴了一对镯子了，如今再加上一对，不伦不类的，看着实在是滑稽可笑！
    果然，那边谭老夫人已经深深抿唇，不住摇头，像是在心底对陆朝暮狠狠画下一个大叉！
    宋婉言笑得开心，她就是要这样一点点的，亲手将陆朝暮给送入地狱！再不能在她的头上耀武扬威！
    陆朝暮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冷笑。
    宋婉言又来了，她憋了两个月不找她的不痛快当真是浑身难受啊！
    如今才一见面，就又开始作妖了！
    还真是“本性难移”啊！
    不过嘛……
    陆朝暮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认真地送回给宋婉言，说：“婉言，我如今还带着孝，不能穿得太过艳丽。”

 第63章 宋家寿宴3

    “这样好看的镯子，还是婉言表妹自己留着吧。”陆朝暮拒绝道。
    宋婉言忽然有些恍惚，这个场景多么熟悉！
    陆朝暮来宋家那天，她也是这样要给陆朝暮一副镯子，陆朝暮也是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不仅落了她的面子，还显得是她不对。
    那么现在……
    陆朝暮眼眸一闪：是啊，还是同样的法子，而且依旧管用啊！
    果然，谭老夫人一听，就点点头说，“能记挂着父母大丧，倒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
    而且，谭老夫人还认真瞧了瞧陆朝暮，虽说她穿得简单朴素，但衣裳材质却十分精致。
    梨花白的锦缎上有菱花暗纹，典雅淡然，脸上若有似无的一抹胭脂色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过浓艳，更不会太过素白，方寸拿捏得刚刚好。
    一时间，谭老夫人瞧陆朝暮的眼神中，已然没有了方才的不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认同。
    谭老夫人问说：“这是你们家哪个孩子？倒是有些眼生。”
    “是我那二女儿的女儿，故去的淮南巡抚的孤女。”宋老夫人答说。
    “是你？”谭老夫人眼睛一亮，原来她就是陆朝暮啊！得知她的身份之后，谭老夫人的眼神瞬间炙热了起来。毕竟，她知道论起官位家世，眼前这个小姑娘可半分也得罪不得。
    陆朝暮态度温和，没有丝毫倨傲，“是我。”
    “好好好！”谭老夫人越瞧越喜欢，大步上前，亲自将陆朝暮的手握住，相携就要去宋家大厅，半分也不瞧刚刚还觉得不错的宋婉言。
    宋婉言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心中，心里更是恨极了！明明是她要找陆朝暮的不痛快，怎么一句话过了，还是她遭人嫌了？！
    “绣珠！”
    宋婉言面容狰狞，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瞧见了，狠狠往绣珠手臂上一剜，疼得绣珠立马就淌眼抹泪的。
    “小，小姐。”绣珠大气都不敢出。
    “你去，把这个臭丫头准备给祖母的礼物给摔碎了！”宋婉言的每一个字都透着阴狠。
    陆朝暮，你好得很！你现在得意是吧，等到一会儿祖母瞧见你送去的礼物是一堆破烂的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
    “还不快去！！！”宋婉言几乎尖叫出声。
    绣珠应声，趁着守门的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放礼物的房间里，找了一会儿，瞧见一个锦盒上贴着“表小姐”的纸条，左右一看没人，大着胆子拿起来，就狠狠往地上一摔。
    “哐当”一声。
    里面的东西全都碎了。
    ……
    宋婉言虽气急了，但毕竟还尚有几分理智。
    今日是宋老夫人的寿辰，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不仅有金陵县令的母亲谭老夫人，还有赵家、孙家，就连天启书院最有名望的朱夫子，都来为宋老夫人祝寿。
    宋婉言作为长房嫡女，心里虽不满方才陆朝暮抢了她的风头，但如今这么多名流尊者都在，她还是装出一贯的恭顺谦和，陪周围的人说着话。
    纪氏同好几位夫人站在一起，几位夫人恭维说道：“我们都知道，宋夫人这个女儿啊，平日里最得老夫人的欢心了，又懂事识礼，长得又跟天仙似的，真不知将来那位人家有幸能将婉言姑娘娶回家做媳妇儿，那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纪氏心里乐呵呵的，不枉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和精力，只要她的婉言好，就比什么都强！
    时间差不多了，纪氏便让家中的几个晚辈依次给宋老夫人送上他们亲自准备的贺礼。
    一来这么多人瞧着也热闹，二来也能显出宋家一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好气氛，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让她的一双儿女露露脸！
    宋婉晴第一个就站了出来，她送的是一方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玉质纯粹，没有半分杂质，雕工细腻，观音的面容栩栩如生很是生动。宋老夫人心里还算满意，虽不是亲自准备的，但也花了不少心思。
    宋老夫人让周妈妈给宋婉晴一个红包，“乖孩子，你有心了。”
    宋婉晴得了红包高兴得不得了，昂着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宋婉仪见状只摇摇头，说她蠢还真是蠢，真以为自己准备的贺礼能入了旁人的眼不成？目光往周围一扫，这些客人根本就不在意，只当走过场的罢了。
    这样好的机会，就是她这个蠢货才会白白浪费！
    心里打定了主意，宋婉仪才上前一步，乖乖巧巧的向宋老夫人行礼，说：“祖母，孙女没什么别的本事，只会做些简单的针线活儿，这是孙女亲自为您绣的松鹤延年图。”
    说罢，几个丫鬟当着众人的面，赫然展开一副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画卷，上面一针一线无不精密，所用绣线，绣线配色也都十分考究。
    宋老夫人不由眼睛一亮，她的这个婉仪孙女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绣技，她竟不知道？！
    不光是宋老夫人，便是在座的各位太太、夫人，见了宋婉仪的这幅松鹤延年图，一个个的都是赞不绝口的。
    宋婉晴忍不住讥诮几句：“你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技艺，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隐瞒了？”
    宋婉仪只笑说：“女红本就是闺阁女子该潜心研习的技艺，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大有指责宋婉晴自己没本事，现在反过来说她这个做得好的人不对，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
    话虽然占理，但宋婉仪话里夹枪带棒，好不尖利。不由就让人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个做姐姐的竟然待自己妹妹都不宽和，只怕是性子也不会太好。
    陆朝暮站在边上静静瞧着，愈发觉得宋婉仪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了，她过去一直待宋婉晴很好，从不会这般说话。
    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怕是同她一样，里子已经换了。
    但这是好是坏，还说不清楚，她得小心注意着，别贸贸然着了她的道了……
    “陆表姐！”

 第64章 宋家寿宴4

    陆朝暮正想着，忽而被人一叫。
    宋婉言面容柔和的走到她身边，浅浅笑着同她说：“家里的姐妹就剩你我还没有送贺礼给祖母了，不如陆表姐你先来吧。”
    宋婉言恭顺和善的样子看上去讨喜极了，金陵城中还未娶妻的人家，不由仔仔细细将她看了又看，越看越欢喜，心里默默计算着，到底能不能结下这门亲。
    宋婉言突如其来的和善，倒是让陆朝暮霎时觉得不对劲了。
    好好的，她又在搞什么鬼？
    “陆表姐，来，趁着如今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快让祖母瞧瞧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宋婉言笑着就将一个锦盒递给了陆朝暮。
    陆朝暮见她眼里噙着一抹算计，又亲自将她的礼盒拿了过来，应该同她的贺礼有关系。
    而这贺礼……
    陆朝暮忽然想到什么，浅浅一笑，将盒子一接，还朝宋婉言道了声谢。
    宋老夫人高坐在首位，目光期盼，不光是宋老夫人，如今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落在了陆朝暮的身上。
    之前她同罗青冉的事在金陵城传开之后，她可谓是“一战成名”，大家都想看看这京城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会拿出什么东西，让大家开开眼界！
    宋婉言细细将众人的期盼目光看着眼中，心中暗道，他们如今越是期盼，待会儿见到那一堆破烂的时候，脸色才会越是精彩！
    “陆表姐，你就快打开让我们瞧瞧吧！”宋婉言笑着催促。
    “好吧，外祖母你可千万别嫌弃啊。”陆朝暮像是抹不开面子一般将那礼盒打开。
    可是！
    “咦？”
    “这……这，怎么会？”
    “怎么是碎的？”
    惊异的声音此起彼伏，坐在高位上的宋老夫人一脸的尴尬。
    宋婉晴凑过来一瞧，陆朝暮盒子里准备的东西竟然摔得粉碎，当即大叫出声：“陆表姐，你该不会故意拿了破烂东西送给祖母吧？！”
    “宋婉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裴氏赶紧将自己这个女儿给揪回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朝暮肯定是精心给老夫人准备了贺礼的，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一时间没照看好，东西竟被摔碎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夫人也不会怪她，只可怜当真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丢脸啊！
    裴氏目光一扫，就见陆朝暮瘦瘦小小的身子就那样站在众人之间，被所有人八卦的眼神瞧着，对她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只怕是会急得哭了吧！
    计划得逞，宋婉言心里高兴极了。
    陆朝暮你如今也尝到了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的滋味了吧！
    这还只是个开始！往后，我会让你天天夜夜都好好品尝这种滋味！
    宋婉言往前几步，还想装出一副体贴的样子劝陆朝暮不要太伤心，谁知道陆朝暮脸上根本没有半分的焦急和伤心。
    反而，她认真看着盒子里的碎片，像是在想什么，忽然开口说：“外祖母，这东西不是朝暮给你准备的贺礼。”
    不是她的？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又被勾起了兴趣。
    纪氏和宋婉言却一脸诧异，什么叫做这东西不是她的？
    宋婉晴指着那堆碎掉的瓷片，说：“咱们给祖母准备的贺礼，都是一开始收好，等到送礼的时候，下人们才按照顺序拿出来的。喏，这上面还贴着‘表小姐’的字样，怎么就不是你的了？”
    抓到这样的机会，宋婉晴自然会落井下石：“陆表姐，我知道你当众丢脸心里不高兴，但也不能因为你不高兴了，就说这东西不是你的啊！再说了，祖母本来就不会怪你。”她这样矢口否认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齿！
    “不，不对。”
    陆朝暮语气坚定，“我给外祖母准备的，是一个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
    “你这就是桃实果盘啊！”宋婉晴指着那些碎片强调，里面确实有好几片碎掉的瓷器上绘着蟠桃的形状。
    可是，她们一来一回间，纪氏和宋婉言的脸色已经大变。
    尤其是纪氏，她一张脸整个僵住，握紧的双手忍不住发抖。
    该死！陆朝暮这个丫头怎么也看中了这个桃实果盘？！她让霜儿将桃实果盘从陆朝暮那儿偷拿出来，再造了一个假的放回去，想着陆朝暮这个蠢的也发现不了。
    可是现在……
    大家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这里，可千万别让人给发现了！
    还有，陆朝暮这里有一个，她那儿也有一个，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陆朝暮先拿了出来，她若是再拿出来，那可就是直接在她脸上贴上“我是贼人”四个大字么！
    纪氏立马朝李妈妈看了一眼，李妈妈点点头，趁众人不注意，偷偷的就从后面溜了出去。
    只可惜，李妈妈走得急，没发现她才刚刚从屋子里出来，就有人偷偷跟了上来。
    这边纪氏心里有些不安，上前一步，想说，不过就是下人们毛手毛脚的打坏了东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不用太过在意。
    可谁知宋婉晴却是不依不饶的，“这就是桃实果盘，就是你的！就是你送给祖母的东西碎了，你否认也没用！”
    宋婉仪见自己这个妹妹这般狠狠踩陆朝暮，心里忍不住大骂一句“猪头”！
    陆朝暮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心里爽了就是了，这般不依不饶的，只会让人觉得她们宋家待这个外来的表姐不和睦。
    宋老夫人忍不了了，高高兴兴的一场寿宴，被宋婉晴这个蠢货给搅和了，生怕嫌事儿不够大么？这么多人都看着，非让朝暮承认了这是她的，又对宋家有什么好处？！
    “你给我退开！”宋老夫人当众发怒，想要招呼客人去前厅用膳，就别计较这些晚辈送的礼了，左不过是哪个下人毛手毛脚的弄坏了，半点不值得放在心上。
    纪氏赶紧附和着说：“对对对！母亲说得是，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入不得众位贵客的眼，大家不若到院里头赏赏花，我特地派人移来了洛阳的名种杜鹃，牡丹！”
    可谁知道，陆朝暮再一次掷地有声道：“外祖母，这东西是假的，不是朝暮给您老人家准备的那一件。”

 第65章 宋家寿宴5

    假的？！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陆朝暮的身上。
    等他们转过身重新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飞快的将摔碎的桃实果盘重新拼了起来。
    虽是碎掉的，但也看得出上面的珐琅质地纯正，象牙雕刻精美，绝不是凡品。
    果然，就听陆朝暮说：“那桃实果盘本是御赐之物，我祖母给了父亲，父亲去世后，我小心收着，恰逢外祖母大寿，这才特地找出来送给外祖母。”
    众人又是一愣，我滴个乖乖！
    怪不得看上去不一般呢，原来是天家的东西！
    陆朝暮拿起其中一片碎瓷片说：“祖母告诉过我，御赐之物都会有标记，但这桃实果盘上却并没有大夏官窑的印记，但这上面却是没有的。”
    宋老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是御赐之物，又是官窑标记的，她没想到陆朝暮竟会送给她这般珍贵的物件……
    等等！
    “朝暮，你说这个摔碎了的桃实果盘是假的，那真的呢？真的哪儿去了！”
    宋老夫人面色大变，御赐之物在他们宋家弄丢了，传了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周妈妈，你快去库房里找找，朝暮那个真的桃实果盘在哪儿！”为了保全宋家，她必须尽快将真的桃实果盘给找出来。
    “是。”
    “周妈妈，我同你一起去吧。”纪氏心里打鼓，也不知道李妈妈有没有将事情给办好，可千万别和周妈妈撞在一起了。
    “别了大夫人，奴婢手脚快，可耽误不得了。”周妈妈拒绝，宋老夫人也叫住纪氏，让她别跟着却添乱了。
    “母亲……”宋婉言的眉头深深蹙在一起。
    她让绣珠摔坏了陆朝暮的贺礼，本该是陆朝暮倒霉，怎么现在却成了她们的威胁了？若是祖母发现她们偷了陆朝暮的东西，拿来当作自己的贺礼，她们以往的好形象可不就完全暴露了么？！
    纪氏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悔恨，怎么这样巧是御赐之物呢？！
    她不过就是看中了陆朝暮所有东西里面毫不起眼的一件罢了，又不是什么珍贵得不得了的东西，陆朝暮这个死丫头，好死不死的怎么也选中了这一件儿，难不成这个死丫头跟她天生不对付，做什么都会妨碍到她不成？！
    纪氏越想越气，越发觉得都是陆朝暮这个祸害让人烦，不然她们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担惊受怕？却丝毫不会却反省，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觊觎本那些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没有什么人拿了别人的东西，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
    整个天下间，也就数纪氏还有她的一双儿女，是这样的不要脸了！
    陆朝暮静静站在远处，将她们脸上的害怕全都看着眼里，心里微微一沉，现在知道害怕了？
    不过，已经晚了！！！
    一阵风过，纪氏觉得背脊忽然一阵刺骨的寒栗，可她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但心中的不安之感却越发明显了起来。
    嘀嗒，嘀嗒。
    众人都等待着周妈妈的结果，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异常都难熬。
    忽然间——
    “老夫人！老夫人！”
    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吵闹之声，紧接着，就瞧见周妈妈带了几个粗壮的婆子直直将李妈妈给抬了进来。
    “唔唔！唔唔唔！”
    李妈妈被人拿绳子捆住，嘴里塞了布巾，挣扎着却说不了话。
    周妈妈猛的一巴掌就甩在了李妈妈的脸上，忿忿然道：“老夫人，就是这个狗奴才！是她要打表小姐东西但主意！咱们赶到库房的时候，李妈妈正好在里面，手上拿了锦盒就想跑，正好被咱们拦住了！”
    说着，周妈妈将那锦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桃实果盘，和陆朝暮方才摔碎的那个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不过，只要细细这么一观察，其实就能发现，这个锦盒里的桃实果盘更为精致，工艺更为精湛！怪不得方才陆朝暮只看了几眼就一口咬定那东西是假的。
    宋老夫人赶紧上前，将那桃实果盘翻过来一看，上面果然有用红漆烧制而成的“大夏官窑”四个大字。
    “万幸万幸！”还好找回来了，如若不然，宋家弄丢了御赐之物的大罪那可是谁都跑不掉的！
    一想到这儿，宋老夫人心里就恨，她一直将整个宋家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高，谁要损害宋家，就无意义要她的命！
    “啪”的一巴掌，宋老夫人狠狠往李妈妈脸上打下去，“你个刁奴！宋家待你这般好，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老夫人年纪虽大了，但心情激愤，用力又猛，脆生生的巴掌声，听得纪氏的心都跟着一颤，仿佛那巴掌是生生打在她的脸上一样。
    不过，纪氏沉了一口气。
    还好周妈妈堵住了她的嘴，又认定了是李妈妈犯的事，眼珠子一转，就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上前捶胸道：“李妈妈，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我一心待你，你为何要害我们宋家？！”
    纪氏一向端庄温婉，如今这么一蹙眉，叫人止不住就觉得这个李妈妈实在是太过分了，作为奴婢，偷盗主人家的财物就是死罪！
    “大伯母，这样的刁奴，你还留着做什么，赶快打死了丢出去吧，留下来她只会继续害我们的！”宋婉晴一脸厌恶。
    “我……我……”纪氏假意拿帕子擦眼泪，像是还念着主仆之情一般。
    众人瞧着，都觉得纪氏实在是个好心的主母，只是这下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李妈妈却“唔唔”叫个不停。
    她虽被捆住，一张脸也被打得青一块红一块的，但她死死盯着纪氏，目光又恨又恼，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又像是无尽的痛苦悲凉。
    陆朝暮瞧着，心里沉了一口气。
    李妈妈这是不敢相信自己陪伴多年的主子，竟然会这样毫不留情的就将她给舍弃了吧。
    甚至连为她辩解一句都没有，为了保全自己，就直接顺着周妈妈的说辞，直接定下了她的死罪！
    陆朝暮眼睛半眯着，真想告诉李妈妈，她真应该好好看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

 第66章 宋家寿宴6

    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女人，从来都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保全自己，不顾他人的人！
    纪氏被李妈妈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往后退开几步，啜泣着对宋老夫人说：“母亲，平日里我就是太骄纵这些奴才了，险些酿成大祸！今日既抓到是李妈妈做出这等背主之事，必得杀一儆百，让所有宋家的下人都好好看一看，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
    “好，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宋老夫人也不含糊，对于损害宋家利益的一切行为，她绝不轻饶！
    但是。
    “唔唔唔！！！！！”
    李妈妈呜咽出声，她虽被堵住嘴说不出话，但这一声凄凉到极致的呜咽之声，还是让人不由觉得心头一阵发寒，像是她当真有什么话非说不可一般。
    裴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说：“大嫂，咱们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定罪了么？”而且，谁不知道李妈妈是纪氏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纪氏这般狠心，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然呢？！”
    纪氏却忽然抬高声音，厉声呵斥：“难不成还要给她狡辩的机会？！她的所作所为，不仅搅乱了母亲的寿辰，还让众位客人都瞧了笑话，甚至威胁到宋家！二弟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问的？！！”
    纪氏说得有理有据，占据了制高点，叫人说不出半分不对来。
    可是！
    “不！不是我要偷的！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让我去偷偷藏好的！”
    被堵住嘴的李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挣脱了绳索，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就将纪氏让人从陆朝暮的库房里将桃实果盘偷出来，再换回去一个赝品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刚刚瞧见表小姐送了桃实果盘，大夫人怕事情暴露，便让我去库房将东西给偷偷拿出来。不知道怎么的，我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耽搁了一会儿，这才同周妈妈撞上了！”不然，李妈妈手脚麻利，就是拿一个东西，哪里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发现了。
    众人一听，又是一愣，心里暗道，今个儿这宋老夫人的寿宴真没白来啊！好戏一幕接着一幕，反转一个接着一个，简直比那话本说书还要精彩！
    一时间，探究、好奇、八卦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纪氏的身上，像是想要听听这下子她又会说些什么。
    “胡说八道！”
    纪氏眉毛飞斜上翘，模样骇人，“什么我指使了你？你这是什么话？！朝暮是我的外甥女，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妈妈啊李妈妈，你偷盗钱财已是死罪，如今再攀扯于我，更是错上加错！你以为你如今这般疯言疯语会有人信么？！”纪氏气场全开，生生将李妈妈给压了一头，说到最后，语气里还夹着对李妈妈的无尽失望，“李妈妈，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如今可不能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母亲……”宋婉言眼睛里也噙着泪花，站在纪氏身边，像是一对芙蓉花，不过却是那最让人怜惜的芙蓉花。
    宋婉言看向宋老夫人，声音哽咽着：“祖母，你可一定要相信母亲啊。”
    “老夫人，大夫人她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吧……”
    “是啊！大夫人平日待我们这些下人都是贴心贴肺的好，怎么可能像李妈妈说的那般不堪……”
    纪氏素日的完美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叫所有人都觉得李妈妈就是眼瞧着自己没活路了，才胡乱攀扯的！
    瞧这架势，李妈妈的罪名是怎么也无法辩解的了！
    不过……
    静静站在一旁的陆朝暮却没有做声，缓缓转动着自己手腕那对素玉镯子。
    李妈妈是个有本事的人，她也不是什么善类，不然，她也不能成为纪氏的左膀右臂。
    纪氏如今为了自己“弃车保帅”舍弃了李妈妈，李妈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纪氏，所以，她只需要足够的耐心，就能看到纪氏和她的昔日旧仆上演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果然。
    李妈妈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一下冲到了周妈妈身边，要将那个锦盒抢过来。
    “还不快将她给拦住！”
    纪氏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不管是什么，铁定对自己是没好处对的！一定要拦下才行！
    但，李妈妈动作又快又狠又出其不意，根本就没人反应过来。
    “老夫人！老夫人你瞧！”李妈妈将那锦盒上面贴着的字条高高的举起，“刚刚婉晴小姐也说了，每一房要送的贺礼都是早早就贴上纸条，放进了库房里的！这纸条上赫然写着‘大夫人’几个字！”
    李妈妈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又有装贺礼的锦盒，锦盒上又贴了写有“大夫人”字迹的纸条，也就是说，这个真的桃实果盘是纪氏一早就准备好要送给宋老夫人的贺礼啊！
    这就从旁证明李妈妈刚刚的一番话并非胡乱攀扯，她说的全都是真的。这表面看上去温婉端庄的纪氏，真做得出了这种谋算晚辈钱财物件的事情！
    啧啧啧。
    这样谋求算计的嘴脸，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哟，大嫂，没想到你的算盘居然打得这样好啊！我这个商户出身的也没有你这样的精打细算。”裴氏讥诮出声。
    “纪氏，这，这你要如何解释？！”宋老夫人浑身都在发抖，像是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又叫人不得不相信！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当真是平日里那个端庄温和的纪氏么？
    刹那间，所有人怀疑、惊诧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纪氏的身上，叫她觉得仿若有千百万根针扎在她身上般难受、刺痛！
    藏在人群之中的陆朝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大舅母，上辈子你就拿了我的东西给自己挣面子，这辈子，这个面子可还挣得合心意？
    陆朝暮知道，按照纪氏的性子，即使平嬷嬷死了，她也会让霜儿将那桃实果盘给偷换出来，在众人面前显示出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对老夫人有多么孝顺，多么能干！
    于是，她便将计就计，故意让庆桂将东西放在容易找到的地方。

 第67章 宋家寿宴7

    然后等到霜儿偷偷换回赝品之后，她就当作什么也不知一样，不动声色的将赝品选出来，当作贺礼，就等着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好好让纪氏自己尝一尝恶果。
    可陆朝暮没想到，宋婉言为了让她当众出丑，派绣珠将贺礼摔坏。
    一时间，宋老夫人也好，金陵城的各个显贵也好，都注意到这件事上，不能随随便便几句话糊弄过去的。宋老夫人要查清此事，可不是刚刚好就帮了她一把么？！
    “母亲，真的不是我，真的是这个刁奴故意将罪名扣在我头上的！母亲，你可不能随便听信了她的片面之词就说是我做的啊！”纪氏被众人的目光瞧的浑身难受，想要辩解吧，却实在无法令人信服。
    宋老夫人眼里满是失望，摇着头：“纪氏，东西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是啊大嫂，难不成这些东西还会平白无故的冒出来不成？”裴氏讥诮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纪氏如今是百口莫辩。
    还是宋婉言忽然灵光乍现，往前一步，忿然指着李妈妈道：“我知道了！”
    “李妈妈，前些天，你说你父亲得了重病需要银两治病。五百两银子数目不小，母亲虽想帮你，但也不能白白送给你。母亲答应给你一百两银子，剩下四百两银子就算是先借给你的，让你日后手头宽裕了再慢慢还。”
    “你莫不是觉得我母亲没有彻底帮了你，所以心生记恨，然后才提前准备了这些东西，要害我母亲？！”
    宋婉言一脸失望：“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当时你写下的借据都还在我母亲哪儿放着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是一怔，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复杂，还有这样的内情。
    宋婉言说得没错，五百两银子对宋家来说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平白无故送给一个妈妈，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纪氏又是当家主母，若是开了这一个头，往后家里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一个人，都能用这样的理由让宋家帮忙么？
    而且，按照宋婉言的说法，纪氏的处置也十分妥当。念在李妈妈在宋家多年，送了一百两银子，剩下的让李妈妈慢慢还，而且，李妈妈在纪氏身边伺候，少不得会时时得到赏钱，自然用不了多久就能慢慢还完了。
    这样又帮李妈妈解了燃眉之急，又不会在下人面前丢了该有的规矩和分寸，任何人都找不出半点不是来。
    倒是这个李妈妈，照宋婉言的说法，那就是一个白眼狼。升米恩，斗米仇的。明明自己得了好处，还觉得不够，竟还做出如今这般陷害主人的事情来，实在是没有良心！
    宋婉言摇着头，“李妈妈啊，母亲帮你只是念着情分，并不是理所应当的。”
    李妈妈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婉言：“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那不是大夫人故意要将银子送出去，才特地以这样的方式让奴婢写下的借据么？”
    但是，李妈妈却很快反应过来，纪氏都能不顾她的死活，只为了自己便“弃车保帅”，宋婉言作为纪氏的女儿，自然是得了纪氏的真传！
    眨眼间，宋婉言就已经扮出几分柔弱的样子，泪眼盈盈的，瞧着就让人心疼。
    宋婉言几步走到宋老夫人跟前，微微哽咽道：“祖母你听听，你听听这刁奴说的什么话！
    她一会儿又说是母亲拿了陆表姐的东西，一会儿又说母亲将宋家的银子送出府去！她到底要给我母亲扣多少顶帽子，给我母亲定多少个罪名？！”
    宋婉言的一番话已经让众人觉得李妈妈是动机不纯了，再加上她又一哭，更让人觉得，李妈妈就是故意要攀扯纪氏，要找纪氏的不痛快的。
    不过陆朝暮却将李妈妈说的话认真地记下了，纪氏将宋家的银子拿出去给了别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那边宋婉言还在说：“……不过是一张纸条，一个锦盒，要事先准备多么容易啊！外祖母，你可要明察啊！”
    “是啊！锦盒、纸条都不是什么珍稀的物件儿，谁都有机会可以提前得到的。”纪氏赶紧又说。
    “这……”
    两方相持不下，宋老夫人真不知道该相信谁才是，她一直都很相信纪氏的为人，但李妈妈刚刚说得有板有眼的也不像是说谎。
    “老夫人，不是的！不是像小姐说的这样的！”李妈妈跪在地上，朝宋老夫人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这锦盒，是大夫人让奴婢去永安坊的八宝斋特地买回来的，当时八宝斋的钱掌柜也在，他可以替奴婢作证！而这写了大夫人名字的纸条，是掌管库房的房嬷嬷今天才写的，你们只要将房嬷嬷请过来一问便知！”
    “砰！砰！砰！”
    李妈妈说着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她没有做的事情，就是拼出性命也要给自己辩解干净！
    裴氏见李妈妈一次次说自己是受了指使，言语又十分陈恳，还能清楚明白地说谁能为她作证。裴氏也想借着机会好好看纪氏的狼狈模样，于是就说：“母亲，事情重大咱们就派人去将钱掌柜和房嬷嬷都请过来问一问吧。”
    裴氏朝宋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再用细小的声音说，“母亲，金陵城这么多达官显贵都来了，咱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不将事情真相给查明白，他们还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宋家连腌臜的奴才都管不好呢！”
    宋老夫人最是顾及宋家颜面，裴氏这话直接拿捏住了宋老夫人的要害，宋老夫人当即便拍了拍桌子，沉声说：“既然你们相持不下，谁也不能完全说服了谁，这样好了，周妈妈。”
    “奴婢在。”
    “你去派三拨人，一拨去请钱掌柜，一拨去将管库房的房嬷嬷给请来，还有一拨，到大夫人的拂月园里好好找找婉言说的那张借据。”宋老夫人吩咐。
    陆朝暮眼睛微微一闪，外祖母不仅要将李妈妈说的证人带来，还要将宋婉言说的证据也找来。
    看来，外祖母这心里，对纪氏还是有所怀疑的。

 第68章 宋家寿宴8

    “是！”
    纪氏也听明白了宋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暗道不好。
    便是有婉言为她辩解，宋老夫人已经不像过去那般对她完全信任了。而且事情又关系到陆朝暮，不行，这一次她必须将自己的嫌疑洗脱得干干净净才是！
    纪氏心里想着，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看了绣珠一眼。
    如今李妈妈已经不能再帮她了，只能靠绣珠了。
    纪氏朝绣珠眨了眨眼，又轻轻捏了捏拳，绣珠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飞快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既然周妈妈已经去办了，将人请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闹了这么一通，宋老夫人的面色难堪得厉害。
    纪氏虽被人怀疑，但还是装出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朝着宋老夫人笑笑，说：“母亲，婉言给您准备了贺礼，不若现在拿出来给您瞧瞧吧？”
    宋老夫人本想说，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事情没搞清楚，她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贺礼！
    她只想搞清楚，偷了朝暮东西，打朝暮东西主意的人，到底是这个刁奴还是纪氏！
    只要待会儿人到了问清楚了，是这个刁奴，她便立即叫人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给活活打死，以正宋家的家风；若是纪氏的话……
    宋老夫人目光忽然变得阴沉十足，若当真如李妈妈所说，是纪氏做出了这些事情，她可得好好看看清楚自己这个大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
    不过……
    “祖母，这是孙女特地为您绣的寿山福海图的团扇。”宋婉言已经笑着让人将东西给拿了上来。
    宋婉言知道，母亲让她将贺礼拿出来，其实是想趁着证人证据还没到的时候，好好哄哄祖母，让祖母觉得她懂事体贴，到时候证人证据到了，才会不自觉的偏心于她们！
    所以，宋婉言装出了她最娴熟温和的样子，笑眯眯的捧着一面团扇递给宋老夫人：
    “祖母，为了您今日的寿辰，婉言特地花了五个多月的时间，才绣成了这样一幅寿山福海图。扇面上有大海，海中有巨石，巨石之上有五只蝙蝠环绕。寓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望祖母您能喜欢。”
    宋老夫人沉着脸，本没有多大的惊喜与高兴。
    寿山福海图这样的东西，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了，如今只不过是绣在了扇面上，显得有些精致罢了，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而且，方才宋婉仪也送了一副绣品，若要真比起来，宋婉仪的绣技还要更加高超一些。
    果不其然，那边宋婉仪一瞧见了宋婉言拿出来的东西，眼睛里就不自觉的划过了一抹嫌弃之色，不过，若是细细一看，出了嫌弃之外，还有一丝得意与高兴。
    可是。
    “哎呀！这扇子，你们快看啊！”
    也不知谁忽然叫了出声，引得众人全都注意到了宋婉言所绣的团扇之上。
    “这，这不是双面绣的技法么？”有人认了出来。
    宋老夫人心里一惊，连忙将扇子转了过来，就瞧见在寿山福海图的后面，还有另外一幅仙翁祝寿图。
    仙翁面容和煦，鹤发童颜，手中举着一只鲜艳欲滴的寿桃，实在是好看极了！
    “宋老夫人，没想到你们家的姑娘，居然还有人精通双面绣的技法啊！”
    “就是就是，我听人说了这双面绣的技法，只有宫中的绣娘才懂，真不知道你们家的姑娘怎么就生得这样钟灵毓秀的，这样有本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就又热闹喜庆了起来，没有方才那般严肃深沉，这才像是老人家过寿该有的气氛！
    宋老夫人心里就又欢喜了起来，瞧着宋婉言的眼神愈发热烈，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婉言，你做这刺绣怕是劳神伤心了吧？”
    想起之前见着宋婉言的时候，她的眼睛下面总是带着淤青，想来怕是这几个月里，一直为这面团扇而熬夜。
    心里一暖，宋老夫人心中方才还对大房有的一丝不满，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宋婉言见状只摇摇头，继续扮乖巧道：“一点也不劳神的，祖母为整个宋家付出这么多，婉言作为晚辈帮不了祖母，只能做些小物件，表达自己的心意，一点也不苦的。”
    “是啊母亲。”纪氏也趁着宋老夫人高兴的时机，说道，“我时时教导婉言，一定要好好侍奉长辈，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没什么苦不苦、累不累的。”
    “嗯……”
    宋老夫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虽然对着纪氏没有往日的好脸色，但也没有方才的严厉。
    估计在宋老夫人心里，觉得纪氏能够将宋婉言教导得这样懂事乖巧，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是分不清是非对错的人。待会儿只要等到证人证据都到齐了，与纪氏无关，宋老夫人也就不会责备纪氏管教下人不严的错了。
    陆朝暮静静瞧着她们三个欢欢喜喜一家人的模样，心里划过一抹冷笑，纪氏和宋婉言还真是明白外祖母的心意，几句讨好的话，就能让外祖母改观了。
    不过……
    若是外祖母知道，宋婉言“辛辛苦苦”熬出来的这份贺礼并非是她亲手所做，那么……
    外祖母，还有刚刚将宋婉言夸上天的这些人，该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陆朝暮心里想着，笑着往前一步，“婉言表妹这样好的绣技，我也想瞧瞧。”
    宋婉言讨厌她，下意识的就拒绝说：“陆表姐若是对双面绣的技法感兴趣，日后我亲自绣給陆表姐你看好了。”说着，便想要不动神色的将那团扇给拿开，不让陆朝暮碰。
    可是！
    “哐当”一声清响。
    不知怎么的，好好的一面团扇忽然间就跌落在了地上。
    这团扇的扇柄是用冰玉做成的，这样跌落在地，瞬间就摔成了几节。
    宋婉言心里火大，“陆表姐，我都说了你若是喜欢，往后我亲自教你就是了，你做什么非要将我送给外祖母的东西给摔碎了？！”
    “母亲和我都说了，你的东西是李妈妈拿的，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你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心里不高兴，摔了我的东西来出气啊！”

 第69章 宋家寿宴9

    “难道你的心意就是心意，我的心意就可以随意损毁了么？”
    宋婉言说得又委屈又难过，一下子，就叫所有人的心都忍不住揪在一起。
    其实他们也知道，宋婉言并不是真的要责怪陆朝暮，实在是方才李妈妈说的话，让她和纪氏受了委屈。如今一个不小心，她精心准备的贺礼又被损毁，便是再有教养、懂礼节的人，也很难继续装出一副好脸色吧。
    而且，宋婉言其实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心里头实在憋不住了，才抱怨一句两句，反倒叫周围的人愈发觉得宋婉言可怜了，就连宋老夫人让陆朝暮别放在心上。
    可是，陆朝暮却一直盯着碎掉的冰玉扇柄，眉头微微一蹙，“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啊？”
    大家的注意力本来就放在她的身上，听她一说，定睛一看，原来那摔碎的冰玉碎片之中，还夹杂着一根细细的金线。
    那金线经过特殊处理，小心而精妙的镶嵌在扇柄最中心，从外面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如今摔碎了，金线也就露出来了。
    陆朝暮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惊异的样子，“婉言表妹，你还会将金线镶嵌到冰玉里面的技法啊！真是太厉害了！”
    宋婉言闻言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众人夸她道：
    “这小姑娘还真不得了，这样细小圆润的冰玉扇柄，她居然能掏空中心，将一根金线镶嵌进去，还没有损耗冰玉的完整性，这便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工匠都做不出来吧！”
    “可不是么！这宋家的大姑娘，模样又长得俊俏，有这般心思细密，做事又能干，真是金陵城里这些贵女中最最厉害的一个呢！”
    “……”
    众人夸耀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而一直站在边上的宋婉仪却微微蹙着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宋老夫人听着这些恭维的话，喜笑颜开，在她看来，宋婉言得了众人的夸赞，也就是宋家得了众人的夸赞，自谦说：“我这个孙女啊，哪里有你们说的这样好，不过就是一些小把戏罢了，婉言，你的这份贺礼啊，祖母我很喜欢。”
    “祖母……”
    宋婉言平时最是喜欢被旁人吹捧的，但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喜色，反而，还有些发白，神情也僵硬着，就连宋老夫人夸她，她也没有丝毫的高兴之色。
    宋老夫人没有瞧出宋婉言的异样，只当她是宠辱不惊，“你这般有孝心，祖母很高兴，好孩子，来，这个送给你。”宋老夫人说着，将宋婉言拉到自己的身边，将自己头上的一支碧玉发簪取了下来，亲自为宋婉言戴上。
    虽说宋老夫人戴的发簪样式不同于她们这些年轻姑娘的，但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一份看重。宋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将自己的发簪给了宋婉言，足以说明宋老夫人如今有多看重她。
    宋婉晴替宋婉言高兴，得意地白了陆朝暮一眼，“瞧见没有，祖母最喜欢的还是婉言姐姐。”
    你这个臭丫头，别以为自己能找些贵重的礼物就能将祖母哄得团团转了，祖母自己有眼睛，看得清楚，到底还是婉言姐姐亲手绣的贺礼才最有心意了！
    这些讥讽的话，陆朝暮当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见众人脸上全是赞许的模样，但唯独谭老夫人却一直沉着一张脸，像是在回想什么。
    陆朝暮眸光微微一凝，时机已然成熟，笑着就说：“婉言表妹，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过，这样镶嵌金线的技法早已经失传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可能教教我么？”
    镶嵌金线……
    早已失传……
    宋婉仪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些话，忽然间，她的眼睛赫然瞪大，看了看那细密的金线，又看了看精湛的双面绣，什么都想通了。
    宋婉仪心里划过一抹冷笑，宋婉言啊宋婉言，你居然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谁要教你啊，婉言姐姐要教也是教我啊！”那边，宋婉晴还在不遗余力的怼陆朝暮，仿佛她什么事也不关心，只想要陆朝暮一个人不痛快。
    宋婉言的神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了，或许是什么时候在古书上读到过，看了几眼便记住了。”
    宋婉晴笑得更得意了，“瞧见没有，我婉言姐姐可聪明了，只看了几页书就学会了，她这样天资聪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可是，宋婉晴还得意了没有一秒呢，打脸就来了。
    “不对，她在说谎！什么镶嵌金线的技法，什么双面绣的技法，都是假的！这面团扇根本就不是她亲自绣的！”
    “你胡说！”
    宋婉晴下意识的就开口，想说陆朝暮就是嫉妒宋婉言才胡说的。
    可是，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不是陆朝暮说的，是宋婉仪说的。
    “你，你做什么？”宋婉晴惊诧极了。
    陆朝暮也有些吃惊，她正准备揭穿宋婉言的谎话，没想到，宋婉仪竟抢先了一步。
    而且，宋婉仪实在是太奇怪了，在陆朝暮的记忆中，宋婉仪一向唯唯诺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在宋家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直接站出来说宋婉言的不是。
    还有，陆朝暮看得清楚，她说话时眼睛里似乎隐隐夹着一丝恨意，这下子她可以肯定，宋婉仪肯定变了，她心里痛恨宋婉言，才会这般针对她。
    不过宋婉仪站了出来，她也就不用当这个“恶人”了。
    陆朝暮抿着唇，不动神色的往后退开几步，静静瞧着事态的发展。
    宋老夫人不明白，“婉仪，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这团扇不是婉言绣的？”
    “是啊，婉仪，你在胡说些做什么啊！”宋婉言面色愈发凝重，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宋婉仪不理宋婉言，只几步走到宋老夫人跟前，将那双面绣的团扇郑重的放在桌上。
    “祖母，您认真看看，这样精湛的刺绣技法，宋婉言她根本没这个本事！”

 第70章 宋家寿宴10

    “几个月前，我们绣了春日踏青时用的彩带，当时宋婉言的刺绣技艺是什么水平，现在是什么水平，哪能一下子有这样大的进步了？！”
    听到这里，宋婉言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以为宋婉仪知道什么，搞得她紧张兮兮的。看来，她不过就是觉得她刺绣技艺进步得太快了，这算是什么理由？
    宋婉言心里冷笑，立马就脸上带着几分痛惜的神色，“婉仪，你这是什么话，方才婉晴不也说你为了让祖母感到惊喜，才私下刻苦钻研了女红之术。说起来，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给祖母一个惊喜，平日里才没有表现出来。”
    宋婉言走到宋老夫人跟前，伸出自己的一双手，十个手指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被针扎过的痕迹，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祖母，婉言本不想让你担心，但婉仪妹妹既然怀疑我，我也不好再隐瞒了。”
    “婉言，你的手！怎么会这样，疼么？很疼吧？”宋老夫人瞧着只觉得心都揪紧了。
    宋婉言浅笑着摇摇头，只是语气更加痛惜与难过，说：“祖母我没事的，为了祖母的生辰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婉仪，我知道，你因为你母亲同我母亲之间的小矛盾，一直都不喜欢我。但是，今天可是祖母的生辰啊，你不该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的……”
    宋婉言言辞恳切，带着几分对自家妹妹的责备，让所有人心疼不已。她为了宋老夫人刻苦钻研，如今反倒被自家妹妹嫉妒污蔑。
    陆朝暮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还以为宋婉仪有多少能耐呢，贸贸然站出来，却说不到点子上。
    瞧着时间，周妈妈应该快回来了，她必须得在周妈妈回来之前，让外祖母知道宋婉言虚假的面目，想了想，陆朝暮像是帮宋婉言说话般，说：“是啊，婉仪妹妹，说话做事你都不能无凭无据啊。”
    “啊！”
    无凭无据四个字，让宋婉仪猛地回过神来，将那双面绣的团扇放到宋老夫人的面前，“祖母，你忘了么？大约二十年前，京城皇宫里出了个技法精湛的绣娘，别说是双面绣了，苏绣、蜀绣、湘绣、粤绣她都会，她还有发明了许多咱们见都没见过的技法。”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是叫英华夫人，少年入宫成为宫女，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成为司绣坊的大宫女。不仅如此，还有许多皇子、王爷都对她十分倾慕，只是后来忽然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可是……你提这个做什么？”
    宋老夫人还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但宋婉言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片。
    宋婉仪见状，眼眸一凝，“祖母，你还没明白么？这团扇根本就是英华夫人所绣的啊！”
    英华夫人因为技法出众，所以，当时很多人都打着她的名号贩卖绣品。英华夫人十分聪明，不想平白被人所累，就想出了将金线银丝镶嵌进玉石的法子，用来证明绣品为自己所做。
    用英华夫人的话来说，这就叫做“仿伪记号”。
    因为重生，宋婉言一心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不再继续被大房母女摆布，她必须让宋老夫人记住自己，但要让人记住，首先自己必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长处。
    所以，她便苦练绣技，读了很多关于刺绣的书籍。
    她当时在书中读到“防伪记号”这四个字的时候，觉得又新奇又独特，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超前之感，所以她记得特别的清楚。
    她见到宋婉言拿出双面绣团扇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当那冰玉扇柄里面的金线露出来之后，她忽然就将这些线索全都串了起来。
    “祖母你瞧啊，这可不就是英华夫人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做法么！”宋婉仪说着就将那根细细的金线放在宋老夫人的眼前。
    “这……”宋老夫人有些不信，这样的故事也能当真么？
    宋婉言心里慌乱，但是，这么多人瞧着，她不能让自己乱了阵脚，故而还强行保持镇定，“婉仪，你是在哪里听的这些故事，什么英华夫人，什么防伪记号，全都是你胡诌的吧？”心里期盼着宋老夫人不会相信这些胡话。
    可是。
    “不对，这并不是胡诌，老婆子我也知道这件事。”谭老夫人忽然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激动，将那根金线拿了起来，“这东西，老婆子我也有一根，就是当年花重金买来的英华夫人绣品里的！”谭老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已经磨损得看不清的锦囊，锦囊里层层包裹着一根细细的金线。
    两根金线放在一起，完完全全是一模一样的！
    “呀！真的是一样的啊！”
    “看样子，这东西还真是英华夫人所绣的，可是，刚刚这宋家的姑娘不是说是她亲自绣的么？”
    “那还用说么？自然是她见这东西好，买回来当做是自己的送给老夫人，不想，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人发现这东西不是她自己绣的。”
    “……”
    众人如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响亮的巴掌狠狠的一下一下，生生打在宋婉言的脸上。
    而刚刚还满心欢喜的宋老夫人现在气得双手止不住的发抖，直接拔下了宋婉言头上戴的发簪，“你，你，婉言你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祖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宋婉言跪在地上，泪眼盈盈的看着宋老夫人，想要为自己辩白。
    可是，有谭老夫人出来作证，她完全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
    可以说，方才宋婉言飘得有多高，如今就狠狠摔得有多重！
    纪氏见老夫人真的生气了，当即就跪在地上，说：“母亲，不关婉言的事，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太想婉言给您留下一个好印象了，才会一时糊涂，做出了这样的错事。婉言她本不同意，是我拿了母亲的身份，婉言才不得不答应的。”
    宋老夫人一听，更气了，狠狠指着纪氏：“你？！你就是这样教养我宋家的女儿的？！”
    祖母寿宴这样重要的日子，居然出了这档子事，纪氏这个母亲，这个主母，可真是做得好啊！

 第71章 不肯承认

    “母亲，母亲！”纪氏泪眼盈盈，想要恳求老夫人的谅解，宋婉言见状，也立即跪在地上，摆出柔弱可怜的样子：“祖母，婉言知道错了，祖母您别生气了，今天是您的寿辰，您别伤了身子啊！”
    平日里宋婉言只要一认错，不管是多大的事儿，宋老夫人都不追究了，但是！
    今天金陵城这么多豪门贵客在场，宋婉言用英华夫人所绣团扇当做是自己的，还被谭老夫人当众揭穿！
    实在是丢尽了宋家的颜面，更是将宋婉言她自己的好名声全都给毁了！
    宋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都是你们做的好事！”直接别过脸，根本不想搭理大房母女。
    此时此刻，宋婉言母女二人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陆朝暮将纪氏和宋婉言求饶的样子仔仔细细的看着，眼眸微微一凝，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外祖母只是知道宋婉言假用英华夫人绣品的事儿，可刚刚李妈妈说纪氏偷了她东西的这件事儿，还没完呢！
    纪氏也想起了这件事，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绣珠有没有将事情给办好了。
    若是待会儿老夫人再知道真是她打陆朝暮的主意，只怕会更加生气，到时候，她和婉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经营的形象可全都毁了！
    心里想着，纪氏给宋婉言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更加卖力的向老夫人请罪。
    “母亲，媳妇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当家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这一次犯了天大的糊涂，媳妇向母亲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是啊祖母，你念在母亲多年辛苦操劳的份上，您就原谅我们吧！”宋婉言朝宋老夫人磕了好几个响头。
    可是，宋老夫人的面色才刚刚有了一丝丝的松动，陆朝暮就眼尖的瞧见，大门外面几个人影匆匆的往这边来了。
    陆朝暮唇角往上一勾，真正的大戏这才要上演了！
    “老夫人。”
    周妈妈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浩浩的走了进来。
    她们后面还跟了一个妈子，应该就是李妈妈刚刚所说的房嬷嬷了。
    糟了！
    纪氏一瞧见房嬷嬷，脸色瞬间一白，绣珠那个死丫头，居然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她不是让她想办法结果了房嬷嬷么，怎么她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儿！
    糟了！这下可真的糟了！
    “房嬷嬷！”李妈妈神情激动，赶紧就冲了上去，拉着房嬷嬷的衣袖，“你，你快告诉老夫人这纸条是不是你今天早上的时候写下的！”只要房嬷嬷实话实说，老夫人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纪氏在搞鬼！她不过就是按纪氏的吩咐行事罢了！
    李妈妈神情期盼，可是，纪氏忽然瞪了房嬷嬷一眼：“房嬷嬷！你在宋家这么多年，一直得老夫人的信任，可不能跟着某些人胡言乱语啊！你得先想清楚，你家中的儿子、女儿，他们全都靠着你在宋家的差事养活呢！”
    纪氏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她在警告房嬷嬷，若是她真说出了什么，她这个宋家的大夫人或许就是被责罚几天罢了，但她若是丢了这份差事，往后一家子可再没有活路了！
    “房嬷嬷，你别听她的，你只管照实说就是了，有老夫人为你我做主，你不用怕！”李妈妈催促着。
    宋老夫人看向房嬷嬷，指着那张字条，问她，“这东西是不是你写的，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房嬷嬷有些害怕的看了看纪氏，又看了看李妈妈，“我真的要说么？”
    陆朝暮闻言眉头微微一蹙。
    房嬷嬷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不是她能不能说，而是她要不要说，倒像是什么人非要她说些什么似的。
    李妈妈一心期盼着能为自己洗脱罪名，没有发觉房嬷嬷的异样，继续催促：“说啊！老夫人都问你了，你快说啊！”
    房嬷嬷咬咬牙，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眼睛四处瞟个不停，最后才说：“老夫人，这东西是我写的，也确实是我早上收点贺礼的时候写的。”
    “砰！”
    李妈妈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一下子跪在宋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我说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夫人让我去做的，我只是个听从使唤的，说到底，还是大夫人眼热表小姐的东西，才会派我去的！”
    “呀！还真是这样啊！”
    “纪氏，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宋老夫人心痛无比，觉得之前一直看错了人，自己还不知道！
    纪氏面无血色，双手发抖，房嬷嬷的证词，无异于给她判了死罪！
    可是！
    “房嬷嬷！你怎么能颠倒是非黑白呢？！”纪氏强行压住心虚和害怕，强撑着最后一丝底气，“大义凛然”的责问。
    她还不能输，不能轻易就认了一切！只要她还能喘气，她就一定不会让事情扣在自己的头上！
    裴氏上前“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大嫂，这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们都是心盲眼瞎之辈，连基本的判断都没有么？”
    纪氏梗着脖子，虽无法为自己辩解，但依旧不肯认：“说了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肯定是她们两个串通好了的！”
    “纪氏！”宋老夫人走上前，“啪”的一巴掌，狠狠就打在了纪氏的脸上，“串通、串通！好好的，她们两个为何要串通了陷害你？”哪来这么多人，一个个的都要陷害她？
    这一巴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死死地落在纪氏脸上，瞬间就叫她皓白的面颊之上起了一个血红的五指印。
    纪氏什么时候被这样责备过。
    一时间，宋家的人，金陵城的客人，心头都跟着一紧。
    不过，他们虽觉得纪氏当众被打脸实在是可怜，但她做出的事情又确确实实该打！
    谁家的长辈图谋晚辈的钱财，说出去都是会让整个家族丢脸的！宋老夫人如今毫不留情的责打纪氏，也是想挽留宋家的最后一丝颜面。
    让金陵城的人知道，宋家有错就罚，绝不会姑息！好让金陵城的人不要因此就觉得宋家从根子里就是坏的。
    但饶是如此，纪氏依旧嘴硬，“母亲，我如果得知她们为何这般，今日就不会蒙受这不白之冤了！”看着样子，还真像是她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一般。
    不得不说，纪氏演戏的功夫是真的好！
    这样一幅不屈服的样子，还真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事情真如纪氏所言，当真是这两个刁奴合伙要陷害她。
    要不是陆朝暮一直都清楚纪氏的真面目，她也会被她的样子给骗了。

 第72章 以死明志

    但是！
    如今可不止陆朝暮一个人知道纪氏的真面目，宋婉仪也知道！
    上辈子，她被大房母女拿捏，最后只落得个远嫁塞外的悲惨下场，心里痛恨极了，所以，方才才会不遗余力的要揭穿宋婉言的谎话。
    现在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宋婉仪自然要好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她上前几步，问周妈妈说：“刚刚祖母不是还让你去找钱掌柜和所谓的借据了么？”
    周妈妈回话说：“八宝斋问过了，钱掌柜认得这锦盒，确实是李妈妈前些天去买的。但婉言小姐说的那张借据……就没有找到了。”
    宋婉仪抿唇一笑。
    李妈妈说的证人全都对的上，而宋婉言所说的证据却找不到。
    如今到底是谁在说谎，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了。
    宋老夫人深深吸一口气，“纪氏，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不成？！”
    “母亲！”纪氏痛苦出声，她也知道事实摆在眼前，她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难道她就要承认了么？
    不行！她不能认！
    她若是认了，往后在宋家，她不单单会失去老夫人的信任，还会拖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受累。
    教宋婉言用别人的东西当做自己的东西，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若是当真定下个谋取晚辈钱财的罪名，那可就是原则性的错了！
    纪氏心里几千几万个念头来回飞转，忽然间，她眼睛一凝，心里一横，想到了现如今唯一能转换的法子！
    “母亲，媳妇所言句句属实，奈何老天不公，媳妇只有以死明志！”
    说罢，纪氏“啊”的大叫一声，站起身来，猛地就撞向了锐利的桌角。
    “啊！快！快将她给拉住！”宋老夫人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面无血色。
    纪氏是铁了心要用这个法子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所以，便是好几个嬷嬷上前拉她，都差点没将她给拉住。
    甚至来来回回间，纪氏的额头已经被撞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纪氏你这是做什么！”宋老夫人还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
    纪氏满脸泪痕，哭诉道：“母亲不肯信我，我只有这样了……”那般豁出去的样子，叫人更是心里有些动摇了。
    正当众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纪氏身上的时候，绣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进来。
    她一点点挪到宋婉言的身边，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忽然听到绣珠大喊一声：“房嬷嬷，你怀里揣着的，可不是咱们小姐说的借据么？！”
    “是！就是那张我见到过的借据！”宋婉言闻声，即刻让绣珠将房嬷嬷怀里的东西给拿出来。
    “什么……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房嬷嬷不明所以的，但众人亲眼瞧见绣珠确实从她的怀里拿出来一张纸。
    绣珠将那张纸展开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借据”两个大字，下面的落款是“李妈妈”，上面的内容正是李妈妈问纪氏借了四百两银子的事情。
    宋婉言眉头深深蹙在一起，居高临下的问房嬷嬷：“我母亲写给李妈妈的借据，为何会在你的身上？你还不说实话么！”
    “我……我……”
    宋婉言厉声一问，房嬷嬷忽然转过头朝着李妈妈摇摇头，“李妈妈，我帮不了你了！大夫人待我一直都很好，我不能昧着良心害她啊！”
    “！”
    李妈妈整个人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就见房嬷嬷跪着挪到宋老夫人的面前，狠狠磕了几个头，哭道：“老夫人，您原谅我吧，老夫人！都是李妈妈让我做的！她给了我钱，让我这样说的。”
    房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上面绣了一个“李”字，宋家的下人都认得，这就是李妈妈的钱袋。
    房嬷嬷继续道：“老夫人，李妈妈叫我那样说，我本以为不会有太大的关系，却没想到，竟然会叫大夫人以死明志，差点害得大夫人丢了性命。老夫人，老夫人，求你原谅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吧！”
    李妈妈不敢相信：“你，你怎么这样说！我什么时候让你说这些了！”
    陆朝暮冷眼瞧着，心里沉了一口气，看样子，纪氏已经找到了绝处逢生的法子。
    她刚刚就是房嬷嬷说的话听着不对劲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陆朝暮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猜到，肯定是刚刚回来的绣珠已经想办法“威逼利诱”，此时的房嬷嬷应该已经是纪氏她们的人了……
    果然，房嬷嬷就摇着头，“李妈妈，你看看大夫人如今的样子，难道，你非要逼死她不可么？大夫人不就是没有将银子送给你么？这根本不是深仇大恨啊！大夫人平日里待你我不薄，你真能昧着良心继续陷害大夫人么！”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房嬷嬷都这样说了，还会是假的不成？！”宋婉言难得神色严厉，但她即便如今瞧着严肃了些，看上去还是很美貌动人。“你的钱袋为何会在房嬷嬷的身上，你写下的借据又为何会在她的身上，这不就是说明，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么！”
    “不，不是我！”李妈妈还想辩解。
    但宋婉言心里知道此事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若是让她再争辩几句，到时候，只怕又会说不清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宋婉言忽然厉声道：“刁奴李氏，对主家怀恨在心，做出与人阴谋陷害的错事，差点还得我母亲丢了性命。事实摆在眼前，这样的刁奴还不拖下去乱棍打死！”
    “这……”周妈妈没想到一向温婉的宋婉言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李妈妈的话叫她们大房蒙了冤，让大夫人差点背了黑锅，但是，她是真没想到宋婉言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出“乱棍打死”这样的话来。
    莫名就叫人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凉意。
    但宋婉言却等不得了，对绣珠眨眨眼，又说：“你们还不快动手！”
    “是！”
    绣珠应声上前，飞快就和几个婆子将李妈妈给拖了下去。

 第73章 收拾东西

    “啊啊！”
    “啊啊啊啊！”
    很快，就听得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不一会儿，李妈妈就生生被打死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事情虽然已经弄清楚了，确实是李妈妈串通了房嬷嬷惹出来的事儿，但，这好好的一场寿宴也全被搅和了。
    “你说这宋家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了，老夫人的寿宴之上，一会儿偷盗、一会冒认、一会陷害、一会死人的，真是不吉利！”
    “可不是么，我就没见过谁家的寿宴办成这样的。虽说有好戏看吧，但总觉得哪里阴嗖嗖的，这宋家就被阴魂附体了一样……”
    “……”
    宋老夫人坐在高位上，听着这些话，拿着筷子，只觉得食不下咽，哪哪儿都不舒服。
    “母亲，今日是您的五十大寿，您可得高高兴兴的多吃点啊！”纪氏笑着就要敬酒，可，宋老夫人瞧见她脑壳上的窟窿，心里就又想起了方才的腌臜事儿，更是没心情了。
    很快，宋老夫人就摆摆手，让众人都散了。
    今日这寿宴当真是办得无趣极了。
    不过陆朝暮离开之前，纪氏匆匆的赶了过来，向她解释：“朝暮，咱们都是被李妈妈那个刁奴给骗了，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陆朝暮轻轻一笑，态度诚恳：“大舅母，朝暮知道的。刚刚的事情我也亲自瞧见了，朝暮自然是不会相信她的。对了，大舅母你额头上的伤瞧着有些吓人，你可得快快请个大夫来瞧瞧啊。”
    “嗯，你没有因此和大舅母生了嫌隙就好。”纪氏放下心来，只觉得陆朝暮怎么会愚蠢到这个地步，连一丝丝的怀疑都没有，甚至还掏心掏肺的担心起她的伤势来了。
    不过。
    陆朝暮的“一片赤诚”却没有让纪氏母女觉得心生愧疚，反而，她们两个回到拂月园之后，宋婉言又是一副狠狠的样子。
    “母亲，今天都是那个臭丫头！若不是她好死不死的也选了什么桃实果盘，若不是她不小心摔碎了我送的双面绣团扇，祖母哪里会这样责备你我了！”
    宋婉言眼睛里满是痛恨，将今天她没有出风头的错全都怪到了陆朝暮的身上，根本就没有认真反省，其实一开始就是她们自己错了。
    纪氏沉了一口气，却说：“我的好孩子，你就消停几日吧。”老夫人刚刚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么一闹，老夫人心里铁定不舒服，若是她们这个时候再做些什么，只怕更会让老夫人不高兴的。
    “你现在只管好好读书，等到你风风光光的考入天凤书院了，害怕老夫人不会向着你么？而且，到时候整个金陵城都会以你为骄傲，哪里还用在乎现在的这点事情！”纪氏教导说。
    “可是！”宋婉言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一次又一次想要找陆朝暮的不痛快却不得，心里憋着的气就越来越多，根本就没心思读什么书。
    对了！
    罗青冉不是说要找陆朝暮的不痛快么！
    她今天怎么没来宋家？
    宋婉言眼珠子转了转，看来她得想办法把罗青冉给找来才行。
    那边，陆朝暮也回到了自己的清芷园。
    庆桂回禀说：“我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全都办好了，拖住了李妈妈的动作，让她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桃实果盘。又在她被绑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偷偷解开了她的绳索。可是……事情好像并不像小姐预想的一样。”
    庆桂说着就看了陆朝暮一眼，不过，他并没有在陆朝暮的脸上看到半分的不悦之色。
    陆朝暮将身上戴的首饰一件件取下来放好：“不打紧。”若是纪氏这么容易就着了她的道，那她就不是纪氏了。
    而且，不说别的，就是纪氏狠下心肠用自己的性命要来换取外祖母信任的举动，就不说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纪氏对自己都这样狠，将外祖母给哄回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可是小姐，那咱们如今还应该做什么呢？”庆桂虽不明白陆朝暮为何要针对大夫人和宋婉言，但是，纪氏偷拿了小姐的东西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小姐故意装作不知道，也没有跟大夫人撕破脸皮罢了。
    陆朝暮取下最后一只手镯，小心放进妆盒里，回头瞧了他一眼说：“什么也不用做了，你只管去吩咐陆家的旧仆收拾东西，准备着，用不了几天，就要从宋家离开了。”
    庆桂眼睛一亮，“小姐，咱们要离开宋家这个是非之地了？”离开也好，有姜嬷嬷在，小姐又有这样多的家底，去哪儿不能开开心心的，为什么非要留在宋家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陆朝暮摇摇头，“不是我们，是你们。”
    庆桂听不明白陆朝暮的意思，陆朝暮却只说：“过不了几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74章 大房受损

    结果，还没有过几天，当天晚上，宋家就发生了大事。
    寿宴办成这样，宋老夫人回到紫韵斋之后，生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寿宴是纪氏操持的，李妈妈也是纪氏身边伺候的，说到底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大房惹出来的。
    老夫人虽然将宋家交给纪氏搭理十几年了，但，出了错老夫人就不会姑息纵容。
    想了想，就让周妈妈去了一趟拂月园，将纪氏全权掌管宋家的权利分了一半给二房的裴氏。
    裴氏一听到这消息，就欢喜得上天了。
    “哎呀呀，我这什么都没做，就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身上，大房的人只怕心里痛恨极了！”裴氏高兴，只要大房的人不高兴，她就是过年了！
    宋婉仪却在心底笑了笑，自己这个母亲就是个花架子，空有一通对大房的嫉恨，却根本就没本事。
    今天要不是她在寿宴上一次次拆穿宋婉言的谎话，祖母才不会这样收了大房的管家权，再分给她们二房呢！
    宋婉仪心里觉得如今这样的好事，可全都跟她分不开。
    当然了，纪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气得晕死过去。
    今天这么闹了一出，她不仅损失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李妈妈，还丢掉了管家权，看着样子老夫人如今对她们大房也没有过去那般信任了。
    仔细一算，今天大房可以说是满盘皆输！
    “母亲，我们要怎么办啊！”宋婉言这才有些慌了，下午还在想法子要收拾陆朝暮呢，现在就开始为自己担心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办！”纪氏心里也不爽呢，“不是都告诉你要好好读书了么，怎么办，你去多念几本书啊！”
    “母亲……”宋婉言心里委屈，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她们大房还真像是冲撞了神灵一样，好事一件没有，祸事倒是接二连三的发生。
    “不行！今天可不能就咱们大房吃亏！”纪氏心里算盘打得叮当响。
    她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在一件事情上，半点好处都得不到。
    纪氏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便不顾头上的伤痕，跑到老夫人的紫韵斋里去哭诉。
    宋老夫人本来就烦了她了，不想见她。
    但纪氏说这事情还关乎陆朝暮，老夫人才让她进去了。
    纪氏进去之后，不知跟老夫人说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就是欢欢喜喜的样子了。
    再过了一会儿，周妈妈就带了人到了清芷园。
    陆朝暮出来相见，只瞧见周妈妈面色有些不好，心里笑了笑，知道她预计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纪氏果然耐不住了，想要打发她屋子里的人离开了。
    陆朝暮朝着周妈妈淡淡一笑：“周妈妈这么晚了过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表小姐……”周妈妈支支吾吾的，显然也觉得老夫人派她过来要做的事儿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陆朝暮依旧笑着：“有什么事儿周妈妈你就直说吧。”
    “好吧！”
    周妈妈这才说：“表小姐，今天的事儿，虽说是李妈妈这个刁奴做出的好事，但毕竟东西是从你的屋子里拿出去的，说到底，还是你屋子里也出了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老夫人派我来帮表小姐你清整清整屋子，将多余的奴才都打发出去了，免得人多手杂，表小姐你管不过来。”
    姜嬷嬷一听就觉得奇怪了，这听上去是在帮陆朝暮，但若是细细一想，怎么都是变相抽走了陆朝暮身边亲信的人，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这是什么道理啊！”
    周妈妈一脸尴尬：“姜嬷嬷，这也是老夫人的吩咐，我不过是按吩咐办事罢了。”
    而且，她心里又何尝不觉得老夫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可是。
    大夫人刚刚到了紫韵斋对着老夫人一通哭诉，说什么即便是将她所有的管家权全都收回去，她也不得不说，陆朝暮屋子里的这些人实在是太多了。
    从淮南跟着过来的就有二三十个，再加上老夫人体恤分过去的又有近十个。
    陆朝暮小小的清芷园里就满满当当的挤了近四五十个下人，人多手杂的道理人人都知道。
    虽说陆家旧仆一开始都是忠心的，但难保日子久了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
    所以，纪氏才建议老夫人将朝暮院子里的人清整清整，尤其是男丁，说是陆朝暮一个女儿家，在屋子里养那么多的男丁，说出去对朝暮的名声不好，对宋家的名声也不好。
    寿宴的事儿，本就损了宋家的颜面。
    如今纪氏又提到“颜面”二字，宋老夫人重视得不得了，当即就同意了，让周妈妈过来清芷园清整家仆。
    “……表小姐，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周妈妈说话都没有什么底气。
    姜嬷嬷心里觉得好笑：“家里出了贼，不好好清找，反倒要我们姑娘割舍旧仆，这样的道理谁也说不通啊！”
    不过，陆朝暮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只笑着说：“好了姜嬷嬷，周妈妈都说了她是奉命行事，她将差事办好，还要回去跟外祖母交差呢，我们也不好阻挠周妈妈办事。”
    “小姐！”姜嬷嬷心里急啊，自家小姐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拿捏呢！
    之前小姐的那股子英明劲儿到哪儿去了！
    陆朝暮又看了周妈妈一眼，说：“周妈妈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是你将人送走之前，我还想跟他们再说说话。”
    “是是是，表小姐通情达理，我一定回去跟老夫人说的！”周妈妈忙不迭就让人将清芷园的下人全都叫了过来。
    “你们，你们，还有你们，都收拾收拾离开吧。这是你们的卖身契，往后你们就不用在宋家当差了。”周妈妈到底也是个有能耐的，除了所有的男丁之外，她还将好几个瞧着就是偷懒耍滑的丫头也清整了出去。
    陆朝暮让姜嬷嬷一一给他们送了一小包银子，尤其是从淮南跟着她一路过来的旧仆，包的银子更是要丰厚一些。
    “过去多谢你们一路照顾，朝暮十分感激。你们拿点银钱回乡也好，做点小生意也好，买个媳妇也好，往后都好好过日子，不用再做下人，受人吆喝，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
    “姑娘，您保重啊！”
    陆朝暮待下人好，这些下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念着她的好，如今要离开，每一个人说她的不是。
    周妈妈瞧在眼里，只觉得这个表小姐还真是不简单啊。
    等到这些仆人都离开了，姜嬷嬷忍不住就问说：“小姐，这些人都走了，往后连个指使吆喝的人都没有了。”
    “不会的。”陆朝暮微微侧头，“今日的人送走了很快新的人就又会送过来了。”
    不然，她的好舅母纪氏又何苦跑到外祖母哪里哭诉一场，不就是想要接着这个机会，将她身边的人都清整掉，然后才好将自己的心腹都派过来么。
    “那……那这样怎么行啊！”姜嬷嬷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深意。
    陆朝暮却又笑了：“你怕什么，我都不怕。”她只管送来便是，到了清芷园的屋子，她又不是过去那个蠢蠢笨笨的陆朝暮了，还会任人摆布不成？
    而且。
    她其实还要多谢纪氏呢，不然，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名正言顺的让庆桂从宋家出去。

 第75章 罗家姑娘1

    这几次庆桂都将事情办得很好，虽然因着纪氏和宋婉言的狡猾，并没有一次就让她们翻不了身，但陆朝暮也看得出，庆桂确实是一个学东西很快，可堪重用的人。
    但是，他一直留在宋家，留在这方寸的后宅之地，并不能发挥最大的能力。
    李妈妈今天说的话，旁人或许没有留意，但是她留意了。李妈妈说，纪氏让她把宋家的银钱给送出去。
    可是，送到哪里去？送去给谁了？送出去做什么？
    这些事情，是她上辈子不清楚的。但是，陆朝暮本能地觉得纪氏让李妈妈做的这些事，怕是背后藏着什么大秘密。
    所以，让庆桂从宋家出去，他才能在宋家之外替她好好将事情给查清楚。
    “小姐，话虽是这样说，但庆桂走了，你想要再派人去做点什么，可就没有称心顺手的了啊，还可以依靠谁呢？！”姜嬷嬷眉头拧在一起。
    陆朝暮眼眸微微一凝，低头笑着回答说：“人？这屋子里不是还多得是人么？比如……”
    “小姐，时候差不多了，你也该喝药了。”
    陆朝暮话音还未落下，就见得霜儿端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药就进来了。
    姜嬷嬷一见霜儿脸上的神情就更不好了。
    还是陆朝暮不动神色的朝她摇了摇头，姜嬷嬷才强行挤出一个不让人觉得异样的笑容来。
    今天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霜儿心里怕极了，她生怕李妈妈会将她给供出来，直接说她就是那个藏在清芷园里，背着陆朝暮偷东西的人。
    但还好，李妈妈只顾着攀扯大夫人了，没来得及将她给说出来。
    后面，大夫人又“撺掇”着宋老夫人清整了清芷园，好些丫鬟下人都走了，小姐却唯独指名让她留下来。
    想来，小姐是半点也没有怀疑她的！
    陆朝暮笑着从她手上接过药丸，一饮而尽，然后又说：“霜儿，如今院子里的下人走了这么多，往后的事情或许就会多一些了。你同姜嬷嬷多少会更受累一些，来。”
    陆朝暮说着就拿出一支素银簪子，亲自戴到霜儿的头上：“这就算犒劳你的。”
    霜儿见那簪子虽只是素银的，但花色样式都很独特，她用手轻轻摸了摸，还能感觉到上面精致的雕花，心里更是放心了不少，“小姐放心好了，霜儿不怕吃苦，小姐尽管吩咐霜儿就是了。”
    陆朝暮点点头，就让她下去了。
    等到霜儿离开之后，姜嬷嬷就又忍不住了，“小姐！庆桂不是都说了么，就是霜儿和大房的人暗中串通，偷拿了小姐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将她给留下来，为什么还不揭穿她的真面目呢！”
    陆朝暮脸上的笑意已经换成了一片冷漠，目光冷冷的望着菱花镜里的自己。
    她问：“揭穿了又能如何？”
    姜嬷嬷一愣，“揭穿了霜儿，自然能证明李妈妈说的是真话，老夫人就能看透大房的真面目了啊！”
    这段时间小姐不断筹谋，姜嬷嬷也发现了，纪氏母女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姜嬷嬷一直念着陆朝暮所说的，夫人的死很可能是人为的，她就越发觉得，是不是同纪氏有关系。
    陆朝暮却摇了摇头：“姜嬷嬷，你错了。”
    她们便是今日揭穿了纪氏的真面目又能如何？
    说到底，她做错的事情并不是绝对的严重和不可收拾，纪氏母女又最擅长哄骗外祖母，外祖母最多罚她们一阵子，就又会被她们给哄回去了。
    而且，这样一来，纪氏也就知道她已经怀疑她了，打草惊蛇，想要再找到证据也就难了。
    她让庆桂离开宋家，她纵容霜儿，为的，就是找到能够找准时机，一次出击，一击即中！
    让纪氏母女永远也翻不了身。
    现在的这些，不过是要让外祖母一点点的对纪氏母女失望罢了。
    这不，今天的事情就让外祖母收回了纪氏一半的管家权，等到纪氏下一次犯错，再下一次犯错，外祖母对纪氏的信任就会慢慢土崩瓦解。
    然后！
    “咔哒。”
    陆朝暮手上的力气一重，生生将一把木梳给折断了。
    她的目光愈发狠厉，到时候，她定然会让纪氏母女付出代价！
    ……
    因为老夫人让裴氏同纪氏一同打理宋家，宋婉言再不是宋家里最尊贵的小姐了。
    宋婉晴还好，时时刻刻都跟着宋婉言的身后，像只哈巴狗似的一直恭维宋婉言。
    但宋婉仪就不一样了，她自觉是自己在宴会上揭穿了宋婉言的假面目，才让老夫人对大房疏远，藏到了甜头，便在暗地里给宋婉言穿小鞋。
    一会儿不让厨房给宋婉言送最好的燕窝了，一会儿不让库房给宋婉言送最好的绸缎了。
    便是两姐妹在花园相遇的时候，宋婉仪也会时不时讥诮几句，虽然没有挑明，但明里暗里都是在嘲讽宋婉言已经今非昔比了。
    宋婉言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火冒三丈，回到自己的筑玉阁里，便是狠狠将好几套茶盏全都摔碎了。
    绣珠劝她：“小姐，可别摔了吧。最近库房是二夫人再管，东西摔坏了要拿新的，去到库房免不得又要被二夫人的人讥讽。”
    “你给我住口！”宋婉言心里更火了，她在宋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连二房的贱人母女也能骑到她的头上了！
    宋婉言一双眼睛里透着无尽的狠毒，都是陆朝暮，都是陆朝暮！
    都是她非要选桃实果盘！
    都是她非要摔坏她的双面绣团扇！
    不然，祖母怎么可能会罚她们！
    对！
    都是陆朝暮！都是她那个贱货，烂人！
    “小姐……”绣玉推门进来，有事要禀告。
    可是！
    “滚出去！”
    “哐当”一声，宋婉言拿起一个茶杯，直接往门口一扔，直直砸到了绣玉的额头上。
    猛的一下，就将绣玉的额头砸出了一个窟窿。
    绣珠见状赶紧上前责备几句，“不是都说了没小姐的吩咐不准进来么，到底什么事！”半分也不关心绣玉被砸的疼不疼，要不要紧。
    绣玉疼得眼泪珠子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
    小姐最见不得她们哭了，她若是哭了，小姐只会更加凶狠的折磨她们！
    绣玉浑身都在发抖，说：“小姐，罗家小姐来了。”

 第76章 罗家姑娘2

    “小姐，罗家姑娘来了。”
    “让她滚！”宋婉言正在气头上，听也没听清，就直接让绣玉出去。
    她这幅狰狞的模样，可不想被任何人瞧见。
    但是。
    “婉言，你怎么了！怎么连我也不见啊？”说话间，罗青冉已然到了屋子门口。
    她瞧见宋婉言屋里一地狼藉，又瞧见小丫头眼里噙着泪，当觉不对，“呀，这是怎么了？”
    现在是没办法再让罗青冉离开了，宋婉言微微吸了一口气，就立马装出一副可怜到不行的样子，摇着头说：
    “让罗姐姐见笑了，屋子里的小丫头毛手毛脚的，不仅打碎了我的茶盏不说，还生生磕到了自己的脑袋。怎么样，疼不疼？绣珠，你快陪她去找大夫来瞧瞧。哎，这样如花一样的姑娘，如今破了相，真是可怜啊。”
    宋婉言一副关切的模样，像是真的关心绣玉一样。
    但绣玉却看到，宋婉言一双眼睛里微微透露出来的威胁意味，仿佛她只要敢说多一个字，她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绣玉哆哆嗦嗦的，害怕极了，就连绣珠要扶她，她都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很快两个丫头就出去了。
    罗青冉坐在圆凳上，说：“婉言，你就是心肠太好了。你这些茶盏件件都是珍贵物件儿，这丫头打碎了，你不仅不罚她，还这样关心她，哎！你真是！”
    宋婉言笑着摇摇头，“钱财都是身外物，不打紧的。”
    罗青冉点点头，越发觉得宋婉言是真的好。
    “对了，罗姐姐怎么前几日祖母寿宴的时候你没来，反倒是今天来了？”宋婉言问。
    “你还说呢！”罗青冉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面色忿忿道：“都是你那个好表姐！”
    原来，那天在永安坊同陆朝暮争执一番，罗青冉回到罗家就被罗老爷和罗夫人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罗家之所以在金陵城风风光光的，跟他们那个在京城安奉伯府做妾室的姑姑分不开，但这事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罗家一直小心隐瞒了这件事。
    如今因为罗青冉同陆朝暮的争执，被金陵城所有人都知道了，罗家的脸面挂不住，罗老爷心里气急，就将罗青冉关在祠堂里，罚跪十五日，不许她出去。
    这才没办法参加宋老夫人的寿宴。
    罗青冉将裤腿撩起来，两个膝盖一片淤青，还肿着，瞧着就可怜。
    “你还说呢！”罗青冉又说，“你祖母寿宴的事儿我全都听说了，婉言我一向都知道你的为人，你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肯定是你那个该死的表姐故意害你的吧！”
    宋婉言一愣，心里一阵窃喜。
    她本还想着要怎么编出话来，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一番，没想到，罗青冉这个蠢笨的，竟然都不用“骗”，就已经相信她了。
    这样蠢笨的人，又是一个同陆朝暮有仇的人！
    宋婉言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上天送来帮她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么！
    “青冉……”宋婉言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像是哭了出来一样，好不委屈！
    “怎么了，你好好的哭什么啊！你别哭了！”罗青冉安慰她。
    但，宋婉言却扯着嗓子越哭越厉害，“青冉，还是你了解我啊！他们都不相信我，就你一个相信我！青冉，我的委屈，就只能对你说了啊！”
    果然，罗青冉脸上的怒火越来越重，“都是那个没爹没娘的贱人！我就知道是她！”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像是当即就要冲出去找陆朝暮拼命一样。
    宋婉言见状，心里得意，但觉着还是得再添一把火才行。
    宋婉言将罗青冉的袖子拉住：“别，你别去。她毕竟同我大哥有婚约，往后是要嫁入宋家做大少奶奶的，我不能同她关系闹僵了。”
    “我呸！”
    罗青冉大骂出声：“就这样的小贱蹄子，还想嫁给你哥哥做正妻？她这样的货色，便是被人玩弄，给人作妾都不配！”眼里满是毒辣，说出来的话，也半点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该说的。
    宋婉言见时机成熟了，又装出可怜得不得了的样子，说：“哎，可是。谁让她的身份地位这么高呢，这是你我都万万比不了的啊。”
    “就凭她！”
    宋婉言这句话彻底将罗青冉给激怒了。
    在永安坊的时候，陆朝暮这个贱人就是搬出了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才生生压了她一头！然后，她才会被爹娘罚跪祠堂，连宋老夫人的寿宴都不能参加！
    种种事情全都压在一起，让罗青冉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婉言！我没你这样的好脾气，她这样的贱货，我一定要她好看！”罗青冉语气里满是阴毒。
    宋婉言装出害怕的样子，“这……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还真要她骑到你的头上，日日夜夜都欺负你不成？！”罗青冉问。
    宋婉言有些犹豫，“我……我……”
    “好了就这么定了！”罗青冉语气坚定，“她不是自诩自己身份尊贵么，但是，再是身份尊贵，若是没了名声，还不是一样会被人耻笑！”
    宋婉言“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啊。我表姐她这段时间，每隔几天，就会去法华寺添香油。她，她或许就是脾气不好，但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坏的。”
    罗青冉将法华寺三个字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
    陆朝暮，你就等着吧！
    下次你再去法华寺，看我不送你一份“大礼”！
    “好了，我知道了。”罗青冉朝宋婉言笑笑，“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宋婉言心里冷冷一笑，就是要乱来才好呢！
    不然，可不就浪费了她，“无意”透露给罗青冉的消息了么。
    ……
    又过了几天，就又到了陆朝暮去法华寺添香油的日子。
    “小姐今日定要出门么？我瞧着外面的天色不大好，怕是要下雨了，阴云密布的，瞧着就叫人觉得心里憋得慌，像是要出事一样。”
    陆朝暮看看天色，确实不大好，但是，“和庆桂约定的时间就是今天，我得去。”

 第77章 寺中奸计1

    庆桂他们从宋家离开也有一段日子了，她也不知道他在金陵城到底过得好还是不好，需得去瞧瞧才行。
    “那……”姜嬷嬷心里有些担心，“要不小姐多带几个人去好了。”她这心里不知怎么了，慌得厉害，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陆朝暮摇摇头：“人多口杂，庆桂留在金陵城的事，还不能让人知道，行了，我走了。”
    陆朝暮说着就带着凤月出门了。
    但，她前脚才刚刚出了门，后脚就有一道人影飞快地跑到了筑玉阁里报信。
    “她去法华寺了？好，很好。”宋婉言脸上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容，“这样好的消息，自不能我一个人知道，是不是？”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绣珠笑着退了出去。
    宋婉言瞧着外面风雨欲来的天气，又说：“最近宋家总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很应该请祖母一同到法华寺上香才是。”
    宋婉言眼睛里闪着幽光，脸上的笑意愈发奸邪起来。
    ……
    金陵城
    法华寺
    虽然陆朝暮住在清芷园中，远远就能瞧见庄严肃穆的法华寺，但她如今亲自站在这大殿之内，才更加感受到佛法肃穆的气氛。
    端视众生的佛祖，低声吟诵的沙弥，还有虔心祷告的百姓。
    皆是寺庙该有的端严恢弘，叫人不得不心生敬畏，不敢说多一句放肆的话，更不敢心中生出丁点不敬之心。
    “凤月，你去添些香油吧。”陆朝暮吩咐说。
    凤月点点头，嘱咐陆朝暮小心一些，她很快便回来。
    陆朝暮站在原地抬头只瞧着高大的佛祖雕像，心里暗暗想着：佛祖，世人皆来求你，你真的有本事能解众生之苦么？
    “女施主。”
    陆朝暮心里正想着，忽然，一个瞧着模样年轻的小沙弥走到了她的面前，朝着她双手合十行礼。
    陆朝暮回礼：“小师傅，你有什么事么？”
    “啊，女，女施主。”小沙弥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太小了些，同陆朝暮还没说几句话，脸就红透了，像是有些羞，又像是有些慌。“我家师傅瞧着女施主觉得有缘，请女施主往后面的空禅阁去一趟。”
    咦？
    陆朝暮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虽然这段时间，她来法华寺的次数确实多了些，但每次也都只是上柱香、磕了头、添了香油就走了，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哪位师傅会注意到她？
    陆朝暮没动，只眼睛瞧着小沙弥，笑着问说：“不知是法华寺里的哪位师傅要见我？”
    “这，额，是，是家师无因大师。”小沙弥说话有些结巴，说话间，一双眼睛更是不停地往大殿外瞟个不停。
    无因大师？
    陆朝暮心里一沉，不动神色的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虽没见到人，但也瞧见有女儿家的轻纱长裙一晃而过。
    当即心下便了然，这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呢！
    “女施主，家师请你快过去。”小沙弥催促说。
    陆朝暮这便扬起一个笑脸：“好了，那朝暮便有劳小师傅在前面带路了。”
    “小，小姐？”
    陆朝暮跟在小沙弥后面走了没几步，刚刚好就撞见了去添香油回来的凤月。
    凤月正觉得奇怪，要上前叫住陆朝暮，却见陆朝暮朝着她微微摆了摆手，不让她当即上前。
    然后，又见得陆朝暮不经意间，将身上的绢帕丢在了地上。
    凤月赶紧将绢帕捡了起来，就瞧见绢帕里有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庆桂”两个字。
    凤月抿着唇，犹豫片刻，立马拔腿跑了出去，还连连冲撞了好几个人。
    “哎呀，这是哪家的丫鬟，走路都不长眼的么，急冲冲的，忙着去救命不成？”
    ……
    小沙弥说的空禅阁在法华寺最偏僻的后山里，陆朝暮跟着小沙弥一路弯弯绕绕的，周围的环境已经越来越僻静，连半点人影也没有。
    如今的天色也愈发暗沉了起来，明明是大白天的，天空却因为浓云遮掩，瞧着像是快到傍晚了一般。
    “女施主，这边请。”小沙弥一步三回头，生怕陆朝暮没有跟来。
    陆朝暮装作不知危险将临，快步跟在后头。
    罗青冉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罗家的小丫鬟在她身后站着，眼瞧着陆朝暮一步步就要走进她们早就布置好的空禅阁，小丫鬟心里有些害怕：
    “小姐，咱们这样做真的好么？”
    “你知道什么！”罗青冉愤然开口，“都是这个贱丫头自找的！”
    虽隔得远，但罗青冉还是清楚瞧见，今天陆朝暮虽是来上香，但也穿得很是华美。
    一袭浅粉色锦绣石榴花的锦缎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鹅黄薄纱腰带，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衬得勾魂夺魄。
    头上一对银质步摇，走起路来更是亭亭袅袅，越看越是个出色的美人。
    可是。
    罗青冉此时此刻看在眼里，却是嫉妒得快发狂了：“你瞧瞧她这小贱人的打扮，佛门清静地，她都这样不知廉耻的穿得这样放浪！可不是自己天生就是个下贱货么！我只不过是全了她这下贱的性子罢了！”
    罗青冉说着眼睛狠狠一凝，死死盯着那空禅阁，只等陆朝暮进去，她就可以听到她哭喊求饶的惨叫声！
    从此以后，她陆朝暮便再没有脸面可言，整个金陵城都会知道，她就是个被人玩弄的破鞋！
    罗青冉越想越激动！
    “女施主，我师傅空见大师就在里面了，你且进去吧。”小沙弥又说。
    陆朝暮淡淡一笑，“好啊，有劳小师傅了。”目光更是瞬间往罗青冉这边望了一眼。
    她的声音如冷风般淡然渺远，目光里更有着一种看透了所有事情的了然。
    叫罗青冉忍不住一怔，这臭丫头不会知道什么吧？
    不过……
    罗青冉失神间，就瞧见陆朝暮还是乖乖的走进了空禅阁内。
    罗青冉心里得意，哼，这个臭丫头还不是着了我的道！
    陆朝暮啊陆朝暮，等下可有你好受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得空禅阁里传出了一道尖利的惨叫。
    “啊啊，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陆朝暮的叫声凄厉极了，像是整个法华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一般。

 第78章 寺中奸计2

    “哗哗哗哗——”
    陆朝暮的叫声，将林中的飞鸟惊得四处飞散。
    小丫鬟只觉得那声音实在是叫人心都揪紧了，忍不住想要帮她说几句：“小姐，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经了这样的事儿，往后哪里还有脸活在这世间啊！
    罗青冉回过头猛地一巴掌就糊在小丫头脸上：“你给我闭嘴！”
    她就是要陆朝暮活不下去！
    她就是要陆朝暮身败名裂！
    当初她在永安坊的时候，那样和自己作对，这就是她应得的教训！是她自找的！
    “你，去寺庙前院将人都给我叫过来。”罗青冉眼睛满是痛恨，她不仅要陆朝暮被人给毁了，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是。”小丫头不敢违逆，捂着脸就去前面叫人了。
    罗青冉站在原地，听着空禅阁里面女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凄厉，只觉得身心舒畅极了。
    “叫啊！陆朝暮，你叫得再大点声！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了！哈哈哈哈哈！”
    罗青冉放肆大笑，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小丫鬟将人给带来。
    “臭丫头，该不会跑了吧！该死，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罗青冉忿忿骂了几句，正要转身亲自去叫人。
    可是！
    “砰！”
    罗青冉什么都没瞧清楚，就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
    “婉言，今天又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你为什么非要来上什么香啊！”宋老夫人有些不满，宋婉言不是平日里最是懂事的么，怎么今天死缠烂打的也要让她来法华寺。
    宋婉言算着时间，想想罗青冉应该已经得手了，也就顾不得宋老夫人几句抱怨，只说：“祖母，孙女还不是想宋家平平安安，才拉了祖母您来上香嘛！”
    说着，宋婉言就亲自给宋老夫人点燃了三炷香。
    可还没递到宋老夫人手上呢，就见得罗青冉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不好了，不好了！后山出事了，快，快去啊！”
    果然成了！
    宋婉言心里又激动又兴奋，忙不迭将手上的香一丢，拉着宋老夫人就往后山去：“祖母，孙女这心里慌得厉害，怕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咱们快去瞧瞧吧！”
    宋老夫人一直都不喜欢管外面的闲事，本是不想去的，可架不住宋婉言生拉硬拽的，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后山空禅阁前面。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你个畜生，你给我滚开！”
    屋子里面女人的尖叫声连绵不断的传出来，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正上演着一场惊艳奢靡的香艳戏码。
    “婉言！”
    宋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未出阁的女子，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说着就要让周妈妈将宋婉言给拉走。
    别什么热闹都往上凑！
    可是，宋婉言却将宋老夫人给抓住，声音里满是惊异：“祖母，你瞧！那是不是朝暮表姐的衣服？！”
    什么？！
    宋老夫人心头一颤，仔细一瞧，空禅阁门口凌乱跌落的，怎么不是陆朝暮鹅黄的薄纱腰带。
    这薄纱腰带，还是宋老夫人亲自为陆朝暮选的呢！
    “这……这！！这！”宋老夫人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宋婉言见到老夫人脸上惨白，心里更是畅快极了。
    祖母，待会儿你就会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外孙女被男人凌辱践踏的惨状了！
    哈哈哈，往后，你只要见到她，就会想起今天她受辱的样子。
    你也就再没有办法将陆朝暮给放在心上了吧！
    “啊啊！救命啊！你滚开！滚开！”
    宋婉言心情激动，一时间竟没有发觉，屋子里传出的叫声，其实声线和陆朝暮的声线很不一样。
    “祖母，是朝暮表姐！是朝暮表姐！咱们快去救她！”宋婉言装出一副比谁都着急的样子，火急火燎的就冲了上前。
    宋老夫人眉头一蹙，“周妈妈拉住她！”婉言再是担心朝暮，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声誉，去撞见这样的场景啊！
    可是，宋婉言跑得太快了，周妈妈根本就追不上。
    “砰”的一下，宋婉言将门从外面给撞开，里面糜烂的景象赫然显露出来，空气里顿时还弥漫开来男欢女爱之后的恶心气味。
    “啊！”
    见房门被打开，里面的女人大叫一声：“婉言，婉言救我！婉言救我！”
    “是你？怎么会是你？！”宋婉言瞧清里面的人是罗青冉，整个人都僵住了，“陆朝暮呢？！怎么是你！”
    宋婉言尖叫出声，周妈妈却狐疑的看了宋婉言一眼，婉言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婉言瞧见周妈妈怀疑的目光，面色怔了怔，才说：“这屋子里的是青冉，那朝暮呢？屋子外面明明是她的腰带啊，她人到哪儿去了？”
    宋婉言想办法要将这话给圆过去，根本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将自己的“好姐妹”给救出来。
    因着小丫鬟的叫喊将寺庙里的人几乎都引过来了，寺里的和尚也好，来上香的百姓也好，这下子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罗家大小姐，青天白日的，竟然在这寺庙庄重之地，与人行那龌龊之事！
    啧啧啧！
    这罗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吧！
    可是！
    “是陆朝暮！是陆朝暮这个贱丫头害了我！是她害的我！”罗青冉被人毁了，整个人都疯了，她必须拉一个人跟她一起死！
    她虽没看清刚刚是谁将她给打晕的，也没看到究竟是谁将她丢到空禅阁的。
    但是，罗青冉就是认定了这一切肯定是陆朝暮做的！
    罗青冉死死咬着牙，不行，不行！她死也要让陆朝暮名声尽毁！
    罗青冉大叫出声：“是陆朝暮！是她设计了一切，我是被害的！我是被害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老夫人狠狠白了罗青冉一眼，只觉这罗家丫头讨厌得很，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被人撞破，还张口胡话，将事情推到她们宋家身上。
    罗青冉衣不蔽体的将地上陆朝暮的腰带捡了起来，高高举起给众人看：“这就是证据！宋老夫人你敢说这东西当真不是陆朝暮的么？！你敢让她来跟我对峙么？！”
    “和我对质什么？”
    忽然间，众人只听得一道浅浅的声音，转过头，就瞧见陆朝暮正完好无损的站着。

 第79章 寺中奸计3

    “不知道，罗家姑娘要同我对质什么？”
    陆朝暮淡淡笑着，定定站在人群后面，像是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陆朝暮！是你害的我！是你！”
    罗青冉已经恨得失去了理智，也不顾身上的衣服都快遮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发疯一般就要从空禅阁里出来，亲手抓花陆朝暮的这张让她一瞧就讨厌的脸。
    陆朝暮吓得往后一退，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罗家姑娘，你这是说什么话啊？我也是刚刚才听到后山的动静，才过来的啊，什么叫我害你，我为何要害你？”
    罗青冉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丫头果然是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真是个讨厌鬼！
    罗青冉眉毛斜竖，举起陆朝暮的腰带大声质问：“这难道不是你的么？！难道不是你故意放在这里引诱我进去的么？还说不是你故意要害我？！你这个贱人！”
    罗青冉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仪态了，像是市井泼妇一般大喊大骂，冲过来就要打陆朝暮。
    宋老夫人哪里肯让陆朝暮这样被人欺负，这可不是丢了宋家的脸么。
    “周妈妈，拦住她。”
    周妈妈和几个妈子手脚粗重，罗青冉根本就没办法靠近陆朝暮半步。
    陆朝暮摇摇头，又说：“罗家姑娘，你自己看看，我的腰带不是好好在我自己身上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害你？我根本就没有理由要害你啊。”
    罗青冉大笑出声，“为什么！你就是嫉妒我！”
    “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陆朝暮淡淡开口。
    虽只是最简单的陈述，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可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只叫旁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
    他们都知道，陆朝暮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身份贵重，如今虽寄居在宋家，但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根本不比任何人差，她为何要嫉妒罗青冉？
    反倒是罗青冉。
    上次在永安坊被顾青萝落了面子不说，还连带着让整个罗家都跟着丢了脸。
    若真要细说起来，倒是罗青冉有害顾青萝的嫌疑。
    “罗姑娘，我，我觉得你还是先找衣服穿起来吧。”陆朝暮好心提醒。
    她这样撒泼，不仅没有给她造成丝毫的困难，反而，只是让更多的人瞧见了她的狼狈样子。
    她在金陵城的名声才是真正的毁了。
    “你！”罗青冉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浑身上下有多暴露，哆哆嗦嗦的想要找个地方藏身吧，可是已经晚了。
    来瞧热闹的人，早已经把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
    “哎哟！我的儿！我的儿啊！”
    罗家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
    她本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美妇人，在金陵城也颇有名气，如今瞧见罗青冉的样子，气得两只眼睛一翻，当时就晕倒过去。
    罗家的下人手忙脚乱的，又要照顾罗青冉，又要照顾罗家夫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不尽的哭声喊声，传遍了整个法华寺的后山。
    “好孩子，你没事就好了。”宋老夫人还觉心惊，她不敢想象，若是刚刚那屋子里的人当真是陆朝暮，她现在恐怕也会被气得两眼一闭。
    陆朝暮笑了笑说：“外祖母您不用担心，朝暮只是来法华寺烧香的，一心向佛，不会有这些污秽事情落在我身上的。只是……”
    陆朝暮的目光往宋婉言身上一扫，又问说：“今天外祖母和婉言表妹怎么这样好的兴致也来法华寺啊？”
    “啊！这个！我只是见今天天气不错，才，才和祖母一起来的。”宋婉言语无伦次。
    陆朝暮唇边带笑，天气好？
    如今乌云密布，马上就要变天了，还说天气好？
    看样子，这次的事情，宋婉言估计也出了一份力吧。
    不然好好的，罗青冉怎么会知道她今日会来法华寺，为什么会提起安排好空禅阁和一个野男人。
    为的，不就是要毁了她的名节么？！
    可是。
    她脑子转得快，那个小沙弥提到空见大师的时候，她当即就觉得不对了。
    前几次她来的时候，空见大师就不在法华寺内，她就没有遇见他，更别说空见大师想要见她了。
    所以，她也便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她。再让凤月第一时间去将庆桂找来。
    然后，就有了方才罗青冉自食其果的一幕。
    只是她没想到，宋婉言会带了宋老夫人一起来，果然，还是宋婉言的心思歹毒呢，她这是把罗青冉当枪使，罗青冉还不知道呢！
    宋婉言被陆朝暮阴冷幽暗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好了好了，既然什么事也没有，咱们就先回去吧。”
    宋婉言有些心虚，不敢看她，但她心里又有些愤恨，这个贱丫头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这一次居然又给她逃了！
    真是该死！
    这个罗青冉也真是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不就是把陆朝暮关到屋子里，让男人毁了她，这么简单的事还会反落到自己身上。
    这个蠢笨的丫头，活该自己倒霉！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马才行！
    宋婉言心里想着，手上的力气不由就加重几分，捏得宋老夫人手腕生生的疼：“婉言，你做什么？”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啊，祖母，我，我没有。”
    “外祖母，想来婉言姐姐该是见到这场景吓到了，不若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大雄宝殿为宋家多烧几炷香，以保宋家平平安安。”
    “嗯，这样也好。”宋老夫人点点头，带着宋婉言就离开了。
    等到她们走远了之后，一直躲在树后的凤月和庆桂才出来了。
    “表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凤月整个人都在发抖。
    若不是他们回来得及时，她根本不敢想象，表小姐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凤月紧紧抓住陆朝暮的手：“表小姐，下次不管发生什么，奴婢也不要离开您。”
    凤月怎么不知道，陆朝暮虽然是让她去找庆桂搬救兵，但是，其实也是在保护她。
    那罗家姑娘心狠手辣，要害小姐。
    她若是当时没有离开，跟在小姐身边，罗家姑娘肯定会想办法解决了她！

 第80章 再次相遇1

    陆朝暮让她离开，其实也是保护了她。
    凤月没想到，这样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不仅胆子这样大，而且，心肠还这样好。
    居然事发突然，还会为她着想！
    凤月心里又激动，又感恩，抓住陆朝暮的手死死不愿放开。
    陆朝暮朝她笑笑，说：“好了好了，下次不让你去找庆桂就是了。不过，你还叫我表小姐么？”
    “啊？”凤月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的脸上就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脆生生的朝陆朝暮喊了一句：“小姐！”
    陆朝暮点点头。
    凤月又说：“小姐放心，往后凤月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凤月也绝不会离开您！”
    “嗯。”陆朝暮笑着答应，但她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庆桂，问说：“你来的时间这样急，到哪里去找了同我一样的腰带的？”
    她被关在空禅阁的时候，里面的男人是被人下了药的，她一进来，男人便对她上下其手，立刻就要解她的腰带。
    虽说她早有准备，拼命抵抗，只等待着凤月将庆桂给找来，就能将她给救出来。
    可是，那男人还是几个大力，就将她的腰带给撕开了。
    所以，落在门口的那一条，确实是她的。
    但是，庆桂和凤月将她救出来之后，她在旁边发现了一个小布包，里面刚刚好就又有另外一条鹅黄薄纱的腰带。
    陆朝暮自然就以为是庆桂带来的。
    然而——
    “小姐，你在说什么？”庆桂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
    陆朝暮这才警醒过来，反问：“不是你？”
    “什么是我？”庆桂还是不明。
    凤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小姐，那布包不是你一早就准备好的么？”
    “怎么会是我！”
    她虽意识到那个小沙弥肯定有问题，但是她也不可能分身去另外准备一条腰带啊！
    糟了！
    陆朝暮面色一凝。
    这后山里，只怕有另外的人，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看在了眼里。
    那个人，看到了她怎么被小沙弥引过来，她是怎么被庆桂给救出来，然后再把罗青冉给塞到了空禅阁中。
    若是那人将这些事情都说出去……
    不成！
    “凤月，你去把刚刚那个布包给拿过来。”陆朝暮心里打鼓，慌得不行。
    重生之后，她还是第二次这样慌乱过。
    第一次，还是那天晚上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
    陆朝暮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男人身上鲜血的气味，还有他的危险气息。
    正想着，就听得凤月诧异的声音：“小姐，这……这不是你之前掉了的那支步摇么？”
    什么？！
    陆朝暮心里又是一跳。
    从凤月手上将布包接过来一看，里面怎么不是静静的躺着一支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
    而且，上面磨损的痕迹陆朝暮也都记得，这一支步摇确实是她那天晚上丢掉的那只。
    “你以为你跑得掉么？”
    脑子里忽然响起那个男人冰冷刺骨的声音，陆朝暮手上不由一抖，步摇就从她手上掉在了地上。
    陆朝暮心里愈发紧张起来。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保持镇定。
    可是，不知为何，仿佛只要是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情，都会叫她不由自主的心绪慌乱。
    她低着头瞧着那支步摇，心里微微一沉。
    当时她不见了的步摇是一对，如今出现的只是其中的一支。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还留了一支在自己的手上。
    他什么意思？
    威胁？
    警告？
    还是别的什么？
    “小姐，上面的珠子好像掉了……”凤月眼尖，清楚瞧见步摇掉在地上之后，上面的红宝石珠子掉了出来。
    陆朝暮低头一瞧，不仅是红宝石掉了，而且，似乎步摇发钗也碎开来，里面似乎夹着一片什么东西。
    陆朝暮将步摇捡起来，仔细一瞧。
    步摇中间竟然被巧匠开了中空，里面塞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天啊，这是怎样的心思才会将纸条藏在这里面啊！”凤月惊叹不已。
    但陆朝暮的眉头却是越蹙越深。
    藏得这样隐秘，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将纸条抽出来，拿在手中，思索片刻。
    “哗哗哗——”
    陆朝暮毫不犹豫的就将那纸条给撕碎了。
    “小姐，你不瞧瞧么？！”凤月吃惊。
    陆朝暮目光从四周静谧的树林里扫过，冷着声音道：“看什么看，只要是与我无关的事，我从来都不想多管的！”
    说罢，陆朝暮更是将那步摇干净利落地丢到了旁边的野草堆里。
    “小姐？”
    “走了！”陆朝暮冷着声音，快步就离开了。
    像是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叫她片刻也不想停留一样。
    等到她们走远了，静谧无声的树林里，忽然传出一声清浅的笑声。
    “有趣，还真是有趣。”
    男人的眼瞳落在陆朝暮渐渐远去的背影之上，好看的唇角往上一勾：“宋家的表姑娘，可真是有趣啊……”
    古苍跟在男人身后，瞧见十几年都不会笑一次的脸上，居然一次次因为一个女人而露出笑容，浑身僵硬，仿若瞧见了鬼一样。
    心里更是吐槽，也不知道主子到底觉得什么有趣了？别人姑娘家又不说声多谢，也不说句感激，只说什么“不想多管闲事”，这话里嫌弃的意味这样明显。
    主子还觉得有趣。
    主子莫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吧？
    “古苍。”男人冷声开口。
    “啊，是！”
    “去，把东西捡回来，让人修好了，再送过去。”男人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瞳，微微转动，心里像是在盘算什么。
    但古苍有些听不懂了，“主子，这人家姑娘都嫌弃不要了，咱们再巴巴的送过去？”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嗯？”男人冰眸瞬凝，只一个眼眸，就叫古苍闭上了嘴，“是，属下这就去办！”
    陆朝暮从法华寺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宋家，而是跟着庆桂到了他在金陵城买下的一处小院子。
    “啊，小姐来了。”福叔是过去陆家的管家，年纪大了，从宋家出来之后，要再回淮南身子也经不起折腾了，就同庆桂一同留在了金陵。
    不仅是福叔，还有好些个下人，因为记挂着陆朝暮的好，也都没有离开，都住在这个院子里，和庆桂一起，合伙开了一家商铺，做点小生意。
    “小姐，你快尝尝，这是刚刚从京城买回来的茶膏呢，说是如今京城里最时兴的就是茶膏了。”福叔乐呵呵的。
    陆朝暮也不推辞，在庆桂的小院子里，她总是无比舒畅与开心的。
    不过……
    “庆桂，我之前让你注意的事，可有眉目了？”陆朝暮问的，是纪氏将宋家的钱送出来的事。

 第81章 再次相遇2

    这是上次宋老夫人寿宴的时候，李妈妈无意间说出来的。
    当时没什么人注意，但，事关纪氏，陆朝暮总是会多个心眼，就认真记下了。
    “小姐。”庆桂微微摇了摇头，“我按照你的吩咐，顾了人做明面上的掌柜，如今金掌柜在金陵城中还眼生得很，很多事情也不好打听，恐怕得再过些日子才能打听到一二。”
    陆朝暮抿了一口茶，她是有些心急了，这才几天啊，还不到半个月呢，“那你就继续注意着，一定要把人给盯好了！”
    李妈妈本是纪氏的心腹，她绝不会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肯定是有什么的！
    而且！
    陆朝暮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她心里总觉得这件事情一定同纪氏有莫大的关系。
    庆桂认真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给你办好了！”
    回到宋家的时候，天色更是昏暗极了。
    凤月瞧了一眼漫天的乌云：“待会儿怕是免不得一场滂沱大雨。”
    陆朝暮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慌乱，“要变天，那就快快回院子里，让下人们把门窗都关好，不要随意走动。”
    凤月应声，很快就吩咐下去，还为陆朝暮点了一炉清心静气的檀香过来，兽脚青铜镂花香炉里，渺渺轻烟淡淡飘出，最是叫人心生舒畅的。
    可是陆朝暮这心底，愈发觉得闷得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听得“咔哒”一声。
    陆朝暮回头，就瞧见屋子里的一扇窗户被风给吹开了。
    “真是要变天了，都开始刮妖风了？”
    陆朝暮走到窗边，身子却猛地僵住。
    怎么！
    怎么会！
    之前她扔在了法华寺后山野草堆里的步摇，正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
    陆朝暮心里一跳，想也没想，直接又将那步摇猛地一下朝着窗外狠狠一丢。
    可是！
    “咔哒！”
    才一个眨眼，那步摇又被丢了回来。
    她抿着唇，又将步摇像是丢烫手的山芋一般狠狠丢出去，但是！
    “咔哒”一声，又被人给丢了出来。
    陆朝暮忍无可忍，终于沉着声音厉声道：“大白天的，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出来！”
    “哗——”
    她略微带着怒气的声音一落，就见得一个穿着锦衣玉袍的公子，仿若谪仙一般，堪堪的就从屋檐之上，风姿绰约的飘了下来。
    男子神色清朗飘逸，玉树临风，遗世独立，像是那画中的仙人一般，气质超凡出众。
    可，陆朝暮还是一下子，就在他的一双眼眸里瞧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探究。
    陆朝暮心里一沉，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相信她，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觉得她是个威胁。
    “我记得姑娘说过，你是个疯丫头。可如今看来，姑娘说的全是假话。”男人唇角微微上翘，明明是最好看的笑容，却有着渗人的凉意。
    陆朝暮正眼瞧他，只说：“假话也好，真话也好，对你这样来的人来说有区别么？”她只是想求得一时平安，才说了谎。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她对那天的事只字未提，他应该清楚，她根本就对他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
    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他又不是金，不是银，还以为谁都会注意他么？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只当没见过我！我也当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你！”
    陆朝暮说着就要关上窗户，她都把话说得这样清楚了，他应该不会再缠着她了吧？
    可是，眼前的男人像是偏生不愿意让她如愿一般。
    她要关窗，他就用手生生将窗户给抵住。
    他会功夫，力气大得出奇，她又怎么敌得过他。
    陆朝暮有些不爽了，朝着他白了一眼。
    “你这男人怎么回事？！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叽叽歪歪，摸摸索索的！我都说了你的事我不会告诉旁人，你还担心什么？！
    那天晚上我瞧见你被人追杀，我已知道你是个危险十足的人物，我只求保住自己的小命，我只想平平安安，我不想早死！我惜命得很啊！所以，我自然不会趟这趟浑水！”
    陆朝暮字字句句全都是“真情实感”，她是真的不想跟他扯上半毛钱关系！
    可是，男人目光中的怀疑却并没有减退半分，甚至，他还在认真分辨，陆朝暮到底是不是故意说了这些话来“骗”他。
    男人依旧盯着她，“这世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言下之意，还是要杀她灭口。
    “哎！你！你到底听不听得明白别人说的话！”陆朝暮气急，又作势要将窗户关上，却忽然发现他的身上有几片竹叶。
    她眉头一蹙，忽然想到什么，问说：“你今天没有出过城吧？”
    男人眼眸一凝，心里泛起一股冷笑，还说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现在又开始打听他的行踪，她还敢说不是那些人派来的？！
    一时间，男人浑身都带着嗜血的杀意，虽隔着一扇窗户，但他也能轻而易举的结果了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声如冰刃。
    陆朝暮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个男人翻脸跟翻书似的，她得赶紧打发了他离开才是。
    她叫自己不能露出慌乱，只说：“法华寺后山的竹海都是楠竹，但你身上这几片却是文竹。而文竹，只有金陵城北边的一片树林里才有。”
    陆朝暮言尽于此，至于为何这些文竹竹叶会落在他的身上，她就不会往下继续猜了。
    她说过，她不想多管闲事。
    她只想安安心心的活着，将父母死去的真相查出来，再叫那些害过她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面前的男人是鬼是谁，她都不在乎！
    她的话似乎有些用。
    男人面色微微一凝，然后，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什么也没说，飞身离开。
    陆朝暮见他走了，闷闷的心绪，终于放松了下来。
    “轰隆隆”一声闷雷声在天空中炸开，憋了一天的雨滴“哗啦啦”的就掉了下来。
    凤月进来检查门窗，“今天这雨可真大啊，瞧着架势，怕是这几年来，金陵城下过的最大的一场雨了。”
    “是么？”陆朝暮透过窗，望了一眼竹枝摇曳的法华寺后山……

 第82章 短命皇子1

    法华寺后山
    滂沱大雨像是落刀子似的从天而降。
    古苍隐匿在竹林之中，小声询问：“主子，他们真的已经找到这儿来了么？陆家那小姑娘说的话，当真可信么？”
    主子从宋家回来之后，立即就让所有的兄弟们都做好准备，说是有人要来偷袭。他还以为主子是从哪儿得来了消息，却没想到，居然是陆家姑娘瞧见了几片竹叶。
    这也能当做揣测的凭据么？会不会太儿戏了一些？
    男人眸光幽深，两只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文竹竹叶，没有说话。
    初次相遇，那丫头就能装疯卖傻，出其不意，叫他也吃了亏。
    今天，他又在法华寺亲眼瞧见了她将计就计，让罗青冉自食其果的好计谋。
    这个陆朝暮，心思细密，胆大勇敢，一颗玲珑剔透心，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只道明文竹可能来自金陵城北边，却不去猜文竹为何会落到他的身上。既小心提醒了他，又不会让自己陷入其中。
    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当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刮目相看。
    男人一用力，瞬间就将文竹竹叶捏得粉碎，声音寒若冰川，“他们肯定会来的。”
    “窸窸窣窣！”
    男人话音一落，吵杂的大雨声中，传来了一阵阵细密的动静。
    男人勾唇一笑。
    “到了！”
    ……
    “轰！”
    天空中一道惊雷猛地炸开，睡梦中的陆朝暮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别怕，只是雷响罢了。”凤月过来伺候。
    陆朝暮心里跳得跟擂鼓似的，瞧了瞧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时辰了？”
    “寅时刚过。”凤月回答。
    “寅时？”陆朝暮挠了挠头，她仿佛记得上辈子来了宋家之后，好像有一次，她也是睡到寅时忽然被雷给惊醒了。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却有些记不清了。
    凤月为她将身上的汗水擦干净，“今个儿这雨啊雷的，确实吓人得紧，小姐若是害怕，那凤月就守在你床前，陪着小姐你。”
    “嗯。”陆朝暮点点头，可是，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辗转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早晨，就听得院子里下人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听说了么！昨天晚上法华寺后山闹了山贼了！”
    “是啊！好多山贼，流了好多的血，简直将整片竹海都要染红了。”
    “哎呀，好好的，金陵城什么时候闹起山贼来了？”
    “谁知道啊，听说县令大人早早的就带了人去法华寺后山查看了呢！”
    “……”
    下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陆朝暮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山贼，惊雷，法华寺，后山……
    “哎呀！是他！是他啊！”
    陆朝暮忽然惊呼出声，直接从床上蹿了起来，几步跑到窗边瞧着远远相望的竹海。
    她记起来了！
    若是她猜得没错，那个男人，被人追杀的男人，就是当今皇上的五皇子，萧景桓！
    一个短命皇子！
    从小就不得皇帝的喜爱，被人当作的不祥之人，才四岁就被人从宫中送了出来，让他自生自灭。
    而他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被不知道谁派来的死士，给杀死了。
    那昨晚……
    陆朝暮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这辈子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凤月见她眉毛微蹙，问说：“小姐从昨天起就心神不宁的，是在担心什么么？”
    “怎么可能！”陆朝暮下意识就反驳说。
    她怎么可能担心他！
    他若是当真被死士给杀了，对她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惦记着她会不会“告密”，然后总是盯着想要取她的小命了。
    对！就是这样！
    “阿嚏！”
    萧景桓打了个喷嚏。
    心里觉得怪怪的，只心说，昨晚才解决了一群人，难不成又被京城里的哪一位给惦记上了？
    一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一直怀疑警惕的“疯丫头”正在咒他快点去死呢！
    “五皇子，您要不就先歇下吧，剩下的事情，属下会处理妥当的！”古苍以为他是昨晚又同人在雨中拼杀一晚着了凉。
    如今，整个竹海里全都是死人，断胳膊断手的都算好的，脑袋被生生割下来的，脖子被砍了一半的……
    各种惨状，应有尽有。
    鲜血淋漓，顺着大雨滂沱，滚滚而下，像是要将天地都染成血红的一片！
    光是瞧着如今的景象，都能够想象昨晚究竟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不急。”
    萧景桓眼眸微垂，“再等等，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还有人？”古苍一惊，又问说：“难道，又是那陆家姑娘猜出来的么？”
    他本还觉得陆朝暮只凭着几片竹叶就猜出有人要追杀五皇子，实在是太儿戏了。
    可是，一想起昨晚，那一波接着一波的黑衣人，如同蝗虫一般，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直直朝着他们在法华寺后山布置的隐秘院落压来，古苍心里就止不住害怕。
    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不仅带了最锋利的武器，还有各种迷烟、毒药、火器……
    便是他们提前做了准备，昨晚一战，都损耗了好些兄弟！
    若是不知道，没有事先做好布防的话……
    古苍心里冒出一阵寒意，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于是乎，在古苍看来，陆朝暮完全跟能算卦占卜的神人一般，心里敬佩得不得了，又问：“陆姑娘这次又说什么了么？属下立马就去准备！”仿若陆朝暮的话就是圣旨一般。
    萧景桓冷眼瞧了古苍一眼，似是不悦。
    古苍被这目光瞧得浑身打了个寒颤，赶紧闭嘴。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叨叨几句，说：是嘛！他提到陆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对啊！昨晚一战，确实是因为陆姑娘的信息，他们才得以保全啊！
    萧景桓眉头忍不住蹙起，幽深如墨的眼瞳里，情绪愈发浓郁。
    陆朝暮到底是真的因着心思细密，才从几片竹叶就瞧出了不对劲，还是说，她是知道什么的……

 第83章 短命皇子2

    清芷园
    顾青萝倚在窗户边的软榻上，手上拿着宋靖宇送来的杂谈，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心里总像是有什么事情悬着，叫她静不下来。
    “凤月！”
    “小姐何事？”
    凤月从外面进来，手上捧着色泽上好的荔枝，淡绿殷红的果子一颗颗放在粉玉瓷盘之上，下面还铺着一层薄薄的冰渣，不仅口感更冰脆爽口，也可以让荔枝不容易坏。
    荔枝也好，五月的冰也好，都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用得到的。便是屋子里，也只有宋老夫人和纪氏才能这么早就吃上荔枝。
    凤月今日准备的这些，都是用庆桂在外面开店铺赚来的钱买的。不得不说，陆朝暮这样的安排，实在是玲珑心思，精妙得很。
    不仅让庆桂他们离了宋家，可以自由自在；更可以为小姐带来许多进项，再不用担心，将从淮南带来的这些东西用完之后，便再没了依靠。
    凤月越发觉得小姐真是不得了。
    所以，脸上的笑容都更加灿烂了几分，为陆朝暮剥了一颗荔枝，说：“小姐块尝尝吧，甘甜多汁，小姐肯定会喜欢的！”
    陆朝暮一向都喜欢吃荔枝，今天倒是没什么兴趣，“凤月，上次法华寺后山闹山贼的事怎么样了？”
    “哟，小姐怎么关心起这事儿了？”凤月笑了，小姐不是一贯都不关注闲事，还多次吩咐清芷园的下人不要闲话八卦，今个儿倒像是转性了一样。
    “我，我……”陆朝暮支吾着，心里一跳，立马辩解说，“上次几个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便记下了，如今闲来无事，这才问一嘴罢了。”
    肯定不是她想八卦，更不是她在关心什么！
    只是这都好几天了，人到底是死是活还是该知道的吧？
    毕竟，他若是当真死了，她便可以安心了不是么？
    陆朝暮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何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样啊。”凤月像是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一般，又为她剥了一颗荔枝，说：“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可是出了大事了！”
    大事？！
    陆朝暮心头又是一跳，真的死了？
    不过，这也是萧景桓上辈子的结局。一个从来都不受皇上喜爱的五皇子，年纪轻轻就死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金陵城。
    就是死了之后，整个大夏朝都没有人注意这件事。
    金陵城的百姓也只是唏嘘几句，原来这天家的皇子也会有这样落魄、无人问津的一刻啊……
    可是——
    “小姐你是不知道，金陵城县令的谭大人，他居然串通山贼，想要去抢法华寺的天竺七戒经！”凤月却说。
    “什么？”陆朝暮不信。
    凤月点点头：“是啊，别说小姐不信了，就是整个金陵城的人都不信，谭大人好好的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法华寺颇受圣恩，皇上几次南巡都会到法华寺盘桓数日，去年更是亲赐天竺七戒经，作为法华寺的镇寺之宝。谭大人作为金陵城的父母官，圣上对其管辖之地有这样的恩典，是他求也求不来的啊！
    好好的，他为什么要串通了贼人将法华寺藏经阁里的天竺七戒经给偷出来？
    这对谭大人有什么好处？
    可偏偏那天晚上，雷雨交加，贼人要从后山绕上法华寺，刚刚好就撞到了隐居此处的五皇子。
    五皇子武艺高超，胆识超群，很快就将这群贼人给制伏了。第二天，谭大人去找五皇子，本想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可谁知道，五皇子竟早就派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原来，谭大人并非大夏之人，而是燕国人。他想偷了天竺七戒经，掀起大夏与天竺之间的纷争，燕国便能从中渔翁得利。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五皇子查出这事之后，竟一天之内，将谭大人上下九族全都处死，连上报朝廷都没有，直接将他们所有的人都处置了。”凤月说着身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整个大夏对五皇子知之甚少，但，他如今这般狠辣，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做派，实在是叫人胆寒。
    陆朝暮眉头一蹙，觉得有些奇怪，“呵，不过是他的说辞罢了，只怕明眼人根本就不会相信。”
    “啊？小姐你在说什么？”凤月问。
    “没，没什么。”陆朝暮摇摇头，“凤月，你吩咐下去，叫院子里的下人都不许议论这件事。”
    这事奇怪得很，关乎皇子，更关乎大夏、燕国、天竺，断然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可以随便议说的。
    “嗯！”凤月点点头，就出去了。
    原来没死……
    凤月走了之后，陆朝暮终于呼了一口气。
    “你在担心我？”
    忽而，衣袂翻飞的声音窸窣响起，陆朝暮回头，就瞧见萧景桓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陆朝暮眉头狠狠一皱，“堂堂五皇子竟是泼皮无赖不成，成日往女子的香闺里钻！这样的话，想来五皇子不希望传出去吧？”
    “你会么？”萧景桓探究的目光在陆朝暮身上来回打量。
    “我怎么不会！”陆朝暮作势就要赶人。
    萧景桓却眼疾手快地将她的手一把抓住，然后，一个猛力，就将陆朝暮整个人带到了自己的怀中，一双眼睛里，始终带着怀疑而警惕的目光。
    “你花了心思一次次与我相遇，还将有人刺杀的消息透露给我，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你故意筹谋的？”
    明明两个人相距不过咫尺，陆朝暮甚至都能感觉到萧景桓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这样暧昧又紧贴的姿势，可他的语气却异然冰冷，刺骨的气焰，仿佛她是他正在审问的囚犯！
    “我故意筹谋？！”
    陆朝暮咬着牙，只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每一次相见，眼前的男人带给她的就只有危险！她还故意筹谋？！他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五皇子，你可别给自己贴金了，那天撞见你，我确实是无意的。后面也是你自己来找的我！”陆朝暮压低了声音强调说。
    “若不是你来找我，我就瞧不见你身上的文竹竹叶。所以！五皇子，我并不是故意要提醒你的！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第84章 挟恩求报

    陆朝暮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萧景桓一眼，一对好看剔透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之色。
    仿佛在说，这位皇子，能不能请你不要自己给自己加戏！
    不是人人都想要跟你扯上关系的！
    “是么？”萧景桓还是有些不信，但身上的森然气息已经开始渐渐变弱了。
    “是！”陆朝暮又白了他一眼，“还不快点放开我！”若是待会儿凤月或是姜嬷嬷忽然闯进来瞧见他们两个这个样子，她便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五皇子是男子，声誉什么的或许并不太在意。但朝暮却在乎得很！”
    大有一种，你自己不要脸不要紧，可是我要脸的意味。
    萧景桓见她不似说假，但又想起什么，手上的力气又是一紧，疼得陆朝暮呲牙咧嘴。
    “那你方才说的那句‘不过是他的说辞罢了’又如何解释？”萧景桓又警惕起来。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他的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可，这个陆朝暮却能一下子就猜中其中关窍，知道他这番做法是故意为之。
    她怎会如此清楚？！
    “你还不说实话？！”
    萧景桓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疼得陆朝暮汗水都流了出来，若不是她不会武功，她真想将这个有被害妄想症的五皇子给一拳头砸晕过去。
    陆朝暮说：“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我猜到的！”
    他堂堂一个皇子，身在金陵城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若不是将他视为眼中钉，一定要除掉他，谁会花这么多心思和精力，一次次组织刺杀？
    而要一个皇子性命的人，往往都是另一个皇子！
    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她只需要认真想想就知道，所谓的燕国人，不过是用来堵住普通百姓的说辞罢了。
    说到底，谭大人到底是不是燕国人还未可知呢。
    不过，既然萧景桓能对谭大人下手，说明这个那晚的行刺谭大人肯定也是知道的。
    不然，那样大的阵仗，连她都惊醒了，谭大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萧景桓也不过是在处置自己的对手罢了。
    “你猜的？”萧景桓还是不信，但，他亲眼瞧见她在法华寺后山如何让罗青冉的奸计落空，他也见识过她是如何凭着几片竹叶就识破了刺杀预谋救了他一命。
    “还不放开！”陆朝暮呵斥一声。
    萧景桓这才放松了力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并没有完全相信眼前的人。
    因为，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
    信任，就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
    他的父皇、他的兄弟，都不是他的依靠。
    他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知道“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这个道理。
    陆朝暮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个男人真是可恶得很！她好歹也是一个姑娘，也不知道轻一点，只怕是他这样用力，晚上就会淤青了。
    “所以，这位五皇子，我再次郑重的告诉你，请你不要再揣测我是不是用心不良！”陆朝暮觉得还是要将话再说清楚些，让他不要再这样时不时冒出来吓人了。
    “不管怎么说，那天也算是我救了你，如今你才能好好的站着喘气！所以！五皇子，我如今是你的恩人，我也不求你报答我什么，只盼你往后离我越远越好！”
    陆朝暮一字一顿，说的句句都是自己心底的真心话！
    这个人真的危险得很，不单单是他警惕小心，不肯轻易相信人；更是因为他是皇子，与其他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知道，但凡与这样的人扯上一丁点关系，都会叫她往后再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这些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为父母报仇，为自己雪恨！
    所以。
    “喂！你听到了么！”陆朝暮再次强调。
    “……”
    萧景桓沉眸不语，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陆朝暮这才反应过来，她这般对皇子无礼，若是被人知道了，足以叫她死上十次八次的了。
    不过，陆朝暮想了想，这点无礼算什么啊！第一次相遇，她就扒了他的衣服，又拿石头砸破了他的头，这才是会被杀头的啊！现在这些话算什么啊！
    所以，陆朝暮吸了一口气，又梗着脖子瞪他一眼，“你，你听到了么！”像是豁出去了，非要他答应再不缠着她才行！
    萧景桓还是没说话。
    “噗嗤！”
    窗外不知是谁忽然笑了出声，萧景桓如同冰川一般的寒颜变得难看极了。
    “滚出去！！”
    萧景桓声音森然，话音一落，陆朝暮只听得“簌簌簌”的几声，一下子好几道人影就从院子里飞了出去。
    “这……”陆朝暮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是他的暗卫？
    可萧景桓却不说话，衣袖一拂，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陆朝暮怔了怔，这算什么？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喂！你听到了么！叫你别再来了！你听到了么！”陆朝暮朝着窗外又小声的强调几句。
    可整个院子却平静无波，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法华寺后山的院子里
    萧景桓冷着一张脸，冰冷眼瞳一点点的从古苍他们身上划过，“刚刚笑的是谁？”
    “……”
    古苍他们个个憋着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承认。
    不过。
    古苍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心说，这确实不怪他们啊，实在是太好笑了啊！
    五皇子一直觉得那陆姑娘用心不纯，甚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非要去好好问问那陆姑娘，谁知道！
    那陆姑娘竟真的一点也不把五皇子放在心上。
    甚至挟恩求报，求这让五皇子别跟她扯上半点的关系！
    对，不是求五皇子对她多加照顾，不是求五皇子娶她入王府，而是求着他别搭理她！
    满满的都是嫌弃啊！
    让他们所有人都能清楚感觉到的嫌弃啊！
    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叫他们都大开眼界，第一次见到五皇子吃了这样的亏！
    一时间才没忍住笑了出来。
    “古苍。”
    萧景桓面铁如霜，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阴测测的气息。
    “出去领罚三十鞭。”萧景桓冷声吩咐。
    古苍不敢违抗，只能咬着牙领罚，死死咬着牙，一声也不敢吭。
    陆朝暮……
    萧景桓眼眸一凝，目光又落在了那支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之上……

 第85章 天赐良机

    “疼，疼！好嬷嬷，您轻点！”
    姜嬷嬷狐疑地看着顾青萝两个肩膀上的淤青，“小姐好好的，到底是在哪里撞得这样严重了？”
    陆朝暮瘪瘪嘴，她哪里是被撞的，明明就是那个短命皇子萧景桓给弄出来的。
    但这事她是不能告诉姜嬷嬷的，不然姜嬷嬷若是知道她对萧景桓又是嫌弃又是无礼的，怕是会被活活给吓晕过去。
    想了想，只说：“左不过是什么时候大意了就撞到了。”
    姜嬷嬷最后又在陆朝暮的肩头揉了揉，“小姐可不能再这迷迷糊糊的了，得打起精神来才是！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天凤书院的入学考试了，宋家几个姑娘最近都在认真准备呢。”
    这事陆朝暮是知道的。
    因着之前外祖母的寿宴，大房两母女受了搓，不仅分出去一半的管家权，外祖母对她们两个也没有了之前的信任。
    所以，纪氏和宋婉言可是鼓足了劲儿，就想再入学考的时候，让宋婉言考取头名！
    这样不仅能叫宋婉言名声大噪，更能重新获取外祖母的欢心。
    二房的宋婉仪和宋婉晴也认真准备。
    宋婉晴就不说了，但凡宋婉言要做什么，她都会跟在屁股后面学的。
    而一向不怎么出挑的宋婉仪，最近这段时间也显露出自己才情颇高，叫外祖母都几次三番夸奖她呢。
    一时间，本就水火不容的大房跟二房，更是将彼此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变着法的找对方的不是。
    “可不是么！”姜嬷嬷说得有板有眼的，像是亲眼瞧见了她们的暗流涌动一般。
    “谭大人因为偷盗被五皇子处死，如今金陵城县令空缺，朝廷马上就调了新的官员前来。说是，这次天凤书院入学考的时候，新任县令还会亲自来监考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陆朝暮有几分诧异，文官一般很少关心女儿家的事，觉得女子的事实在是不入流的。没想到，这新任县令居然这般重视。
    也就难怪宋婉言和宋婉仪会现在就开始暗暗较劲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她们两个怕是都想在信任县令面前露头呢！
    “不仅如此呢！”姜嬷嬷一脸的兴奋，“小姐，不仅仅是新任县令，还有五皇子也是会亲自去瞧瞧的！”
    “什么？！”
    陆朝暮大吃一惊，萧景桓也会去？
    同一时间
    清晖园里，正在认真练字的宋婉仪也听身边的丫头芸香说起了这件事。
    宋婉仪也是一惊：“什么？五皇子也会去？”
    芸香点点头，“是啊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五皇子千真万确是会到场的。”
    “太好了！真是老天帮我！”
    宋婉仪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赶紧就让芸香去将她所有的衣衫首饰都拿了出来，字也不写了，立马拿了钗环首饰就在妆镜前比比划划，要挑出最好的一套来。
    “小姐，还有一个多月呢，不用这样急吧？”芸香替宋婉仪收拾布裙罗衫。
    “你懂什么！”宋婉仪厉声呵斥。
    这可是上天给她的绝好机会！
    怎么能不急！
    上辈子，这个五皇子早早的就死了，她对他都没什么印象。但这辈子，这个五皇子居然好好的活了下来！
    宋婉仪直接就觉得，这肯定是上天让她重生之后，给她的另外一份大礼！
    她一直都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要活得精彩风光！想来想去，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嫁入皇家更风光的事呢！
    如今五皇子好好活着，又是一个“暂时”不被皇上所看好的皇子！她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自己又是这般聪颖，肯定能给五皇子帮助，助他登上皇位！
    这样一来，她可不就是未来大夏的皇后娘娘了啊！
    宋婉仪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
    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个五皇子给拿下！到时候，什么纪氏、宋婉言，见了她都只有低眉顺眼的份！再不敢跟她作对！
    “快，把那件儿粉色的拿来我试试！”宋婉仪越想越欢喜，仿佛这件事已经成了一般，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
    芸香心里虽觉得小姐是不是有些高兴得太早了，但，却不敢直接将这话给说出来，只闷声不吭的帮宋婉仪张罗着。
    而拂月园里
    纪氏母女也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她们也将五皇子会出席的事当做她们的天赐良机，纪氏更是把压箱底的珍贵布料、首饰都拿了出来。
    恨不得将宋婉言装扮得像是一朵富贵花一样，“我儿这样淑丽貌美，只要那五皇子不是个眼瞎的，自然会一下子就将你给瞧中的！”
    “那还用说？”宋婉言高傲一笑，但凡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不过，这五皇子到底是个不受皇上重视的，宋婉言心里有些嫌弃，“母亲，就他这样的身份，我想着也不比花多少心思。”若是当朝最受皇上喜爱的二皇子，她还真愿意一试。
    “你蠢啊！”纪氏教训她几句，“你有机会同五皇子有交情，往后，什么王公贵族你不能认识？”纪氏这语气，仿佛这五皇子就是她们母女要借用的一块踏板一般。
    真是……
    没有半分的自知之明！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凤书院入学考这天终于到了。
    宋家是金陵城大户，虽在官场上没什么人脉，但到底有钱！
    这不，今个儿四个姑娘一起出门，加上宋老夫人、纪氏、裴氏，还有宋文邵、宋靖宇，近十辆华贵大气的香车宝马，浩浩荡荡的，可是赚足了眼球。
    “快瞧啊！这是宋家的马车呢！”
    “是啊！你们瞧瞧！这宋家马车的车盖可都是密不透水的云上锦铺成的啊！”
    “还有那车轴！是不是还镶了金边啊！”
    “啧啧啧！车轴都镶金，还真是大手笔啊！”
    “……”
    宋老夫人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摇摇晃晃听着马车外的赞叹声，心里高兴极了。
    上次寿宴的事，她现在都还记在心里呢！
    如今，这样的安排也可以说是替她将宋家的脸面给挣回来了！
    “裴氏，今天的事，你张罗得很好。”
    下了马车之后，宋老夫人就满意的朝裴氏点点头。

 第86章 入学考试1

    这段时间，宋家许多事务裴氏都处理得很好，半点不比纪氏逊色，甚至很多时候比纪氏做得还要好。
    “母亲你这可是折煞儿媳了！”裴氏嘴上虽自谦，但瞧着纪氏的目光却满是得意。
    也是，这么多年裴氏都被纪氏生生压住一头，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一次，自然是欢喜。
    裴氏满脸堆笑，道：“还不是之前有大嫂做榜样，媳妇才知道原来啊，要打理这么多事情，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就是在说上次老夫人的寿宴被纪氏给办砸了呢。
    “呵。”纪氏心里厌恶。
    但想着今天是她婉言的大日子，便直了直背脊。
    她只需等着婉言夺下头名，自然有她光彩的！犯不着为了裴氏这个小门小户的商户女生气！
    说话间，几个姑娘也都从马车上下来了。
    宋婉言和宋婉仪自是盛装打扮的。
    尤其是宋婉言，简直恨不得将所有的珍宝首饰都戴在身上，用力过猛，脖子便已经开始发酸了。
    宋婉仪也不甘示弱，还穿上了浮光锦的衣裙，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浑身便折射出水波粼粼的光线。
    宋婉晴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料子了？”她怎么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的？
    宋婉仪不理她，只朝着宋婉言笑笑，宋婉言也回给她一个笑容。
    一来一回间，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快烧起来了。
    “朝暮你怎么不穿得好看些？”宋靖宇站在陆朝暮身边，笑着问说。
    陆朝暮笑着摇摇头，别说盛装打扮了，她本是连来都不想来的。
    她还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恶狠狠”的让萧景桓别再缠着她，她这转头就跑到他会出现的入学考，反倒像是她出尔反尔一般。
    不过，姜嬷嬷却说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天凤书院的入学考她还是不能错过的。不说别的，就是她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这个身份，就不允许她不参加。
    没办法，她只能低调行事，特地穿得简单朴质，一头青丝长发只用了最简单的素锦发带缠住，脸上更不施半点胭脂螺黛，就是想隐匿在众人之中，不叫旁人注意。今日简装打扮，和金陵城其他的女子一比，果然就逊色多了。
    且不说宋婉言和宋婉仪，就是张家的两位姑娘，康家的一位小姐，还有冉家的小姐，可都是妆容精致，模样秀美的。
    便是金陵城中，最有才情的吴家小姐，今日也是特地画了京城时兴的妆容的。
    想来，她们都想在这位五皇子面前露露脸吧。
    陆朝暮目光清淡，只说：“有这么多的娇花，当然需得一片绿叶在侧，才能衬托出她们的娇丽来，不是么？”
    宋靖宇也笑了，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比家中的几个姑娘要懂分寸、知礼数得多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什么娇花绿叶的，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娇花”都比不得自己这个外甥女有才情。
    她才是今日最明艳夺目的那朵“娇花”。
    就是不知，这些考官能不能不被乱花迷眼了……
    宋靖宇往陆朝暮身边靠近一些，“入学考必不会太难，你只需放平心态，将你会的，都一一答出来就是了。”考前提醒一句，也算是他这个做小舅舅的，对她的一点关照了。
    陆朝暮点点头。
    她知道宋靖宇平日不管旁的，如今能提点她一句两句，就足以说明宋靖宇心里是有些认同她的了。
    陆朝暮转眸，一段时间不见，宋靖宇愈发精神了，眉眼间透出一股坚毅神色，想来他也该准备好了明年的春闱。
    “你瞧着我做什么？”宋靖宇问。
    陆朝暮笑了：“朝暮也祝六舅父明年必能达尝所愿。”
    “……”
    宋靖宇见她言语诚恳，并没有当即应声，只朝她抱了抱拳。
    虽没说话，但已然将她的祝福之意记在心里。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真心实意的关切他，宋靖宇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觉得暖融融的。
    回想起前几天，也在陆朝暮亲自到了沉香榭请他今日一同来天凤书院瞧一瞧。
    当时陆朝暮就说：“虽是女儿家的入学考，比不得春闱，但舅父也可以去瞧瞧，提前感受一下也是好的。”
    寿儿就说了，像陆朝暮这样能真心替他这样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考虑的人不多了。
    片刻的功夫，天凤书院门口就挤满了前来参加考试的闺阁女子。
    时候差不多了，书院的明娘子就走了出来，站在书院的阁楼之上，俯瞰众人。
    站在明娘子身旁的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着五蟒四爪蟒的官袍，是新来的县令。而另一个穿着一袭明黄的锦袍，头发用玉冠束发，英姿风貌，身姿挺拔，就是萧景桓了。
    “呀！你们快看啊！那就是当今五皇子了！”
    “是真的啊！五皇子真的来了！他的容貌可真是俊朗不凡啊！”
    “我还没瞧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呢！”
    “……”
    萧景桓只站在那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宋婉言和宋婉仪的目光也第一时间望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萧景桓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这两姑娘一瞧，心头都忍不住一颤，仿若呼吸都一窒。
    只是……
    宋婉仪心里当即就想说：老天对她可真是好啊！专门为她准备的未来夫君，竟这样好看！她定然不能错过了这样的好姻缘！
    而宋婉言心里忍不住就摇摇头，暗道：真是天瞎了这样好的容貌，若这人是二皇子可就好了。
    天凤书院门口的女子议说不休，仿佛今日是专门来相看萧景桓的一般，哪里像是入学考。
    明娘子也笑了，但也理解。
    毕竟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瞧见这样好模样的郎君，自然是忍不住要多瞧几眼的。
    便是她自己，方才瞧见萧景桓的时候都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不过……
    萧景桓被这些露骨的目光瞧着，心里当即就生出了一股厌烦之意。
    这些胭脂水粉，就是多瞧他一眼，都叫他觉得难受。
    可是！
    “五皇子，那不是……”古苍眼尖的瞧见了陆朝暮，兴奋得叫了出来。
    但萧景桓一个冷眸就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萧景桓瞧着陆朝暮穿得简单，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着和身边的那个男子说话。
    耳畔瞬间又响起陆朝暮之前的话：“五皇子，我如今是你的恩人，我也不求你报答我什么，只盼你往后离我越远越好！”
    一时间，萧景桓周围的空气变得格外的冰冷低沉，叫人大气都不敢出。
    吓得古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糟了，糟了！

 第87章 入学考试2

    糟了，糟了！
    古苍屏住呼吸，见萧景桓眸色里的阴冷气息，心头都跟着一跳。
    五皇子这忽然变了脸色，只怕待会儿有人就会吃苦头了！
    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倒霉，竟然能惹得五皇子这般生气……
    陆朝暮同宋靖宇聊天，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似乎有一道阴测测、森森然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瞧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可她定定地左右一瞧，却又什么没发现，只当是错觉。
    “朝暮，你怎么了？”宋靖宇如今是将自己这个外甥女放在心上了，见她左右环视，当即就问。
    陆朝暮摇摇头，朝着宋靖宇又笑了笑：“没，没什么。”
    然！
    她这句话说罢，刚刚那股子阴冷低沉的感觉，又顺着脚尖儿爬了上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一般。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楼阁之上，明娘子也被萧景桓的低沉气焰吓了个半死，也不知这佛陀是怎么了。
    明娘子想了想，就宣布今年的入学考正式开始。
    首先，为了待会儿考试时方便，也为了避免有人夹带，入学考都是要这些小姐、姑娘重新换衣衫的。
    天凤书院名气虽大，在整个大夏名声颇高，但正因为有这样的清贵名声，故而准备给这些姑娘们的衣衫都是简单的青衫长裙，头发只得一条布带缠绕，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好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嫌弃这衣衫粗陋不勘，会磨红了她们的细皮嫩肉，始终不肯换上。还是天凤书院里的女学生，严厉告诉她们若是不换，就没有资格登记参考。
    没办法，她们只好换了。
    女子们换装之时，明娘子已经在前头领着新任县令和萧景桓往书院正堂里走了：“县令大人请，五皇子请！”
    天凤书院绿树环绕，名花点缀，好一处风格雅致的场所。
    明娘子笑说：“今年能得两位前来坐镇，是咱们书院的福气，更是这些姑娘的福气。只是，入学考毕竟只是女儿家的把戏，只怕会叫两位见笑了。”
    新任县令性子仁爱谦和，他初到金陵，凡事态度都会和煦些。
    新任县令朝明娘子抱拳，说：“明娘子过谦了。天凤书院，闻名大夏。便是京城的闺中小姐，都知道天凤书院的大名，吵着嚷着要来天凤书院。可想而知，也不尽是女儿家的把戏。”
    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明娘子闻言笑了笑，任谁说书院的好，她这心里都是开心的。
    可萧景桓就不一样了，他嘴上虽说：“我方才瞧着，这金陵城的姑娘一个塞一个的伶俐，还真想瞧瞧她们都有怎样的本事！”
    但，他眉眼越来越阴沉，咬字一句比一句冷冽，听得明娘子都忍不住一颤。
    心里就想：她之前请五皇子过来，是不是请错了？怎么这五皇子不像是来看热闹的，倒像是来见仇人的！这三年一次的入学考，不会让这佛陀的冷脸给搅和了吧？
    不仅是明娘子，就是那位新任县令也察觉到了萧景桓的异样。
    连连回首，认真瞧了他好几眼。
    “五皇子……”古苍心里打鼓，小声想提醒几句，他们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是人家大好的日子，能不能别黑着一张脸，跟要杀人一样？
    可是……
    “怎么？”萧景桓眼眸又是一冷，眼神里只有两个字：闭嘴！
    叫古苍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什么。
    一时间，明娘子带着的一行人也都闭上了嘴，安静得出奇，气氛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他们说话的功夫，姑娘们也都换好了衣衫，一一登记了自己的姓名与家中地址。
    如今换了衣裙，所有的人都瞧着一个样。再没有谁人因着好看的衣服首饰而独树一帜。
    但，就是因为衣服都一样了，才更能显示出究竟谁才是真的容貌出众。
    宋婉言本就是金陵城里一大美人，早就名声在外。
    如今虽换了书院的衣衫，但她却有心计的在妆容上“另辟蹊径”，用了千金难买的点沙烟涂面。
    这点沙烟如同其名，只需如同砂砾大小的一点，就能在这女子的芙蓉面上画出恰到好处的胭脂色来，并且就是刮风下雨也不会消退。
    宋婉言挺直了背脊，接受周围其他女子的指指点点，是羡慕也好，是赞叹也好，是嫉妒也好，是非议也好。
    她都听在耳中，心里舒畅极了。
    这样受人瞩目的感觉，实在是让她太愉快了。
    宋婉仪的容貌就要差一些了，如今没办法同宋婉言相争，咬着牙心里狠狠的，将一张手帕搅了又搅，就如同她翻覆的心绪一般。
    哼，你就且得意吧！
    反正五皇子肯定会看中我的！
    到时候，我入了皇家，成了皇家媳，你宋婉言就是再风光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我踩在脚底下！
    宋婉仪想着，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才舒缓了不少。
    正想静静等着书院的夫子打开院门让她们进去考试，却忽然听得周围传来吵杂的议说声。
    “呀，这，这是谁啊？”
    “瞧着好眼生呢，不过……她还真是好看啊，比宋家的姑娘还要好看呢！”
    好看？
    比宋家姑娘还要好看？
    连连赞叹的声音传入宋婉言和宋婉仪的耳朵里，好奇又不满的目光，当即就往声音的来源瞧去。
    这一瞧，她们两个都傻眼了。
    “是你？”
    “是她？”
    不是陆朝暮又是谁！
    陆朝暮本就生得好看，之前故意简装出行，身上没有那些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才叫人遗漏了，没有注意到。
    但如今大家都是青衫长裙，这样雅致而淡然的颜色，穿在陆朝暮的身上，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那高然的竹枝一般。
    中空虚心，节节向上。
    气质高洁淡雅！
    一下子就从所有的女子中脱引而出。
    而且，她依旧不施粉黛，不画螺黛，就凭着天然的一张脸，还有身上出尘的气质，就超脱众人之外。
    陆朝暮朝她们二人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两位表妹，什么是你，是她的？你们在说什么啊？”

 第88章 入学考试3

    “……”
    宋婉仪面色虽有些不好，但之前她就不是最引人注意的那个，所以，心里虽有些落差，但也还能接受。
    可宋婉言就不一样了。
    她本万众瞩目，还享受着旁人的夸赞呢！
    如今风头生生被陆朝暮给抢了过去，偏偏这个小贱蹄子还故意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叫她不好发作！
    真是气死她了！
    一下子，宋婉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滞，脸上那好看的点沙胭也像是在大声的嘲笑她一般。
    周围的女子用帕子掩住口鼻，像是在说，瞧瞧，瞧瞧。
    这宋家姑娘花了心思，都比不上陆朝暮天然去雕饰来得好看呢！
    真是讽刺！
    宋婉言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呢，那个一向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宋婉晴，自然就站出来，替她的好姐姐宋婉言抱不平了。
    “哼！你少在这里得意了，就是你生得再好看又如何！天凤书院的入学考试可不是瞧谁长得好看的！书院里的夫子考的都是真才实学！就你？”
    宋婉晴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往日在家里，你什么时候在才学上拿得出手过了？我看你今个儿就不行！”
    宋婉晴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叹息一声：啊，原来这陆姑娘是个没本事的啊。真是可惜了……
    宋婉晴说得没错。
    天凤书院要的是有才情，有学识的女子，断然不是光凭容貌就入选得了的。
    很快，刚刚还被陆朝暮给惊艳的围观群众，渐渐的都退开了。
    宋婉言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但还是装出一副善良的样子，上前要拉陆朝暮的手，“陆表姐你别放在心上，待会儿你只需认真应答，想来，应该不会太难的。”
    语气里就已经带着几分可怜她的态度了。
    可是。
    陆朝暮刚刚好将自己的手抬起，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一双眼睛盯着宋婉晴。
    “婉晴表妹说得没错，容貌确实不是入学考的内容。但是，若是没有容貌，只怕也是不行的。不然，刚刚她们为何只过来瞧我，却不来瞧你？”
    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她就是“不学无术”又如何？长得好看就已然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了！
    宋婉晴大怒：“你！你这个臭丫头！你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陆朝暮摇摇头：“婉晴表妹，你确定要在这样的场合闹么？”这是在提醒她，她若是不顾自己的形象大肆闹腾，只怕连参加考试都不用了。
    “你！”宋婉晴被陆朝暮怼得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宋婉言也有些吃惊了，什么时候那个蠢蠢笨笨的陆朝暮竟然这样能言善辩了？就像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宋婉仪也有些诧异。
    但陆朝暮只是淡淡的眨了眨眼睛。
    她不能永远都处在被动防守的状态，也得让这些人知道，她并不是软弱可欺的。
    比如，宋婉晴要招惹她，她就要让宋婉晴知道，她不是她招惹得起的！
    “我不想看见你！”宋婉晴气得直接跑开，宋婉仪想了想，也就追了上前。
    毕竟，一个照顾妹妹心情，宽慰妹妹心绪的形象，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很加分！
    陆朝暮看穿了宋婉仪的心思，也不说破，只在心里暗暗想说：这个宋婉仪变了，变得有心计了……
    只是……这对宋婉仪来说，却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时候也差不多了，书院里的女学生便将前来参加考试的女子领到了书院大门前面，为她们介绍入学考试的规则和内容。
    虽是女子，但考察的也是六艺和策论，同男子是一样的。
    所谓六艺，就是礼、乐、书、数、骑、射。再加上策论，一共考七门课。
    每门课都是由书院里的夫子作为考官，夫子会按照参考者的作答或表现，给每个人一枚或两枚玉玦。
    七门课共计十四枚，但只有得到十枚以上的玉玦，才能正式成为天凤书院里的一员。
    考试内容范围涉及广泛，考察的内容也不简单，可以说，考察过程又繁复又严苛，在整个大夏都算得上难的了。
    明娘子说什么只是女儿把戏，那都是自谦的话。
    因为，在大夏，但凡女子能够顺利通过考试进入天凤书院，在外的名声就不一样了。如今当朝后宫中的贵妃还有一位昭仪，过去都是天凤书院的女学生。
    所以，金陵城的女子，还有别的地方千里迢迢而来的女子，可都是卯足了劲想要顺利通过的。
    宋婉言和宋婉仪两个，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眼睛里泛着精光，像是势在必得一般。
    陆朝暮站在人群中，瞧着宋婉言眼中的光芒，不知不觉的，心思就飘到了远处。
    她还记得上辈子宋婉言通过天凤书院的考试之后，回到宋家，纪氏和外祖母是如何的高兴，甚至特地大办了一场喜宴，宴请金陵城所有的百姓，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宋婉言因此名声大噪，不仅金陵城的贵家豪门纷纷上门提亲，便是隔了好几百里的江宁城、宛城、康城，甚至京城里的一些人家都到宋家来提亲。
    她为宋婉言高兴，宋婉言却笑着说：“陆表姐，我只不过是一时运气好罢了，将来等你身子好了，你也能通过入学考的。”
    是啊。
    上辈子，平嬷嬷在她身边伺候，在她的饭菜里动了手脚，叫她一直都是病怏怏的。
    别说读书考试了，就是能大步走路对她都是奢侈了。
    自然，她就在她们的算计之下，错过了第一次入学考。等到三年之后，她服丧期一过，纪氏就张罗着让她同宋文邵完婚。
    已经成婚的妇人，自然是没有必要再去天凤书院读书的了。
    之后，宋文邵是不是不经意间还提起，说她就是个徒有身份的绣花枕头，胸中没有半点墨水，甚至还嫌弃她连商户家的宋婉言也比不上。
    宋婉言帮她：“陆表姐你别伤心，为人妇是免不得会受气的，但你只要相夫教子，为我大哥打点好后院的事务，不叫他烦心，他会知道你的好的……”
    她听了宋婉言的话，一心为宋家打点家务，让整个宋家蒸蒸日上，却不知，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让她全心全意被他们两兄妹利用！
    “陆表姐，你在担心么？”
    忽然，宋婉言开口一句，叫陆朝暮思绪收回。
    宋婉言见她面色不好，以为刚才宋婉晴的话是真的说中了她的心事。
    真以为陆朝暮是个没有墨水的蠢货，心里当即一笑，但脸上却依旧带着关心，说：“陆表姐你别担心了，你应该……应该可以的……”
    但语气间，却已然觉得陆朝暮肯定没办法通过考试了。
    陆朝暮没有瞧她，只是目光落在天凤书院的匾额之上。
    双手渐渐握拳。
    这一次，她一定会顺利通过的！

 第89章 入学考试4

    打定了主意，陆朝暮已经收敛心神，开始聚精会神的想，待会儿考官考问的时候，她该怎么答、怎么做才好了。
    很快，天凤书院大门打开，前来参加考试的女子鱼贯而入。然后，大门便从里面关上，不让外面的人参观。
    一来是不让外人的喧哗吵闹分了女考生的心思；二来也是营造出一种权威和神秘的威严，让金陵城的众人更觉得天凤书院高不可攀。
    说是考七门功课，但里面“礼”这一门，却并没确切的考试题目，而是长时间的观察和考验。
    确切来说，从她们方才在门口登记开始，就已经有书院里的夫子和女学生打量她们了。一直到考试结束，才有德高望重的夫子根据她们的仪态举止决定分一枚还是两枚玉玦。
    但因着这次入学考新任县官和五皇子都来了，一个是朝中官员，一个是贵胄皇子，故而明娘子特地将“礼”这门考试的决定权交给了他们二人。
    明娘子让人端上来两个木制锦盒，里面装的就是玉玦了：“县令大人、五皇子，叨扰两位也替书院好好瞧瞧这些丫头了。”
    新任县官捋了捋胡子，他倒是不拒绝，反而，这样能跟百姓融为一团，他还非常乐意。
    而刚刚一直阴沉着脸的萧景桓，在瞧见这一盒能够“左右”入学资格的玉玦，心里仿佛想到了什么，阴沉的脸色愈发冷了几分，伸手拿起一枚玉玦，两只修长而好看的手指慢慢摩挲着。
    “这样好的事，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明娘子愣了愣，五皇子语气依旧森然冷冽，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样子，还望这尊佛陀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啊！
    ……
    参加考试的女学生很多，粗略算了算，也有近两三百人，若是每个人都排着队考试，那便是太阳下山了只怕都没考完。
    所以，书院的女学生将她们分成六队，循环轮流考试，既节省了时间，也会显得更有秩序一些。
    陆朝暮和宋家的三个姑娘是一起报名的，所以被分到了一个队。金陵城一贯以才情出众著称的吴家姑娘，吴映月，也和她们分到了一队。
    果然，她们这队就有姑娘开始抱怨了：“咱们跟吴映月一起，可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只有陪衬的份儿了？！”
    “可不是么！不光吴映月还有宋家的大小姐宋婉言也是个颇有才学的人！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
    女学生们议论的声音传了过来，宋婉言立马就看了吴映月一眼。
    吴映月本也是京城伯爵家的姑娘，因着身子弱，才送到江南好好娇养的。因着家世好，便是女子也注意培养诗书礼仪，请到家中的先生和嬷嬷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虽然纪氏也替宋婉言张罗，但，身份不同能请来的先生嬷嬷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宋婉言此时瞧见吴映月还是微微有些紧张，但想想这一队中，除了吴映月再没人是她的对手，倒也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些天她辛苦读书练字，今天一定能大放异彩！
    不管什么人，都不会越过她去！
    但，宋婉言的目光中还是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份较劲儿。
    吴映月性子淡雅，知道自己往后总归是会回京城伯府的，所以，也便不在意金陵城的这些闺秀。
    所以，便是宋婉言的目光中隐隐藏着争锋相对的火药味，吴映月也是不理她的，反而眸光一转，忽然看了一眼陆朝暮。
    陆朝暮还在看戏，忽然被她这么一瞧，心头猛地跳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吴映月行了京城里的礼仪：“吴姑娘。”
    “陆姑娘。”
    吴映月也向她回礼，比起其他那些卯足了劲儿的人，她更愿意同陆朝暮打交道，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显得不争不抢、与世无争。
    陆朝暮若是知道吴映月此刻的想法，只怕会忍不住笑出来，她哪里是不争不抢，只是她要争的，不是这些虚名罢了！
    她要争的，是让纪氏母女这辈子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哼！”
    宋婉晴见吴映月谁也不交好，只跟陆朝暮说话，忍不住就一酸：“陆表姐怎么也不替妹妹们引荐啊！这里就你们两同京城的高门贵府有关系，怎么？难不成你们两个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姑娘么？！”
    陆朝暮头大，宋婉晴还真是个奇葩，明明平日里蠢笨得厉害，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但偏偏生得牙尖嘴利的，但凡说出什么话来，都能一下子就挑起事儿来了。
    这不，宋婉晴这一句话就给陆朝暮和吴映月扣上一顶大帽子。
    将她们两个同其他前来考试的女学生，生生划开一道界限。明明是她们暗中议论抱怨，现在反倒成了她和吴映月抱团要和她们金陵城的姑娘争什么似的。
    宋婉晴挑唆的话却管用。
    好几个金陵城的姑娘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往宋婉晴那边挪了一步，明明是一队人，却无形间分开了一道楚河汉界一般。
    陆朝暮觉得好笑，摇摇头，只说：“婉晴表妹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不过客气的打个招呼罢了，你若是想同我们说话直接说就是了，何必用这样小孩子的招数，让咱们注意你呢？”
    陆朝暮笑着就将宋婉晴的话全都怼了回去，将她说成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宋婉晴白了她一眼，下意识就说：“谁要同你说话了！说得好像大家都喜欢你一样！”
    宋婉晴此话一出，宋婉言就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果然是个蠢丫头。
    一会儿说陆朝暮不替她引荐，一会儿又说不喜欢她。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宋婉言面色一冷，不由往后退开一步，不想让宋婉晴拖累了自己。
    陆朝暮笑了，又说：“婉晴表妹，你说话也要注意些才好啊。金陵城虽说不是京城，但也是高门贵府聚集之地，今日前来参加入学考试的姑娘，又有哪一个真是小门小户的了？好了，你快别说了。”
    直接指出，她那样嗷嗷嚎个不停，无形间就将其他姑娘的身份给拉低了。
    这谁乐意啊！
    果然，刚刚还没回过神来的小姑娘，就瘪了瘪嘴，心里只道：什么啊！这丫头做什么说她们是小门小户的？明明她们宋家才是小门小户好吧！真是的！
    宋婉晴见状，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张牙舞爪的就想再说几句，还是书院里的女学生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一句：
    “你们是来参加入学考的还是来生事的？”
    措词严厉，就差没直接取消了宋婉晴的考试资格了。
    “我！不是我！”宋婉晴横冲直撞还想说全都是陆朝暮这个人惹出来的，那边“乐”艺处的大门就打开了。

 第90章 入学考试5

    女考生很快就走了进去，宋婉晴还想争辩，但领路的女学生已经在心里给宋婉晴打了一把叉了。
    这样不分场合，不顾姐妹情谊的姑娘，“礼”这一门，定然是拿不到玉玦的了。
    陆朝暮和吴映月是最后进去的。
    她们两个都不是金陵城本地的，又都同京城颇有关系，进门时不由相视一笑，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
    所谓“乐”艺考试，其实就是考女子的乐器，因着一般姑娘家多是学琴，故而也叫做“琴艺”考试。
    陆朝暮在淮南的时候，也跟着当地有名的琴师学过几年，一曲弹完，余音绕梁，夫子连连点了几次头，还称赞她“琴艺精湛、技法精妙，还情绪饱满”，毫不犹豫的就给了她两枚玉玦。
    宋婉言的琴艺也不错，比起陆朝暮来更显出一股女儿家的柔美，各有各的优势，也得了两枚玉玦。
    不过，吴映月从小就喜欢琵琶，特地自己备了琵琶而，一曲《昭君出塞》印刻出复杂而深刻的情绪，还带着自己的几分感慨，听得夫子都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认真瞧了她好几眼，真是恨不得给她三枚玉玦才好。
    夫子这样看重吴映月，一下子，就显得她同其他姑娘不一样了。
    宋婉言瞧在眼里，好看的芙蓉面一下子就僵住了，心里恨恨的，又嫉妒又厌恶。
    接下来的几门考试，不是吴映月冒头，就是宋婉言冒头，将这一队其他人的风头全都抢了过去。
    不过，吴映月只是将自己所会的一一发挥出来，并没有争抢之心，但是谁叫人家确实本事好呢！
    可宋婉言就不一样了，她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在今天出头的，所以不管她会不会，精不精，吴映月做到了什么她就也要做到什么。
    那死梗着脖子非要比上一比的样子，旁人都瞧着累。
    “真是的，不就是个入学考，至于这样较真么！搞得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一样！考上了不就成了么，又不是考状元！”
    陆朝暮听着，也不说话，只低着头数着自己手上的玉玦。
    乐，两枚。书，一枚。骑，一枚。射，一枚。策论，一枚。她已经有六枚玉玦了。
    她在淮南的时候虽然也有夫子先生教导，但毕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她早就忘了。后来嫁给宋文邵，她更是一心扑在宋家事务之上，更没有半点闲散时间学这些东西。
    如今能得到六枚玉玦已经是不错了。
    要入天凤书院要十枚玉玦，如今还剩下数和礼两门。
    “数”这一门她倒是有把握的。上辈子，她在宋家掌管家务，什么账本啊、财务啊，都是一笔一笔亲自算的，便是再复杂的算式，也难不到她！
    至于剩下的“礼”这一门，她应该也能顺利通过吧。
    陆朝暮心里盘算着，却殊不知此时此刻，某人也从古苍那里将她得了多少枚玉玦全都打听清楚了。
    “六枚，若是剩下两门都得了两枚，还能考中。”古苍小声告诉萧景桓。
    萧景桓好看的眼眸一凝，摩挲着玉玦的手指来回搓弄，唇角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六枚……
    真是个好消息啊……
    “阿嚏！”
    陆朝暮背脊一凉，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吴映月上前关心她：“你还好吧？”瞧她的衣服不厚也不薄，应该不是穿少了。
    吴映月目光飞快的瞧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玦，算了算，就说：“你别担心。虽然数这一门确实很难，但你若是细心些应该可以拼一拼的。至于礼这一门，我觉得你定能得两枚。”
    吴映月坦然开口，认真为她计算，没有半分因为自己已经得了九枚玉玦十拿九稳就开始得意了。
    陆朝暮朝她笑笑：“叫吴姑娘见笑了，是我自己技艺不精，才会陷入困境。”
    吴映月却笑了：“困境？我可不见得。”
    “哦？”
    吴映月继续笑说：“我觉得你很特别。和许多姑娘都不一样。”她说着目光淡淡的从那些斤斤计算的考生身上划过。
    “入学考，不过只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检验，只代表一个人一时的能力罢了。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放平心态，接受最真实的自己。”
    可她们这样软磨硬泡的，恨不得直接从夫子手上将玉玦抢过来，才是枉顾了读书的意义。
    学海无涯，没有人是什么都知道的，就是要知道自己的不足，然后再一点点的补足，就很好了。
    “我刚刚瞧见了，你的骑、射、策论还有书都不算好，但你也不过多解释，更不会像她们那样非说是夫子故意刁难。”吴映月瞧着陆朝暮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像是已经认同了她一般。
    陆朝暮也笑了，“这不算什么。”
    “不，这很重要。”吴映月语气沉沉，“人贵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是自己该得的，才不会做出错事来。”
    她们二人说话间，宋婉晴正在那边同考察策论的夫子争论不休。
    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么？
    她就是争到了这一枚又如何？她如今的行为，已经让她永远丢失了“礼”的两枚玉玦。
    不仅是玉玦，宋婉言和纪氏谋求她的东西，不也是因为没有自知之明么？
    陆朝暮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但她同吴映月再次眸光相对的时候，彼此之间的默契更添了几分。
    陆朝暮对自己的估计很准确。
    “数”这一门，她可以用“大杀四方”来形容！
    不管夫子出了如何刁钻艰难的题目，她都是那个答得最快，答得最精准的！甚至有的题目，她还能给夫子说出两种、两种以上的解答方法。
    听得夫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笑眯眯的瞧着她：“老夫好久都没见到遇到算数不头疼的学生了！等你进了书院可一定要选老头子我的课啊！”
    仿佛陆朝暮进天凤书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样。
    有人就忍不住酸了：“切，她才八枚玉玦呢！能不能入还不一定呢！可别现在期望越高，待会儿摔得就越惨啊！”
    但却不看看，自己手上就是八枚玉玦都没有呢！

 第91章 入学考试6

    就知道酸个不停，也不嫌牙疼！
    “我都说了，你不会陷入困境的。”
    吴映月打从心底里为陆朝暮高兴，握了握她的手，“只要礼这一门，你也能得了两枚玉玦，往后咱们就是同窗了。”
    吴映月算数虽没有陆朝暮出色，但也不差，夫子也给了她两枚玉玦，如今她手握十一枚玉玦，已然入选了天凤书院。
    陆朝暮浅浅笑笑，“但愿如此。”
    她说罢，便扭头瞧了一眼大雅楼，那是天凤书院里最庄严也最华美的一处楼宇。
    领路的女学生说了，她们“礼”这一门究竟能得到几枚玉玦，都要到那儿才能最终知晓。
    陆朝暮手掌心微微有些发热，心里有些期待。
    “陆表姐，我瞧你怕是不行了，你还是跟我一样，断了念想，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吧！”
    陆朝暮微微愣怔间，宋婉晴凑了过来。
    宋家三个女儿报名，宋婉言得了十枚，宋婉仪得了九枚，只有她宋婉晴一个，只得了五枚，绝无可能被选中。
    所以，宋婉晴心里又憋屈又难受，见陆朝暮手上只有八枚玉玦，就期盼着她跟自己一样也选不中。
    这样一来，她就不是唯一丢脸的那个了！
    不仅如此，因着，陆朝暮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众人一开始对陆朝暮是颇有期待的。如今陆朝暮能不能选中还悬着呢，宋婉晴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啊！
    一心期盼着陆朝暮落选之后，她就可以好好奚落她几句了！半分也没有因为自己不能入选而伤心。
    宋婉晴眼珠子里满是算计与期盼，一句接一句的丧气话，说得周围好些心志不坚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快哭出来了。
    “陆表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没底，俗话说，这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看啊，你还是别期待了，就做最坏的打算好了！反正祖母也不会怪你的，你就别担心了！”
    宋婉晴故意这样说，就是想陆朝暮担心、害怕，这样就会做出蠢事，待会儿就会失礼于人了！
    陆朝暮不想搭理她，觉得同她多说一句话都会丢了自己的身份和仪态，只淡淡的转过视线看向别处。
    但她的不回应，在宋婉晴看来，就是她开始怕了。
    宋婉晴笑得愈发开心，“没关系的陆表姐，反正不还有我陪着你么！咱们一起不过，也不丢人！”她说得大声极了，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一样！
    宋婉言紧了紧自己的十枚玉玦，心底划过一片畅快与满意。
    胸无点墨的臭丫头，拿什么跟她争？！
    哼！
    想想一会儿就能看到陆朝暮痛哭流涕的模样，宋婉晴心里更是爽快极了。
    但心里爽快归爽快，但该装的样子还是会装的。
    宋婉言抿着唇，几步上前，摆出一副懂事得体，教导不懂事妹妹的样子来，责备道：“婉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陆表姐现在至少还有希望，虽然希望微弱，但也不能放弃啊！你说是不是陆表姐？”
    宋婉言美目盼兮，装得温柔可人，叫周围的人都觉如沐春风。
    宋婉言浅浅笑着，本以为会见到陆朝暮失望而落寞的神色。
    可是谁知道！
    “是啊！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陆朝暮不仅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笑得灿烂极了。
    一对好看的眼睛里泛着光亮，像是夜空中最为闪亮的那一颗，光芒夺目，熠熠生辉！
    “结果都还没有出来，就这样轻易放弃，看轻自己，否定自己，那才是真的丢人呢！”陆朝暮语气坚定。
    那模样，叫旁边好几个天凤书院的女学生瞧见了都不由得一怔。
    她们在书院里读书的时候，夫子们就经常和她们说，读书也好，做人也好，向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若是但凡遇到点挫折、困难，不想着拼一拼，光想着放弃，那是万万不行的！
    如今，陆朝暮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坚韧之气，叫这些女学生都有些自叹不如。
    心里还默然称赞着，这样的姑娘，夫子们肯定会喜欢的！
    宋婉言见神色僵了僵，有些没好气的瘪瘪嘴，只能圆场说：“陆表姐这样乐观，婉言也要向你多学学才好。”
    “呵。”
    宋婉言话音一落，吴映月就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宋婉言心里恼怒。这次入学考试她本是势在必得的，从进入天凤书院的大门起，她就咬紧了牙，卯足了劲，要做到最好！
    可是还是没有争赢吴映月，心里早就恨得不得了了！
    如今吴映月又笑她，她更是忘掉了该有的“礼仪风范”，一下子就炸毛了。
    “我笑什么你自己不明白么？”吴映月白了她一眼，丝毫不假装，更不会扮伪善。
    她看得出来，这个宋婉言说的话又假又酸，发现苗头不对了，立马调转船头，就是墙头草都赶不上她的虚伪……
    “你！你把话说清楚！”宋婉言涨红了一张脸，可吴映月根本理都不理她，只是将陆朝暮拉到一旁，对她说：“你家里的这些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跟她们一起，可要小心些！别吃了亏，中了计！”
    今天，吴映月几次同她交心，还一次次安慰她，开解她，陆朝暮心里又感激又开心。如今，她还不怕惹闲事的同她说了这样的话，心里更是暖融融的。
    陆朝暮看了一眼宋家三姐妹，也不多说什么，只回话说：“方才你就说了，我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她十分明白自己身处何处，该怎么应对，都是了然于胸的。
    吴映月愣了愣，又笑了出来：“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陆朝暮反过来拉住她，“不，你的心意，我很感谢。”
    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友谊，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其他几队也都考察完毕，女学生将她们整合一番，就发现一开始登记的两三百人如今剩下的已不足五十人。
    很多姑娘见自己根本没有机会了，就不想当众丢这个脸，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就溜走了。
    剩下的姑娘里，除了吴映月和宋婉言，还有金陵城张家的姑娘，宛城李家的姑娘，已经拿了十枚以上的玉玦，确定入选天凤书院。她们一个个都面色舒缓，没有半分急色。
    然后和宋婉仪这样已经拿到九枚的也有大约七八人，她们虽会担心一些，但瞧着还好，不会太紧张。
    但和陆朝暮一样手握八枚玉玦，必须再拿到两枚玉玦的姑娘有十多个，就一个比一个紧张了。
    站在陆朝暮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紧紧的捧着手中的八枚玉玦，浑身都在发抖，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祈求神灵保佑一样。

 第92章 入学考试7

    陆朝暮想劝劝她，让她别太担心，放平心态就好。
    可那小姑娘却急得哭出来了，“你不知道！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我必须考上的！”
    这小姑娘太过紧张、太过在意的样子，叫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摇摇头，越是这样，只怕待会儿越是会失望了。
    果不其然，轮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直接就有书院的女学生将她从队伍里请了出来，让她直接回去了。
    这小姑娘一听，就嚎啕大哭起来，一直说着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表现得更好的！
    但女学生摇摇头，“遇事紧张在意成这样，已然失去了平常心。”这样的女子，将争强好胜看得太重，书院是不收的。
    小姑娘这样一哭，却也叫剩下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气，拿出自己最好的面貌，等待着进入大雅楼，接受最后的考验！
    女学生们是按照她们手中玉玦的数量依次让她们进入大雅楼的。
    特地让这些还不确定的考生放在后面，也更能考察她们的心性，能看出她们能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更要看看她们能不能顶住压力，在悬而未决的时候，也能保持该有的仪态与端庄！
    吴映月第一个进去，接着就是宋婉言，李家姑娘，张家姑娘……
    眼瞧着她们一个个进到大雅楼中，剩下的人里面，确实有好些姑娘不知不觉的就会开始慌了，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互相抱团，说着安慰的话，让自己保持镇定。
    陆朝暮倒是没有凑这个热闹，只安安静静的站在最后的位置，反正也会轮到她的，她急也没用。
    她排在后面，闲来无事，就仔仔细细的将天凤书院看了看。
    这天凤书院里，树木环绕、名花争艳、怪石嶙峋，确实是一处静心钻研诗书道理的所在。目光再往更远处望去，那一幢幢古朴的楼宇，厚重的青铜大鼎，悬于屋檐的渺渺轻烟，更是给整个书院都笼上了一层浓郁的书卷气息。
    “真是个好地方。”
    “看什么呢，到你了！”
    出声的，是一路领着陆朝暮的女学生。她的年纪比她们要大个两岁，模样清丽，尤其是脸上一对酒窝，看上去特别亲切。
    她一路看在眼里，这个陆朝暮确实是个好苗子，心里也默默期盼她能顺利通过，于是也便私心提醒一句：“里面有贵人，你可别吓着了。”
    陆朝暮愣了愣。
    贵人？哪个贵人？
    但脑子一转，就想到姜嬷嬷之前说起，今天新任县令还有萧景桓都会来的。
    新任县官她倒是不怕的，她在京城也好，在淮南也好，多少大官没见过。
    倒是那个萧景桓……
    陆朝暮想起他一张阴测测的脸，心里忍不住就跳了一下，但转即又想，她就装作完全不认识他，该怎么行礼就怎么行礼，就当他是空气！
    对！
    就是个空气！
    这么多人都在场，他还能当众刁难她不成？
    “小丫头，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想什么呢！还不快进去！”女学生又叫了她一生。
    “哎！”陆朝暮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抬脚就进去了。
    一进到屋子里，她就听到周围有人窸窸窣窣的啜泣声，眼珠子飞快的一扫，就瞧见宋婉仪眼睛都红了，站在她旁边的宋婉言脸色也不好。
    原来，方才宋婉言和宋婉仪见到萧景桓之后，心里都盘算着，要引起这位五皇子的注意力。
    宋婉言还好，只是像平常一样，端着一副架子，装出温和好看的样子，自以为自己的美貌无人能及，这个五皇子肯定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谁知，萧景桓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摆摆手，连玉玦也不给她，只说一句：“庸脂俗粉。”
    宋婉言的面色当即就不好了。
    宋婉仪见了，心里又飘了，觉得五皇子肯定是看中了自己，才不理睬宋婉言的！
    所以，等到宋婉仪上前的时候，她特地强调女儿家的娇羞与媚态，微微一个侧头，就朝着萧景桓暗送秋波，心想这是老天给她安排的好姻缘，萧景桓肯定会看上她的！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萧景桓给了她一句“俗不可耐”的评价，而新任县官见她这模样，也不愿给她一枚玉玦。于是，宋婉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没有让五皇子看上她，反而连进入天凤书院的资格都没有了！
    陆朝暮刚进来，还不清楚她们发生了什么，有些懵懵的，但是！
    “朝暮？”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叫住了她。
    陆朝暮回头，也是一怔，“张沐，张伯伯？”显然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
    明娘子也是一怔：“你们……你们认识？”
    张沐笑呵呵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上前几步仔细瞧了瞧她，眉头立马就是一蹙：“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就瘦了？可是金陵城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么？”
    上次在江宁分别之后，张沐心里就一直记挂着故友的女儿。
    江宁剿匪有功，又逢金陵城县令空缺，圣上便将他调来金陵城，填补上县令的位置。
    虽同是县令一职，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金陵城可比江宁城要富庶得多了，能够来金陵城任职，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肥差啊！
    不过，张沐是一个好官，更是一个清官。他只想管理好政务，叫百姓安居乐业。知道要调来金陵城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开心。
    还是几位捕快提醒他说陆朝暮也在金陵，他才忽然想起，他来了金陵就能好好替故友照顾遗女，才立马叫人收拾行装，走马上任了！
    如今在天凤书院再次相见，张沐见陆朝暮的目光，就跟亲爹见了久别的闺女一样，要多慈爱有多慈爱！
    真是恨不得当这些人都不存在，好好将陆朝暮拉着说上三天三夜的话才好。
    陆朝暮见到张沐也是高兴的，脸上立马就扬起笑容：“张伯伯，朝暮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
    “他们怎么是认识的啊？”
    “就是啊！认识的，不就会直接将玉玦给她了么？”

 第93章 入学考试8

    好些姑娘见陆朝暮同新任县官这样熟悉，心里立马就泛起一股酸意。
    总觉得陆朝暮有新任县令这样一个大依靠、大靠山，张沐肯定会假公济私，直接将玉玦给她的！
    这什么劳什子的考察，哪里还有半点公正严明？！
    不光是姑娘们脸色不好了，坐在高位上的萧景桓，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极了！
    不过，他心中不爽，并非陆朝暮同张沐相识，而是这个陆朝暮进来之后，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连余光都不瞧他，直直就看向了张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熟络开心，她脸上的笑容，从来就没有这样灿烂过。
    萧景桓面色冰凉刺骨，这个陆朝暮当真不想同他有任何的牵连啊！
    一下子，耳边又回响起她之前恶狠狠叫他离她远一点。
    萧景桓慢慢的攥紧双拳，四周低沉而寒冷的气压简直要将整个大雅楼都给掀翻了一样。
    古苍吓得大气不敢出，明娘子觉察到萧景桓的异样，心肝也跟着颤了三颤。
    这，这，这五皇子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天家的皇子性子都是这般喜怒无常的？
    明娘子将萧景桓冷冽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陆朝暮身上，脑子忽然一个灵光，莫不是五皇子是觉得他们二人相识会让这次的入学考不公正，才恼怒的？
    “啊……这个……这个县令大人啊！”
    明娘子虽也不想得罪张沐，但如今萧景桓这随时随地都会发火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提心吊胆的，只得以最委婉的方式，提醒张沐不能假公济私的！
    张沐也知道这点，明娘子还没开口，他就主动说：“明娘子，我同朝暮相识，若是继续做她的考官怕是不妥。所以，我的这一枚玉玦，还是交由明娘子来判断吧。”
    张沐语气正直大气，没有半分的私心，明娘子点点头，难得这位县令爷大义又好说话，往后金陵城有他掌管，必然会太平和顺。
    但是，便是张沐将这枚玉玦交出来了，还是有人心里不平衡得厉害，阴阳怪气的说：
    “虽是把玉玦交出来了，可是，明娘子也知道陆朝暮同县令大人关系匪浅了，怕是也没办法落得公正吧？”
    “就是！谁知道会不会为了巴结新任县令而故意放水呢！”
    “谁在说话！”
    明娘子是个读书人，听到这样非议的话，当即就气得站了起来：“我明娘子主管天凤书院二十多年，自问从未行差踏错，处事件件公正！怎会如你们猜忌这般！”
    “……”
    藏在人群中的小人不说话了，但，陆朝暮知道，她们心里的妒忌与猜疑哪里会怎么容易就轻易消失了。
    想了想，她上前一步，随手从堂上拿了一个青瓷花樽，将里面的花枝拿了出来小心放好，再朝着明娘子端端的行了个礼。
    “明娘子，不若这样吧。你让今日负责带领我们的女学生都出来，一人发一张纸条，她们若是觉得我可以，便在纸条上画一个圈，若是觉得不成，便什么也不画。
    不落姓名，不落雅号，也不用当着大家的面，只用到后堂里将纸条投入这花樽即可。到时候我们数一数，若是觉得我成的，能占七成，明娘子便将这枚玉玦给我可好？”
    明娘子眼睛一亮，她没想到陆朝暮竟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既让数十个女学生做决定，显得公平，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又不叫这些女学生暴露了姓名，不让她们承担压力。
    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好！就按你说的这样办！”明娘子唇角微微带笑，心里已然有些认同陆朝暮了。
    那边吴映月听到陆朝暮的法子之后，脸上不由得也为她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容，这个陆朝暮还真是个妙人。虽只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但陆朝暮的本事与性子，实在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因着陆朝暮这一整天都表现得很好，尤其是带她的那个有一对酒窝的女学生不遗余力的同其他人说陆朝暮怎么怎么好。
    等到结果揭晓的时候，三十二张条子上面，足足有二十八张条子上都花上了圈，旁人便再不好说什么了。
    “这是给你的！”
    明娘子笑着将玉玦交给陆朝暮，越看越满意。
    陆朝暮笑着接过玉玦，还不忘将花枝重新放回花樽之内，摆到原来的位置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胆怯，更没有丝毫的张扬。
    分寸拿捏得当，是真担得起这个“礼”字。
    她笑着将九枚玉玦揣到怀中，眼睛里夹着几丝期盼，然后才走到了萧景桓的跟前。
    她按照宫中的礼仪，端端的朝他行了大礼：“五皇子万福。”
    宫中的礼仪不同于一般人家的礼仪，一套动作看上去很简单，但内里却有着许多关窍，若是其中一环没做好，整个动作就会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来参考的姑娘们见她就连宫中礼仪也做得这样好，心里还有些觉得不服气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人家陆朝暮是真有本事的。
    万事以实力说话，这才是不变的真理。
    “她做得这样好，五皇子应该会将玉玦给她吧？”
    “应该会吧……”
    “虽然五皇子并没有给出多少块玉玦，但方才张家姑娘、李家姑娘还有吴家姑娘的仪态同陆朝暮相比都还要差一些呢，五皇子都给她们了。没理由不给陆朝暮啊？”
    陆朝暮眨了眨眼睛，端端低着头，他没叫起，她就一直保持最得体雅致的姿势。
    周围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有信心这个萧景桓不敢故意为难她，唇角轻轻往上一勾，就等着他将最后一枚玉玦给她，她就能达尝所愿进入天凤书院了。
    可是！
    谁知道！
    “下一个。”
    萧景桓冰冷、无情、又淡漠到极点的声音响起。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
    五皇子，这是不打算将玉玦给陆朝暮么？
    可是？
    不该啊！
    陆朝暮面色一凝，猛地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如猎鹰般闪着幽光的眸子。

 第94章 小肚鸡肠

    萧景桓眼眸一凝，陆朝暮脸上的反应，叫他心底畅快了许多。
    她不是说了么，不愿与他有任何的瓜葛。
    他如今便如她所愿。
    “下一个。”
    萧景桓沉着眼眸，目光直接从她身上划过。
    众人愣怔住，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但说话的是当朝五皇子，大家心里就是觉得奇怪，也不敢出声询问。
    刚刚还哭得眼睛通红的宋婉仪，心里就一下子平衡了！
    原来五皇子并不是只对她一个人严厉啊！
    陆朝暮做得这样好，五皇子也是看也不看一下的！
    嗯！五皇子肯定不是心里恼了我了，如今我虽不能入天凤书院，但，往后只要多想想法子，往五皇子身边走动，应该还能让五皇子注意到我的！
    有了比自己更差更丢脸的，宋婉仪就半点也不想哭了，甚至也开始期盼着，能见到陆朝暮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
    可是！
    陆朝暮重生之后就跟自己说过，这辈子，她再不会轻易落泪。
    而且，她确定自己在萧景桓的眼中，看到了一分狡黠。
    她下意识的就猜到，这个萧景桓是不是故意的？
    抿了抿唇，陆朝暮站起身，又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问说：“不知民女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叫五皇子不满意了？”
    她自问自己做得很好，不应该这样不清不楚，甚至连个原由都不给，就直接丧失了进入天凤书院的机会吧？
    她努力了一天，怎么样也应该为自己再争取一下！
    明娘子和张沐也觉得奇怪。
    尤其是明娘子，刚刚陆朝暮的仪态动作那叫一个端庄优雅，叫她眼前一亮，已然将她当做是天凤书院的人了。
    故而明娘子也忍不住问说：“是啊，五皇子，你是不是忘了将玉玦给她了？”
    张沐碍于身份不好为陆朝暮说话，但，他始终关切的看着陆朝暮。
    而陆朝暮自己，更是一对清明透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景桓。
    像是定要他给一个说法。
    但是。
    萧景桓见陆朝暮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好笑，她这个姑娘还真是现实，之前让他不要纠缠的时候那般果断，如今有事了，又一口一个“五皇子”的，要他给个说法。
    “呵。”
    萧景桓勾唇一笑。
    冰冷了一天的俊朗容颜瞬间化开，好看得仿若冰山上熠熠生辉的霜花，叫周围的所有女子都忘记了呼吸。
    只叹一声，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的男子！
    萧景桓眼眸一转，落在陆朝暮身上，眼睛里噙了几分戏谑：“本王说下一个便是下一个，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那样的神情，同当初陆朝暮狠狠叫他“滚开”的样子何其相似。
    “你！”
    陆朝暮噎住，当即了然。
    好啊！
    她说呢！
    原来萧景桓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是在这儿等着她啊！
    一个自傲自大的皇子，被她拒绝之后，怀恨在心，于是便抓住了机会，当众要叫她尝尝丢脸的滋味！
    陆朝暮心里气急，忍不住骂道：这样的臭男人，全天下只怕没有一个女子忍受得了吧！将来，她就看看他会如何孤独终老！
    萧景桓怎么不知道她如今心中的恼怒恨意，但，他脸上的笑容莫名又加深了几分，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挑：
    “陆姑娘，本王说了，下一个。”
    所以就是，请你别在本王眼前晃悠，快走开！
    陆朝暮咬着唇，还是有些不肯走。
    她，难道就要这样因为这样一个小肚鸡肠，不是个东西的臭男人，就失去了进去天凤书院的机会么？！
    真是该死！
    “哎呀，五皇子都叫你退下了，你是听不明白么？快走开啊！”
    “是啊！你就是继续死缠烂打，五皇子也不会将玉玦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快滚开啦！”
    “……”
    方才萧景桓那一笑，瞬间就俘获了一众女子的心，她们一个个全都帮着萧景桓说话，生怕陆朝暮惹到尊贵的五皇子不高兴。
    仿佛陆朝暮若是继续站在那儿不肯走，她们便会冲上来，亲自帮五皇子解决了这个“麻烦”一般。
    萧景桓眼神中的戏谑意味更加明显了，身子稍稍慵懒的往椅子上一趟，“怎么？难道陆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啊啊啊啊！”
    萧景桓本就妖冶祸众的一张脸，愈发勾人夺魄了。
    他半眯着眼眸瞧着她，像是要她求他一样。
    微微勾起的嘴角，仿佛再说：求我啊，求我，我就将这玉玦给你，你不是很需要这东西么？
    陆朝暮咬着牙，见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把玩似的将那枚玉玦夹在指尖搓揉捏捻。心里又忍不住开骂了，这个萧景桓真真真太不是个东西了，专门用自己身份来压她！还要她放下自己的尊严求他？！
    这不可能！
    陆朝暮沉了口气，不屑的看了萧景桓一眼：“不用了……”
    “五皇兄？你们在做什么啊？”
    陆朝暮“大义凛然”要拒绝萧景桓的话还未说出来，众人就见得另外一位风姿竣貌，身姿挺拔的美郎君走了进来。
    “呀，陆姑娘，你也在这儿啊？！”萧景明一下子就认出了陆朝暮，“几个月不见，陆姑娘个子长高了不少，但就是这面色有些差，怎么了？难道是心中还惦记着已故的父母，才面容不佳么？”
    陆朝暮唇角往上扯了扯，她哪里是因为父母去世而脸色不好，完完全全是被萧景桓这个人给气出来的！
    陆朝暮忽然眼睛一亮，余光瞥了一眼萧景桓，笑着就说：“七殿下有所不知，朝暮只是最近老是遇着小人，才有些烦忧的。”
    当然了，她所说的“小人”，自然是指的萧景桓。
    萧景明性子像太阳一般大大咧咧的，见萧景桓脸黑得更刷了锅灰一样，吓了一跳：“五皇兄，你，你是怎么了？”
    萧景桓狠狠瞪了陆朝暮一眼，这个女人，对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唯独见了他，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整个人又恢复到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就是面对萧景明，也冷得仿若能杀人一般：“你怎么来了？”

 第95章 关系匪浅1

    萧景明笑着说：“哦，我同康叔四处——”
    “七殿下！”
    萧景明的话被人打断。
    萧景桓抬眸，就见到穿了一身墨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跨步走了进来。
    “想不到尚书阁的康阁老，竟然会纡尊降贵，到金陵城这样的地方来。”
    “康，康阁老？！”
    众人咋舌。
    陆朝暮也吃了一惊。
    当初在江宁遇到河匪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位康大人不同寻常，心思敏锐，目光犀利。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康阁老！
    虽叫阁老，但康平正值壮年，更是皇上娇宠万分的慧贵妃的胞兄。
    忽然出现在金陵这样的地方，确实叫人震惊。
    不过，陆朝暮很快就反应过来，萧景明是慧贵妃的孩子，萧景明在大夏四处游历，若没有个信得过的人，慧贵妃又怎么会放心。这天底下，自然再没有比自己的胞兄更值得信任之人了。
    但是，陆朝暮心里还是觉得惊异不已，当今皇上竟这般宠爱七皇子，像是半点不担心朝中事务一般，真放了康阁老陪同萧景明到处游山玩水。
    再看看如今孤零零坐着的萧景桓。
    同样是皇子。
    他在金陵城这么多年，遇到多少次刺杀暗害，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天家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除了让张沐调任金陵之外，更没有半句关切的话。
    陆朝暮心里不由觉得，似乎萧景桓这个讨厌鬼没那么讨厌了，甚至，她还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虽没了爹娘，但好歹也有个幸福的童年。
    可他呢？
    明明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皇子，可是却从小被视为不祥人，才四岁，就被送出宫自生自灭……
    陆朝暮自顾自的想着，没有发现萧景桓将她眼中的情绪半分不落的全都瞧在眼中。
    萧景桓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她这是在可怜他？同情他？
    心里莫名就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仿佛觉得他堂堂当朝皇子，何须她一个小姑娘同情；但他心头一沉，不知怎的，似乎又不觉得有多恼怒一样。
    古苍站在萧景桓身旁，还从未见到过他这般神情复杂过。
    “……左不过是闲来无事，陪着七皇子四处瞧瞧，这才到了金陵城，没想到，刚刚好就碰到了五皇子。”康平的话让萧景桓收敛了思绪。
    这个老狐狸，闲来无事，陪着萧景明到处走走？这样的说辞，骗骗旁人还行，可要骗他？
    “是么？”萧景桓眼眸一凝，探究的视线迸然而出。
    “自然是的。”康平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两人视线交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来来往往好几个回合了。
    他们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当朝阁老，谁也不敢打扰。
    最后还是萧景明这个直肠子的七皇子，往他们两中间一站：“哎呀，你们说什么是不是的。五皇兄，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她们手上拿的又是什么啊？”
    萧景明在宫中虽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出来这一趟，见到太多太多新奇的玩意儿，便对什么事情都特别有兴趣。
    明娘子赶紧上前将入学考试的事情一一说给萧景明听。
    萧景明点点头，指着陆朝暮就道：“五皇兄，我觉得她很好啊，你就把玉玦给她吧！”
    陆朝暮微微愣了愣，很快就上前朝萧景明行了大礼：“多谢七皇子美言。”
    萧景明摆摆手，看着陆朝暮，笑得格外爽朗大方，“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话音真诚，毫无半点私心。
    陆朝暮笑着看他，萧景明还是同她记忆中知道的那样，热情爽朗，仿若天空中高悬的太阳，永无私心的照拂旁人。
    这样的性子，在这深宫之中本就少见，再加上他皇子的身份，更是难得。
    陆朝暮心里暗暗祝祷，愿快快乐乐、无拘无束的萧景明，能一直这样活下去。
    萧景桓见他们二人眼神来回交织，心头压制不住的，就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恼怒之意。
    脸色一沉，萧景桓阴测测就道：“七弟不该忘了，今日明娘子是让本王做这考官。”
    萧景桓说罢，暗沉的眸光又往明娘子身上一扫：“明娘子，你说本王说得是与不是？”
    “这……是……啊，不是。是。”
    明娘子舌头都捋不直了。
    她怎么不知道，萧景桓这是搬了书院“考官”的身份，想要压萧景明一头，就是不将玉玦给陆朝暮。
    明娘子其实很不明白。
    这么多姑娘，除了那些确实礼仪实在糟糕，或者一看就是有歪心思的姑娘之外，五皇子虽然瞧着如冷面阎王，但其实也没有难为过谁。
    可怎么到了陆朝暮这儿，五皇子就像是非要同她过不去一般？
    过不去就过不去吧，她再是觉得陆朝暮好，也知道不能得罪了皇子，只能忍痛舍弃了这样一个好苗子。
    可偏偏，这七皇子又要为陆朝暮说情。
    一个冰冷如霜的五皇子，一个热情如火的七皇子。
    她这样一个小人物夹在中间，只有被无端牵连的份儿啊！
    明娘子心中叫苦不迭，但萧景明却没有听明白萧景桓这话里的深意。
    好看俊朗的脸一皱，“五皇兄，我是真的同她相处过一段时日，当真觉得她不错的！别说一枚玉玦了，就是再多一枚、多两枚她都是该得的！当时康叔也在，五皇兄，你大可以问问康叔！”
    “什么？！”
    萧景明的话仿若惊雷一般，把众人雷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
    什么叫做陆朝暮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
    难不成，这陆朝暮同萧景明之间……
    关系匪浅？！
    “七殿下！”
    陆朝暮瞬间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对劲，赶紧朝着萧景明挤眉弄眼的，想让他把话说清楚了！
    她这般又急又恼的样子，落入萧景桓眼中，更叫他更是觉得，这个陆朝暮竟然同七弟有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居心？
    一次次“招惹”他不说，还跟另外的皇子也有“牵连”！
    她还说她不是别有用心之辈？！
    萧景桓面色越发冷峻，骇人的眼眸仿佛能杀人一般。

 第96章 关系匪浅2

    “哎哟哟，我说呢！这陆姑娘怎么就平白无故得了皇子的青睐，原来是有这样一层关系啊！”
    “就是！七皇子，你可不能为了偏袒你的小情人，就故意让五皇子放水啊！”
    “五皇子为人正直，最是看不怪这样谄媚迎合的人，七皇子你可得向他好好学学！”
    “……”
    都说女子最善妒。
    如今，两位皇子为了陆朝暮一人相持不下，怎么不叫这些女子嫉妒！
    宋婉言恨得眼睛都涨红了，陆朝暮这个臭丫头到了金陵城之后，总是跟她作对！今日，本该是她出头的日子，却偏偏被陆朝暮给抢了风头！
    宋婉仪也是将手上的帕子搅了又搅，心里大骂：五皇子明明是老天安排给我的！这个陆朝暮臭不要脸，勾搭了一个七皇子，还来勾搭五皇子！真是个贱人！！！
    一屋子怨气冲天，这些难听的话，叫萧景桓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陆朝暮，仿佛她就是那故事中的祸国妖妃一般，必须得杀之而后快！
    陆朝暮被萧景桓的目光吓了一跳，往后退开一步。
    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病！亏得她方才还可怜他身世可怜，谁知，他心思龌龊看什么都龌龊！
    不是皇子么？不是英明决断么？不是精明谨慎么？怎么旁人胡乱说的话，全都听进去了？陆朝暮只觉自己一片好心跟喂了狗一样！
    “咳咳！都给我住嘴！”
    康平如猎鹰一般的目光往那些人身上一扫。强大的气焰，瞬间叫她们收声。
    康平脸色发绿。
    虽说确实是萧景明一时间措词没注意，但这些女人说出来的话太过诛心！一个皇子为了一个女人有失偏颇的话传出去，萧景明的名声可就是毁了。
    “七皇子所言相处，不过只是普通的接触，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成什么样了？！”
    康平阴沉着声音，将当初他们在江宁遭遇河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一番解释，那些女子自问心中有愧，便底下了头。
    但康平却不是个大肚的人，他鹰眸一凝，“能说出这样话的人，还谈何礼仪二字。张沐！”
    “下官在。”
    “你去，将方才胡乱攀咬之人拖出去，狠狠大二十大板。再收回她们的玉玦。这样不纯的心思，读书？做梦！”
    “是！”
    康平一声令下，整个大雅楼里顿时就传出了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但康平是什么人，当朝阁老！能在朝堂沉浮，又岂会心软？
    一番大闹，场面十分尴尬。
    “这……这……”明娘子看看萧景桓又看看萧景明，最后才将目光落到陆朝暮身上。
    天凤书院何时闹出过这样的事情来。
    说到底，今天的纷争都是由陆朝暮引起的。
    她能叫两位皇子为她争执不休，只怕往后会惹出更多的事情来，她再是觉得陆朝暮不错，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站起来正想亲自拒绝了陆朝暮，可谁知——
    “哐当”一声。
    萧景桓直接将手中的那枚玉玦丢在了她的脚边。
    陆朝暮气得半死。
    这算是什么意思？
    施舍乞丐么？
    张沐也是神情一震。
    虽然他只是陆朝暮的世伯，但如今看陆朝暮就跟看亲女儿一样，眉头深深的就是一蹙。
    五皇子这也太……
    萧景明再是没心没肺也觉得他这样有些不妥，上前一步，刚要替陆朝暮说什么，萧景桓就语气不好的开口：“你不是要我给她么？”
    “是这样没错，可是！”
    “什么可是？”萧景桓冷声说，看陆朝暮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嫌弃。
    刚才康平的解释，似乎并没有让他消气。
    反而，他越是知道陆朝暮同萧景明之间关系匪浅，心里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恼怒。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既然你想替她求，我便如你心愿，难道七弟不想她入天凤书院么？”
    “我是想。”
    萧景明性子阳光，哪里听得出萧景桓这话里的弯弯绕绕。
    陆朝暮心里冷笑一声，这个五皇子是变着法儿要折腾她呢！
    如他所言，即便是今日他将玉玦给了她，也只不过是看在萧景明的面子上罢了。言下之意就是她并不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才能被选中。
    她若是厚着脸皮将这玉玦捡起来，不光在场的女子看不上她，便是书院的夫子也会觉得她名不副实。
    果然，本就有些不愿意让陆朝暮入选的明娘子，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奇怪了几分。
    萧景桓好整以暇的坐着，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想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尚有半分羞耻心，不去捡那玉玦。
    陆朝暮忽然轻笑出声，也不再对萧景桓恭敬，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直接就道：“五皇子既是看不惯我，非要当众羞辱我，我怎么好叫五皇子失望呢？”顶着所有目光，她真将那玉玦给捡了起来。
    “啧啧啧！果然是舍不得呢！”
    “那可不是么！天凤书院多好啊，这样丢点面子就能进，我也想进的。”
    周围讥诮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但萧景桓听在心里，却并没有觉得有多畅快，反而，他见陆朝暮神色淡然的看着他，反倒叫他心头思绪烦扰。
    双手忍不住攥紧，这个女人……
    陆朝暮毫不客气的对上他的目光，又笑了：“怎么？五皇子觉得还不够痛快？难道要朝暮痛哭流涕你才觉得痛快？我不知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你，竟要五皇子这样费尽心机的要我当众丢脸。”她浑身上下都显出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势来，明明还是方才那样站着，却莫名让人觉得她愈发挺立。
    明娘子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陆朝暮从进入大雅楼到现在，确实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十分完美，也确实是五皇子处处刁难。
    仿佛……好像，确实不能怪她。
    但，一屋子被萧景桓迷得七荤八素的姑娘却看不清是非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你竟然敢羞辱五殿下！”
    “陆朝暮，你不要命了！”
    张沐也被吓得不轻，赶紧朝她眨了眨眼睛：“朝暮，朝暮！”少说两句吧！虽然今天的事确实是五皇子做得不对，但他身份在那儿摆着，她怎么能！
    可是！
    陆朝暮又笑了出来，明丽的眼眸一转，就看向萧景桓：“我又没有说错。就是皇子也没有平白无故羞辱人，还不让人说的道理吧？大家都读圣贤书，最是知道人都该有一身傲骨，今日我若是屈服了，那才是真的丢了弯了脊梁呢！”
    “而且，这玉玦是七皇子为民女说了这么多好话，才换来的。朝暮便是被人误会，也不能让七皇子的一片心意落空。”陆朝暮语气铮铮然，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和快意。

 第97章 名声大噪

    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她身上所流露出的气场给镇住。
    谁也想不到，陆朝暮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朝暮微微笑着，朝萧景明、康平还有明娘子行了个礼，然后，看也不看萧景桓，直接转身就要走。
    走之前，她还补上一句：“五皇子也别怪朝暮不懂礼数，我只不过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罢了。”
    萧景明帮她，她便是丢脸也不会让他一片好意落空！
    而这个萧景桓，既要故意刁难她，她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陆朝暮走得潇洒果决，没有半分留恋，阳光从大雅楼外照射过来，将她的背影映照得格外坚毅。
    萧景桓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袖子底下的拳头忍不住便紧了紧。
    ……
    此事一出
    当天晚上，整个金陵城都传遍了，大街小巷里大伙儿都在议论着，这宋家的表姑娘竟然连当朝皇子都不怕，那样大义凛然，那样傲骨铮铮，实在是叫好些男儿都比不上！
    于是乎，本就在金陵城颇有名声的陆朝暮，更是名声大噪！
    本来，这次天凤书院的入学考试，吴映月考出了历史上最好的成绩。一共七门课程，一十四枚玉玦，她拿了十三枚！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便是如今后宫中的贵妃，当初都只拿到了十二枚玉玦呢！
    所以按理来说，今日出风头的，应该是吴映月。
    “这些人可真是的，明明是姑娘得了头名，却在这儿吹捧一个惹得两位皇子争锋相对的孤女。”小丫鬟檀香，忍不住酸溜溜朝轿子里的吴映月嚼舌头。
    入学考试婢女是不能跟着进去的，所以，檀香并不知道吴映月同陆朝暮十分投契，彼此相惜。
    吴映月坐在轿子里面色淡然，不过是个虚名，有什么可议说的，“不许多言，陆姑娘同我一见如故，你说她便是在说我。”
    吴映月看得通透，她得的十三枚玉玦，才是对她一身真才实学最好的证明！
    等她再大一些，再将身体养好些，回到京城的时候，金陵城的这些浮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而且，难得在金陵城能有一个她瞧着不错的，能够结交的，她这心里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不满与嫉妒。
    “可是，姑娘！”檀香却不满得很。
    姑娘怎么能帮着陆朝暮说话呢！
    她在外面都听人说了，这个陆朝暮简直就是个狐媚子，竟然能引得两位皇子为了她争执不下！
    这样的人，肯定就不说什么好货色！
    檀香咬了咬腮帮子，哼，陆朝暮你且等着吧，等到时候书院开学了，我们小姐自会将你衬得如那田野里的山鸡一般，叫人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同一时间
    宋家拂月园里
    “哐当！哐哐哐！”
    宋婉言才刚刚回到宋家，眨眼的功法，整个屋子里的瓷器、茶盏、碗碟，就全被她摔了个遍！
    纪氏眉头紧蹙，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将这个家拆了不成？！我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纪氏狠狠戳了戳宋婉言的脑袋：“说了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凡是都要学会忍！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你让我怎么忍啊！”宋婉言气得满眼通红。
    “那个陆朝暮，那个贱丫头！她！她就是我的克星！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两位皇子被她吸引，她凭什么？！她那一双短命父母死的时候，怎么就没带上她！留下她在人间，真是个祸害！”
    “你给我闭嘴！”
    提到陆朝暮的父母，纪氏眉头狠狠一皱，火气上涌，一个嘴巴子就朝着宋婉言的脸颊上狠狠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
    她整张脸当即就红了。
    “母亲？！”
    宋婉言捂住自己的脸，一脸不敢置信，母亲竟然为了陆朝暮那个赔钱货打她！
    她长这么大，纪氏就从未打过她！
    宋婉言心中恨意瞬间爆发：“我说错了么！她这个小贱货，当初就应该直接同她那对该死的父母一起毒死了才好！母亲非要将她的性命留下来，说什么一个小丫头可以任我们拿捏！
    这下好了！她身子骨越来越好，地位越来越高！我倒要看看，现如今你究竟还能如何拿捏她！！”
    “宋婉言！”纪氏心里也恨得不行。
    她们回来之前，她才让昭姐儿去打发了红姑。
    宋文邵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三天两头就让人将红姑接到家里来行那苟且之事，叫纪氏半点不省心。
    而且这昭姐儿，虽是纪氏亲自挑选的亲信，但到底不如过去的李妈妈用着顺手，总觉得膈应得慌。
    如今眼瞧着陆朝暮的名声越来越大，纪氏心里也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得不得了！
    她早就计划好了，趁着陆朝暮孤苦无依的时候，迷惑她、蒙骗她，让她同宋文邵成亲，这样一来，陆朝暮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的了。
    可现在，陆朝暮名声大盛，还入了天凤书院，而宋文邵连个举人的身份都还没有。便是到时候，她拿出了之前定下的口头婚约，想要让她嫁到宋家，也会引起诸多非议！
    真是头疼死了！
    宋婉言见纪氏一脸难色，嘲讽笑了笑：“母亲，可别到时候你千算万算，反倒把自己给算进去了。按我说，还是直接将她给弄死了好！省得麻烦！”
    “弄死弄死！你说得到容易！”纪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宋婉言，“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些馊主意！你真以为你弄死她了，就可以了么！”
    陆朝暮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就是死了，她的东西也是要全部送去京城的！
    “啊！怎么这样？！”宋婉言一脸不满，“他们堂堂侯府，还缺这点东西么？”
    半点都不知道，这根本就不说缺不缺的问题。
    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她们宋家的，别人收回去之后是丢了扔了，还是散给乞丐痴儿，都轮不到她们宋家的人说嘴。
    “行了，你少说两句，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纪氏眉头越拧越深，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算计。

 第98章 告别景明

    “来来来，朝暮！这可是你张伯伯我特地让人照着淮南的口味给你做的，你快尝尝，看看是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
    今日天气宜人，张沐一早便让人到宋家，请陆朝暮过来小聚。如今他成了金陵的父母官，自然要好好照顾故友遗女。
    陆朝暮望着桌上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吃食，说真的，确实很感动。
    “张伯伯，你待我可真好。”陆朝暮笑着说。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同你父亲虽非兄弟，更胜兄弟。去年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照顾你，也是我如今唯一能为你父亲做的了。”张沐眼睛里染上了一层水雾。
    陆朝暮同她父亲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脾气上来的时候，那傲然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那日在书院里同五皇子说的那番话，叫我都吓了一跳！”张沐给陆朝暮夹了一块琵琶肉，“往后你可不能再那样大着胆子胡说了！知不知道？！”
    陆朝暮努了努嘴，“那，那我也是被逼急了啊！”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总不能任人欺负吧？！
    再说了，每次她只要遇见那短命皇子，那短命皇子就会给她惹麻烦，她说他几句，他又不会少块肉。
    这当今皇上还提倡要大度仁德，他个皇子难不成还跟她一个姑娘斤斤计较？
    “你！才同你说了不能胡说八道！”张沐将手中的筷子一放，摆起架子就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怎么说萧景桓也是皇子。
    这样的身份尊贵，她却当众落了他的脸面。
    哦，是，皇上是说要有容人之量，但若是有人非要抓她的把柄，她那番话就能说成是“大不敬”之罪！
    “朝暮啊，伯伯同你说……”
    “张大人！”
    张沐话才到嘴边，一身锦衣玉袍的萧景明，款款就从内衙里走了出来。
    “我觉得陆姑娘说得没错，五皇兄那日确实不妥了些，说几句也应当。”
    萧景明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光亮，像是那最耀眼的明珠。
    “七殿下。”
    陆朝暮起身行礼，得了萧景明的“赞许”，她笑着看向张沐，“张伯伯你瞧，就连七皇子都觉得我没错呢！你就不要担心了。”
    “你你你！”张沐被陆朝暮这调皮模样给噎住，得了鸡毛当令箭，真以为有了七皇子这番话就能万事大吉了么？
    忽而，康平也走了出来：“张大人，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了，你这世侄女可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陆朝暮微微一愣，“康大人。”
    “嗯。”
    康平一个抬手，就让她起身。
    等陆朝暮站起来的时候，惊异的发现，本如狐狸一般狡猾而警惕的康平，瞧见自己的眼神竟然没有了半分的猜忌。
    要知道，当初在江宁客船上的时候，这个康大人还像猎鹰一样，一直审视探查她，对她不放心得很啊。
    怎么现在他竟然会说她聪明了？
    陆朝暮不知道，当初康平不放心，是觉得河匪忽然中了迷烟，实在太过巧合，才会猜测，莫不是陆朝暮做了些什么，也怕她对萧景明有所图谋。
    但这次在天凤书院再见陆朝暮，他不仅知道她确实在诗书礼仪之上有几分本事，而且，他亲眼瞧见，陆朝暮面对萧景桓那反复无常捉摸不透的性子，还能保持一身傲然。
    他虽在朝中见过无数官员，但也不得不因为她的傲然铮铮，给吸引住。
    再加上，陆朝暮名声大噪之后，既没有外出炫耀，只是安安分分的住在宋家，若不是今日张沐邀约，她怕是在天凤书院开学之前都不会外出。更没有想着趁着如今出了风头，便跑到萧景明的跟前，叫景明眼熟她，同景明刻意往来。
    如此种种加在一起，康平才确定陆朝暮确实是个好孩子，自然就放下心来，不再怀疑她。
    “……康大人，你可不要夸她，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你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哎呀！我真是！”
    张沐摇摇头，真是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跟亲爹一样，损起自己闺女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张伯伯，你可给朝暮留点面子吧！”陆朝暮语气微嗔，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瞧得出，张沐是真心为她好。因为，张沐只有真心将她放在心上，才不想让她被旁人的夸赞给迷惑了心神，真觉得自己无法无天了。
    众人调笑几句，康平才捋了捋胡须，说正事：“张大人，这段时间多有叨扰，我和景明也是时候要回京了。”
    张沐点点头，他不过是个县令，管不了他们要做什么要去哪儿，只说：“那下官这就叫人为大人和七殿下打点准备。”
    “陆姑娘，我要回京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遇见你了。”萧景明看向陆朝暮，这几次相遇，他觉得这个陆朝暮很是有趣，比京城好些闺阁姑娘有趣多了。
    好不容易遇着个妙人儿，他自然是想多见见了。
    京城……
    陆朝暮面色微微一凝，她现在是回不去了。
    之前，祖母要将她从淮南带回京城，被她“拒绝”了，现如今祖母应该还在生气吧？
    上辈子，她嫁给宋文邵之后，祖母亲自给她写来一份信，断绝了与她之间的关系。故而便是她死的时候，都再没有见过祖母一眼。
    “回京”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是不敢想象的。
    吸了一口气，陆朝暮脸上重新扬起笑容，端起酒杯，说：“有七殿下惦念，朝暮只要有机会能回京，一定告诉殿下。”
    萧景明也灿烂的端起酒杯：“那就说定了！”
    “嗯！”
    两人笑着一饮而尽。
    康平站在边上，将陆朝暮脸上的变化全都看在眼中。
    他之前怀疑她，派人查过她的底细，也知道永平侯府老太太同她之间的事情。
    这个小姑娘，明明回京城的机会微乎其微，但，见到景明满心期待，便宁愿给他一个美好的期待也不叫他失望。
    这样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已经很少了，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就帮她一帮吧。

 第99章 最想做的

    第二天，萧景明和康平就要离开金陵，陆朝暮和张沐一起到城门送行，临走之前，陆朝暮还给了萧景明一个布包。
    “里面都是些宫外有趣的小玩意，希望七殿下能喜欢。”
    萧景明打开一瞧，又新奇又好玩，脸上的笑容愈发开朗：“多谢多谢，我当然喜欢！”
    康平一勒缰绳：“走了。”
    萧景明再同陆朝暮说了几句告辞，一群人浩浩荡荡就离开了。
    等到他们的车马走远了，陆朝暮才问张沐说：“张伯伯，我这几天怎么没瞧见邱大哥啊？”
    她说的邱大哥，就是当初护送她回金陵的那位邱捕快，邱通。
    张沐瞧了她一眼：“你还说呢！邱通那小子，一从金陵回来就跟我说他要投身军营，去边关当兵！哎，你是不是同他说了什么了？不然，他好好在我手下当差，怎么说走就走了？”
    “啊？”
    陆朝暮思忖片刻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大哥同我说过，他一直都想征战沙场，我就鼓励他几句，让他追寻自己的本心。我……我不知张伯伯你会这样看重他。”陆朝暮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想着，这人既然都知晓自己心中所念，就不应该浪费时间。
    张沐叹了一口气，“哎，我也不是怪你。”
    只能说这邱通身手好，性子沉稳，同那些五大三粗的捕快相比，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故而他才看重他，想要好好培养。
    但是，张沐其实也知道邱通的性子，也知道他想要上战场去拼杀一番。即便不是朝暮，也会有别的人或者别的契机，让邱通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做出如今的选择。
    说到底，根本不是朝暮的不对。
    而且……
    张沐沉了一口气，“这人在世间一辈子，能够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已是难得，知道之后还能放下一切为之不懈追求，更是一件好事！我们都该为邱通高兴才对。”
    “倒是你。”他看向陆朝暮，忽而反问一句：“你又知不知道，你心里面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你就想一直这样，在宋家住下了么？那日七殿下提到京城，朝暮……你就不想回永平侯府看一看你的祖母么？”
    张沐把她当自己亲女儿一样看待，才会毫不避讳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老夫人虽然待她好，但宋家只是商户之家，朝暮身上毕竟流着永平侯府的血液，她若是能回去，不仅仅是有祖母教养，更是对她一辈子的前程都更有助益啊！
    可是。
    张沐却不知道，正如邱通一样，其实陆朝暮也找到了如今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查明父母死去的真相，叫纪氏、宋婉言、宋文邵通通跌入地狱！
    这就是她如今宁愿舍弃一切，都不得不做的事。
    这段时间她“暗中”同纪氏他们交手，已经让纪氏他们吃了不少亏。
    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们同她之间的血海深仇，还没有一点一点的清算干净呢！
    她怎么能回京？！
    陆朝暮眼底一股阴冷猛然划过，叫张沐身子一颤，但等他再看时，只瞧见她脸上的笑容。
    陆朝暮笑了笑，装作听不明白，“祖母正在气头上呢，过段日子再回去吧。如今外祖母、几位舅父、舅母，还有宋家的兄弟姐妹都待我很好，张伯伯你就放心吧。而且……
    我当然知道我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啊！”
    陆朝暮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灿烂，可是，不知为何，张沐这心里莫名就觉得有些不安。
    方才晃神间，他感觉自己像是看不透她一样。
    “好了好了，县衙还好多事情等着伯伯您处理呢，咱们就回去吧！”陆朝暮推着张沐就回去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春风斋阁楼里一直观察他们的古苍终于忍不住开口。
    “五皇子，你让我们盯着陆姑娘，都这么些天了，她几时起身，几时吃饭，几时穿衣，几时入睡，咱们都知道了。但就是没有发现您说的什么蛛丝马迹、阴谋诡计。”
    古苍的目光从阁楼望下去，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何五皇子总是觉得陆姑娘别有用心。
    你看看人家陆姑娘，不管是在宋家还是在外面，始终举止得体大方，瞧着让人如沐春风。便是今日要送七皇子离开，陆姑娘也都穿得简单质朴，没有刻意打扮，更没有要吸引七皇子的心思。
    他是真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再说了，上次行刺的事，人家陆姑娘好歹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面对救命恩人，不说以身相许吧，但也不应该像是防死对头一样防着吧？
    好像有点那什么，不大好吧？
    古苍尴尬的看向萧景桓：“五皇子，属下还是觉得您错怪陆姑娘了，她哪有什么别的心思啊。毕竟一个大姑娘，咱们这样瞧着实在是不太好，要不，咱们就别盯着了，回去吧？”
    可是。
    “闭嘴。”
    萧景桓声音冷然，眼皮都不抬一下，周身冷冽的气息就叫古苍浑身一震。
    “你倒是长进了，能替我做主了，是么？”
    “砰！”
    古苍赶紧往地上一跪，双手抱拳：“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还请五皇子明鉴。属下只是……只是……”古苍话到了嘴边，可面对萧景桓这尊冷面阎罗，又不敢说了。
    “只是什么？”
    萧景桓眸色沉沉的瞧了他一眼。
    “属下，属下……”古苍抿了抿唇，终于将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五皇子，你是不是因为第一次遇见陆姑娘的时候，她打伤了你，你怀恨在心，才一直刁难她啊？”
    五皇子从来都是料事如神、心思敏锐，智若诸葛，但就是在陆姑娘这里转不过弯来。
    古苍想了又想，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肯定是五皇子当初又被陆朝暮扒了衣服，又被她用石头砸破了头，才一直怀恨在心的。
    不然，五皇子就是哪根筋不对，得了怪症也不会这样啊！
    古苍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继续说：“五皇子，这做人不就是要大度么？你又何必同她这个小姑娘过不去，这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她了呢！”
    看上她？

 第100章 书院开学

    看上她？
    那样一个牙尖嘴利，不懂礼数的臭丫头，他会看上他？！
    萧景桓一张像是被人用墨水涂过一般，黑得厉害，眼睛里满是杀气。
    一字一句，狠狠咬着：“滚、出、去！”
    “是是是，属下这就滚！立马滚！即刻滚！”
    古苍说罢，双手抱住脑袋，身体蜷缩成一个“球”，以圆润无比的样子，“滚”了出去。
    外面的小厮见状吓了一跳：“这位兄台，你，你这是怎么了？”他在春风斋当小厮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古苍站了起来，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我家主子被人戳破了心事，这才恼羞成怒了。”
    古苍在心里叹了口气。
    哎。
    主子就是太要面子了，虽然说被一个小姑娘扒衣服确实很丢脸，但也没几个人知道，主子为何这般无法释怀。
    脑子转了转，古苍忽然想出来一个妙法，立马就对屋子里的人说：“五皇子，要不然等哪天你有空了，也去将陆姑娘的衣服给扒了，将她的头给砸破，这样你是不是就会觉得心理平衡了？”
    “啊？！”
    小厮听到古苍这话，下巴都掉下来了。
    这这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说要扒大姑娘的衣服？
    他……他是不是应该去报官？
    小厮哆哆嗦嗦，想要离开，还没挪出一步呢，就听得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阵瓷器茶盏摔碎的声音传了出来。
    萧景桓冷冷的声音飘了出来：“古苍，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什么鬼主意？
    还有！他在意的是这个么？
    他明明在意的是陆朝暮这个女人居心不良！必然是有所图谋！
    不然他的行踪这般隐秘，她怎么会这样巧合的，一次次同他相遇？
    她一定有什么是他还没有看清楚的！她一定同什么人有关系！
    “哗哗！”
    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响起，一个眨眼，萧景桓就消失不见了。
    小厮推门一看，满室狼藉，心里那个肉疼，立马就抓住古苍，生怕他跑了一样：“你们你们怎么能！”
    古苍往他手里塞了个银元宝：“这些钱够赔了么？”
    小厮一愣，“够是够了。”可是，好像有什么事儿不对劲。
    古苍推开他的手：“够了你还说什么。”说罢，提神运气，跟着萧景桓也从阁楼里飞身而出。
    小厮愣在原地，怔怔点点头，好像确实够了就行了。
    可是，当他收拾完屋子后，才赫然想起来，猛地拍了拍脑袋：“我不是说要去报官么？”
    他们可要扒人家大姑娘的衣服啊！
    ……
    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就到了天凤书院新弟子入学的日子。
    天凤书院三年才招一批新弟子，每次招收的人数又格外的少，所以，每次开学的时候，金陵城的百姓都会来瞧瞧热闹。
    这一次天凤书院一共选中了八人。
    吴家的吴映月，宋家的宋婉言和陆朝暮，李家的李子晏，张家的张若清，齐家的齐淑儿，罗家的罗青凝，还有从宛城来的赵如霜。
    各家的香车宝马一架架停在天凤书院大门口，已然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百姓认出了“宋家”的牌子，指着宋家的马车说：“那日不卑不亢同五皇子争辩的陆姑娘就在这里面吧？”
    “就是啊，听说这陆姑娘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连样貌也是格外的好看呢！”
    “是么？上次考试的时候我没瞧见，今天可要好好的瞧一瞧呢！”
    “……”
    周围的议论声传到了马车里。
    宋婉言听到这些话，心里恨极了，一时没忍住，阴毒的目光迸然而出，直直射向了陆朝暮的面庞。
    陆朝暮赶紧到她的妒意，回过头，立马对上了宋婉言的目光。
    宋婉言整个人吓了一跳，面色发白，声音发抖：“朝暮表姐，你你，你忽然瞧我做什么？”
    陆朝暮心里觉得好笑，既然心有怨恨，又何必装模作样？既是装的，又不装的像一点，被人发现，又这般心虚。
    “我是见婉言你耳朵上的一对明月珰特别好看，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陆朝暮说。
    这是纪氏特地让宋婉言戴上的。
    说是今日天凤书院开学的大日子，肯定会有许多百姓前来，让宋婉言穿戴好看些，叫他们都知道，她的婉言多么美貌，多么明艳。
    果不其然，当宋婉言从马车上下去的时候，虽然金陵城的百姓都见过她，也都知道她容貌惊艳，但，当宋婉言款款而出，身穿一袭淡紫色蜀绣群，头上一对碧玉簪。
    宋婉言额头饱满，下巴小巧，嘴唇殷红，眼眸清透。在一群靓妆打扮的姑娘之间，她就像是在那艳丽花丛中翩翩飞舞的彩蝶一般，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吸她给引住了。
    哪里还记得什么陆姑娘，都连连惊叹：“宋老夫人放在手心宠爱的宋家大小姐，果真就是不一样啊！”
    “是啊！可不就是天上仙子的模样么？”
    宋婉言端端站着，心满意足的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就连陆朝暮紧跟着宋婉言从马车上下来，也没有人注意到。
    宋婉言心里忍不住微微得意：母亲说得果然没错。陆朝暮就是一时出了风头，可日子还长着呢！她有的是机会将这个孤女踩在自己的脚底下。
    宋婉言眼睛一转，就瞧见了前面罗家的马车，心里想到了什么，唇角往上一勾，浅笑着就唤了一声：“青凝！”
    “婉言姐姐？”
    听到宋婉言的声音，一个年纪稍小一些，模样可爱讨喜的姑娘转过头，就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不过，这小姑娘虽长得可爱，但一双眼睛里却是毫不遮掩的恨意。
    “婉言姐姐，这位就是寄居在你们家的陆姑娘了是吧？”这小姑娘眉梢横竖，一脸不满，语气里的讥讽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是要说，陆朝暮再风光、再冒尖儿，也不过是在别人的屋檐底下讨生活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宋婉言眼里划过一片得意，果然，这个罗青凝已然将陆朝暮视作眼中钉。
    有人帮自己讥讽陆朝暮，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她还可以装出一副大方得体的样子来，朝罗青凝摇了摇头，抱歉的看了一眼陆朝暮，说：“青凝妹妹，你快别这样说了。”
    陆朝暮心里冷笑一声，装作看不穿宋婉言的假戏，也装作听不懂罗青冉语气里的不怀好意。
    只是笑着朝罗青凝点点头：“嗯，我确实是住在外祖母家里，外祖母和家中长辈都待我很好。”要你一个姓罗的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的了？
    未免管得太宽了些吧？
    真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么？
    “你！陆朝暮！”

 第101章 坏事上门

    “你！陆朝暮！”
    “你是在说我多管闲事？”
    罗青凝面色难看极了。
    她是罗青冉的表妹。
    罗青冉上次在法华寺想要毁了陆朝暮的名声，被她反而收拾，自尝恶果，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笑话。
    罗老爷和罗夫人更是气得胸闷气短，好几天都下不来床！罗青冉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脸出门？更别说参加天凤书院的考试了！
    所以，考试的时候，罗青冉就没有出现。
    其实，罗青冉为了能考入天凤书院准备了好些年，如今，不仅自己没脸参加考试，反而还听到整个金陵城的人议说陆朝暮如何如何了不得，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了？！
    不仅不想想清楚，如今这结局都是她自己招惹出来的，还一天到晚想着，要怎么样将这口气给讨回来！
    罗青冉得知自己的表妹，罗青凝考中了天凤书院，便寻了个由头将她请到家中一番“哭诉”，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陆朝暮的身上。
    罗青凝听了这些“咒骂”，还真将陆朝暮当成了自己的死对头！
    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罗青凝替自己的表姐打抱不平，才会这般咄咄逼人。
    可是，她没想到陆朝暮这样厉害！
    简简单单、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直接点明是她在惹事，是她一个外人非要管别人家里的事。
    不仅站不住脚，还一点道理也没有。
    陆朝暮看了她一眼，罗青凝虽是一副面容狰狞，咬牙切齿的模样，但脑子还不算太笨，能听明白她的话。
    不过……
    陆朝暮笑得更是淡然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反问一句：“我说了么？罗家妹妹可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冤枉我。”
    “你！”
    罗青凝被噎住，狠狠瞪着她，心里就骂了起来：这个该死的陆朝暮！表姐说得对，她就是个祸害！
    “清凝！”
    宋婉言见势不对，赶紧站出来做和事佬，“朝暮表姐，清凝她，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那样子，仿佛还真是她陆朝暮小肚鸡肠一样。
    罗青凝见宋婉言这样低声下气的为她说话，心里更是气得不得了，一脸不满，拉了宋婉言就往前走，“婉言姐姐，咱们去那边！这种人，你同她好言好语的，可她会领你的情么？！”
    “这……”
    宋婉言面容不好，看了看陆朝暮，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眉头微微蹙着，叫周围的人心头都跟着一颤。
    “没事，你去吧。不过就是女儿家拌嘴罢了，没事儿的。”陆朝暮毫不在意。
    反而，送走宋婉言这个时时刻刻都会挑事儿的，她才能落得片刻清闲。
    “走啦！”
    罗青凝拉着宋婉言叽叽喳喳的就走了，陆朝暮虽听不清，但也猜到，罗青凝只怕句句字字都在咒骂她吧？
    得了。
    天凤书院开学头一日，就白白生出来这么一个将她视作眼中钉的罗青凝，看来，往后书院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陆朝暮正想着，吴映月脸上笑着就走了过来：“呵呵呵，我瞧着你性子一直娴静，可怎么这些热闹事儿，像是长了脚一样，总往你身上跑。”
    陆朝暮无奈叹了口气：“人生不都是这样的么？什么糟心事儿，总会找上门来。”
    吴映月笑她这语气像是个活了百年的老婆子一样：“好了好了，你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哪有半分少女的轻松愉快。”
    陆朝暮没有说话，只笑了笑，吴映月不知道，她早就不是原来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她经历生死，经受折磨，才知道这世间不是人人都是好人，总有人要使坏，总有人不甘于现状，总想着要将旁人给拖下水……
    宋婉言是这样、纪氏是这样、如今冒出来的罗青凝也是这样。
    她根本就拦不住。
    只能小心应付，绝不叫自己在他们这样的人手中吃了亏。
    陆朝暮神情渐渐凝重，浑身莫名带上一层无尽的苍凉，瞧得吴映月都怔了怔。
    “好了好了，你这样子看着叫人怪不舒服的，你快别这样了！”
    吴映月到底是年纪小的姑娘，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拉了陆朝暮就往书院里面走。
    “书院开设的课程，你可想好了要选哪几门么？我事先问过了，除了六艺和策论，好像还有一些。不过……骑、射和算数，我是不怎么想学的，虽然书院的夫子也很好，但你也知道的，女儿家一般都不喜欢这些。”
    可是，陆朝暮却直接回答说：“我最想学的就是骑、射。”
    “啊？”
    吴映月有些诧异，“你不怕累、不怕苦么？我听人说，学骑马射箭，手上脚上都会磨出好些茧子来。”
    她们这样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哪里能忍受这样的事？
    陆朝暮认真的点点头，“我是真的想学骑射的。”
    上辈子，她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才给了纪氏她们可乘之机，借着给她调理身体的由头，让平嬷嬷往她的汤药里下药。
    虽说现如今她已经知道纪氏的真面目，可以小心应付，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一副健健康康的好身体，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陆朝暮对着吴映月笑了笑：“我不怕累的。而且，先贤不是说过么？天将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啊。”
    吴映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贤这番话，可是对那些要成大事的大丈夫说的，你我又不是，还劳其筋骨呢……”
    陆朝暮也笑说，“你我当然不是大丈夫了，不过，也可以当当大女子啊！”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说笑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进去了，若是有人从后面瞧着她们两这般相谈甚欢，还真像亲生的两姐妹一样。
    凤月走到檀香身边，笑呵呵的说：“我家姑娘可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我家小姐同你家姑娘还真是一见如故啊。”
    可是！
    “谁要跟你们一见如故了！”檀香直接给了凤月一个白眼，“就是一个惹是生非的祸精，骗得了小姐，可骗不了我！”
    说罢，檀香狠狠瞪了凤月一眼，就走开了。
    像是不想同陆朝暮的人扯上半分关系一样。

 第102章 各自选课

    “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凤月面色一僵。
    两家姑娘相处融洽是好事啊。
    怎么这吴家姑娘的婢女竟这般厌恶她们呢？
    檀香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你们家姑娘可真是了得，惹出事来抢了旁人的风头，我可没见过这样对好朋友的！真是虚伪！”原来，檀香心里还计较着上次的事儿呢。
    不过，凤月是真没听懂她话里的夹枪带棒，只觉自己一片好心贴上了人家的冷屁股，难受得紧。
    但是之前小姐同她说过，吴家姑娘很好，让她要恭敬有礼的。
    凤月咬着牙，有些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陆朝暮才好。
    ……
    开学第一天，明娘子带着这些新入选的女学生到书院四处转转，再让她们选定自己要学什么功课。
    除了六艺和策论之外，书院还教授她们焚香、插花、茶艺、女红四门功课。
    前面的七门课，叫人增长见识、通晓古今、是想让她们身为女子也能同男子一般有见识、懂政事。
    而后面四门课，则是豪门贵族的女子都会学习的技法。
    虽然，几乎所有的高门大户，都会请来教习嬷嬷给自家女眷教授这些知识。但，天凤书院请来教这四门课的夫子，却一个比一个的厉害，远非寻常教习嬷嬷可以相比的。
    就拿其中一门茶艺来说，明娘子请来的卫夫人，因为茶艺精湛，每年都会被请进宫中给娘娘们烹茶点茶，到今年已经第五个年头了。
    这卫夫人既能得天家赏识，自然技艺超群；入宫五年而不会惹得诸位娘娘半分不悦，品行能耐更是不俗。
    有这样的夫子教授，只要跟着学上一日两日，都能受益终身的。
    正是因为夫子们个个都厉害，每三年一次的天凤书院入学考，才会吸引了这么多人，不远万里而来了。
    明娘子为她们一一介绍之后，就让人发给她们一张花笺纸，写上自己想学的。
    书院有规定，礼、乐、诗、书、策论，五门是必须学的。这些课程能教她们分辨是非黑白，是每个人立身的根本。除了这五门以外，每个人最少再选两门课作为选修的课程，好增长见识，各有所长。
    陆朝暮听明娘子说完，心里就忍不住赞叹了。
    书院这样规定当真是精妙，怪不得上辈子宋婉言到天凤书院里读了几年的书之后，仪态说话都精进了许多。虽然宋婉言心思恶毒、做人虚伪，但下意识的举手投足确实亮眼，让人欣赏。
    不过。
    这一世，她也有了这样的机会。陆朝暮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得了读书的机会，就一定会好好珍惜。
    至于这十一门课程她到底要选什么……
    陆朝暮思虑再三，才提笔认真写下课程名称。
    她写的时候，屋子里其他姑娘也没闲着，你问问我想选什么，我同你说说哪门课会简单一些。因为明娘子说过，半年之后会有一次检测，到时候夫子会根据她们的情况判定优良，若是学艺不精，有两门课得了不合格，就不能继续在书院读书了。
    有这样的规定，她们自然都是捡最容易学的报，谁也不想选多了，学不过来，到时候丢脸啊！
    可是忽然间，不知谁惊呼一声：“呀！婉言，你全都要学啊？！”
    姑娘们正纠结着呢，听得这声惊叹，大家都围了过去，定睛一看，宋婉言那张花笺上可不是将十二门课全都写上了。
    “婉言，你就不怕课程太多了，不能样样都学会么？”齐淑儿问她。
    宋婉言骄傲的挺了挺身子，极力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可是，她的一双眼睛里还是满满的得意。
    宋婉言昂了昂头，“嗯，这些我都学过的，我有把握才选的。”她神色满是自信，就连她花笺上的字，也都是笔笔锐利，字形隐隐透着一股张扬。
    “婉言你真的不怕选得太多，学不过来么？”齐淑儿又问。
    宋婉言笑得开心，目光缓缓从这些人身上划过：“当然不怕了，你们若是往后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我定会帮你们的。”
    那语气，那神情，就像是她已经通晓古今，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罗青凝扬了扬眉，就说：“就是！当初入学考的时候，婉言姐姐的成绩那样好，自然都是会的！哎，对了，吴映月你选了几门啊？”
    罗青凝将话头引到吴映月身上，一是因为她跟陆朝暮走得近，迁怒与她；二是因为吴映月当初考了第一，她替宋婉言抱不平。
    陆朝暮在心里忍不住摇头，这些事同罗青凝本没有半分关系，却偏偏心甘情愿被人当枪使。
    果然和她表姐罗青冉一样，脑子不好使。
    也难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吴映月根本不搭理她，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儿，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
    罗青凝被人无视，心里烦躁极了，几步冲过来，将吴映月的花笺纸直接拿起来一看，“哟！”
    “吴映月你当初不是得了十三枚玉玦么？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只选了八门功课啊？”尖酸刻薄的声音，满是嘲讽，听的人耳朵生疼。
    吴映月还是不理她，一个抬手就将自己的花笺纸给拿了回来，连余光都不想瞧她一眼，周身的气度明明白白的说着四个大字：“关你何事？”
    吴映月转过身看向陆朝暮，“你选了什么？”
    罗青凝一次次被无视，气得炸毛：“喂！我同你说话呢！”
    这样语气尖利，简直就跟市井泼妇一样，哪里像是书院精挑细选出来的女学生。
    “咳咳！”
    明娘子听见屋子里面吵嚷，进来就见到罗青凝咋咋呼呼，没有半分仪态，当即就罚她出去顶着《礼经》罚站。
    明娘子沉声开口：“茶艺、插花你就不用学了，除了书院规定的五门课之外，你就学骑马、射箭吧！”
    “啊？！我不要！”罗青凝一哭，顶着的《礼经》就掉了下来，骑马射箭那都是野丫头才会学的，不仅会弄脏了衣裙，弄花了妆容，还会弄得一身酸臭，她才不要学呢！

 第103章 陪读名额

    “就这么定了！”
    明娘子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罗青凝惹是生非的性子，就该好好的磨一磨。骑马射箭最能消磨人的精力，累了乏了，自然就乖乖坐在一旁休息，不能再惹事。
    “明娘子！明娘子！”
    罗青凝叫苦不迭，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学什么骑马、射箭。
    可是，明娘子说一不二，更告诉罗青凝，她若是不学骑马、射箭，那就干脆都别学了，直接回家去吧！
    书院不收她这样头一天入学就惹是生非的女学生。
    不然，往后其他的女学生不都跟着她有样学样了？惹得书院乌烟瘴气的，还怎么好好读书学习？
    “我……我！”
    罗青凝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下午其他人放学的时候，罗青凝还在顶着《礼经》罚站。
    明娘子罚得这样重，本是想要她长个记性，不敢再犯。可是，罗青凝如今又羞愤又恼怒，正是一触即燃的状态，有的人当然不愿意放过这样好的挑事儿机会了。
    宋婉言眼眸一亮，拧着腰，莲步轻移地走到她身边，安慰说：“青凝妹妹，你别担心了，学骑马射箭或许会很辛苦，但我和朝暮表姐也都选了。到时候你只管同我们一起，跟着我们做，不会太辛苦的……”
    陆朝暮！陆朝暮！
    罗青凝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恨急了，一双眼睛涨得通红：“婉言姐姐，你怎么就看不出她是个祸害惹事精啊！”
    要不是她，今天她好好的，怎么会被明娘子当众责罚？这下好了，整个天凤书院的人都看了她的笑话！只怕不仅仅是书院，整个金陵城的人都在笑话她呢！！
    宋婉言见罗青凝恨得这般咬牙切齿，心里开心极了，只盼着罗青凝愈发痛恨陆朝暮才好呢。
    眼珠子转了转，宋婉言又说：“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朝暮也是个可怜的人，你不知道，这次她考入书院还不是大家顾及县令大人，才勉为其难放她进来的么？不然，她为了父母而伤心，疏于学习，哪里有机会考上天凤书院？”
    几句话就将陆朝暮凭自己本事说成了“走后门”、“靠关系”，宋婉言还真是好本事。
    罗青凝其实知道陆朝暮不是完全没本事，只是，但宋婉言这样一说，她心中莫名就蒙上了一层带色的薄纱，不愿意相信陆朝暮这样的讨厌鬼会有真才实学，只愿意相信宋婉言说的。
    罗青凝狠狠咬了咬牙：“真不要脸！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什么傲然铮铮，什么不卑不亢，我呸！”
    宋婉言赶忙又“说”她几句，但总归都是挑拨的话。
    罗青凝深信不疑，尤其将宋婉言说的那一句“陆朝暮的骑、射其实并不好，当初考试的时候，她也是勉勉强强才得了两枚玉玦”牢牢记在心中。
    是啊！
    这陆朝暮骑马、射箭并不好，但骑马、射箭又偏偏是会让她们剧烈活动的课程，若是这骑的马有个不对的，或者所用的弓箭有个不对的……
    那可不就……
    罗青凝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三两句话的时间，就想到了能让陆朝暮这个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好法子！
    宋婉言见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脸上又浮现出奸邪的笑容来，知道自己的挑拨起效了。
    心底冷哼一声：陆朝暮啊，是你自己非要出这个风头，惹得大家都讨厌你，可半点也怪不得我啊！
    ……
    第二天
    陆朝暮她们早早的就到了天凤书院，开始跟着夫子学习。
    每天早上，书院为她们安排好礼、乐、诗、书、策论的课程，让她们一起学习，到了下午才是她们各自选择的课程。
    说来也神奇。
    本来这骑马、射箭都是姑娘家最不喜欢的课程，今年进入天凤书院的姑娘里，竟然有六个人都选骑马课。
    齐淑儿、李子晏、张若清三个人没有选骑马，下午也没有其他课程，可以早早就回家去的。
    但她们见天气不错，阳光和煦，风又不大，便也到了马场看热闹。
    其他的姑娘们，换上矫健贴身的骑马装，好一派英姿飒爽的模样。
    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好看。
    不过。
    宋婉仪却是出奇的扎眼。
    她本没有考中，如今却穿了一身最明艳的玫红色骑马装，高高的坐在马匹之上，傲然四顾，立马就惹得齐淑儿她们几个议论起来。
    “哼！走后门进来的还这样高调，真实没有羞耻心。”
    “可不是么！早上上礼课的时候，就数她最冒尖儿了，但凡夫子提了什么问题，她都第一个站起来回答。叫夫子就记住了她一个人！”
    “真是的！”
    “……”
    宋婉仪听得这些议论，不仅半点不觉得尴尬，反而脸上更是扬起了一抹大方灿烂的笑容。
    原来，那日她因为只差一枚玉玦，没能选入天凤书院，回到宋家之后就大哭了一场。
    裴氏心疼自己的女儿，又见宋婉仪在诗书礼仪之上确实学得不错，若只因一枚玉玦就不能到天凤书院学习，实在可惜。
    所以，裴氏跑到宋老夫人那儿软磨硬泡。
    说什么：“婉仪一直乖巧听话、又只差一丁点儿，她去了书院肯定会为宋家争得脸面！”
    又说：“我这段时间，将整个宋家搭理得有条不紊，井井有序，母亲不若看在咱们二房，媳妇的面子上就帮帮婉仪吧！”
    最后再加一句：“若是宋家能一下子出三个天凤书院的女学生，会让宋家多么多么长脸！”
    宋老夫人被裴氏哄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最后一句，紧紧抓住宋老夫人心中最在意的“宋家名声”。
    宋老夫人琢磨了一晚上之后，还真同意了。
    第二天就让裴氏足足备下三万两纹银，恭恭敬敬地送到天凤书院，才为宋婉仪换回来这样一个“陪读”的名额。
    本来，天凤书院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陪读”机会的。但考试那天宋婉仪的表现明娘子觉得还不错，这孩子也没有出什么大错，又只差一枚玉玦，宋家又送来银钱万两，她也就松了口，将宋婉仪给收下了。
    本是一片好心，但宋婉仪却当即觉得明娘子为自己开了“先例”，全因自己是那话本里的天命小姐！
    就连入书院学习的方式都这样与众不同。
    可不是那说书故事里的主角儿吗？

 第104章 骑马艰辛

    所以，宋婉仪不仅不因为自己“走后门”而羞愧，反而，更是觉得自己是“天生的”皇妃命！
    齐淑儿她们议论、不满，在宋婉仪看来，全都不过是她们嫉妒她罢了！
    “你家的姑娘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特别啊。”
    吴映月见状宋婉仪这样子，忍不住就跟陆朝暮吐槽。
    先是有一个虚伪假面的宋婉仪，又来一个心比天高的宋婉仪。
    吴映月深深的看了陆朝暮一眼，发自真心的问了一句：“你在宋家的生活真的还好么？”有这样招惹是非的姐妹，她真不知陆朝暮平时在宋家是什么样的。
    陆朝暮淡淡笑了笑，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坦然：“谁家没有几个拎不清的兄弟姐妹，你放心吧，而且……”
    陆朝暮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马鞭：“这是我六舅舅给我备下的，他知道我选了骑马课程，亲自挑了给我的。”那马鞭做工精细，手握之处经过特殊处理，不容易磨伤了她的手掌。
    宋靖宇昨晚给她这条马鞭的时候，她是真的高兴了好一阵子呢。
    陆朝暮继续说：“……有不好的，就会有好的。我只看好的就是了，不碍事的。”
    “你！你这也太好脾气了吧？”吴映月说。
    陆朝暮又笑了笑，岔开话题问说：“你不是说骑马累么？怎么今天特地跑到明娘子那儿，说你也要选骑马课程了？你可别说是为了我啊？我可不信。”
    吴映月摇摇头，陆朝暮还真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我的祖母和祖父就特地给我来信说了，近来京城的闺秀时兴打马球，让我在金陵城也学学骑马，也能锻炼身体。
    我本是不想的，但昨天听到你说的，咱们也可以当当那大女子，着实有趣，想了想就选了。”
    陆朝暮抿唇，笑了笑，吴映月这话半分真半分假的，估计想当大女子是“假”，不想回到京城的时候不会打马球才是“真”。
    不过，半真半假也算坦诚了。
    若是宋婉言或者宋婉仪，肯定会想方设法编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才不会说是因为私心呢。
    而且，吴映月说到底也是京城的侯府嫡女，学京城时兴的东西只是早晚的事。
    陆朝暮笑了笑，扬了扬自己的马鞭，指了指前面广阔无人的马场，爽朗道：“那咱们就好好跟着夫子学习骑马，作那书中所说的大女子吧！”
    “你这丫头！”
    吴映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朝暮还真是她在金陵城遇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好好好，咱们都作那大女子！”
    ……
    教授骑马的夫子叫朱勇，原是军营里的将军，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儿回到了金陵城，安心在天凤书院教女学生骑马。
    朱勇是个直性子，简单明了的将骑马的方法、与马相处的要领，勒缰绳的诀窍、策马的步骤同她们讲了之后，便退到了一旁，冷静而严肃的看她们一个一个做。
    若是有谁做得不好的，朱勇也绝不顾及她们是女子，严厉呵斥起来，跟训“新兵蛋子”似的，好几个姑娘都被训得泪眼连连。
    就是吴映月饱读诗书，知道生活总会遇到挫折这个道理，也被朱勇训得眼泪珠子直打转儿。
    陆朝暮太久太久没有骑马了，重新跟着朱勇学习，不是这里错了，就是那里错了。
    朱勇一个粗老汉，瞪着一双大眼睛，狠狠批评一通，陆朝暮倒是没有哭，但也紧紧咬着牙，才勉强按朱勇的要求做对了。
    罗青凝在旁边认真瞧着，觉得宋婉言说得果然没错，这个陆朝暮确实不怎么会骑马。
    既然不怎么会，那就容易出错！
    只要出了差错，那么，不管多么严重都能“归结”到她自己不会上面。
    罗青凝心里滴溜溜转个不停，到底要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叫这个陆朝暮摔得断腿断脚呢？
    “你愣着做什么？”
    朱勇见罗青凝站着不动，直接劈头盖脸的就骂了出来：“你不想学别来啊？站在马前面动也不动，难道马还会自己钻到你身、下么？还不快点按照我教的，骑、上、去！”
    “……是。”罗青凝瘪瘪嘴，终于动了起来。
    一个下午，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都被朱勇训得累得不成人形了，只有从宛城过来的赵如霜没有什么感觉。
    那也是因为赵家世代从军为将，她的兄长赵如霖现下也是收下有几千士兵的小将领了。
    赵如霖怕军队里都是汉子，自家妹子厮混其中名声不好不说，还练出一身武艺，怕将来不好找婆家，故而特地将赵如霜送来天凤书院，就是想叫她温和一些。
    但，赵如霜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男人的直性子，叫朱勇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当初带兵的感觉，对这个赵如霜连连称赞。
    还让陆朝暮她们放学之后多多向她讨教，怎么才能学会精湛的马技还半分不叫苦。
    罗青凝去问她，结果，赵如霜只说一句：“咬紧牙关就不苦了啊。”
    罗青凝大雾。
    什么？
    这叫什么法子？咬紧牙关就不苦了？骗谁呢？
    晚上陆朝暮回到宋家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动了，还是凤月和姜嬷嬷将她给架进屋子里的。
    凤月心疼的看着陆朝暮大腿内侧磨红了一片，“小姐，要不咱们就不学了吧？奴婢听人说了，那个朱先生就是个糙汉子，根本不懂怜惜人的。”
    瞧瞧这腿上的伤，只怕再学下去，往后指不定还有多少罪要受呢。
    可陆朝暮却摇摇头，赵如霜下午说的那句话其实是言浅意深的。
    咬咬牙，就不疼不苦了。
    其实世间很多时候遇到的苦楚不都是这样，咬咬牙就坚持过去了么？
    她若是坚持下去，学会了骑马。
    回过头再看，这些苦都算不得什么。
    “可是……”凤月还是心疼，还想说什么，就听得外面霜儿来传话，“小姐，六舅爷来了。”
    陆朝暮眼睛一亮，赶紧让凤月侍奉她换好衣裳，出去迎接。
    宋靖宇见到陆朝暮走路歪歪扭扭的，眉头不由一皱：“怎么这样严重？”
    陆朝暮笑了笑，“不碍事。”
    宋靖宇见她笑得开心不像假装的，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将手中的两个药瓶往桌上轻轻一放：
    “青花瓷的内服，白玉瓷的外敷，就不会伤着你的皮肤了。”
    陆朝暮眨了眨眼睛，“六舅舅，你想得可真周到啊！”她都不知道今天学骑马会这样艰难，回来之后，也只能让凤月随便拿了跌打药酒擦拭。
    宋靖宇摇摇头：“我周到？是你这次疏忽了。学骑马对寻常男子来说都不容易，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

 第105章 山雨欲来

    “还有……”
    宋靖宇带着几分严肃，说：“虽然书院里的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最是温顺。但这几天金陵城热得厉害，人都觉得心热难耐，更何况是马？你在马场上要多多小心，千万别伤着了，知道么？”
    陆朝暮笑了出来，“六舅舅，你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啊？”
    平日，宋靖宇总关起门来在沉香榭读书，少与人言，大家都觉得他沉默寡言，现在一看，竟然还唠叨得紧。
    “你，你这丫头还来打趣我？”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宋靖宇面颊微微一红，故意轻咳两声，立马端起长辈的威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记住。”
    说罢，还特地将那衣袖一拂，领着寿儿就走了。
    “哈哈哈。”
    陆朝暮见状，不由又笑了出来。
    没想到她这个六舅舅竟然还有这样“害羞”、“可爱”的一面。
    “六舅爷待小姐可真好，又是送马鞭，又是送伤药。小姐，这伤药我在老夫人那儿伺候的时候见过，确实是佳品。”凤月说。
    陆朝暮点点头着，“是啊，六舅舅当然好了。”他这样的读书人，最明事理，旁人只要以真心相待，他自然会回以真心。
    凤月继续给陆朝暮揉搓着，见她神色舒缓，眼中带笑，又说：“真好，小姐这些天总是开开心心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往后都要这样才好呢。”
    可是。
    凤月的话一出，倒叫陆朝暮的神色顿时凝住，立马问她：“我这样高兴有多少天了？”
    凤月愣了愣，“也有十几天了吧，小姐怎么了？难道开开心心的不好么？”
    陆朝暮抿着唇，微微摇头。
    不是开心高兴不好，而是，纪氏母女向来都是蛇蝎心肠，总会想方设法的要算计于她。
    这都快半个月没有动静了，实在是太过奇怪。
    只怕如今的片刻安宁，是那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陆朝暮眉头微蹙，晚上睡觉也不安稳，发了梦魇，梦到前世痛苦折磨的景象，心底如刀割般疼，迷糊着就哭了出来：
    “娘……娘……爹，爹……朝暮疼，疼得难受……”
    窗户外面，远远隔着石山与槐树，古苍听着陆朝暮啜泣的声音，心里不由就跟着一紧。
    “陆姑娘平日里瞧着阳光一般，原来是将所有的牵挂都埋在心底，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流露出片刻的真情……”
    萧景桓站在古苍身边，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一双幽深如墨的眸子，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
    探究、狐疑、不解、凝重……
    太多太多的情绪夹杂其中，但最后都化成三个字：看不透……
    屋子里，陆朝暮的哭泣声接连不断的传出来，顺着夜晚清风，清清楚楚的飘进萧景桓的耳朵里，叫他好看的眉毛不由自主的蹙在一起。
    古苍有些纳闷，“这屋子里就没个守夜的丫头么？陆姑娘都哭了这么久了，怎么连个来瞧的人都没有？”
    萧景桓沉着一张脸，语气冷然淡漠：“要你多事？”
    说罢，衣袖一拂，踮脚就飞了出去。
    古苍瘪瘪嘴，心里忍不住吐槽：明明是五皇子说要过来瞧瞧的，来了之后，怎么又变成是我多事了？看来五皇子的怪症真是愈发严重了！
    不行不行！
    古苍面色忽然一变：我是不是该去请个大夫来给五皇子治治病？不然这怪症一直拖下去，成了不治之症那可怎么得了啊！
    “还不走？”
    萧景桓森冷的声音，叫古苍浑身一个哆嗦，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石山上放着的盆栽。
    忽然“哐当”一声。
    那盆栽掉了下来，旁边一间屋子立马亮起了烛火。
    “谁！谁在哪儿？！”
    姜嬷嬷立马跑出来，可是左右一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瞧见摔在地上的盆栽。
    心里正觉得奇怪呢，就听到了屋子里陆朝暮发了梦魇正哭着，赶忙进去将陆朝暮叫起来，连连安慰，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晚上不是霜儿守夜么？
    “那丫头呢？人呢？”姜嬷嬷一脸惊异。
    又是盆栽摔在地上，又是小姐发梦魇的，这霜儿怎么人不见了？听不到么？
    陆朝暮裹着被子坐在床铺上，渐渐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想了想问：“梁九呢？”
    话音一落，凤月就进来通报说：“小姐，梁九晚上守夜的时候喝了点小酒，谁知吃的宵夜不干净，一直往茅房里跑，人现在都还在茅房里的。”
    陆朝暮心里一沉。
    清芷园守夜的差事，一般都是两个人。
    内院一个丫鬟，外院一个护卫。
    梁九因为“拉肚子”一直在茅房，若不是姜嬷嬷忽然醒过来，是不是她们都不会知道今晚霜儿人不在这件事儿？
    姜嬷嬷有些生气：“小姐，霜儿三天两头不是这儿伺候得不好，就是那儿做错了，如今连守夜都做不好了，还留着她做什么！”
    “姜嬷嬷……”
    “小姐！”姜嬷嬷苦口婆心，“小姐就别替她说好话了，您都饶过她多少次了，可是结果呢？”
    一个下人连基本的差事都做不好，难不成还要拽上天当小姐了不成？
    “小姐，小姐！”
    姜嬷嬷正说着，霜儿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小姐，我，我……我……”
    急急忙忙的，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显然是忽然得知她醒来的消息，立马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的。
    陆朝暮心里越发肯定，霜儿肯定是使了法子，让梁九拉肚子不能守在外院，然后她就能悄然无声的跑出去，不被人知晓。
    这样的设计，霜儿的性子和胆量，肯定是想不出来。
    必定是有人想出来，告诉她的。
    整个宋家，会这样精心算计她的，除了纪氏母女还能有谁？
    陆朝暮心里一沉，唇角一勾，她就说呢，纪氏母女怎么会一直让她舒坦度日，这不就又在安排什么了么？
    “小，小姐……”霜儿被陆朝暮瞧得浑身都不自在。
    虽然小姐一直笑着，瞧着也如往常一般和煦，可是，霜儿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放心。

 第106章 机会来了

    陆朝暮却说：“没事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你该是又在宋家迷了路，不打紧的。”
    “小姐？！”
    ”小姐？！“
    姜嬷嬷和凤月都是一愣。
    尤其是姜嬷嬷，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小姐怎么这样好说话啊？连责问也没有一句么？
    霜儿也是不敢相信，“我……小姐，你，你不怪我么？”小心翼翼的看着陆朝暮，生怕她知道了什么。
    陆朝暮笑得淡然：“怪你什么？你和我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你从来都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有什么出奇的。好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霜儿听到陆朝暮这样信任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感，不由自主的就开口说：“小姐！你明天！”
    “！”
    陆朝暮眼眸瞬间一亮，心里忽而生出一丝期待，一瞬不瞬的看向霜儿，“我明天什么？”
    若是她能将话说完，她也不是不能原谅她的。
    毕竟她说过很多次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霜儿的性子，若不是有人逼迫引诱，她也不会做出傻事来。
    所以，说出来，只要她说出来！
    可是……
    “你明天……明天……”
    霜儿声音霎时顿住。
    她摸到了手腕上那对新得的琉璃镯子，心里又挣扎起来。
    大夫人同她说了，她家乡的弟弟已经寻了大夫在医治了，只要她做好她们交代的，她弟弟的病就一定能治好。
    “我，没，没什么……”把心一横，霜儿摇了摇头。
    陆朝暮继续盯着她，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霜儿，你刚刚说我明天什么？”
    只要她能说出来，她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霜儿低下了头，不敢正眼看陆朝暮。
    一来是内心有愧，二来是怕暴露。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问小姐，明天在书院要学骑马，会很辛苦，要不要带点什么糕点吃食，我好吩咐小厨房的人做。”霜儿想就这样糊弄过去。
    陆朝暮眼中的期盼渐渐消失，“你想问我要吃什么？”
    霜儿狠狠点头：“本来霜儿打算直接准备了交给小姐的，但小姐既然醒了，才想问一问。”
    ”就是这样？“
    陆朝暮面色一沉，转瞬间，眼中只留下了一片冰冷。
    ”……是，就是这样。“霜儿依旧低着头。
    陆朝暮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得叫人觉得可怕：“既然如此，明日你准备一些鸳鸯卷、翠玉豆糕、果酱金糕吧。”
    “是。”霜儿说完就退了出去。
    姜嬷嬷还是觉得不应该将霜儿继续留在院子里，“小姐，你没瞧见她的一双眼睛，总是转个不停，只怕这心里已经生出了旁的念头。”
    陆朝暮没有说话。
    只是在心里一点点琢磨着，既然是纪氏在背后指示霜儿，那做吃食这个主意，也应该是纪氏出的。
    ”凤月。“
    陆朝暮凑到凤月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才让姜嬷嬷服侍她躺下，重新睡了过去。
    ……
    第二天
    陆朝暮按时到书院上课，早上先学了“诗”，然后再学了“书”。
    夫子今日讲《国语》，讲完之后还特地问了她们好几个问题。题目不算难也不算简单，夫子只是想让她们动动脑筋，学会思考。女学生们你答一句我答一句，大家都有所增益，好一派和睦的景象。
    但越是和睦，越是和谐，越是暗流涌动。
    “你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好，眼下还有这样重的黑眼圈？”吴映月瞧见她脸色不好，立马上前问。
    陆朝暮沉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大约是天气有些热，心口里闷得慌，才睡不好的。”
    “天热你就让人在屋子里多放几盆冰啊，我最是怕热，一个月前就让人在屋子里放了冰盆了。”吴映月说。
    陆朝暮摇摇头：“我身子弱，还用不得冰，再过几天吧。”
    “你还真是麻烦！”
    两姐妹正说话呢，罗青凝忽然冒了出来，目光嫌弃的上下将陆朝暮打量一番。
    “你怎么就身体不好了？当初明娘子让我们选课的时候，你不是第一个跑出来说要学骑射的么？如今又说用不了冰，又说自己身体不好，难道是想让朱先生听见了好可怜你么？”
    罗青凝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
    这个陆朝暮肯定是昨天学骑马的时候被折腾得厉害，如今想打退堂鼓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是虚伪、矫情、让人讨厌极致！
    吴映月一次次的见识了罗青凝的跋扈和蠢笨，深知她这样的人，你好言好语的同她说一句，她就能反过来给你百句千句。
    所以，吴映月直接拉了陆朝暮就往旁边走开，连基本的客套话都不想说一句。
    只挽着陆朝暮：“你不是说带了糕点么？我有些饿了，咱们去那边清静无人处吃吧。”
    “喂！”
    罗青凝再一次尝到被人无视的滋味，心里难受极了，双手叉腰想骂人吧，又没人理她。
    涨红了一张脸，在这儿生闷气。
    “青凝！”
    宋婉言听到动静立马就赶了过来。
    “婉言姐姐！”有人搭理她，罗青凝立马就开始哭诉告状：“你看看你那个表姐！她怎么能这样无礼！”
    宋婉言一听，心里就高兴了。
    得了，亏得她方才还在想要怎么让罗青凝讨厌陆朝暮呢，这就已经又痛恨上了。
    宋婉言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替陆朝暮说几句好话，让罗青凝不要错怪了陆朝暮。亲自向罗青凝解释说，朝暮身子一直都不好，在宋家的时候，宋老夫人还有她母亲都是亲自照顾的。
    罗青凝越听越气，直接大骂出声：“什么？！她一个外人，一个晚辈，居然要你母亲、你祖母亲自照顾？！她这不是不分尊卑，不懂礼数的爬到了你们所有人的头上，作威作福了么？！”
    宋婉言沉了一口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敢出声一般。
    “哎，其实也不能这样说朝暮表姐。毕竟大家都是亲戚，她年纪小，多多照顾也是应该的。还有啊，朝暮总是会说，她的父母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才丧命的。我们念在去了的二姑姑和二姑夫的面子上，也会多多包含她一些的。”
    “她，她是拿死人来威胁你们啊！”
    罗青凝不知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可偏偏待会儿她们还要同她一起上骑马课！
    宋婉言见罗青凝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双手一握，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经来了！
    昨晚，纪氏和她商量一番。
    陆朝暮的身体越来越好，在天凤书院读书，名声也越来越响亮，将会越来越不利于她们的计划。
    她们必须出手了！

 第107章 借刀杀人

    宋婉言将罗青凝对陆朝暮的痛恨告诉了纪氏，纪氏立马就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
    如今，宋婉言已经让罗青凝彻底憎恶陆朝暮了，只需要进一步把害陆朝暮的法子告诉她，罗青凝这个蠢货自然会为她们办事！
    宋婉言眼珠子一转，轻轻拍了拍罗青凝的手。
    “哎，有什么办法，谁让她是姐姐呢，我们做妹妹的自然要多多照顾她。就拿她要学骑马这件事来说吧。表姐她身体不好，不能过多颠簸。所以，每次朱夫子教骑马前，让我们挑选马匹的时候，我都会特地将最温顺的一匹马留给她。
    你也知道如今天气越来越热，马儿也躁得厉害。若不是我每每留下最温顺的马儿给她，只怕她不仅仅会大腿磨得发红，更会几下颠簸就颠出些别的毛病来。”
    “颠出别的毛病……”
    罗青凝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念叨几句，宋婉言见状，赶紧又提醒说：
    “是啊，天气热了，马儿本就焦躁得厉害，若是再吃点什么烈性的东西，只怕会变得狂躁不安。对了青凝，你之前不是一直说喜欢我院子里的青梅酒么？今天我特地叫人给你带来了两壶，你刚好可以拿回去尝尝。”
    宋婉言说罢，就让绣珠飞快的将两壶还能嗅到酒气的青梅酒提给了罗青凝。
    罗青凝一双眼睛死死地落在这两壶青梅酒之上。
    天气炎热，马儿燥热。而这酒，可不就是更会让人焦躁发狂的东西么？
    罗青凝心里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是啊！！
    用酒去喂马儿，马儿就会发狂！到时候，乱跑乱颠，自然会让陆朝暮受尽苦楚！
    之前她就一直在想，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法，真是老头都在帮她！竟亲自将这样好的法子送到了她的手上！
    罗青凝眼睛一亮，脸上几乎是欣喜若狂。
    宋婉言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知道罗青凝肯定已然有了想法，只差旁人再推上一把！
    于是乎。
    “你啊，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同朝暮表姐计较了。她也不容易，一个孤女在金陵城，咱们好心待她，她总归会明白的。你就不要再因为你表姐的事情，同朝暮表姐不对付了！”
    果然！
    提到罗青冉，罗青凝心头的恨意根本压制不住的往上冒。
    这个贱女人！
    都是她，毁了青冉表姐的一生！
    罗青凝狠狠拿住青梅酒酒瓶，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怒意。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快去膳堂用膳吧，下午还有朱先生的骑马课呢！若是耽搁了，可免不得一顿骂。”宋婉言说着就要拉她。
    可是，罗青凝却将她的手给推开，支吾着说：“婉言姐姐，我，我想起还有点别的事儿没做。待会儿再去膳堂！你先去吧，别等我了！”
    “青凝！青凝！”
    宋婉言唤了几声，可罗青凝头也不回的就跑开了。
    绣珠脸上带笑：“小姐，奴婢瞧着这罗姑娘可是往马场的方向去的呢！”
    宋婉言眼中满是奸计得逞的得意：“自然是了。”
    罗青凝这个笨蛋，她三两句挑拨，哪里还忍得住？
    宋婉言奸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递到绣珠的手上：“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绣珠点点头：“小姐放心，绣珠绝不会让小姐失望的！待会儿，小姐就能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戏了呢！”
    “哈哈哈哈！”宋婉言笑得畅快，只觉得仿若天空上高悬的太阳都愈发璀璨了几分。
    陆朝暮啊陆朝暮。
    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走吧，好好吃顿午饭，下午可有得忙呢！”
    宋婉言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真是神清气爽啊！
    到了膳堂同其他女学生说话，她整个人比平时更加和善了，就连同陆朝暮说话都是止不住的温柔娴熟。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朝暮，我还是觉得你家里的姐妹哥哥都不是省心的。”吴映月提醒说。
    陆朝暮淡淡笑笑，没有说话。
    宋婉言自以为谋划妥当，殊不知，出门之时，她就让凤月去找了庆桂。
    庆桂这小子现在愈发机灵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明白宋婉言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所以，陆朝暮只是笑着，继续同吴映月吃饭，“下午还有骑马课呢，咱们早点吃好了，早点休息一会儿。旁的什么事，咱们都不用管。”
    吴映月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看了一眼眼前的吃食，忽然发现陆朝暮带来的鸳鸯卷，做工精致，瞧着也很诱人，伸手就要拿。
    可是，陆朝暮却不紧不慢的伸手这么一挡，另外夹了一块果酱金糕给她，说：“吴姐姐你吃这个，那鸳鸯糕我刚刚吃的，小厨房做坏了，下次重新做了再给你吃。”这是霜儿特地为她加了”料“的，自然不能给吴映月吃。
    吴映月不知其中关窍，整个人微微愣了愣，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吃完午饭之后，姑娘们各自回到房间休息，檀香就忍不住开口了：“姑娘！您可别被那陆朝暮给骗了！奴婢瞧着她就不说个好人！平日里同你姐妹相称，怎么今日连一块糕点也不让你吃？”
    “闭嘴！”吴映月当即呵斥。
    虽然刚刚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这些天的相处，她可以确定陆朝暮绝不是会算计她的。
    吴映月冷着一张脸，狠狠瞧了檀香一眼：“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朝暮如今是我的好朋友，你这样说她，若是让她听见了，那不就是伤了我与她之间的情分？”
    檀香不以为然：“伤着了就伤着了！姑娘，就你觉得你们之间有情分，你可不知道齐家姑娘、李家姑娘、还有罗家姑娘私底下都说你傻得厉害呢！
    明明当初最厉害的是你，最该名满金陵城的是你，如今倒好，好名声全都归到了陆姑娘的头上！姑娘！奴婢是真的替你不值啊！”
    “你给我闭嘴！”吴映月猛地拍桌。

 第108章 亲自动手

    吴映月神色厉然，“檀香，你往后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将你送回京城去，让祖母好好管教你！听清楚了没有？！”
    檀香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吴映月气得不行，直接让檀香出去，省得瞧见她心里就来气。
    可是，檀香走了之后，她的那些话，却莫名在吴映月耳边打转儿。
    虽说她确实不在乎那些虚名，更不是在意那一块鸳鸯糕，可是陆朝暮方才确实是有事情瞒着她的。
    吴映月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喃喃对自己说：“朝暮住在宋家，姐妹都不好相与，应该是真的有什么，才不好对我说的吧……”
    可是。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吴映月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一颗小疙瘩来。
    陆朝暮她……
    她会不会……
    ……
    到了下午选马的时候，吴映月就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她的行为举止虽然看上去同往常一样，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几分下意识的疏离。
    “你怎么了？”
    陆朝暮很敏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问，“怎么眨眼的功夫，你像是同我生分了一样？”
    吴映月摇头，“没，没什么。”声音莫名有点心虚。
    “你……”
    “朝暮！”
    陆朝暮还想问清楚，但，宋婉言已经一如往昔地过来叫她了，“你的马儿我已经替你选好了。”
    宋婉言牵着一匹红棕色的小母马，正是平日里她爱骑的那一匹。
    陆朝暮四下一扫，意外发现罗青凝竟然站在很远的地方。
    按照罗青凝的个性，见宋婉言对她这样好，肯定早就忍不住要讽刺她了。
    此时此刻，罗青凝不仅没有帮腔，还站得远远的，真是反常。
    而且，陆朝暮还发现，罗青凝故意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眼睛却时不时往她们这边看，像是在注意什么似的。
    “朝暮，你怎么了？时间快到了，你还不将你的马儿牵过去么？”宋婉言柔声催促。
    那边罗青凝的眼睛也死死盯着这边的情况。
    陆朝暮心下了然，微微一笑，自然不会让她们失望。
    “婉言谢谢你，你对我可真好呢！”说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就将马儿牵了过来。
    宋婉言见状，眼底的狡黠之色愈发明显了几分，又问她一句：“我瞧着你中午吃的鸳鸯糕很好吃，是什么味道的啊？”
    陆朝暮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味道甜甜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酸味，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做一些送到你的筑玉阁去。”
    宋婉言立马摇头，“酸的我就不吃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母亲让霜儿放到陆朝暮食物里的药粉就是酸的呢。
    如今，万事俱备，真是太好了！
    陆朝暮点点头，就牵着马儿跟着宋婉言过去了。
    可吴映月却没有立即跟上去，她瞧着陆朝暮渐渐远去的背影，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方才她不是说那鸳鸯糕做坏了么？怎么现在又说酸甜可口了？
    难道檀香说得没错，她当真没有真心待她，同她说话也都是精心掩饰过的？
    ……
    今天朱勇有事耽搁了，就让赵如霜先带着她们巩固上马的动作。
    赵如霜的脾气性子跟士兵一样直来直去，得了朱勇的交代，十分认真的对待这份“任务”。谁若是做得不好了，她也是毫不留情的批评。
    罗青凝一直心不在焉的。
    大家都已经聚在一起练了这么久了，怎么陆朝暮骑的马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明明她中午已经趁着大家不注意，将青梅酒全都倒进了陆朝暮那匹马儿的草料里，那样浓烈的酒，就是个壮汉也能醉翻了，现在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不会将酒倒在另外的地方了吧？可是也不对啊，其他人所骑的马也并没有醉酒的症状啊？
    罗青凝心里一紧张，忍不住就连连看了宋婉言好几眼。
    赵如霜见了，直接立马开口就说：“罗青凝，你是有什么不懂的么？你不懂问我啊。你老是看宋婉言做什么啊？我看着宋婉言也做得不是很好啊。”
    被人直接说做得不好，宋婉言脸色僵了僵，而且，她也和罗青凝一样觉得奇怪得很。
    怎么回事？
    因为罗青凝蠢笨，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想让陆朝暮的马儿吃醉，所以宋婉言特地让绣珠去外放另外的“东西“”在草料里。
    算算时间，绣珠放的那“东西”也应该生效了啊！
    宋婉言眉头紧蹙，瞧着陆朝暮认认真真的在那儿练习骑马，心里也急了，这下，这下她该怎么办啊！
    “……宋婉言？宋婉言！”赵如霜冷着一张脸，又叫了几次，“你怎么也心不在焉的？待会朱先生回来了，我可是不会帮你说好话的！”
    “我，我有些不会，想去问一下朝暮。”宋婉言说着，牵着自己的马就凑到了陆朝暮的身边。
    “哼！问她做什么，她也不见得做得有多好啊。”宋婉仪声音里满是嘲讽。
    这两天，门门课程最好的就是她了。
    宋婉言居然不问她，跑去问陆朝暮，真是没眼力劲！
    陆朝暮也知道宋婉言如今过来，肯定是来者不善。
    但她却不动神色，看着宋婉言眼底的慌乱与担忧，心里就觉得舒畅了几分，“你那里不会了？”
    宋婉言一愣，心里瞬间又气又恼，这个陆朝暮竟还真想教自己了？她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吊子，还恬不知耻的要教她？
    嫉妒与厌恶爬上心头，让宋婉言整个人都变得十分丑恶。
    她看着陆朝暮牵着的那匹红棕色的小母马，心下一狠，既然青梅酒和那“东西”都没有用，她就亲自送陆朝暮一份大礼！
    “朝暮表姐，我是想问问你，朱先生说要抓紧缰绳，再用力踩住镫子，是这样么？”
    宋婉言趁着众人不注意，将一根细细的针尖握在手中，一点点的靠近，故意说话想要让陆朝暮分神。
    可是，她却不知道，陆朝暮早就知道她中所想，眼瞧着宋婉言的手就要碰到她的马儿了，陆朝暮忽然勾唇一笑：
    “婉言表妹。”

 第109章 曼陀罗粉

    “婉言表妹。”
    陆朝暮忽然勾唇一笑，但说话的声音却满是冷意，听得宋婉言整个人猛然一怔，下意识就要将手上的针尖给收回来。
    可是！
    “啪”的一下，陆朝暮竟然生生就将她的手给牢牢抓住，清脆的响声，在整个马场上忽然响起。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宋婉言吓了一跳，瞬间“啊”的一下叫了出来，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害怕。
    她，她，陆朝暮知道什么了么？
    陆朝暮见到宋婉言这般害怕恐惧，心里实在觉得好笑。
    她这样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怎么要害人的时候却又能狠下心肠？
    胆小柔顺，心如蛇蝎，怎么都是她的面孔？
    宋婉言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可是，陆朝暮力气出奇的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宋婉言心里打鼓，整个人都在发抖，“朝，朝暮……你做什么忽然抓住我？”
    众人也觉得奇怪，好好的，两个人怎么抓住一起了？
    可是。
    陆朝暮却眉头微微一皱，像是不明白一样，“你不是问我怎么上马么？我要教你，自然要抓你的手啊！”
    “我、我！我不用！”
    我才不用你这个小贱人教呢！
    宋婉言心中叫苦不迭，她哪里是真的要陆朝暮教她啊！
    她明明是想将针尖扎进陆朝暮的马儿身上，叫那马儿忽然发狂起来，说不定马蹄就能将她踩得断胳膊断腿儿的。
    但现在！
    大家都瞧着她，这话又确确实实是她宋婉言自己说的。她若是现在拒绝，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虚假面孔么？
    陆朝暮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清透澄澈，完完全全一副天真纯粹的样子，“婉言，你到底学还是不学啊？”
    “我……”
    宋婉言咬着牙，心里不爽极了。
    她自问从小都是人群堆里最闪耀的那一个，什么时候，她需要旁人来教她了！
    可是。
    宋婉言没办法，只能强行忍下心中的不满，用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我当然是要学了。”心头却恨得滴血。
    “好啊，那你这样做……”
    陆朝暮借机各种使唤，一会儿让宋婉言这样，一会儿让宋婉言那样。
    宋婉言被她指挥得晕头转向的，不一会儿，身上就全都酸臭了。
    “好了好了！我学会了！”宋婉言狠狠咬着牙，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她堂堂宋家大小姐，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被人吆喝来吆喝去的。
    可是。
    陆朝暮眼睛闪过一道亮光，宋婉言不是千方百计的想要看好戏么？
    她这个做表姐的，自然要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啊！
    所以，陆朝暮立马摇了摇头，“婉言不对，按照朱先生的说法，你手拉缰绳的动作还是有些不对。”
    “什么对不对！我现在不想学了！”宋婉言没好气的大声开口，也不想继续保持自己的淑女样子，即刻就要翻身下马。
    陆朝暮赶忙上前要拦她，两人一推一攘的，忽然间，只听得马啸长鸣忽然炸开，将天边的飞鸟都惊得四散逃开。
    “嘶！！！！”
    紧接着！
    只听得宋婉言一声尖叫，猛然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众人转过头来，就发现宋婉言骑的那匹马不知怎么了，竟然发了疯一样，往前面不停的横冲直撞。
    宋婉言毕竟是个小姑娘，又才跟着朱勇学骑马，这样颠簸，立马就哭了出来，连连嚎个不停，“救我！救我！”
    “啊！怎么会这样啊！”
    “婉言！婉言！”
    “怎么办啊？要不然，我们快快去将朱先生给找来吧？”
    其他的女学生全都是一脸焦急，瞧着这架势，只怕会出事的。
    唯独罗青凝，整个人面色发白，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睛恐惧的睁大。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将烈酒倒进了陆朝暮的草料里么？怎么现在发疯的马匹竟然是婉言姐姐的？！
    她这不是，不是害了婉言姐姐么？！
    罗青凝越想越害怕，怪异的神情一下子就引起了赵如霜的注意。
    “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赵如霜厉声发问，俨然像个女将军。
    “我，我不知道，我，我知道，是，是……”罗青凝也怕了，话都说不清楚。
    赵如霜见状，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只怕是如今这情况同罗青凝有莫大的关系！
    “你做了什么？！”赵如霜面色一凝，像审问犯人的大官，罗青凝已经哭出来了，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那边，宋婉言被马儿颠得七魂没了八魄，只能凭着最后一丝本能紧紧将缰绳给抓住，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
    陆朝暮站在边上，静静瞧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平静无波，慢慢转了转手腕上的雕花素银镯。
    她让庆桂小心监视，发现了宋婉言的诡计。
    原来，宋婉言让绣珠往她马儿的草料里，还倒入了曼陀罗的花粉。
    曼陀罗是毒药，食之会产生幻觉，叫人疯癫如鬼魅。
    烈酒或许会让马儿发狂，让她受伤，但这曼陀罗却会叫马儿失去理智，甚至会叫她丢掉性命！
    宋婉言和纪氏这样歹毒的心肠，想要毁了她，她就要让宋婉言自己亲自尝尝这滋味！
    所以，她叫庆桂重新为她换了一匹近乎一模一样的红棕色小母马，然后，再让庆桂将掺杂了曼陀罗花粉的草料拿去喂宋婉言的马。
    最后，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夏日的阳光下，明明一切都是炎热的，但陆朝暮的四周却跟冰窖一般寒冷，冷得叫人不敢靠近。
    “怎么回事？！”
    朱勇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另外几个人。
    女学生们见着朱勇跟见了救命仙人一样，全都围了上去，让他去救宋婉言。
    “妈的！老子就一会儿没在，你们怎么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朱勇骂骂咧咧，但飞快翻身上马，一下子就蹿了出去，想要将宋婉言的马儿驯服。
    可是，那马吃下了曼陀罗花粉，根本没有理智，见朱勇上来，更是横冲直撞，叫马背上的宋婉言吓得都快晕死过去了。
    “妈的！”朱勇大骂一声，忽然伸手往旁边狠狠一抓！

 第110章 胳膊断了

    “呵！”
    朱勇大呵一声，驱马蹿到宋婉言的身边。
    这马儿是驯服不了了，他必须换个法子。
    朱勇看准了时机猛然出手，狠狠一把抓向旁边，生生拽住宋婉言的手臂，想要将她整个人给拖过来。
    可是——
    “啊！啊啊！疼！”
    宋婉言从小娇养长大，平日里连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掉，如今被朱勇这样狠然一抓，疼得她连连惊叫。
    下意识就挣扎起来。
    “妈的！别动！”
    朱勇大骂一声。
    该死！
    宋婉言动什么动！
    这不是害了她自己么？！
    如今，两匹马本就急速飞驰，朱勇再是骁勇能干，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将宋婉言完好无损的救过来。
    刚刚，朱勇好不容易才拽住了她的手臂，想要提神运气将她给一把抓过来，但，这个宋婉言又是惊呼又是后退的，叫朱勇手上的动作受到阻碍。
    一来一回，宋婉言整个人就像是暴风雨里的一朵浮萍，随着雷电风暴飘来飘去，情形更加危机。
    “呵！”
    朱勇心里一急，又是大呵一声，手上猛然加重了力气，还特地跟宋婉言说：“你别动！你只要别动，我就能救你！”
    但，宋婉言根本就没听进去，依旧“啊啊啊啊”叫个不停。
    然后！
    只听得“咔擦”一声。
    朱勇的力气、马儿的狂劲，再加上宋婉言的挣扎，全都交织在一起！
    然后！
    宋婉言的胳膊，竟然生生被拽骨折了！
    “啊啊啊啊！”
    蚀骨灼心的疼痛顺着手臂，像无数根针尖一般，霎时间生生刺进她的四肢百骸，疼得宋婉言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模糊一片。
    “你奶奶的，你别叫了！你别动！”
    朱勇还在骂着，这丫头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这下好了，骨头都断了，若是再继续折腾下去，那可就不只是骨折了！
    “喂！你抓紧了！”
    朱勇额头冒出层层汗珠，他什么阵仗没见过，今天居然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搞得不知所措。
    朱勇是真的想救宋婉言。可是，刺骨的疼痛早就让宋婉言没有半分力气，满脸煞白一片，哪里还能按照朱勇说的做。
    然后，隔得老远的女学生们，亲眼瞧见宋婉言像是一片叶子似的，飘飘然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砰！”
    宋婉言整个人狠然落在地上，剧烈的闷响在马场上炸开，地上都被激起了巨大的尘雾。
    “婉……婉言？”
    女学生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全都僵住，话都不敢说，呆呆的僵在那儿。
    仿若掉在地上的那个人是她们自己一般。
    隔了一会儿，还是朱勇将两匹马都制服住之后，才叫了她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啊！”
    他虽是她们的老师，但是毕竟是外男，不好同宋婉言有太过亲密的接触，还是要她们来看情况更好一点。
    这下子，女学生们才全都反应了过来。
    赵如霜跑得最快，第一个就到了，可是，等她看清楚宋婉言如今的情况，还是吓了一跳。
    宋婉言已经彻底痛晕过去，此时此刻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手上都是血，样子看上去惨烈极了。
    饶是在军营长大的赵如霜，眉头也忍不住深深的蹙在一起，“怎么会这样，怎么……”
    “婉言！婉言！”齐淑儿吓得直接哭了出来，扑在宋婉言身上，跟号丧一样。
    赵如霜面色一冷：“别哭了，快！你们谁去将明娘子找来！不！多去找些人来！”
    “好，好！我我这就去！”齐淑儿擦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和张若清一起去找人了。
    陆朝暮同大家站在一起，虽然也在搭手，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冷得厉害。
    像是一个局外人，超然、冷漠而渺然。
    她看着宋婉言惨白而无血色的脸庞，心底里冷静得没有半分涟漪。
    因为，若不是她小心应对，保全自己，如今倒在地上的人就会是她。
    陆朝暮想着，恨然握了握双拳。
    眼中的冷意更是愈发冰冷刺骨了起来。
    陆朝暮的注意力都落在宋婉言的身上，没有发现，远远的，有人将她眼底的冰冷全都看在眼中。
    那人抿了抿唇，眉头不由自主的蹙在一起。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
    隔了一会儿，齐淑儿就将明娘子给带来了，跟着明娘子的还有好几个女学生和夫子。
    教她们焚香课的惠姑懂些医术，来了之后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收敛心神，为宋婉言的伤口和手臂简单处理了一下。
    虽简单处理了，但慧姑却向明娘子摇了摇头：“伤得太重了，必须尽快送到医馆里去，让孙大夫好好瞧瞧。”
    然后，慧姑再给宋婉言闻了闻提神醒脑的香料，宋婉言渐渐的就清醒了过来。
    人醒了，疼痛的感觉也随之袭来。
    “疼，疼……啊，疼啊……”
    明娘子面色凝重极了，让惠娘子和几个女学生送她去医馆，然后，明娘子眼眸瞬间一厉，怒声呵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娘子向来温和慈爱，在天凤书院里从来都没有大声说过话。
    如今这般神色严厉，是真的生气了。
    明娘子瞧了一眼那边还在发狂的马儿，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狠狠瞪着她们这批女学生：“我竟没想到，今年选了一批惹祸精进来啊！你们还不说么！”
    因为，能到天凤书院读书的姑娘个个都来自豪门贵族，半点不能怠慢，所以，她们在书院里所有会碰到的东西，明娘子都亲自交代过，要让准备的人好好检查清楚。
    尤其是骑马课和射箭课要用的马匹、弓箭，更是明娘子亲自检查过的。
    如今那马的状态一看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明娘子震怒的目光狠然从她们身上划过，“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是哑巴么？”
    “……什么啊？”
    “不知道啊……”
    李子晏、张若清是真的不明白，她们是真以为这马只是忽然发狂了而已。
    可是，如今瞧着明娘子这样生气，又像是另有隐情一样。
    终于，罗青凝开了口。
    “明，明娘子……”

 第111章 奇怪得很

    “明，明娘子……”
    罗青凝眼睛都哭红了。
    宋婉言的马儿惊了之后，罗青凝整个人就吓得不轻，如今看到宋婉言摔得这样惨之后，她更是认定了是她害了宋婉言，心中愧疚悔恨到了极点。
    明娘子几番追问，她终于忍不住了，瘫软地倒在了地上，断断续续的说：“都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婉言姐姐……是我，是我。”
    明娘子柳眉斜竖，“是你？你不是同宋婉言关系一向很好么？你怎么会？”
    不单是明娘子觉得奇怪，其他的几个女学生也都觉得奇怪。
    正如明娘子所说的，罗青凝根本就是宋婉言的跟屁虫，她们都不相信罗青凝会害她。
    “我……我……”
    罗青凝哆哆嗦嗦的，不敢将她想害陆朝暮反而害了宋婉言的事说出来。
    若是明娘子知道她设计想要害同窗，只怕不会继续将她留在天凤书院里了。
    罗青凝舍不得天凤书院带给自己的好名声，更害怕她要是被退学回到家里，父亲母亲肯定会打死她的！
    所以，就是打死她，她都不能说出实情来。
    罗青凝想了想，才说：“不，不是的！我不是要害婉言。是我，是，是我中午吃酒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在草料里。我本以为只有一点不碍事，却没想到，会，会……”
    “你糊涂啊！”
    明娘子深深叹了口气，酒那样烈性的东西，倒在草料里，马儿吃了当然会癫狂。她们又都是娇滴滴的贵小姐，自然会慌乱紧张，才酿成了如今这样的惨祸。
    明娘子指着罗青凝，“你，你怎么，你怎么会这样不小心啊！”
    罗青凝连忙跪在地上，哭着说：“明娘子，我对不起婉言姐姐，害得她这样，您罚我吧！您狠狠罚我吧！您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您罚我吧！”
    罗青凝痛哭流涕，又不停认错，齐淑儿她们瞧见了，心里也觉得她怪可怜的，不过就是一个不小心，她也不是故意的。
    就帮腔几句说：
    “明娘子，我看罗青凝她也知道自己错了，要不，就别怪她了吧……”
    “是啊。青凝同婉言是好友，她已经够自责的了，不如就让她好好去照顾婉言吧。”
    “对啊，若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就要狠狠罚她，会不会太严厉了些啊……”
    陆朝暮听着她们的话，心里不由笑了笑。
    这些小姑娘，还是天真烂漫得可爱啊。
    想想上辈子的她，不也是同她们一样么？
    旁人只要哭上一哭，“诚恳”的认个错，她就心软了，觉得可以不用再计较了，不然，倒还显得她刻薄了些。
    可是，她的一片好心，却叫她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
    所以，重生之后，她就告诉过自己，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轻易心软。
    宋婉言要害她，她已经叫她付出了代价。
    而罗青凝……
    她虽是只是个被人利用的笨蛋，但，她陆朝暮如今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修罗，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她！
    所以！
    陆朝暮忽然往人群中间走了一步。
    微微冰凉的目光从人群中划过，最后，落在了罗青凝的身上。
    “你……你做什么？”罗青凝不知为何，心虚得厉害。
    陆朝暮勾唇一笑，心说：今天，她就要叫这些“太过”善良的小姑娘看看清楚，她们的好意，对上的却到底是怎样的歹毒心肠。
    然后。
    众人就听见陆朝暮浅浅开口说：“青凝，不是我要说你，实在是婉言如今实在伤得厉害，我作为她的表姐，必须说两句了。你怎么能在书院里喝酒呢？
    书院有规定，为了咱们能好好读书，是不许我们喝酒的。你怎么能瞒着书院的看门小厮将酒给带进来呢？而且，你在哪里喝酒不好，居然跑来这臭气熏天的马厩里喝酒……”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朝暮一通数落，叫明娘子神色忽然一沉，探究审视的目光立马落在了罗青凝的身上。
    方才罗青凝连连认错，她还没注意到，罗青凝在马厩里喝酒这事儿实在是奇怪得很啊。
    为了她们的安全，也为了不让她们带分散心神的东西进书院，明娘子特地规定了，她们每天清晨入书院之前，都要先由看门小厮检查所带物件。
    其中，酒是明娘子特地声明不能带的。
    怎么今个儿早上罗青凝入书院的时候，看门小厮没有发现？凭着明娘子对罗青凝的了解，她这样冒冒失失，蠢蠢笨笨的，哪里有这样精明？
    而且。
    罗青凝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就算要躲起来喝酒，天凤书院多少清静深幽的地方不选，偏偏要选马厩？！
    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娘子心中生疑，狐疑的看着罗青凝：这丫头，当真是为了喝酒才躲到马厩里去的么？
    不单单是明娘子，齐淑儿她们也一下子觉得不对劲儿了。
    亏得方才她们还帮她说话，看样子，说不定，这罗青凝还真是“故意”要害人的啊！
    “我，我。”
    罗青凝见这些本来都已经相信她的人，就因为陆朝暮的几句话，瞬间开始怀疑她，心里又气又恨。
    更是在心中大骂：老天爷怎么这样不长眼啊！
    该被摔断胳膊的贱丫头好好站在这儿，而她的好婉言却反而被连累！！
    不过。
    罗青凝还不算太笨，知道现在，她必须先想办法将自己的嫌疑给西青。
    所以，即便不情愿，罗青凝也涨红着一张脸，大声说：“我，我就是喜欢到马厩里喝酒又怎么了？我平日里就是有这样的喜好怎么了？谁说了不准在马厩喝酒的么？！我就觉得马厩同酒给相配，不行么？！”
    没办法，为了不被明娘子赶出书院，罗青凝只能梗着脖子这样说了。
    “噗。”
    齐淑儿她们一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喜欢在马厩那样臭气熏天的地方喝酒，这也……实在是太好笑了吧！
    “你们笑什么笑！不许笑！”
    罗青凝见她们笑她，心里更气了，整张脸僵硬极了，将陆朝暮又狠狠骂了好几遍。
    但，明娘子却觉得不对。

 第112章 无人相信

    她心里总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这样简单。
    肯定不止是罗青凝的一个不小心而已。
    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嘶嘶……”
    那边的马儿还在发狂，明娘子忽然面色一沉，“我过去瞧瞧。”
    什么？！
    罗青凝心里猛的一跳，当即就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的将明娘子给拉住，“明娘子，我都认错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您就不用去看了，您直接罚我吧。”
    罗青凝这般阻拦，更加明娘子心底怀疑，一拂衣袖，立马就带了几个女学生往马厩那边去。
    “我们也去看看吧。”
    齐淑儿她们几个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青凝心里虽然百十个不愿意，还是不得不跟着，一起过去。
    她们刚一靠近马厩，就闻到了好大一股青梅酒的气味。
    这味道这样浓烈，根本就不是罗青凝说的“不小心洒出来一些”，完全是故意倒进去的。
    明娘子脸色大变，瞧着罗青凝的眼神严厉得仿若烈火，“罗青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我……”
    罗青凝咬着牙，如今明娘子已然发现了，她再无可以辩解的余地，狠狠的看了陆朝暮一眼，心里想着，要不然她就认了吧？
    然而，就在罗青凝心里还在纠结的时候，众人又听得陆朝暮开口了：“明娘子，你瞧那草料的白色粉末是什么啊？”
    白色粉末？
    草料里面怎么会有白色的粉末？
    众人定睛一瞧，果然这些草料之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
    那粉末很细，很小，必然是经过精心研磨的。
    这也就说明，将这白色粉末撒到草料里的人，肯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明娘子能掌管偌大的天凤书院，自然是有些本事。
    她伸手轻轻取了一点白色粉末，放到鼻边轻轻一嗅。
    “这！这是！”
    明娘子瞬间面色大变。
    女学生们赶紧问：“明娘子是什么啊？这是什么啊？”
    明娘子脸色满是痛恨与厌恶，“这是曼陀罗花碾成的粉末啊！”
    她之前在医书上看到过，曼陀罗花碾成的粉末，能使人致幻，如今宋婉言刚才所骑的马儿还在发狂，肯定就是因为食用了曼陀罗粉末的缘故！
    “什么？！”
    “曼陀罗粉？”
    女学生们吓了一跳。
    她们本以为罗青凝再坏，就是想叫马儿吃醉罢了，却不料，除了青梅酒，居然还有这般阴毒的曼陀罗粉。
    一下子，齐淑儿她们几个下意识的就从罗青凝的身边挪开了好几步。
    生怕这个恶毒心肠的罗青凝，会不会忽然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不，不，不是！不是我！”
    罗青凝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连否认。
    可是。
    “罗青凝！你！我真是小看你了！”明娘子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刚刚到了马厩，那漫天的酒气就让明娘子清楚明白，罗青凝根本就在说谎。
    罗青凝被明娘子的目光瞧得害怕极了，心里一急，来不及细想就说：“明娘子，真的不是我！这个真的不是我放的！我只是想用酒叫马儿发狂然后给陆朝暮难堪罢了……”
    “陆朝暮？”
    “你原来要害的是陆朝暮啊！”
    罗青凝说漏了嘴，众人如今全都知道了。
    “我！不是，我不是！”
    罗青凝已经不知道究竟该为哪件事辩解了。
    该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算了算了，她要害人这件事怎么也说不清了，但，这东西确实不是她的，她不能背了这个黑锅！
    “扑通”一下，罗青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仰头看着明娘子，“明娘子，我做了就是做了，我没做就是没做。曼陀罗粉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用它来害人呢！”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方才罗青凝几次辩解，都叫人看出了破绽，如今她即便是说了真话，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相信她了。
    “我……不是，真的不是。”罗青凝不知她如今究竟要说什么才会让她们相信她。
    忽然间。
    “我也觉得不是她。”
    “！”
    罗青凝抬头，竟然是陆朝暮忽然替她求了情。
    罗青凝心底一跳，怎么会是她呢？
    “明娘子，我其实觉得说不定这东西确实不是罗青凝放的。”陆朝暮淡淡说。
    明娘子眉毛一抬：“陆朝暮，你刚刚没听到么？罗青凝自己都说了，她一开始想要害的人是你，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是宋婉言受了伤，你怎么还帮她？”
    “就是啊，陆朝暮，你不会这样好欺负吧？”齐淑儿嘟囔一句。
    “不是的，我是真的觉得这东西不是她的。”陆朝暮声音沉稳。
    罗青凝愣了愣，虽然有人肯帮她说话，她很高兴。但这个人是陆朝暮，她心里就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在她看来，接受陆朝暮的帮助，还不如叫她去死。
    陆朝暮将罗青凝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的，心里淡淡笑了笑，罗青凝还真以为她要帮她么？
    她只是想让这个罗青凝看清楚一件事情罢了……
    “明娘子。”
    陆朝暮做了个揖，继续说：“若是罗青凝要害我，既然有了曼陀罗粉这样凶狠的东西，又何必再多此一举的加上青梅酒？”
    “这……”
    明娘子面容一沉，陆朝暮这话确实说得不假。
    “可是……”
    若不是罗青凝，那会是谁呢？
    陆朝暮笑了笑，又说：“事情发生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儿，没有任何人离开。朝暮觉得，若是有人要害人，那必然会留下线索。
    我们几个的身上肯定不会藏着线索了，但是，我们其中一个人的书盒里，说不定会有线索。”
    罗青凝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是！对！你们快去找找！我的书盒里面肯定没有什么曼陀罗粉的！”
    “我的书盒里面肯定是没有的。”李子晏也说。
    明娘子点点头：“好吧，那就搜一搜吧。”事情关乎每个姑娘的名节，必须查清楚才行。
    明娘子让她们全都留在这儿，另外派了好几个女学生去查。
    很快，女学生们就回来了。
    罗青凝一脸期待：“怎么样了？！我的书盒里肯定没有吧！”

 第113章 你去死吧

    罗青凝一脸期待：“我的书盒里肯定没有吧！”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
    走在前头的女学生，更是神情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女学生拿出了一小包药粉，凝重的递到明娘子的手上。
    “娘子，我们找到了，曼陀罗粉。”
    李子晏眼睛瞪大：“呀！还真的有啊！”
    明娘子沉了一口气，书院里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天凤书院的好名声可全都毁了！
    明娘子冷着声音问：“是在哪儿找到的？”
    罗青凝也催促着问说：“是啊，你快说是在哪儿找到的！肯定不是我！绝对不是我！你快说出来还我一个清白啊！”
    女学生没有即刻开口，只是神情愈发复杂的看着她。
    像是不明白，这个罗青凝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脸没皮的说出这句话来？
    “你，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罗青凝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几步冲上前，将那女学生一把抓住，慌忙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说啊！不是从我的书盒里找到的是不是！”
    可是！
    “就是你！我们几个人一同去找，四处都找遍了，就是在你的书盒里发现了这曼陀罗粉的！”女学生神情厌恶，明明就是她，还在这儿装什么无辜啊！
    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
    罗青凝仿若被雷击中，瞬间跌倒在地，“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倒了青梅酒在草料里啊，怎么会这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明娘子你相信我……”
    明娘子恨然摇头，指着她大声斥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如今证据都已经找到了，你还说不是你？！罗青凝啊罗青凝！你同陆朝暮是同窗，就算有什么事儿，你也不能做出这样会谋害人性命的事情啊！”
    明娘子越说越气。
    这才开学不到十天，宋婉言就摔断胳膊抬出去了。
    她若是继续将罗青凝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留在书院，只怕再隔个一年、两年的，是不是整个书院就没几个能喘气的活人了？！
    “还不快快将她给我轰出去！”明娘子震怒。
    “是！”
    几个女学生立马上前，要将罗青凝给架出去。
    罗青凝不肯，一直说不是她。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会有人肯信她？
    陆朝暮静静看着她，目光清冷如霜，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吴映月瞧在眼里，心里不由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朝暮……朝暮她这是……
    罗青凝也看到了陆朝暮眼中的冰冷，脑子忽然一道亮光闪过，然后：“是你！陆朝暮，是你！”
    罗青凝想起来了，刚刚就是陆朝暮故意让明娘子派人去搜的！是她！是她！
    明娘子拧眉：“你发什么疯！你们还不快点将她给拖出去！”
    女学生们赶紧上前，可是！
    “滚开！！”
    她们才刚刚碰到她，罗青凝就忽然大叫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涨红了一双眼睛，冲上来就要同陆朝暮扭打在一起！
    “是你！是你要故意陷害我的！”罗青凝满眼痛恨。
    明娘子见她发疯，更是怒不可遏，这个罗青凝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还好意思反口就说是旁人陷害了她？
    “你给我闭嘴！”明娘子瞪着罗青凝，然后再瞧着那些女学生，“快把她给拉住啊！”
    可是。
    女学生毕竟只是女学生。
    她们说到底也都是娇滴滴的闺秀，罗青凝如今这样发狂起来，她们心底害怕。
    刚上前一步，就被罗青凝的张牙舞爪给吓了回来。
    “陆朝暮！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要害我！肯定是你让人将东西放在我的书盒里的。你要毁了我，是你要毁了我！”罗青凝已经没有理智了，歇斯底里的叫着。
    明娘子刚刚说了，要将她赶出天凤书院，一辈子都不会再让她进入天凤书院半步。
    有了这样一个污点，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她的表姐，罗青冉被陆朝暮毁了！如今，又轮到她了！陆朝暮简直就是她一辈子的克星，是她命中的魔鬼！
    罗青凝越想越恨，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手脚乱舞，情况越来越不好控制。
    “你，你！罗青凝，你要做什么！”明娘子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周围的人也下意识退开好几步。
    罗青凝见陆朝暮身边多出一道空隙，猛地一下眼眸一凝，“啊”的大叫出声，霎时间抽出自己头上的发钗，快准狠的就要往陆朝暮的脖子上插进去。
    “啊！”
    “朝暮！”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
    吴映月更是本能地往前跨出一步，想要将罗青凝给抓住，但是！
    罗青凝动作又快又狠。
    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罗青凝整个人离陆朝暮就已经只有半尺的距离。
    “陆朝暮，你去死吧！你下地狱去吧！！”
    眼瞧着锐利锋利的簪头就要碰到陆朝暮的脖子了。
    陆朝暮眼神里瞬间划过一抹狠厉，伸手往怀里一探，就摸到了之前庆桂替她准备好的东西。
    一！
    二！
    三！
    就是现在！
    陆朝暮心里一沉，手上忽然一个动作！
    然后！
    “哐！”
    铁器相互碰撞的声音，赫然炸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眼，根本不敢看此时此刻陆朝暮究竟会伤得有多惨！
    可是！
    “滚。”
    男人骇人心魄的声音，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响了起来。
    等等！
    男人？
    众人立马睁眼，就瞧见，明黄而闪耀的阳光从天上如瀑般泄下，悉数洒在了男人挺拔俊逸的身上。
    萧景桓今日，竟穿了一件大红色纻丝直裰。
    明丽、张扬甚至有些妖冶夺目的红色，此时此刻莫名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五……五皇子？”
    “是五皇子？！”
    “五皇子怎么在这儿？”
    女学生们和明娘子都愣住了，甚至连连瞧了好几眼，再三确认，才敢相信如今站在她们面前的确实是五皇子。
    明娘子上前一步：“五皇子，您……”
    萧景桓冰冷眸光一转，牢牢锁在罗青凝的身上，森然开口：“明娘子，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书院里的姑娘，竟然会这般凶狠啊！
    恐怕，连那些在沙场上奋力杀敌的士兵，都比不上她的狠厉吧？”

 第114章 是谁害你

    萧景桓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冬古井，听得明娘子浑身当即打了一个冷颤，正想开口，忽然就听见齐淑儿惊声道：“五皇子！您的手！”
    明娘子立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
    萧景桓右手手掌之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浸在如玉的手掌之上，显得格外刺目骇人。
    原来。
    方才罗青凝的簪子就要刺到陆朝暮脖子的时候，是萧景桓飞身过来，迅捷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将那发簪给挡了回去。
    才没有叫陆朝暮的脖子生生被捅出个窟窿。
    不过，挡是挡回去了，可罗青凝是发了疯的想杀了陆朝暮，所以，她的力道一歪，鬼使神差间，这就将萧景桓给伤着了。
    不过，萧景桓却并不在意。
    只淡淡吐出三个字：“皮外伤。”
    “皮外伤也不能不上心！”明娘子立马让人去拿伤药、纱布，“五皇子大义，竟不顾自身，救了我书院的学生！大恩如此，明娘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明娘子说罢，便朝萧景桓鞠了一躬。
    “小事一件，不足挂齿。”萧景桓神色依旧淡然。
    不过。
    他淡然的语气，同他这一身夺目的红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格格不入，明明毫不相容。
    如今，却莫名叫萧景桓整个人都愈发妖冶魅惑，叫那些女学生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虽然明娘子还在这儿，但她们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在心底花痴起来：
    “啊啊啊！五皇子不顾自己，舍身救人，实在是太帅了！！”
    “五皇子明明受了伤还半点都不在意，他这样淡然的样子，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天爷啊！五皇子手掌上那一道还在流血的伤口，看上去都是那样有男人味。怪不得有人会说，有伤疤的男人才最有味道呢！”
    “……”
    一时间，仰慕、艳羡、欣赏、爱慕，花痴的目光，像是光束一般，从四面八方齐齐射向萧景桓。
    萧景桓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微微有些厌弃的移开眼神。
    可是，目光这么一转，萧景桓的余光瞥见，还呆呆愣愣站在原地的陆朝暮，脸上竟然连一星半点的感激之色都没有！
    萧景桓面色一下子就冷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刚刚可是救了她！
    他刚刚可是纡尊降贵，用自己千金百贵的皇子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才救下了她的小命！
    这个陆朝暮竟然！
    齐淑儿见萧景桓变了脸色，赶紧提醒陆朝暮：“朝暮！朝暮！你是不是吓傻了，五皇子救了你，你快谢谢人家啊！”
    “是啊！朝暮，你快谢谢五皇子啊！傻愣着做什么啊！”
    明娘子见萧景桓瞬间又变成了那副铁面阎王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可是，陆朝暮只抿了抿唇，就直接越过萧景桓，走到了罗青凝的面前。
    萧景桓身子一僵。
    心里隐隐又一股怒气翻涌。
    可是，正当他要发怒时，却发现陆朝暮的一双眼睛里，就又浮现出了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苍凉之感。
    不知为何，萧景桓忽然只觉得心底的怒火仿若一滞。
    “东西不是我放在你书盒里的。”
    陆朝暮背脊挺直，深深看着倒在地上的罗青凝。
    刚刚萧景桓将罗青凝的发簪给挡了回去，因为力道太重，罗青凝被弹在了地上。如今，她头发散了，衣服乱了，整个人狼狈极了。
    “哈哈哈哈！”
    罗青凝笑得癫狂，“不是你？不是你？！陆朝暮怎么不是你！不是我的东西，却在我的书盒里被找了出来，那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不然，那曼陀罗粉是自己长了脚么？！”
    “书院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想要还我？！嗯？！”罗青凝说到最后，直接大叫了出来。
    方才她没能将陆朝暮这个贱人杀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落得惨败，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
    罗青凝话音一落，就瞧见陆朝暮沉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罗青凝居然还想不明白。
    要嫁祸给她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那个如同天仙般的婉言姐姐！
    宋婉言不仅挑拨几句，让她去替自己将坏事、脏事都做了；而且，还特地让绣珠将剩下的曼陀罗粉放在了罗青凝的书盒里。
    这样一来，若是当真被人发现，所有的事，都只是罗青凝一个人的锅，与她宋婉言没有半点关系。
    庆桂中午偷偷跟在绣珠后面，发现了这些，庆桂一个大男人心底都不由反胃恶心。他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歹毒的人，竟会将罗青凝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相信她的人，算计得这样狠！
    陆朝暮神色极为淡然，冷眼看着她破口大骂、瞧着她形如疯子。
    最后，只轻轻开口说：“罗青凝，你的东西，我是没有机会拿到的。”
    有机会拿到还不会引人怀疑的，只有宋婉言。
    “……”
    罗青凝闻言一怔，她有些想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机会拿到？。
    陆朝暮面容平静得像是浩瀚的大海。
    明娘子也好，吴映月也好，还是其他的女学生也好，都觉得如今陆朝暮这样子实在是陌生得厉害。
    但是。
    萧景桓却感觉得到，陆朝暮虽然面色凝然，可是，她不由自主抓住一起的手，还是暴露了她此时此刻内心的波涛翻涌。
    她……
    萧景桓眉头一皱，这个女人心底究竟压抑着什么？
    “……你一向讨厌我，我还没靠近你三尺之内，你就已经恨不得将我给打出去了，我哪里有机会能碰到你的东西？”陆朝暮一字一句的说。
    “我！”
    罗青凝哑然。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她没有办法否认陆朝暮说的每一句话。
    “不是你？那是谁？”罗青凝问她。
    陆朝暮没有继续往下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想明白的。
    就算她告诉了罗青凝，她现在也是不会信的。
    只有当她为了这件事绞尽脑汁，彻夜难眠，抓耳挠腮，终于想清楚的时候，才会猛然发现，原来的她究竟有多错多错。
    所以……
    陆朝暮转过身，不再看她，只最后留给罗青凝一句话：
    “你的东西，不是我能拿到的。”

 第115章 立马犯病

    罗青凝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不能接受自己坚信不疑的事情，居然就是个笑话？
    “陆朝暮，不是你是谁？！到底是谁啊！你告诉我是谁！我求求你！陆朝暮，你告诉我！”
    罗青凝爬着向前，想要将事情弄明白。
    可是，陆朝暮却什么话也没说。
    直接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一步一步的从马场上离开了……
    “陆朝暮！陆朝暮！”罗青凝几乎是个疯子了。
    齐淑儿她们不知道陆朝暮话中的深意，只以为她不过是在为自己辩白罢了。
    看着罗青凝的狼狈模样，厌恶的摇摇头：“不管是谁，左不过是你平日跋扈骄横，得罪了人。而且……”
    那曼陀罗粉究竟是不是旁人嫁祸给她的还不知道呢！
    而且，刚刚罗青凝自己都承认了，她确实倒了青梅酒到草料里，就是要害陆朝暮。
    如今这样的结局，完全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明娘子也摇摇头，让女学生她们赶紧将罗青凝给赶出去，还严厉吩咐，从此以后，再不许罗青凝踏入天凤书院半步！
    “好了，好了。都别站在这儿了，今天骑马课不上了，接下来的半个月也别上了。等我重新派人整顿一番，你们再学骑马不迟！”明娘子招呼大家离开。
    今天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用继续上课了，明娘子就让她们各自回去好了。
    然后，明娘子才又看向萧景桓，恭敬行了大礼：“五皇子，让你看笑话了。我掌管天凤书院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我也再替朝暮向五皇子您道谢，哦，对了……”
    明娘子忽然反应过来：“对了五皇子，今日您忽然来天凤书院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
    一直跟在萧景桓身后的古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咳！还不是为了宋家的——”
    可是话还没说完呢，就瞧见萧景桓如刀剑般冷厉的目光霎时扫了过来！
    “古苍！”
    “……”
    古苍喉咙咕噜一下，讪讪闭上嘴，灰溜溜的底下了头。
    然后，萧景桓才言简意赅的开口：“有事找朱勇。”
    “额。”
    明娘子面色凝了凝。
    萧景桓这样一下子就将天给聊死了，她总不能继续问是为了什么事儿吧？
    只能再同萧景桓寒暄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她还要去医馆看看宋婉言的伤势，然后，书院里的学生、夫子和小厮也要好好管管！
    等到明娘子走远了，朱勇忽然才问说：“对了，五皇子，你说是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
    萧景桓面色一沉，脑子里，方才陆朝暮离开时孤寂、寂寥的背影久久挥之不去。
    萧景桓看着朱勇：“我下次再找你。”
    说完，迈开修长精瘦的长腿就离开了。
    朱勇是个糙汉子，反应不过来，萧景桓根本就没事儿要找到。
    倒是宋婉仪，她一心觉得五皇子是上天赐给她的大好姻缘，便是明娘子方才让她们离开，她也是在旁边一直磨磨唧唧的没有走远。
    为的就是想在萧景桓面前多多露脸，让他被自己给吸引！
    所以，宋婉仪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萧景桓同明娘子之间的对话，更是将古苍说了一半的那句“还不是为了宋家的”记在了心里。
    宋婉仪紧了紧自己的帕子，内心一阵狂喜，非常自恋的就觉得，古苍那句话后半截肯定是：“还不是为了宋家的宋婉仪姑娘而来的！”
    对！
    肯定是这样的！
    宋婉言虚假歹毒，陆朝暮蠢笨痴傻。天凤书院里和宋家有关系的，也就只有她了！
    宋婉仪心里得意极了，抬手撩了撩自己鬓边的碎发，自言自语道：“五皇子还真有眼光啊，之前还只见过我一次，就已经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而且！
    宋婉仪忽然反应过来。
    上次五皇子故意当众凶她，是不是，就是想用那样的方法，让自己注意到他？
    宋婉仪越想越美，觉得仿佛下一秒她就能嫁给萧景桓，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五皇妃了！
    “对啊！”
    宋婉仪忽然一个拍手，五皇子都说了他是为了自己而来的，如今又独自离开，根本是想要创造一个能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空间啊！
    宋婉仪面颊一红，喃喃自语：“没想到，五皇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真是，真是……”
    不过。
    既然五皇子想单独同她相处，她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
    宋婉仪打定主意，立马就扭动着自己的腰肢，飞快地就朝着萧景桓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
    萧景桓冷着一张脸走在前面，古苍大气都不敢出跟在后面，两个人不知在书院里走了有多久。
    忽然，前头萧景桓脚步忽然顿住。
    古苍一个没反应过来，直直就撞了上去，撞到自己鼻子都要歪了。
    古苍叫苦不迭：“我说五皇子，您能不能每次一提到陆姑娘，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啊？”
    刚刚不就是陆姑娘没来得及跟萧景桓道谢么，五皇子这脸一下子就黑了。
    平日里那些来刺杀的人络绎不绝的，也没见五皇子脸黑成这样，反而还觉得甚是有趣，能活动活动筋骨呢！
    再说了，五皇子平日不是最瞧不上这些虚礼的么？怎么今日反倒在乎起来了？
    就像是，只要关乎陆姑娘，五皇子就会立马犯起那怪病一样！
    “你，给，我，闭嘴！”
    萧景桓声音冷到了极点。
    古苍揉着自己的鼻子，心里又道一句：看吧！看吧！他就说了。
    “陆朝暮”这三个字就像是个信号一样，只要一说出来，英明神武的五皇子就立马犯病了。
    “……你？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古苍心里正想着，前头陆朝暮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回过头来，就看见萧景桓神色怒然。
    陆朝暮眉头忍不住就一蹙。
    怎么她每次见到萧景桓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怒色？他就不能态度随和些，又没人欠他钱？而且，对着自己最为贴心的下属，怎么也是这个臭脸？他就不怕寒了下属的心，叫自己往后无人可用么？
    陆朝暮心里思绪翻涌，没注意到，萧景桓已经将她脸上的表情全都看在眼中。
    萧景桓面色又是一冷。
    她这什么表情？
    失望？
    无奈？

 第116章 你就跪着

    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方才是他救了她？！
    嗯？！
    陆朝暮见他脸色不好，想起之前她只要见了他准没好事儿，心底里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离开才行。
    她才不管，他跟着她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呢！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她得想办法离这个多事的短命皇子远一些、再远一些才行！
    于是，陆朝暮赶紧低下头，行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大礼，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直接语若连珠的说：“五皇子万安！
    婉言表妹受了重伤，我这个当表姐的，得快快去瞧瞧她。就不陪五皇子了，五皇子您请自便吧！”
    说罢，也不等萧景桓开口，陆朝暮更是直接低着头，连连就往后退开，就差没一路小跑了。
    可是，偏偏陆朝暮如今跑开的方向，并非书院大门的方向，而是藏书楼的方向。
    萧景桓站在原地，气得那叫一个面若霜寒！
    宽广而厚实的胸膛起伏连连，萧景桓指着陆朝暮跑开的身影，怒然道：“这个女人！她竟然！”
    她当他是眼瞎的么？
    而且，这个陆朝暮左一句“不陪”，右一句“自便”的，还真是生怕同他牵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啊？！
    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好歹？！
    “多谢”两个字就这么难么？！
    可是。
    古苍却觉得陆朝暮没说错啊：“五皇子，人家陆姑娘不是一向都不怎么想搭理你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您怎么还气啊？！”
    再说了，刚刚在马场的时候，不是明娘子还有女学生都叫陆姑娘道谢了么？应该已经谢过了吧？而且，没谢就没谢吧，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五皇子非记这么清楚？
    “哄！！”
    古苍话音一落。
    萧景桓身边的一颗盆栽，轰然被掌风给震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淋漓！
    而萧景桓冷冽寒寂的气息像是风雨雷电般，翻涌奔腾，叫周围的空气都骤然冰冷！
    “……”
    古苍吓了一跳，赶紧就闭上嘴，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但他这心里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哎，五皇子这一遇到陆姑娘就犯怪症的毛病，看来已经病入骨髓，必须得治了啊！
    “五皇子……”
    古苍哆哆嗦嗦小心开口，正想着，他究竟该怎么说，才不会惹得萧景桓愈发暴怒，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然后，古苍就察觉到了女子的喘息声。
    “五皇子！五殿下！”
    宋婉仪终于赶了上来。
    她养在闺阁，身体娇弱，追在后面，几乎都快喘不上气了。
    但是，当宋婉仪见到萧景桓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瞬间就觉得身体所有的不适全都消失了。
    更是打从心底深处，觉得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来！
    宋婉仪瞧着萧景桓的眼睛里，几乎满是狂喜。
    这样独特而微妙的气氛，绝对是上天赐给她的良机！让五皇子对她一见倾心的大好机会！
    于是。
    宋婉仪忽视了萧景桓一身的怒火，忽视了古苍一脸的紧张担心，更忽视了刚刚才被萧景桓震碎的盆栽。
    扭扭捏捏的上前一步，端端的服下身子，掐着嗓子，用自以为最好听的声音婉转道：
    “五皇子！今日你出手救了我表姐，民女甚是钦佩。故而特地跟上来，就是想要替自家表姐好好谢谢五皇子您。
    自家表姐性子是怪了些，方才礼数不周，实在是不合规矩。还请五皇子看在民女的面上，就饶恕了表姐吧！如果五皇子心中不快，那么，那么民女愿意为了表姐特地向五皇子请罪！”
    宋婉仪一边说，一双眼珠子一边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她自觉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一下子就展现出自己，为了姐妹特来请罪的“大义”形象。
    不仅如此，她这般模样，这般身段，肯定会叫五皇子觉得她柔弱善良，能够做这天下女子仪德的表率！
    宋婉仪心思百转千回，还盘算着，她要如何微微抬头，露出一双藏着无数秋波的清丽眼瞳，才能将五皇子的一颗心给牢牢吸引？
    可是！
    她打定主意，抬起头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对上的是一双近乎阎罗一般的冰冷眼瞳。
    萧景桓明明穿了一袭红衣，可周身却冷得跟冰窖一样，他勾唇冷笑，语气森然：“你要替陆朝暮请罪？”
    “……”
    宋婉仪心里一跳，不知五皇子究竟为何这般发问。
    可是，她话都说了，为了自己“良漱和美”的形象，宋婉仪还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点点头说：“是啊，朝暮表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五皇子为了她都受了伤，她怎么能连一句多谢也不说呢？”
    古苍暗暗发现，萧景桓的双手已经狠狠攥紧，一触即发！
    宋婉仪还没发觉到危险马上就要来临，还在不停说着：“民女饱读诗书，自知做人最是不能忘恩忘得，故而才特来替朝暮表姐请罪的！”
    “好，好得很啊！”
    萧景桓几乎是咬着牙齿，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恨然开口。
    宋婉仪还以为自己这是说到了萧景桓的心底里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些，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是——
    “既然你想替人请罪，那好。”萧景桓忽然转过身去，用绝冷的声音开口说：“你一片心意，本王自然不能辜负。你就在这儿跪着，跪上五个时辰再起来吧。”
    “什么？！”
    宋婉仪惊叫出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温和。
    她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她仰头，痴痴的看向萧景桓：“五殿下，你，你真的没有说错么？”
    他难道不应该被她给打动，然后，将她给纳入王府的么？！
    萧景桓将她眼底的算计与贪婪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只觉一股恶心难当。
    立马转过身去，根本不想多瞧一眼这个恶妇人。
    “你们，给本王过来！”
    正好路边有几个女学生路过，萧景桓直接就将人给叫了过来。
    他指了指宋婉仪：“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她，五个时辰，必须给本王跪满了！”

 第117章 痴心妄想

    女学生们面面相觑。
    这什么意思啊？
    好好的，怎么五皇子要宋婉仪跪在这儿啊？
    “五皇子？！”
    宋婉仪的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点。
    这么多人在场，这么多人瞧着，五皇子当真要这样罚她么？
    她，她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啊！
    而且，宋婉仪还觉得，五皇子就是老天赐给她的，他不应该这样啊！他就应该将她当成是手心里的宝贝，好好的呵护才对啊！
    宋婉仪连连往前跪了几步，想要抬手，拉萧景桓的衣角。
    可是。
    萧景桓感觉到她的动作，立马往后一退，像是要躲避污秽似的。
    周身的冰冷气息愈发冰冷，一双仿若能够结成冰霜的眸子，死死的落在她的身上。
    语气里尽是厌弃：“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
    宋婉仪不知该如何说。
    萧景桓冷笑一声，再认真吩咐这些女学生好好“照看”宋婉仪，然后便拂袖而去。
    女学生们虽不知道前因后果。
    但是，瞧着宋婉仪的样子，还有萧景桓的怒火，大致也猜到，莫不是这宋婉仪对五皇子有所企图，然后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天凤书院的女学生个个都自视甚高，虽然也有人想要攀上高枝，变成耀眼的凤凰。但，她们骨子里更会厌恶，没有本事、没有资格的人，胡乱肖想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尤其是宋婉仪。
    书院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她是走了后门，花了白花花的银子，才买来了书院的一个陪读名额。
    陪读就陪读吧，认清自己的身份，小心谨慎，别搞什么事情出来也不是不能容忍。
    可偏偏这个宋婉仪整天争强好胜，每一堂课都要争抢风头。
    这样一个人，跟她们一起读书，简直就是掉了她们的身价！
    所以。
    各种不满堆叠在一起，这个档口便一起爆发了出来。
    其中就有一个女学生直接就笑了出来：“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竟然连五皇子也敢肖想？也不看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有人开口，就有人附和。
    “你不过就是书院里的陪读罢了，谁给你的自信，竟然会觉得，你也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五皇子了？”
    “就是！这下好了吧，五皇子当众罚你，你该有点自知之明，死了心吧！”
    “……”
    讥诮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入宋婉仪的耳朵，她整张脸涨得通红，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
    偏偏萧景桓让这些女学生看住她，她连走都没得走。
    书院里女学生听到了消息，来来往往的，都跑过来瞧她的笑话。
    很快。
    不光是天凤书院，就连整个金陵城都知道宋婉仪的“痴心妄想”了。
    ……
    那边
    萧景桓罚了宋婉仪，大步从书院里离开，周身冷然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少。
    古苍飞快跟在萧景桓身后，闭上嘴，什么也不说，就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了五皇子不快。
    可他不说，萧景桓却心中火大得厉害。
    回到法华寺的禅院里，当即就狠狠拍了桌子，“人人都知道要知恩言谢，就她不知道！”

 第118章 纪氏晕倒

    “人人都知道要知恩言谢，就她不知道！”
    古苍整个人一怔。
    想了想，才忽然明白过来，五皇子这怎么回过神来，又为了陆姑娘气起来了？
    而且。
    若是非要在意这谢不谢的，刚刚宋家姑娘特地跑来道谢了啊，可五皇子还是不满意啊。
    古苍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管用了。
    五皇子这心思也太难猜了吧！
    ……
    拂月园里
    纪氏穿了一身织金飞鸟月白长裙，正坐在妆镜前细细描绘自己的眉毛。
    镜子里的美妇人，美目盼兮，妆容姝丽，可一双眼睛里却夹着一抹狡黠与阴毒。
    昨个儿晚上，她和宋婉言商量了一宿，终于想出一个能叫陆朝暮受伤，却又不会牵连到她们的好法子。
    纪氏想过了，与其让陆朝暮这个小贱人一天天好起来，越发不受自己的控制，还不如直接将她给弄残了。
    只要陆朝暮受了重伤，救必须躺在家中养病。
    到时候，她这个好舅母，就能摆出一副最和善关切的样子，天天在旁边照顾。她再时不时说些好听的话，陆朝暮这个蠢货肯定会上当的！
    时间一久，这个贱丫头自然就会相信她，依赖她，完完全全被她拿捏在手中！
    纪氏越想越满意，瞧着妆镜里的一双柳叶眉，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可是，纪氏才刚刚放下手中的螺子黛，外面昭姐就忽然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大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纪氏一听，眼睛立马一亮，下意识就以为，肯定是陆朝暮这个小贱人受伤的消息传回来了！
    纪氏内心一阵狂喜，她足足等了一天，终于将这个好消息给等到了！哎呀，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婉言就是有本事，这一出手，就什么都有了！
    可是，纪氏还正高兴着，昭姐接下来说的话，却叫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大夫人，不好了，小姐！是咱们的婉言小姐！是婉言小姐受伤了！”
    “什么？！”
    纪氏大叫出声，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婉言呢？
    不应该是陆朝暮那个小贱人出事了么？
    纪氏立马抓住昭姐，“你没有听错么？！”
    昭姐连连摇头：“事关婉言小姐，奴婢怎么可能听错。是真的！大夫人，您快去瞧瞧吧！”
    轰！
    “母亲，你就放心吧！书院里虽然为我们准备的是性行温和的母马，但是，只要一点曼陀罗粉下去，就是兔子也能将人给咬死了！”
    宋婉言昨晚阴狠的话，在纪氏耳边响起，纪氏面容一僵，心里顿觉糟了！
    若真是婉言受了伤，那，那岂不是？！
    纪氏不敢往下想，只立马拔腿就往宋家正厅里跑去。
    “婉言！婉言！我的婉言啊！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等到了正厅，纪氏看到自己捧在手上呵护养大的宋婉言，竟是被人用担架给抬回来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也还没有清醒过来，昏昏沉沉，像是立马就要断气了一样。
    “啊，这这是怎么了啊！”纪氏已经哭了出来。
    送宋婉言回来的女学生见纪氏伤心，沉了一口气，安慰说：“夫人，婉言她，她的手被摔断了。”
    “什么？！手摔断了！”
    纪氏只感觉自己心里猛地一抽，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整个人就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宋老夫人正为了宋婉言的事儿发愁呢，过去，宋婉言可是最叫她省心的孙女了，怎么这段时间，她老是惹出祸事来？还有这个纪氏！
    每次遇到点事情就慌乱成这样，哪里有半分的镇定！
    宋老夫人狠狠摇了摇头，吩咐周妈妈说：“还不快点将人给扶稳了！”
    外人还在这儿瞧着呢！真是将宋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第119章 说晕就晕

    “是！”
    “是是是！”
    周妈妈还没动呢，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等着看笑话的裴氏先动了一步。
    裴氏装模作样的要亲自扶纪氏，还特地惋惜的道：“大嫂，我知道你心疼婉言，心疼她胳膊断了，只怕好些日子都不能去书院读书，才这样气急的。不过，大嫂你放心好了。
    婉言不能去书院了，还有婉仪呢！！回头啊，我一定让她天天将夫子讲授的内容，工工整整的记下来，给婉言带回来的。”
    纪氏一听，整张脸就瞬间僵住了。
    裴氏知道纪氏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如今宋婉言遭了罪，就是挖苦讽刺纪氏的最好时机！
    所以，裴氏这字字句句，听上去是关切、是安慰，可在纪氏听来，却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她的心窝子里！
    “你！”
    纪氏狠狠咬着牙。
    可偏偏，宋老夫人立马就点点头，沉着一张脸瞧着纪氏就说：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的二弟妹这般关心你、在意婉言，你这个做嫂嫂的，竟没有半点的沉稳样子！甚至连一句道谢也没有！”
    说罢还摇了摇头。
    妯娌间有了对比，就有了高下，宋老夫人心里对纪氏就愈发不满意了些。
    “母亲，我！”
    纪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转过头狠狠瞪了裴氏一眼，这个二房的臭女人，竟敢这般在她的头上撒野了！
    可是。
    裴氏如今在宋家已经有了翻身的迹象，再不是处处被大房压住一头了，自然不必再怕她。
    所以，裴氏眉头往上轻轻一挑，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几分，像是轻蔑说着：“你以为我还怕你啊！”
    裴氏心里得意极了，这些天，像是老天爷都在怜惜她一般，叫纪氏和宋婉言母女两个跌了好几个跟头！
    看来，她得快快选一个良辰吉日，到法华寺里好好烧烧高香，让天地神佛都知道她的感激之情才是！
    纪氏见到裴氏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那个恨啊！
    “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叫人将婉言给抬回房间里去好好养着！”宋老夫人声音里的不满愈发明显。
    “就是啊大嫂，”裴氏正得意呢，就还想再多踩几脚，“这么多人瞧着呢，你好歹也是做母亲的，怎么能叫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孤零零的躺着——”
    “不好了，不好了！”
    裴氏话还没说完呢，又有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宋老夫人听到“不好了”这几个字就头大，狠狠跺了跺脚，“又怎么了！”
    他们宋家平日里不是一向都安安稳稳的么？
    怎么现在天天鸡飞狗跳的！
    小厮喘着大气，飞快的看了裴氏一眼。
    裴氏被小厮那目光瞧得心头一跳，“怎么了？你瞧我做什么？！”
    小厮尴尬开口：“二夫人，天凤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婉仪小姐得罪了五皇子，正在书院里面罚跪呢！”
    “什么？！！！”
    裴氏还没得意多久呢，宋婉仪被五皇子亲自罚跪的消息，就叫她宛若被雷霹一般，眼前一黑，力气仿若被人抽走，整个人轻飘飘的就瘫软在了地上。
    “二夫人！二夫人！”
    伺候裴氏的宝琴立马惊叫一声。
    整个屋子又陷入了一片混乱。
    纪氏当即在心底大笑几声，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你以为老天会放过你们二房么！
    宋老夫人又快气得晕死了过去，造孽啊！造孽啊！宋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般的不省心啊！
    而将宋婉言送回来的几个女学生则面面相觑，心想：果然是宋家的夫人啊，听到自己女儿的消息，都是这般说晕就晕啊！
    ……
    另外一边
    陆朝暮飞快从萧景桓身边“逃离”之后，就一路向书院的藏书楼而去。
    庆桂特地同她说好了，让她去那里寻她，他有话同她说。选择藏书楼，是因为那里平时少有人去，不容易被人发现。
    两个人一齐到了藏书楼的楼顶，确认左右无人之后，庆桂才语气郑重的同她说：“小姐，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说着，庆桂特地从拿出一了一朵点翠镶红宝石金菱花，陆朝暮当即就觉得这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是……？”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
    庆桂又说，“小姐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同罗青冉，在永安坊大闹一场之后，许多商户趁机塞了许多好东西给小姐。小姐不是当时就觉得其中有一块玻璃种翡翠玉牌很眼熟么？”
    “翡翠玉牌？”
    最近事情繁杂，时间又隔了这么久了，陆朝暮有些记不真切了。
    庆桂就知道陆朝暮不一定记得，所以，已经让凤月特地抽了时间将那块玉牌给找出来。
    于是乎，庆桂便将那玉牌给拿了出来，是上好的玻璃种翡翠，样式清爽大方，握在手中，触手生温，玉牌下还坠了米珠彩带。
    “是这个！”陆朝暮立马就想起来了。
    “对，就是这个。小姐当初就觉得它眼熟，那是因为，这是宋老夫人年轻时候就拥有的物件。”
    “什么？”陆朝暮眉头忍不住一蹙，“怎么是外祖母的东西？”
    庆桂脸色越发凝重起来，将两件东西一左一右的摊放在手掌之上：“小姐，不仅是这些，恐怕外面还有好些宋家的陈年物件儿被卖了出去。”
    他也是前几天，才偶然发现了这朵点翠镶红宝石金菱花，觉得眼熟才让人跟着线索细细追查的。
    一番追查才发现，原来，宋家老夫人好些东西，竟然被卖了出来！
    因为都是些陈年旧货，所以，宋老夫人并不在意，也不关注，少了这么一件两件的也不打紧。
    而且，将东西从宋家卖出来的人还特别的小心谨慎。他打听过了，这两个物件儿，都是从外面的宛城、江宁城、平城买过来的。
    东西的来源如此广泛，若不是阴差阳错出现在金陵城，恰好被庆桂他们看到了，只怕谁也不知道，宋老夫人年轻时候的珍贵东西竟然流落在外面吧！

 第120章 她图什么

    陆朝暮听着，面色也凝重起来。
    有胆子把外祖母的东西偷出来，还这般细密小心卖掉的人，除了纪氏，她想不到其他人了。
    她还记得，当初到外祖母屋子里用膳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梅花瓷瓶是赝品。
    她当时还以为，纪氏就跟贪图她的东西一样，贪图外祖母的东西，想要将这些东西都据为己有。
    可是现如今听到这些，陆朝暮觉得有些不对了。
    纪氏为何要这样做啊？
    她将宋家的东西卖了，换成了银子，就是为了攥到自己手上？好让自己能够把控着？
    可是，不对啊。
    虽说这段时间，外祖母罚了纪氏，让二舅母裴氏也跟着一起管家，但裴氏并没有生出儿子来。二舅舅唯一一个儿子，还是早些年纳回来的姨娘，白氏所生的宋文启。
    宋文启如今才三岁出头，身体又特别的不好，长年累月的要四处寻大夫护住身体，再加上是妾室所生的庶出。就算宋老夫人再怎么厌弃了纪氏，也不可能将偌大的宋家家业交到二房的手中吧！
    所以，等到宋老夫人将来百年之后，宋家的这些东西都是要留给大房的。
    陆朝暮想不明白，纪氏现在这不是将未来自己的东西拿出去贱卖了么？
    她到底图的什么啊？！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陆朝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纪氏那么一个精打细算，处处算计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竭泽而渔的事情来。
    “庆桂。”陆朝暮抬头，“你这件事情办得很好，今天替我换马的事情也办得极好。我还想请你替我好好将这事情继续追查下去。”
    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而且，陆朝暮心里隐隐觉得，她只要将这件事查清楚了，肯定能发现纪氏的大秘密！
    庆桂拱手抱拳：“小姐放心吧，不用小姐吩咐，我都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将这件事情给盯紧了。”
    “……下面的人也套了话出来，将东西卖到宛城、平城的人，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来金陵城了，说是在这里有一单大生意。”庆桂继续说：“到时候只要有了消息，我定然第一时间告诉小姐！”
    庆桂语气淡然，言辞严谨有逻辑，叫陆朝暮不由微微怔了怔。
    她瞧着庆桂，眼睛一亮，看来，当初让庆桂从宋家出去的这个决定，果然没有做错。
    这才几个月不见，庆桂已然长大了许多，再不是当初那个在客船上缠着她，问她为何不再继续给他安排差事的毛头小子了。
    他虽还年轻，但眉宇间，已然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
    陆朝暮冲着他点点头，笑着说：“庆桂，多谢你这样帮我。”
    庆桂立马摇摇头，“小姐块别说什么谢不谢了。”陆朝暮的父母救下了他的性命，他如今不过是换过来，想要替死去的老爷夫人护住小姐罢了。
    而且，他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老爷夫人，小姐待陆家的下人个个都那样好，他不过也是用真心相待罢了。
    不过……
    想到陆家旧仆，庆桂就想到了霜儿，神色凝重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小姐最疼爱的霜儿，如今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陆朝暮微微沉了一口气，只说：“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选择罢了。”
    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难道她还能拿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着她重新再选一次么？
    再说了。
    陆朝暮眼底还是划过了一抹神伤，昨晚，她那样给霜儿机会，既然她自己不回头，将来会有怎样的后果，也就怪不得她了……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我在这里待久了，难免被人发现。”陆朝暮说罢，就同庆桂小心从藏书楼走了出来，确认了没人，才各自离开。
    但是。
    他们两个虽小心，却还是没有注意到，有人发现了他们。
    方才在马场上，陆朝暮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吴映月心里就一直惦记着，想找陆朝暮好好说说话。
    但是整个书院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陆朝暮的半点身影。
    结果，刚找到藏书楼这边，就瞧见陆朝暮同庆桂两个人飞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副怕别人瞧见似的，匆忙间离开了。
    檀香跟在吴映月身后，见到陆朝暮同一个男人从藏书楼出来，心里立马就冷笑一声，“小姐，你快看看你的好朋友吧！孤男寡女的，还不知道两个人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呢！”
    “檀香！”
    吴映月回头就是狠狠一瞪，她同她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她这样胡说八道。
    但檀香觉得自己确实没有说错啊，“小姐，这个陆朝暮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啊！”她是真心实意替自己小姐着想呢！
    “你！”吴映月气得不得了，“我就没见过你这般不听话的丫头！你再胡说，我就真的让你回京城去！”
    “小姐！”
    檀香心里不爽极了，这个陆朝暮到底有什么好的，她自己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小姐竟为了一个陆朝暮，这样厌弃她。
    檀香有些赌气，“小姐爱听不听，等到将来被人给糊弄了，可别说奴婢没有提醒您！”说罢，忿忿然就转身离开了。
    “你！你！”
    檀香这个丫头，从来都没有这般倔得像头犟驴一样，吴映月心里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什么，回头再瞧了瞧藏书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暗暗流淌。
    朝暮她，她到底是藏了什么事情不愿意同她说啊……
    ……
    陆朝暮回到宋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
    宋婉言和宋婉仪相继出事，如今，天凤书院里头，就只有陆朝暮一个安安稳稳的没有半点糟心事。
    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哎，整个屋子里啊，就数你最叫我放心了。”
    陆朝暮微微低了低头，像是有些抱歉，“我是表姐，两个妹妹出了事，是我没有将她们照顾好。”
    宋老夫人摇头：“哪能怪得到你身上去。”
    她已经叫周妈妈派人到天凤书院里，将今天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第121章 不归路

    是罗青凝要害陆朝暮才错伤了宋婉言，这怪不得朝暮。
    而宋婉仪，也是她自己非要跑到五皇子面前去刷脸的，自讨没趣，更怪不得朝暮。
    宋老夫人心说，她虽是老婆子了，但还没有老眼昏花，更不会轻易将旁人的错处，胡乱归结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宋老夫人瞧着陆朝暮这些日子，气色都养得好些了，就愈发像她的二女儿书蓉了，心里对自己女儿的怜惜与疼爱，便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陆朝暮的身上。
    宋老夫人拉起她的手，嘘寒问暖着：“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孙大夫给你配制的药膏，可有效果？”说罢，还亲自将陆朝暮的袖子撩开，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手上的那块伤疤。
    “嗯，确实好些了，只是还没有完全消退。虽然疤痕再淡化，但女儿家，始终还是不应该身上有伤疤的。”
    宋老夫人目光慈爱，“周妈妈，你再去外面打听打听，有没有擅长医治伤疤的大夫，不管花多少价钱，都请回来，好好给朝暮瞧瞧。”
    陆朝暮有些受宠若惊，立马将自己的袖子放下来，“外祖母，不用了吧，不用这么麻烦了。如今家中不安生，外祖母可千万别再为了我的事情而操心了。”
    陆朝暮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她要向纪氏母女寻仇，必然会让宋家家宅不安，但外祖母对她却是发自真心的疼爱。
    她的做法，让宋家不安宁，其实也会叫外祖母心神混乱。
    她心里是真的愧疚的。
    周妈妈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陆朝暮实在是个懂事的孩子，便笑着说：“表小姐，哪里是麻烦呢。如今啊，能叫老夫人不担心的，就只有小姐你了。”
    那边宋婉晴一向闹腾不听话，今天宋婉言和宋婉仪又接二连三出了事，还有一个婉莹姑娘又是个得了疯病的。现如今，也只有表小姐回来的时候，她才瞧见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舒畅的笑容。
    周妈妈就说：“表小姐你要有空，就多来紫韵斋坐坐，陪老夫人说说话，将你在书院里的见闻都说给老夫人听听，也好叫老夫人开开眼界啊！”
    陆朝暮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朝暮往后可就会多多往外祖母您这儿跑了。您可不能嫌我吃的多，就不许我来了啊！”
    “哈哈哈！”宋老夫人被逗乐了，气了一天终于身心舒畅的笑了出来。
    祖孙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宋老夫人才叫周妈妈亲自将陆朝暮给送出去。
    走到了门口，陆朝暮回头将周妈妈给叫住：“周妈妈回去陪着外祖母吧，朝暮有姜嬷嬷和凤月照顾，不必担心。倒是如今家中不安生，外祖母心里肯定是着急的，周妈妈多多宽慰宽慰外祖母才是。”
    周妈妈听着这些话，对陆朝暮更是心生赞赏，表小姐这般行事妥帖，又能事事先想着他人，怪不得老夫人这样心疼她呢。
    “那好，表小姐就自己小心些。”周妈妈说。
    陆朝暮点点头，瞧着周妈妈转身回到屋子里去了，她的目光才落到了门廊上那樽青花釉梅花瓶之上。她记得，她才到宋家的时候，一眼就瞧出了这东西是赝品。
    陆朝暮不动神色的上前，将那梅花瓶拿在手上认真一看，已然换回了真货。
    陆朝暮眼眸一凝。
    这个纪氏，将宋家的东西偷偷用赝品换下，拿出去贱卖换成钱，她这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小姐。”
    陆朝暮心里正想着，凤月走到她身旁，低声说：“小姐，霜儿又寻了个借口从清芷园里出去了，奴婢派人跟着，亲眼瞧着她到了大夫人的拂月园里。”
    “嗯。”
    陆朝暮半点也不觉得奇怪，“今天她没有将纪氏交代的事情办好，不去才出奇呢。”
    “……”
    凤月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小姐居然将所有的事情都预料到了。
    她，她真的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么？
    怎么这心思和气质，连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比不上。
    有时候，她都会觉得小姐太过老成了些。
    陆朝暮不知凤月心中所想，只是慢慢将那真的梅花瓶重新放好，又说：
    “霜儿也该去了，她也该好好瞧瞧清楚，她如今给自己选的，究竟是一条怎样的不归路！”
    ……
    “啪！”
    拂月园里，纪氏猛的一个巴掌，就直接狠狠甩到了霜儿的脸上：“交给你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干什么吃的！啊？！”
    “夫，夫，夫人！”
    霜儿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如同被烙铁烧过的滚烫脸颊，疼得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
    纪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破口大骂：“哭！你还有本事哭！你瞧瞧你办的好事！你瞧瞧我的婉言！你哭什么哭！”
    纪氏在霜儿面前从来都是装出一副伪善、引诱的嘴脸，如今这般露出凶狠的真面目，叫霜儿心里害怕极了。
    纪氏越是骂得凶狠，霜儿就越是哭得厉害。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叫你做事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一点事情都办不好，真是没用的贱种！”
    纪氏说着，又冲了上去，左右开弓，“啪啪啪”的几个巴掌，又狠狠摔在了霜儿的脸上。
    “呜呜呜……呜呜……”
    霜儿哭得都快要背过气去了，她瘫软在地上，摇头说：“大夫人，大夫人！我是真的将您给我的药粉加到小姐的吃食里去了啊，我真的将药粉加进去了！我真的做了！”
    “你做了个屁！”纪氏活脱脱像个泼妇，“你若是做了，那陆朝暮吃了你的东西，就该全身发软，走不动路！怎么今天一天她都好好的！说！是不是你不想再替我做事了？！啊？！”
    “不是的，大夫人！不是的！我真的将东西放进吃食里面了！”霜儿连连磕头。
    宋婉言右手缠了绷带，还躺在床上，沉了一口气，叫住纪氏：“母亲，陆朝暮那个丫头应该是确实吃了的。”不然，她怎么能说出，那鸳鸯糕有酸酸的味道。
    但至于陆朝暮为何没有被药效影响，这个问题，她始终想不明白。

 第122章 提线木偶

    而且，叫宋婉言还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明明让绣珠去洒了曼陀罗粉，陆朝暮的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是她的马受了曼陀罗粉的影响而发了狂？
    难道是陆朝暮那个小贱人知道了她们要害她，提前做了准备，将计就计？
    “怎么可能！”
    纪氏语气笃定极了：“陆朝暮就是个蠢货！她在宋家什么时候见到我不是恭顺有礼的？就是今个儿早上她出门前，还特地让她房里的姜嬷嬷送了冰碗过来。”
    这样精心关切，就是宋婉言这个亲女儿都比不上。
    “是么？”
    宋婉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们几次三番想要害陆朝暮，可偏偏，陆朝暮这个丫头运气好得不得了，一次都没着了她们的道。
    “母亲，你说我们会不会被陆朝暮那蠢笨乖巧的样子给骗了？”
    宋婉言警惕起来，想了想又问：“那大哥呢？那丫头不是一向都喜欢大哥，这段时间，她还像过去那般关心大哥么？”
    纪氏母女都知道，陆朝暮对宋文邵从来都是“痴心一片”，只要她还如同过去那般，一门心思留意着宋文邵的情况，那她就没有变，还是当初那个蠢蠢笨笨的样子。
    宋婉言这么一提，纪氏便认真回想。
    “你大哥……我好像确实没什么印象，她来了宋家这么久了，好像确实没怎么主动问起过你大哥。那……不是？！”
    纪氏也警惕起来，莫不是被婉言给说中了，她们两个都着了陆朝暮这个臭丫头的道了？
    纪氏阴毒的目光立马往霜儿身上一扫，上前就是几个狠狠的巴掌，“你说！陆朝暮那丫头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你这个小贱人没告诉我们？！”
    纪氏下手狠毒，力气又中，几下子，就将霜儿的脸颊打得涨满了血色。
    霜儿脸颊生疼，立马就又哭了出来，“没有，我没有……”
    霜儿连连摇头，脸滚带爬的就往后面挪，生怕纪氏不悦再狠狠抽她几下。
    可是。
    她往后退，纪氏立马就跟了上去，发了狠一般，死死将霜儿的头皮一扯：“你躲什么？！我告诉你，你若可要知道，你那可怜的弟弟还在我的手上！你要是敢有半句不实，我就叫你弟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啊啊！”
    霜儿从小跟着陆朝暮一同长大，不说养尊处优，也算是无忧无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如今，纪氏拿她最在意的亲弟弟要挟她，霜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已经完完全全被纪氏给操控了。
    往后，她再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她已然成了纪氏手中的提线木偶，纪氏让她做什么，她就必须得做什么。
    “说啊！”
    纪氏见她傻愣着，又是一巴掌甩了下去。
    霜儿心中悲戚，却不得不回答说：“小姐，小姐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性子胆怯，只敢偷偷让奴婢去打听大少爷在天启书院里的情况。想要给大少爷送东西，也要特地多备一份六舅爷的，就是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纪氏眉毛一挑：“此话当真？”
    霜儿连连磕头：“是真的！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纪氏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她重新坐回凳子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但说出的话，却仍旧阴冷如毒蛇。
    “你弟弟还在我手上，谅你也不敢骗我。滚出去，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瞧着就来气！”
    “是。”霜儿不敢耽搁片刻，立刻就站起身要出去，可走到一半纪氏又叫住了她：“等等！”
    “！”
    霜儿整具身体一僵，就听见纪氏阴沉的声音传来：“你回去若是敢说半个字，别说你弟弟了，我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一个小丫头却有这么多好物件儿，你说朝暮会不会相信我，把你当做是个偷盗的小贼？”
    “……”
    霜儿死死咬着唇，自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能跟纪氏相对抗，往后，她就只能被人操控。
    所以。
    霜儿脸上半点情绪也没有的点点头，“大夫人，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说罢，霜儿就如同一具躯壳一般，默然走了出去。
    等到霜儿离开之后，宋婉言还是忍不住眉头蹙着说：“母亲，不管这个陆朝暮到底是不是装的，都麻烦得很！要不然，我们去找找那个人，让她想个法子除了陆朝暮这个臭丫头！”
    可是，纪氏立马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你糊涂！那个人是你我能随随便便找的么？！你以为她会帮我们么？那个冷血无情的人，绝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半分利益的事情。”
    “可是，母亲！”宋婉言又说，“当初在淮南的时候，不也是她——”
    “闭嘴！”纪氏厉声呵斥，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就是一次两次没能拿捏住那个小贱人么！你看看你急成什么样了！淮南的事情哪里能随便挂在嘴边的！”
    “我……”
    宋婉言躺在床上，右手右臂虽上了药，缠上纱布绷带，但摔断了骨头，那便是轻轻动一下都疼痛难忍的。
    她如今这样子，说到底都是陆朝暮那个臭丫头给害的！
    这样的奇耻大辱，这样的憋屈难受，她当然不想让陆朝暮也有好日子过啊！
    “行了！”
    纪氏抿着唇，狠狠拂了拂衣袖：“收拾陆朝暮这个小贱人，我自然会想其他的法子，找那个人的事，你不许再提！”
    “……是。”
    宋婉言有些不情不愿的应声。
    纪氏提醒她说：“等你伤好些，罗家那边你还得去一趟，免得罗青凝怀疑你。”
    “罗青凝那个蠢货，怎么可能怀疑我？”宋婉言很有自信。
    纪氏却又说：“不管怀疑不怀疑，你总该去看看她。再说了，罗家两个姑娘都因为陆朝暮而遭了罪，他们罗家就没有怨气了？”
    到时候，只要适时的蛊惑几句，说不定还不用她们出手，就有人要找陆朝暮拼命了！
    “这倒是。”
    宋婉言眼珠子一转，觉得纪氏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对了。”

 第123章 注定难眠

    “对了。”
    纪氏看向宋婉言，“这段时间，咱们大房接二连三出岔子，只怕老夫人对我们很不满了，你若是有时间，多劝劝你哥哥，让他少同广元坊的红姑来往。”
    若是宋文邵同红姑私会的事情被发现了，那才是大大的不好了呢！
    宋婉言瘪瘪嘴，“大哥连母亲你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我的话？”
    宋文邵生性好色，恨不得住在那烟花柳巷的床榻之上，而且，纪氏还只知道一个红姑，宋婉言却听说还有什么花娘、牡丹、水仙的。
    想到自家哥哥这般风流成性，宋婉言不由笑了出来，“母亲你说，若是这陆朝暮真同大哥成了亲，往后过的会是怎样有趣的日子啊？”
    到时候，陆朝暮肯定会日日夜夜独守空房。
    哦，不对！
    按照宋文邵的性子，他肯定会先好好品尝品尝陆朝暮的滋味，然后，等到大哥玩腻之后，他便会将陆朝暮这个小贱人给抛诸脑后，叫她成日守活寡，那样的生活，肯定会叫她生不如死吧！
    纪氏又何尝不想让宋文邵娶了陆朝暮，这样她就能将陆朝暮所有的东西都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咱们还得好好谋划才行！”纪氏认真看着宋婉言。
    宋婉言也点点头，只要能看着陆朝暮将来活得猪狗不如，她可以再多忍耐几分！
    “哈哈哈！”
    纪氏母女二人，阴毒的笑了出来。
    ……
    霜儿回到清芷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的脸颊被纪氏打得肿了起来，根本不敢现在就回去，生怕被人瞧见了她的异样。
    霜儿就只能躲在廊下的漆黑处，她透过半掩的窗，瞧着屋子里面凤月和姜嬷嬷伺候小姐更衣、洗漱，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好不融洽。
    霜儿瞧着瞧着，眼角就湿润了。
    过去，她也能同她们一样，在小姐身边快乐打闹，可是这才过了有多久，她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同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吧嗒。”
    “吧嗒。”
    霜儿心里又悔又恨，可是，现在的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她半点都由不得自己，完全没有了退路。
    晚上清风渐凉，霜儿只能双手环抱，以抵御寒夜。
    可是。
    夜这样冷，心这样凉。
    今夜，她注定难眠。
    同样的，在这宋家里，还有一个人今晚也不得安睡。
    清晖园里
    裴氏就想不明白了，宋婉仪究竟为何要去招惹什么五皇子：“你是脑子秀逗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这孩子，怎么会觉得，你就能攀上五皇子的高枝了？”
    还什么替陆朝暮去向五皇子请罪？
    真真是脑子被猪油蒙了么？！
    宋婉晴听着裴氏这些话，也笑宋婉仪：“哈哈哈，你还真以为你是婉言姐姐啊？我瞧着五皇子真要看上，也是看上婉言姐姐啊！就凭你？”
    怎么可能！
    宋婉仪怎么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了？
    “你给我闭嘴！”宋婉仪黑着脸，怒然呵斥一声。
    裴氏心里就不高兴了：“诶！你自己做错了事，你妹妹或许言语不当，但意思是对的啊，你还有脸在家里吆五喝六的了？！”
    “出去！都滚出去！”
    宋婉仪心里本来就烦，裴氏和宋婉晴又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吵得她更是心烦意乱，直接站起身，就将她们给推了出去。
    “喂！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无理！”裴氏气得不行，她的婉仪平日不是挺和顺的么？怎么今日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娘！你还看不出来么？！宋婉仪她这是翅膀硬了，自己心里有主意了，就不听您的话了呢！”宋婉晴又说。
    隔着一道木门，宋婉仪根本没有将她们的话听进去一个字。
    如今，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五皇子今日会那样罚她？
    老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又特地改变了过去，让五皇子也逃过了暗杀活了下来。他们两个都是上天的宠儿，理应是一对啊！
    怎么会？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宋婉仪想不明白，她不知道，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是老天安排好的，好的、坏的、高兴的、难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活出来的。
    老天让她重活一辈子，或许是真的怜惜她上辈子过得不好，才给了她一个机会。可是她呢？一点也不好好珍惜，什么也不做，就成天发白日梦，事情自然不会顺心如意。
    可是。
    这个道理，宋婉仪不仅想不明白，甚至想法还越来越歪。
    “既然现在五皇子还没有注意到我，那我就得另外想个法子，让他不得不注意到我！”宋婉仪脑子飞快的想着。
    只是，她实在想不到，究竟该做什么才好。
    “轰隆隆……”
    窗外闷雷阵阵，沉闷的夜里，忽然就下起大雨来。
    “雨？”
    宋婉仪瞧着窗外如同豆子一般，泼天而下的大雨，眼睛忽然一亮。
    “对啊！大雨啊！”
    她记得上辈子，好像就是这一年，江南地区整整下了快三个月的大雨，各房田地一片洪涝，而北方又因降水稀少而一片干旱。
    大夏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灾害！
    多少百姓民不聊生，多少家庭流离失所。
    宋婉仪眼睛里闪着精光：“只要这大雨继续这样下下去，等到四处灾祸横生，当今陛下毫无办法，我再站出来，说得了天神的托梦，明明白白说出到了九月，大雨就会停止。”
    到时候，她不就成了能够预知未来，连通天神的大夏神女了么？！
    整个大夏又特别信奉这些鬼神之说。
    她必然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这个时候，她看看这个五皇子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不将她给放在眼里？！
    不！
    宋婉仪脸上忽然划过一抹狠意。
    这个五皇子这般不知好歹，几次三番拂了她的心意。
    那她为什么要在这个臭男人身上吊死？！
    她既然已经知道，将来这天下是二皇子的天下，她只要成了大夏神女，这般独一无二的身份，还怕二皇子不会为她所倾倒么？！
    对对对！！
    就是这样！
    宋婉仪越想越兴奋，瞧着窗外那泼天的大雨，心里只念着：“雨大些！再大些！将江南地方所有的良田都淹了才好啊！”

 第124章 泼天大雨

    因着宋婉言摔断了胳膊，已经好些天都没有去天凤书院了。宋婉仪也因为被五皇子罚跪的事，在书院里面收敛了不少。
    故而陆朝暮这段时间也算过得自在悠闲。
    这天早上，她们上完了礼课和乐课，到了膳房准备用午膳。
    凤月撑了一把打伞，但还是遮不住连连飘打过来的雨珠。
    到了廊下，凤月一边为陆朝暮擦拭身上的雨水，一边微微抱怨说：“这雨都下了好些天了，怎么还不停啊？最近外面的天色总是阴沉沉的，瞧着就让人心里闷得慌。”
    这段时间风雨飘摇的，陆朝暮也记起来这场大雨可带来了好大一场灾祸。
    暴雨冲刷，土地流逝，江南几乎颗粒无收，再用不了多久，就到处都是灾民了。
    陆朝暮眉头微皱，“下午的焚香课，去跟惠娘子告个假吧，我们去一趟县衙，我有事想同张伯伯说。”
    “哎。”凤月应声。
    到了金陵城县衙门口，陆朝暮见到县衙大门紧闭，心里不由一跳，这大白天的，县衙怎么把门都关了？
    “快去敲门！”陆朝暮心头有些不安。
    出来应门的小厮一见是陆朝暮来了，赶紧就说：“姑娘！你快进去瞧瞧吧，我们大人不好了。”
    “什么？！怎么就不好了？！”
    陆朝暮连忙就往内堂里走，小厮这才告诉他，因为这些天大雨不断，张沐担心河提不够牢固，今天早上带了两三个人去查看堤坝，谁知雨势骤然变大，将好些泥沙石块冲了下来，脚下路滑，张沐狠狠摔了一跤不说，脑袋都磕到了石头上。
    “可请了大夫来看？”陆朝暮关切问。
    小厮连连点头：“请孙大夫来瞧过了。开了几幅伤药，又留下一些药膏就回去了。”
    陆朝暮心里沉了一口气，若只是几幅伤药、几贴药膏，那就不会是多严重的伤。
    等她走进屋子里，就瞧见下人正在喂张沐喝药。
    张沐一见来人是她，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不是说了不许去打扰朝暮的么？！你们将她叫来做什么！”
    他知道她在天凤书院里读书，十分刻苦，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她分神。
    陆朝暮见张沐这般为她着想，又瞧他头上包着的纱布上浸出了鲜红的血渍，鼻子不由得就一酸。
    连连上前一步：“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是他们叫我来的。我是见这几天大雨连连，担心出事才来找张伯伯的。”
    张沐望着窗外的大雨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忍不住又沉了一口气，说：“就连你都担心了，只怕这次这大雨会惹来不少祸事啊！”
    今日巡堤，他就发现堤坝有好几处都已经快撑不住了。
    过去，就算夏日降雨，雨势也不会这样大，如今这雨势大得仿若要吃人一般。
    陆朝暮坐在小圆凳子上，也说：“不光是堤坝，张伯伯，还有良田、庄户、粮食、灾民。”
    这些都如同紧绷的琴弦，有随时崩掉的可能。
    若是现在不赶紧做防备，若到时候真的一齐爆发出来，那可就真的没办法收拾了！
    “你！”
    张沐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瞧着她：“你一个小小的姑娘，怎么也有这样的见识？”
    陆朝暮这番话虽简单，但却包含深意，不用多说什么，就足以将事情的严重性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了。
    一时间，张沐竟觉得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小丫头，而是一个在朝廷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吏。
    一叶知秋，直道要害。
    颇有些当年她父亲的样子。
    陆朝暮连忙摇了摇头，她哪里是有见识，只不过这些都是她上辈子亲眼见到过的惨状罢了。
    但是，这些她是不能同张沐说的，她只说：“我在书院里跟着夫子学了一段时日，读过些史书，里面关于天灾的记载，大体也都是这样的。”
    张沐点点头：“读书好啊，读书让人聪明，让人有见地。你今日能为了这件事特地来找我，就足以说明，你在天凤书院这段时间没有白费。”
    陆朝暮低头微微一笑。
    张沐沉了一口气，又说：“其实啊，天灾固然厉害，但只要有心应付，不是不能渡过难关的。最怕的，就是在这样的危机关头，要是有人浑水摸鱼，动了私心，要拿旁人的命来填自己的野心，那才是真的难了……”
    “……”
    陆朝暮抿着唇，这些事情当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连连大雨，庄稼被毁，到了后面，百姓几乎要吃不上饭了。有预见的商户，只怕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开始囤积粮食了，等到人人没米下锅的时候，他们再将这些粮食拿出来，就是奇货可居，漫天要价了。
    陆朝暮就问说：“金陵城没有官家粮仓么？”
    每个地方都应该会有贮藏粮食的粮仓才对啊。
    张沐摇摇头，“江南本就是整个大夏产粮最为丰盛的地方，几十年来风调雨顺，没有遇见过一次天灾人祸，好几任县令都觉得存粮无用……”
    什么？！
    陆朝暮忍不住站了起来，“竟然觉得存粮无用？！”这是什么疯话！
    “那，那如果现在我们花银子买呢？”陆朝暮又问。
    张沐又摇了摇头：“已经下了快一个月的大雨了，金陵城好些商户已经开始屯粮了，如今粮价节节攀升，我这清水衙门哪里有钱能买粮！”
    “……”
    陆朝暮眉头深深蹙在一起，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张沐伯伯是出了名的清官，就守着自己的俸禄过日子，绝不会私吞百姓的一分一毫。
    如今要让他拿钱来买粮，他当然拿不出来了。
    “哎，现在要是有十几万两的银子摆在眼前，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愁了。”张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有时候，没有银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银子。
    陆朝暮在心底将这两个字说了好几遍，然后，吸了一口气，看向张沐：“张伯伯，你给我几天时间。”
    直接就带着凤月飞快的离开了。
    “朝暮，朝暮！”
    张沐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她几日？
    张沐的师爷梁然眨了眨眼睛，思忖片刻才说：“张大人，我瞧着这陆姑娘或许能帮你我一个大忙。”

 第125章 需要帮助

    “梁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沐问。
    梁然眸光深邃，深深瞧了一眼陆朝暮离开的方向。
    “大人，难道你没有发现么？这陆姑娘说话沉稳有条理，遇事冷静不慌张。刚才说起大雨一事，也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心有成算。想来，陆姑娘她一开始就打算要帮大人的。
    如今，陆姑娘住在宋家，宋家又是金陵城的大户。若是她能说动了宋老夫人，由宋家出面，带头组织金陵商户捐纳粮食或银钱，这次的大雨灾害，大人还怕没办法渡过么？”
    梁然是张沐请的师爷，从江宁到金陵，一直帮着张沐出谋划策，有见地、有本事。这几天连连大雨，他心里盘算了好一阵，如今只有请商户帮忙的这个法子了。
    张沐却摇了摇头：“朝暮毕竟只是宋家的外孙，咱们不能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全都寄托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若是太过指望，万一到时候宋老夫人不听她的，希望落了空，衙门中的人会不会心生失望怨怼不说，朝暮自己肯定也是会自责的。
    他是她的世伯，是她父亲的旧友，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姑娘陷入如此境地？
    “梁然，这些话往后就别说了。你若觉得确实需要商户帮忙，等到明天，我亲自上门，一一拜访就是了。”张沐语气深深。
    梁然明白张沐心中所想，点了点头。
    但他脑子里，浮现出陆朝暮离开之前的隐忍坚定，心里就是隐隐觉得，这个陆姑娘或许比大人想象中的要有本事得多，说不定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
    陆朝暮从衙门离开，就直奔老夫人的紫韵斋而去。
    她到的时候，宋婉言和宋婉仪还没有回来，只有裴氏和纪氏在陪宋老夫人说话。
    “外祖母。”陆朝暮回来得急，说话时都在喘气。
    宋老夫人少见她这般急切，问她：“怎么了？你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裴氏也问她：“对啊，是不是书院里面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婉仪没有同你一起回来啊？”
    陆朝暮摇头：“书院无事，是衙门里有事。”
    “怎么了？可是张大人有什么事儿么？若是需要你的，你就多去衙门。”宋老夫人语气关切。
    因为张沐同陆朝暮之间关系匪浅，宋家也连带得了些好处。
    不是说张沐如何徇私，而是，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就是什么也不帮，什么也不做，其他人在同宋家打交道的时候，也会顾及着这层关系。
    故而，宋老夫人对这些事不仅很上心，还很赞同陆朝暮同张沐多多往来。
    陆朝暮往前一步，走到了宋老夫人的跟前，语气有些凝重：“外祖母，张沐伯伯确实遇到了难事。”
    “哦？什么难事？你快说。”宋老夫人语气殷切，她早就想着能同衙门县府攀上关系了。
    如今陆朝暮既然开口说到县衙的难处，自然是有事需要宋家帮忙的。
    这样好的机会，宋老夫人当然会格外的珍惜的。

 第126章 一箭三雕

    “好孩子，你快说吧，只要是宋家能做到的，外祖母绝不推辞。”宋老夫人认真说。
    “是啊，朝暮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我这个做舅母的，肯定也会帮你的！”纪氏也催促道。
    因为这段时间，大房接二连三闹出祸事，宋老夫人对她们大房颇为失望，所以，纪氏这几天专心在老夫人身边侍奉，想要挽回她们大房在老夫人心中的印象。
    于是乎，宋老夫人在意什么，她就在意什么，俨然一副恭恭敬敬遵从婆母心意的贤惠模样。
    可是。
    陆朝暮却在心里忍不住冷笑出声。
    只怕待会儿她说了出来，第一个反对的，就是纪氏了吧？
    “外祖母。”陆朝暮看向宋老夫人，认真将这些天大雨倾盆的危害分析一番，“……若是可以，朝暮希望宋家可以拿出十万两银子，囤积一批粮食，若是真有需要的时候，能为张伯伯解燃眉之急。”
    “什么？！”
    果不其然。
    陆朝暮才刚刚说要宋家拿银子，纪氏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两条眉毛深深的蹙在一起，一脸的不愿意。
    宋老夫人眉头一蹙，“纪氏，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我……”纪氏有些磕磕绊绊的解释说，“我这不是觉得忽然要十万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么。”
    虽然之前宋老夫人将宋家一半的管家权交到了裴氏的手上，但是，也只是后院的管家权。宋家前院里的那些生意，还是纪氏在搭理的。
    本来，宋家本就是商户，家中又有男丁，生意上的事情，本不该由纪氏一个媳妇来操持的。
    但，因着好些年以前，宋家的生意遭了塌天的变故，差点所有的家业都没了，是宋婉言带来了福气，又是纪氏咬着牙生生将宋家的生意给拽了回来。
    所以，宋老夫人从那以后，就将所有的生意事儿都交给了纪氏搭理。
    算算时间，到现在应该已经快十年了。
    整整十年，宋家一切事务都由纪氏一个人操持。
    没有人从旁协助，更没有人在旁监督。其中会有怎样的猫腻与腌臜事儿，自是不用多说的。
    这也就是当初，陆朝暮的祖母不想她到宋家去的原因，因为，这十年来，宋家已经一点点的从里子变坏了。如今的光彩繁荣，只不过是一块腐肉面上蒙了一层金箔罢了。
    庆桂之前告诉陆朝暮，纪氏将老夫人的旧物件卖出去，又有之前李妈妈的供词说纪氏将宋家的银钱偷偷送了出去，再加上外祖母屋子里那个以假换真的梅花瓶。
    这一件件，一桩桩，陆朝暮可以肯定，纪氏一定是钻了空隙，偷偷将宋家的钱财都转移出去了。
    宋老夫人毕竟是她的外祖母，待她也是一片慈爱之心。
    如今，她开口让宋家拿钱，一来，是能给让外祖母关心一下家中的钱财账目；二来，是能让纪氏担心自己做的那些事会不会暴露，若是心慌了，就会行差踏错，就会留下把柄，让她早一点揭穿纪氏的真面目；三来，若是纪氏真是咬着牙将银子给拿出来了，那也就帮了张沐伯伯，也给宋家挣来一个好名声。
    如此一箭三雕的事情，她是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的。

 第127章 时不待人

    可是，这事情对陆朝暮来说是一箭三雕，但对纪氏来说，就是会大大损害她的利益。
    纪氏当然不会答应了，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朝暮，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十万两银子啊！对多少人来说，可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大数目啊！”
    陆朝暮知道她肯定会这般说，她心中一沉，故意装出一副十分担忧，几乎是在“恳求于她”的模样来。
    “大舅母，朝暮知道，要家里忽然间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确实是太突然了。但是，这大雨落下，眼瞧着隐患渐渐增多，灾祸一触即发，咱们能帮张沐伯伯的，就只有这个法子了啊！”
    她这还只是开口让宋家拿银钱，还没有说加固堤坝，转移百姓，修缮庄户房子……
    这些事情才是真的费神费力啊！
    宋老夫人点点头，她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了，陆朝暮说的这些确实有几分道理。
    而且，宋老夫人更在意的，是宋家若是真能帮了张沐渡过难关，到时候，张沐心中记挂着宋家的好，给朝廷上呈一份奏疏，将宋家的“深明大义”全都告诉天家，天家若是一高兴，赐给宋家一个“皇家商户”的名号，那才是真的祖宗有光，名震天下了啊！
    宋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可行也该行，而且，十万两银子对宋家来说，并不是什么拿不出来的数目，“纪氏，就这么答应了吧。”
    “可是，母亲！”纪氏心里急得如同火烧一般，怎么能答应呢？！
    家里早就没有这么多现银了，不然，之前她也不会贪恋陆朝暮带来的这些东西。而且，外面的那个人也等着她将银子送出去呢，她哪儿去找这么多银钱出来啊！
    纪氏脑子转得飞快，想了想就说：“母亲，这事儿哪能这么快就下了决定啊！还是等媳妇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说吧。”
    裴氏觉得纪氏很奇怪，这个纪氏，仿佛只要提到银钱的事儿，整个人就显得特别的紧张。
    纪氏平日里不是挺人模狗样的么？怎么现在慌得跟什么似的？
    “大嫂，不就是十万两银子么？你怎么这样急啊？”裴氏眉头微微蹙着，一双眼睛死死落在纪氏脸上，想要瞧出来些蛛丝马迹。
    可纪氏立马瞪了裴氏一眼，身子挺直，就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子来。
    “二弟妹，不是我要说你。你别以为你管了几日后院儿的事情，前院儿银钱的事情你就能插嘴了。这生意场上的事儿，门道多了去了，哪里是三五句话就能立马敲定的？咱们家多少掌柜，多少铺面，要拿银子，也需要下面的人配合。
    再说了，就算现下大雨连连，但是，也不过才下了快一个月。江南本就雨水充沛，这个月雨水多了些，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程度。我们谁知道明日这雨还会不会继续落呢？
    要是咱们现如今把钱拿出来了，买了一大堆闲粮回来放着，到时候雨停了，什么雨灾、什么旱灾、什么决堤都没有发生，那咱们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闲粮不就压下了么？！”
    纪氏到底是管过生意事儿的，说起话来，条理清楚，分析的情况也算合理，裴氏被纪氏这样一怼，就不好说话了。
    可是，纪氏却不知道，她所说的这些“假设”，全都是陆朝暮上辈子亲眼见到过的。
    到时候的情况，只会比现如今大家想象中的更严重！
    宋老夫人眉头微微蹙了蹙，纪氏这几句话也有道理，“这老天爷的事情，确实谁也说不准。”而且，对于他们这样的商户来说，若不是有七八成的把握，谁也不会贸然出手的。
    纪氏见老夫人神情有了松动，便继续说：“就是啊，母亲，这件事儿到底还得从长计议才行。”然后又瞧了一眼陆朝暮，说：“你也别担心了，这事儿到底会怎么样还不确定呢，你也别太紧张了，说不定不会变成那样也未可知。”
    在纪氏看来，陆朝暮一向乖巧懂事，她这样好言好语的劝了，她肯定就会听话了。可是，叫纪氏没想到的是。陆朝暮却难得的冷笑一声，瞧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大舅母，若非情况危急，朝暮也不会想要回来求人的。张沐伯伯一心为了金陵城的百姓着想，真的是时间等不得了。”
    纪氏摇头，又说：“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说了不答应了，只是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得同下面商铺、田庄的掌柜、管事都说说，再行决定。”
    陆朝暮没有说话，她知道，纪氏所说的从长计议根本就是拿来糊弄她的话罢了。
    什么掌柜、管事，都是宋家请来的帮手，若是宋家安了心想帮张沐，就是管事、掌柜有再多话，宋家直接态度强硬的将人给辞了就是了。
    纪氏这样诸多借口，还不是因为宋家的钱都被她给偷偷转移了，如今拿不出来，也不想拿出来。
    陆朝暮眼眸微微一凝，心里倒不急也不恼。
    因为，她至始至终也并没有将希望都寄托在纪氏身上。
    陆朝暮抬头，目光清澈透亮的看向纪氏，又问说：“大舅母，那你说要多久才能给张沐伯伯一个答复呢？时不待人，这么好的机会，宋家若是不及时抓住，张沐伯伯若是往后找了其他的商户，我也不好帮宋家说什么了。”
    陆朝暮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县衙需要帮助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如今，这是宋家能够跟官府搭上关系的最好机会了，只要宋家能帮上忙，到时候，名声也好、称赞也好，甚至皇家的赏赐都不会少。
    若是纪氏继续这样“从长计议”丢掉了这样好的机会，到时候，就不能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告诉她们了。
    “对！还是这个机会要紧！”听到陆朝暮这样一说，宋老夫人立马就觉得不行，“纪氏，十万两银子又不打紧，你就给了朝暮吧！”她可舍不得这样的好机会。
    可是！

 第128章 你能耐了

    “母亲，您老了，都有多久没有管事了？如今这生意场上的事情可复杂得多了。早已经不是您当年管事时候那般简单直接了！”纪氏又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而且，媳妇又不是说不帮，不是说了么，给我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若是真要拿出来十万两来，从哪里店铺里拿，每个店铺拿多少，拿了之后会不会影响店铺的资金流水，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母亲，您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儿媳的辛苦呢！”
    说到最后，纪氏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仿佛这屋子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看出其中的厉害来一样，就她一个人还是清醒着的，全心全意都未了宋家着想。
    但宋老夫人却听明白了，纪氏说了半天，就是一句话，她不答应。
    “砰！”
    宋老夫人狠狠拍了拍桌子，面色铁青：“行啊，你好啊！当了家里的管事，态度如此坚定，语气这般不容置辩，连老婆子我的话，你都这样推三阻四了？”
    纪氏立马摇头，伏低讨好：“母亲，儿媳怎么会呢！您错怪我了！”
    宋老夫人却将手一摇：“你别和我说这些，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瞧见你！你能耐了，你了不起！我说不动你了，你给我出去！”
    “母亲！”
    宋老夫人多久没这样发怒了？紫韵斋里的下人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多说一句。
    纪氏心里也暗道不好，瞧着样子，只怕老夫人对她们大房会更加不满了，可是！
    她没有办法啊，为了不叫宋家银钱亏损的事情暴露出来，她现在说什么也不能答应的！
    宋老夫人别过脸去，根本不给纪氏半点好脸色看，直接让周妈妈将纪氏给“请”出去。
    虽说是“请”，但里面的不满之意，却是人人都知道了。
    最后，宋老夫人摇着头，看向陆朝暮，“你这大舅母也不知究竟是哪根筋不对，等过几天我再好好说说她，你张沐伯伯的事儿，外祖母会放在心上的，你就耐心再等等。”
    陆朝暮抿着唇点点头。
    虽然纪氏话里说给时间她考虑考虑，但陆朝暮很清楚，这就是纪氏拖延的借口罢了。
    回去之后，按照纪氏的性子，她肯定会特地准备好各种看上去十分合理的“理由和由头”，只要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儿，纪氏就能一一拿出来，堵住众人的嘴。
    然后，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宋老夫人心里不舒坦，也就不留她和裴氏了。
    陆朝暮和裴氏一起从紫韵斋里出来之后，裴氏这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大嫂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县衙想要宋家帮衬一把么？别说如今这县令还是朝暮的世伯了，就是个全然不熟的新官，这样好的机会，宋家也应该要死死抓住才对啊！怎么就这样死也不肯答应了？
    陆朝暮见状，眼睛微微一转，似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哎，莫不是这段时间，宋家的生意不好么？或许是时候不对，不然，大舅母最是热心肠的人，怎么会这般不愿出手相助。是朝暮唐突了，竟忘了大舅母的难处。”
    说罢，脸上还带上了一丝自责的神情，和凤月商量着是不是要去同纪氏道歉才好。
    裴氏站在原地，将陆朝暮方才那“漫不经心”的话认真想了又想，脑子里又回想起今天纪氏神情实在奇怪。
    “莫不是……莫不是……”
    裴氏用手托着下巴，想着想着，眼睛就不由一亮：“莫不是咱们家银钱的事情，大嫂做错了什么，一直瞒着我们么？！”
    不成！不成！
    若真是这样的话……

 第129章 放长线

    那，那！
    裴氏眼睛忽而一亮，纪氏是该瞒下了多大的事情，才会这样害怕又担心，死也不肯将银子给拿出来啊！
    裴氏脸上一会儿惊异、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惊喜、一会儿慌张，神情丰富多彩极了。
    “这个纪氏，终于也有把柄落在我手里的时候了！”裴氏嘴角一扬，狠狠握拳，脚步飞快的就走了。
    陆朝暮和凤月躲在角落里，凤月见裴氏去的方向是宋家的库房，眉头一皱，就问说：“小姐，二夫人若是对大夫人起了疑心，她怎么不同老夫人说啊？去库房做什么啊？”
    陆朝暮摇头：“傻丫头，疑心说到底就只是猜测罢了，而猜测自然是要经过验证才能知道真假的。”
    “那二夫人想去库房清点检查，不就打草惊蛇，大夫人就会知道有人在怀疑她了么？”凤月不解，纪氏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替自己遮掩的。
    还不如先按下不发，等到所有的证据都齐全了，再彻底揭露，到时候，老夫人自然会狠狠惩治大夫人的。
    陆朝暮轻轻笑了笑，“你说的没错。”
    “可是……？”凤月抬头，就瞧见陆朝暮眸色深沉如星海。
    小姐都说她说得没错，却依旧告诉了二夫人，依旧让二夫人打草惊蛇，其中只怕有深意是她还没有想到的。
    陆朝暮神色淡淡的望着天空中浓浓的乌云，说：“纪氏想要替自己遮掩，肯定会想法子将宋家的窟窿给补上。但是，她已经没有钱了，钱自然是要从外面来的。”
    而这个在外与纪氏接应的人，应该就是庆桂所说的那个，替纪氏将宋家旧物卖出去的人。
    上辈子，她在宋家管家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宋家之外还有这样一个同纪氏接应的人。
    这个人藏得这样深，隐瞒得这样紧，陆朝暮敏锐的就觉得，这个人肯定大有来头。
    所以。
    裴氏打草惊蛇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只要到时候纪氏同这个人接头有了联系，她就能让庆桂暗中监视着，再将他们的事情一点点顺藤摸瓜的都搞清楚。
    凤月眼睛瞪大：“小姐这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陆朝暮微微笑了笑，“是啊，自然要线越长，能钓到的鱼才更大呢！”
    鱼大了，才更有滋味不是？
    ……
    裴氏到了库房，想要清点检查，但是，库房里纪氏的人手自然是不肯的。他们说什么这库房从来都归大夫人掌管，二夫人要管就是越俎代庖，名不正言不顺，府里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
    甚至裴氏搬出了宋老夫人，这些人也半步不让她进。
    裴氏碰了一鼻子的灰，回到自己的清晖园里立马就发了好一通火：“库房里这些该死的下人！就知道大夫人，根本就没有将我这个二夫人给放在眼里！”
    宋婉仪有些奇怪：“母亲你好好的去库房做什么？”
    裴氏也不算太笨，她怀疑纪氏的事儿到底只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就当不得真，还不能告诉旁人，眼珠子一转，只说。

 第130章 各房算计

    “这些天连连大雨，张沐大人怕下雨的时间太长了会出事，就想提前买点粮食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衙门拿不出这么多钱，就想要宋家帮帮忙。
    你那大伯母扣扣索索的，不肯拿出来，我才想着亲自去库房里取罢了。”
    裴氏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方才忽然杀过去，肯定能看出点什么不对劲的。谁知道，纪氏那个老狐狸，竟然将库房里的人全都管得滴水不漏的，她愣是半点空隙都寻不到。
    看来，她得寻个机会，请老夫人一同去一趟库房。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那些下人敢不敢连老夫人也挡在外面！
    宋婉仪一听，面色瞬间大变，立马就道：“这怎么行啊！”宋家这么能出银子帮衙门的忙呢！
    她要的，不就是没有准备么？！
    没有提前准备和应对，到时候灾祸发生，所有人才会没有办法应对。
    不能应对，情况才会越来越严重，死伤的人才会越来越多，被大雨毁掉的良田庄户也才会越发不可收拾。
    这样，才会引起当今圣上的注意！
    只有圣上都半点法子都没有了，她宋婉仪再在最恰当的时候站出来，以“天神”化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一天也不差的将雨停的时间说出来。
    那个时候，所有人才会相信她就是整个大夏的福星，是拯救大夏的“神女”！
    她作为大夏的福星、拯救万民的“神女”，自然而然的，圣上就会将她许配给如今圣眷正浓的二皇子！
    二皇子又是将来的皇上，她不就可以母仪天下了么？
    到时候，她自然要狠狠将萧景桓这个没有半点眼力劲的臭男人，狠狠踩在脚下！
    宋婉仪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站在万民之巅，接受众人的称赞和敬仰，还有一个萧景桓拜倒在自己的脚边，哭着求着说着自己多么后悔当初拒绝了她。
    哈哈哈！
    这滋味真是太叫人心动了！
    裴氏不知宋婉仪心中所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就不行了？”
    纪氏平日里精明得不行，但这次却犯了蠢，不肯相帮，这个机会才能落在她的头上！只要她裴氏帮了张沐，到时候，替官府解燃眉之急的就是她们二房！从今往后，宋家自然就会悉数归她掌管！
    纪氏再不能骑在自己的头上吆五喝六！
    但是。
    宋婉仪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就决不能让裴氏出手帮张沐的。
    宋婉仪眼珠子一转，就对裴氏说：“母亲，你是不是傻啊！”
    “我傻？”
    “可不是么！”
    宋婉仪拉起裴氏的手：“母亲，你只想到了这件事的好处，但是你想没想过若是这件事没做成，那会怎么样？”
    “呀！”
    宋婉仪一提醒，裴氏才反应过来。
    这事儿若是成了，她自然会有千万的好处，但若是没成，纪氏那个贱人，肯定会将她给狠狠踩死！到时候，别说翻身了，就是现在她拥有的一半管家权，肯定也会被纪氏给收回去的
    宋婉仪最明白裴氏的性子，她虽贪心、善妒、想要为自己挣得一份体面，但唯独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手上的东西被别人给抢走。
    所以。
    宋婉仪只需要将裴氏可能面临的损伤一一说出来，立马就吓得裴氏变了脸色。
    宋婉仪眼珠子又是一转，立马又说：“可不是么！母亲，反正说不帮的是大伯母，同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若是真的出了事儿，今日你劝也劝过了，祖母要责怪，也只会责怪大伯母的。
    说不定，祖母念在母亲劝过的份上，还会给咱们分一杯羹呢！但，若是母亲这个时候非要出头，到时候若是坏了事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对对！”
    裴氏越听越觉得宋婉仪这话说得没错。
    她们二房如今不管出手还是不出手，反正纪氏肯定会被母亲厌恶了，她什么也不做，就能静静等着收好处。既然如此，那她还计划什么？谋划什么？！
    “还好你提醒了我！”裴氏狠狠点点头。
    宋婉仪脸上一笑，轻轻拍了拍裴氏的手，又说：“我也不过是替母亲出谋划策罢了。”
    裴氏越瞧越觉得自己的宋婉仪怎么看怎么顺心，比大房的宋婉言不知好到哪儿去了。
    若是老夫人真的厌弃了大房，那她的婉仪可就是宋家最精贵的女儿了。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裴氏脸上满是笑容，“这事儿母亲就听你的，不再多管。你也好好在天凤书院里念书，等你的名声好了，将来自有咱们二房的好日子过！”
    宋婉仪说服了裴氏，心底舒心极了：“自是如此。”
    另一边，纪氏火急火燎的回到了拂月园，还没坐稳呢，就直接让昭姐拿了笔墨纸砚出来。
    宋婉言甚少见到纪氏这般慌张，立马就问：“母亲，你怎么了？怎么慌成这样？”
    纪氏将老夫人屋子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宋婉言立马眼睛里就淬着毒意：“什么？！陆朝暮那个死丫头，还计算起咱们宋家的银钱来了？她也太不要脸了吧！”
    “你这个蠢的，这算什么事儿啊！我如今怕的，是老夫人知道宋家银钱已经少了许多了，那才是叫你我身败名裂的大祸事呢！”纪氏说着，已然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些什么。
    宋婉言也着急了：“母亲，那咱们怎么办？祖母，她，她真的会知道么？祖母要是知道了，那咱们是不是就完了？！”
    纪氏眉头生生拧在一起，脸上划过一抹狠厉：“你这个乌鸦嘴，快别说了！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祖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祖母知道！我如今写信，就是找那人求助的。有了他，我们什么也不用怕了。”
    宋婉言一脸紧张：“真的？”
    纪氏顿了顿，想到那个人，脸上的狠厉竟不由得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柔软与温和。
    纪氏沉了一口气，“是啊，只要有那个人在，我们母女两个，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131章 商户拒绝

    他，他也不会让她们有事的！
    “不过！”
    纪氏想到什么，眼底立马又划过一抹算计。
    “那个陆朝暮就是个祸害，不是叫你受了伤，就是叫我被老夫人夺了权。咱们得想个法子叫她忙起来，她只要忙起来了，就没有功夫管宋家的事了。”
    这样，她才能趁乱将宋家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不叫人拿住把柄。
    刚刚已经有人来说了，二房那个该死的裴氏都跑到库房里去了，如今情况越来越紧迫，必须让陆朝暮这个丫头没工夫管宋家的事才行。
    宋婉言犯难了：“那个死丫头诡异得很，像是有大罗金仙护着她一般，几次三番都没讨到好不说，如今我的手都这样了，还怎么找她的麻烦啊！”
    纪氏摇了摇头，支招说：“你傻啊，不是还有罗家的两姐妹么？
    她陆朝暮像替张沐筹银子，宋家筹不到，张沐自然会去金陵城其他的商户筹。罗家在金陵城好歹有些声望，若是他们带头，别说十万两了，就是半个字儿张沐都借不到！”
    宋婉言眼睛一亮：“母亲的意思是……”
    “对！就是要让罗家闹起来才好呢！”
    宋婉言眼眸一狠：“我知道了，母亲你只管放心就好了！女儿今晚就去！保管让陆朝暮的这个张沐伯伯连一个字儿也求不到！”
    ……
    第二天
    清晨天还未亮，张沐就起来了，他只让人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他头上的伤口，就换上官府，一家接着一家，拜访金陵城的商户。
    梁然已经说了，既然如今衙门拿不出钱来，就只能寄希望于金陵城的商户帮忙。
    张沐不愿拿这些事去麻烦朝暮，就只好自己亲自出面。
    张沐头上还带着伤，却连连走了三四个时辰，甚至连片刻也不停歇，就是想要劝说商户们出资帮助。
    张沐不仅答应金陵城的商户们，只要他们能够帮助府衙渡过此次难关，事后必定将这件事记录在奏疏里面，上呈给圣上。当今圣上仁爱爱民，最是在意百姓疾苦，只要知道他们这般深明大义，肯定会褒奖有加。
    他还答应他们，他们借的这些银子，往后他一定会想办法一点点的还清的。便是要他张沐按下官印作证，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样好的条件，都是梁然想出来的。
    对于普通的商户来说，实在是诱惑力十足，又能占了名，又能占了利，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可是！
    叫张沐想不到的是。
    一个早上都要过去了，可偏偏就没有一家商户愿意答应他！
    到了最后，张沐到了罗家。
    罗家看门的小厮一瞧见穿着官服的张沐，直接就说：“张大人有个这样能耐的世侄女，又何必来找我们帮忙！”
    说罢，还生生“砰”的一下，就将罗家大门给关上了。
    “啊？！哎！”
    张沐被一个小厮这般直直挡在门外，这一通话劈头盖脸的落下来，他根本就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梁然稍稍这么一思寻，才明白过来：“我听说了罗家两位姑娘同陆姑娘之间的小矛盾，想来，今天大人处处碰了钉子，就是这个缘故。”
    “什么？”张沐一脸诧异。
    这罗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就因为女儿家之间的一点小矛盾，连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都不顾了啊？
    梁然抿着唇，摇了摇头：“大人，只怕事情远不会只是他们不肯相帮这样简单。”
    张沐脸色一变：“你是说？”
    梁然点点头：“是了……只怕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会发生呢！”
    ……
    罗家书房里，金陵城几乎有头有脸的商户都聚集在一起。
    看门小厮进来禀告，说是张沐已经离开了，商户们立马就说：“罗老爷，你说的真没错！这个新来的县令，还真打算空手套白狼，想要将银子从我们这儿给骗出去呢！”
    “就是，就是！这天还没亮呢，就四处劝说了，要不是罗老爷您先同我们说了，只怕，我们就会被他给骗了。”
    罗老爷坐在黄花梨木的罗汉椅上，饮了一口茶，“哼，这个张沐，说是要为着百姓着想，可也不能断了我们的财路啊！”
    他们在商言商，只要有钱可赚，自然是着眼于利益的。什么名声，那根本就不重要！
    “既然如今已经有大雨不停的迹象，诸位只管回去，花些银子，多多囤积一些粮食，等到时候到了，自然有大把大把的雪花银等着咱们！”罗老爷脸上神情餍足，仿佛那成山堆海的银子已经摆在了眼前一般。
    可是，还是有胆小的会害怕，问说：“罗老爷，若是张沐被咱们这样一通拒绝，气得急了，要拿咱们出气可怎么办啊？”
    罗老爷用手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须，脸上半分畏惧的神色都没有都：“你怕什么！”
    “咱们这么多人全都联合在一起不搭理他，这个张沐难不成还将我们所有人都罚了不成？”
    法不责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罗老爷又说：“再说了，整个金陵城的赋税，十成里有七八成，都是我们交的。他张沐再是硬气，也不敢拿我们开刀啊？他不要他的政绩了，金陵城的赋税不收了？只要金陵城赋税减少，不说三四成，只需一两成，就足以让圣上拔了他张沐的皮了！”
    罗老爷将这些全都算计好了，眼眸里满是恨意。不过，他恨的并非是张沐，而是张沐背后的陆朝暮。
    陆朝暮这个丫头，不就是仗着自己在京城里有永平侯府撑腰，在金陵城有张沐撑腰，就为所欲为了么！
    接二连三的，叫他们罗家两个大好的姑娘断送了前程！他罗万全若是不将这口气给出了，他这辈子简直就是白混了！
    其他的商户听到罗万全这般语气笃定，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毕竟，他们最看重的，到底还是赚钱罢了。
    于是乎——
    “是是是！”
    “此次有罗老爷带头领路，才有了咱们的发财机会。到时候，只要事成了，咱们一定会多多感谢罗老爷的！”

 第132章 从未指望

    众商户全都打定了主意，决心这次跟着罗万全狠狠赚上一笔横财！
    同一时间，罗家后花园里。
    宋婉言右手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一脸的潸然泪下的后悔神情。
    宋婉言痛哭着，看向罗青冉和罗青凝两姐妹，说：“青凝，那天我痛得晕死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后面还出了这样的事儿。若是当时我还在，我肯定会跟明娘子替你求情的。”
    罗青凝摇着头：“婉言姐姐，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你。”毕竟，她回来之后细细想过了，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做事冲动，想替罗青冉报仇，自己却没本事。
    陆朝暮被害到不说，反而害了宋婉言又叫自己被明娘子赶出书院，现在，宋婉言竟然半点不怪她，自己受了伤害特地来看她。
    罗青凝怎么会怪她呢！
    “你昨晚同我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告诉大伯了。张沐既然想替陆朝暮继续为难咱们罗家，咱们罗家断然也不是好欺负的！”罗青凝又说。
    原来，昨天晚上宋婉言就借口看罗青凝，将张沐要向商户借银子的事儿告诉了罗万全。
    罗万全本也不笨，奈何这段时间罗家的姑娘连连出事，如今连最有出息的罗青凝也因为陆朝暮而被明娘子赶出了天凤书院。
    一时间，整个罗家就成了金陵城的笑话。
    街头巷尾，几乎人人都在说他们罗家的糟心事。
    罗万全憋不下这口气，再加上宋婉言的三两句挑拨，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出戏码。
    当然了，罗青冉和罗青凝两个笨丫头自然是猜不透宋婉言的心思了。
    她们两个一次又一次被宋婉言利用，却还看不清她的真面目，罗青冉还替宋婉言抱不平的说：“是婉言姐姐你快别说什么怪不怪的了！”
    “我问过青凝妹妹，那天的事情，肯定是陆朝暮那个贱人将曼陀罗粉放在了青凝表妹的书盒里，她来一出贼喊捉贼，就以为我们会被她给蒙骗了？没门！”
    “什么？是，是她？”宋婉言脸上虽立马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来，但，心里却觉得实在是好笑极了。
    本来，她还想着要编出怎样的话，才能叫罗家两姐妹将矛头对准陆朝暮。谁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开口，罗家两姐妹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陆朝暮说成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人。
    甚至，她们两个半点也没有去想，真真正正害了她们两个的罪魁祸首如今正端端坐在她们两个的面前，好好同她们说话呢。
    宋婉言一边听着一边点点头，只觉得虽然她的胳膊摔断了，但，陆朝暮还有张沐马上就会大祸临头了，真是叫她舒心畅快啊！
    ……
    果不其然，又过了两天，纪氏就派人将宋家各个店面、商铺资金流水有困难的“证据”拿了出来；而裴氏也不帮着陆朝暮说话。
    宋家出钱这件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而金陵城商户们不愿意帮张沐的消息也传到了陆朝暮的清芷园里。
    这天，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凤月面色不好：“小姐，这大夫人、二夫人都不愿意帮忙了，那张沐大人要怎么办啊？”
    陆朝暮凝着眉，瞧不出半分的恼色，她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挑了一支缠金丝坠粉宝石的发钗戴上，笑着说：“傻凤月，你还真等着宋家还有那些商户出手啊？”
    凤月眨了眨眼睛，“不指望宋家和商户们，那小姐指望谁？”话音一落，凤月忽然福至心灵，“啊”了一声，语气惊异：“难道，小姐你从头到尾指望的都是……”
    “是啊，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指望他们呢。”陆朝暮开口打断了凤月的话，不叫她在清芷园里将话给说出来。
    这屋子里，还有不少纪氏的眼线呢，若是现在就让纪氏知道了她的打算，那往后的大戏可要怎么演呢？
    凤月替陆朝暮穿戴好衣衫首饰，拿了两把油纸伞，就陪着她出门，“那小姐先去书院，凤月先替小姐去一趟，等到下了学，小姐直接去那地方就好了。”
    “你到了那地方，记得偷偷派人给张沐伯伯传个信。只怕他这两天也已经快为这件事极坏了吧。”陆朝暮满意的朝凤月点点头：“哦，对了，这段时间你倒是越发聪明了，什么事情一点就透。”
    凤月笑着看回陆朝暮：“那也是凤月跟在小姐身边，瞧得多了，学得多了，也就懂得多了。”
    她这几句话，可不是奉承话。
    自打在法华寺里陆朝暮识破了罗青冉的奸计，还能将计就计，不仅让自己全身而退，还能叫罗青冉这个丫头狠狠栽了跟头，凤月就觉得陆朝暮着实不简单。
    相处了这么些天，陆朝暮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更是让凤月打从心底里佩服。
    所以，即便是陆朝暮的这些谋划是针对纪氏、宋家的大夫人，凤月也没有担心，更没有向旁人透露半句。
    凤月心里知道，小姐这样做，肯定有她自己的深意。
    而且，凤月也看得清楚，小姐所做的一切，没有半分要损害宋家的意思。只要是为了宋家好，为了老夫人好，她自然会为陆朝暮守口如瓶。
    到了庆桂这儿，凤月当即就替陆朝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庆桂说清楚了。
    庆桂一听，二话不说就直接答应道：“行，别说是十万两银子了，就是小姐要二十万两、三十万两，我也一定想办法为小姐筹到。而且，来金陵城的路上，张沐大人也算是帮了咱们的，便是小姐不开口，我也会想法子替张沐大人排忧解难。”
    “小姐要是知道你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心里肯定很高兴的。”
    凤月说着，心里就更敬佩陆朝暮了。
    她如今已经不是他们的主子，也将他们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但即便如此，庆桂他们还是这般全心全意的为陆朝暮奔走辛劳。
    陆朝暮这样待下人们好，才能叫庆桂他们也贴心贴肺的待小姐好。
    可比那些打骂威胁的手段要强多了。

 第133章 还有不足

    “不只是她，就连我听到，心里都满是高兴与感激！”
    凤月话音才刚刚落下，外面就有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庆桂赶紧让人开门，就瞧见陆朝暮、张沐还有梁然三个人，正站在门口外面。
    张沐他们来的巧，刚刚好将庆桂和凤月说的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几天，张沐为了筹借银钱的事，处处被商户拒绝，操碎了心，愁得几夜都没睡好了。
    他本以为这事儿已经没有办法了，谁知道，竟然还能峰回路转！！
    今天上午，有人去衙门找他，让他来这金陵城中不起眼的民宅一聚。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神神秘秘的。没想到来到这儿，就听到了天大的好事情！
    就是现在张沐心里都还觉得不敢相信。
    十几万两银子啊。
    庆桂是真的答应了要替他想办法的啊！
    陆朝暮见张沐激动得仿佛连话都不会说了，脸上扬起一个笑意：“张伯伯，你愣着做什么！”
    “啊，啊！”
    张沐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感激之色。
    直接上前一步，根本没有丝毫为官的架子，拍了拍庆桂的肩头，语气郑重极了：“我替金陵城的百姓谢谢你。”
    庆桂连连摇头，“张大人，你快别这样说！这些都是咱们小姐的功劳，事情也是小姐吩咐的。我一个下人，哪里能担得起大人这样的道谢！”
    庆桂这句话，叫梁然一下子就将目光落在了陆朝暮身上。
    上次衙门相见，他就觉得这个陆姑娘瞧着不起眼，小小的身子，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大气。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张大人的困难，说不定陆姑娘能帮得上忙。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陆姑娘才来金陵城不到半年，就已经拥有这般庞大而骇人的财力。
    十几万两银子，愣是能拿出来。
    感觉到梁然欣赏到极点的目光，陆朝暮微微低了低头，用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也算不得什么，大部分都是我父亲、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父亲与张伯伯是世交好友，我知道若是父亲在世，他肯定会出手相帮的。
    我只不过是遵从我父亲的心意罢了。”
    陆朝暮不肯将这功劳归在自己身上，是因着上辈子的记忆，才能未雨绸缪，并不能说她现在就有多少能耐。不能一下子叫旁人觉得她如何如何了不起了，对她便有了更高的期望。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其实还有很多都没有做好。
    比如她还没能找出同纪氏勾连的那个人，她还没能让外祖母看清宋婉言的虚伪面具，她还没有让宋文邵这个薄情寡性的渣男付出该有的代价！
    她还有很多事情都应该做得更好。
    她得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好好的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庆桂也好，张沐也好，外祖母也好……
    都是她这一世想要好好护住的。
    陆朝暮想着，眼睛里不由就划过了一抹恨意与痛恨。
    那眸光稍纵即逝，根本不易察觉。
    可是……
    屋外不起眼的地方，却有一个人，将她眼中的点点情绪，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

 第134章 更难捉摸

    隔着如幕的晶莹雨珠，萧景桓远远瞧见，陆朝暮的脸上虽带着浅浅的笑意，但她的眼眸里，却又露出了那样，叫人瞧着就忍不住会隐隐心疼的目光。
    瞧着瞧着，萧景桓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眉头忍不住就微微蹙起，双手也一点点的攥紧成拳。
    萧景桓脚步微微往前挪了一步，像是想要上前，亲手将她眼底那微弱的愁思，给一点点的碾碎了一般。
    “五皇子，你今个儿出来，就是想这样远远的瞧瞧陆姑娘么？”古苍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今个儿大清早的，五皇子一听说了陆朝暮要同张沐秘密相间的消息，就不顾大雨倾盆，非要前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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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苍也想着，他们都查了多久了，根本就没有查出来陆姑娘的半点不对劲，也好让五皇子绝了疑神疑鬼的心。
    可是，叫古苍想不到的是，怎么好好的，五皇子听到了陆姑娘和张大人说的话，眉头又皱了起来？
    陆姑娘也没说错什么啊。
    她不就是想要帮着张大人出谋划策，以应对这些天的大雨灾祸么？
    而且，古苍远远听着，心里对陆朝暮更是佩服得不得了。
    他觉得陆朝暮不仅仅上次救了他们的命，如今还如那西天的菩萨一般，面慈心善，连将整个金陵城的百姓疾苦都考虑在内。
    甚至，还不惜将自己父亲、母亲留下来的钱财遗物，全都拿了出来。
    这样好的人，他真是一丁点也不觉得她会有什么谋划，什么奸计。
    甚至，他都忍不住想要说一句僭越的话，这陆姑娘一直都不怎么想搭理五皇子，就五皇子偏偏要觉得人家陆姑娘对他另有图谋。
    这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么！
    “五皇子，属下觉得你肯定是错怪了陆姑娘了。”古苍点了点头，言语认真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
    “走了。”
    古苍心里千转百回的，可萧景桓却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啊？”
    古苍有些捉摸不透，“五皇子，我们这就走了？”
    他们一大早就过来了，在外面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这就走了？
    明明这世人皆说，女子的心思最是难猜，可他却觉得，似乎五皇子的心思更捉摸吧！
    “不走？”萧景桓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没有没有！”
    古苍当即跟了上前，可是！
    他前脚才跟上去，萧景桓不知为何，脚步忽然一顿。
    古苍脚下没稳住，整个身子就狠狠的撞了上前。
    “哎哟！”
    古苍忍不住叫出了声。
    “谁，谁在哪儿？”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庆桂就已经开始叫人过来查看了。
    萧景桓回眸，凌厉的眼神里噙着一股骇人的寒意。
    古苍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糟了糟了！
    五皇子说了不能让陆姑娘知道他们跟着过来了。
    “还不走？”萧景桓眉毛一凝。
    然后只听得“哗哗”两声，他们两个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庆桂四周瞧了瞧，“真是奇怪了，刚刚明明听到了声音的，难道是我听错了？”
    陆朝暮也四周一瞧，看到地上有一块地方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眉头一皱：“你没有听错，是人已经走了。”

 第135章 忽喜忽怒

    “你没有听错，刚刚确实有人来过，只是现在人已经走了……”
    庆桂心道不好，“那，那若是有人，岂不是将咱们方才说的话都听了去了？那会不会对他们的谋划有影响？”
    不过，陆朝暮眸光往四周一扫，就摇头说：“无妨。”
    这方寸之地，只能容纳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既能找到如此隐秘的地方，又能来去无踪叫人连身影都看不清，整个金陵城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萧景桓了。
    陆朝暮微微抿了抿唇，“他不会坏事的。”
    “啊？他？小姐，你知道来人是谁？”庆桂一脸惊异。
    之前小姐就说这件事十分重大，务必得小心谨慎，不能让旁人听了去，怎么现在又说无妨了？
    而且，他们连刚刚在这儿的究竟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小姐就已经知晓来人是谁了？
    小姐是不是也太厉害了，都快赶上那庙门口算命的半仙了！
    陆朝暮面色沉稳：“他知道轻重缓急的。”
    萧景桓作为一个皇子，应该还是能分辨其中的厉害，不会不顾整个金陵城百姓的安危的。
    远远的，古苍才刚刚听到陆朝暮说出这句话，就发现，周身已经冷得仿若冰冻一般的五皇子，竟然面色有了渐渐融化的迹象。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终于不用担心五皇子会罚他了！
    可是！
    古苍才高兴了不过一秒钟，就听得那边陆朝暮又说了一句：“但是，他就是有些麻烦、又有些执拗，还有点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完了似的！”
    自大得厉害！
    “轰！！”
    古苍只感觉到自己身旁忽然一震，萧景桓猛然一阵掌风，就将旁边的大树狠狠一击。
    “哗哗哗！”
    大颗大颗的雨珠，仿若倾倒一般洒了下来，冷得一如萧景桓黑得能结冰的脸色一般。
    “走！”
    萧景桓厉声一呵，飞身就离开了。
    古苍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这下子回去，少不得五皇子的一顿罚了！
    这边庆桂他们又听到了响动，张沐就又想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陆朝暮将他一拦。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她的猜想，那么现在这忽然的怒响，完完全全就是萧景桓忽喜忽怒的样子。
    陆朝暮毫不在意：“张伯伯，没事。”
    这个萧景桓从来都是这样的。
    “但是！”张沐还想问问清楚方才在哪儿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梁然却说：“无妨，无妨。张大人，你就放宽心吧。”
    “这，这……”
    张沐依旧不明所以，但梁然已经将他给推了出去，“大人，衙门里还有事情等着你我处理呢，咱们先回去吧！”
    “不是，梁然我话还没同朝暮说完呢！你推我做什么！”
    张沐实在不明白，但说话间梁然已经拖着他出了院子，往衙门的方向去了。
    梁然只说：“大人，您就放心吧。只要有陆姑娘在，很多事情咱们都不用担心了！”
    方才，他就见陆朝暮面色沉稳，该是已然胸有成算。再加上陆朝暮让庆桂为张沐筹集银钱的事儿，凡此种种，都让梁然对陆朝暮这个小丫头刮目相看。

 第136章 再等等！

    但张沐却摇头：“梁然，我都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不能过多依赖她。”她这样的年纪，就应该在父母膝下快快乐乐的。
    如今她的父母不在了，他作为她的世伯，更应该让她无忧无虑才对，哪能让她小小年纪就为这些事情担心烦忧呢！
    梁然却不这样认为：“张大人，你当陆姑娘是屋檐下躲雨的麻雀，可人家却未必就不是心怀大志的鸿鹄之雁。”
    关心照顾虽是好事，但却不能太过小心紧张，反倒叫她少了许多成长的机会。
    这个道理，张沐熟读圣贤书，应该是知道的。
    梁然又说：“……大雨连连，咱们虽有了银钱，能及时囤粮，但加固堤坝、疏散百姓、修缮庄户都是事儿，大人你可不能只见树叶不见森林啊！”
    如今，还有什么事比得上稳定住金陵城的情况更重要的呢？
    梁然这一提醒，张沐才回过神来，“走，咱们快快回到衙门里，将人都聚集起来，好好规划一下该如何行事！”
    ……
    接下来快半个月的时间，大雨依旧不断。
    因为罗家带头组织，几乎所有的商户，不仅没有借银子给张沐，反而趁着大雨连连，四处高价收购金陵城郊外农户的闲散余粮。
    罗万全在书房里，听着下人汇报收购余粮的事情，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当即就生出一股说不出畅快。
    如今金陵城已经开始人心惶惶了，等等，再等等！
    他就能让商户们一齐抬高粮价，狠狠的赚上一笔了！
    到时候，那个该死的陆朝暮，就会眼睁睁的瞧见自己的世伯张沐，如何因为管理不善，而被圣上责罚了！
    “哈哈哈！”
    罗万全朗声大笑出来。
    同一时间，在清晖园里的宋婉仪见到这漫天不散的乌云也笑了出来。
    很快，金陵城就要乱了，事情只要越闹越大，她就越能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成为那万人敬仰的“救命神女”！
    想想她就能将那个没眼力劲的五皇子给踩在脚下，宋婉仪这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得意与高兴。
    当然了。
    宋婉仪也好，罗万全也好，金陵城其他的商户也好，都不知道，张沐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庆桂筹集的十三万五千六百两银子，足足买下了好几万旦的粮食，甚至，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张沐就已经派人偷偷将这些粮食送到了各家各户里，帮助金陵城的百姓渡过困难。
    而且，梁然还想到了这粮食只能应对一时，除了粮食以外，还让人备下了明年的种子若干，以防止灾害第二年，情况会更加困难的情况出现。
    于是乎。
    罗万全和宋婉仪左等右等，又等了快半个月了，金陵城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闹腾。
    终于，那些拿出来巨资购买闲散余粮的商户坐不住了，纷纷跑到罗家向罗万全讨要一个说法：
    “罗老爷！当初可是你说的，咱们跟着你干了这一票，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的，怎么，这都快两个月了，别说是混乱了，就连街上的乞丐叫花子都没有半点慌乱的迹象！”
    “是啊！咱们花了这么多钱，高价买回来的粮食，难道就这样堆着么！？”

 第137章 血本无归

    “罗老爷，当初可是你说了，这次的事情万无一失，咱们才跟着你一起囤积粮食的啊！！！可是现在，这都多久了，咱们积压了多少银钱，你可是要负责的啊！”
    “就是啊！罗老爷，当初那张沐求到我家来，多么好的条件啊，我都没答应！不就是因为看在罗老爷你的面子上么！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和说法才行！”
    “对，没错！必须拿出一个说法来！不然今天，咱们就蹲死在罗家，绝不会走的！”
    “……”
    商户们心疼自己的银钱，眼看着事情不对劲了，就来找罗万全讨要说法。
    这接二连三的，都要将罗家的门槛都踏平了。
    罗万全自己也没想到，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
    他已经细细想过了，如今连连大雨，庄稼无收，他们囤积的这批粮食肯定是能大卖的。可偏偏，现在别说是金陵城了，就是城郊一些散户，都没有粮食吃紧的消息流出来。
    像是跟本没有大雨灾祸这回事一样。
    就在罗万全根本想不明白的时候，罗青冉和罗青凝两个忽然从外面跑了回来，神色慌张得不行：“不好了！不好了！爹，爹！”
    “舅父，大事不好了！舅父！”
    “怎么回事！”罗万全被就被这些商户吵得心烦意乱，如今罗家两姐妹又这样吵吵嚷嚷的，更叫他瞬间面色铁青。
    罗青冉一脸急色，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爹！爹！你不知道么？衙门，衙门今天开始开仓放粮了！”
    “什么？！”罗万全猛地一下从椅子上蹭了起来，一把抓住罗青冉的肩膀，“开仓放粮？！你没有听错么？真的是开仓放粮？张沐他不是没有钱么？那他哪儿来的银子买粮食？又哪来儿的粮食开仓？！”
    罗万全手上的动作又急又重，疼得罗青冉龇牙，“爹！你放开我，我，我，你说的这些，我哪儿知道啊！”
    本来今天她和罗青凝出门，也是想看看金陵城混乱的样子，这样一来，她们就能看到陆朝暮那个小贱人为了张沐而担心害怕了。
    可谁知道，她们竟发现好多百姓，穿着蓑衣的穿蓑衣，戴斗笠的戴斗笠，全都往衙门的方向而去。
    她们跟过去才发现，原来衙门是在发放粮食。
    凡是金陵城以及城郊的百姓，都能在衙门得到快半个月的口粮。
    “什么？！”
    其他的商户们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如被雷劈，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猛地跌在地上，嘴里还喃喃说个不停：
    “完了！完了！”
    还说要大赚一笔，现在，全都完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罗万全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把抢过罗青冉手中的雨伞，几乎是发了疯一样，冲到大街上，想要亲眼看看瞧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
    “罗老爷，我呸！罗万全！你别以为你今天能这样就跑了！”
    “对！罗万全你要是不给个说法，今天你就别想出得了这道门！”
    商户们全都挤上来，一把将罗万全给抓住，又推又攘的，罗万全霎时间小半条命就没有了！
    最后，还是罗青冉叫来罗家的家丁，像是同夫人抢便宜货似的，好不容易才将罗万全从那些商户手上给抢了下来。
    但，人是抢下来了，可罗万全手也折了，眼睛也被打肿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是混乱之中被人狠狠揍了好几拳。
    不过，也正常。
    不揍他揍谁呢？
    当初张沐给他们抛出那样好的条件，都是罗万全在这儿挑拨，他们才没能抓住又得名又得利的机会。
    而且，现在张沐开仓放粮，他们买粮食的钱，肯定就是打了水漂了！
    这一次，他们完全是跟着这个罗万全赔了个血本无归啊！！！
    不过。
    这些商户跟着罗万全一起行事，合在一起总共凑了大约有十一二万两银子来买粮食。
    而罗万全则是实打实的，自己一家就拿出了十万两银子买两。
    若真要算起来，若是张沐他们真的开仓放粮，亏到姥姥家的，那可就是罗家啊！
    不行！
    不行！
    罗万全身子摇摇晃晃的，他好不容易才攒下了这些银子和资金，想要将罗家的生意翻倍！
    若是这一次真的亏了，那可是整个罗家的灾难啊！
    罗万全脑子飞快的运转。
    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但眼珠子还是精明的转动着，他想到了什么，抓住罗青冉的手臂：“青冉，你说衙门开仓放粮，但他们有多少粮食呢？”
    罗万全忽然反应过来。
    张沐没有他们帮助，就算从别的地方借到了银子买粮食，也不可能比得过他们联合起来买的粮食更多啊！
    所以！
    现如今认真算起来，明明是他们所掌握的粮食更多！
    “那我们们还怕个屁啊！”罗万全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的粮食多，他们的银子也多。
    张沐就算是放粮，总会有放完的那一天，到时候，张沐拿不出粮食来了，他们不还是能狠狠的赚上一笔么？！
    但是，有的商户就有些担心了。
    “罗万全，话虽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这张沐先无偿放粮，咱们跟在后面高价卖粮，岂不是会被众人给指着鼻子骂？”
    虽说无奸不商，商人唯利是图。
    但，只赚这一笔，却坏了往后的名声。
    认真一想，有脑子的人还是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做的。
    但是！
    “我呸！”
    罗万全已经失去了理智了。
    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布了这个局，就是要给顾青萝还有她的世伯张沐一个教训，好为他罗家的两个女儿出口气！
    如今，他气还没出出去呢，反倒被张沐给摆了一道。
    他罗万全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反正买粮的钱已经压下了，若是不想法子找回来，那就是一个亏！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罗万全语气狠厉，几乎是威胁般的开口。
    “这……”
    有些本钱少的商户，忍不住银钱的诱惑，想想，到底还是赚钱更为重要一些，一咬牙，也就同意了罗万全的建议。
    但，还有几户稍微有点良心的，就选择退出了。
    ……
    当天晚上，清芷园里。
    凤月正服侍陆朝暮换衣，外面就有小厮秘密的送来庆桂的书信。
    庆桂将罗万全他们的反应和计划全都写在信中，告诉陆朝暮。
    陆朝暮眼眸微微一凝。
    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出来。
    她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信笺，放在烛火跳动的蜡烛之上，一点点的将信笺引燃。
    “这罗万全还真是不知好歹。”
    明明已经吃了这么大的亏了，还不知道收敛，竟然还想着要趁乱出来作怪。既然如此……
    陆朝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然了起来。
    “凤月，你替我带几句话给庆桂还有张沐伯伯。”
    陆朝暮说罢，就凑在凤月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凤月连连点头，飞快的就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待到凤月离开之后，那被烛火引燃的信笺，像是一只在夜空中翻飞的火蝴蝶一般，在空气中打着旋儿的往上攀升。
    最后，才化作了一片灰烬，完全消失不见……
    陆朝暮眼眸微微一凝。
    这一次，她可也要叫罗万全那群人，也如同这信笺一样，完完全全化为灰烬才好呢！

 第138章 大事不好

    “轰隆隆……”
    “轰轰，轰隆隆……”
    天上的闷雷响声越来越大。
    清晖园里，宋婉仪抬头看着这漫天的浓云黑雾，眉头不由的就皱紧了。
    算算日子，这雨都快下了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
    接连不断的大雨，为何一点要闹灾害的迹象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明明事情的发展同她上辈子经历的完全是一样的啊！
    可为何，总是像是有另外的力量在从中干扰一般，叫事情总不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发展？
    同样的，坐在旁边一杯接着一杯喝闷茶的裴氏，也脸色不好。
    当初，陆朝暮回到宋家求老夫人出钱帮张沐，纪氏没同意，她也因为宋婉仪的话没有同意，想着哪里就这么容易能遇上雨灾了？
    可是现在！
    这都下了快两个月的雨了，虽然街上没有一丝动静，那也是因为张沐开仓放粮的功劳！
    朝暮之前说了，张沐缺钱。
    那这些买粮的钱，肯定是旁的人借出来的！
    这样好的机会，她就白白错过了，裴氏心里怎么能不会恨！
    不过……
    若是要说如今谁最恼火，那还是拂月园里的纪氏。
    当初好歹她还劝说过几句，而纪氏则是一口就拒绝了朝暮的请求。
    这些天，老夫人见雨势越来越大，心里就着急了，几次让人去衙门想要再掏钱帮帮张沐吧，可人家却说：“已经不需要了。”
    这话说出来，不是结结实实的打了宋家的脸面么？
    说他们在有风险的时候左右观看不肯出手，如今大雨连连反倒想要“出一份力”了。
    这样的机关算尽，这样的斤斤计较，张沐是将他们宋家给看明白了。
    所以，宋老夫人这段时间，更是将纪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昨个晚上，更是将纪氏叫到了紫韵斋里。
    宋老夫人拄着拐着狠狠指着纪氏的鼻子，丝毫不顾周围下人们还瞧着，直接大骂道：
    “都是你！都是你个短视的妇人！当初朝暮那样恳求，你就是不肯！现在好了，白白断送了咱们宋家飞黄腾达的好机会！纪氏啊纪氏，这么大的错误，你担当得起么！”
    纪氏又一次在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回到自己的拂月园里，听说当即就狠狠砸坏了好几个花瓶和茶盏。
    想到这里，裴氏的心情才稍微舒坦了一些，语气尖酸道：“还好有个垫背的，咱们二房才不至于被老夫人给记恨上。”
    但是！
    裴氏又转念想了想，这好好的立功机会，不仅没抓住，还只能干瞧着。
    她到底还是有些不舒坦的！
    可是。
    宋婉仪却觉得裴氏的想法实在是愚蠢得厉害！
    这次雨灾，本来就该是给她出风头的机会。
    她当然不希望这个风头被宋家给抢了去，这样一来，哪里还能突出她的与众不同。
    她要的，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风光无限。
    可是……
    宋婉仪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明明宋家也没有出手，罗家等一众商户也没有出手。这张沐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余粮？
    他发放了这么多天了，就没有发完了时候？
    “糟了，糟了！二夫人，大事不好了！”
    宋婉仪才想着，就有小丫头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说：“衙门的粮食发完了，可这大雨还不停，好些百姓都要吃不起饭了，如今街上好些地方都已经乱起来了！”
    “什么？！”裴氏面色一变。
    她本还以为这次的雨灾就会这样平平安安的渡过了，宋家虽没帮上什么忙，但也算平安。
    若是真的闹了起来，宋家也没有多少余粮，若是暴民全都冲了过来，宋家会不会也受到冲击？
    “当真？！”宋婉仪确实眼睛放光！
    好啊！好啊！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同一时间。
    罗家书房里。
    罗万全也听到了这个令人“激动万分”的“好消息”！
    罗万全狠狠一拍桌子！
    “好啊！好啊！”
    他就说了，没有他们罗家，更没有金陵城的商户，这个张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让金陵城这么多的百姓全都吃上饭的！
    这不！
    才开仓放粮没有几天的功法，就扛不住了吧！
    “哈哈哈哈！”
    罗万全大笑出声，叫来了罗家的下人，“去，快去将永安坊的老板全都叫到我的书房来！”
    “这一次，咱们可就能好好的赚上一笔了！”

 第139章 狗仗人势

    “是是是！”
    下人们见到罗万全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这些天，老爷都不知为了这件事愁了多少天了！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他们也再不用伺候的时候提心吊胆的了！
    下人们欢欢喜喜的跑出去叫人，其他的商户们一听到这个消息，也都高兴极了，跑到罗家书房里对罗万全那叫一个感恩戴德的。
    就差没有三柱高香将罗万全当财神爷这样给供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罗万全和这些商户们简直达到了生命的最高峰！
    大雨密布，又没了衙门开仓放粮，金陵城里人心惶惶。
    虽然罗万全他们将粮价足足抬高了五六倍，但稍微有钱的人家，咬咬牙，还是买了些粮食。
    于是，短短两天的时间，罗万全他们就卖了三四万两的粮食出去。晚上数着白花花的银子，幻想着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这么多银子入账，可是一件多么美妙而让人沉醉的事情啊！
    可是！
    等有钱的人都买过了，剩下的人没钱了，就是真的没钱了。
    不过，罗万全倒是很有信心：“只要他们快吃不上饭了，什么钱不钱的，什么贵不贵的，哪里还会放在心上？！”到时候，就是砸锅卖铁，这些人都会想法子买粮食的。
    那银子不就跟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往他们的铺子里流？！
    果不其然。
    又过了几天，那些说着自己没钱的，还是会想法子凑出一点来，买上一升、一斗米回去。
    毕竟几张嘴都要吃饭，总不能都饿着吧。
    可，有人会屈服，就有人会愤怒！
    这天。
    一个年纪六七十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将自己手上一只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素银镯子褪了下来，递给了罗家商铺的小厮：
    “我，我就想换点米。”
    声音虚弱，一脸皱纹，瞧得周围的人都心里忍不住叹气。
    哎，生活就是这样不易。
    可是。
    罗家商铺的小厮却像是狗仗人势的臭虫一般，只白了一眼那老人家，语气实在是不客气得厉害：
    “滚滚滚！咱们卖粮食又不是做慈善的！你这破镯子才值几个钱，还想换米？便是一捧米都换不到的！要买米，就拿银子来，你的这个烂镯子算是个什么东西，快给老子滚！”
    说罢，小厮还直直推了一把。
    那老人家本就年纪大了，许是久未吃饱饭，身子骨虚弱得厉害。
    被小厮这样一推，脚下一个不稳，就直直摔了出去。
    大雨滂沱，地面泥泞，老人家“哎呀”一声，浑身上下就沾满了泥浆，看上去好不狼狈。
    围在罗家商铺外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人上前搀扶，有人立马回头指着小厮就骂了出来：
    “你做什么欺负人！”
    “就是！老婆婆这么大把岁数了，你推什么推！”
    “你们再是有钱，再是一手遮天，也不能这样没有半点良善啊！”
    可那小厮却蛮横得厉害，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张嘴像是要吃人一样，将手中的扁担一握，作势就要赶人：“滚开！吵吵吵，吵个屁！”

 第140章 黑心窝子

    “吵吵吵！吵个屁！”
    小厮这骂骂咧咧的一声，叫众人心里挤压了好几天的火气登时就爆发了出来。
    “你们就是奸商！别人张大人知道大家吃不上饭，特地买了粮食开仓放粮！不仅不要一分钱，还为大家准备了明年的种子、稻子！”
    “可你们这些商户呢？！嗯？！”
    “就是！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就知道趴在大家伙儿的脖子上吸血！天灾人祸的钱都敢赚，就不知道给自己积点德么？！难道就不怕将来下地狱么！”
    “……现如今，你们还欺负到老人家的头上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大家伙儿跟着一起，砸烂这黑心窝子的黑店！”
    “好！！！”
    “砸啊！把这黑心人的店铺全都砸得稀巴烂啊！！！”
    众人话音一落，全都撸起袖子，拿起扁担棍棒就开始砸店。
    那小厮见势不对，腿肚子都吓软了，一边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一边招手叫人来拦。
    “你们！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滚开！滚啊！”
    但是，小厮这一句，更是将众人心底的愤怒全部激起。
    “王法？就你们这些黑心肠的奸商也配说王法？！”
    众人怒不可遏，根本不管有什么东西拦着，什么东西挡着，一股脑的就往前冲，几个拳头就将那小厮给捶翻在地。
    刚刚，他们见到这小厮欺负一个老人家就气愤得不行，现在，他们可要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于是乎，就有粗壮的大汉，直接抡直了胳膊，操起拳头就猛然几下狠狠砸到了小厮的眼睛上。
    然后，只听得“哎呦，哎呀”，还有几声“嗷嗷嗷”的乱叫。
    罗家的米店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米糠乱飞，人声惨叫。
    像是一场狂欢！
    同一时间，罗家的书房里。
    罗万全还和那些商户们喝着茶，美滋滋的数着这两天的进账。
    他们一双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贪婪的精光。
    甚至，还做着赚更多的白日梦。
    直到——
    “不好了！老爷，老爷，外面打起来了！”
    米店另一个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一路从大门滚到了书房门口，通传都来不及，就直接冲了进来。
    “砰”的一下。
    罗万全和商户们只瞧见一个小厮，身上的衣服都快要被人活活撕碎了一样，脸上身上满是抓伤。
    “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罗万全心里隐隐觉得不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厮一下扑倒在罗万全的脚边：“老爷！米店，那些人全都冲到店铺里面，打起来了！”
    “什么？！”
    罗万全听完小厮的话，登时就傻眼了，愤然骂了出声：“他们怎么敢！”
    “我罗家可不是随意让人欺负的！”
    说吧，就让罗家的下人们抄起家伙，就要去米店看个究竟。
    等他们到了，情况更是乱得不忍直视。
    罗万全一瞧见自己的店铺被人这般乱砸乱闹，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哎呀！！快，快将这些人全都给我打开！”
    “是！！”
    家丁们领命上前，但百姓却是半点也不被他们给吓回去。
    两群人很快就成了对峙之势。
    罗万全的人都带了家伙，一开始还将人给唬了回去，可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哪些人，在人群里大声高喊着：
    “罗家的奸商，不管大家的死活，非要赚这笔黑心钱不说，现如今还带了人欺负到大家的头上去了，我是不能忍了！今天非要跟他们拼了不可！”
    “跟他们拼了！”
    “拼了！”
    众人群情激愤，根本不怕棍棒打在身上痛还是不痛。
    一时间，情况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朝暮，这，这闹成这样，都是你安排的？”
    张沐和梁然远远瞧见这混乱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万一怒气上涌，恼红了眼，将无辜的百姓给伤着了可如何是好啊？
    前几天，陆朝暮让庆桂告诉他，说是她有法子让金陵城的百姓得到更多的粮食，他才让梁然和衙门里的人听从陆朝暮的意思。
    可，张沐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陆朝暮微微凝着眉，摇了摇头。
    虽然，她也很想教训这些人，但是，她也知道，将事情闹起来，总会有其他人受到牵连。
    所以，她只是让庆桂抓紧时间备下更多的粮食，等到罗万全他们失了民心，再次开仓放粮。
    这样，金陵城的百姓就会深深记得罗万全他们有多可恶，即便事情结束之后，也再不会同他们打交道。
    罗家在金陵城的生意才算是全毁了。
    但，今天的这场混乱，可以说是让罗家还有这些商户，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在金陵城立足。
    因为，任凭哪个人，也不会接受为了挣钱，甚至不惜动用私人武力气压百姓的黑心商人！
    张沐心里有些不安，“这样说，不是你？”
    陆朝暮点头，这件事，还真不是她做的。
    张沐觉得奇怪，“不是你，那会是谁？”
    他看得很清楚，人群里好几个吵嚷得最大声的，都看上去格外精明，体格也比普通人要健硕一些。
    凭此可以断定，今天的事情，肯定是有人计划好的。
    “……”
    他们说话的工夫，那边已经越打越厉害了。
    陆朝暮见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些事了，就说：“张伯伯，你还是快快出面，将局面给稳住吧！”
    “好。”
    张沐朝梁然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腰间佩刀的捕快和衙役赶了过去。
    那些百姓一见着衙役，就跟见了救命神仙一样，死死的就将他们给一把抱住：
    “大人！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大人您可千万不能让这些黑心肝的人，继续在咱们的金陵城胡作非为了啊！”
    罗万全被几个壮汉压在地上，根本就起不了身。
    他听见百姓告状，心里更是气得要吐血。
    明明！明明是这些刁民来他的米店闹事的，怎么现在还成了他的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罗万全张开嘴，正想大喊一声“冤枉啊”。
    可混乱中不知是谁，一个拳头就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叫罗万全两眼一黑，登时就晕死过去。
    “爹！爹！”
    “舅父，你醒醒啊！舅父！”
    “唔，唔……”
    罗万全迷迷糊糊的，觉得耳边吵嚷得厉害，睁开眼就瞧见罗青冉和罗青凝两个，眼睛都哭肿了。
    “怎么了？你们哭什么啊？”罗万全意识还未完全恢复。
    “爹！你快去看看啊！咱们罗家全毁了！”罗青冉大嚎一声，抓住他的手往外拖。
    “什么？！”
    管家上前阻止，“小姐，你快松手！老爷如今受了伤，需得静养，不能受惊，更不能劳累！”
    罗万全没明白管家的意思，他怎么就需要静养了？
    还有，什么叫做他们罗家全都毁了？
    难道那些暴民真的敢当着衙役的面将他们罗家的米店给砸了么？！
    “不成！我得去看看！”
    罗万全说罢，就要从床上坐起。
    可是！
    “嘶！”
    罗万全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后背、腰部、肩膀立马就生出一股锥心蚀骨的疼痛，霎时间就叫他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
    罗万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纱布绷带给缠着。
    原来，方才他在米店被人给砸晕过去之后，还有很多百姓，都上来踩了好几脚。
    若不是衙役们及时拦住，只怕现如今，罗万全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谁叫他偏要赚这黑心钱，金陵城的百姓都将他给恨透了。
    “……爹！他们，他们都挤在咱们家门口，又丢鸡蛋又丟剩饭，叫咱们从金陵城滚出去啊！”
    罗青冉也算是金尊玉贵着娇养长大的，什么时候先现在这样被人当做过街老鼠一样喊打喊杀了，她心里怕极了，连门都不敢出。
    罗万全一听整个人也蒙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不就是想给张沐一个教训，替罗青冉和罗青凝两姐妹向陆朝暮出一口恶气么。
    商人趁着天灾人祸发横财的事什么时候没有，怎么到了他们，事情就变得这样不可收拾了？
    罗万全一把将管家给抓住：“他们呢？那些商户呢？”跟他一起坐地起价的商户呢？
    管家面露尴尬：“他们也都被堵在家里，不敢出门。他们好些人还派了小厮过来，就想问问老爷，现如今大家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可管家也瞧得出现，现在他们根本就是落入了死胡同，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什么？！”
    罗万全惨叫一声，登时又晕死了过去。
    罗青冉和罗青凝又连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办法将罗万全给叫醒。
    管家没办法，只能叫人从家里后门的狗洞钻出去请大夫。
    但，金陵城的大夫也都知道罗万全做的这些黑心事，小厮便是开再高的价，也生生没有一个大夫肯去罗家出诊。
    最后，还是又掐人中，又掐虎口的，才将罗万全给叫醒过来。
    “去米店，去米店！”
    罗万全一醒来，就叫人抬着他到米店里去看看情况，怕这样乱砸一通，米店里的东西就真的被人给顺走了。
    可是，叫罗万全根本想不到的是。
    等他到了米店，米店却好好的，根本没有了他晕死过去之前的混乱，张沐叫人将米店围了起来，不叫任何一个人浑水摸鱼。
    而且，就在他们罗家的米店周围，张沐叫人搬来了桌子，围出一块地方，专门用来开仓放粮。
    于是乎。
    一边，是张沐他们无偿放粮；一边，是罗万全他们坐地起价。
    这样鲜明的对比，简直就是狠狠在打他罗万全的脸！！

 第141章 下作手段

    这一边挤满了人，一边稀稀拉拉的连只鸟都没有。
    而，所有的百姓，都高高兴兴的排好队，有序的到张沐那边依次领粮。
    罗万全被管家搀扶着，看着这“和谐”的场景，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一抽一抽的难受，然后，一下子没忍住，一口老血“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他双手颤抖不停，指着张沐他们所在的方向：“怎么会！为什么！”
    张沐他们不是说已经没有粮了么？不是金陵城的百姓都开始乱起来了么？！
    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错啊！
    耐心等待，等到张沐他们拿不出粮了，百姓乱了，他再联合商户一起卖粮食，每一步都没有错啊！
    可是为什么现如今，竟会是这样的局面？！
    罗万全想不明白，可心里憋着的火气却越来越大。
    他只能这一切都归到张沐和陆朝暮的身上。
    肯定是他们一早就设好了局，看着他跳下去！
    然后，他才会像现如今一般，被所有人唾弃。
    罗万全咽不下这口气，即使浑身是伤，也让管家扶着他踉踉跄跄的要冲到张沐的面前。
    “张沐，是你！都是你！”罗万全发疯一般喊着，伸手就想一拳砸在张沐身上。
    可深受张沐恩惠的百姓见状，自动就形成了一道人墙，将罗万全给挡在外面，甚至还反过来几下就讲罗万全给推开。
    “你这个黑心肠的奸商在这里发什么疯！快滚开！你竟然连张大人也敢欺压么？！”
    “就是！你欺压咱们老百姓就算了，怎么，你是觉得你是天皇老子了？连县令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罗万全说成更加不堪了。
    罗万全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一张嘴哪里说得过如今千百张嘴！
    一直站在边上，冷眼瞧着这一切的陆朝暮，终于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她撑着一把纸伞，身上穿着一袭浅紫色的轻纱长裙，头上只绑了几条绸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超凡脱俗之感。
    站在罗万全的面前，更将罗万全身上的铜臭气息映衬得叫人恶心。
    陆朝暮唇角轻轻往上一勾，好看的眼睛定定的落在罗万全的身上，语气清浅：“罗老爷，你好好的，叫我张伯伯做什么？什么是他，是他的？话都叫人听不懂了。”
    罗万全狠狠咬着牙，“别装了！你们做了什么，难道我现在都还想不明白么！”
    他这次算是栽跟头了！
    张沐和陆朝暮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明明手上还有粮食，却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要引起百姓对他们的不满和愤恨。
    然后，在故意派人在他们罗家的米店大闹一场。
    彻底将罗家给逼入了绝境之中！
    “你们这样算计谋划，以为自己赢得很光彩么？！还不是下作的手段！我呸！”罗万全说着就朝陆朝暮吐了一口唾沫。
    不过，陆朝暮脸上并无半点郁色，甚至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只面色冷静的往后退开一步。
    再抬头时。
    陆朝暮的眼睛里忽然迸射出一股灼人的光芒。
    “算计？下作？罗老爷，这些话难道不是说的你自己么？”

 第142章 三连质问

    “这些话难道不是在说你自己么？”
    陆朝暮目光审视，气场强大。
    罗万全浑身忍不住一僵，像是一下子就被人戳穿了心事一样。
    “你！我！你胡说什么！什么是我？！明明是你们！”罗万全怒目圆瞪，“明明是你们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局！引我一步步掉入陷阱！！”
    罗万全越说思绪越清晰，忽然看向周围的百姓，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真以为张沐是要帮你们么？！你们错了！他们只不过是把你们当做工具，故意整我的罢了！
    不然，他们明明还有粮，为什么要放出消息说没粮了，让整个金陵城陷入混乱之中？！不就是想让我露出马脚，然后被你们唾弃么！
    你们都是傻子！都是被人利用的大傻子！！哈哈哈哈！！”
    罗万全越笑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癫狂的状态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番话，脸上不无震惊。
    “……真，真是这样么？”
    “张大人，难道，你真的利用我们么？！”
    “罗老爷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罗万全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反正他们罗家在金陵城的名声已经完全毁了，现在他就是死也要把陆朝暮和张沐他们一起都拖下水！
    于是，罗万全又说：“不是？！怎么不是！如果不是，他们又何必要等这么几天？他们告诉你们了么？！”
    “……！”
    罗万全的话，叫众人心里还是不由的就生出了疑虑，看张沐他们的目光也开始变了，就连议论的声音也逐渐变大了些。
    仿佛，张沐他们真的做出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张大人……”
    梁然凑到张沐耳边小声提醒，百姓若是对他们有了怀疑，对他们可不是一件好事。
    张沐点点头，也小声回应一声：“我知道的……”就想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大家解释清楚，可是——
    却是陆朝暮先开了口，“县衙为何没有粮食，罗万全，你自己不清楚么？！一个月前，大雨就没有停止的迹象。张大人怕出现雨灾，可是挨家挨户的找你们借钱买粮，这件事罗万全你敢说你不知道么？！”
    “我！”
    “你闭嘴！”
    陆朝暮声音骛地抬高，莫名有一种震慑力，“当初张大人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选择不和衙门合作的！怎么，现在还能怪到我们的头上么？”
    “还有这样的事啊？”众人一脸惊异。
    陆朝暮继续说：“你们商户全都联合起来，不肯借钱，张大人又是出了名的清官，哪能有多少钱。上一批粮食，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借来的。
    没有钱，自然没有粮！你以为人人都是你罗万全，家财万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么？！”
    陆朝暮声音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斥责罗万全的自私与贪婪。
    她再往前一步，一双眼睛直直对上罗万全的眼睛，带着十足十的压迫感与逼迫力：
    “难道，一开始是我们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不肯借钱的？”
    “难道，后来是我们拿你的性命威胁你，让你趁着雨灾抬高粮价的？！”
    “难道，最后是我们活生生的逼迫你，让你手下的人狗仗人势的欺负老人家的？！！”
    陆朝暮的三连质问，说得罗万全脸色瞬间一僵。
    “我我我！”
    罗万全一声惨叫，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地府的判官，双脚一软，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
    百姓听明白了一切，对罗家、罗万全，更是厌恶到了顶点！
    “我呸！”
    “明明是自己不怀好意，还在这里给张大人泼脏水！”
    “你这个奸商！”

 第143章 谁照顾谁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们，你们不要听她这个小妖女胡说！”
    事到如今，罗万全就是有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都没有办法为自己辩白清楚了。
    陆朝暮又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罗万全。
    如今，虽然还在下雨，整个天空也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但是，那灰暗的天色在此时此刻，就像是被陆朝暮给照亮了一般。
    她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夺目璀璨，像是夜空中最为闪亮的星子，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陆朝暮冷冷又说：“……你所谓的放出假消息，故意引你出面，只是因为张大人确实没有足够的银子买粮了。
    我说得很清楚，没有银子，自然没粮。但是，当张大人重新拿到银子之后，便立即四处奔走，第一时间为百姓买回粮食！
    张大人他熬了多少也夜晚，流了多少汗水，操了多少心思！哪里是你罗万全可以诋毁和污蔑的！
    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陆朝暮神情激愤，一下子就将周围人的情绪全都调动了起来。
    他们没想到，张沐为了金陵城做了这么多，更是没想到，他们拿到的粮食，每一颗每一粒都是张沐的一片爱民之心！
    他们居然差点就听信了罗万全这个奸商的片面之言。
    “张大人！你是活菩萨啊！多亏了你啊！张大人，你真是救命的菩萨啊！”
    “张大人，往后只要您还在金陵城，不管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您的！”
    “是啊！您这样全心全意为咱们着想的父母官，真是老天爷赐给金陵的恩典啊！”
    “……”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人，都对张沐感激涕零，即便天还在下雨，地上一片泥泞，他们都半分不在乎的跪在地上，朝张沐连连磕头。
    陆朝暮继续又说：“你们不知道，一开始，因为罗万全联合城中商户四处搜买粮食，等到张大人得到钱再去买粮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多少闲散余粮了。”
    而且，罗万全他们这样大肆搜买，粮价蹭蹭蹭的就往上涨，庆桂出的那笔钱，根本就买不到多少粮食。
    她也为这件事熬了好几晚，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张沐究竟是从哪儿买回来了这样多的粮食。
    “什么？！”
    百姓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张沐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更是在心底将罗万全他们骂了又骂！
    因为，若是没有张沐提起做好准备，真让罗万全他们囤积了粮食，那他们就真的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于是乎，百姓们更是恨不得在家里，给张沐起一尊塑像，像活菩萨一般给供奉起来，每天三柱高香，求张沐长命百岁，往后都能够继续做这金陵城的父母官。
    “你们快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我虽是四处奔走，费劲了心思，但后面也遇到了好心的人，肯把大量的粮食卖给我……
    而且，还有庆桂，还有朝暮……”
    张沐连连摆手，半点也不肯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
    但是。
    周围的百姓因为陆朝暮的话，全都情绪高昂，挤到了张沐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听清楚张沐所说的话。
    就是陆朝暮也没有注意到张沐所说的那句：“遇到了好心的人”。
    陆朝暮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张沐被这些人簇拥着，心里就觉得这段时间她的筹划也好，让庆桂将银子拿出来也好，都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站在旁边的梁然，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朝暮一眼。
    心里愈发觉得她了不得了。
    这么几句话，就能有这样大的感染力，让所有人都对张大人心怀感激，就是让他来说，或者张大人自己来说，都不见得有这样的力量。
    虽然张大人经常说，陆姑娘只是个孩子，还需要他这个做世伯的多多照顾，可瞧瞧现在这架势，究竟是谁照顾了谁，又是谁帮了谁还不说定呢！
    张大人和萧景明在江宁遇到河匪时，他有事没在，现在仔细一回想，他就记起张大人曾经说过，当初就是有人偷偷来给他报了信，他才能带着七皇子及时将河匪给一网打尽。
    而这一切，也和陆姑娘有关系。
    梁然脑子转得飞快，忽然间灵光乍现，嘴唇微微张开来，心想说：莫不是当初的那件事情，也是陆姑娘暗中相助？
    陆朝暮一抬头，就刚刚好对上了梁然的目光，见他眉头紧锁作思索状看着自己，陆朝暮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陆朝暮轻轻勾唇。
    梁然是个聪明人，有他在张伯伯身边出谋划策，张伯伯未来的仕途肯定坦荡无忧。
    所以……
    陆朝暮看着梁然的眼睛点了点头，像是在告诉他，没错，当初江宁河匪的事，也是她偷偷派了庆桂去做的，只是，她不想让张沐知道，他一把年纪，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照顾”。
    于是，陆朝暮看了看还被百姓包围着的张沐，又看向梁然轻轻摇了摇头，不想梁然将这事告诉张沐，叫张沐担心。
    梁然自然一点即通，也不动声色点点头。
    心里更是对陆朝暮赞叹不已，这陆姑娘这样真心实意的为张大人着想，叫他这个做师爷的都自叹不如！
    于是乎，梁然眼里的惊叹之色愈发明显了几分。心想，这陆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上去那般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却这般心思细密、做事严谨，就是十个八个大男人都抵不过她去。
    可是……
    梁然不知道，陆朝暮是因为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与折磨，才成了现在这样如同刺猬一般小心保护自己的性子。只以为，她是因为去年秋天没了父母，巨大的变故才让她这样小的年纪才有了这样成熟又谨慎的性子。
    “哎……”
    梁然心底忍不住为陆朝暮叹了一口气，心疼她这样小小的年纪就要被迫承受这样多，而且，更让梁然为陆朝暮担心的是。
    她同宋文邵之间的那口头婚约。

 第144章 倾城佳人

    若是陆朝暮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真就同宋文邵结为夫妻，一辈子就困在金陵宋家这样的商户之内，不仅是耽误了她的一辈子，说不定还会是一种损失。
    梁然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双手。
    心里打定了主意，陆姑娘这样帮张大人，他也一定要好好想出个法子来，替陆姑娘解除了和宋家的婚约才行！
    陆朝暮不知道，眨眼的功夫，梁然心里就已经想了这样多了。
    她只是看着被百姓紧紧包围着的张沐，心里不由觉得暖暖的。
    若是她的父亲还在世，见到张伯伯这般受人尊敬，应该也会同她一样，打从心底的为张伯伯而感到高兴吧！
    想到父亲，陆朝暮的脸上不由的就浮现出了一抹发自心底的笑意。
    那笑容，像是三月间的春花，又像是冰山上的霜花，更像是寒冬里一捧温热的小暖炉。
    让周围的人，都不觉心里一暖。
    远远的……
    古苍站在萧景桓的身后，瞧见陆朝暮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就跟失了魂魄一般愣怔住，生生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古苍说：“五皇子，我原来还没注意到，只觉得这陆姑娘模样长得好看，如今她这样一笑，属下才知道那书上所说的，‘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是个什么意思了。”
    “……”
    萧景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儿，眼眸微微半眯着，看向涟涟水幕之外的，陆朝暮的笑颜。
    但是，即便他没有说话，古苍也能感受到萧景桓这个常年累月的冰面阎王，一双眼睛里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无法轻易察觉的暖意。
    古苍笑了笑，又说：“不过啊，说到底还是五皇子您有本事。居然从隔壁县、隔壁乡调了这么多粮食回来，如若不然……”
    正如陆朝暮所说的，庆桂的那点银子，哪里够买整个金陵城百姓所需要的口粮？
    还不是萧景桓暗中出面，不仅买来了粮食，还不许他们抬高粮价，这才让张沐有机会被众人所仰拜。
    “闭嘴。”
    萧景桓声音冰冷。
    古苍汗颜，赶紧就低下头，“五皇子放心，属下也就是现在说说而已。属下明白，五皇子之前既然选择了低调行事，就是不想任何人知晓。属下也一定会管好下面的人，不让他们透露半句。”
    “嗯。”
    萧景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古苍抿着唇，只以为萧景桓还顾忌着当初陆姑娘说的那句，不想同他有丝毫的联系，才不愿意说出来让陆朝暮知道的。
    但古苍却不知道，萧景桓心里还有其他的考量。
    之前，他只是一个碌碌无名的皇子，都会有许多皇子费尽心思想要取了他的性命，若是这件事再宣扬出去，他出了风头，还不知道京城里的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不过……
    萧景桓虽不断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引起旁人注意才选择低调行事，他做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为了陆朝暮。
    可是，他却没想明白，若是他一开始就不想管这闲事，依然如同过去那般，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这些复杂的考量。
    他还是没能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
    他这个一惯小心谨慎，做事无比多思多想的人，竟然会参与到这样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之中。
    “……五皇子，我发现陆姑娘是真的好看啊！”
    古苍又看了陆朝暮几眼，“属下觉得这陆姑娘甚至比宫中好些娘娘都还要好看呢！若是咱们的皇上再年轻个几岁，瞧见陆姑娘都会忍不住想要将她给纳入宫中吧！”
    “……”
    古苍话音一落，原本还带有一丝暖意的萧景桓，整个人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暴戾非常。
    转过身来，“砰”的一下，直接就一拳砸在了古苍的身上，古苍就像是一片飘飘然的树叶一样，从原地起飞，唰的一下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然后！
    “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唔……唔……”
    古苍绝望无比的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连连不断的大雨，觉得自己好无助，好无辜，好可怜啊！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错啊！
    他明明只是说陆姑娘长得好看而已啊！
    为什么……
    为什么五皇子莫名其妙的就怒了？
    冷冷的冰雨，无情的拍打在古苍的脸颊之上。
    叫他都无法辨别，如今顺着脸颊钻入他嘴里咸咸的，究竟是天上的雨水，还是他掉出来的眼泪……
    ……
    很快
    张沐赈济灾祸的事情，就在整个金陵城传遍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称颂张沐的仁德，说着他们能够有这样一个好县令是多么三生有幸的事情。
    可是。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罗万全就自不用说了，他几乎是被管家从发放粮食的地方拖回了罗家的。但是，因为他联合商户的事情暴露了，原本就厌恶他的人，更是将罗家恨到了骨子里。
    毕竟，趁着灾祸坐地起价虽然可恶，但事先知道，却依旧这样做，那就算得上是“人神共愤”的事情了。
    当天晚上，罗家还有那些商户的家就被金陵城的百姓给“围攻”了起来，叫他们这些祸害金陵城的奸商全都滚出去。
    鸡蛋、狗屎、残羹冷炙都是稀松平常的了。
    甚至有更激愤的百姓，宰了自己的公鸡，将血洒在他们的大门之上，说是要让他们这些黑心鬼现行！
    罗家的人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趁着夜深人静“围攻”的人少了一些，连夜从金陵城逃了出来。因为时间紧迫，罗万全甚至都没有办法将所有的家当给带上。
    于是，罗万全这次不仅没有赚回本，甚至还收到了重创！损失了近七八年的盈利！
    深夜
    金陵城郊外
    罗万全忍不住回过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金陵城，心里痛恨不已，将陆朝暮和张沐的名字在心里恨恨的咬了一次又一次。
    陆朝暮！你这个臭丫头！
    这次的事，我罗万全记在心里，一定会找到机会，将今天的，过去的，罗家与你的深仇大恨，全都一笔一笔算清楚！
    到时候，我罗万全一定要看到你大声痛哭的惨状！！

 第145章 母女算计

    同一时间
    宋家大宅里
    宋婉言听绣珠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出来，简直气得要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陆朝暮那个臭丫头，真的帮张沐解决了粮食的问题？！”宋婉言整张脸都因为嫉妒、厌恨而变形了。
    相由心生。
    此时此刻的宋婉言，简直丑陋得如同市井泼妇，半分都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娴静、优雅。
    纪氏也因为这个消息，心里痛恨得不得了，可是纪氏还是第一时间让拉了宋婉言一把，“你给我好好躺好了！小心你的手臂！”
    眼看着这些天宋婉言在家里静养，手臂渐渐的就有了好转，可不能再磕到碰到伤了筋骨。
    但是。
    “目前！”宋婉言完全坐不住了，惊叫一声就站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小心我的手臂！”
    陆朝暮那个小贱人都快成了整个金陵城的活菩萨了！！！
    她还在这里养手臂！！
    有什么好养的！！！
    若是她的手臂好了，可以直接一下子就讲陆朝暮那个小贱人的脖子给拧断，那她绝对会好好休养！
    但是不行啊！！
    她不能啊！
    “母亲！！”宋婉言几乎要哭出来了，“母亲，你当初不是说了么，只要将陆朝暮这个小贱人从淮南接过来，我的好日子就到了！”
    可是现在，她哪里有过一天的好日子？
    被祖母责骂，在书院出洋相，手膀子都摔断了，现在，她还只能在屋子里眼睁睁的看着陆朝暮这个小贱人一步一步出尽了风头！
    她宋婉言心气儿多高啊，怎么能够容忍这一切！
    宋婉言一下子就扑到了纪氏的身上，几乎是哭着求着说：“母亲！我不管！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法子，我一定要陆朝暮狠狠栽跟头！”
    “我知道！”
    纪氏的脸色同样不好。
    当初陆朝暮让宋家出手帮张沐，被她拒绝了，老夫人已经因为这件事，这段时间天天说她的不是了。
    今天这消息传回了宋家，老夫人更是半分笑脸都没有给她，大骂她是宋家的祸害，说要将另外的一半管家权都收回去。
    “可是现在咱们还不能急！”纪氏狠狠的咬着牙。
    宋婉言不理解，“为什么？！”
    不急不急！
    她们就是因为“不急”才落入了现如今的局面！
    还怎么不急？！
    纪氏摇着头，“那个人说了，现在还没到时候，等到他到了金陵城了，自然有咱们母女两翻身的时候。”
    宋婉言眉头一皱：“那个人，那个人！母亲，你为什么总是依赖那个人？！依赖到叫我都觉得那个人不仅仅是你请回来的一个管事了！”
    话音一落，纪氏瞬间面色大变！
    甚至，纪氏直接上前一步，立马伸手捂住了宋婉言的嘴，神情激动非常：“什么管事不管事的！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对那个人你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唔唔唔！唔唔！”
    宋婉言出不了声，可她心里觉得很不理解。
    不就是一个会出谋划策的算账管事罢了，母亲为什么那样依赖他，还要她也待他恭敬客气，甚至，叫她对他比对祖母都还要好。
    那个人，他到底凭什么？！
    纪氏眉头微微蹙着，一双眼睛里似乎藏着万千情绪：“婉言你难道忘了么？当初你才五六岁的时候，就是他给咱们出了主意，你才成了老夫人最疼爱的孩子，才成了整个宋家的福星。
    他让老夫人看中你我，你我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所以，婉言她必须得对他心存恭敬，心存感激！
    纪氏眉眼一厉：“你听到了么？！你听懂了么？！”
    宋婉言甚少见到纪氏对她这般严厉，愣愣的点了点头，纪氏才放开了她。
    屋子里，一下子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最后，还是宋婉言轻咳两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母亲，你若是一定要听那个人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陆朝暮那个臭丫头，我一定要想法子收拾了！”
    之前，她屡屡受挫，都是罗家的人太笨了！
    罗青冉、罗青凝两个笨丫头也好，甚至罗万全这个蠢货也好，居然连陆朝暮一个臭丫头都对付不了！
    这一次，她决定自己亲自动手，她就不信了，她宋婉言一身的本事，会没办法收拾陆朝暮这个小贱人！
    纪氏怕她冒然出手，太过冲动，不能一击即中。
    但是，宋婉言摇了摇头，眼睛里露出一股狠厉与阴毒，“母亲放心，女儿我这一次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好法子！”
    “哦？”
    纪氏好奇，宋婉言究竟想出了什么法子。
    宋婉言勾唇一笑，眼中的阴毒一点点加深：“母亲方才的话提醒了我，祖母一直都觉得我是宋家的福星，因为我的存在，宋家当初才能渡过难关。”
    “所以？”纪氏还不明白。
    宋婉言继续说：“什么福星，都是假的，可祖母却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深信不疑，可见祖母是最在乎宋家运势的。
    所以……若是我出了事，又或者母亲你出了事，再或者宋家出了事，祖母一着急，再有这样一个神游四海的大师说上一句，咱们宋家有一个丧门星的话……”
    “那……”
    纪氏眼睛忽然一亮！
    看向宋婉言的目光里满是欢喜，“哎呀呀，我的婉言可是愈发聪明了！”
    这样兵不血刃，又能将陆朝暮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好法子，真是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着手实施了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她们两个相视一笑，都笑了出来。
    仿佛事情已然发生了一般！
    ……
    因为帮了张沐，也帮了金陵城的百姓，接下来的好几天陆朝暮去天凤书院上学的时候，总会有这个或那个的女学生过来谢谢她。
    毕竟，谁家没有个穷亲戚。
    陆朝暮和张沐的举动，也算是帮了她们，她们心里对陆朝暮实在是感激的。
    不光是女学生们，就是明娘子这几天看陆朝暮也是越看越欢喜。
    这不，这天早上她们才刚刚下了学，明娘子就直接拉了陆朝暮去她的屋子里用饭。

 第146章 虚假姐妹

    “来来来，朝暮，你多吃点！”明娘子不停的给陆朝暮夹菜，脸上热情的态度都要从屋子里蔓延到整个天凤书院里去了。
    陆朝暮被明娘子这样热情弄得很不好意思，她也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哪里能叫明娘子这样客气对待。
    但是，明娘子如今却将陆朝暮当成是个宝贝一样，恨不得抱在怀里，生怕别人抢走了一样。
    因为，陆朝暮帮张沐这件事，已然传得整个金陵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样的好名声，往大了说，也算是她们天凤书院教出来的学生有本事。
    如今人人称颂陆朝暮，不也是在称颂他们天凤书院么？！
    这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情啊！
    她明娘子主管天凤书院以来，虽然蒸蒸日上，但还没有这样大出风头的时候！
    对于明娘子这样的人来说，金钱银两是根本都看不上眼的，但一个救民于水火的“美名”，却是她做梦都想要得到了。
    甚至，明娘子都可以想象得出来，当这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夏之后，他们天凤书院的名声就会越来越好，下一届、再下一届前来天凤书院参加考试的人，简直都会把整个金陵城都围起来了吧！
    你说，明娘子怎么能不将陆朝暮当亲生闺女一样疼爱！
    不仅仅是请她一同用膳，明娘子甚至还亲自给陆朝暮讲授课程，为她排忧解惑。
    不过，这虽然是一件好事，但落在许多人眼里，到底还是有些太过“打眼”了。
    齐淑儿忍不住就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不就是给了些银子么，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哪儿就这么了不得了，需要人这样捧着护着，就不怕爬得太高，摔下来了么！”
    “就是！”李家的姑娘也跟着说：“现在整个书院里，就数她一个人最不一样，最不同寻常了！可是，书院就该是好好读书的地方，做出这样一幅与众不同的模样是给谁看的！”
    然后又有其他人嘲笑着看向吴映月，“陆朝暮不是你的好朋友么？怎么当初帮张大人的时候，她没有跟你也说一句，没有叫上你一起，让你也跟着出出风头？”
    “哈哈哈！”
    有人笑着接话，“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她陆朝暮根本就没有将吴映月真正当成是好朋友啊！不过就是被利用的虚假姐妹罢了。当初咱们一同来天凤书院考试的时候，可是吴映月拔得头筹，可现如今呢？
    啧啧啧，这才多久的功夫，看看人家陆朝暮，就压过了咱们所有的人，成了金陵城的首位！谁又记得咱们是谁，谁又记得吴映月考出了天凤书院最高的成绩了？”
    “走吧！别跟这个傻子一起了。”众人说着，就将吴映月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外面还在下雨，吴映月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雨中，看上去好不落寞。
    她的丫鬟檀香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拉了拉吴映月的衣袖：“小姐，你多尊贵的一个人啊，如今却被这些人奚落！都是陆朝暮这个——”
    “啪！”
    檀香话音未落，只听得清脆震天的一个巴掌声蓦地响起。
    “小姐？！”檀香不敢相信的伸手捂着自己红肿发烫的脸颊，再抬头，却见得吴映月脸上阴沉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
    吴映月狠狠咬着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这样说朝暮，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小姐我……”
    “还不给我闭嘴！”吴映月面色有些狰狞，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檀香议论陆朝暮而不满，还是因为方才那些女学生的话而不满。
    远远的，宋婉仪站在廊下，将吴映月的狰狞全都看在眼中。
    宋婉仪轻轻勾唇笑了笑，“这些蠢货，全都一个样，就连家里那个宋婉言，也因为如今陆朝暮的片刻得意，而嫉妒、痛恨得变了模样，哪里像我……”
    宋婉仪伸手慵懒而自信的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抬头望着还在不停下雨的天空，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
    “金陵城这小小的地方算得了什么，整个大夏，又何止金陵城一个地方有了雨灾？”
    她已经让人四处打探了消息。
    虽然金陵城因为张沐的关系，如今还没有灾祸来临的混乱和惨状，但江南其他地方，却因为大雨连连已经乱了。
    甚至不光是江南地区，江北、闽南、中岳一代，雨势并没有那么大的地方，都因为左右相邻地方的灾祸而乱了起来。
    宋婉仪看着昏暗的天空，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雨势再大些，再大一些，很快，我宋婉仪就能成为整个大夏的救命神女了！哈哈哈哈！”
    ……
    “叩叩叩！”
    “小姐，有一位陆姑娘到咱们府上，说是有事要找你。”
    吴映月本在房间里练字，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只不过一个“静”字，写了好半天了，总是写不顺手。
    如今被人打扰，更是神情烦躁得厉害，直接就说：“说我病了，不想见客。”
    可是，吴映月话音刚落，就见得房门被人从外面被人给推开来，抬头，吴映月就见到陆朝暮手上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吴姐姐怎么不想见我？”陆朝暮毫不遮掩直接开口就问。
    “……”
    吴映月心里并不舒坦，只是看了檀香一眼，让她出去弄些茶点瓜果进来，但陆朝暮却说：“不用了，我已经带了吴姐姐喜欢吃的糕点来了。”
    “小姐……”檀香看向吴映月，虽然吴映月不许她说，但她心里讨厌就是讨厌，因为自己不喜欢，檀香也根本不想让吴映月同陆朝暮多多往来。
    但是。
    这来者是客，陆朝暮又已经尽到吴映月的闺房里来了，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将人给“赶出去”吧？
    那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
    “你来做什么。”吴映月招呼陆朝暮坐下，却没意识到，自己开口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多了一份显而易见的疏离。
    陆朝暮听出了吴映月语气里的生分，不过她并没有点明，只是眨了眨眼睛。

 第147章 冰释前嫌

    陆朝暮笑着将食盒给打开来，说：“上次吴姐姐说想吃我带到书院里的鸳鸯糕，我给吴姐姐带过来了。”
    “鸳鸯糕？”
    吴映月有些诧异。
    垂眸一瞧，陆朝暮的食盒里竟然放了两盘一模一样的鸳鸯糕。
    “这……这是何意？”
    吴映月看了陆朝暮一眼。
    上次在天凤书院里，她就看出来了，陆朝暮是故意将鸳鸯糕拿开不给她的。
    虽说她也不是吃不起糕点，就是心里觉得陆朝暮的这一举动，叫她不由自主的会觉得有些隔音。
    而且，虽然她也会制止檀香，但当檀香那些议说陆朝暮的话，也不知不觉的会钻进她的脑子里面，叫她对陆朝暮产生一种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特殊感觉。
    陆朝暮将吴映月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笑了笑，又说：“吴姐姐，上次我没有办法及时将事情跟你解释，所以，今天是特地来请罪的。”
    吴映月又有些听不懂了，“我不明白。”
    陆朝暮让吴映月叫人抱来两只小白猫，她分别从两个盘子里都拿了一块鸳鸯糕，一只猫喂了一块，“左边这只吃的就是那天的那一盘，右边这只吃的是我今天特地准备的。”
    吴映月不明所以，但是，很快她就亲眼瞧见，左边的那只猫吃了鸳鸯糕之后，隔了一小会儿走起路来就摇摇摆摆的，根本连站都站不稳。而右边的那一只却是好好的。
    吴映月大惊：“你怎么在鸳鸯糕里放了蒙汗药？！”
    可是，当吴映月叫出来之后，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脸色更是一变：“不是你！蒙汗药不是你放的，是旁人放的！”
    那人放了蒙汗药在鸳鸯糕里想要害陆朝暮，陆朝暮知道了这件事，不动声色不想打草惊蛇，可她却差点吃了进去，当初陆朝暮故意将鸳鸯糕收回去，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吴映月想着，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她还以为陆朝暮待她不是真心的，今天听了那些人的话，她还忍不住心里生出了怨怼之情。
    没想到！
    陆朝暮从一开始就是全心全意的为她考虑！
    “朝暮，我……”吴映月脸色涨得通红。
    陆朝暮却笑了笑，“那天，我没有办法将事情给吴姐姐解释清楚，是朝暮的不是，吴姐姐你可千万别因为这样而怪我啊。”
    “朝暮！”
    吴映月听到这话，更觉无地自容了。
    她哪里能去怪她呢！
    明明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她该同朝暮道歉才是！
    不过，陆朝暮却将吴映月的手给握住，“吴姐姐快尝尝今天的糕点好吃不好吃，这可是我特地让厨房做的！”
    女孩子么，吃点好吃的，再好好说几句，哪里真的就能有隔夜仇了？
    而且，她是真的觉得吴映月同她投机，才会这样小心“经营”她们之间的情谊。
    吴映月眼眶忍不住就有些红了，深深的看着陆朝暮，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多吃一些！绝不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心里也告诉自己，朝暮这样真心待她，她可再不能因为旁人一点点的闲言碎语就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不过，当吴映月吃了几口鸳鸯糕之后，忽然又反应过来，她们一起吃糕点那天，正好是宋婉言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手臂的那一天。
    她想到这蒙汗药，又想到了因为曼陀罗粉而发狂的马儿，心里忽然就觉得一阵后怕：“呀！朝暮！那，那天是有人要害你？！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摔断了胳膊的人不应该是宋婉言，应该是你啊！！”
    吴映月说完这话，只觉得自己后背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当初她就觉得宋婉言摔断胳膊奇怪了，现如今将这些事情全都串了起来，她才意识到，陆朝暮不仅仅是保护了她，更是保护了自己啊！
    “那，那这些天还有没有人要害你？”吴映月脸色都变了，下意识的就伸手将陆朝暮给抓住，左右看了看，生怕她被人给伤着了。
    陆朝暮被她这下意识的举动给温暖了，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我忙着帮张沐伯伯，若是有人害我，我哪里还能顺顺利利的了？”
    吴映月反应过来，“也是。”
    陆朝暮也趁着这个机会，将罗家、宋家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吴映月，只是省去了她重生这件事。
    吴映月听完她这些毫无保留的话，更觉自己之前的猜忌当真是可笑得厉害。
    朝暮她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她当然会为了查清楚事情真相而小心谨慎一些，她不但没有认真问清楚，反而率先想到责怪她。
    吴映月将陆朝暮的手拉起来，打定主意一定帮朝暮将她父母的死因给查清楚。
    “……听你这话，你那大舅母确实是有心机的，说不定你父母的死同她就有莫大的关系。”吴映月还认真帮她分析说，“还有你家里的那些姐妹，瞧着倒是一个个柔柔弱弱的，可心底里只怕都厉害着呢，你自己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陆朝暮点点头，“我知道的。”
    吴映月本还想留陆朝暮在家里用晚饭，但宋老夫人这些天也对陆朝暮很关切，也就没有多留。
    檀香不知道她们两个在屋子里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家小姐蠢笨得厉害，因为陆朝暮，今天小姐在书院里那样被人嘲笑，小姐居然还想着将她留下来用晚饭。
    “小姐，你是被她灌了多少迷魂汤啊！”檀香简直是怒其不争。
    但，此时此刻的吴映月已经完完全全的将陆朝暮当成是自己的亲姐妹。
    之前，她也是因为听了檀香的话，心里面有了波动。
    如今一想，她竟也会因身边的谗言而变得没有了该有的理智，实在是不应该。
    她不仅该好好反省自己身，更应该将时时刻刻说闲话的人从自己身边剔除掉才对。
    所以……
    “檀香。”
    吴映月这一次看也没有看她，直接吩咐就说：“待会儿你就去找彭管家，说我让你回京城里去。你若是不想回京城，就直接到账房支三个月的月例，从吴家离开吧……”

 第148章 舍弃檀香

    “小姐？！”
    檀香闻言整个人都蒙了。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是当真要将她从吴家赶出去么？
    可是！
    这是为什么啊！！
    檀香当即就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小姐！奴婢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您竟然要将我从您身边赶走？
    而且，奴婢打小就跟在你身边伺候，仔细算算，咱们也有十几年的情分了！小姐，难道你都不念咱们之间的情分么？”
    檀香巴巴的望着吴映月，她心里还是不敢相信吴映月真的会将她给赶出去，小姐不是一向都夸她么？！
    不会的！
    肯定不会的！
    可是……
    即便檀香跪地叩拜，吴映月也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她只是又拿了一块陆朝暮送过来的鸳鸯糕，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细细一品，嗯，这糕点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纯粹而香甜。
    没有半点会影响口感的杂质。
    糕点都需要无暇纯粹，更何况她身边的人。
    于是，吴映月眼神中多出了些许清冷，说：“你错了。你只是我的婢女，你该做的只是听从我的吩咐，可是你听了么？”
    她有父母兄长，更有夫子好友。多的是有见地、有远见的人能为她考虑。
    哪里需要檀香来替她打算了？
    再说了，她都说过多少次不许檀香妄议了，可是，檀香她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信那些人的谣言，到她耳边喋喋不休。
    甚至，差一点都影响到她该有的理智与判断，叫她同朝暮之间的友谊有了嫌隙。
    她若是现在还不能及时把这个会胡言乱语的檀香从自己身边分离开，那她吴映月才是傻了。
    不过……
    檀香和她确实一同长大，吴映月想了想，便将自己手腕上的那个镯子给取了下来，轻轻搁在桌面上：
    “这个给你，权当咱们主仆一场。回京城，还是离开吴家，你自己选，我不会逼你的。你若是想离开，我还会让管家给你准备足够的银子，不管你是要回乡嫁人，还是做点小生意都是可以的。”
    话已至此，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檀香却并不想离开。
    “小姐！”
    檀香潸然欲滴，还想为自己多辩白几句，吴映月却摆了摆手，就叫了人进来，将檀香“请出去”。
    下人都听吴映月的吩咐，檀香没办法，只能被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东西。
    再过了一会儿，管家就带了好几个家丁来“送”她。
    说是“送”，但在檀香看来，这就是“赶！”
    “砰！”
    吴家大门冷漠的被关上，檀香气得牙痒痒。
    夜半三更，被赶出门，她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了？！
    她正想骂几声为自己出出气，就听得大门里面管家和下人们的议论声传了出来：
    “平日里，小姐不是待咱们最好了么？今天是怎么了？竟然铁了心，要把檀香给赶出去？”
    “就是啊！檀香不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么？我听说当年老太太让小姐到金陵城来休养的时候，小姐就是第一个就要檀香跟着她一起来。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就被赶出去了？我也没听说檀香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啊。”
    “你们知道什么！”有人说，“你们忘了？刚刚是谁见了小姐么？”
    “陆姑娘？”
    “是啊！”那人又说，“陆姑娘前脚刚走，檀香后脚就被赶出来了，你们还不懂么？！”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陆姑娘的关系，小姐才舍弃了檀香么？”
    “……”
    下人们越走越远，檀香已然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了，但是，她在心里将“陆朝暮”这三个字狠狠的咬了一遍又一遍。
    是啊！
    她说呢！
    好好的，小姐怎么就忽然变了脸色，原来，是陆朝暮蛊惑了小姐啊！

 第149章 敌人同盟

    夜晚，天空里还飘洒着满天大雨，昏暗一片，只有街上偶尔一盏灯笼，散发出点点亮光，映照在檀香的脸上，刚刚好就照在了她的眼睛之上。
    阴毒与嫉恨，像是疯长的蔓草一般，飞快的布满了檀香的眼睛。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布包，手指甲都快要嵌入皮肉之中，但这点疼痛却远不及她被吴映月给赶出来疼！
    檀香抬眼，看着吴家大门上悬挂的匾额，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我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回来的！
    我定会让小姐看清楚，那个讨人厌的陆朝暮就是个天大的祸害！
    “哼！”
    檀香一咬牙，抱着自己的布包就往城外走去，但，当她走到西城门脚的时候，却有一道黑影走到了她的身边。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檀香就跟着她一起出了城，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到了一间别苑里。
    几日不见，罗万全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眼睛都敖红了，见檀香进来，罗万全让人布茶。
    檀香还有些警惕，“不知道罗老爷为何要见我？”
    罗万全阴恻恻的一笑，就说：“自然是为了咱们共同的敌人。”
    檀香一怔，但随即也笑着看向罗万全。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檀香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品了一口，眉眼一笑：“真是好茶！”
    ……
    因为张沐的谋划和准备，即便现如今依旧大雨满天，但整个金陵城还是有条不紊的，没有出丝毫的乱子。
    毕竟，张沐保证了大家都能有粮食吃。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张沐的未雨绸缪，百姓们对张沐可以说是感恩戴德，不管是张沐要加固堤坝，防止雨水积压太多摧毁了堤坝也好，还是张沐想要将金陵城郊的农庄田野修整也好。
    每次梁然在衙门外面贴上一张告示，就会有好几十个百姓自告奋勇的过来说要帮忙。
    这天下午，陆朝暮放了课，梁然就到天凤书院门口来接她，说是张沐要好好为了金陵城的安定和平稳，谢谢陆朝暮。
    陆朝暮也不推辞。
    只让凤月备上一壶好酒，就去了衙门。
    好酒好菜一下肚，张沐就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朝暮，张伯伯全都看在眼底，这次的事儿若是没有你，还真不能这样顺利。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只要张伯伯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到！”
    陆朝暮只是笑了笑，她帮张沐从来都没有半分的私心，“我什么都不需要，就这样挺好的。”
    可张沐心里却觉得过意不去，再三坚持一定要为陆朝暮做点什么。
    陆朝暮被张沐问得没有法子了，只好连连求饶，再想了另外一个话题，将张沐的注意力给转移开。
    “张伯伯，虽然咱们的金陵城是没有出现任何的混乱和人祸，但，江南地方雨水都这样重，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就是想想都能知道。
    不如，你把咱们所做的都写成一份奏折呈上去，也能帮帮其他地方的人啊。”
    张沐一想，陆朝暮这建议确实可行。

 第150章 一份奏折

    陆朝暮又说：“城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张伯伯您操持，写奏折这事儿，您就交给梁然去做吧。”
    “……”
    梁然微微一愣，不过，这事儿既然是陆朝暮开的口，他知道，陆姑娘肯定是心有成算的。
    所以，不管他现如今明白不明白，他都扬起一抹笑容，“是啊，张大人，就让属下替你先拟定奏折吧。”
    张沐喝了点小酒，有点晕乎乎的，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细微表情，又说了几句话就回屋里休息了。
    等他离开之后，梁然才想问：“陆姑娘你……”
    不过才刚刚开了口，陆朝暮却打断了他的话：“梁叔叔，我不想让旁人知道，张伯伯的银子是我让庆桂给备下的。”
    那天，她帮张沐怒怼罗万全，在整个金陵城中名声大噪。
    但是，他们也只当陆朝暮是帮张沐说话而已，并不知道，张沐的银子都是从她这儿来的。
    “之前，虽然我恳请宋家出钱被拒，可，他们若是知道银子是从我这儿出去的……”
    “哦哦哦！”
    梁然立即明白，陆姑娘这不仅仅是不想给自己惹来无谓的纷争，而且，也是为宋家考虑，想要护住宋家的颜面。
    不然，陆朝暮出钱这事儿传了出去，只怕整个金陵城的人都会说，宋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赶不上陆朝暮一个人。
    “只不过……”梁然有些惋惜说，“这样好的事情，半点不让旁人知道，实在是委屈你了。”
    特别是，这奏折呈给皇上之后，京城里的人肯定就会知道陆朝暮的深明大义。
    永平侯府的老太君知道自己的孙女儿出息了，往后，陆姑娘不就有机会回到京城，不用一辈子困死在这小小的金陵城了么？
    陆朝暮也不是不知道，不过，她笑了笑，“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若是真要回去，总是会有机会的。”
    梁然沉了一口气，点点头，答应下来：“既然姑娘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多劝了。”
    当晚，梁然就写好了上呈皇帝的奏折，当然，他一个字也没有提到陆朝暮。
    可谁知……
    因酒醉睡过去的张沐，半夜起夜之后睡不着觉，就到了衙门的书房里处理政务，顺手就将梁然写好的奏折拿起来看了看。
    “这个梁然，是老糊涂了不成？！”
    张沐见里面一个字也没有提到陆朝暮，心里微微有些气愤，拿起毛笔，还有些微醺的，就将陆朝暮的事情也记在了后面。
    第二天，这份奏折就封上蜜蜡，寄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这一封小小的奏折，往后竟会掀起翻天的巨变。
    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
    陆朝暮回到宋家，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到宋老夫人的紫韵斋里去了一趟。
    “表小姐来了，快快请进！”
    紫韵斋里的下人，家里或多或少也受了张沐的帮扶，所以，见到陆朝暮心里那都是出奇的喜欢。
    陆朝暮进到屋子里，宋老夫人正在品茶，见到她，宋老夫人和蔼的笑了出来，招招手：“好孩子，你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尝尝这壶茶。”

 第151章 眼底愁色

    陆朝暮细细闻了一下，宋老夫人煮的是今年刚刚摘的龙井茶，茶香四溢，将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
    如今，连连大雨还没有停下，还有很多人都吃不饱饭，但是，对于宋家这样的有钱人家来说，却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朝暮心里有很多话，抿了抿唇，才扬起一抹笑容，走到了宋老夫人身边，端起茶盏，先是放在鼻边闻了闻，茶香更加浓烈了，然后才细细的品了一口。
    茶水香醇浓烈，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宋老夫人又让她吃了块糕点，是她身边的周妈妈亲自做的。
    周妈妈还自谦的说：“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做事不利索，眼睛也不好了，若是表小姐觉得不合口味，可千万别怪罪啊。”
    陆朝暮赶紧摇头，“怎么会呢，周妈妈是外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就算是有出错的时候，心里也肯定是好的。朝暮自然能够理解。”
    宋老夫人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招招手，就让周妈妈退了下去。
    再饮了一口龙井，“孩子，你张伯伯的事儿，外祖母之前没能帮你，你是怎么想的？”
    宋老夫人半分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开了口，陆朝暮自然也不藏着掖着，就说：“外祖母，那日的决定，是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决定，在当时，对宋家来说最合理的决定。”
    宋老夫人没有说话，当初的决定合理不合理，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宋家确确实实是失去了一次最好的机会。
    想着，宋老夫人的眼眸里就泛起一抹说不出的愁色。
    然而——
    “外祖母。”
    陆朝暮却上前一步，将宋老夫人的手腕轻轻的揽住，在她耳畔低声说：“外祖母，我有件事想告诉您。您听了之后，或许，或许就不会觉得失落了。”
    “哦？”宋老夫人有些诧异，不知道自己这个乖巧懂事的外孙女究竟要说什么。
    陆朝暮扶着宋老夫人坐下，将声音压得很低：“外祖母，您是不是觉得咱们宋家错失了一次好机会，心里总觉得很失落？”
    宋老夫人点点头。
    她一辈子为宋家操劳，最想要的，就是看到宋家能够真真正正成为名门大户，不仅仅是有钱，更要在仕途上有所成绩才好。
    可是，偏偏宋家到现在都没有人能真正走上仕途，就是孙儿宋文邵瞧着在念书上有些本事吧，但真的到了科举场上会是什么样子，她心里也是悬着的。
    所以，宋老夫人才会想要同官员搭上关系。
    可偏偏……
    “哎！”
    宋老夫人越想，心里越是悔恨，她怎么就没有听朝暮的话呢！
    朝暮是自家的亲外孙女，断然是不会害她的。
    “外祖母，您别生气了，朝暮今日来，就是为了您心里最牵挂的这事儿来的。”
    陆朝暮凑到宋老夫人耳畔，将她把钱借给张沐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宋老夫人一开始还不信，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但听到后面，整个人完完全全惊呆了，“朝暮，你，所以，是你？是你把你几乎所有的银子都拿给了张沐？是你帮了张沐？”

 第152章 不该成婚

    宋老夫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外孙女，怎么会有这样的魄力与决心。
    半点都不担心将全部身家交给了张沐，若是往后要不回来，那她还有什么依靠？！
    陆朝暮只是抿了抿唇，轻轻笑说：“外祖母，您忘了？朝暮从淮南来金陵城的路上，就是张伯伯救了我。若不是他，今天我哪里还能同外祖母您喝茶聊天啊。所以……知恩图报，再加上张伯伯又是我父亲的旧友，我也是肯定会帮他的。”
    宋老夫人听到这里，简直对陆朝暮刮目相看。
    这些天的相处，她虽觉得陆朝暮乖巧懂事，可听到这些事情之后，她觉得自己才是真真正正了解了她。
    “你很好。”宋老夫人拍着陆朝暮的手，“你的性情，你的品性，和你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最喜欢的女儿，书蓉，能生养出这么个女儿，泉下有知的话，能安息了。
    但陆朝暮话还没说完，她又往宋老夫人耳边凑了凑：“外祖母，虽然银子是我出的，但是，我同张伯伯说了，里面很多的银子也是外祖母您私下偷偷给我的。”
    “你？”宋老夫人眼睛瞪大，“可是！”可是，他们宋家当初明明是拒绝了啊，这是整个宋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的。
    虽说她老婆子在宋家还有些地位，但也不能越过宋家所有的掌柜、管事，私下将银钱给处置了。
    陆朝暮当然知道宋老夫人的担心了，“外祖母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也同张伯伯说好了，这件事，他只是心里知道，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张伯伯念在您的份上，往后若是有什么能够帮衬的，他肯定是会为宋家说上那么一句两句的。”
    “此话当真？”宋老夫人激动得都要站起来了。
    本以为失去了绝佳的机会，谁知道，兜兜转转间，朝暮这个好孩子居然又给她挣回来了！
    甚至，事情没有办妥之前，朝暮一个字也不告诉她，估计就是若是出了差错，就再让她老婆子有了希望又失望了。
    “好好好！真好！！”
    有了陆朝暮这句话，宋老夫人心里是真的高兴，眼角里都忍不住噙着泪花。
    她忙活了一辈子，总算是让宋家有了精进，往后等她百年之后到了地下，也总算有脸面见老头子了。
    陆朝暮见宋老夫人是真的高兴，心里也觉得很安慰。
    毕竟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外祖母都是全心全意的想宋家好的。
    “不过……”
    陆朝暮话音一转，“我出钱帮张伯伯的事儿，朝暮不想其他人知道。”
    宋老夫人点头，“我知道，老婆子我啊心里也有数。”毕竟，陆朝暮是自己私底下出的银子，传了出去，肯定会有人指指点点的。
    到时候，本来高高兴兴的一件事儿，指不定旁人会说成什么样呢。
    “嗯！”
    陆朝暮笑着点点头，又说同宋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清芷园里去了。
    等她走后，周妈妈进来侍奉，也忍不住夸她：“老夫人，您可别怪老奴多嘴一句，您这外孙女啊，可瞧着比亲孙女还要体贴呢！”
    “表小姐来到咱们宋家也有这么久的时间了，不仅半分没有给咱们添乱不说，还处处替咱们宋家着想。这一次，多亏了表小姐，宋家才能在县令大人的面前留下一份好印象。”周妈妈言辞恳切极了，她在宋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还没有这样夸过一个人呢。
    宋老夫人笑了笑，觉得周妈妈和她一样，不过都是觉得朝暮这孩子确实听话懂事罢了。
    没有去深想周妈妈话里的意思，只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
    “不，老夫人，您没明白老奴的意思。”
    周妈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其实，老奴想跟您说的，是表小姐和大少爷之间的婚事！”
    宋老夫人愣了愣，“好好的，提他们两个孩子的婚事做什么？朝暮的父母去世还不到一年，三年的丧期未过，现在说还太早了些吧？”
    周妈妈有些急了，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一屁股直接坐到宋老夫人旁边的椅子上，郑重非常的说：
    “老夫人，您还真的打算让大少爷同表小姐成婚么？”
    “不然呢？”宋老夫人觉得很奇怪，周妈妈到底想说什么？
    周妈妈摇摇头，“老夫人，老奴看在眼里，表小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也更是个会心疼长辈的人。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能让老夫人您更好，让宋家更好，表小姐都会为了咱们谋划的。”
    宋老夫人点头，“是啊，朝暮就是这么个好孩子啊。”所以，她才想让等到朝暮丧期过了之后，就同宋文邵成亲，将整个宋家交给她打理，她也就能安安心心的等百年之后，去见老头子了。
    可是！
    “老夫人，您糊涂啊！”周妈妈想得深远，“是，咱们将表小姐留在宋家，确实是对宋家有益，可是，金陵城毕竟是个小地方。张沐在金陵城当地方官也不会当一辈子，张沐总会走的！”
    所以，到时候，张沐走了，来了新的官员。
    还会不会如同张沐一样，看在陆朝暮的面子上，给宋家一些不为过的方便，就是个问题了！
    但是！
    “若是咱们现在好好照顾表小姐，将她培养成材，再找个机会，让她回到京城，回到永平侯府，天地广阔，表小姐有了更好的前程，才能更好的帮咱们啊！”
    周妈妈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宋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见得多了，懂得多了，看得也就更远些了。
    这次，陆朝暮帮张沐的事儿，周妈妈就看明白了，这表小姐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只要前路够开阔，保不齐，她还能飞上枝头成为凤凰呢！
    所以，周妈妈心里觉得不应该将她束缚在宋家这个小地方。
    “可是……”
    宋老夫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如今贸贸然听周妈妈提起，心里觉得有些道理吧，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当。
    这不就是要让她将宋家未来的前程拿去赌么？
    若是陆朝暮真的如周妈妈所说的，能够知恩图报，到了京城也会记得宋家，那确实是会对宋家有更大的助益。
    可若她不记得了呢？

 第153章 我再想想

    那还不如就让她同宋文邵成婚，虽然对宋家的助益会小一些，但是，却是稳定的、肉眼可见的、让人放心的！
    周妈妈摇了摇头，一副老夫人您怎么就想不明白的着急神情，“小姐啊！今个儿表小姐这样掏心掏肺，半分也不保留的帮张沐大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周妈妈一急，就将年轻时候的称呼叫了出来。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吸了一口气，“好像……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啊。”
    朝暮这个孩子，确实不是一个会忘记旧情的人。
    “可不是么！”
    周妈妈在宋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就是因为知道宋老夫人最希望的是宋家好，所以才会这样深思熟虑之后，提出这样的“建议”。
    “小姐，您就好好考虑一下吧！奴婢，真的是为了咱们整个宋家着想啊！”周妈妈说到后面一双眼睛都红了。
    但是，周妈妈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宋老夫人一点心理预设都没有，又是必须得慎重考虑的大事。
    她这心里乱的很！
    “行了，行了，你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宋老夫人摆摆手，她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才是。
    “是。”
    周妈妈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点点头也就不说了。
    但宋老夫人忽然又提醒一句，“对了，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旁人提起，尤其是大房媳妇。”
    这事儿，关乎她的亲儿子。
    若是被纪氏知道，她对这两个孩子的婚事犹豫不决，只怕会叫纪氏心里不痛快。
    毕竟，任凭谁家有个这么好的未来儿媳妇跑了，心里都会不舒坦的。
    周妈妈点点头，“老夫人您放心，老奴我这嘴巴紧得很！这些话，除了您，就是有人拿了刀夹在我脖子上，我也是不会多说一句的！”
    “嗯。”宋老夫人这才放心下来。
    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也有些乏了，就让周妈妈领着她到内屋里休息。
    等到她们两个都进去了。
    紫韵斋大厅的窗户忽然开了一道缝隙。
    窗户后面，瞪着一双阴毒到极点的眼睛。
    纪氏不知在外面站了有多久，但，她死死抓在一起的双手，已经被她搅得粉碎的帕子。
    无疑不是昭示着，她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周妈妈和宋老夫人之间的对话。
    “好，真是好得很啊！”
    纪氏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吐出了这句话。
    这个老婆子，居然背着她盘算起了这样的事情，还想让陆朝暮和宋文邵的婚约取消？！
    当初，她就是为了这份婚约，才谋划了这么多事情！
    想从她的手上将东西夺走？！
    不！可！能！
    纪氏脸上的狠意逐渐加深，抬头望了望还在下雨的天空。
    既然死老婆子都开始有这样的想法了，那她就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马上，立刻想出个法子来，让陆朝暮这个臭丫头永远永远都被她所控制住！
    一时间。
    原本就大雨滂沱的天空，更是变得越发昏暗。
    滚滚浓云越积越深，将整个天空都覆盖住……
    风雨，将会越来越盛！
    ……
    陆朝暮才远远瞧见了清芷园的院门口，泥泞的小道旁，却钻出一道身影，刚刚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陆朝暮定睛一瞧，“六舅父？”
    宋靖宇怎么这个时候来找她了？
    而且……
    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样。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儿么？”陆朝暮问说。
    宋靖宇却没有答话，只是让寿儿替他将周围看牢了，就将陆朝暮的手一拉，“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啊？”
    陆朝暮还从没见过宋靖宇这个样子，不免奇怪，他到底有什么事儿。
    宋靖宇将陆朝暮拉到旁边的小亭子里，外面大雨连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水幕，从外面瞧着，倒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
    “我问你，钱粮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宋靖宇直奔主题。
    陆朝暮眼睛瞪大，微微有些诧异。
    她这个六舅父一心都在读书准备科考上，一惯都不理其他事情，没想到倒是这样关心她的事情，加上人也机敏，一下子就猜到了。
    可是，陆朝暮不明白，这本是一件好事啊，为何宋靖宇板着一张脸，像是天要塌了一样。
    宋靖宇见果然是她帮了张沐，狠狠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帮人虽说是好事，可是，你也得先想想清楚，你帮人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啊！”
    陆朝暮这下完全不明白了，“后果？什么后果？”不就是金陵城的百姓安居乐业，张沐有了政绩，就连江南其他地方的官员也能按照他们的法子，不让天灾愈演愈烈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管怎么想，陆朝暮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朝暮！你怎么把五皇子给忘了！”宋靖宇眉头一皱。
    再次听到“五皇子”三个字，陆朝暮先是一怔，像是真的把这个人给忘了一般，呆呆的立在原地几秒之后，才又说：
    “五皇子？关他什么事？”
    而且，她是真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将五皇子这个人给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她和五皇子就连打过照面的眼熟人都算不得。
    她做什么，说什么，自然是不会先想到他的啊！
    然而。
    陆朝暮这话刚一说完，小亭子周围的空气就像是瞬间变冷了一样。
    一道寒意，从亭子外面猛然蹿了过来，然后，顺着陆朝暮的脚底，像藤蔓一般，飞快的往上缠绕，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了一样。
    “阿嚏！”
    陆朝暮只觉得浑身上下凉得很，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用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膀子，又不解的看向宋靖宇，“是啊六舅舅，你提五皇子做什么啊？我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不记得他很正常啊。”
    “……！”
    “轰隆隆！”
    天空里，浓云猛然翻滚，周围的风雨也越来越盛，冷然狂烈的气势，像是要将整个天地都颠覆了一般！
    宋靖宇再一次摇了摇头，“朝暮，你不是一向都挺聪明的么？怎么到了五皇子这儿，你的脑子就不经用了？”
    毕竟，五皇子如今还住在金陵城中。

 第154章 出来吧

    张沐有了功绩，不管和萧景桓有没有关系，作为地方官，在上呈奏折的时候，他势必都要将萧景桓给提上一句两句的。
    这并不是说要拍萧景桓的马屁，更不是说张沐要巴结萧景桓。
    而是，在你的辖区里，有这样一位天潢贵胄，一句话也不提才会让人奇怪呢！
    但是，陆朝暮还是没明白宋靖宇话中的深意——
    “所以呢？”
    宋靖宇简直要给自己这个外甥女跪下了，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啊！
    “金陵城之前那个县令是怎么被废的？当真是因为有人偷盗法华寺被五皇子撞见了么？”
    稍微有点脑子，能够静下心来思考的人，都能猜到。
    又是雷雨满天的日子，又是叫不来人，又是漫山遍野的全是尸体。
    这样大的架势，哪里是偷盗小贼？
    所以，即便是宋靖宇不怎么管闲事，也看出来，那些人啊，就是冲着五皇子去的，是想要夺走五皇子的性命！
    宋靖宇面容越发凝重起来，左右看了看，生怕被旁人听了去，然后才往陆朝暮的身边更近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就更近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
    宋靖宇才刚刚靠近陆朝暮身旁，周围的风雨更是嚣张得要将他给生生吹走了一样。
    若不是宋靖宇及时伸手将陆朝暮的肩膀给轻轻扶着，只怕，他这样一个身体单薄的读书人，早就被刮跑了。
    但是！
    “啪嗒”一下。
    一块光滑圆润的小石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就飞了过来，刚刚好就打在了宋靖宇碰着陆朝暮的那只手上。
    “嘶！”
    宋靖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将手给缩了回来，周围的冷然气息才一点点的消退下去。
    宋靖宇揉了揉自己的手，嘴里嘟囔一句“这天啊，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然后才又看向陆朝暮，继续将话给说出来。
    “虽说五皇子一直不受皇上重视，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也就只能是处于权力争夺中心的人。”
    宋靖宇没有直接说明，是其他皇子，但陆朝暮也听明白了。
    “所以，五皇子毫不起眼的时候，就被人给盯着了。你这样一帮张沐，反而叫五皇子会在朝中露脸，到时候……”
    宋靖宇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这其中的严重性，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陆朝暮抿了抿唇，她其实真的没想这么多。
    不，不是说她想没想的问题，而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萧景桓给考虑在内。
    她自始至终，都只想着张伯伯、外祖母还有金陵城的百姓。
    若不是今个儿宋靖宇提起萧景桓，她只怕更是不会想到那个短命皇子的！
    宋靖宇摇摇头，“我也不是要指责你，只是想提醒你，往后做什么得多考虑考虑再行动。”
    不然。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按朝暮的性子，她只怕是会自责的。
    可是——
    陆朝暮却忽然冒出来一句：“就算这件事，真的对五皇子不利，可是，他也总不能就在金陵城躲一辈子啊。”
    “他也总不能在金陵城躲一辈子啊。”
    陆朝暮的话，简直让宋靖宇整个人都懵了，脸色瞬间大变：“小丫头，你说的什么话！”
    躲？
    什么叫躲？！
    他们不过都是升斗小民，本就不能随意议论天家之事！
    现在陆朝暮倒好，还来一句什么，萧景桓在金陵城待着是要躲避危险祸乱。
    这不是杀头的大罪么！
    “哎呀！哎呀！”
    宋靖宇心里那个着急啊，虽说如今这小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些话也不是能随便说的！
    没忍住，宋靖宇就再往前挪了一步，想要将他这无法无天的外甥女的嘴给堵住。
    但是。
    “啪嗒！”
    这一次，却是从旁边飞过来一道水柱，快准狠的就打在了宋靖宇的手背上。
    宋靖宇还有些呆呆的，没有觉察到什么，只觉得这狂风大雨的天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陆朝暮的眼眸却是一凝，眼眸飞快的往旁边一扫。
    虽然，隔着一道朦胧的水幕，她什么也没有瞧见。
    但是，她却隐隐感觉到，确实有什么人就在旁边，将她和宋靖宇之间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会是谁呢……
    陆朝暮心里沉了沉，耳畔又响起宋靖宇小声抱怨，被石子、水滴打得太痛了，忽然间，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
    陆朝暮唇角忍不住一抽，呵，这样矫情而又精分的事情，也就只有他才做得出来了。
    “六舅舅，朝暮把你说的话都记下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儿，就先回清芷园了。”
    陆朝暮说罢，也不等宋靖宇答话，直接就带了凤月往清芷园的方向而去。
    到了门口，是霜儿出来迎的：“小姐今个儿怎么回的这样晚？”
    陆朝暮没有回答她，平日里，霜儿总是嫌雨水太大，在屋外面等她，会弄脏了她的衣裙。
    今天这样反常，肯定是有什么事。
    陆朝暮不动声色，只说到宋老夫人那儿去了一趟，然后，又给了她几百两银子，让她去永安坊里买点贴身的物品回来。
    这样的大雨，霜儿向来都是不愿意出门的，在清芷园里将息着，反倒像个主人小姐似的。
    但今个儿，霜儿一听要买贴身之物，立马就答应了，欢欢喜喜的将银子接了过来，就出府了。
    凤月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说什么，就听得陆朝暮开口说：“霜儿有些奇怪，你跟着去瞧瞧，看看她都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
    “哎！”凤月点点头，心里觉得小姐真是事事都能想得周全。
    陆朝暮又吩咐：“见了外祖母，又见了六舅舅，我实在是乏得慌，你吩咐下人全都退开，没有我的吩咐，不能上前打扰。。”
    “是，奴婢知道了，小姐你放心吧。”凤月应声，很快，陆朝暮的卧房里就没了下人，静悄悄的一片，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但是，陆朝暮并没有直接卧榻休息，而是往一张黄花梨木的圆凳子上一坐。
    “出来吧。”

 第155章 书柜咚

    “出来吧。”
    “哗哗哗……”
    陆朝暮话音一落，就听得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在空空荡荡又静谧无声的内室响起。
    下一瞬，一道黛蓝色的身影，就如同那九天战神一般，飘飘然的落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或许是一直在下雨的缘故，总有那么一滴两滴的雨水打在萧景桓的身上、头发上、冷峻面容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清冽、高洁了几分。
    不得不说，萧景桓的的确确是难得的美男子。
    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往哪人群中一站，就能在瞬间吸引众人所有的目光。
    只不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朝暮总是想离他越远越毫一般，甚至，就连见没见过萧景桓的宋靖宇都能考虑到他，这个同他有过一次又一次交集的女人，却始终对他没有半分的关注。
    这让萧景桓心里有些莫名的恼火。
    所以，此时此刻，萧景桓的面容森冷得近乎阎罗，若是旁人瞧见了，只怕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偏偏，陆朝暮这丫头却轻轻勾唇一笑。
    “呵。我竟不知道，大夏朝的五皇子，居然有偷偷摸摸到别人家里，偷未出阁的姑娘说话的喜好？
    甚至，还跟着人家姑娘到了她的房里，看不出来啊，五皇子，你竟是这样的人啊。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陆朝暮半凝着眼眸，觉得他这个短命的皇子真是奇怪得很。
    明明有大把的事情可以做，为什么要一直同她纠缠不清？
    明明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同他说清楚了，他却始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半个字也不肯听。
    就像是……
    就像是非要招惹她一样。
    虽然，陆朝暮下意识的觉得他肯定不是这个想法，但是，他还是很奇怪。
    萧景桓冷着面，听完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更将她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看在眼里。
    听明白她话里的抱怨，更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微微……嫌弃？
    一时间，萧景桓整个人都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怒意。
    眼眸一凝。
    身形快如闪电一般，猛地一下，根本就还没有看清楚，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陆朝暮的跟前。
    他好看的唇角邪然的往上一勾。
    两条有力而强硬的臂膀，就赫然挡在了陆朝暮的身前。
    “你，你做什么！？”陆朝暮吓得不轻，重生之后，还从未有男子离她这样近过。
    心里不安的砰砰跳动，脚步就忍不住一步接着一步往后退。
    但是。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一样，陆朝暮往后退一步，他就放肆而侵入的往前跨一步。
    然后！
    “砰！”
    陆朝暮的后背撞到了屋子里的书柜上，再无退路，她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而萧景桓的两条手臂，更是趁机就将她给牢牢的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比他要矮上一个头。
    她得抬头才能看得见他的面容。
    但是，陆朝暮抬头，发现映入眼帘的，是萧景桓完美的下颌，弧度绝美的脖子。
    一时间，心里更是跳得更厉害了。

 第156章 唇瓣相接

    陆朝暮心里一阵混乱，不由觉得整间屋子变得十分狭小逼仄，像是都快要容纳不下她一样。
    “你你你做什么？”
    萧景桓听到她发抖的声音，唇角微微往上一勾，更是往前面贴得更近了一些。
    完美无缺的面容，几乎都要同陆朝暮贴合在一起。
    甚至，陆朝暮都能感受到，面前男人的气息，正随着他的呼吸，带着十足十的蛊惑，一点点向她靠近。
    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撩。拨得莫名烦躁。
    扑通。
    扑通。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萧景桓低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变得越来越羞涩的女孩，心情莫名变得有些畅快。
    再开口，他便刻意用轻薄的声线道：“方才，我听人说起，我是躲在这金陵城的。所以，我想告诉她，她说错了。”
    陆朝暮听到这里，心里又是一跳，正想再说什么，萧景桓就又开口说：“我留在金陵城，自然不是为了躲避什么，而且，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能让萧景桓，当朝五皇子留在这里的人。
    肯定也是身份颇为不凡，牵扯到各种纷繁复杂的时局的人。
    所以，陆朝暮就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既然我说错了就说错了吧，大不了，我同你道歉，但是，下面的话你就不要同我说了。”
    因为，她真的不关心啊！
    这位大兄弟，你的事，她是真的真的，半分都不想放在心上啊。
    可是。
    萧景桓见她神色抗拒，好看的唇角再一次邪然的往上勾起，伸手就将她捂住耳朵的手给挡了下来。
    再往前又凑了凑。
    一双如星子般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眼睛，直直的就对上了陆朝暮的眼睛。
    仿佛周围的时间与空气，都在此时此刻停滞住了一般。
    “方才，你不是说，我有偷听姑娘说话的毛病，更有着跟着姑娘到她闺房里的小癖好……”
    “你…………”
    陆朝暮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她还愣怔住的时候，就有一团黑压压的影子，朝着她的脸，气势十足的压了过来。
    唔！
    唇瓣上，温润的触感，一点也不像萧景桓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乖张性子般寒冷，阴厉。
    等等！
    陆朝暮回过神来，才猛然发现，自己这是！！！！！
    被非礼了？！
    “啪！”
    陆朝暮心里羞愤到了极点，直接抬手一个巴掌就朝萧景桓的脸上甩了过去。
    然而，像是知道她会这般做似的。
    萧景桓直接一把就将她的手给牢牢的抓住。
    “萧景桓！你故意的！”陆朝暮怕外面的人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她一双眼睛里的怒火却是实打实的。
    她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短命鬼！
    他是疯了！
    他就是个疯子！
    这样戏弄她，这样占她的便宜，还说什么留在金陵城是为了她！！
    她会相信他的半个字，那就是见鬼了！
    “呵。”
    萧景桓牢牢抓住她的手，脸上的风流模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之色。
    他眼睛半眯着，“没想到啊，你还真的不笨。”

 第157章 怕？他会怕？

    笨你奶奶个腿！
    陆朝暮抽不出手来，想用脚踢吧，可是偏偏面前的这个短命皇子又会武功，她根本就踢不到他。
    “你放开我！”陆朝暮呲牙，他不要脸，可她还要呢！
    萧景桓倒也不是个会一直纠缠的人，把她放开之后，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只留下一道清冷孤寂的背影。
    “为什么是躲……”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陆朝暮正揉着自己的手腕，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她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原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
    “是你自己问我的，待会儿我说了什么，你可不许又发……”陆朝暮想说“发疯”这个词，但话到嘴边又想起确实是有些不敬重的，便改了口，“你不能迁怒于我。”
    “……”
    萧景桓负手默声，神色不置可否。
    陆朝暮努了努嘴就说：“你的身份，本就会招来无数的目光，即便这些年你不在京师，你不是皇上钟意的皇子，可你始终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
    光这一点，就足以让无数的人会注意着他。
    不然，上辈子的时候，还有这辈子的时候，又怎么会发生法华寺里的刺客要杀他的事情呢？
    可是事情发生之后。
    他还是继续留在金陵城，或许他暗地里也叫人去查了，可是，毕竟明面上他什么也没有点破，仿佛一切如常。
    又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了，他还是没有要回京师的打算。
    她不知道，这小小的金陵城究竟有什么好的，会让一个皇子一直选择留在这儿。
    而且，对于萧景桓这样的人来说，说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谁都不会相信。
    想来想去，还是他自己不想回京师，不想回到那个权力争斗的中心。
    “所以，我觉得你是怕了。”陆朝暮说完她的结论。
    可是。
    怕？
    萧景桓冷冷的一张脸，唇角嘲讽的往上一勾。
    怕？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他怕？
    “真是可笑。”
    萧景桓说罢，冷哼一声，就正如他来时一样，轻轻一个拂袖，就飞身离开。
    陆朝暮站在原地，脸上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这个短命皇子真是奇怪到家了。
    还有！
    她这屋子就这么容易让人进来了？来来去去的，像是入无人之地一样！
    不行！
    陆朝暮眼睛里似乎有着一丝较劲儿，又像是有些赌气。
    她得找人好好将自己这清芷园给修整一番！
    别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的进来！
    “凤月！”陆朝暮打定主意，就立马把凤月和姜嬷嬷叫了进来。
    “我跟你们说……”
    ……
    萧景桓回到法华寺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把自己给关到屋子里。
    下面的人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连忙问古苍：“五皇子这是怎么了？”
    古苍摇摇头，一副长辈见到晚辈不争气的模样，就说：“哎，还能是什么事儿啊？见了陆朝暮回来就这样了……”
    每次都是这般。
    仿佛陆姑娘就是五皇子的心魔似的，只要一碰着，就一定能叫五皇子哪哪儿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第158章 画卷女人

    屋子里
    萧景桓面色一如古苍所想的那般寒冷、清冽，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之感。
    他的眸光，定定的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卷之上。
    那画卷有些泛黄，似乎是年代久远的关系，又似乎是时常被人拿出来翻看的缘故。
    窗外的光线，打在泛黄的画卷上，画面正中心，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笑颜如花，眉目间满满的都是一股喜乐欢喜，便是隔着画卷，都能感觉到画中人心底里的那一份高兴。
    可是……
    望着这样的一副画卷，萧景桓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寒冷了起来。
    像是心里被什么东西给压着，叫他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母妃。”
    终于，萧景桓开口，对着画卷中的女人，轻轻唤了出来。
    这身姿绰约的女子，正是当今圣上已经故去的明妃。
    封号为“明”，正是因为她如同明珠一般璀璨，又如同明月一般柔和。
    明妃入宫不过两年，就艳冠群芳，成为了后宫里最受宠的妃嫔。
    而他。
    明妃生下的第一位皇子。
    当年一出生，皇上就对他有最深的期待，“朕之爱子”，大赦天下里的这四个字，足以显示出皇上对他们明妃母子的喜爱。
    可是。
    这样的好日子不到三个月，北方就出现了百年不遇的旱灾，接着便是西北的风沙，黄河的水灾……
    一桩桩、一件件不详的事儿，如同乌云一样，将整个大夏朝给紧紧压着。
    所有人都担心起来。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没做好，才让上天给大夏如此的惩罚！
    然而，答案很快便出现了。
    凡是出现灾祸的地方，都会挖出一块上千年的石碑，上面写着“妖星降世，天下大乱”，而那个时候所出生的皇子，就只有他萧景桓一个。
    皇帝虽不愿相信，可，国家社稷的重担，大臣将领的压力，都让当今皇帝不得不认真思考，自己的第五个儿子，究竟是不是那所谓的“妖星”。
    明妃当然会为自己的儿子求情，可是，他这颗降世妖星，却连同明妃一起克死了。
    皇帝最疼爱的妃子，活得好好的，却突然有一天暴毙而亡。
    皇帝伤心欲绝，再也无法接纳萧景桓。
    想将他这颗妖星处死，但念及萧景桓是他同明妃唯一的骨肉，又狠不下心肠。
    所以，这么些年，皇帝一直让萧景桓在法华寺里待着，没再见过他一次，就是害怕再看到萧景桓这张同明妃长得越来越相似的脸。
    皇帝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恨他，还是该爱他。
    而萧景桓自己心里也一直有一道刺。
    他不相信所谓的天命，更不会相信那些所谓的星运谣言。
    他知道，他是妖星也好，他母妃的死也好，其实不过就是权力争抢过程中的一种博弈罢了。
    但是。
    萧景桓抬头，又看了看那画卷中的女人。
    心里有一股深深的悲凉。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的母妃，终究是因为他才没了性命。
    他总觉得过不去这道坎。

 第159章 以身相许

    所以……
    这些年，他一直留在金陵城，不是不能回到京城，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回到京城之后，要如何面对自己心中的这一份愧疚。
    但是。
    “……他也总不能就在金陵城躲一辈子啊。”
    “……我觉得你是怕了。”
    陆朝暮的话，不断的在他的耳畔回响着。
    萧景桓看着画卷的眼眸一点点的变得深邃起来，他，是真的怕了么？
    ……
    “哒哒，哒哒。”
    京城，驿站。
    “喂，出来个人！”身穿姜黄色锦衣的青年男子，驱使马儿在驿站门口停下，吵里面吆喝一声才翻身下马。
    听到动静，驿站里有人出来。
    来人见到男人马鞍后面挂着的两个木箱，赶紧就上来帮忙卸。
    木箱出乎意料沉，来人差点没接住，大呼一声，“这些天，江南一代的奏折可真多啊。”
    骑马的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可不是么，江南大雨连连，下面的官员都要急疯了，快快将这些奏折都送到宫中去吧！”
    驿站的人连连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办。”
    很快，就有另外的人，将各个地方的奏折，分门别类的装进密封的箱子里，赶了一辆有规格的马车，就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随着马车一路向北，周围的景致愈发的繁华。
    金碧辉煌的商铺鳞次栉比的排着，街上纷纷攘攘的行人摩肩接踵。
    吆喝声、叫卖声，锣鼓欢天，好一片热闹的气氛。
    醉仙楼，三楼天字号隔间里，几个身着华服的美衣少年，正喝着醉仙楼独家酿制的醉仙酿。
    一个穿着湖蓝色锦衣的公子道：“景明，你离开京城这么久了，到底是到什么好地方去玩了？怎么也不叫上咱们兄弟几个？偏你能见到新鲜事儿，咱们就得憋在这儿京城里，无聊死了。”
    萧景明笑了笑，“方胥，咱们几个之中，就数你的花样最多了，还能把你给闷着了？我才不信呢。上次你觉得无聊了，还跑到你爹的军营里偷令旗，没叫你爹打死，算你命大！”
    “哈哈哈！方胥我就说了，景明会信你的话才怪！”开口的是黄尚书的小儿子，黄瑛。他们个个身份不凡，又都年少贪玩，便时常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去去去！”方胥给萧景明倒了一杯酒，“萧景明，你还是不是朋友！你离开京城到底有没有碰到什么好玩的，你倒是快和我说说啊！”
    方胥是性子最好动的那个，最听不得有什么新鲜儿是他不知道的。
    萧景明也不打马虎眼了，就将他和康阁老游历大夏的这些经历给说了出来，尤其是说到在江宁遇到河匪的事儿，方胥那叫一个听得眼睛都瞪直了。
    “你是真的一箭将那个河匪头子给射死了？萧景明，你可别在我们几个面前说大话啊！”方胥有些不信。
    萧景明很认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我那一箭下去，还救了个姑娘呢！”
    听到“姑娘”两个字，方胥眼睛就亮了，“什么样的姑娘？好看么？漂亮么？她有没有被你救下之后，感动得以身相许？”

 第160章 永平侯府

    “什么以身相许，你从哪儿听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哪儿就那么容易以身相许了。”萧景明瘪瘪嘴。
    方胥摇头，“怎么可能呢？京城里多少姑娘不想嫁给你，我就不信了，这京城外面的姑娘，有这么好的机会，还能不为所动？”
    萧景明不喜欢方胥这样说陆朝暮，“方胥，她不是这样的人。”
    方胥觉得有些奇怪，萧景明何时这样为一个女人说话了，眼底里划过一抹嫌弃，“萧景明，你该不会是瞧上人家姑娘了吧？到底是哪家姑娘？要是你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可以替你告诉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这样疼爱自己这个儿子，肯定会答应的。
    “呸呸呸！”萧景明面容一凝，“方胥你可别坏事儿！我都跟你说了，陆朝暮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也不过是看在她已经没了的父母的份上，才对她多有关心罢了。”
    方胥有些嫌弃，“你就编吧。反正，小爷我已经知道，江南金陵城有这么个姑娘，让咱们堂堂七皇子都给记住了。”
    “行了行了，老是说女人，你们烦不烦啊。”黄瑛听到女人就头疼，“有酒不喝说女人，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毛病？”
    方胥瞥了他一眼，“黄瑛有毛病的是你吧。”
    ……
    酒过三巡，萧景明还得回宫，他们也就散了。
    方胥有些晕晕乎乎的回到将军府里，正好碰到散朝回来的方老将军。
    方老将军见自己这个儿子又跑到外面去喝酒了，气得恨不得一拳头催死他，“成日就知道吃吃喝喝，也不知道做点正经事！”
    “爹，我那是和七皇子一起喝酒，就是正经事。”方胥辩解。
    “正事个屁！”方老将军一脚踹到他的身上，“你和七皇子比？人家跟康阁老游历一趟回来，得了皇上的赞赏，你呢？你有什么？！”
    方胥有些不爽，“那，那是他爹愿意放他出去，我爹？”方胥小声逼逼：“我爹就自会打我。”
    “你说什么？！”方老将军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我放你出去？就你这操蛋的性子，你还不会把天都捅塌了！老子懒得跟你说，皇上下了旨意，让我领着兵去江南一趟，你自己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里给我老实待着！”
    “江南？爹，你去哪儿做什么啊？”方胥问。
    方老将军本不想将朝廷的事告诉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想想方胥年纪也一天天大了，是得懂一些了。
    “江南雨灾不断，时间久了，就会有暴民。皇上让我带了兵去江南，稳固江南的安定。”方老将军说，“你知不知道，皇上这旨意，还是看了一个七品县令的折子然后才定下的。”
    “哦？哪个县令这么有本事，居然能引起皇上的注意？”方胥好奇问。
    方老将军就说：“好像是那个什么金陵城的张沐，还有，那个张沐还在折子里提了一个女人，好像叫陆朝暮。”
    “陆朝暮……”
    方胥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忽然，脑子里灵光乍现。
    等等！
    这个陆朝暮可不就是刚才在醉仙楼里，七皇子萧景明提到的那个人么？
    方胥登时来了兴趣，“爹，我想跟你一起去江南！”他倒想看看，这个陆朝暮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在皇上面前都露脸了。
    可方老将军却面色凝重起来，“不行，你不能去。你忘了，五皇子也在金陵城里。”而且，今天那道折子里，张沐也提到了萧景桓的名字。
    他站在人群中，看得清楚，圣上在看得这个名字的时候，面容瞬间就凝滞住了。
    哎……
    方老将军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圣上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事情关乎五皇子，他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出什么旁的事情来，所以，他不想方胥跟着去。
    “爹！”方胥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就这么定了！”方老将军不容反驳，一扶衣袖就走了。
    方胥有些不满的看着自己老爹拂袖而去。
    等方老将军走远了，方胥眼珠子转了转，心说：你不让我去，我自己没有脚，难道不会自己去么？
    哼！
    等老爹走了，他自有办法偷偷摸摸的跟去。
    哎呀呀，想想就要见到那个叫做“陆朝暮”的女人，他是真的有些期待啊！
    ……
    同一时间
    京城永平侯府里，陆老太君也从旁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陆老太君抽着水烟，听上朝回来的老大说：“娘，儿子听得清清楚楚的，金陵城县令地上来的折子上，确实写了朝暮的名字，那张沐还说了，金陵城之所以如今局面稳定，没有太多的骚乱，就是因为朝暮出谋划策，还将自己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陆家老大陆孟弗，如今在朝中是个正四品的文官，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官职，但，如今陆家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儿子，将来陆家侯爵自然是会由他来继承的。
    所以，陆孟弗在这京城里，也算是受人尊敬受人敬仰的。
    陆孟弗将陆朝暮的事儿说了出来，可，陆老太君听完之后，却一直都没有表态，脸上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陆孟弗的妻子，如今永平侯府的主母，祝氏祝群芳就上来将自己的夫君轻轻往后拽了拽，“行了，娘已经知道了。朝暮这丫头如今有了出息，娘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
    然后，祝氏又给陆孟弗使了个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但陆孟弗心里却有些失落，他不知道为什么，究竟娘为何对朝暮忽然间就不喜了？
    当初二弟和二弟妹过世之后，陆老太君也是第一时间就说要去将朝暮丫头给接回来的。
    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娘现在竟然连提都不愿意提到朝暮丫头？
    祝氏生怕自己的夫君惹得陆老太君不痛快，赶紧就把他给拉了出去。
    到了外面院子里，陆孟弗将袖子一甩，“你拉我做什么？”
    祝氏连连摇头，“夫君，我知道你担心朝暮丫头，但是，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161章 过来接旨

    “你不能在娘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直和她说下去。今个儿你已经提了一次了，咱们再等等，等到娘心情好了，再好好跟娘说说。”
    祝氏边说边给陆孟弗顺心扶气，“二叔的闺女我也心疼呢！小时候，我还亲自给她扎过风筝呢！你忘了？你放心好了，娘那儿，我会经常找准时机，再劝劝的。”
    陆孟弗又沉了一口气，才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去。
    等他走了之后，祝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旁边有嬷嬷想要替她打伞，但祝氏却拒绝了。
    她看着天，神色有些忧愁，“哎，想当初我给朝暮丫头扎风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艳阳天，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才能再见到她。”
    嬷嬷就劝说：“夫人，别伤心了，您对朝暮小姐的一片心意，她会知道的。都快一年了，您劝了老夫人多少次啊，可老夫人心里对朝暮小姐气得狠了，不仅不听劝，甚至还对您都责骂过。奴婢觉着，要不，您还是为自己想想，少说几句吧？”
    “胡说！”祝氏面色有些严厉起来，“当初二叔和二弟妹待我有多好，待我的孩子有多好，你还不知道么？乱说什么！如今他们不在了，朝暮就是我的孩子一般！我定然会想法子，让老太君重新接纳她的。你这话万不能传到老爷那儿去，往后更是不许再提，听到没有？！”
    嬷嬷点头，“是，我知道了。”
    ……
    又过了几天。
    京城传来的圣旨，就到了金陵城。
    虽然金陵城的雨还没停，路面上依旧是湿漉漉的，到处泥泞一片，可百姓们听到有圣旨，还是好奇的都围了过来。
    毕竟，他们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能够瞧见圣旨长什么样子。
    所以，当宫中的梁公公，带着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金陵城县衙门口之后，很快就有无数的人都围了过来。
    百姓们热烈的气氛，欢闹的样子，半分都没有因为连连大雨而变得阴沉、低落、失望、绝望。
    梁公公不由得就在心里点了点头，怪不得皇上要特地降下圣旨奖赏张沐呢！
    他们一行人从京城一路南下，越往南，见到的情形越是触目惊心。
    反而一到了金陵城的地界，那些饿肚子的流民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实在是神奇极了。
    梁公公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让人将用金盒子装着的圣旨拿了过来。
    “金陵城县令，张沐接旨——”
    梁公公尖细而阴柔的声音响起，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威严！
    “下官张沐接旨。”
    张沐率领县衙里的人出来，全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
    百姓们见状，也都跟着一齐跪在了地上。
    梁公公见众人都如此恭敬，轻轻笑了笑，就将手中的圣旨展开，将里面的内容宣读出来。
    皇上先是说张沐治理金陵城如何有功，又说他再折子里提出的应对雨灾的法子很有效，一通款赞的话说个没完。
    梁然跪在张沐身后，听得梁公公念着圣旨，心里忍不住就为张沐而感到高兴。
    张大人如今能得了圣上亲口夸赞，往后张大人的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可是，梁然心里还没高兴多久呢，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
    圣旨上，将张沐夸赞一通之后，还提到了庆桂的名字，再往后面还特地提到了陆朝暮的名字。
    梁然心里咯噔一声，他不是在拟定奏折的时候，故意将陆姑娘的名字给隐去了么？怎么现在皇上的圣旨里还有陆姑娘的名字？
    梁公公念到这里，眸光往前面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姑娘啊。
    面色当即就有些不好了，“张大人，怎么？这陆姑娘是一尊大佛不成？还要杂家特地派人去请么？”
    显然是觉得陆朝暮像是躲着不肯出来一样。
    张沐其实自己也有些忘了，那天晚上他喝多了，起夜之后写下些什么自己都有些不记得了。
    也是梁公公提到陆朝暮的名字，他才想了起来。
    张沐又叩了叩首，“梁公公，陆朝暮她，她或许是知道这个消息太高了，怕自己一时失态才不敢出现，唯恐让梁公公见笑。”
    “得了吧。少拿这些话来唬公公我。”
    梁公公眼睛转了转，这样解释的话，说得还算顺溜，念着他们得了皇上的青睐，他也不打算真的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过不去，只又接上一句：“还不快去把人叫过来接旨。”
    “是。”张沐连连叩首，微微侧头就想随便叫个捕快去宋家叫人，但，梁然却主动说，“张大人，还是我去吧。”
    张沐微微一怔，但很快点点头。
    确实，梁然是师爷，说话办事比一般的捕快要沉稳一些，毕竟是皇宫里面的公公来传圣旨，得让梁然将事情给朝暮先说说，免得她来了吓一跳。
    梁然这就又朝梁公公叩了头，飞快的就从地上爬起来，往宋家的方向给跑了过去。
    而宋家的人，也听说了这件事儿，现如今，大房、二房的人都挤在宋老夫人的紫韵斋里，说着这件事儿呢。
    裴氏一脸落井下石的模样，酸了纪氏一眼，“大嫂，你看看，你看看。我当初就说了，那张沐多好的一个县太爷啊，朝暮都亲自回来求情了，你偏偏不肯出手相帮。这些好了吧，天大的好机会，就从咱们的手指缝里给溜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本来纪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现在裴氏又特地将这事儿搬出来说道，她更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但，纪氏还是不得不笑着，说：“嗨，这哪儿是说得准的？当初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而是宋家商铺、店面的掌柜、管事们一同做的决定。”
    “是么？”裴氏脸上笑得更嘲讽了，“大嫂啊，弟妹我还是那句话，若不是你的意思，下面的人意见哪会儿这么统一啊？”
    她都派人打听过了，那些掌柜、管事，几乎所有人都不同意，就没有一个不同的声音。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她是不信的。
    纪氏被裴氏酸的太阳穴直跳。
    宋老夫人的脸色也一点点的变得不好了起来。
    纪氏心里就有些慌了，她一没想到这天真会的一直下雨不停，也没想到张沐能够引得当今圣上的注意！
    她若是早知道的话！
    呸！
    纪氏悔得牙痒痒，她就算是早知道，也拿不出这一笔钱来！
    “娘，媳妇，媳妇当初确确实实也是为了咱们宋家的生意和周转着想啊！娘，您是知道的啊！”纪氏可怜巴巴的看向宋老夫人。
    但宋老夫人却并不想搭理她。
    虽然朝暮已经暗中跟她说过了，她在张沐那儿提到了宋家的名字，张沐会记得宋家的好。
    但是，宋老夫人一想到那城里的衙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若是他们宋家也能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获得封赏，该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件事啊！
    那可是天家的赏赐、无上的尊贵啊！
    “走开，别在老婆子我面前晃悠！”宋老夫人现在看着纪氏就来气。
    “娘，娘！您听我说啊。”纪氏心里叫苦不迭。
    裴氏见纪氏这样懊恼，心里更是畅快极了，忍不住就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宋婉仪。
    亏得当初是婉仪出了主意，让她只需要说一些没用的帮衬话就是了，不需要特地促成这件事儿，最好就是让这事儿给黄了。
    果然！
    事情一黄，在老夫人心里，大房的地位，纪氏的地位，刷刷刷的就往下掉！
    一想到自己的二房在宋家的地位日渐提高，裴氏简直心里那个美的啊！忍不住就朝宋婉仪多笑了笑！
    宋婉仪知道裴氏因为这事儿高兴，不过，她在心底里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的母亲到底还是太短视了一些。
    在宋家就算顶天了又如何？
    还不是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罢了。
    既不能跟那些豪门贵族的女眷相比，更不能同皇宫里尊贵无边的娘娘相较。
    想到自己的谋划，宋婉仪不由得就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还有一个月。
    这雨还要再下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她就要这世间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宋婉仪就是上天派下来的神女！
    不仅能够预知未来，还能操纵雨水！
    拯救整个大夏于危难之际！！
    宋婉仪越想越觉得好日子，仿佛已经到了她的手边，她只需要轻轻勾勾手指，就什么都能拥有了！
    可是！
    宋婉仪心里还正美滋滋的没有多久呢，忽然间，就听得紫韵斋外面有下人风风火火跑过来了。
    “老夫人！老夫人！”
    看门的小厮脸上满是着急，慌慌张张的冲进屋子里来，下意识的就让人觉得肯定又出了什么坏事儿。
    裴氏抢先纪氏一步，就过问说：“吵吵嚷嚷的，像个什么样子。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是谁教的规矩！真是的。”俨然一副往后她就是这宋家内宅里管事的女主人一样。
    “好了！”
    宋老夫人轻轻呵斥了裴氏一声，她到底还是太着急、太没有耐心了！
    既然有事就该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两房人之间的事，也不知道缓一缓！
    宋老夫人沉了一口气，看向通报的小厮，“说吧，又出什么事儿了？”那微微失望而担忧的语气，仿佛已经认定了没什么好事儿了。
    可是。
    那小厮一抬头，眼睛里面却满满的都是高兴的神情：“老夫人，大喜了！咱们宋家有大喜了啊！”
    “啊？”宋老夫人愣了愣，有些吃惊，“什么大喜事？”她怎么没有听说，宋家最近又有什么喜事了！
    小厮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伸手指着门外边，“老夫人！宫里的梁公公，特地派人来请表小姐，说是圣上要连表小姐一块赏呢！”
    “什么？！！”
    “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听错了，你确定是这样的么？！”
    裴氏、纪氏、宋婉言、宋婉仪在一时间，全都大叫了出来。
    纪氏、宋婉言是一脸的震惊，震惊过后，眼底就满是嫉妒与痛恨！
    陆朝暮这个死丫头，怎么不出声不吭声的，竟然还能得到圣上的赞赏？！
    裴氏则是觉得实在是奇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宋婉仪，刚开始的惊诧很快就被眼底的一抹嫌弃给取代了。
    哼，不过就是看在陆朝暮帮了张沐的份上，圣上才连带着要一同赏了，说到底，主角也根本不是她，她就是个沾光的罢了。
    等到她到时候祈求停雨成功之后，什么陆朝暮，哼，只配被她给踩在脚底下罢了！
    众人心里各有各的算计，倒是宋老夫人心里是真心实意的为朝暮感到开心。
    这一切，确实是她应该得到的！
    “外祖母。”
    想着，陆朝暮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下子，嫉妒的、厌恶的、嘲讽的、鄙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瞬间就凝聚到她一个人的身上。
    陆朝暮唇角微微往上一翘，没想到，这些人的脸色竟然会这样多姿多彩。
    她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不管她们，径直走到宋老夫人的身边。
    宋老夫人正想说些恭喜她的话，却没想到，陆朝暮竟说：“外祖母，皇宫里的公公来了，朝暮一个人去或许会害怕，不如外祖母您陪我一起去吧？”
    “！”
    宋老夫人心里一震。
    “你，你说真的？”
    陆朝暮亲自要她一同前去，是想要让宋家也在梁公公的面前露露脸啊！
    这就近乎于，让宋家也沾了沾光啊！
    宋老夫人看陆朝暮的目光更是炙热了几分，周妈妈说得果然是没有错的，朝暮这个孩子，是个有孝心的。
    她若是走得更远、更高，宋家才能走得更远、更高！
    宋婉言见到宋老夫人那眼神，心里简直气得要吐血出来！
    过去，祖母都没有这样满心欢喜的看着她！
    现在，陆朝暮这个臭丫头，不仅将她所有的风头都抢了过去，还要将祖母的欢喜给抢过去！
    她到底还要抢走她的多少东西？！
    宋婉言越想越狠，眼睛里的嫉妒，简直都能滴出血来。

 第162章 不相干的

    一双手死死的捏紧，恨不得将手中的帕子当成是陆朝暮这个臭丫头，一把给捏碎了才好！
    “婉言，娘忽然觉得你说得真的很对。”
    宋婉言心里正嫉妒得想要吐血，身旁，纪氏则慢慢的站了起来，凑近宋婉言的耳边，低声的、几乎如同咒怨般，阴恻恻的开了口。
    纪氏如毒蛇般的目光落在陆朝暮的身上，她们真的不能再等了。
    这个丫头已经越来越不好控制，如今还能得到当今圣上下旨赏赐。
    陆朝暮身上的光芒越来越闪耀，已经完完全全不再是过去那个无父无母，必须依靠他们宋家才能得以保全的丫头片子了。
    现在，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陆朝暮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更是让圣上都记住的人。
    她们必须想法子，尽快将她和宋文邵的婚事给促成了才行！
    不然！
    若是老太婆真的听信了周妈妈那个老虔婆的话，想要解除宋文邵和陆朝暮之间的婚约，那么！
    她纪氏这么久的谋划，付出了多少的心力和脑力，可不就是真真正正的白费了？！
    不行！！
    纪氏眼眸一沉。
    她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娘。”
    宋婉言一听纪氏终于打算亲自出手了，激动得一下子就抓住了纪氏的手。
    两个心里已经因为嫉妒而变态到丑陋的女人，就这样相互支撑着取暖。
    看上去，实在是丑陋极了。
    ……
    “外祖母，我听梁然说了，来人是最受圣上信赖的梁公公，就算在宫中，梁公公的地位也是十分尊贵的。待会儿见了，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失礼啊。”
    陆朝暮搀扶着宋老夫人，她其实都能感觉到，外祖母自打从宋家出来之后，一双手就因为激动而不停的颤抖着。
    陆朝暮笑了笑，外祖母平日瞧着倒还是沉稳大气的，但是，当有一日，她终于能够达偿所愿，有机会让宋家出名的时候，外祖母还是会如同一般人一样，从内心深处感到高兴的！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宋老夫人紧了紧手上的一串玛瑙佛珠，这是已经故去的宋老爷子留下的。
    她出门前，特地让周妈妈找出来戴上，就是想让自己的老头子在九泉之下也知道，他付出一辈子心力的宋家，她为他照看的很好！
    周妈妈这些年一直陪着宋老夫人，知道她和宋老爷子之间的感情。
    见到宋老夫人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的老伴儿，心中还是颇有些感触的。
    不过。
    让周妈妈心里最觉得感动的，还是表小姐了。
    圣上封赏，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表小姐居然第一时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夫人。
    这样的一片孝心，当真是叫她这个见惯了人情冷暖的老婆子心里都觉得暖融融的。
    等她们终于赶到了金陵城县衙门口。
    梁公公见来人不仅仅有个姑娘，还有个老婆子，整个人先是微微一愣。
    但，很快陆朝暮就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的将宋老夫人的身份介绍给梁公公听。
    然后，陆朝暮又说，她年纪小，其实并不是很懂事儿，帮助张大人是宋老夫人给出的主意。
    “哦？是么？”
    梁公公是个人精儿，一下子就听出了陆朝暮的话有矛盾。
    若当真是宋老夫人出的主意，那为何之前张大人上呈给陛下的奏折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金陵宋家，只提到了陆朝暮？
    陆朝暮淡淡笑了笑，跪在地上朝梁公公深深的叩了头，才解释说：
    “朝暮从小是父亲、母亲教导着长大的，父亲以民为先，母亲鼎力辅助。耳濡目染间，朝暮自然知道，万事都得以百姓的疾苦为重。所以，这次金陵城遇到困难，我才会力在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张大人一些小小的帮助罢了。
    而且，我的父母亲，也不是生下来就知道世间道理的，我母亲的一片善心，也是她小时候外祖母的教导。所以，认真算来，朝暮能够心存善意，的的确确是外祖母教给她的。”
    “哈哈哈。”
    梁公公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笑了出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即便是见到他这个宫里的公公，一来不会害怕，二来还能清清楚楚将自己的心思给说出来，三来还有一颗恭敬孝顺长辈的孝心，有什么好事儿先想到长辈。
    梁公公越瞧越觉得这丫头着实不错，若是她在京城那个机会众多的地方，说不定能比得上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千金，闯出属于她的一片天地来啊。
    “好了，起来吧。”
    梁公公特地虚手朝她抬了抬手。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十分简单、毫不起眼的小动作，但是，宋老夫人也好，张沐也好，甚至是一辈子困在内宅里的周妈妈，心里都着实一震。
    他们都知道。
    能够让宫里这样尊贵的公公亲自抬手的，整个天下就没有几个。
    周妈妈上前将宋老夫人给扶起来，两人相视一眼，有很多没有说出来的话，但心里却已经很明了了。
    宋老夫人只是不动声色的轻轻拍了拍周妈妈的手背，像是在告诉她，周妈妈上次说的那番话，她回去之后，肯定会好好的考虑一番。
    张沐本还想在县衙里宴请梁公公用膳，但是梁公公却拒绝了。
    梁公公将手中的浮尘往后一甩，指了指马车上另外一个上了锁的金匣子，就说：“张大人也看到了，杂家还有别的公事要去办呢。”
    然后，目光四下望了望，看向了一座高高耸起的山峰，翘着兰花指一指：“那儿应该就是法华寺了吧？”
    法华寺？
    听到这三个字，张沐微微怔了怔，忽然才反应过来，圣上应该是看到他奏折上也写下了五皇子的事儿，这才让梁公公顺道也去瞧瞧？
    “没错，五皇子就在那儿。”张沐回话。
    但是，张沐这话一说出来，本还神色愉悦的梁公公，忽然面色就一阴沉。
    “张大人，杂家只问你了那儿是不是法华寺，你为何要自作主张的提起些旁的不相干的事儿？”

 第163章 身体抱恙

    不相干的？
    梁公公这四个字，可叫张沐整个人浑身都是一凉。
    不相干？
    哪个不相干？
    梁公公是在说，他不应该提到五皇子？
    还是梁公公在隐晦的告诉他，他不应该在奏折中提到五皇子，让圣上知道五皇子的消息？
    “卑职……卑职……”
    张沐一心只放在做官之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辖区内的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他其实并没有怎么去想朝堂内的争斗。
    梁公公这样一句话说出来，叫他心里仿佛是在打鼓一样，即猜不透梁公公的真正意思，更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哈哈哈哈。”
    梁公公见张沐这样一幅模样，就又笑了出来，“得了，既然法华寺就在那儿，杂家还是快快去一趟，免得耽搁了好时辰，回宫得被圣上怪罪了。”
    “是。恭送梁公公……”
    张沐说着，就双手抱拳，深深的朝梁公公行了礼。
    等到宫里的人走了，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渐渐散开了。
    本来圣上降旨赏赐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可是，梁公公这样一句话，却莫名搅得张沐心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回到内衙里，张沐就将梁然给叫到书房里，“你说，梁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他在责怪我，还是圣上在责怪我？”
    梁然其实也不是很明白梁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事情关乎天家皇子，不是他们可以随随便便猜测到了。
    到了最后，梁然更是深深的凝着眉头，说：“张大人，到底是圣上心中不悦，还是别的什么人心中不悦，其实还真不好说。”
    毕竟，张沐的这一封奏折，确实若有似无的引起了朝中某些局势的变化。
    但是，梁然想了想，又觉得张沐不用太过担忧，“不管是不是有人不高兴了，大人上呈的折子里，必然会写上五皇子的名字。”
    说到底，这并不是随着他们哪一个人的意志而转移的。
    有的事，迟早都会发生。
    ……
    梁公公一行人到了法华寺里。
    先是主持方丈出来相迎，可他们在大殿上说了好久的话，萧景桓都没有出现。
    梁公公皮笑肉不笑的，“哟，是杂家疏忽了，五皇子身份贵重，到底需得杂家亲自过去瞧瞧才是的。”
    说罢，便领了人往后山静谧的禅院而去。
    但，一路随行的人都看在眼里，这梁公公啊，说话的语气也好，眼底的神态也好，其实还是没有将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五皇子给放在眼中的。
    尤其是当梁公公走到禅院外边了，萧景桓还是紧紧的让人关紧了禅门，丝毫没有要出来恭迎的架势，梁公公一双眼睛里的不屑与厌恶，更是毫不避讳的就流露了出来。
    拿了袖子将口鼻轻轻一遮掩，轻声就道：“哼，还真把自己当成是皇子，会摆架子了啊。”
    “梁公公……”
    另外的小太监轻轻出声提醒，再怎么说，萧景桓毕竟是皇家血脉，他们都不过只是奴才罢了，就算再得圣上的信任，背后有那位爷给撑着，说话还是得小心些好。
    但，梁公公却不在意了，他在京城里那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谁人见着他不是毕恭毕敬，就算贵妃娘娘的同胞兄长康阁老见了他，都是得先让他走前边的。
    萧景桓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当然看不上眼了！
    “行了，去把人给杂家叫出来。”梁公公眼底划过一抹不耐烦，只想着早早把差使给办完了，他还能到金陵城的广元坊里好好玩玩。
    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有人跟他说过，金陵城广元坊里的姑娘啊，那可都是一个比一个的漂亮。
    可是。
    小太监上前叫门叫了好几次，萧景桓还是闭门不出。
    梁公公等得不耐烦了，火气一旺，指着紧闭的禅门语气就不好了，“杂家这还是来替皇上宣旨的！他都这般态度？！真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么？！去，把门给杂家撞开！”
    他就不信了，他有圣上的亲笔谕旨，萧景桓还要做什么？
    可是。
    梁公公话音一落，紧闭的禅门，才忽然间从里面被人给打开来了。
    “你们现在知道出来了？！”梁公公面容上带着一抹尖酸刻薄。
    但是。
    他说完了才发现，古苍扶着萧景桓，很缓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样子就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古苍回话说：“梁公公，五皇子近来身体十分不好，前些天更是卧床不起，连床都下不来，才耽搁了一会儿。”
    梁公公奇怪，好好的，怎么就虚弱成这样了？
    他一路从京城来金陵城，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五皇子身体不适了啊？
    萧景桓面容虚弱极了，看向他，声音有些清冷：“有事？直说。”
    “这……”
    梁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可是，他看萧景桓确实身体不适，只能快快将圣旨给念了出来，不过就是些客套话，半句真切的关心也没有。
    萧景桓听完，眼底只划过一抹冷笑，接下圣旨，即刻又回到禅院里，死死关上了房门。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哎，这，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梁公公只觉得自己蒙头蒙脑的，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萧景桓，怪不得不受皇上的疼爱呢！
    这么个烂脾气，活该一辈子呆在这儿烂地方！
    “还愣着做什么啊，走啊！”梁公公心里觉得莫名有些不舒坦。
    直到回到了他们金陵城的落脚地，他心里还是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的。
    正纠结着，忽然间，房间中阴暗的角落之中，忽然间传出了一道冷然的声音：“人，看到了么？”
    梁公公脸上立马带上一抹笑意，麻溜的往地上一跪：“回二殿下的话，奴才我已经瞧见五皇子了，不过，他像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脸色都惨白着。”
    “哦？是么？”二皇子箫景殷声音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森然。
    冷邪的唇角往上轻轻勾了勾，“总算是有一个能干的，将事儿给办成了。”

 第164章 有脸回来

    “总算有一个能干的，将事情给办成了。”
    “……！”
    梁公公能够得到当今圣上的信赖，自然是个有本事的人，一听到二殿下箫景殷这话，当即就明白过来了。
    “二殿下您的意思是……”
    话说到一半，梁公公又适时的将嘴给闭上，将后面的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然后，梁公公朝着箫景殷笑了笑，赶紧狗腿的倒上一杯热茶，只字不提刚刚的事儿，只说：“二殿下运筹帷幄，奴才佩服佩服。”
    箫景殷目光冷冷的看着那一杯冒着白烟的热茶，唇角阴沉一勾。
    一双有力的打手，霎时间就将那茶杯给生生捏得粉碎。
    阴鸷的气场，也不知，箫景殷究竟想要捏碎的是什么。
    ……
    时间渐渐过去。
    箫景殷和梁公公两个人不知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只是等到箫景殷特地穿上一件暗黑的斗篷，让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之后……
    有一道完全隐匿的身影，立马一晃而过。
    很快。
    古苍就回到了法华寺后面的禅院里。
    “主子，已经查清楚了，和梁公公接头的就是二殿下。”
    箫景殷。
    听到这个名字，萧景桓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仿佛，他找就猜到了他会出现似的。
    “唔唔唔！”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黑衣人被绳索紧紧捆着，嘴上用布条堵住，一脸绝望的看向萧景桓。
    听到了他的动静，萧景桓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了这个黑衣人。
    屋子里虽然灯光昏暗，但是，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萧景桓笔直的站着，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惨白的神色。
    显然，他今天在梁公公面前露出的虚弱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
    只有让敌人以为自己得逞，敌人才计划着更进一步的诡计。
    然后，他只需要让古苍跟着，就能查到背后的人——箫景殷。
    他的二哥。
    更是当今皇后的长子。
    大夏朝，下一任皇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咔咔咔。”
    想到皇位。
    想到那森冷的皇宫。
    萧景桓一双手，一点点的攥紧。
    他冷着面，浑身上下透出的厉然气焰，让黑衣人心里发寒，拼命想要往后退开。
    可是……
    “呵。”
    萧景桓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只用一只手，就将这个黑衣人霎时间给提了起来，“我早就说过，即便你不肯说，我也能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唔！”
    明明只是一句淡然到极致的话，却莫名让黑衣人觉得仿若身坠地狱！
    昨天。
    他收到任务，刺杀五皇子。
    很明显，他失败了。
    若是可以，他只想回到昨天，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让自己离这个比阎王还要可怕的人越远越好。
    然而。
    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处理了。”萧景桓冷冷开口，然后，手上的力气轻轻一松，黑衣人就被狠狠砸到地面上。
    “唔！！”
    黑衣人明显想说什么，可是，萧景桓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仅如此，萧景桓转过身，再一次看向了墙上挂着的那一副女人画卷。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
    ……
    陆朝暮受到封赏，第一时间也让宋老夫人跟她一起去，让宋家也沾了光。
    这对宋老夫人来说，实在是天大的一件好事！
    而且，张沐念着还在下雨，她们一路走回去会不方便，还特地让梁然准备了马车，送她们两个回宋家。
    宋老夫人坐在这官家的马车里，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明明这县衙的马车并不华丽，甚至连拉车的马儿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宋老夫人就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坐过的最最舒服的马车了。
    “朝暮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宋老夫人心里欢喜极了，将陆朝暮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搓了又搓。
    陆朝暮知道宋老夫人这是打从心底的高兴。
    她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容，“外祖母，您快别这样说了。朝暮来金陵城的第一天就说了，我住在宋家会给外祖母带来不便。若是有什么事儿能够帮到宋家，只要朝暮能做到的，朝暮肯定会做的。”
    而且，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
    她和宋老夫人之间虽没有过多的交集和交心，但，她知道宋老夫人心里是有她这个外孙女的。
    特别是上辈子，她嫁给宋文邵之后，宋老夫人更是隔三差五的就来问问，生怕她被宋文邵给欺负了。
    因为，宋老夫人心里其实一直都觉得，让她和宋文邵成婚，是他们宋家高攀了。
    当然，这个想法，宋老夫人现在也是有的。
    而且，在周妈妈提醒之后，再加上陆朝暮的表现，更让宋老夫人心里有了动摇。
    她眼眸凝了凝，等她回去之后，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周妈妈说的那番话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宋家驶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
    “来，外祖母您小心脚下。”陆朝暮乖巧懂事的要搀扶宋老夫人下马车。
    可是，这样一片祖孙和睦的气氛，却忽然间被一道讥讽到顶点的声音给打断了！
    “陆朝暮！你还有脸回来?！”
    陆朝暮和宋老夫人两个人的面色都瞬间一凝。
    尤其是宋老夫人，此时此刻，她简直把陆朝暮当成是手掌心的宝贝，恨不得含在嘴里生怕有人将她给磕到碰到了。
    现在，究竟是哪一个，竟然这样在宋家的大门口，就这样语气不善的直呼陆朝暮的大名？
    陆朝暮倒是沉稳，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
    只是先扶了宋老夫人下马车，然后再扶着宋老夫人一步一步的登上台阶，就要跨进宋家的大门，可是——
    “陆朝暮！今天，你必须将话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就再别想进宋家了！”
    宋婉晴一脸狰狞的将陆朝暮的去路给拦住，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她，仿佛她做出来神秘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一般！
    陆朝暮轻轻扫了宋婉晴一眼。
    这段时间，她跟宋婉晴几乎没有交集，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第165章 算计宋家

    可是现在，宋婉晴却跟吃了炸药一样，上来就是对着她一通数落。
    陆朝暮根本不用多想就猜出来，宋婉晴这个人头猪脑的笨蛋，肯定又是被人当枪使了。
    她猜的没错。
    当陆朝暮和宋老夫人离开宋家，到金陵城县衙外接受封赏的时候，宋婉言特地跑到了清晖园里找宋婉晴。
    宋婉言心里嫉恨陆朝暮，觉得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圣上的封赏！
    所以，即便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她宋婉言也要想法子将这件事给说成是一件祸事！
    于是乎，宋婉言告诉宋婉晴，陆朝暮很聪明又有见解，知道张沐会遇到困难，知道宋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自己私下拿了银子去帮张沐。
    本来吧，陆朝暮用的是自己的钱，谁也没有插嘴的余地。
    可是，宋婉言三言两语的，就将陆朝暮说成是个心机婊。
    她故意在知道宋家拿不出来钱的时候告诉她们，然后，她还要摆出一副，是她们宋家不肯帮忙的模样。
    宋婉言还说了，陆朝暮如今吃在宋家、住在宋家，却根本没有把宋家真正放在心里。若是她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会为宋家考虑，那她怎么不一开始就用自己的钱，去帮宋家博下这个好名声？
    宋婉晴越听越气，这不，根本就来不及细细想想宋婉言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这就直接冲到了大门口，就等着要堵住陆朝暮，闹了起来！
    而且。
    说她是人头猪脑吧，她还真的是人头猪脑。
    宋婉晴冲着陆朝暮就是一通大骂，说她怎么怎么拐着弯的用宋家人的蠢笨，来衬托她有多聪明，而且，还一个字也不提这些是宋婉言告诉她的。
    甚至。
    宋婉晴越骂越大声，惹得好多百姓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宋婉言又一如既往的装出一副“仙女”的模样，想要来劝架。
    但是，宋婉言话里话外，其实还是对陆朝暮有些抱怨的。
    宋婉言伤心非常的看着陆朝暮，说：“陆表姐，你那段时间成日成日的往外跑，我确实觉得奇怪，原来，你是偷偷将自己的银子拿去做善事。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你也不用将咱们所有人都瞒着吧？”
    百姓们觉得奇怪了，刚刚梁公公封赏的时候，陆姑娘不还说是宋老夫人教她的么？
    怎么现在，又说她是偷偷摸摸的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宋婉晴心里汽机，“婉言姐姐，你还帮她说话呢！她何止是瞒住了我们，她明明是瞒住了所有的人！
    虽然她来宋家的时间不长，但是，她也知道，宋家要拿银子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要考虑在内。
    大伯母都说过了，会考虑你的要求，而且，我娘也再帮你说话。但，你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偏偏自己就偷偷先拿了自己的钱去帮张沐呢？”
    宋婉晴说着，又冷冷的瞧了她一眼，“说句不好听的，陆表姐，你的那些银子，若不是祖母好心留给了你，你哪里能拿得出来？！”
    说到底，还不是用了他们宋家人的好心，来算计他们宋家人！
    呸！！
    她宋婉晴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第166章 只要认错1

    宋婉晴越说越气愤，像是陆朝暮当真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就差没有冲过去直接给陆朝暮几个巴掌了。
    “婉晴，婉晴，你冷静一点。或许，或许陆表姐有她的苦衷也说不定啊。”宋婉言假模假样的帮腔。
    但是，她的话只能更激得宋婉晴不满：“苦衷？她有什么苦衷？！自打她来了宋家之后，祖母什么好的都第一时间想到她？咱们几个遇到她，谁不是真心相待的？
    再说了，她来了宋家，住着最好的清芷园，吃着最昂贵的山珍海味，就连去天凤书院念书也都是咱们宋家出的银子，她还有什么可以不满的？！”
    “啊？”
    “宋家小姐说的这是真的么？”
    吃瓜群众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婉晴的描绘，完完全全就将陆朝暮说成是一个为了争夺功劳，而费劲心思算计的小人啊。
    虽然，当初陆朝暮来金陵城的头一天，他们就知道她身份颇高，财大气粗，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原来陆朝暮在宋家还是一直被人照顾啊。
    若正如宋婉晴所讲，那陆朝暮的的确确是有些不道德了。
    呵。
    陆朝暮只静静听着宋婉晴和宋婉言往她身上泼脏水，心里觉得好笑极了，她们这些话偏偏不明真相的好事百姓还可以，但，她们真以为宋老夫人也是这样好糊弄的么？
    果然，宋老夫人听到她们两个这样说，之前脸上因为宋家也出了风头而浮现的喜悦之色，立马就变成了严肃凝重的不满神情。
    宋婉晴还走到宋老夫人身边，伸手就想把宋老夫人从陆朝暮的身边给拉开。
    “祖母！您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啊！这个陆朝暮，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您可别因为，她今天装模作样的让您一同去受赏，就觉得她有多好了！祖母，这些根本就是她故意的啊！”
    宋婉晴还说：“祖母您想想吧，她若是真的为了咱们宋家好，她又怎么会将这件事儿瞒得严严实实的？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过了快两个月了，她愣是一次也没有在咱们的面前提起过！”
    宋婉晴心里觉得，若当真是好事，她怎么会不提？
    她一直不肯说，就肯定是有问题！！
    吃瓜群众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也觉得陆朝暮既然寄居在宋家，有什么事，居然连自己的亲外祖母和亲表姐妹都瞒着，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众人不由对陆朝暮就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亏得刚刚梁公公和张大人还夸她呢，原来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罢了。”
    “当然了！若不是她有心计，会算计，又怎么会让梁公公和张大人都这样对她赞不绝口呢？”
    “不止呢！你们忘记了么，天凤书院开学考试的时候，陆朝暮就引得五皇子和七皇子为她争执不休！”
    “就是就是！她果然就是个狐狸精，不要脸的女人！”
    周围的骂声越来越大。
    宋婉言心里高兴极了，但脸上还是又委屈又惋惜的，像是再提陆朝暮担心似的。
    她几步走到陆朝暮的身旁，想要将她给拉住，劝说：“陆表姐，他们，他们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听，你别往心里去。只是，你也别怪婉晴，这一次确实是你有些做得不对了。这样吧，你只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你错了，咱们以后就还是一家人，好不好？”
    陆朝暮眼眸一凝，眼神冷冷的看着她。
    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多好啊。
    只要她认错，她就还会接纳她，当做一家人。
    这可是她宋婉言赐给她的天大恩典呢！
    宋婉晴眼睛一剜，语气更是讥诮：“婉言姐姐！你干什么对她这个小贱人这么好！”

 第167章 只要认错2

    “你干什么对她这个小贱人这么好！”
    谁要跟她是一家人了！
    她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整天都想着法儿的算计宋家，还把她当一家人？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宋婉言又道：“哎呀，婉晴再怎么样咱们也是姐妹啊，你不能这样说！”像是个活菩萨一样，替陆朝暮说好话。
    吃瓜群众见了，更是觉得宋婉言简直是好得不得了。
    瞧瞧这宋家的大小姐，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再看看陆朝暮！
    什么话也不说一句，就这样站着，难道是希望能蒙混过关么？！
    宋老夫人和周妈妈瞧着眼前混乱的情况，心里十分着急。
    尤其是宋老夫人，本来因为陆朝暮帮了宋家，她心里正感激着呢！
    现在倒好，这个二房的宋婉晴，是脑子里装的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朝暮的不是！
    若是让朝暮寒了心，往后，她还怎么厚着脸皮让朝暮多多帮衬宋家？！
    宋老夫人正想开口帮陆朝暮说几句，但宋婉言却刚刚好挡在了宋老夫人的面前，还将陆朝暮给挤开，自己将宋老夫人给搀扶着。
    “祖母，我觉得朝暮表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所以，您可千万千万别觉得朝暮表姐体会不到咱们对她的好啊。”
    “哎哟，你们快听啊，宋家大小姐到现在都没有说陆朝暮半句不好呢！”
    “就是啊！这个陆朝暮都做出这样的事来，宋家大小姐还一片好心的帮她！我若是她啊，肯定都抬不起脸来了！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呢！”
    “这样的害人精、白眼狼，居然还不知道道歉。”
    “快道歉啊！快道歉！”
    “……”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宋婉言眼底的得意也愈发明显了起来。
    哼。
    宋婉言笑得灿然极了，陆朝暮啊陆朝暮，你以为你得了皇上的封赏就能骑在我的头上耀武扬威了么？
    你错了！
    我宋婉言才应该是整个宋家唯一的闪光点！所以，不管你有多耀眼、多闪耀，我都一定会将你给一脚踩入泥土中！
    你以为你让祖母陪着你去封赏，祖母就会看中你，帮你说话么？
    你错了！
    宋婉言下巴微微上扬，眼底更是染上了一抹阴鸷。
    只要金陵城人人都厌恶了你陆朝暮，祖母为了宋家，也不会再多看你分毫！
    更何况，你的确是瞒着宋家所有的人。
    所以！
    我宋婉言只需要牢牢的抓住这一点，将你陆朝暮说成是养不忠心的白眼狼，祖母肯定会打从心底里厌恶了你！
    可是……
    宋婉言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陆朝暮早就将这些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宋老夫人。
    所以！
    宋婉言本还等着宋老夫人会站在她们的这一边。
    不料，宋老夫人却狠狠的将宋婉言的手一下子就甩开！
    “你们两个是怎么了？！怎么能这样说朝暮呢？！”宋老夫人神色大变，看着宋婉晴的脸色当即就火了。
    “你不知道就别瞎说！什么叫朝暮瞒着我们？她是个好孩子，早再很久以前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什么？！”
    宋老夫人声音一出，立马就叫宋婉晴给呆住了。

 第168章 心中有数

    “什么？祖母您知道？”
    宋老夫人的话一出来，不仅是宋婉晴，就连宋婉言的脸色都在瞬间变得十分的奇怪。
    怎么可能呢！
    祖母怎么会知道呢？！
    陆朝暮不是没用告诉任何人么？！
    宋婉言双手死死的捏紧，一双眼睛涨得通红。
    若是祖母什么都知道的话，那……那她刚刚让宋婉晴说出来的那些话，不就是全都没用了么？！
    宋老夫人看着她们两个，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尤其是看宋婉言，宋老夫人眼底的失望之色，简直让宋婉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婉言，你不是一向都沉得住气，说话做事都最有分寸的么？这一次，你怎么连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贸贸然跟着婉晴一起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祖母我……”宋婉言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
    宋老夫人又摇了摇头，语气更加责备：“婉晴就算了，她一直都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可你今天实在是让人太失望了。”
    而且。
    经过今天的事，宋老夫人几乎已经下定决心，要按周妈妈说的那样行事了，再不提起陆朝暮和宋文邵的婚事，只将朝暮培养成才，等到她回到京城，闯出一番天地，自然多得是宋家的好处！
    但是！
    今天宋婉晴和宋婉言这样在宋家大门口闹事，恐怕会深深伤了陆朝暮的心。
    所以，宋老夫人赶紧就将陆朝暮的手给紧紧抓住，像是护鸡仔一般，将她给揽在了自己的怀中，亲自向所有的百姓解释说：
    “各位乡亲父老，我们宋家出了两个不成才的女儿，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胡乱说自家姐妹的不是，还请各位就当笑话听听就是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老婆子我这个外孙女，实在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外孙女了。她体贴懂事又为我这个老婆子着想，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我老婆子的一份礼物啊！”
    宋老夫人在金陵城向来都是颇有地位和声望的。
    有她亲自帮陆朝暮解释，自然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
    “宋老夫人能凭着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就把宋家打理的这样好，肯定是有本事的。既然她都说着陆家姑娘好了，肯定就是好的了。”
    “是啊。天凤书院的明娘子不也很喜欢陆姑娘么，应该错不了的！”
    “……”
    瞬间，关于陆朝暮的风评就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但是。
    作为众人议论的对象，陆朝暮自始至终都一直神色淡然，既没有过多为自己争辩，也没有因为那些难听的话而面露难过委屈。
    像是早就心中有数，什么都不怕，什么也不担心，相信着，自会有人给她一个公道一般。
    “外祖母，外面雨大，咱们还是先进去吧。”陆朝暮只是笑了笑，就扶着宋老夫人进去了。
    从头到尾，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宋婉言一眼。
    宋婉言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脸涨红到了顶点！
    这个陆朝暮！
    她竟然，她竟然这样不把她给放在眼里！
    她就这样看不起她么！！

 第169章 罚跪祠堂1

    宋婉言不知道。
    陆朝暮并不是说瞧不起她，是根本不屑于同她争辩一二。
    她之前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外祖母，并不是因为早就想到了她们可能会用这件事情来攻击她。
    她一开始就只是不想欺瞒她发自内心尊敬和敬重的外祖母。
    而现在这样的结果，应该只是最简单的善有善报吧？
    但是，后面半句的恶有恶报……
    被陆朝暮搀扶着的宋老夫人忽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宋婉晴和宋婉言两姐妹，神色严厉的开口道：
    “你们两个胡乱诋毁自家姐妹，应该狠狠责罚！周妈妈！”
    “老奴在。”周妈妈上前一步。
    宋老夫人冷着一张脸吩咐：“把她们两个带到宋家祠堂里去，让她们两个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反省，想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若是一直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放出来了。”
    “是！”
    “祖母！”
    “祖母！”
    宋婉言闻言，顿时花容失色，就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宋家的这些姐妹中，祖母不是一向都最疼爱她的么？！甚至，不管她做过什么事情，祖母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她说！
    可是现在！
    祖母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罚她去跪祠堂！！
    “祖母，婉言知道错了！祖母，婉言求您收回成命啊！”宋婉言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这样的惩罚，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啊！
    她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比尊贵！
    现在，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她被罚跪祠堂，那从今往后，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
    宋婉言越想越心痛，哭得更厉害了。
    其实，陆朝暮感受得到，宋老夫人在看见宋婉言哭的时候，自己的一双手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应该宋老夫人心底里，还是心疼宋婉言的。
    宋婉言见到宋老夫人眼底的动容，知道自己这一次或许能够逃过一劫，更是雨打梨花的哭得更伤心，更凄婉了。
    不过……
    陆朝暮眼睛里忽然划过一抹阴冷，朝着宋老夫人笑了笑就说：“外祖母，要不然就别罚了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姐妹间有些不和睦的，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不行！”
    宋老夫人闻言，却忽然反应过来了。
    宋家的这些个姐妹之间为什么会不和睦？
    朝暮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可她们为什么还是容不下她？
    这肯定就是她们心里面存着嫉妒、嫉恨的心情。
    这样的心思，不应该是宋家的女儿该有的！
    罚！
    必须得狠狠的罚！
    宋老夫人眼底一沉，狠狠甩了甩自己的袖子，“难道现在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么？！我既说了要罚！那就必须得罚！”
    婉言这样哭哭啼啼的，难道是想用这样的法子，让她心底愧疚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她以前一直觉得宋婉言懂事听话，是不是也看错了！
    宋老夫人心里有些乱，只再次强调周妈妈一定要将她们两个给带到祠堂里去，手搭在陆朝暮的手臂上，大跨步的走进了宋家。
    “祖母！”

 第170章 罚跪祠堂2

    “祖母！”
    宋婉言完全震惊了。
    刚刚她明明看到祖母眼底有了松动，可现在！
    就是陆朝暮这个贱女人，她几句挑拨的话，就让祖母痛下狠心要罚她！
    宋婉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继续追在宋老夫人身后，不停的呼唤着，可是——
    “婉言小姐就别喊了。”周妈妈声音有些发冷，“你应该知道，老夫人从来都是有错必罚的。你今日自己做错了事，自然该有相应的惩罚。”
    “不！”宋婉言面容狰狞一片。
    她没有错！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半分错处！
    是陆朝暮这个贱人故意要害她的！对！
    都是陆朝暮这个贱货的错！
    周妈妈才不管宋婉言愿意不愿意，直接大手一挥，就让好几个粗壮的妈子，直接把宋婉言架了起来，就往祠堂里面抬了过去。
    那架势，那阵仗。
    被吃瓜群众全都看在眼中，于是乎，在他们心底如同仙女一般的宋婉言，现如今却狼狈到了极点！
    “好可怜啊。”
    “不过，宋老夫人都说了，是宋家大小姐做错了，那她应该也不算是一点错也没有吧？”
    “……”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飘入宋婉言的耳中。
    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简直要痛死了！
    闹了这么一出，不仅没有让祖母对陆朝暮厌恶分毫，还打破了她在金陵城中既有的完美形象！
    要知道，人心中固有的印象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重新建立了。
    宋婉言觉得自己心头仿若在滴血，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宋婉晴见她晕了过去，赶紧就说：“你们快把婉言姐姐给放下来！放下来啊！她都晕过去了！”
    可是！
    周妈妈连看也不看一眼，“老夫人说得很清楚了，今日两位小姐做出损害姐妹情谊的事情，必须要到祠堂罚跪。婉言小姐这样又闹又晕的，也逃不脱这个惩罚！带走！”
    言下之意，大有一种宋婉言是不想被罚，才故意装晕的。
    周妈妈的话，吃瓜群众们再一次听得清清楚楚。
    好些人忍不住都摇了摇头，深深叹气。
    “哎，原来如同仙女一般的人，也会跟咱们一样啊，遇到不好的事情，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可不是么！没想到，宋家大小姐也会这个样子……”
    真是同他们心中的完美形象相差得越来越远了。
    很快，宋婉言和宋婉晴两姐妹就被妈子们丢到了祠堂里。
    如今正是夏日，天气炎热，但是又逢大雨连连，十分潮湿。
    她们两个在祠堂里待着，像是再蒸桑拿一般的难受。
    宋婉晴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跪着跪着就忍受不住的哭了起来。
    宋婉言心里全都是痛恨，咬着牙硬是不肯哭，但是，眼底的阴毒与恼怒，却像是能吃人一样。
    陆朝暮这个贱货！
    她一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
    “大夫人，您回来了。”
    纪氏再听到陆朝暮被赏赐之后，就立刻出去办事去了。
    所以，她还不知道宋婉言被罚跪祠堂的事儿。

 第171章 罚跪祠堂3

    本来吧，纪氏在听到陆朝暮受赏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特别的阴沉。
    再加上她在紫韵斋听到宋老夫人和周妈妈说的那些话，心里更是又担心又慌乱。
    谁知道，纪氏出去了一趟回来，脸上的阴沉之色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眉眼间还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笑容，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
    纪氏长舒了一口气，让屋子里的丫头给她倒茶，“把最好的雨前龙井拿出来，再让厨房送些精致的糕点过来。”
    小丫鬟一听赶紧往地上一跪，“大夫人，您就先别吃差点了。您快去救救大小姐吧！她被老夫人罚了跪祠堂了！”
    “什么？！”纪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和缓的面容登时就皱在了一起，“我才出去了一会儿，婉言又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将宋婉言和宋婉晴到门口堵截陆朝暮的事说了出来，纪氏越听脸色越差，狠狠拍了拍桌子，“我都跟她说了不要轻举妄动！她怎么就不听呢！”
    纪氏带上人立马就往宋家祠堂赶了过去。
    可是，祠堂外面却有老妈子守着，即便纪氏还是宋家的当家主母，即便纪氏依旧是大夫人，她们却直接把门一堵。
    “大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了。老夫人发话了，不许任何人进入祠堂探视。必须得两位小姐意识到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做错了，才能放她们出来。”
    纪氏眉毛顿时竖起，语气冷到冰点：“我就是进去看一眼也不行么？！”
    “娘？！母亲！！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出去啊！！”
    祠堂里面，宋婉言听见纪氏的声音，立马就扑了过来。
    本来，她还咬着牙，不许自己因为陆朝暮这个贱人而落下一滴眼泪，但是，一听到纪氏的关切，她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隔着一道门，纪氏听见自己女儿在里面哭喊着，心里像是针扎一般的难受。
    想她从小就娇养宋婉言，她一直都是宋家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纪氏鼻子发酸，“婉言，我的好孩子，母亲知道你想出来，你放心，我肯定想法子让你快点出来。”
    宋婉言断断续续的又哭说：“母亲，您要快点救我出去啊。”
    祠堂里面又热又潮，而且，祠堂里的蒲团又特别的薄。
    她才跪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感觉到自己的两个膝盖全都肿了！
    纪氏心如刀绞，可是这些老妈子偏生油盐不进，不肯让她进去。
    没有办法，纪氏只能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就又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纪氏走了之后，守门的老妈子们忍不住议论起来。
    “哼，还当自己是宋家原来呼风唤雨的大夫人么？老夫人这段时间，对大房已经淡了许多了，恐怕往后宋家就会变天了。”
    “可不是么！而且，我瞧着老夫人对表小姐是发自心底的好呢，只可惜表小姐到底只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不是嫡亲的孙女。”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只需要知道老夫人看重谁，咱们就依靠谁不就是了？”

 第172章 暗怼纪氏1

    宋婉言在祠堂里面听见这些议论声，真是恨不得冲出去撕烂了这些嚼舌根人的脸！
    “你们！你们凭什么这样说！”宋婉言几乎是尖叫出来。
    她们这些人过去是怎么在她和母亲面前小心讨好的，难道现在就全忘了么？
    是。
    她们大房这段时间总是遇到不顺的事情，可是，到底她还是祖母心里最宝贝的孙女啊！
    她们如今落井下石，就不怕到时候她的翻身之后会让她们这些臭婆娘不得好死么！！
    “呸！”
    “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此一时彼一时着个道理都不知道么？”
    “算了算了，谁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很正常啊，咋们何必跟她多费唇舌…………”
    几个老妈子说着就往祠堂的大门口走去，懒得搭理宋婉言。
    “你们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
    宋婉言却气得眼睛都红透了，“你们回来，我不许你们这样说我！”
    宋婉晴跪在地上，也哭傻了，听得这些老妈子的议论，心里第一时间居然还在为宋婉言担心。
    “婉言姐姐，她们说得都是真的么？祖母真的不喜欢你了，去喜欢陆朝暮那个贱丫头了吗？”
    “你给我闭嘴！”
    宋婉言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止不住的生气，也不管宋婉晴是帮她说话的，冲过去就狠狠的掐着宋婉晴的手膀子出气。
    宋婉晴什么时候见过宋婉言这幅模样了。
    宋婉言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轻言细语，说话举止都是温婉贤淑的，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叫宋婉晴更不敢相信的是，她连连呼唤宋婉言的名字，想让她清醒一下，可是！
    宋婉言心里憋着一股气，这里除了宋婉晴再没有别人，她几乎是发疯一样，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宋婉晴的身上。
    几下子，宋婉晴被掐得生疼生疼的。
    ……
    纪氏带了人从祠堂离开之后，本来是直接冲着紫韵斋的方向去的。
    她想去求宋老夫人将婉言给放出来。
    可是走到一半，纪氏忽然顿住了脚步，“去清芷园。”
    宋老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她去了，就算不要自己的脸面为婉言求情，宋老夫人也不一定会答应。
    可是。
    这件事情到底跟陆朝暮这个丫头有关系。
    她若是能说动陆朝暮，人让这个臭丫头去求情说不定宋老夫人还会改变心意！
    更何况！
    纪氏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宋婉言被罚跪祠堂，跟陆朝暮有莫大的关系！
    她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的女儿将这口气给挣回来！
    想着，纪氏脚下走得更快了。
    纪氏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见到陆朝暮之后，她就先摆出一副恳求的模样。
    陆朝暮是个懂事的人，又寄居在宋家。她只要特地说上几句，是陆朝暮的存在，才会惹得宋家如今家宅不宁，她肯定面子上过不去，就必须得去跟宋老夫人求情了。
    然后，等到事情过了之后，她再选个适当的时机，去好好同她将这事儿理理清楚。
    陆朝暮这个蠢货肯定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纪氏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好，可是她不知道，她才刚刚往清芷园的方向赶过去，就已经有人飞快将她的行踪告诉陆朝暮了。
    “小姐，大夫人过来了，应该是为了婉言小姐和婉晴小姐被罚跪的事情而来的。”凤月凑到陆朝暮的耳边说。
    陆朝暮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刚刚宋婉言和宋婉晴在门口闹得那样大，纪氏都没有出现，她心里正觉得奇怪。
    一打听才知道，纪氏是出去了还没回来。
    不过……
    陆朝暮眼睛微微凝了凝，她获得皇上封赏，纪氏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往外跑，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
    所以，陆朝暮微微一沉吟，就站起身子，往外面走了出去。
    凤月挡在陆朝暮的面前，神色稍微有些担心：“小姐，毕竟婉言小姐是因为你才被老夫人罚跪祠堂的。如今大夫人过来，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不如，你就到屋子里睡下不见吧？”
    而且，说不定大夫人还会搬出长辈的身份，给小姐施压，与其被人责问，还不如干脆不见。
    但是陆朝暮却摇了摇头，“就是要兴师问罪才好呢。”
    “啊？”
    凤月有些不明白陆朝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陆朝暮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凤月看着陆朝暮的背影，总觉得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将小姐给看透过似的。
    她总是心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盘算，叫人猜也猜不透。
    ……
    这边，纪氏已经在心里将想说的话，想了七八遍了，就等着一见到陆朝暮就悉数说出来，让她必须去为宋婉言求情！
    眼看着清芷园的门口越来越近了，纪氏脚下的步伐便忍不住更快了些。
    不过……
    等纪氏到了清芷园门口的时候，刚刚好就撞见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陆朝暮。
    陆朝暮神色匆匆，像是急着去做什么事儿。
    纪氏愣了愣，才将她给拦下来，原本那些都提到嗓子眼的责备话，都变成了一句疑问：“朝暮？你去哪儿？”
    陆朝暮有些诧异，看清来人是纪氏后，脸上立马就焦急起来：“大舅母，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你不知道，婉言表妹她，她被祖母罚跪祠堂了啊！”
    “啊？哈？”
    纪氏又怔了怔。
    陆朝暮自己先将这事儿给说了出来，当即就打乱了纪氏的节奏，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说什么才好。
    是该责问呢？
    还是该先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这边，纪氏还有些懵懵的，陆朝暮却将纪氏的手给一把拉了起来，一脸苦口婆心又担忧极了的样子。
    “大舅母，我没来得及先将出钱帮张伯伯的事情告诉所有人，让婉言和婉晴两位表妹对我有了误会。
    她们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先问问清楚，就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做出了背弃宋家的事，实在是有损宋家的颜面啊！”
    ？？？
    纪氏眉头忍不住一蹙，这什么意思？
    陆朝暮这一句句一字字的，事情还全都成了婉言的错了？
    而且，明明要兴师问罪的人是她，怎么反倒这个臭丫头先说起婉言的不对？

 第173章 暗怼纪氏2

    而且……
    纪氏心里正嘀咕着，陆朝暮就又开了口，让她根本来不及将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本来这件事，我也是不想瞒你们的，实在是当初我回到家中，向两位舅母都认认真真的求过了。你们为了宋家的发展和稳定，不肯借这笔钱。但是，张沐伯伯是我父亲的旧友，于情于理我都是必须得帮的。”
    “所以，再不确定这件事到底会怎么样的情况下，我只能将自己的银子掏出来，不能再问你们要了。”
    纪氏眼皮一跳。
    陆朝暮这话不就是在说，当初是因为她自己太过短视，不肯冒一丁点的风险，所以，她不得已才会偷偷瞒着宋家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是想说，她这个当舅母的愚蠢至极，没有她这个小丫头有先见之明么？
    “那你……”
    纪氏听着心里就窝火极了，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刚想说什么，才刚说了两个字，陆朝暮却又开了口，生生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陆朝暮眉头紧皱着：“但是，朝暮知道兹事体大，所以私底下偷偷告诉了外祖母。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大舅母您……”
    陆朝暮话音一顿。
    装出一副做错事怕被长辈责罚的小孩子模样，小心翼翼的看了纪氏一眼，才继续说：
    “朝暮，朝暮是怕大舅母你说我胡乱花钱，不知节制，才……才不敢告诉您的。”
    陆朝暮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那模样，真真像是打从心底里害怕纪氏会觉得她有丝毫做得不对的一样。
    “……”
    纪氏听完这番话，嘴角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
    哈？
    怎么现在，她不把事情说出来反倒又成了她这个当长辈的不是？
    纪氏心里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她还没来得及发难呢，倒是这个臭丫头先发制人，这么一通话说出来，堵得她连话都不会说了。
    陆朝暮瞧见纪氏两条眉毛不停的蹙在一起，心里只是笑了笑，现在心里就觉得难受了？
    她后面还多得是“话”等着纪氏呢！
    眼底划过一抹狡黠，陆朝暮就又将纪氏的手握得更紧了。
    “大舅母，本来婉言表妹对我有误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实在是婉言表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外祖母下不来台，才不得不罚了她……”
    “而且啊！外祖母都当着大家伙的面下了命令，为了外祖母的颜面，更为了宋家的信誉，婉言表妹这次恐怕是无论如何都得好好跪上几天几夜才行了！
    “不然的话，可不就成了婉言表妹心里对外祖母的决定不满而反抗么？这可怎么行啊！”
    “你……你……”
    纪氏被陆朝暮这一通诡辩说得几乎哑口无言。
    她把宋老夫人都抬出来了，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
    纪氏整张脸都气得发绿了，难不成就让她的婉言这么白白的跪了么？
    陆朝暮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能看透纪氏的心思一般。
    “怎么会是白跪了呢？大舅母你想啊，婉言表妹认认真真的反省，时间足够长了，外祖母看到了她的真心悔过，自然就会在更疼婉言表妹的。
    而且，最好是咱们都不要去求，就让她这样跪着，一日三餐送些粗茶淡饭，才能显示出咱们的诚意来不是？”
    “什么？！”
    纪氏简直惊呆了。
    不仅要跪，还要粗茶淡饭？
    这不是相当于要了婉言的命么？
    而且，明明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她们吃了亏，怎么这个臭丫头一通胡说，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可是！
    即便纪氏心里千百个不舒坦，陆朝暮这么一大堆话堵下来，她还真没有办法说她有什么不对的。
    “……大舅母你放心好了，等到两三天之后，我就会去找外祖母的。不过，你要也应该知道，不能太急了，不然，那就是打外祖母的脸了。”
    陆朝暮说罢手上就轻轻的将纪氏往外面给推开一点点。
    像是一种无形间赶纪氏走一样。
    “我……你……？？”
    纪氏简直震惊了，她居然被陆朝暮这个小丫头片子说得哑口无言。
    不对啊！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这跟她一早就想好的情况完完全全不一样啊！
    她是想来找陆朝暮的晦气，好好教训她一顿，再让她去向老夫人求情的啊！
    怎么现在，好像她还不得不让婉言就这么跪着呢！
    “大舅母，你就放心吧！等到外祖母看到婉言表妹改过自新的诚意，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陆朝暮说得认真极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的心计和异样。
    而且，陆朝暮说话时对纪氏的那种恭敬，完完全全就是发自内心的一页。
    纪氏心里难受吧，可是又没有好的理由发作。
    没办法，纪氏只能闷闷的回到自己的拂月园里。
    等到陆朝暮将纪氏给送走之后，凤月脸上却露出了一股深深的担忧之色。
    “小姐，你明明知道大夫人过来，是想要找你的晦气的。她这口气不顺畅，只怕会出问题呢。”
    凤月看得很清楚。
    大夫人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个和煦的人。
    但是，实则心底里可计较了。
    她心里的不舒坦若是得不到排解，肯定会另外想出更阴毒的招数来对付陆朝暮的。
    所以，凤月心里深深的为陆朝暮而担心，生怕她会吃了亏。
    不过……
    “就是要出问题才好呢。”陆朝暮却笑得满不在乎。
    “啊？”凤月又有些不明白了。
    陆朝暮却并不过多解释，只是凑到凤月耳边，小声吩咐她几句，“你赶紧派人过去盯着吧。”
    很快，她就能知道，藏在纪氏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了。
    因为……
    只有纪氏心里不舒坦了，她才会想要愈发凶狠的报复回来。
    这样心里一急，就会露出破绽。
    而这个破绽，说不定就是能够让纪氏再也翻不了身的破绽！
    ……
    纪氏心里憋屈，回到自己的拂月园里之后，连连喝了好几口茶。
    可是，她怎么喝茶，心里就是不舒服。
    又连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才忽然间脑子想到了什么。

 第174章 心中疑虑

    她是不是被陆朝暮这个臭丫头给忽悠了？
    什么让婉言就这样跪着是一件好事？
    什么她就什么都不要做，就等着婉言跪上几天几夜然后老夫人就会心疼了？
    而且！
    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她就直接稀里糊涂的被陆朝暮这个臭丫头给打发回来了！
    真是气死她了！
    “啪”的一声，纪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侍女昭姐儿见状立马出声劝说：“大夫人，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而且，我瞧着表小姐的模样，她的的确确是打心眼里尊敬您的。”
    “尊敬个屁！”纪氏心里窝火，说话也忍不住粗鲁起来。
    但是，昭姐儿这话却忽然间叫纪氏心头猛地一跳。
    是啊！
    陆朝暮这个丫头自打来到宋家之后，行为做事确实是处处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可是，就是因为陆朝暮看上去很蠢，很容易控制，她们才会一次次的莫名其妙的出了岔子！
    纪氏越想越觉得确实是这样的。
    “你说……陆朝暮她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纪氏终于聪明了一会。
    但是昭姐儿却不知道纪氏为什么会这样说，“可是，大夫人。表小姐的确还是很喜欢大少爷啊！”
    纪氏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喜欢文邵？”
    文邵在天齐书院念书就很少回来过。
    两个人平日里连交集都很少，哪里来的喜欢不喜欢？
    纪氏眼睛一凝，“这是她告诉你？”想要求证自己的猜想到底准不准确。
    昭姐儿认真想了想，“表小姐自己没有说过，她身边的人也没有说过，只是，她屋子里的姜嬷嬷老是会来打听大少爷的事情。”
    昭姐儿认真地看向纪氏，“而且我还问过霜儿了，她也很确定表小姐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大少爷呢。哦，对了！”
    昭姐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之前霜儿还来跟我说过，她说表小姐告诉她，说再隔一段时间，表小姐就能办成一件大事。事情办好之后，大少爷知道了也肯定会高兴的。应该指的就是这次表小姐自己出钱帮张大人的事吧？”
    这些话确实是陆朝暮特地告诉霜儿的，为的就是迷惑住霜儿，即便是这件事真的被大家知道了，她也能有一个合理的由头来继续迷惑纪氏。
    “真是这样的？”
    果然纪氏心里就又有些看不清楚了。
    因为按照这番话，陆朝暮帮张沐还有一个出发点就是让宋文邵高兴。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纪氏她心底的那些猜测又变得不合理起来了。
    昭姐儿认真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霜儿告诉我的。”
    纪氏抿了抿唇，不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之后，纪氏让昭姐儿拿来了笔墨纸砚，飞快的写下些什么，交给她说，“你把这个送到永安坊东街倒数第二间铺子里，找一个姓何的掌柜。就说，我有急需的东西要采买，让他务必亲自交到他们东家手里。”
    昭姐儿见纪氏神情如此凝重，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夫人我都记得了。”
    昭姐儿从拂月园里出来，急急忙忙的就往外面去。
    她没注意到，有人正跟在自己的身后……

 第175章 王氏药庄1

    昭姐冒着大雨，飞快赶到了永安坊，找到了纪氏说的那一间铺子。
    “何掌柜在么？”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找何掌柜？”
    看店的小厮警惕而狐疑的看着她。
    他们这家店是做药材生意的王氏药庄，来来往往的客人都以为他们东家姓王，几乎没有人知道东家是姓何的。
    昭姐拿出一块通体光滑，没有丝毫雕刻的玉牌。
    看着虽然毫不起眼，可是，这玉却是天然形成了白、墨、翠三色，一看就价值不菲。
    昭姐说：“我们主人说了，有急需的东西要采买，让我带封信给何掌柜。”
    “呀！”
    小厮一见到那玉牌，整个人立马就紧张起来，赶紧看了看铺子外面有没有什么人瞧见，就将铺子给关了起来。
    “你是莫夫人派来的？”小厮低声寻问。
    莫老爷？
    昭姐眨了眨眼睛，出门前，纪氏特地告诉过她，到了铺子里，不管别人问什么，她都只管闭嘴不答。
    必须要见到何掌柜之后，才能将东西交出去。
    所以，昭姐将玉牌收回来，“何掌柜若是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小厮赶紧拦住她：“在在在，姑娘里边请。”说罢就将人往院子里边请。
    昭姐穿过屋子来到后院之后，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这王氏药庄从外面看着平平无奇，只不过是最寻常的药铺，可是，绕到屋子里面之后，才发现原来内里暗藏乾坤！
    昭姐在宋家伺候了一段时间，特别是跟在纪氏身边，开了不少眼界，也识货知道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
    这药庄后院的十字甬道，居然都是用晶莹剔透的琉璃石铺成的。
    顺着昭姐的目光往旁边看去，景泰蓝的花瓶，翠石皓玉制成的盆景，甚至还有各色的名品花卉，无一不再昭示着这药庄主人的丰厚家底和不俗身份。
    小厮在书房门口停下：“咱们掌柜的就在里面了。”
    “啊……诶！”
    瞧出药庄不简单之后，昭姐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还将衣衫整理一番，才推开门跨进了书房之中。
    一进门。
    昭姐就闻到了一股十分清淡的檀香味，叫人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更是让昭姐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怦怦跳了起来。
    “蕙兰让你来的？”
    一道中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低沉而醇厚，很是好听。
    昭姐光是听见这道声音，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跳得更快了些，面颊也不由得发烫，“是，是夫人让奴婢来送信的。”
    蕙兰，就是纪氏的闺名了。
    寓意很美，蕙质兰心，但是，偏偏纪氏却生出了一副蛇蝎心肠，同“蕙质兰心”四个字相差甚远。
    昭姐说罢就快步绕过屏风，往屋子里面走。
    绕过来之后，一张中年男子的容貌就出现在了昭姐的面前。
    姿容骏茂，身形高大，面容有棱有角，因为岁月流逝而留下的痕迹，也让何掌柜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的吸引力。
    昭姐心里忍不住就想，何掌柜若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只怕无数少女都会为之倾心吧？
    不过……
    昭姐又看了几眼，心里不由得就觉得何掌柜有些面熟。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似的。

 第176章 王氏药庄2

    “什么事？”
    何霄被昭姐这样直直的看着，眉头忍不住就蹙在一起。
    “啊，哦！”
    昭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怀中将纪氏写好的信给拿了出来，放到了案桌上，“夫人说掌柜你只要看了信就知道了。”
    何霄将信纸展开。
    他虽是个商人，但身上却带着读书人才有的儒雅之气。
    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舒畅之感，昭姐在宋家也见过很多人，就是府中的几位老爷也少有人，能让下人们从心底里觉得舒畅的。
    一时间，昭姐就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越看，昭姐就越觉得何霄真真是个美男子啊，一把年纪了都能将人给迷的不要不要的。
    便是他读到信中的内容，眉宇间微微蹙在一起的神情，都是那样的好看。
    “……哎。”
    不知道信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何霄读过之后，微微叹了口气，将信又重新塞回信封里。
    他往右前方走了几步，有个滕竹编成的箱子，打开来，里面满满的都是书信，有的瞧着纸张都有些泛黄了，有的还颜色尚新。
    昭姐心里一咯噔，呀，这个何掌柜居然还会将旁人给他的信都这样小心的收藏起来，这人还真是特别啊。
    何霄转过身来，看向昭姐说：“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且回去告诉蕙兰，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嗯，是。”昭姐赶紧欠身行礼，就从书房里面退了出来。
    不过，就算是出来了，昭姐还是在想，她究竟是不是过去什么时候见到过何掌柜啊？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容貌很是相熟啊？
    “姑娘，姑娘！”
    昭姐心里想着事情，没听到小厮在叫她。
    还是小厮跑到她面前，将人拦了拦，“姑娘，你且等等！咱们掌柜让你带些东西回去给莫老爷。”
    “啊？”昭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小厮已经和好几个下人，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过来了，“咱们掌柜说了，让姑娘将这些东西带回去交给莫老爷。”
    昭姐眼睛往这些东西上面一瞟，更是心中一惊。
    且不说绫罗绸缎，补品药材，就是用来装这些东西的锦盒，瞧着都是价值不菲之物，拿到外面去都能卖他个几百两银子。
    心中狐疑，这何掌柜难不成是大夫人暗中安排的掌柜么？王氏药庄赚了钱，就给大夫人送回去？
    可是不对啊。
    昭姐眉头紧紧一蹙，之前大夫人不还想方设法的要弄银子送到外面来么？那又是将银子送给谁的呢？
    昭姐毕竟在纪氏身边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多关窍纪氏都还没有完全放心的告诉她。
    小厮又说：“咱们掌柜还说了，如今外面大雨不停，姑娘一个人也不好带这么多东西回去，特地吩咐让咱们几个护送姑娘回去好了。”
    “……”
    昭姐抿了抿唇，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是，纪氏也特地交代过了，她到了王氏药庄，若是何掌柜有任何的吩咐，她都只管听从就是了。
    所以，“行吧，那你们几个就跟我走吧。”
    “哎！”
    小厮满脸带笑，立马就张罗起来，找来一辆马车，将这些东西都装起来。

 第177章 惊天秘密1

    不过，昭姐又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王氏药庄的小厮们，像是来过宋家很多次了，轻车熟路的就直接朝着宋家的后门去。
    而到了后门，宋家的账房先生谭先生也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谭先生看也没看他们带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就从怀中摸出了一大把银票，交到了小厮的手上，回过头就让几个眼生的下人将东西搬去拂月园。
    小厮得了银票也不多停留，很快就走了。
    昭姐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说：原来夫人就是这样把银子给送出去的么？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谭先生微微斥了一声，昭姐这才赶紧进到了屋子里面。
    整个过程，他们的动作都非常的快。
    不过……
    由于整个金陵城都被雨水弥漫着，漫天的水雾叫人看不真切远处的景象。
    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不远处正有人将他们这些事儿，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拂月园里。
    下人们已经将东西搬过来了。
    谭先生跟纪氏回话，“已经按照夫人的意思将东西都给他们了。”
    纪氏点点头，又吩咐几句，就让谭先生回去了。
    昭姐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只静静的站在边上伺候。
    等到人都走了，纪氏才问她说：“你见着何掌柜了？他瞧着神色如何？模样如何？有没有什么病痛不舒服的？”
    “……”
    昭姐心里更奇怪了，大夫人平日里对其他的掌柜、管事可没有这么仔细关切过啊。
    这个何掌柜到底同大夫人是什么关系啊？还是说何掌柜是大夫人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才会这样关切？
    “何掌柜瞧着挺好的，气色也不错，没有什么问题吧。我也没有怎么多问。”昭姐如实回答。
    “哦……这样啊。”纪氏眼底的情绪不由得就有些减缓了，不过，她想了想又说：“没问题就好，没有说有什么问题就是最好的了。”
    昭姐站在边上，见到纪氏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之感。
    越看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大夫人，祠堂那边的人来传话说，婉言小姐在祠堂里面晕过去了！”
    昭姐正想着，彩画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纪氏一听就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晕了？这么快就晕了？！”这也晕得太快了吧！
    作为宋婉言的母亲，纪氏知道她对这次罚跪的事情很不满意。
    宋婉言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能在那种又潮又湿的地方里跪着？
    所以，按照宋婉言的性子，她肯定会使出这样的苦肉计来，以让老夫人心疼。
    可是！
    这才跪了多久？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就晕了，她真当老夫人是没脑子的人不成？！
    果不其然！
    紫韵斋里，宋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气笑了，当即就放出话来。
    “她要晕就让她晕好了。派人去把城里的孙大夫找来，给她好好治治，治好了接着在祖先面前跪着！等到她什么时候真真正正的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错了，再让她出来！”

 第178章 惊天秘密2

    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彩画一脸焦急：“夫人，那现在该怎么办啊？咱们还要想法子把小姐给接回来么？”
    “接？！怎么接？！她把事情弄成这样，还要我怎么救她！”纪氏眼中满满的都是怒其不争。
    这才想明白，其实方才陆朝暮说的那番话确实没错。
    这个时候，婉言就是应该老老实实的认错，让老夫人看到她的悔过之意。现在倒好！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还气得老夫人都放出这样的话来，还能怎么办！
    “你让她老实跪着！”纪氏面色铁青，这下子婉言不跪上个十天八天的，只怕难让老夫人消气了。
    “夫人！”彩画惊了，现在连夫人也没有办法么？
    若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婉言小姐的话，婉言小姐肯定会闹起来的吧！
    “昭姐你去，把我的意思告诉她，让她给我安分一点！”纪氏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臭脾气。
    平日里看着听话温顺，可一旦有什么不顺她心意的事，她就会失了理智，做出糊涂事来。
    昭姐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
    很快，昭姐就跟着彩画一起到了祠堂门口。
    和方才一样，看门的老妈子是不让她们进去的，但是昭姐一人给她们塞了一包碎银子，说：“咱们小姐在里面晕过去了，大夫人心里实在是担心，才让奴婢过来瞧瞧。”
    几个老妈子将手中的银子掂量一下，嗯，分量还着实不轻，果然，老妈子们脸上的表情就松动了不少。
    昭姐又继续说：“而且，老夫人不也还让周妈妈去请孙大夫来给小姐看看么？想来老夫人也不想见到婉言小姐有什么事吧……”
    这是在提醒她们，就算宋婉言被老夫人罚了，她毕竟是宋家的小姐，身份在这儿摆着，可不是能让他们任意拿捏的主。
    “……”
    几个老妈子相视一眼，也知道个好歹，这才装模作样的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说：“你们进去了看了，就赶紧出来！老夫人是让小姐在里面罚跪思过的，不是来悠闲享乐的。”
    昭姐点头，“嗯，知道了，嬷嬷们放心。”说罢，就和彩画一起进去了。
    一进到祠堂里面，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
    这祠堂本是有下人按时清理，时时打扫的地方，不该这样“环境恶劣”。
    但这不是下了快两个月的雨，再加上本来金陵城夏季就热，这样潮湿难受的环境，实在是叫人想立刻逃脱。
    也怪不得宋婉言想出了装晕这样的法子，就是不想再祠堂里面待着。
    宋婉言一见到她们，眼睛就放出了精光，“你们是不是来接我出去了？母亲呢？母亲怎么没有来？咱们快走吧！这里，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但是。
    昭姐拉住了她的手，一脸抱歉，“小姐，夫人说了还要你在祠堂多跪几天，这样老夫人才能消气呢。”
    “什么？！你确定这是我母亲说的？！”宋婉言整张脸都狰狞了。
    这样的地方，她多待一刻都像是要了她的命！
    母亲居然还要她多跪几天？！

 第179章 惊天秘密3

    可是。
    这的的确确是纪氏交代的。
    昭姐好生劝她：“婉言小姐，夫人说了你只要再多待几日，就可以出去了，而且，夫人念挂着小姐，还让奴婢将这些东西给小姐送来了。”
    彩画这就将好几个包裹给放了下来，有柔软的丝绸垫子，换洗的衣物，精致的点心，都是为了让宋婉言在这里面能待得更舒服些。
    “母亲真的不能放我出去么？”宋婉言还是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昭姐深深摇了摇头，“小姐你装晕，惹怒了老夫人。现在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可恶！”
    宋婉言又变得面容狰狞起来，想到她现在所受的这些委屈全都是拜陆朝暮这个贱丫头所致，简直恨得牙痒痒！
    她狠狠咬着牙：“等到我出去了，看我不收拾那个臭丫头！”
    昭姐：“……”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怎么还想着让别人不舒坦，就不肯听老夫人的话好好反省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呢。
    这样锱铢必较的性子，真是……
    和她平日里的温文淑雅差得太多太多了。
    昭姐想到“温文淑雅”几个字，脑子里面不由得就浮现出刚刚在王氏药庄里面见到的何掌柜。
    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才是真真正正的让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男子，也不知究竟是要多好的姑娘才能够配得上。
    昭姐回过心神，又想好好再劝劝宋婉言。
    可是宋婉言却很不耐烦，给她和彩画甩了脸色：“既然你们不是来救我出去的，东西放下就出去！”
    看着就让人心烦！
    “……”
    昭姐摇摇头，还是彩画拉了拉她，说：“姐姐，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若是现在触大小姐的霉头，让大小姐记住了，等到大小姐从祠堂里面放出来之后，她们可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昭姐点点头，最后再朝着宋婉言欠身行礼：“小姐，奴婢们这就回去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跟外面的嬷嬷说，她们会告诉大夫人的。”
    “行了行了，快走吧！”宋婉言别过脸去，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两个丫头片子还不值得她上心。
    昭姐和彩画从祠堂里面出来，撑着伞就往拂月园里走。
    但是。
    走着走着，昭姐忽然脚步一顿，整张脸都瞬间变得煞白起来。
    彩画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了？”
    昭姐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叫自己心神稳定下来，“没事，没，没什么。”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跑会自己的屋子里，把自己锁在里面不肯出来。
    彩画还没见过她这样子，着实觉得有些奇怪。
    昭姐坐在凳子上，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像是要蹦出来了似的。
    “应该不是吧？”
    昭姐喃喃自语着，小脸依旧煞白。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两个人的样貌。
    何掌柜。
    宋婉言。
    渐渐的，这两张脸重叠在一起。
    昭姐觉得这两张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相似！
    心里有一道念头冒了出来。
    可这个惊天的念头，让她完全不敢相信。

 第180章 发现把柄1

    清芷园
    “小姐，庆桂的人把消息传回来了。”凤月小声将正在午睡的陆朝暮叫醒。
    陆朝暮虽睡着了，身上只搭了一条薄薄的青灰色毯子，墨玉一般的头发绸缎似的倾斜而下，衬得整个人像是水墨画中的仙子一样。
    凤月瞧得只觉得呼吸都一滞。
    我滴个乖乖啊。
    本来，她初到清芷园的时候就觉得小姐已经够美的了，怎么一段时间过去了，小姐更是美得让人心惊肉跳！
    怪不得那边大夫人和婉言小姐会想在暗处，偷偷给陆朝暮使绊子呢！
    毕竟，这么个娇滴滴、美艳艳的倾城佳人，可不是将原本属于婉言小姐的风头，不知不觉的就抢了过去么。
    凤月还想着，这边陆朝暮就迷糊着睁开眼，她轻轻“嗯”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还未完全清醒的睡意，简直是酥到人心底去了。
    凤月瞧着她不由得就想起了大少爷，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小姐真的就会同大少爷这一切了么？
    “……想什么呢？”
    陆朝暮已经起身，换好衣服，不过，头发却是仍由的披散在肩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凤月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她还是不要提这件事比较好。
    “……”
    陆朝暮抿了抿唇，凤月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不过，就算凤月不说，她也能大致猜到凤月心里在想什么。
    左不过就是凤月因为大房那几个人而担心她。
    没关系的。
    陆朝暮稍稍沉了一口气，凤月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这辈子，该担心的人从来就不会是，也不可能是她。
    “人来了？”陆朝暮问。
    凤月点点头：“嗯！按照小姐的吩咐，让庆桂派了眼生的人注意大夫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刚刚，大夫人身边的昭姐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又去祠堂见了婉言小姐……”
    陆朝暮静静听着。
    听到永安坊的王氏药庄，她就稍稍愣了一下。
    之前，庆桂和她就发现纪氏同外界的商户有隐秘的往来，现在宋婉言一出了事，纪氏就让自己的亲信去王氏药庄，难不成，这个王氏药庄里的人就是一直帮纪氏的人？
    凤月就继续说：“而且，昭姐从王氏药庄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很多药材和补品回来，账房管家给了他们好多银票。只不过……”
    她没有听说最近府中的药材和补品不够，需要从外面采买啊。
    陆朝暮眼眸一凝，看样子，纪氏就是通过这样的法子将宋家的银子给送出去了。
    “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么？”
    凤月摇头，“账房管事和昭姐他们都很小心谨慎，若不是小姐先派了人去跟着，只怕没有人会知道的。”
    “那你嘴巴关严实了，这件事，还不能轻易说出去。”陆朝暮神色凝重。
    纪氏沟通外人，可是一件天大的错事！
    她得好好利用这件事，杀纪氏一个措手不及才行！
    凤月猜到了她的心思，认真说：“小姐放心，凤月知道轻重。”
    “还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么？”陆朝暮又问。

 第181章 发现把柄2

    凤月眉头皱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小姐，有件事情，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但又确切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陆朝暮看着她，“你说出来。”
    “是昭姐。她从王氏药庄回来之后，不是又去了祠堂见婉言小姐么？”凤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继续说：“本来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可是，庆桂的人发现，当昭姐见了婉言小姐之后，走着走着，忽然间脸色就变得很奇怪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而且，是那种能够引起滔天风波的秘密！
    凤月心里觉得怪怪的，虽然她猜不出昭姐究竟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
    陆朝暮眉头轻轻拧在一起，认真思考凤月的话。
    凤月想了想，又说：“小姐，你且当我胡说八道吧。”或许是这段时间，她老是心神不宁才会这样东想西想的吧。
    然而，陆朝暮却说：“无妨，既然你觉得其中或许有猫腻，那咱们就想个法子，从昭姐口中问出些什么就是了。”
    “啊？”凤月觉得不可思议，问？怎么问？
    昭姐怎么可能乖乖将事情给说出来？
    陆朝暮只浅浅笑了笑：“所以我才说要想个好法子啊！”
    ……
    接下来的几天，宋家除了祠堂里跪着的宋婉言和宋婉晴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大事发生了。
    陆朝暮和宋婉仪还是照常到天凤书院里上学。
    因为陆朝暮受了皇帝的御笔封赏，书院里的夫子也好，女学生也好，更是将陆朝暮给包围起来。
    读书也好，下课休息的间隙也好，甚至是午休时到膳堂里用午膳也好，总会有好些女学生想方设法的挤到她身边，想要同她攀上关系。
    不过，有人巴结，自然就有人落井下石。
    上一次，陆朝暮帮张沐搞定金陵城里的奸商之后，齐淑儿就已经很不爽了，这一次，陆朝暮得了皇上封赏，更是翻白眼翻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哼！哼！有什么了不起的！”齐淑儿死死攥紧了帕子，声音酸得不得了，“不就是皇上的赏赐么，全天下又不是她一个人得过赏赐，京城里多少名门贵女获得封赏，就她一个不得了了？！”
    李子晏也得了红眼病，跟着附和不说，还试图再次挑拨陆朝暮和吴映月的关系。
    “吴映月，按道理来说，咱们这同一批入学的人，是你最有本事的。可是，你怎么天天跟条哈巴狗似的，跟在陆朝暮的身边？
    好歹你父兄也是京城里的大官，你怕她做什么啊？！”
    “是啊！就是啊！”
    “……”
    尖酸挑拨的话越来越难听，吴映月的一张脸，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本来吧，她把檀香给打发走了，就是不想听她在自己耳边挑拨离间，可老天就像是非不让她如愿一般，没了檀香，天凤书院里却又冒出更多的人，不停说着她有多么的“窝囊、可笑”！
    那些讥讽的声音越来越大声，终于，“啪”的一下！

 第182章 发现把柄3

    “你们说够了么？”
    陆朝暮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就瞧见她挡在了吴映月的身前，挺直的背脊，冷硬的神色，像是要替吴映月将所有的流言蜚语全都抵挡回去一般。
    刚刚，她被书院里其他的女学生给拖住，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们居然在背后议论她。
    这还不是要紧的，陆朝暮痛恨她们在吴映月面前乱嚼舌根。
    所以，她目光定定的落在她们身上，莫名带了一种冷然而寒凉的气势，叫齐淑儿和李子晏顿时就心虚了。
    “你……”
    “你，你……”
    陆朝暮伸手将吴映月揽在自己的身后，声音越发冰冷：“我什么？书院早就定下了规矩，不许学生胡说八道，你们还故意挑拨我同吴映月之间的关系，若是明娘子知道了，你说她会怎么罚你们？”
    事情都挑明了，齐淑儿也就撕破脸皮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们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本来，她们来天凤书院就是为了好好跟着夫子念书学习的。
    可你陆朝暮倒好！
    没见得她在念书这件事儿上有多少长进，反倒天天想方设法的在旁的地方花心思！
    一会儿，跟着县令大人进进出出；一会儿，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骗得皇上下旨封赏。
    就是因为她！
    现在书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心浮气躁起来，每个人都想着要出风头，根本没有半点静下心来读书的念头！
    她齐淑儿就是多说几句又怎么了！
    李子晏也立马附和道：“就是啊！本来明娘子也好，夫子们也好，都只关心咱们的学习和知识，就是因为你出了风头，现在，他们都没有那么纯粹了！”
    “呵！”
    陆朝暮闻言笑了出来，“所以，你们觉得这些都是我的原因？”
    齐淑儿和李子晏同时道：“可不是么！”
    她就是个祸害！将好好的书院搅得天翻地覆的，她根本就没有资格继续在天凤书院里读书！
    然而！
    “蠢货。”
    就在齐淑儿和李子晏说得正起劲的时候，陆朝暮毫不客气的开了口。
    齐淑儿瞬间炸毛：“你！你说什么！！”
    蠢货？！
    她没有听错吧？刚刚这个臭丫头，确实是说她们是蠢货是吧？！
    李子晏也生气了，“喂，你别以为得了皇上的赏赐，你就多了不起，能够当众侮辱人了！我告诉你，就若是再这样说，我，我就去同明娘子告状！”
    “切。”
    陆朝暮轻蔑的摇了摇头，“侮辱？你们错了，我并没有侮辱你们，蠢货这两个字，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陆朝暮！”李子晏眼睛都红了。
    齐淑儿也恼羞成怒的扬起巴掌，就准备狠狠甩到她的脸上。
    可是。
    陆朝暮却直接将她的手给接住，语气冷冽到极点：“也就只有你们两个红眼病，才会觉得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出风头。”
    若不是她和张沐积极应对，金陵城哪里还能有如今的平稳和安定？
    她们两个到底知不知道，就在离金陵城不过三四十里的地方，多少人吃不上饭，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

 第183章 心思不纯

    易子而食。
    这四个字代表了多严重的情况，不用过多解释，在场的女学生们都会懂。
    “这怎么可能呢！”
    “就是，怎么会这么严重？”
    齐淑儿和李子晏两个大小姐，天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关心衣裳首饰，就是关心自己的琴棋书画有没有进步。
    根本就不会知道，也没有功夫去知道，除了金陵城之外，有多少地方，多少的百姓都因为这一场诡异的大雨而变得有多糟糕。
    若不是陆朝暮的存在，只怕现在金陵城也会变成那样的人间炼狱。
    她们两个，却在这里说陆朝暮如何如何带坏了天凤书院的风气，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这样的事情，她们两个大小姐不知道，却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很快，就有家境稍微贫寒些的女学生出来帮腔说：
    “陆朝暮说得没错，我在乡下的姑姑、婶婶都，他们那里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我在远城的亲戚寄信过来，让我爹送些粮食过去。可是，又怎么可能送得过去呢？远城现在，连城外的树根都吃得差不多了，更有好多人都开始吃观音土了……”
    “我还听说了……”
    “……”
    女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这场大雨的严重性，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齐淑儿和李子晏这才明白过来，她们两个刚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陆朝暮的那些话究竟有多么的愚蠢。
    “你！”
    齐淑儿心里还是很不爽，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若是再说陆朝暮的丝毫不是，那就是和整个书院的人作对了。
    她还尚存最后一丝理智。
    所以，她只能忿忿的瞪着一双眼睛，表达自己的不满。
    陆朝暮见状，更是轻轻一笑，语气里难得的带了一抹嘲讽笑意：“你什么你？！”
    说着，陆朝暮就将护在背后的吴映月给拉在了自己的面前，又对她们两个说：“你们红眼病就算了，还不停挑拨我同吴姐姐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觉得几句话就能让我们之间产生嫌隙，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我帮张沐大人的事情，吴姐姐早就知道了，而且，她也帮我出了很多主意。”
    “朝暮？”吴映月有些听不明白了，她什么时候帮她了？
    但是，陆朝暮却飞快的朝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吴姐姐，她自己不在意这些虚名，才不让我说出来的，你们倒好，非要那这事儿挑拨，可不是自己撞到了铁板上了么！”
    “原来吴映月也有出力啊。”
    “我就说嘛，平时她们两个的关系看上去最好了，怎么可能陆朝暮完全不跟吴映月说呢。”
    “而且啊，按照陆朝暮的话，吴映月根本就是不在乎这些的，只要能帮到人，她就很开心了。这样的淡然，和某些人一比……”
    旁边人说的“某些人”，自然就是指的齐淑儿和李子晏她们了。
    女学生们其实也看得出来，今天齐淑儿和李子晏闹这么一出，哪里是真的觉得陆朝暮带坏了天凤书院的风气？
    明明是她们两个觉得陆朝暮实在是太出风头了，让她们两个心里太不爽了。
    这才非要站出来，将“不潜心念书”，就知道“费尽心思想出风头”的罪名扣在陆朝暮的头上。
    因为。
    现在天凤书院里面风头最盛的就是陆朝暮了。
    宋家的宋婉言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没有来。
    再加上她们两个挑拨吴映月，吴映月若是心智不坚，心情郁闷下去。
    那可不就是将挡在齐淑儿和李子晏之前的，有能力的几个新生给挤下去了？
    “啧啧啧。”
    大家想通了这个道理，不由得都摇了摇头，“原来是怀了这样的心思啊……”

 第184章 早就想好

    “胡说！我没有！我才没有呢！你们别乱说！！”齐淑儿一张小脸已经气得有些变形了。
    李子晏也不停的解释：“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你们别张口就胡说，会影响我们的名声的！”
    可是，她们两个方才说的话实在是太愚蠢了，女学生们根本就不会听她们说一个字。
    还有人站了出来，朝她们两个“哼”了一声，“我们张口胡说？刚刚你们挑拨朝暮和映月关系的时候，诋毁朝暮的时候，不也是张口就胡说么！”
    怎么刚刚她们说别人的时候就不考虑别人的名声，事情落到自己的身上，就开始考虑自己了？
    真是自私又阴毒的女人啊！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齐淑儿还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可是，女学生们已经将陆朝暮和吴映月给围了起来，“咱们走吧，跟这样的人多待一刻，我都会觉得脏！”
    陆朝暮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淡的从齐淑儿和李子晏两个人身上慢慢的划过。
    虽然她一个字也没有说，但无形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仿佛一个眼神，就将齐淑儿和李子晏两个人给压了下去。
    齐淑儿被她这目光瞧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之后，齐淑儿立马就大叫了出来：
    “你看到了么！那个臭丫头，她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她！她！她居然敢这样蔑视我！”
    她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好不好！
    李子晏心里也不舒服极了，跟齐淑儿两个狠狠将陆朝暮咒骂了好几遍。
    不远处的角落里，宋婉仪冷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心里忍不住就冷冷“哼”了出来。
    唇角讥讽的往上一勾：真是两个蠢货，真以为这样就能压过陆朝暮了？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哪里像她……
    宋婉仪眼眸一转，看着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鲜艳而诱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她轻轻将自己的手抬了抬，顺着纤长的手指，就看到灰暗暗的天空还在下雨。
    宋婉仪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其实陆朝暮没有说错，这场大雨后果很严重，除了金陵城之外，到处都是流民和灾祸。
    但是。
    陆朝暮却是个笨蛋。
    这样好的机会，想到的居然只是金陵城一处。
    哪里像她。
    她这辈子，可是要做拯救整个大夏国的神女呢。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她上场接受众人的敬仰了。
    一旦事情成了。
    什么张沐、陆朝暮，全都只能靠边站，整个大夏最闪耀的人，就只能是她！
    ……
    另一边
    陆朝暮和吴映月在其他女学生的包围之下，从膳堂离开之后，女学生们还围在她们两个身边，不停的夸耀着她们多么有先见之明，多么有心思。
    吴映月惊奇的发现，本来一向都不喜欢出风头，根本不会多在意这些浮名的陆朝暮，这一次，不仅笑着同她们说话，还答应了其中几个女学生的建议，带她们回宋家用晚膳，顺便再说说话。
    “你在做什么？”
    等女学生们离开后，吴映月眉头立马就拧在一起，像个小老头一样，紧紧的盯着她：“你平日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今天怎么……”
    一会儿又说金陵城的事和她也有关系，一会儿又和齐淑儿她们争锋相对，一会儿又答应让女学生去宋家。
    这一桩桩、一件件，和她平日的做派和性子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陆朝暮冲着吴映月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吴映月往前坐了些，靠她更近了：“我当然看出来了！你今天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陆朝暮却不打算现在解释，她只是将头靠在了吴映月的肩头上，说：“既然姐姐你都看出来我心中另有盘算了，如今却不告诉你，姐姐，那你是会帮我还是不帮我呢？”
    “……”
    吴映月身子一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之前，檀香还在她身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有在书院里面齐淑儿她们故意挑拨的那些话。
    虽然，她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可是，她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
    就算，能够表现得再云淡风轻，内心其实还是会有点点波动的。
    但是……
    这一次，吴映月听见陆朝暮完全将心底打开，直接将自己想说的都告诉她，她除了想要答应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丝毫的不高兴。
    陆朝暮虽不知道她现在心底的想法，但是，她能感觉到吴映月身体的变化。
    陆朝暮又说：“今天的事情，和我家中的表妹有关系。但是，更多的去就不能再说了……”
    上次陆朝暮去吴家的时候，吴映月就知道宋婉言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不听到陆朝暮一提起“表妹”两个字，当即就担心起来：
    “她又怎么你了？你不是受欺负了吧？”
    陆朝暮见状，笑了出来，“放心，她哪里能怎么我。”我没怎么她就是好的了。
    “不过，她就快想要怎么我了。”
    “啊？”
    吴映月简直要被陆朝暮的话给绕晕了。
    但是，陆朝暮却将她的手给拉了起来，“一时半会我说不清，今天书院放课之后，你只管陪我一起回宋家就是了。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的。”
    “好吧。”吴映月这就答应了。
    下午放课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一大群人到了宋家大门口，看门的小厮瞬间就怔住了。
    陆朝暮上前告诉他说：“这些都是书院里我的同学，她们想来宋家看看，你去跟外祖母说一声吧，我这就把同学领到清芷园里去，不会打扰了外祖母和各位舅父、舅母的。”
    “啥？”看门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天凤书院的女学生们就跟在陆朝暮的身后，直接从宋家大门进去了。
    本来吧，这些女学生也都是名门大家教养出来的女子，个个都是有规矩有涵养的人。
    就算宋家这个商户之家，里面摆放的东西有多么的精贵、奢华，她们也都是不会有半分的惊诧和太多的惊异的。
    可是。
    当她们从繁华的宋家，越走越偏，越走越远，往着清芷园的方向而去的时候，终于有那么一个两个女学生忍不住开了口：
    “朝暮，你不是说带咱们到你的院子里去坐坐么，怎么现在都越走越远了啊？”
    “是啊，虽然旁边的盆景、植物也都是名品，但是……”
    从宋家正院到清芷园这一路上，到底还是有些太过萧瑟了。
    陆朝暮只浅浅笑了笑，这还不是纪氏的杰作，纪氏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就让人将清芷园里面布置得很雅致，但是外面却不怎么精心布置。
    所以，若非是知道的人，只怕会觉得清芷园里住的是宋家的闲杂人等吧。
    果然，好些女学生看陆朝暮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她们多多少少也知道，朝暮是没了父母之后，才到宋家寄居的。
    想到这里，她们都忍不住为陆朝暮叹了一口气，哎，虽说宋老夫人是朝暮的亲外祖母，可是，毕竟没了亲娘，宋家管事的大夫人又怎么会真心待她呢。
    女学生们不由得就心疼起陆朝暮来。
    吴映月看着小径两旁歪七倒八的杂草，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走到陆朝暮的身边，低低的拉了拉她的衣角，“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在宋家竟然受这样的欺负。”
    大有一种要替她抱不平的架势。
    陆朝暮就又笑了，“我告诉你了，你能如何？”
    “我……”吴映月答不上来，是啊，她能怎么办？
    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她就算真的心疼朝暮，作为同窗、作为好友，她想要帮她，也总不能越过了宋家管事的主母，将好东西都往朝暮这儿搬吧？
    “可是！”吴映月还是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然而，陆朝暮却只是笑得更灿烂了些，“我的好姐姐，你可什么时候见过我吃亏么？”
    “啊……”
    吴映月听到她这句话，忽然间又愣住了。
    细细一想，才意识到，自打她认识陆朝暮以来，但凡有什么看上去对她不利的事情，最后都会诡异的朝着对朝暮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后，所有的恶果，都会由旁人接下。
    难不成……
    吴映月嘴巴微微张开，这个丫头心里又有什么想法了么？
    陆朝暮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她可不是早就想好了么，不然，今天她为什么要答应女学生们的要求，带她们来宋家？
    她们一个个都是金陵城或者其他地方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若是纪氏知道她们来了宋家，而且，还跟着她去清芷园的话……
    脸色肯定会很难看吧？
    ……
    拂月园里
    “噗！”
    纪氏听到昭姐的汇报，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全都呛了出来。
    “咳咳，什么？咳！咳咳，你说什么？陆朝暮带了很多人进来？”纪氏脸色不好。
    昭姐也有些着急，“是啊，听看门的小厮说，那些人都是天凤书院的学生，想要到表小姐的院子里去坐坐，再顺道用过晚膳再走。”
    坏了！
    纪氏听到这儿，眉头死死的就拧在了一起。
    她为了折腾陆朝暮这个丫头，早就吩咐人不许打扫清芷园一路上的杂草和乱石。
    本来，她是想暗中给陆朝暮使绊子，然后让她依赖她这个大舅母。
    可是！
    这段时间，她们大房接二连三的出事不说，张沐成了金陵城县令之后，陆朝暮更是有了依靠，根本就没有半点同她们亲近的迹象。
    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可是，纪氏感觉得出来，那个丫头对她们是有很多隔阂的。
    “不好了，不好了！”
    纪氏正想着，宋婉言身边的绣珠就跑过来了，“大夫人，婉言小姐一听说表小姐将天凤书院里的女学生带回来了，气得直摔碗呢！”
    “什么？！她又闹什么闹！”纪氏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绣珠继续说：“本来小姐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可是，她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时好奇，就到窗边看了一眼，正好瞧见表小姐和天凤书院里的女学生……”
    本来这些天宋婉言一直被宋老夫人罚跪祠堂，不能去天凤书院读书，已经让她十分恼火了。
    现在，她好不容易表现好，老夫人才将她给放出来，可一出来，她就看见陆朝暮像是耀武扬威一样，带着女学生大摇大摆的在宋家里闲逛，宋婉言怎么忍得了。
    在宋婉言看来，宋家就应该被她和纪氏把持着才对！
    除了她们母女二人，其他别的人，根本别想做整个宋家的主！
    但是！
    宋婉言看着陆朝暮如今在金陵城的地位越来越高，在天凤书院里越来越受学生和夫子的喜爱。
    强烈的嫉妒心和冲破天际的怨恨，让她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大夫人，你快去清芷园将小姐给拉回来吧，奴婢拉不住小姐，她已经往清芷园冲过去了。”绣珠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
    纪氏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夫人昨晚才终于让宋婉言从祠堂里出来了，若是今天她就又跑到清芷园里闹事，那，那，那若是让老夫人知道的话！
    “老夫人呢？”纪氏赶忙问。
    “老夫人知道书院里的学生来了，自然是高兴不迭的就过去看了啊。”绣珠都快哭出来了。
    糟了！
    这下可真的糟了！！
    纪氏心如火烧一般难受，没办法，现如今，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了，看看能不能在宋婉言还没有闯出祸事之前，先将人给拦住。
    “走！去清芷园！”
    与此同时。
    清晖园里，宋婉晴和裴氏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宋婉晴还是一如既往的眼红和妒忌，“哼，她不过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罢了，等这段时间过去了，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
    但裴氏却脑子要精明些，“说你笨，你还真的笨！”
    这么大的一件事，老夫人肯定会去看看的，老夫人会去，她也自然要去！
    说不定，她们二房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裴氏最近也反应过来了。
    每每遇到和朝暮有关的事情，大房总会触霉头，而她们二房就会得了好处。
    这样一想，甚至朝暮都可以说是她们二房的小福星了！
    裴氏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立马就站了起来，“不行，我也得赶紧过去看看。”
    宋婉晴心里就更不爽了，“娘，陆朝暮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你成日关心她做什么啊！”
    一天天都在她耳朵边上，不许她说她的半分不是。
    可是！
    裴氏难道忘了么，明明她宋婉晴才是她的女儿啊！
    裴氏却懒得跟自己这个女儿解释，收拾收拾，也急急忙忙的就朝清芷园的方向去了。
    裴氏心里怦怦直跳。
    总觉得待会儿肯定又会有什么好事落在她的头上。
    想着，脚下的步伐都快了起来。

 第185章 虚伪假装

    虽然清芷园从外面看上去，确实是破落了些。
    但是，当陆朝暮带着女学生们到了清芷园的大门口，她们还是能一眼就能看到，法华寺后山那片层层叠叠的竹海。
    女学生们都是有心气儿，追求人文墨客的那种风骨的，所以，瞧见那片竹海，倒是忍不住会说：
    “虽然从外面看确实是有些破落，但是，书上不是还有一句话，叫什么，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我看呐，朝暮住在这儿，倒也有一份洒脱和飘逸。”
    “嗯，这样的地方倒是能磨砺人的心智。”
    “怪不得了，我说呢，朝暮和咱们都是一般大的年纪，怎么看事情会比咱们深刻那么多，一见到下雨就会想到灾祸了。原来，是你到了金陵城就住在这种地方，心境不一样了，想的东西自然就不一样了。”
    “……”
    女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更是替她有些鸣不平了，但是，她们又会觉得她因此因祸得福，不就像是书上说的那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感觉么？
    她们在书院里念书，虽然书本上的东西都学了，却少有亲身体验的。
    今天，看到这清芷园，看到这层层叠叠的竹海，反倒像是瞬间心境就有了提升一样。
    众人都觉得今天来宋家，是真的没有来错。
    不过……
    陆朝暮和吴映月听见她们这些话，只是两个人相视着笑了笑，她们呐还真是，遇到什么都能说出这么一大通的道理来。
    两人正想着，忽然的，又有一个女学生开了口，“哎，我记得好像五皇子就是住在法华寺的后山的，那……他不是天天夜夜都能在那边的竹海中闲庭信步了？”
    “啊！是啊！”
    她们都见过萧景桓，听到有人这么一提，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萧景桓那冷峻的面容，还有他浑身上下的清冷气质。
    一想到这样一个妙人儿，穿着锦衣长袍，沐浴着皓白的月光，漫步在竹海之间。
    啊啊啊啊啊！
    光是想想都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是太惊艳，太绝美了！
    “朝暮，你可真是好运啊！”
    “就是就是，你在这儿就能看到五皇子会出现的地方，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陆朝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个萧景桓有什么好的，每次出现都害得她出丑、窘迫，就没有一次不是这样的。
    她才一点都不觉得能够在这儿看到萧景桓所住的竹海，是什么好运，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而且。
    陆朝暮听得女学生们为了萧景桓而发出的花痴声音，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之前，他跑到她的闺房里，故意调戏于她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就那样紧紧的贴在书柜上，他的霸道气息，像是要将她给完全包裹住了一样……
    想着想着，陆朝暮的脸颊就有些发烫起来。
    旁边有个眼尖的女学生看到了，就起哄说：“你们快看啊，朝暮听到五皇子的事，也会脸红耶！”
    “我没有，你们别胡说。”
    陆朝暮有些窘迫的辩解，她怎么可能因为那个萧景桓而脸红呢？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吴映月却补了一句：“朝暮，我真的觉得你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诶。”
    陆朝暮：“……”
    囧的不得了，怎么现如今就连吴姐姐都拿她打趣了？
    旁边其他人又说：“朝暮，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五皇子多么的人物俊杰，气质出尘，大家心中倾慕也是人之常情嘛，你不用过多解释，大家都明白的。”
    “我……我……”
    陆朝暮都要岔气了，她怎么就倾慕那个短命的皇子了？
    而此时此刻，就在离这些女学生大约十米开外的地方，古苍正为萧景桓撑着伞，静静的听着女学生们揶揄陆朝暮。
    而向来都是一副冰山面容的萧景桓，脸上却隐隐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知道，男人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朝暮！”
    就在众人气氛还算欢乐的时候，忽然间，一道尖利到刺耳的声音忽然间响了起来，划破了美好的氛围。
    众人扭过头去，就看到许久都没有来天凤书院的宋婉言。
    “婉言，你也来了啊？”
    “婉言，你是听到我们来了，所以过来和咱们一起聚……”
    可是，话还没说完，她们就被宋婉言那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狠厉给吓了一大跳。
    小脸蛋霎时间就吓得有些泛白。
    她们看错了么？这个直楞楞站在她们面前，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人，真的是众人口中那个，风姿翩然，贤淑温婉的宋婉言么？
    她们不过才几天没有看见她而言，怎么，怎么今日一见，她整个人都变得这样可怕。
    让人打从心底觉得恐惧，不想靠近。
    而且……
    她们又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宋婉言是狠狠的叫了朝暮的名字吧？
    那口气实在是不好，她们再联想到这一路上看到的荒凉景象，心中就更是觉得陆朝暮是不是在宋家受尽了欺负啊？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
    在天凤书院的时候也好，在金陵城其他地方的时候也好，她们都没有听朝暮说过一句，宋家的人欺负她的话啊。
    可是现在……
    女学生们的目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在宋婉言和陆朝暮的身上打量。
    愈发觉得，是不是她们过去都没有发现，其实朝暮在宋家确实是受了委屈的，可是，为了维护宋家，为了照顾她的这几个表妹，她才大肚的没有将这些事情给说出来。
    嗯！
    女学生们越想就越觉得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
    宋婉言这才发现，女学生们看她的神情，一点点的有了变化，而且，是对她极其不利的变化！
    该死！
    宋婉言死死的攥紧了拳头。
    刚刚，她在筑玉阁里休息，整个人差一点就睡着了，可偏偏就听到了外面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她心头烦躁，一看，发现竟然是陆朝暮耀武扬威一般，将女学生们带回到宋家，她的心头顿时就燃起了不可抑制的怒火。
    在她看来，陆朝暮就应该像可怜虫一样，爬在她的脚边，等待她的施舍，像狗一般的活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爬到自己的头上去，在她宋婉言的地盘上吆五喝六的！
    所以，在强烈的嫉妒心和愤怒感的驱使之下，宋婉言什么也不管的，就直接冲到了清芷园里。
    然后，她就看到陆朝暮和这些人有说有笑的，这样的场景，本来就该是她宋婉言才能拥有的！
    凭什么这个陆朝暮一来，就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抢走了！
    真是太可恶，太过分，太让人讨厌了！！！
    于是乎，宋婉言根本就来不及考虑，直接顶着所有的火气，就冲了过来。
    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恨和恨意，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直接手上多出一把刀子，直接捅进陆朝暮这个小贱人的肚子里！
    “宋婉言？”
    吴映月也被她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觉察到周围人的目光，宋婉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举动跟她平日的状态太不相符了。
    瞬间，宋婉言就带上了平日虚假的表情，笑着看向众人：“我，我听到你们来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大家。”
    “……”
    来看她们？
    女学生们面面相觑，心里都觉得，宋婉言刚刚那架势，哪里是来看她们的，明明就是来欺负陆朝暮的。
    若不是忽然发现她们都在这儿，只怕她都动起手来吧？
    女学生们越想，越觉得平日里的宋婉言实在是太过假惺惺的了，仿佛她过去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金陵城菩萨一般的人物，什么金陵城最美最尊贵的贵家小姐。
    就是个连自己的亲表姐都会欺负的害人精罢了。
    宋婉言见她们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好，心里更是有些慌了。
    真是该死！
    她怎么每次只要遇到和陆朝暮有关的事情，她就会落于下风，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按照她的预期来呢？
    而旁边站着的吴映月，见到宋婉言面容一点点的变糟糕，飞快的给了陆朝暮一个眼神。
    仿佛在问她，她是不是早就预计好这一切了，早就猜到宋婉言会嫉妒她，然后跑到清芷园来捣乱。
    女学生们看到了宋婉言的真面目，朝暮就能心里解气了？
    陆朝暮唇角微微一勾，眼底只飘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还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虽然，她确实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激起宋婉言的怒火，但是，她没想到，宋婉言居然会这样愚蠢，居然直接就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不过……
    陆朝暮很快就收起了眼中的精光，上前一步，拉起宋婉言的手。
    宋婉言本就讨厌她到极点，差点就将陆朝暮的手给甩开。
    可是。
    就在她生生要甩开陆朝暮手的时候，她又反应过来，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表现出对陆朝暮的厌恶和讨厌。
    所以，宋婉言脸上的假笑就变得更假了起来。
    陆朝暮倒是笑得坦然，“婉言表妹，你这几天都没有去书院，我知道你肯定很想知道夫子都教过我们什么，所以，我让大家过来，就是让你有机会能问问她们，而且，我还亲自给你誊写了一份笔记。”
    说罢，陆朝暮就从凤月那儿接过来一个小册子。
    小册子里面，字迹工整，笔记清晰，全都是书院夫子所讲授的内容。
    陆朝暮翻着小册子继续说：“婉言表妹你同我选的课程都差不多，所以，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应该是有帮助的。”
    说罢，陆朝暮就将小册子塞到了宋婉言的手中。
    宋婉言低头看着那笔记，心里仿若吞了苍蝇一般恶心难受。
    陆朝暮这是几个意思？
    可怜她？
    照顾她？
    施舍她？
    她宋婉言，堂堂宋家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她，现如今，这么个没爹没娘的贱货，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舍于她？
    宋婉言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心底的厌恶和妒忌更是越来越盛！
    偏偏，这么多人都看着，她必须保持自己的形象！
    所以。
    宋婉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露出一丝的不爽，浅浅笑着，就将那小册子给接了过来。
    “多谢朝暮表姐了，亏得表姐还一直惦记着我，婉言心中真的是很感激了。”
    不过，宋婉言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却有眼尖的女学生发现，宋婉言握着小册子的手，不停的用力。
    指节因为力气太大而泛白，那种感觉，看上去，像是要将所有的气都洒在陆朝暮给她的笔记之上似的。
    好几个女学生心照不宣的互相看了看。
    心里更是连连摇头：
    这个宋婉言，倒是会做表面功夫，真是虚伪！
    可不是么，刚刚我明明就看到她想要将朝暮的手给甩开，见到咱们都在，才生生忍住了。
    朝暮可真是可怜啊。住在别人的屋子里，成日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和气，现如今，还要想着替宋婉言抄笔记。真是太让人不爽了！
    ……
    不过，作为当事人，陆朝暮心里却没有半分的不悦。
    反而，她的眼底更是闪着灼灼的亮光。
    心里微微一沉，算算时间，除了宋婉言，其他人也应该到了吧？
    果然，她一想完。
    远远的就听见了纪氏担忧不已的声音，顺着就飘了过来：“婉言！婉言！”
    纪氏生怕宋婉言一时忍不住，做出什么蠢事来，惹怒了老夫人，她们大房可真的会受到重创了！
    所以，当纪氏到了清芷园门口，瞧见一大群人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直接就冲到了宋婉言的身边。
    “你怎么样啊？你有没有什么事啊？娘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纪氏对宋婉言那叫一个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本来吧，纪氏作为宋婉言的母亲，关心自己的女儿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
    女学生们现如今已经在心底认定了，陆朝暮在宋家肯定常常受到欺负，而纪氏作为长辈，却连问也不问一句陆朝暮。
    她们不由得就更会觉得，是不是整个宋家从上到下都对陆朝暮不好了？
    心里对纪氏的印象就差了很多。

 第186章 连连受挫

    而这边，宋婉言心里本来就因为陆朝暮而非常的烦躁，如今，纪氏又表现出一副，生怕她会在陆朝暮这个臭丫头片子手里吃亏的样子。
    叫宋婉言心里怎么不火大！
    难道，她的母亲，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纪氏，都觉得她不如陆朝暮这个贱人了么？！
    宋婉言越想心里越是恨急了，一双眼睛瞪得通红，不耐烦的将纪氏往旁边推了推，没好气的开口：“母亲，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可是。
    宋婉言浑身上下不耐烦、不爽的情绪，周围的女学生们却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她们更是狐疑的互相看了看，不是说宋婉言是宋家最有教养的么？
    怎么，怎么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啊……
    陆朝暮定定的站在旁边，静静的瞧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微微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只不过是将人带过来，什么都还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已经有了不错的效果呢。
    不过嘛……
    “朝暮啊，外祖母听说你的同学来了……”
    陆朝暮正想着，就听见了一道十分和蔼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来人正是宋老夫人。
    “老夫人安好。”
    “宋老夫人安好。”
    女学生们个个举止有礼的朝宋老夫人行礼，宋老夫人瞧在眼里，心里舒服得不得了。
    想他们宋家虽然名声很大，但到底只是商户人家，如今，这么多名贵人家的女儿到宋家来作客，说出去，也是一件让宋家颇有脸面的事情。
    而这一切，也都和陆朝暮有关系。
    宋老夫人心里不由得更觉得周妈妈之前说的那番话再正确不过了。
    只有朝暮好了，宋家才会更好。
    所以，宋老夫人看着陆朝暮的目光，更是变得愈发柔和了几分。
    越看越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自己这个外孙女。
    甚至啊，都顾不上还有其他人在场，宋老夫人就走到了陆朝暮的身边，亲自同她共乘一把伞。
    女学生们见状，各自的心里又泛起了小心思：
    看样子，这位老夫人倒是对朝暮挺好的，或许，有老夫人照顾着，朝暮便不会受太多委屈了呢？
    那可不一定，老夫人虽然在家中有地位，可是，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家里这么多琐事，她老人家哪里样样件件都管得过来啊。就看着这过来一路上的杂草和荒凉景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另一旁，宋婉言见到自己的祖母和陆朝暮这样亲近，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狠狠瞪着陆朝暮，恨不得眼神能够化成刀剑，直直划破这个贱人的脸才好。
    宋老夫人同陆朝暮之间越是亲密，宋婉言就越是妒忌得要发狂了。
    心里情绪万千，宋婉言一时忍不住，就往前冲出去一步。
    纪氏怎么不知道宋婉言心里的不痛快，可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老夫人又在，不是她们可以胡来的时候。
    所以，纪氏第一时间就想把宋婉言给抓住。
    可是，宋婉言心里实在是太气，太气了，这么一拉一扯的，只听得“兹拉——”
    宋婉言身上的衣袖登时就被扯碎了。
    “哗哗哗！”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在瞬间转了过来。
    “啊！”
    宋婉言感觉到手臂上忽然一凉，眸光一扫，就看到自己整个右手手臂，就这样白花花的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霎时间。
    宋婉言整张脸涨得通红，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她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这样的丑！！
    虽然后院里是没有小厮的，可是，宋婉言飞快的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女学生们，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们看着自己的目光里面，满满的都是讥讽和嘲笑。
    宋婉言没有感觉错。
    因为，女学生们经过刚刚的事情，已经认定了宋婉言和纪氏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虚伪之人。
    虽然她们并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宋婉言出了这样的丑。
    可是，她们看到宋婉言出丑，心里却莫名替陆朝暮感到畅快不已。
    宋婉言顶着女学生们“五花八门”的目光，心里又急又气又委屈，忍不住就哭着埋怨说：“母亲，你拉我做什么啊！”
    要不是纪氏拉着她，现在出丑的人肯定是陆朝暮而不是她！
    被所有人看笑话的人也只会是陆朝暮这个臭女人！！
    可是。
    “像什么样子！”宋老夫人一脸震怒，怒目瞪着宋婉言，心里不住的摇头，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当真是她过去那个乖巧懂事、听话温婉的婉言么？
    昨天晚上，她才看在她认真反省的份上，放她从祠堂离开。
    但是，她还是特地吩咐了，让宋婉言回到自己的筑玉阁里继续反省，没有她的吩咐，不许擅自离开。
    可现在！
    她为什么从筑玉阁里跑出来，却不跟她说一声？
    她到朝暮这儿来做什么？
    还有！
    她如今闹成这样，哪里还有半分宋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宋老夫人越看宋婉言，脸上的失望之色就越是明显。
    “祖……祖母，我，我不是……”宋婉言这下是真的哭出来了。
    她到底是糟了什么孽啊！
    她过来想要教训陆朝暮这个臭丫头，反而自己出了丑，现在还被祖母教训！
    宋婉言一边哭一边想用手捂住自己的手臂，不让旁人看见。
    可是，她这么哭哭啼啼的，哪里遮挡得住。
    说来也怪，若是放在过去，宋婉言哪怕是娇滴滴的说一声自己难受，宋老夫人就会如临大敌般对她关怀备至。
    可现在，宋老夫人越看她哭，心里越是烦得不得了，白了一眼纪氏：“你这个做母亲的就这么看着？！”
    也不知道做点什么，补救一下？
    纪氏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吧，可是，如今正是盛夏。
    虽然大雨不停，可是气温还是非常高的。
    所以，为了能让自己更凉爽一些，纪氏的衣服十分的淡薄。
    若是这个时候，她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宋婉言，那自己的身形就会暴露。
    于是，纪氏进退两难，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才好。
    这个时候，还是陆朝暮站了出来，声音柔柔的说：“前面就是清芷园了，婉言表妹跟我身形相仿，我的衣服她应该能穿。不如，表妹这就跟我过去吧？”
    “我才不去！”
    宋婉言已然被仇恨蒙住了心智，想也没想就大吼了出来。
    都是陆朝暮，她才会出了这样的丑！
    现在，还要她跟她去清芷园换衣服？做什么？可怜她？施舍她？
    之前书院里的笔记，已经让她羞愤得想死了，现在，陆朝暮又摆出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让她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可是！
    宋婉言就这样吼出来的话，却在众人之间炸开。
    女学生们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别人朝暮好心想帮你解围，你这什么态度啊？”
    “就是！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你就这样不给朝暮面子，当着长辈就拒绝她的好意，平日里，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欺负人的呢！”
    “对啊！之前朝暮将夫子的笔记给你的时候，你就一脸的不高兴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觉得不高兴的！”
    “……”
    女学生们不是宋家的人，虽然有长辈在场，但是，她们都觉得自己熟读圣贤书，遇到不公的事情就应该“惩恶扬善”才对！
    不然，她们的书可不是白读了么。
    “什么？！”
    宋老夫人听到女学生们这些话，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诧异。
    “嫌弃”、“欺负”，这样的字眼实在是太扎人了。
    宋老夫人即刻就瞪向了纪氏母女：“你们两个平日都对朝暮做什么了？！”
    她是对纪氏放心，对纪氏信任才会将宋家交给她搭理。
    虽然之前大房连连出事，她对纪氏颇为失望，也让裴氏帮着分担了一些。
    但是，在宋老夫人心里，她还是更信任大儿子的媳妇一点。
    可是现在！
    女学生们是不会胡说八道的，她们字字句句，让宋老夫人心惊不已。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纪氏真的会阳奉阴违的，当着一套，背着一套，给朝暮穿小鞋？
    真以为她老太婆不会知道？
    还是，在纪氏看来，这个宋家全都是她说了算，她有足够的本事遮掩住所有的事情，不让她知道？
    宋老夫人越想越心惊，看着纪氏和宋婉言的目光，像是她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她们两个似的。
    纪氏被宋老夫人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像是有火烧似的。
    该死！
    怎么事情又和她对陆朝暮好不好扯上关系了？
    明明她只是过来想要将宋婉言带回去而已，到底，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啊！
    纪氏心底慌乱，但是，还是用最后一份力气让自己保持理智，朝着宋老夫人赔笑说：“母亲，怎么会呢！这些小姑娘啊，只怕是胡乱听人乱说了几句，才会错怪了媳妇的。媳妇怎么可能会对朝暮不好呢，我关心她都来不及呢。”
    说着，纪氏又转过头，看向那些女学生，露出最温柔的笑容，“是不是朝暮跟你们说她住的地方太偏远了？”
    那神情，那模样，就是在说，是陆朝暮对她的安排不满，才借着请同窗回来的机会，故意说了出来。
    是陆朝暮想要“借刀杀人”，她们全都是被她给迷惑了。
    纪氏忍不住就摇了摇头：“朝暮这个孩子，确实是比较喜欢出风头一些，我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啊，她一个人，肯定是希望更多人注意她的……”
    更是将陆朝暮说成是因为没了爹娘，心中缺爱，才会用这种方法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其实呢，虽然这条路确实是看上去萧条了一些，但是，等你们到了清芷园里面，你们亲眼瞧见了，就会知道，我这个舅母是真真切切打从心底里对她好的。”
    纪氏一边说还一边冲着陆朝暮浅浅笑着，就是想要给女学生们展现出一种，不管陆朝暮有多么的调皮捣蛋，说出多么让人伤心的话，她都不会怪罪她分毫的大肚模样。
    可是……
    纪氏却没想到，女学生们却再一次狠狠打了她的脸。
    “不是的，朝暮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好的话，甚至，她至始至终都说你们待她很好。”
    “是啊！是我们自己觉得你们待她不好的……”
    “……”
    纪氏觉得自己的脸真的好痛好痛。
    女学生们每说一句，就一次又一次狠狠打在纪氏的脸上，因为，人家朝暮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你却说出这么大一堆“阴阳怪气”的话来。
    到底是谁别有心思，到底谁是真心待人，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我……我……”
    纪氏被噎住，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可是，这个时候，最乐得见到纪氏不高兴的裴氏十分及时的出现了。
    裴氏看着纪氏一张不爽到极点的脸，心里畅快极了，就说：“大嫂，不是我说你，这些女学生们也没有说错啊，你平日里待朝暮确实是不怎么好啊！”
    “二弟妹，你！”纪氏怒然瞪着裴氏。
    可裴氏来就是为了让纪氏不高兴的，自然不会后退半分。
    而旁边站着的女学生们，听到裴氏说的话，顿时觉得裴氏才是明事理的，能够主持公道的人，故而不由自主的就往裴氏身边靠了过去，俨然有一种要给裴氏撑场子的感觉。
    纪氏看见这个样子，更是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但是，宋老夫人却将裴氏方才的话认真听在心里：“裴氏，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对朝暮不好，她，她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娘，您怎么能听二弟妹瞎说呢！”纪氏心里气得要死，怎么好好的，裴氏这个老女人也跑出来要横插一脚！
    裴氏怎么不知道纪氏在心里骂她，眼睛往上一翻，就“哼”了一声：“娘你不知道！是，大嫂平日里对朝暮看上去是很好，可是，只要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嫂从来都是将朝暮当做外人看待的！”
    裴氏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纪氏到底做过些什么，本来么，编排纪氏的话，她从来就是张口就来。
    可谁知……

 第187章 再等一会

    裴氏一通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再加上纪氏如今本就慌乱、心虚，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纪氏又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辩解的模样，宋老夫人越看越觉得裴氏和这些女学生们说的话，是真的没有说错！！
    宋老夫人十分抱歉的看向陆朝暮，“好孩子，平日里，是外祖母没有照顾好你。”
    纪氏听到这里，简直要晕过去了。
    什么啊！
    怎么老太婆这就认定了她做了什么似的！
    明明她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做啊！！
    “祖母！”
    宋婉言咬着牙，她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人逼成这样，心里气得不行，就想上前到宋老夫人面前哭诉一番。
    虽然，宋婉言也看得出来宋老夫人如今对她也颇为失望，但是，她毕竟是当年在宋家陷入危机的时候，给宋家带来生机的“福星”。
    还有高人算过的，只要有她宋婉言在，宋家就能够一路飞黄腾达。
    宋老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宋家的前程似锦，所以，宋婉言相信自己只要用这件事当做武器，宋老夫人是不会毫不留情的。
    于是乎，宋婉言盈盈上前，眼底里还噙着一抹可怜兮兮的泪水，就将这些陈年往事又翻了出来。
    可是，她才说到一半，却被裴氏尖利的声音给打断了：“我的婉言啊！这都是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来出来说！就是前不久，金陵城郊一处风水宝地还被人给盗了，成了一处大凶之地。
    风水都尚可以改变，更别说是人的命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底有没有变化，这都是说不准的！
    就拿这次的雨灾之事，我也没见你出了什么好主意，帮咱们宋家啊！反倒是朝暮这丫头……”
    “二伯母！”
    宋婉言面容霎时间僵住。
    裴氏对她们大房从来都是尖酸刻薄的，自然说出来的话，也是能有多扎心，就有多扎心！
    雨灾，陆朝暮封赏。
    裴氏这几句话，几个词，简直是拿了把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在她心头划开，完了，还要再撒上几把盐才过瘾似的！
    叫宋婉言怎么能不痛恨。
    “二舅母，您别说了，现在哪里是说话的时候啊。”
    最后，还是陆朝暮站了出来，她不顾自己的衣衫单薄，直接将自己的外衣给脱了下来，披在宋婉言的身上：“婉言表妹，你先将衣服给穿上吧。”
    “朝暮！”
    “朝暮丫头！”
    见到陆朝暮什么都不顾的，就将衣服脱下来给宋婉言，裴氏和宋老夫人都惊了一跳。
    宋婉言和纪氏也都惊住了。
    尤其是纪氏，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会担心会不会暴露了自己的身形，而不敢轻易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宋婉言。
    可是，陆朝暮却像是想也没有想似的，直接就做了。
    而且！
    叫众人更觉得惊异的是，刚刚裴氏也好，女学生们也好，都替她打抱不平，觉得纪氏和宋婉言平日里肯定是亏待了她的。
    她应该都听见了啊，可为什么，她还会选择帮宋婉言呢？
    陆朝暮却笑了笑，“哪里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能在宋家住着，能够有外祖母、舅父、舅母，表哥、表妹相伴，就已经很高兴了。特别是大舅母，我知道，她其实待我特别好。”
    俨然一副乖巧懂事的小白兔模样。
    纪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心里都觉得现在的情况太过魔幻了。
    朝暮这个丫头真的蠢成这样了？还是说，是她平日装出来的样子，真的死死的骗过了陆朝暮？
    “朝暮丫头，你怎么，你没听到大家刚才说的话么？”裴氏着急得不得了，她过来帮陆朝暮撑场子，还不是想趁机踩纪氏几脚，让自己能够得到好处。
    可陆朝暮这个笨丫头，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当事人都不说自己委屈，她们这些一旁的人若是再接着说什么，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裴氏又是朝着陆朝暮挤眼睛，又是皱眉头的，拼命的给陆朝暮使眼色。
    而且裴氏总觉得朝暮不应该会这样蠢笨才对啊。
    不光是裴氏，纪氏、宋婉言也像是看二愣子一样，死死盯着陆朝暮，像是要搞清楚，她如今这幅模样到底是不是故意装出来蒙骗她们的。
    可是！
    陆朝暮却依旧是笑着，脑袋微微歪了歪，就说：“二舅母，你错怪大舅母了。这段时间，邵表哥念书遇到困难的事儿，想必您也听说了吧？”
    “啊？”
    陆朝暮忽然间提起宋文邵，叫裴氏愣了愣。
    陆朝暮看向纪氏又说：“邵表哥肩上的担子很重，眼瞧着明年春闱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邵表哥却遇到了瓶颈，整个人都很焦虑。大舅母对邵表哥多有关心，自然没那么多的精力来管我的事情，这是很正常的啊。”
    裴氏：“哈？”
    这丫头是不是傻了，和宋文邵有什么关系啊？！而且，宋文邵好好的在天启书院念书，都多久没有回来过了，他什么时候念书遇到瓶颈，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的？
    然而，陆朝暮却露出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样子，“二舅母，真的，你都不知道，邵表哥他在天启书院里读书的时候，是多么的用功。我都听人说了，邵表哥他每日都是天不亮就起身去……”
    陆朝暮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将宋文邵在天启书院里几乎的一举一动全都说了出来，而且她的眼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光芒和倾慕之色。
    纪氏：“……”
    宋婉言：“……”
    母女两个将陆朝暮眼底的情绪认认真真的看了一次又一次，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两人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心里都想着：所以，陆朝暮这个蠢货，就是因为被宋文邵迷得团团转，才会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旁人再怎么提醒，她也不会对她们有半分的怀疑？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宋婉言和纪氏两个，背脊都不由得挺直了很多。
    她们就说了，陆朝暮这个笨蛋丫头，肯定被宋文邵吃得死死的。
    看吧！
    不论旁人怎么说，这个笨蛋丫头，只要一听到有关宋文邵的事，就会笨得让人心疼。
    旁边女学生们也看到了陆朝暮这个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心说：哎，还以为陆朝暮多么精明呢，原来，遇到自己的心上人之后，也会被蒙蔽住双眼啊。
    算了，这也是人之常情骂。毕竟有一句古话叫做什么，哦，情人眼里出西施。宋文邵平日里，在金陵城的名声和评价确实不错。
    而且，她们也曾经远远的瞧见过一次，宋文邵长得也很不错。
    确实是能将陆朝暮给迷住的样子。
    不过……
    她们见陆朝暮因为一个男子变得这样傻傻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屑的。
    再说了几句，她们也就随便寻了个理由，就从宋家离开了。
    ……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吴映月第一时间就将陆朝暮给拉到了没人的小房间里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吴映月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她，“我不信你真的为了一个男人，会糊涂成这样！”
    陆朝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笑容灿烂：“好姐姐，你为何不信？今天可是人人都信了呢。”就连纪氏和宋婉言都信了呢。
    吴映月不跟她贫嘴，只问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啊！”她才不信陆朝暮真的是那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心甘情愿做个“睁眼瞎”的人。
    而且，之前陆朝暮也和她说过，宋家的几个表妹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心里应该早就有了防备才对。今天又怎么会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又是替纪氏母女说话，又是脱下自己的衣服帮宋婉言解围的。
    陆朝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依旧没有明说，只是将吴映月拉到了清芷园的后门附近，“好姐姐，咱们只需要再等一会儿，你就什么都会知道了。”
    “等？”吴映月眨了眨眼睛，这天色都渐渐要暗了，朝暮这是要她等谁？
    不过，她见到陆朝暮眼中灼灼的光芒，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像是不管陆朝暮说什么，她都会要答应下来一样。
    ……
    拂月园里
    纪氏和宋婉言回来之后，两个人就一直很高兴。
    尤其是宋婉言，她一想起今天陆朝暮一提到宋文邵，就变得跟个傻子一样，憋闷了好几天的阴郁之情，终于一扫而空。
    “母亲！我就说了，咱们只要有大哥在，就不怕那个蠢女人不会上当！”宋婉言越说越高兴。
    纪氏也笑了笑，可是，她年纪大一些，经历的事情多一些，也就比宋婉言要谨慎一些。
    所以，想了想，纪氏就说：“婉言，虽然今天陆朝暮在大家面前是帮咱们说话，可是，这些真的不是她装出来的么？”
    纪氏心里有些打鼓，尤其是想到之前，她们每一次碰到和陆朝暮有关的事情，都会受挫，叫她总是放不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可是，宋婉言却对宋文邵很有信心，就像对自己有信心一样。
    “母亲，你就别瞎想了。陆朝暮那个蠢丫头，当初就是为了大哥才没有去京城，而是来了咱们金陵城。她为了大哥连自己永平侯府的亲祖母都能得罪，这样的傻女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纪氏点点头，“这倒也是。”
    当初虽说她在陆朝暮面前故意装出一副慈善的样子，但，陆朝暮也确实是因为“宋文邵”这三个字，才义无反顾的决定来金陵城的。
    “不过……”纪氏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婉言，咱们这段时间连连在哪个丫头手上吃亏，因为雨灾的事情，皇上又特地褒奖了她。我心里不放心，要不然，咱们找个人去清芷园多监视着。”
    宋婉言是觉得没有必要的，在她看来，与其花功夫监视陆朝暮，还不如找个时间，让大哥回来一趟到陆朝暮那个丫头面前转悠一圈。
    就她那个贱骨头，一见到大哥，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了。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畏惧的。
    不过，既然纪氏想要多多打探一番，宋婉言倒不会反对，所以，母女两个合计一番，就让昭姐去了。
    “我，我去？”
    昭姐这段时间，老是病着，就连纪氏将她叫过来，昭姐的面色也是惨白的。
    纪氏点头，“府里的人都知道你病了，就不会过多主意你，你从后门进到清芷园去，将那个小贱人给我看好了，若是她有半点的风吹草动，便即刻回来禀告听到没有。”
    昭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
    纪氏再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就始终落在宋婉言的身上，上下不停的打量着，看得宋婉言很不爽了。
    “母亲跟你说话，你看着我做什么！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宋婉言眼睛狠狠一剜。
    昭姐这才慌慌张张的低下头，“是，奴婢这就去办。”然后，又飞快的瞟了一眼宋婉言，才退出去了。
    等到昭姐走了，宋婉言又忍不住嘟囔说，“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上次母亲你派她来祠堂给我送东西之后，回去就病了。我一个千金大小姐，在祠堂罚跪这么久都没病，她一个五大三粗的下人反倒病了。一脸胆小害怕的样子，装给谁看的！真是！”
    纪氏没有在意，只是摆摆手：“咱们还是多关心关心陆朝暮那个丫头的事儿吧。”
    外边。
    昭姐退出来之后，惨白的脸色更是愈发白了几分。
    刚刚，她特地将婉言小姐看了又看，她确实没有看错，宋婉言的容貌和那天她在王氏药庄里见到的那个掌柜的模样，的的确确是有几分相似的。
    而且。
    这种相似，是会让人不由担心的那种。
    昭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面容越发凝重起来，希望，真的希望她心中的猜想都是错的啊……
    ……
    不知过了有多久
    整个天色都黑了，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的宁静。
    昭姐穿了一身黑衣，偷偷摸摸想要从后门进入清芷园，然而——

 第188章 催眠昭姐

    然而！
    就在昭姐偷偷摸摸，想要抹黑从后门钻进清芷园的时候，忽然间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好多人，直接用麻布口袋往昭姐的头上一扣。
    “砰”的一声闷响。
    就将昭姐人给打晕了。
    “快！将人给带进去。”
    很快，就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动静，这些下人，就将昭姐给抬进了清芷园中。
    整个过程又快又急，再加上本身就天色已晚，就像是眨了眨眼睛一般，根本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
    屋子里
    陆朝暮、吴映月还有庆桂坐在椅子上，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装昭姐的那个麻布口袋上。
    吴映月脸都吓白了，之前朝暮让她等，她还以为会等来什么，没想到，她居然等来了半夜闯入的下人，而且，朝暮竟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她来。
    人一到，庆桂就带了人，直接将昭姐给捆了。
    这样的效率和魄力，就是在京城里长大，见惯了后宅里的那些事儿的吴映月也吓了一跳。
    她看向陆朝暮：“这，你早就算好了？”
    陆朝暮也不掩饰的点点头：“我知道她肯定会来的。”
    因为雨灾的事，纪氏和宋婉言已经很丢脸了，今天，她又一次在书院里出了风头不说，还将同学都带了回来，按照宋婉言的性子，她一定会忍不住过来发难的。
    不只是宋婉言，还有纪氏、裴氏、外祖母，陆朝暮都猜到她们会来。
    尤其是裴氏，一直都想越过纪氏，成为宋家的当家主母，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过来落井下石几句。
    可是。
    陆朝暮眼睛微微凝了凝。
    她并不是想要用这样一点点，一次次，让纪氏在宋家的地位降低，这样来得太慢了，而且，这样的小打小闹也根本无法掀起什么风浪来。
    所以，她才会装出对宋文邵痴迷的样子，再次迷惑宋婉言和纪氏。
    为的就是让纪氏心里捉摸不透，这样一来，纪氏为了求证她是不是真的仰慕宋文邵，就会让她如今唯一信任的昭姐过来一探究竟。
    陆朝暮抿了抿唇，想起之前凤月说过，昭姐去过王氏药庄之后，回来见到宋婉言就脸色大变，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对。
    而且，昭姐见过宋婉言之后，还接连几天都称病，更是让人怀疑。
    所以，今天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她想要让纪氏主动把“昭姐”给送过来。
    “你……那现在昭姐你也抓到了，你还有什么打算？”吴映月根本不敢相信，陆朝暮竟然会提前做好了这样多的筹划。
    她看着面前那张，明明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面庞，可是现在，却有一种充满了岁月和时间的稳重和沉着，让人无法捉摸。
    陆朝暮觉察到吴映月的目光，微微朝她笑了笑，就说：“吴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很多疑问，但是，很抱歉，现在我还不能将一切都告诉你。而且，现在我这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以后……以后有了时间和机会，我再一五一十的解释给你听。”
    吴映月看着她面上的冷静和坚决，虽然心底很想知道，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你，你照顾好自己。”
    说罢，姜嬷嬷就过来亲自送吴映月出去。
    吴映月知道姜嬷嬷是陆朝暮从淮南带过来的贴心嬷嬷，陆朝暮这一举动，也表明了她是打从心底很在意她这个朋友的。
    罢了……
    吴映月微微摇了摇头，其实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感觉到陆朝暮跟普通的女儿家很不一样了。
    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一样，绝不会轻易让旁人看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毫无保留的将她留下来，让她看到了她的这些谋划，其实，朝暮是真的很相信和信任她了。
    有这样一个独特的好友，吴映月心里隐隐打定主意，她绝不能辜负了朝暮对她的这一片好心啊。
    所以，刚走到宋家大门口，吴映月就便款款向姜嬷嬷行了礼：“有劳嬷嬷了，嬷嬷不用送我回去了。你快回清芷园吧，或许朝暮那儿更有用得着嬷嬷的地方。”
    但，姜嬷嬷却十分坚持：“吴姑娘，你是咱们小姐的好友，小姐交代了，如今天色已晚，怎么样我都是要将你给送回去的。你一个姑娘家，可千万不能出了事。我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小姐肯定会罚我的。”
    吴映月见姜嬷嬷如此坚持，言语间也满满的都是恳切，心中更是有了几分动容：朝暮对她都这般关心了，是真的把她当好姐妹了。
    “如此，那便有劳嬷嬷了。”饶是一惯沉稳的吴映月，如今语气里也透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感动。
    ……
    清芷园里
    凤月打了招呼，让所有的下人全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很快就变得空荡荡，静得仿若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昏暗的光线中，只有正中间的不停挪动，想要挣脱的麻袋在动。
    陆朝暮看向庆桂，庆桂点点头，就招了招手。
    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看上去年纪有些大的老者。
    那是庆桂花了大力气请回来的“大夫”，或者准确来说，他并不应该算作是“大夫”，而是，能够操纵人心的一个人。
    这人平日里，混迹在金陵城的小巷之中，几乎没有跟什么人有往来，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金陵城的，他有什么背景，有什么能力，一概都查不到。
    只是，一天偶然间。
    庆桂无意间发现他再一处隐秘的箱子里，“催眠”了一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富商，不仅顺利从富商身上取得了钱袋，还从富商口中打探到，富商在城郊的破庙里面，藏了许多私房钱。
    自然，这个人就找到了那处隐秘的地方，将富商所有的私房钱都拿走了。
    而富商不仅不记得这件事，而且，因为他是偷偷瞒着自家夫人藏的，所以，他为了不被自家夫人找麻烦，还不敢保管。
    庆桂发现了之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陆朝暮。
    陆朝暮觉得这个人肯定能够帮到他们，所以，就让庆桂花了大价钱，将人给请了过来。
    这不，今晚上用得着他的地方就到了。
    庆桂看向陆朝暮：“他不肯说他的名字，但是，他愿意帮咱们一次。”
    陆朝暮默默颔首点头，顺着看过去，面前的男人虽然看着年纪有些大了，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有一种出奇的精明之感。
    而且，陆朝暮还敏锐的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头发有些花白，脸上也有皱纹，手上也有老人斑，但是，眼下一寸的那块最薄弱的皮肤，却是很平整和细腻的。
    陆朝暮眼睛微微凝了凝，这个人，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不过……
    “你真的愿意帮忙，是么？”陆朝暮忽然开口。
    女孩的声音在黑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穿透感，叫这个“老人”面容都不由得怔了怔。
    但是，很快，“老人”就恢复了之前的镇定，用苍老的声音说：“那是自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陆朝暮浅浅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让“老人”动手了，“我想知道她在王家药庄里面到底看到什么了，为什么一回到宋家，见到宋婉言就会吓成那样。”
    “老人”轻轻的笑了出声，“这有什么难的。”
    很快，男人就上前将地上那个麻布口袋给解开。
    昭姐嘴里被塞了东西，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鬼鬼祟祟的，陆朝暮把她错当成小贼给抓起来合情合理，但是！
    当昭姐四周一看，除了陆朝暮、庆桂和面前那个看上去就很诡异的男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
    顿时，昭姐就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唔唔唔！！！唔唔！！”
    昭姐顿时就拼命的挣扎起来。
    她虽猜不到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是，她本能的就觉得她一定得快快逃离这个地方才行！
    但是。
    “跑？”
    本该苍老的声音，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了一股子年轻男子才有的轻佻，陆朝暮敏锐的察觉到男人的变化，目光又是飞快的在男人身上一扫。
    但是，男人并没有发现陆朝暮对他的观察，只是注意到昭姐想要逃跑。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一般，男人将昭姐一把给抓住，一双眼睛忽然间就变幻出了一股蛊惑人心，迷幻众生的眸光。
    然后！
    “唔唔唔！！唔……唔……”
    只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男人就在瞬间将昭姐给完全控制住了。
    就像是吹灭一只蜡烛般简单、高效。
    紧接着，男人就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铜钱，铜钱串在一根结实的金线上，男人将铜钱悬在空中，一点点的让铜钱左右摆动了起来。
    “你现在很困，很困……”
    男人嘴里幽幽的说着催眠的话。
    陆朝暮站在旁边，一直观察着他，看了一会儿，陆朝暮微微侧头看向庆桂：“你之前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付那个富商的？”
    庆桂点点头，“是啊，也是这样，几乎没有用到一盏茶的时间，富商就完全被他给控制住了……”
    陆朝暮越听，眼中的情绪越是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又隔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男人已经将陆朝暮想要问的全部都问了出来，而且，还按照陆朝暮的吩咐，已经将昭姐的记忆给修改了。
    等到昭姐醒来之后，她便什么也不会记得。
    只会以为自己是在清芷园后院监视陆朝暮的时候，整个人实在是太困了，就睡了过去。
    再加上天落大雨，昭姐本就还在生病，回去之后，她便会大病一场，之后，昭姐便会将再也记不清今天的事情。
    只不过……
    等到庆桂叫人过来将昭姐重新搬回到后门的时候，男人却轻轻笑了出来：“没想到啊，从这个丫头嘴里，竟然能问出那样的事情来。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原来，金陵城宋家还会有这样有趣的事情。”
    “哗。”
    陆朝暮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银票，语气冷淡：“我知道这些钱你也看不上眼，应该会有人给你更多的银子，但是，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男人眼眸闪了闪，脸上透出几分诧异，又有几分的兴奋，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他激动的事情。
    陆朝暮还是冷着一张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又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还是要谢谢你。”
    但是，陆朝暮的语气里却没有应该有的感激，像是，因为什么人，所以她对他刻意保持了冷淡似的。
    男人目光愈发晦暗不明了起来。
    庆桂不明白小姐为何会这样跟男人说话。
    就在庆桂还想问的时候，男人已经笑了笑，就将陆朝暮手中的银票接了过来，揣进了怀中，声音也不再假装：“那我就谢谢陆姑娘的招待了。”
    然后，脚尖潇洒的一点，身形就如同飞燕一般，飞快的从屋子里离开了。
    “这……他，他不是！！”庆桂一张嘴长得老大了。
    这个人不是告诉他，他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儿女照顾，所以不得已他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谋生么？！
    可是现在，庆桂亲眼看到了这一切，还要怎么说服自己，眼前的人只是个简单的老头。
    “你被他骗了。”陆朝暮冷静的开口。
    若不是她仔细谨慎多看了几眼，说不定，她也会被这个男人给骗过去。
    庆桂毕竟还年轻，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可是……
    庆桂却低下了头，两只手紧紧的攥紧了起来。
    心里十分惭愧，小姐这样信任他，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可是他呢……自以为自己找到了有用的人，结果，他却根本就没有查清楚这人的身份就带到小姐这儿来了。
    若是这人意图对小姐不轨，那他，那他不就是变相害了小姐么？！
    庆桂越想越害怕，心里愈发觉得自己没用了起来。
    但是，旁边陆朝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跟他说：“不关你的事，他故意要隐瞒，你被蒙骗没什么好自责的。”
    庆桂没用吭声。
    但在心底，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往后，他一定要做得更好，再不让小姐有半分的威胁和困难！

 第189章 我不允许

    陆朝暮再宽慰了庆桂几句就让他先回去了。
    她也得好好消化一下方才从昭姐那儿问出来的事情。
    毕竟……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庆桂点点头：“小姐，我这就走了，往后你若还有什么事儿，庆桂一定会尽所有的努力，将事情给做到最好。”
    再不会像这次这样，差一点就害了小姐。
    陆朝暮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漫布的乌云，眼神一点点的就变得凝重起来。
    她的一双手渐渐的攥紧，她就说，为何上辈子自己被宋婉言害死的时候，宋婉言会那样对外祖母不敬，原来……
    里面还有这样让人想都想不到的秘密。
    ……
    男人揣着陆朝暮给的银票，步伐轻佻的走着，当他走到了一处转角，前方忽然间就落下来几道黑色的身影。
    不过，男人一点也没有紧张和警惕，脸上反而更是扬起了一抹邪然的笑意，“怎么，那陆家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五皇子这大半夜的，连觉也不睡就要跑过来问她的情况了？
    看来，下一次，我是不是得花点心思，看看能不能从五皇子您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来啊。哈哈哈！”
    萧景桓一身黑衣，紧紧的将他挺拔而健硕的身体包裹着，整个人看上去是说不出的俊朗不凡。
    但是，萧景桓瞧着男人的眼神，却是十足十的冰冷：“说正事。”
    男人扶额，“都这么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幅冷面阎王的模样，除了正事就是正事，你就不能稍微变得开朗些么？你这个样子，人家女孩子见着你，除了害怕就只有害怕。”
    萧景桓：“……正事。顾晋别让我说第三遍。”
    顾晋翻了个白眼，就将陆朝暮给他的银票在半空中晃了晃，“喏，瞧见了么？这是陆姑娘给我的报酬，事情已经搞定了，不过啊，我可是真没有想到，原来金陵城响当当的宋家，居然还有藏着这样的龌龊事……”
    虽然之前陆朝暮已经跟他说过，不许他将今天的事告诉别人，但是……
    萧景桓却不是别人啊。
    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萧景桓将顾晋给找了过来，特地让顾晋出现在金陵城，再引得庆桂发现顾晋能力特殊。
    所以……
    自始至终，所谓的庆桂无意间发现顾晋，那都是萧景桓一手操纵的。
    那一次他在宋家，听到陆朝暮和宋靖宇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一句，他不能再金陵城这个地方躲一辈子，深深的就留在了他的心底。
    是啊。
    他是大夏皇帝的亲儿子，不管他身上究竟被泼了多少不堪的罪名，他骨子里都是皇族的血脉。
    而且……
    接连不断的埋伏和杀手，他虽一直在金陵城“不问世事”，但京城里的那些人，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所以，他觉得陆朝暮那天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事到如今，他确实不能继续忍让了，他得出手了。
    所以……为了报答那个丫头的那几句话，他才会花了重金将顾晋给请过来。
    不然，顾晋作为东陵国堂堂国师，可不是这么容易会出手的。
    萧景桓依旧冷着一张面容，几步上前，就将顾晋手中陆朝暮给他的银票给一把夺了过来。
    顾晋眉毛往上一飞：“喂！你这是做什么。”
    萧景桓给古苍使了个眼色，古苍立即就丢给顾晋一个荷包，古苍说：“顾先生，荷包里面是七七四十九颗琉璃宝珠。”
    这琉璃宝珠的价值，可要比陆朝暮的这几张银票来得值钱得多了。
    不过，顾晋却摇了摇头：“切，萧景桓，我顾晋是什么人，你以为我就缺这点钱？这次，我就想要那丫头的银票。”
    然而——
    “不给。”
    萧景桓冷声说完，就将陆朝暮的银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晋：“……”他就没见过萧景桓有过这么不要脸的时候。
    不过，看样子，那个陆朝暮倒是个妙人啊，竟然能够引起萧景桓这个冷面人的注意。
    哈！
    事情仿佛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他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再多去看看那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
    与此同时
    檀香躲在吴家大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面。
    她穿了深色的衣服，四周又没有什么灯笼、烛火，非常不容易被人发现。
    天下着大雨，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特地没有打伞。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到吴家门口，想想，或许是她从小跟在吴映月身边长大，多多少少还是会在意吴映月的。
    不过……
    檀香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吴映月回来。
    如今天色都这么晚了，她不知道小姐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有什么好等的。”罗青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语气里满是讥讽，“当初你来投靠我们吴家，咬着牙、发着狠说要让陆朝暮那个贱丫头付出代价的时候，你可是一点也没有想过吴映月的，怎么，过了这么几天，你后悔了？怕你原来的小姐知道你要做什么，怕她会怪你么？”
    檀香抿着唇，没有回答罗青冉的话，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看着吴家大门口的方向。
    的确，她确实是将陆朝暮给恨极了。
    若不是她在小姐身边故意说她的坏话，若不是她故意挑拨离间，若不是她故意让小姐远离了自己。
    她又怎么可能被小姐从吴家给赶出来，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赶出来！！
    但是！
    檀香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的，这些天，她住在罗家，和罗家的人一起商量着要如何对付陆朝暮，她有些害怕到时候，会不会连带着让吴映月也受到伤害。
    檀香心里其实期待着，等到她们除掉陆朝暮，她是有机会重新回到吴家的。
    罗青冉怎么不知道檀香如今心中所想，嘴角更是嘲讽的往上一勾：“别痴心妄想了，都已经是被人给赶出来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重新回到吴家的。而且，你心心念念的小姐，真的也如同你这般还会记挂着你么？”
    “怎么不会！！”檀香眼底划过一片恨意，她本是小姐身边最信任最贴心的侍女，小姐怎么可能在她离开之后，半分也不念及她！
    这绝对是不会的！
    “是么？那你看看，吴家大门口站着的是谁，跟在她身后的又是谁。”罗青冉笑得越发阴毒。
    檀香转过头去，就看到姜嬷嬷为吴映月撑着伞，一路小心的护送吴映月回到吴家。
    两个人看上去十分的亲近和亲密，就连吴家的侍女也都是跟在后面，没有上前打扰的。
    吴映月和姜嬷嬷两个人在吴家大门口停下，不知在说什么，但是，檀香却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
    尤其是吴映月如今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把锋利而尖锐的刀子似的，深深的、狠狠的，就扎进了檀香的心底。
    檀香一张脸一点点的变黑、变无情，眼睛里面最初的那点期待，如今也完全被嫉妒和仇恨完全掩盖住了。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浑身上下都沾染了剧毒的冷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出她最尖利的牙齿，直接夺走人的性命。
    罗青冉见到檀香脸上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畅快，更是笑了出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对这样的人有半分的期待。”
    你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不。
    刀子，就狠狠的扎到了自己的身上，让自己疼得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吧？
    “你说你是不是傻得厉害。哈哈哈哈……”罗青冉笑得花枝乱颤。
    “你闭嘴！”檀香面容一厉，整个人再不是之前顺从听话的奴婢，而是心中藏着仇恨的险恶之徒。
    檀香一句怒喝，眼中的狠意愈发凶狠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烟雨蒙蒙之中，正笑呵呵的同姜嬷嬷说着话的吴映月。
    檀香牙齿一点点咬紧：既然你不将我放在心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唉？”
    吴映月谢过姜嬷嬷一路送她回来，说着说着，就觉得黑夜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看得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吴映月四处张望一番，除了决定不远处的那株老槐树有些不对劲，但又不能确切说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摇了摇头，吴映月觉得或许是太晚了，自己的精神都变得有些迷迷糊糊起来，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吴映月看向姜嬷嬷：“姜嬷嬷，你就回去吧，我也进去了。”
    姜嬷嬷点点头，也不再多留，就转身回宋家了。
    ……
    宋家
    拂月园里
    纪氏将昭姐派出去之后，心里始终都觉得有些毛毛的，像是有什么地方始终不对劲似的。
    所以，一晚上纪氏都没有睡好。
    等到昭姐回来的消息传过来之后，纪氏也顾不得换衣衫，直接就让人将昭姐给叫了过来。
    但是，纪氏一见到昭姐就吓了一跳：“你，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吓人了？”
    昭姐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眼神也是迷迷糊糊的，甚至如今她站在屋子里，也有些飘飘摇摇的，像是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了一样。
    昭姐摇了摇头，回话说：“我昨天晚上在清芷园里睡着了。”
    她只说自己按照纪氏的吩咐，潜到了清芷园里面，确实听到了陆朝暮和下人们聊天的内容，说来说去，都是同宋文邵有关的事情。
    除了这些，陆朝暮还跟清芷园的下人们交代，让他们往后见到纪氏、宋婉言都要恭敬，更恭敬，不能说半句不好的话。
    还说，今天女学生们、裴氏那样说，肯定是清芷园里面有下人胡说八道，让人听见了，还特地让凤月去清查，放出话来，若是谁往后再乱嚼舌根，她一定会将人从清芷园给赶出去。
    “她真是这么说的？”
    这些话，虽然是纪氏非常想听见的，可是，昭姐这么容易，这么轻易就打听到了，叫纪氏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放心的。
    但是昭姐却点了点头，“千真万确的，大夫人，这都是我真真切切听到的。”
    因为昭姐如今得了风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所以，她如今说出来的这些话，肯定不会是故意编出来的，于是便多了几分可信度。
    纪氏拧着的眉头也便一点点的舒展开来。
    这个时候，宋婉言从外面进来了，她也听到了昭姐的话，眼底满满的都是得意：“母亲，我都说了，陆朝暮那个蠢丫头哪里会有什么值得咱们担心的！她就像是一只蚂蚁一样，咱们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将她给碾死了。”
    说着，宋婉言纤细的手指，就将桌上的一块糕点，一点点的给碾碎了。
    宋婉言咬着牙，那模样、那神情，俨然是将高兵当成了陆朝暮似的。
    是啊，她早就恨不得叫这个丫头吃尽苦头了！
    “母亲！”宋婉言眼睛一转，“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了，昨天，我想用福星这件事让祖母对咱们改观，可是，二伯母却用之前雨灾的事情，将这件事给岔了过去。
    而且，我也看得出来，祖母最近对咱们似乎淡了很多，咱们可不能任由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啊！”
    纪氏点点头，想起那天她在紫韵斋听到周妈妈和宋老夫人的话，眼底也划过一抹担忧：“不仅仅是你福星的身份，就怕是那个老太婆如今已经对陆朝暮太过偏心，只怕都不想再继续她同你大哥的婚事了。”
    “什么？！这怎么行！我绝对不允许！”宋婉言立马就炸了。
    陆朝暮若是不嫁给宋文邵，那她要怎么将陆朝暮的东西都变成自己的？
    若是没有了陆朝暮和宋文邵的婚约，那她的身份可就不能提升了，这样一来，那她一辈子就都会和祖母一样，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往后遇到官家小姐、贵门淑女，她永远都会因为身份的原因而低人一头！
    她宋婉言就应该是天之骄女，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90章 天降异象1

    “母亲！我不管，那个臭丫头和我哥的婚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必须让他们两个成婚！”宋婉言目光阴鸷极了。
    纪氏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宋家虽然现在看着是有钱，但是，她主管对外的钱财账务，她最清楚不过，宋家早就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了。
    她早就在这些年，一点点的将宋家的银钱给搬空了，就等着将陆朝暮带过来的那些东西也变成自己的，这样，她才能坐稳了宋家当家主母的位置！
    所以，上次她偷偷听到老太婆说起陆朝暮的婚事之后，她就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件婚事给促成了。
    毕竟……
    那个该死的老婆子，可是一向都将宋家的利益放在首位。
    老太婆之所以想让婚事作废，就是想接着陆朝暮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想等到她回到京城飞黄腾达之后，由陆朝暮帮衬宋家。
    简直是疯了！
    纪氏狠狠握拳，老太婆竟然将整个宋家的前程，就这样寄托在一个外孙女身上，怎么不说可笑得厉害！
    而且，更让纪氏无法接受的是，老太婆竟然想要陆朝暮来“施舍”他们宋家，让她陆朝暮成为整个宋家的“大救星”？
    她纪氏不要脸面的么？！
    堂堂当家主母，都不能获得老太婆的信任，得不到老太婆对她能力的信任，居然信任一个臭丫头片子，她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所以！
    即便宋婉言今天不说这件事，她都肯定会想法子，绑都要将陆朝暮给绑上宋文邵的床！
    “母亲，那个臭丫头既然如今这样迷恋大哥，那咱们就让大哥随便找个借口从天启书院回来。让大哥多跟那个臭丫头往来，将臭丫头迷得七荤八素的，到时候，用不着咱们出手，说不定她自己就会跑到祖母跟前，求着祖母，让她嫁给大哥了！”
    宋婉言一想到陆朝暮跪在她和母亲的面前，乞丐似的渴求她们让她嫁给宋文邵，心里就觉得得意得不得了。
    是啊，陆朝暮那样的臭女人，就应该永远永远都跪在自己的脚边，永远都被自己压住锋芒才对啊。
    纪氏却有些犹豫：“婉言，你大哥最近在书院念书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夫子都已经说过你大哥很多次了，让你大哥必须要多花心思在念书上，不然……”
    明年的春闱考试，宋文邵其实不一定有多大的把握的。
    可是，宋婉言却十分坚持：“母亲，你怎么也糊涂了！大哥就算明年的春闱考试发挥不好，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可是，陆朝暮这个臭丫头却只有一个啊！”
    若是她们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放走了她，往后再想要提起这件事，那可就不容易了。
    “对啊！”
    纪氏恍然大悟，紫韵斋里的老婆子都已经动了心思了，她们若是再不抓紧，若是老婆子真将这门婚事给取消了，那可就真是因小失大了！
    可是……
    她们该怎么做才好呢……
    “夫人，王氏药庄的人又送东西过来了。”
    纪氏正有些犯愁呢，绣珠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还抱着一大堆的锦盒，放在了桌上。
    纪氏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可是，当她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面划过，脑子里面不由得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婉言，你刚刚说你二伯母昨天说你什么了？”
    纪氏忽然发问，叫宋婉言怔了怔，“二伯母说我现在根本就不是宋家的福星，还说陆朝暮那个臭丫头才给宋家带来了好运。”
    纪氏眼睛一亮，语气都有些几分激动：“是啊！现在你不再是宋家的福星了，陆朝暮那个臭丫头才是！”
    宋婉言有些不爽，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瞬间一皱，“母亲！怎么你也这样说啊！”
    虽然当年宋家遇到困难，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宋婉言她还只是个没有记性的小娃娃，但是，当她长大之后，知道是因为她的缘故，才给宋家带来了好运，宋婉言整个人就因此而变得十分的自大和自恋起来。
    不仅觉得自己是天降的福星，会给宋家带来无穷的好运，而且，她自己也绝对是身份不凡的贵女！
    就算她现在只是个商户女，但是，她一定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所有人目光的最为尊贵的女人！
    所以，如今宋婉言听到纪氏也跨陆朝暮那个臭丫头，宋婉言怎么会不生气，心里更是将陆朝暮那个臭丫头给狠狠骂了好几次。
    但是，纪氏却摇了摇头，“我的儿，你这是没有明白娘的意思！”
    “什么意思？”宋婉言问。
    纪氏两眼放光：“陆朝暮没有来之前，咱们宋家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而你也永远都是老太婆心头最紧要的孙女，可是她一来，事情就完全变了。”
    宋婉言听纪氏还在夸陆朝暮，心里更是不爽极了：“母亲！都说了让你不要说那个臭丫头厉害了！”
    他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惹得她心里不满！
    纪氏又摇了摇头，这一次，纪氏还走过来，将宋婉言的手腕给一把抓住，眼底的光芒愈发闪耀了几分：
    “傻丫头！你还没明白为娘的意思么！”
    她们宋家一直都是好好的，可是，陆朝暮一来了，就闹了好多事情，不仅让家里鸡飞狗跳的，还让宋婉言和宋婉晴在金陵城百姓面前都丢了脸。
    这么多事情，其实全都可以推倒陆朝暮那个臭丫头的身上啊！
    都是因为她这个祸害到了金陵城宋家，才会出了这么多闹心的事！
    “可是，”宋婉言眉头皱了皱眉，“母亲，那臭丫头帮了张沐大人，获得了圣上封赏是事实啊。”
    “这就对了！”纪氏猛地一拍手，“都是因为她这个祸害，来到宋家，将原本属于你的好运给侵占了，才会有了这样的好运。”
    不然，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有什么本事能够预知雨灾的严重程度，还提前让张沐做好准备，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她有本事，而是因为宋婉言才有这样的能够转祸为福的好运，那个丫头不过是将这些好运给抢了过去！
    “啊？”
    宋婉言觉得纪氏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玄乎了，这样的鬼话怎么可能有人会相信嘛！
    “就是要越玄乎越好！”纪氏眼神越发闪亮了起来，最好，还有更加玄乎的事情发生，那才最好了！
    这样才能让老太婆发现事情变得奇怪起来，老太婆才会认真重视这件事情，到时候她只需要……
    ……
    江南大雨不断，算算时间已经足足下了快两个月了。
    虽然张沐的办法在金陵城十分有效，城里城外的百姓没有因为雨灾而发生祸事，但是，这也是因为张沐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而江南其他地方再要采用张沐的这些法子，就收效甚微了。
    杨城、郾城还有好些地方都已经出现了暴民，当地的府尹没有办法应对，整座城都乱成了一团。
    最后，还好有方老将军从京城带来了大批的军队，强行维持住江南一代的秩序。
    然而，方老将军他们这样的雷霆手段，也只能保住一时的安稳，大雨持续不断，就算朝廷能够及时发放钱粮到灾民家中，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而且，方老将军到江南之后，除了见到民不聊生的景象，还听到了许多的闲言碎语。
    因为大雨始终不停，百姓里已经有很多人都在议论，是不是天家做了什么坏事，惹怒了老天爷，老天爷才会这样惩罚的连连降雨。
    这样的话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不仅是江南，就连京城里面也有许多达官贵人都听到了。
    皇宫里
    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里面讲的就是这件事。
    老皇帝面容阴沉，一把将折子甩到了大殿之上，“朕看你们也是活腻了，这样祸乱人心的话也敢随随便便就呈上来！”
    大臣们立刻往地上一跪，齐呼：“陛下息怒啊。”
    天象怪异，百姓们有这样的议论其实也不无道理啊，要知道，早就在十几年前，大夏朝也出现过一次怪事。
    那次，不就是因为某位皇子生来不详，连带着让整个大夏朝都大旱千里不说，那年死了多少人，比起今日的情况还要严重许多。
    回想起这件事，跪着的大臣里，就有人低着声音提了一句：“会不会是那个人身上的邪气太重了，这么多年在法华寺都压不住，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天灾。”
    “说不定是呢，之前他在金陵城的时候，一直默默无名，就再没有出过什么事儿了。这一次，他先是抓到了什么到法华寺窃盗舍利子的盗贼，又是跑到人家专收女学生的天凤书院冒头，然后江南就一直大雨不断了。说不定其中还真的有着莫大的关联呢！”
    “我觉得也是有关系的！”
    “……”
    有人开了头，立马就有大臣将这次的天灾，全都一股脑的推倒了萧景桓一个人的身上。
    毕竟这次的事情，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江南多少城镇、多少人口，都因为雨灾而受损惨重。
    他们谁都不想担这个责任，而且，他们也确实担不住啊。
    所以，有萧景桓这样一个活靶子可以甩锅，他们一句两句的，飞快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倒了他的身上。
    毕竟，他死可好过他们死。
    然而，老皇帝听到他们这些话，阴沉的一张脸，愈发变得晦暗不明了起来，他目光幽幽，不发一语，只是眼睛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大臣们说着说着，就被老皇帝这目光瞧得浑身打颤，顿时就乖觉的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因为……
    虽然十几年前，是皇帝亲自下令将萧景桓送到法华寺里去的，这么多年来，皇帝对这个五皇子也从来都不闻不问。
    但是，每次提到五皇子，皇帝的态度却十分让人捉摸不透，他们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厌恶了自己这个儿子。
    大殿内，气氛十分的低沉。
    人群中，还是康阁老站了出来，朝着龙椅上的老皇帝拱了拱手，说：“陛下息怒，虽然咱们并不知道这次的事到底与五皇子有没有关系，可是，既然江南的百姓都起了疑心，觉得是皇家做了什么不义之举，那咱们也应该想法子应对这样的绯言绯语。”
    虽然，有句话叫做“谣言止于智者”，但更有一句话叫做“三人成虎”。
    如今百姓之间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议论，他们若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那谣言可是会愈演愈烈的啊！
    为了江南的安定，他们也不能就这样傻愣着，什么也不做。
    “是啊！”
    “康阁老说得没错啊！”
    老皇帝眼神愈发晦暗了起来，看着康阁老：“那你说，朕应该如何做才好？”
    “……”
    康阁老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问他该如何行事。
    而且，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康阁老也能觉察到皇帝神情间有一股子隐隐的不悦之感。
    康阁老官场沉浮多年，敏锐的觉察到，皇帝对于这个五皇子，可能并不像大家传闻中那样，完全不上心。
    所以，康阁老这个狡猾的老家伙，眼睛这么一转，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了出去：“陛下，事情关乎老天的旨意，还是交给钦天监来处理比较妥当。”
    “呵。”
    老皇帝闻言嘴角轻轻往上一勾，只露出一股子意味不明的笑意，摆了摆手就说：“那就让钦天监拿出个办法来，退朝。”
    ……
    康阁老从大殿出来之后，并没有即刻离开皇宫，而是让内侍官去将萧景明给找了过来。
    “怎么了？今个儿怎么忽然找我了？”萧景明穿了一身明亮鲜艳的衣裳，仿佛永远都是这样一幅小太阳似的模样。
    但康阁老的神色却比较凝重，“七殿下，往后若是皇上问起五殿下的事情，你只管说好的，别说一句不好的。”
    他今天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的心里，只怕是还惦记着那位娘娘呢。
    萧景明倒是不知道其中的关窍，点点头就说：“我一向都喜欢五哥，当然是不会说五哥半句不好的啊！”

 第191章 天降异象2

    萧景明还说：“不仅是我，就是其他的几位兄长，咱们每每提到五哥的时候，大家都很想念他的。”
    康阁老一双鹰眼沉了沉，瞧着萧景明这样无忧无虑、不知深浅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和自己的妹妹，都是心藏乾坤的人，怎么萧景明就没有得到他们半分的心计和谋算。
    而且，若萧景明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就算了，他这样的性子，又偏偏生在了帝王家，真不知道他和贵妃的这一番谋划，到最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康阁老沉了一口气，也不和萧景明多说什么了，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嘱咐最后一句：“记着我的话，但凡同五皇子有关的事，你能帮着说一嘴就说说，还有，离二皇子远一点，他那个人阴沉得很，你和他走得近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萧景明皱了皱眉：“二哥他做什么了？你怎么这样说二哥呢？”
    康阁老没有回话，他只要一想到二皇子箫景殷那张阴沉的脸，就觉得准没好事儿。
    而且，他们康家的暗卫也四处打听过了，箫景殷可不是一个善茬，他也在谋划什么。
    虽然，他现在还不确定箫景殷究竟谋划了什么，但，一个皇子在暗地里做了那些事情，就足以让人要多加防备了。
    康阁老：“行了，有空你多去你母妃宫中坐坐，多和你母妃说说话。”能多跟着贵妃学一点是一点吧，他是没有办法了。
    ……
    钦天监
    皇帝已经下令，让钦天监想出个应对的办法来。
    钦天监监正溯尧很快就递交了一份折子上去，他说，既然如今百姓对天家有所怀疑，那他们不如就派几位皇子，代表皇家到江南去做一场法事。
    溯尧最近观察了星象，江南的大雨其实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停下来的，但其中还有一处关键——
    星象表明，江南很快就会出现一位天降神女，她是紫薇星逆冲转世，不仅转世之后，能够改变自己的运数，还连带着，能够改变整个大夏朝的运数。
    所以，只要几位皇子到时候去到江南，真碰上了这位紫微星转世的神女，不说雨灾就能够顺势解除，而且，若是哪位皇子能够得到紫薇星的青睐，将来说不定会有大的造化。
    当然了，溯尧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他没有将紫薇星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写在折子里，而是用隐秘的纸条，密封起来，趁着夜色深沉的时候，亲自送到了皇帝的寝宫里面。
    老皇帝一双手微微有些发抖的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凝了凝，才一点点的将那张小纸条揉碎。
    “溯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算出来一次紫微星，你可还记得上一次你算出来之后，大夏发生了什么事么，这一次，你又能算出这颗紫微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么……”
    溯尧跪在地上，低着头，“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只能解读天象，却并不能操纵天象。是福是祸，这本来就是不能言说的事情。
    再说上一次……不也是陛下您没能坚持到最后，才会令得——”
    “大胆。”
    老皇帝捻了捻胡须，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阴沉，眸子落在溯尧的身上，神情复杂极了，又像是在看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又像是在看一位夺走他生平挚爱的仇人。
    半晌，老皇帝才收敛起目光中的狠厉，“你退下吧，紫微星的事，不用隐瞒，直接将消息给传出去。朕也想看看，这一次关于紫微星的消息，他们听到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溯尧眉头稍微一蹙，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没有说出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待到寝宫里的人全都退下之后，老皇帝一个人拿着一盏烛台，默默的走到了寝殿最里面的一堵墙前面。
    那堵墙很干净，上面没有布置任何的东西，甚至连一副可以用来欣赏的画卷都没有挂着。
    老皇帝望着那堵墙站了很久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旁边一直琉璃花樽碰了碰，紧接着，只听得机械声“嘎嘎嘎嘎”的响起。
    那堵墙就从正中间，满满的打开了一道缺口，缓缓的向旁边打开。
    许是这机关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被开启过了，一时间，尘土飞扬起来，昏暗的烛火将空气中跳动的尘埃都照亮了起来。
    待到尘土一点点的落到了地上，墙壁之后的景象才清清楚楚的展现了出来。
    那是一副画。
    是一张女人的画。
    画中的女人浅浅笑着，画面看上去活灵活现，仿若那女人即刻就会从画中跳出来似的。
    老皇帝看着画中的女人，眼眶一点一点的就变得有些泛红了起来。
    他伸出另外一只，已经爬上了皱纹的手，轻轻的从画卷上女人的面颊上缓缓的划过。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钦天监又算出来紫微星了，可是，你，朕的紫微星，你又在哪里呢……”
    ……
    与此同时
    金陵城
    法华寺后
    早已经睡下的萧景桓，不知为何，忽然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泛起一股刺痛，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难受。
    萧景桓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屋子里的书桌后面，将自己留下的唯一一张母妃的画像给拿了出来。
    因为，每当他心神不宁，神思混乱的时候，只有母妃的画像能够让他镇定下来。
    他看着画卷中，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人，心里一点点的安静下来。
    很快，他便又沉入了梦境之中。
    夜色中，那副半开的画卷，被月光给照亮。
    里面的女人，还是那样浅浅笑着。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萧景桓手里的这一副画像，同老皇帝寝宫里的那一副画像，完完全全是一模一样的。
    ……
    钦天监要派皇子到江南祭天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江南的百姓全都沸腾了。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能够见到当地的府尹、县令都已经是天大的事了，这一次，他们竟然能够见到当今皇子，而且，消息都已经放出来了，连太子殿下在内，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都会过来。
    再加上，本就一直在金陵城住着的五皇子，可以说，这一次，他们简直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而且，钦天监这样安排，也足以说明皇家对这次天灾的重视，好几位皇子都会到，他们亲眼见到了江南的情况，百姓的生活肯定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
    所以……
    大家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都是非常高兴的，一连好几天，金陵城大街小巷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不过，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不高兴了。
    方老将军好不容易才将江南的情况给稳定了下来，将那些因为吃不上饭而被迫成为暴民的百姓给控制住，几位皇子一来，到时候肯定会引起骚乱！
    他们一个个的，身份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是祖宗，跑到金陵城来祭天，不就是胡闹么！
    方老将军气急的将手中的折子一把甩了出去，现在，他还要将本就不够充裕的兵力分一部分出去，保护几位皇子，真是让人头疼！
    “是啊，可不就是让人头大么！”
    方老将军正发愁呢，忽然间，营帐被人从外面撩开，一个年轻的男子，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来，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毫不客气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好看的眉毛这么往上一挑：
    “爹，你看你，气得头都大了，这个时候，我这个乖儿子出来帮帮你的忙，你是不是会感动得哭出来啊！”
    “你？”
    方老将军看清来人，不是他家里那个不让人省心的方胥又是谁！
    顿时心里火气就上来了，方老将军走过来，一把抓起方胥的衣领：“你这个臭小子！不是让你留在京城么！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方胥倒是一脸的不在意，“爹，你紧张什么啊，京城能玩的，我早就玩过了，一点新鲜事儿都没有，实在是无聊透顶！
    你都说了，江南这边出了大事情，那既然出了大事情，肯定有好玩的事！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方胥说着，还将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方老将军听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这个龟儿子，知不知道他若是运气不好被之前的流民给抓住了，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哪里还能有命活着！！
    “你给我回去！”方老将军说罢就叫人过来，他今天就是架也要将方胥这个臭小子给丢回京城去。
    方胥赶紧一个转身，就从方老将军的手里钻了出来：“爹，你现在让我回去，你回后悔的！”
    “胡说八道！”方老将军根本不想听他的狡辩，随手从旁边抓过一张臭抹布，就要往方胥嘴里塞。
    方胥心里黑线，这真是亲爹啊！！！
    方胥连连往后退开好几步，飞快就说：“爹，你是不是糊涂！萧景明他们几个过来，你分不出人手，不如就让我去陪着他们啊！”
    本来，他在京城的时候就同萧景明是好友，他能跟萧景明说上话，萧景明再互相介绍一下，他不就能跟其他的几位皇子也都说上话了么？
    方老将军手下的这些武将，一个比一个粗鲁，由他们去守在几位皇子身边，难免会让人觉得方老将军会不会是要监视他们。
    而方胥他这个纨绔子弟的名声早就传遍了，由他在旁边陪着，不仅能够活跃一下气氛，还能够时时刻刻确保他们的安危，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么？
    “我呸！”方老将军好不客气的拆台：“就你那破功夫，还想保护几位皇子？别到时候，你自己出了事，反倒要几位皇子来帮你。”
    方老将军一想到这幅画面，更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还是跟我回去！”
    方胥见这条路走不通了，直接一下跪在地上，将方老将军的大腿给死死抱着：“爹，我不想回去！我听说了，钦天监算出来了，江南有什么紫微星逆冲转世，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想见识见识！、
    还有，找女人这样的事，我可比你手下的人都在行得多了！几位皇子愿意答应从京城来金陵城，不就是想要先人一步，和那位什么紫微星转世的女子有交集，让她帮助他们争夺皇位么。
    你手下的那些粗老汉，谁知道什么样女人会是紫微星啊！！爹，为了几位皇子，你也不能将我赶走啊！！”
    方胥嘴里鬼话连篇，但是，方老将军听到紫微星这几个字，心里也默默有了盘算。
    确实，几位皇子过来，哪里是为了什么祭天，明摆着都是想要找到那位紫微星转世的姑娘。
    他们个个都身份不低，若是为了一个女人儿产生了嫌隙，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而他的儿子，方胥，的的确确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有他在中间调停，是不是那样插科打诨几句，或许能够叫几位皇子之间的气氛没那么尴尬。
    方胥见自己的老爹眉头紧锁，手上要赶自己的动作也减缓了下来，眼睛登时一亮，知道肯定有戏。
    方胥眉毛往上一杨，立刻就往营帐门口走去，“爹，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啊！几位皇子有孩儿陪着，我肯定不让他们在金陵城出现冲突！爹，你就放心好了！”
    方老将军瞧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既然他都松了口，也不好再反悔了，只能叫人去将方胥给看牢了，别让他自己先惹出什么祸事来了。
    方胥到了自己的营帐中，舒舒服服的就躺了下来。
    他将双手叠在脑后，望着营帐上面那些痕迹，嘴角微微往上一勾。
    他才不是为了什么几位皇子来的，他只是记得上次萧景明那个小子提了一句，金陵城宋家有个叫陆朝暮的丫头。
    他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叫萧景明这小子回到京城都还一直记着。

 第192章 金陵祭天1

    皇子们要来金陵城祭天的消息，也在天凤书院的女学生们里面传开了。
    “你们听说了么？就连太子殿下在内的，好几位皇子都会到咱们金陵城来呢！”
    “就是啊，而且，我还听外面的人说了，皇子们不仅仅是来祭天的，还要在江南一代找一个什么紫微星逆冲转世的女子。钦天监的人已经算过了，只要能找到这紫微星逆冲转世的女子，不仅天灾马上就能消退，她还能预示天意，为皇上指明如今这些皇子里面，究竟谁又资格登上下一任皇位。”
    “啊？真有这么玄乎么？一个女子，真能预示咱们大夏朝的国运？而且，皇上不是早就在三年之前，立皇长子为太子，若是那女子说太子并非是真龙天子，那皇子之间可不就要乱套了？”
    “那当然会乱了！不然，你说好好的，几位皇子为什么都要过来，太子殿下自打去年就开始替皇上处理朝中事务了，这次，太子也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巴巴的跑过来，不就是想要将这紫微星给牢牢的把控住么！”
    不然，若是被别的皇子给抢先一步，且不说，这钦天监算出来的命数到底是不是真这么灵验，就说那女子没有选太子而选了别的皇子，传出去也会让太子丢脸啊。
    “咳咳！”
    女学生们围坐一团，正议论得高兴，明娘子却一脸铁青的走了过来，神情严肃的睨了他们一眼：
    “天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多嘴！嫌自己的命不够长，上赶着想被皇上知道你们一个个替皇上分忧么！”
    女学生们这才纷纷散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一直在旁边坐着的吴映月，将脑袋凑到了陆朝暮的旁边，努了努嘴吧，问她：“哎，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朝暮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怎么看？明娘子不都说了么，这些事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能有什么看法。”
    吴映月却不依不饶的继续问：“我才不信你真的一点看法都没有呢！”
    她早就看出来了，陆朝暮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内里却精明着呢！
    就拿上次请女学生们到宋家去这回事来说，她也打听到了，自打那次过后，宋家里的人对陆朝暮可以说是更好了。
    就连她那个心思不纯的婉言表妹，也学乖了许多，算算时间，已经快有十几天都没有出现了。
    还有，那个纪氏，也都只关注于自己的事务，甚少到清芷园里去找陆朝暮的麻烦。
    吴映月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拉着她的衣角，“你倒是给我说说吧，这里又没有旁人，而且，你是知道的，我父亲、母亲都在京城里，如果这次的事情，真的会影响朝中格局，那我得赶紧提醒他们才是啊。
    再说了，你祖母不也在京城么，你们永平侯府也同朝中关系颇深，我就不信你这个小丫头，不会替你祖母考虑考虑。”
    永平侯府、祖母……
    陆朝暮听到这几个词，莫名觉得有些陌生，眼睛眨了眨，她，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着一件事情，根本没有空去想京城里的那些人、那些事。
    不过，吴映月这样一直问个不停，她也就随口说了说自己的看法：
    “这次祭天，几位皇子之间肯定会有火药味的，但是，我却不觉得，真的就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能引起国运的变化。”
    因为，如果真是一个女子就有这么大的能力，钦天监将这个消息告诉当今圣上的时候，圣上难道就想不到这个消息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么？
    圣上也是从皇子过来的，他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们一天天长大之后，对权力的渴望和觊觎，会让他们变得多么的陌生起来。
    这个时候，什么紫微星逆冲转世的女子，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契机，能够让皇上好好的考验一番他的这些儿子，到底会有多大的心思，会为了这种玄乎又玄的东西，做出多少令人惊骇的举动出来。
    所以，陆朝暮觉得，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女人，为了朝局的稳定，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候，皇上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为了朝局而将这么个神女当做妖女给杀了。
    吴映月听得一愣一愣的，下巴拉得老长了：“你，你还真敢想啊！”
    而且，细细一想，吴映月也不得不承认，陆朝暮的这番推测确实颇有几分道理。
    什么紫微星逆冲转世的神女，听上去不得了极了，但是，越是这样特殊的身份，越是暗藏危险。
    真是不知道究竟谁会是这个传说中的紫微星逆冲转世的神女啊……
    吴映月拖着自己的下巴，想想，她其实还挺想看看究竟会是谁呢。
    陆朝暮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可是……
    她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因为，她忽然间想起，除了神女转世的议论之外，这些天还有很多人，而且，是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说，这次祭天还要将藏在皇家里作恶犯邪的灾星给找出来。
    说到灾星……
    陆朝暮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住在法华寺后山禅院里的萧景桓。
    虽然，这个人确实是很讨厌，每次只要碰到他，她就一定会倒大霉，而且，她也对自己说过，她这辈子重生就是为了报仇而来，除此之外，其他任何的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可是……
    她这心底，就是莫名其妙的会觉得不安。
    总觉得，这次皇子们来祭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而且，说不定这大事还会跟萧景桓扯上关系。
    “朝暮？朝暮？！”
    吴映月推了她一把，“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上课了。夫子应该快来了。”
    “啊，哦！那咱们走吧。”陆朝暮这才反应过来，甩了甩脑袋，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个短命皇子呢。
    她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呢。
    陆朝暮想着，就强行想将自己的思绪给扭转回来，但，你越是告诉自己别想什么，那东西就会越发深刻而清晰的出现在你的脑子里。
    一个下午，陆朝暮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连夫子在前面讲述的内容，她都有些听不进去。
    回到宋家之后，她实在是被自己烦乱的心绪扰得不行了，皱着一张脸，就将凤月给叫了过来。
    陆朝暮递给凤月两封信：“你去找庆桂，将信交给他，让他按照我第一封信上的内容去办。”
    凤月看着信封上完全不同的两种笔迹，微微愣了愣，但随即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小姐你放心。”
    这几天风雨都渐渐变得没那么大了，可陆朝暮还是有些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
    也不知道庆桂有没有把事情给办好，那个人有没有看到她的信，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而且，她都能够猜到，几位皇子说不定会在祭天的时候故意针对他，萧景桓也不是个蠢笨的，他应该也能猜到了吧？
    “啊啊啊！”
    陆朝暮抓着被子左右打滚，越发觉得自己下午让庆桂去送信的决定，实在是太错太错了！
    她就不应该管这件闲事！！
    更不应该多此一举的派庆桂过去！！！
    窗外
    一棵隐秘的大树之下，两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那儿。
    古苍给萧景桓撑伞，看见自家主子一双幽深的眼瞳，远远的就朝着陆朝暮所在的方向定定的望着。
    萧景桓脸上瞧不出半分的神情，只是，他看着不停在床上打滚的陆朝暮，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的融化开了……
    ……
    同一时刻
    清晖园里，宋婉仪将自己所有的衣服和首饰都拿了出来，一件接着一件的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芸香实在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非要让她将这些东西全都摆出来。
    而且，芸香看着宋婉仪脸上的笑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宋婉仪虽然笑着，但眼底却满满的都是一股子的阴冷之气，让芸香觉得很不舒服，“小姐，如今夜色已晚，明日你还要去书院念书，咱们不如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芸香说着，就想动手，早点收拾妥当了，她也可以早点离开这里。
    可是，就当芸香的手刚要碰到宋婉仪的东西时，宋婉仪直接眼眸一睨，一个巴掌就甩到了芸香的脸上：
    “谁让你碰我的东西了！你若是碰坏了，坏了我的好事，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
    芸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珠子不停的在眼眶里面打转，她不知道小姐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就在这几天，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总会一个人说胡话，是不是还会对着空气大笑。
    她观察了好几天，老是会觉得宋婉仪这是得了疯病，跟婉莹小姐一样，肯定是得了疯病了！！
    可是，她又不敢将这事给说出去。
    宋婉仪看着满目琳琅的衣裳罗裙，满脑子都是这些天金陵城大街小巷传着的消息：
    皇子们要来江南找紫微星逆冲转世的神女了！！！
    而这个神女，除了她，还会有谁？！
    宋婉仪脸上挂满了得意而骄傲的笑容，伸出纤细的手指，慢慢的从这些东西上面划过，那种傲然的神情，像是她在挑选的并不是什么首饰衣裳，而是那一个个身份尊贵的天家皇子。
    宋婉仪得意的扬了扬头，神色越发得意了起来。
    心里直道：是啊，本来她这样天降神女的身份，就是可以任她高兴的选的。什么瞎眼的五皇子，等她见到了享誉闻名的太子殿下，还有风姿绰约的二皇子殿下，她才不会施舍给萧景桓那个蠢货半个眼神！
    等着吧！
    等到祭天的那一天，她一定会风风光光的，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就是那个能够影响整个大夏国国运的神女。
    到时候，什么陆朝暮，什么宋婉言，全都只配跪在她的脚边，靠着她的施舍度日！！！
    “哈哈哈哈！！”
    宋婉仪越想越兴奋，甚至，也顾不得旁边芸香惊恐的目光，直接就大笑了出来。
    仿佛，她已然飞上了枝头似的……
    ……
    而另一边
    拂月园里，宋婉言和纪氏母女也在商量这件事。
    宋婉言咬着唇，“母亲，你说钦天监算出来的紫微星究竟会是谁啊，可是，整个金陵城除了我以外，我觉得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配得上紫微星转世的身份！”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一直是金陵城最有名声的闺秀！
    虽然现如今，因为陆朝暮这个贱丫头的关系，她屡屡丢脸，可是，宋婉言还是足够自信的觉得，就是她才能够配得上这些！
    纪氏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而且，纪氏还盘算着，不管究竟钦天监算出来的紫微星到底是谁，她也要想方设法让这紫微星落到她婉言的头上！
    这样一来。
    不仅能够巩固婉言宋家福星的名号，而且，一旦有了紫微星转世的这个身份，那个老太婆自然就不会再注意陆朝暮那个小贱货了！
    为了宋家的未来，老太婆肯定会牢牢抓紧了婉言，这样一来，她们大房在宋家就能够彻底独享所有的地位！
    到时候，她就能将陆朝暮这个小贱人，死死的抓在手上。
    任凭她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翻出水花来！
    纪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必须要这样做。
    可是，宋婉言却眉头紧锁着：“母亲，几位皇子就要来了，你还让我称病不出门，我又要如何让几位皇子关注到我呢？！”
    宋婉言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她能够出现在几位皇子的面前，凭她的本事，她一定能够让几位皇子对她一见倾心。
    但是，这几天纪氏却吩咐让她一直在拂月园里不许出去，这还怎么让她见到几位皇子呢？
    纪氏却摇了摇头，“你别心急，既然咱们已经打算将这个名号安在你头上了，那就不能只图一时的风光。”
    她们得好好想个法子，不仅能让宋婉言出风头，还要借此机会好好的收拾一下陆朝暮那个小贱人才是！

 第193章 金陵祭天2

    “大夫人，外面有人找您。”
    纪氏和宋婉言正商量对策，绣珠忽然敲了门就走了进来。
    “这么大晚上的，谁半夜三经不睡觉？”
    纪氏微微蹙了蹙眉头，顺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是一个穿了一件黑色斗篷，看不清容貌的人。
    这样的打扮，在这样的深夜里，透出了一股子的诡异。
    纪氏心底沉了沉，已然觉得这个人肯定是来者不善了。
    绣珠将一个荷包放在了桌上，继续又说：“那人不肯说自己的姓名，是让奴婢将这个东西交给大夫人和小姐，她说，只要你们看到了，就一定会让她进来的。”
    “哦？是什么样的荷包？”宋婉言这才目光顺着看了过去。
    桌面上摆着的荷包，是天青色绸缎为底，上面绣了一朵清淡的梅花，不过，这梅花并非红梅，而是十分少有的绿梅。
    “呀，是绿梅！”宋婉言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外，就将那个人给亲自招呼进来。
    然后，宋婉言让屋子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才转过身对纪氏说：“母亲，这是罗家的妹妹！”
    罗家？
    就是上次因为买粮，而被百姓厌弃，从金陵城落荒而逃的那个罗家？
    罗青冉取下身上的斗篷，露出来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许久未见，宋婉言忽然发现，罗青冉的眼底依旧少了许多往日的蠢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充满了恨意的精明。
    宋婉言立马就将她的手给拉了起来，“青冉妹妹，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忽然间憔悴了许多啊！难道，你们离开金陵城之后，连最基本的吃穿，都成困难了么？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们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宋婉言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俨然一副为了自己的好姐妹而担心的模样。
    罗青冉自然就被她给感动了，朝着宋婉言笑了笑就说：“婉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心疼我的！咱们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你肯定是会替我着想的！哪里像那个死贱人，一来金陵城，就惹是生非，弄得我们罗家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真是该死！
    “砰”的一下，罗青冉狠狠一拳就砸在了桌子上。
    宋婉言见她将陆朝暮恨得这般牙痒痒，心里不由有些畅快，是啊，陆朝暮那个小贱人，几乎每个人都讨厌她！
    这次，她一定要和母亲想出一个绝佳的法子，将那个祸害给彻底清除干净！
    不过纪氏却先反应了过来：“青冉，你这么大晚上的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总不可能是为了跑过来和她们一起吐槽那个小贱人吧？
    罗青冉肯定是心中有了什么盘算，需要她们“帮忙”，才会选择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过来的。
    故而，纪氏就引诱着套罗青冉的话般，轻轻的伸手拂过她的头发，“好孩子，你别怕，不管是什么事儿，你婉言姐姐，还有我都会帮你想法子的。所以，难道真的是你们遇到了什么难事么？”
    罗青冉差点就将她们的计划给说了出来，但是，罗万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为了让陆朝暮那个小贱人付出代价，他们这一次绝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所以，罗青冉眼珠子转了转，只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只是我听说再过几天，朝中的几位皇子就会来咱们金陵城法华寺举行祭天仪式了。我就想问问，婉言姐姐到时候会不会去？宋家的几位姐妹是不是也都会去？”
    “哦？”
    纪氏眉毛微微往上一勾。
    虽然罗青冉故意藏着掖着的，但，纪氏也听明白了，罗青冉这是拐着弯儿的想要打探到时候陆朝暮会不会出现。
    难道，罗家是打算在祭天的时候，采取行动么？
    罗青冉到底年轻，又有些沉不住气，虽然一心想找陆朝暮的不痛快，但她见纪氏一直不回答她的问题，语气就有些慌了：
    “我是想说，祭天的时候，几位皇子都会到场，若是婉言姐姐和其他的姐妹都会去的话，一定要多多注意些，别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惊扰了几位皇子。
    耽搁了祭天礼，惊扰了皇子，丢人丢大了不说，说不定触怒了天颜，诸位皇子直接下令处死也未可知。”
    纪氏听到这里，心里更是明白了。
    罗家这不仅仅是想在祭天的时候动手，而且，更是想当着众位皇子都在的时候，让陆朝暮来个完全不能翻身的身败名裂！
    纪氏嘴角往上一勾，既然罗家的人都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那她自然是会帮她们一把的！
    毕竟，这敌人的敌人，从来都是朋友，不是么？
    所以，纪氏脸上当即就扬起了一抹阴沉的笑意，“青冉你这么替婉言着想，大半夜的还跑来提醒咱们，就冲着你的这份好心，到时候，我就一定会让婉言去长长见识的。
    当然了，婉言丫头会去，府中其他的几个丫头自然也是会去的，咱们宋家可一向都是一碗水端平，这样的大事，自然是人人都会去的。”
    “当真？！”罗青冉眼睛都亮了，陆朝暮那个小贱人真的会去？
    纪氏笑得越发灿然：“傻丫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放心吧，保证到了那天，你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罗青冉立马就笑了，神情激动的看向宋婉言：“婉言姐姐，到时候，咱们不见不散啊！！”
    宋婉言点点头，“不见不散！”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等待着八月二十一日这天，这是钦天监算出来诸位皇子祭天的日子。
    不过，城里的百姓虽然早早的就期待起来，但，天启书院和天凤书院里的学生，都还是照常上课，夫子们为了他们的学业，平日里也不许他们过多的谈论这些事。
    因为在夫子们看来，这次皇子们祭天，虽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但，还是比不过明年的春闱考试来得重要。
    毕竟，若是明年学生们能够通过春闱考试，金榜题名，那往后这样的大事，他们就能成为亲身经历者，而不是依旧看热闹一般，只在旁边瞧得起劲儿。
    尤其是天启书院里的书生们，更是刻苦努力的听从夫子的安排，半点都不敢耽搁了自己的学业。
    然而，就在其他学生都一门心思放在刻苦钻研的时候，宋文邵却忽然向夫子请了假。
    夫子看着宋文邵递上来的请假条，即刻就吹了吹胡子，“老夫前几天说的话，你全都当做耳旁风了？你究竟有什么事这么重要，非要回去？”
    这些天，宋文邵已经被夫子训过好几次了，不是因为他的课业不好，就是因为他太过懒散。
    而且，夫子就算是说他，他也觉得夫子是故意没事找事儿，挑他的刺儿。
    因为，天启书院里面，谁不知道他宋文邵的文章，写得那叫一个好。
    就是天启书院里面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挑不出一个比他的文章写得更好的了。
    可，就是这样，夫子还成日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宋文邵他又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日子久了，自然就对这些夫子少了一份尊敬。
    所以，即便现在夫子当着他的面，语气责备，他心底也是毫不在意的。
    但他还知道，该做的表面功夫不能少，所以，宋文邵朝着夫子讪讪的笑了笑，回答说：“家里实在有急事，家母已经让人来说过好几次了，我祖母身体有些抱怨，作为晚辈，我必须得回去。”
    “哼，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夫子眼底的不满之色还是没有减少，但是，宋文邵都搬出宋老夫人来了，夫子也不好继续阻拦。
    只能最后再提醒他一句：“宋文邵啊，春闱考试在即，你可千万不能荒废了自己的学业啊！”
    “知道了、知道了！”宋文邵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耐烦，这小老儿就不嫌烦么？这些话翻来翻去说过多少遍了，还挂在嘴边说个没完没了。
    甩甩手，就飞快的走了。
    夫子瞧着宋文邵这般的归心似箭，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暗道：哎，看样子，明年又会有人信心满满的去，铩羽而归的回了……
    ……
    宋文邵才刚刚从天启书院的大门出来，即刻就有宋家的小厮上来迎他：“大少爷，夫人可等了您许久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可是宋文邵却摇头，目光朝着广元坊的方向往了过去，看也不看小厮一眼，就说：“你先回去，少爷我有要紧事要办，告诉大夫人，我用晚膳的时候就会回去。”
    说罢，宋文邵步伐如风的，就朝着广元坊而去。
    天启书院这个破地方，他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可把他给憋死了。
    也不知道，他的红姑这么久不见，有没有出落得愈发水灵一些，那柔柔弱弱的腰肢摸上去，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身在仙境。
    广元坊的妈妈一见到宋文邵，就跟饿狼见到猎物一般双眼放光！
    梁妈妈走了上来，讨好的跟宋文邵套近乎：“宋公子，您可好一段时间都没来了，咱们红姑啊，可想死你了，这些天她茶饭不思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宋公子，你可得好好疼惜咱们红姑啊！”
    宋文邵早就等不及了，梁妈妈这样挡在面前，更是愈发让宋文邵心痒难耐。
    “这些银子你都拿走，别在小爷我面前挡着道！”
    “是是是！你们几个，还不快点给宋公子领路！”梁妈妈高兴的数着钱，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冤大头就得多宰几次才过瘾！
    宋文邵进到飘香阁里，立马就嗅到了红姑身上独有的诱人气息。
    屋子里扫了一眼，却并没有人。
    宋文邵笑了笑，心底更是如同猫抓般难受起来，许久未见，红姑竟然玩起了这样的把戏，还跟他来欲擒故纵的这一套。
    宋文邵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撩开殷红的幔帐，霎时间，完全暴露在外面，不着寸缕的红姑，就这样十分有冲击力的出现在了宋文邵的面前。
    宋文邵喉头这么一滚，腹下三寸的地方，就即刻有了反应。
    “红姑，红姑，你可想我么？”宋文邵双手不安分的开始摸索起来，红姑却依旧欲拒还迎着，脸上挂着涟涟的泪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宋文邵见状，更是心疼极了，仿佛面前的美人，就是他的心肝似的。
    男人再也忍不住，就将所有压抑的精力，毫无保留的全都发泄了出来。
    或许是红姑太过诱人，又或许是宋文邵在天启书院里待了太久，这一次，两个人在这飘香阁里，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回姿势，直到天色都快黑了，宋文邵才总算觉得自己吃饱了。
    一舒服，竟然连换一身干净衣服都给忘了，就这么直接穿着污秽的衣服回到了宋家。
    纪氏一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觉得反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别太过分！你这样弄得一身污秽，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么！”
    宋文邵却满不在意的往凳子上一坐，“我都多大个人了，金陵城里那些跟我同岁的公子哥，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我还单着！”
    非要他房中寂寞，等那个什么陆朝暮嫁过来。
    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怎么能忍耐！
    所以，他才会经常眠花宿柳，说到底，还不都是纪氏给他定下的这个婚姻有问题。
    “你！你！”纪氏气得不轻，指着宋文邵吧，却又不忍心骂他，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可是！
    宋文邵和陆朝暮的婚事，是她在能力范围能，能够为宋文邵争取到的最好的婚事了！
    永平侯府嫡亲的孙女，多么好的身份啊，能给宋文邵带来多大的前程啊！！
    他怎么就不知道么！
    宋文邵面容一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听纪氏说这些。
    尤其不喜欢听纪氏说，陆朝暮能给他带来多少多少的好处。
    说得像是他一个大男人没本事，必须要靠女人，才能有出息一样。
    他能不窝火么！

 第194章 金陵祭天3

    可是……
    纪氏却毫不客气的就又说：“难道不是么？！”
    她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有出息，能够让她少操点心，能够让她安安稳稳的，不用多费心力就能够坐稳宋家主母的位置。
    可是现实呢？
    她已经几次听书院里的夫子说过，宋文邵的文章不好了，她作为母亲，心里自然是担心的。
    而且，她派去照顾宋文邵的下人将他的情况也都同她说了，宋文邵在书院里太过自以为是，不把夫子给放在眼中。
    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偷懒，甚至今天刚从书院出来，就直接奔着广元坊那种污秽下流的地方而且！
    纪氏桩桩件件都看在眼里，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自然，她就会为了宋文邵考虑，千方百计都要将他和陆朝暮之间的婚事给定下来。
    “陆朝暮，陆朝暮！那个丫头看着就没有几两肉，身上还有那么大的一道伤疤，我瞧着就恶心，谁爱跟她成亲谁去，反正我是不想去的！”
    宋文邵也心里有火气，陆朝暮那个丫头烦人得厉害，从小到大都跟牛皮糖似的，非要黏在他身边，叫他讨厌得很。
    “叩叩叩！”
    纪氏和宋文邵正说着，屋外面，昭姐就轻轻敲了门，“大夫人，表小姐听说大少爷回来了，立马就过来了，正在院子里面等着呢，说是有很多话想跟大少爷说。”
    宋文邵一听，心里更是厌烦得不得了，“你听听，这丫头简直就是阴魂不散，我这才刚回来，她就过来了，烦不烦啊！！”
    不过，不同与宋文邵的厌恶，纪氏心里愈发坚信陆朝暮是倾慕宋文邵的。
    宋文邵这才回来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人就过来了，哪里还能有假。
    所以，纪氏才不管宋文邵愿意不愿意，纪氏直接就让昭姐去把陆朝暮给叫了进来。
    “邵表哥。”
    陆朝暮一进来，就一脸娇羞，红着脸庞，目光有些痴痴的看着宋文邵。
    陆朝暮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清泉一样动听。
    纪氏对陆朝暮的样子很满意。
    她越是看见陆朝暮为了宋文邵而神魂颠倒，越是觉得自己能够把控住这个丫头。
    而宋文邵见到陆朝暮，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他在书院里念书，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了。
    这么久没见，宋文邵对陆朝暮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唯唯诺诺，见到自己就傻乎乎的印象。
    如今再见，虽然陆朝暮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对自己痴痴的，但不得不说的是，在宋家这么养着，她的脸颊上多了一些肉，面色也比起之前要红润一些了。
    再加上知道他回来，陆朝暮特地换了一身精致的衣裳，更是将她整个人衬得越发水灵了起来。
    只这么瞧了一眼，乍看上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宋文邵虽然经常到广元坊里去，也见惯了各种花娘，但是，想陆朝暮这样还未经过开采，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稚嫩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心猿意马的，宋文邵心里忍不住就冒出了一些轻纱暖张的画面。
    甚至就连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急促了起来。
    本来下午的时候，才刚刚纾解了，此时此刻，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某处，像是又起了变化。
    宋文邵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对陆朝暮这个蠢货起了那样的心思？
    想着，陆朝暮就又走进了一些，她在宋文邵的跟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眼睛里放着光亮一般，对他嘘寒问暖。
    说着说着，她就要亲自动手为他倒一杯茶：“邵表哥在书院里应该喝不到这么好喝的茶吧，快试试吧。”
    随着青花瓷杯的靠近，女孩身上清冽的香气也飘了过来，若有似无的在宋文邵鼻尖挑拨着，更是让宋文邵心底如猫抓般难受。
    然而！
    “哐当”一声。
    宋文邵失神间，没有端稳陆朝暮递过来的茶杯，茶水便悉数洒了出来，不仅弄到了宋文邵的身上，也将陆朝暮的衣袖给弄湿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纪氏叫丫鬟过来清理。
    陆朝暮只摇着头说，“不碍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接着，她便拿起干净的帕子，一点点将身上的衣服给擦干净。
    不过，因为有水顺着衣袖钻了进去，陆朝暮就将自己的袖子给挽了起来。
    本来未出阁的女儿家，是不能轻易将自己的袖子给撩起来的。
    或许是因为在陆朝暮心里，纪氏和宋文邵都不是外人，都是她可以信赖的人，所以，她半点都没有犹豫。
    她的动作落入纪氏眼中，更叫纪氏心里觉得舒坦了，果然，只要她的文邵在这儿，就不愁陆朝暮这个丫头不上钩！
    不过……
    不同于纪氏的得意，宋文邵看到了陆朝暮手腕上露出来的，还没有完全消退的那道伤疤之后，像是忽然间被冷水泼了一般，方才心底所有的悸动，全都消失不见了。
    真是恶心，难看。
    宋文邵眉头一皱，毫不掩饰眼底的不满与厌恶，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行了行了，这里不需要你弄了。就是你毛手毛脚打翻了茶水，还在这儿弄什么弄！”
    “我……我……”
    陆朝暮被一番呵斥，整个人就像是小兔子似的，立马红了眼眶。
    纪氏赶紧就上来安慰她，“好了好了，没事了，既然你的衣服也打湿了，你就先回清芷园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反正你邵表哥今天回来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书院去，你有的是机会能够来拂月园里见他。”
    陆朝暮又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真的么？”
    纪氏心里愈发舒坦，这小丫头片子就是要这样，完完全全为了她的文邵而神魂颠倒才好呢！
    纪氏又笑了笑：“真的，大舅母何时骗过你，你就先回去吧。”
    陆朝暮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拂月园。
    等到她走了之后，宋文邵一脸不爽的狠狠喝了一口茶水，语气不满到了极点：“就这样的人，也配当我宋文邵的正妻？”
    没爹没娘的孤女，他就是多看她一眼，都算是可怜她了。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纪氏究竟看中了她什么！
    纪氏狠狠瞪了宋文邵一眼：“你给我小声一点！人才刚走了！”若是被那丫头听到了，知道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接受她，那就不好了。
    宋文邵却依旧不在意：“知道了就知道了，她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只要他稍稍多看她几眼，她就会失了心智，像是个傻子似的任由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本来吧，陆朝暮这个丫头长得倒是不错，又是个不经世事的雏，他要是能尝尝她的滋味，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可是，他一想到她的身上有那么一大片的伤疤，心里就止不住的觉得恶心。
    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纪氏摇了摇头，“我可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反正，你这几天都给帮我把这个丫头给看好了。”
    只要等到祭天那天成了事，陆朝暮和宋文邵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件事给定下来之后，她才不管宋文邵到底是不是真的接纳了陆朝暮，她要的，从来都是陆朝暮这个人背后所能带来的地位。
    所以，为了确保宋文邵会按照她们的计划行事，纪氏还特地对宋文邵说：
    “只要你将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别说什么红姑、芳姑，只要你想，我就都会替你想办法。但前提是，你这段时间必须得将陆朝暮这个丫头给哄好了。”
    宋文邵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当真？！”
    之前因为纪氏反对，他要去见红姑从来都是遮遮掩掩的，若是纪氏这些话真的算数，那么，往后他不就能正大光明的将红姑接过来，好好享受了么。
    “是真的！”
    纪氏瞧着宋文邵那模样，心里就忍不住叹气，她的儿子什么都好，怎么就在女人这件事上，竟是这个样子。
    ……
    陆朝暮从拂月园里出来，立马就撑了伞往自己的清芷园里去。
    拐了一道弯之后，方才还挂在她脸上，那股子痴痴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像是从始至终，在宋文邵面前浅笑盼兮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回到清芷园之后，她更是当即就让凤月替她找来一身干净的衣服换掉。
    陆朝暮将身子沉浸在温热的木桶中，冷着眼眸吩咐说：“将我今日穿的衣服拿去烧了。”
    她的东西，只要和宋文邵沾上半点关系，就再也不想留下。
    凤月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有些犹豫的开了口：“姑娘，今个儿大少爷虽是从书院里回来了，但是，他回来之前，还……还先去了一趟广元坊。”
    凤月怕陆朝暮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不知道广元坊是什么地方，想了想，还热地解释一句：“只怕大少爷，同广元坊里的花娘有过些什么……”
    凤月说着，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她想不明白，大少爷和表小姐不是有婚约么，既然如此，那大少爷又为何会去那种地方呢？
    大少爷就不怕被人知道了，表小姐会伤心么？
    可是。
    作为当事人的陆朝暮，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她只是神色清冽的重新穿戴好衣服，声音淡淡的说：“我知道。”
    她一进到房间里，就闻到了一股子的怪味。
    那是男女欢、爱之后特有的味道。
    若是她真如上辈子那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自然是闻不出来这味道又什么不妥的。
    但偏偏，她上辈子嫁过人，也历经过男女之间的那种事，这种她如今一想到就会忍不住觉得恶心干呕的气味，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
    她进去之后，立马就知道，宋文邵这个表面看上去正经的公子哥，其实股子里，却是十足十的放浪形骸。
    也亏得纪氏一直替宋文邵隐瞒着，不然，若是外祖母知道自己一心期待着能够出人头地的孙儿，竟然是这样流连于青花柳巷之人，恐怕外祖母会被活活气死吧。
    凤月见陆朝暮冷静成这样，实在是觉得有些害怕。
    表小姐不是一向都仰慕大少爷的么？
    怎么她听到了这消息，竟然一点也不恼怒，更是半分反应也没有。
    陆朝暮感觉到了凤月担心的眸光，看向她笑得越发淡然了一些：“我为什么要因为不值当的人生气？”
    宋文邵既然半分都不将她当回事，她自然也不会把他当做什么好东西。
    而且……
    纪氏忽然将宋文邵从天启书院里叫回来，还一反常态的对她特别的好，肯定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盘算。
    这么两匹饿狼在前面等着咬她一口呢，她哪里还有心思，去为了一个想要害她的人而伤心难过？
    那就是傻！
    而且，还傻得厉害！
    所以，她自然是不会有半点的伤心难过了。
    陆朝暮面上无波的走到凤月的身边，吩咐说：“凤月，有些话我必须要再跟你强调一遍。
    不管我会做什么，要做什么，肯定是有我自己的打算的。
    这世间不是人人都是好人，更有许多人就等着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肯定会选择保护好我自己。
    当然了，我也会保护好外祖母。但除此之外，我就不能再保证别的什么了。”
    凤月听到这些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表小姐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似的。
    陆朝暮又往前走了一步，望着窗外还在不断下的大雨，又说：“你瞧啊，这老天要落雨，谁也挡不住。”
    而坏人要作恶，她也是不能阻止的。
    “你让庆桂派人多跟在宋文邵身边，我想知道，他这些天都会做些什么。”
    陆朝暮的声音冷得如同清冷的月光，凤月愣了好久，才点了点头，说：“是，我知道了。”
    ……
    终于
    所有人都期待着的金陵祭天到了。
    这天清晨，天还没有亮，整个金陵城就沸腾了起来。
    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想要看看这皇帝的儿子一个个的长了什么模样。
    便早早的就赶到了法华寺里，守着位置，想要占据一个最佳的位置。

 第195章 金陵祭天4

    稍微有钱有势的人家，都是早早就派了家丁，将最好的位置给占据了。
    再比如宋家、李家、齐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更是打点好一切，在法华寺里包下了一间客房。
    提前两三日就住进了法华寺，以礼佛诵经的为由头，就能够近距离的跟在方丈身后。不仅能跟着方丈，看清楚祭天的整个过程，而且，还能名正言顺的接近几位皇子。
    为了能被皇子看上，飞上枝头成凤凰，几家的姑娘，个个都挖空了心思，将自己打扮得夺目耀眼。
    不仅是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寻常百姓家未出阁的闺秀，又何尝不想试试自己会不会撞了大运，成为那个紫微星转世的女子。
    所以，今天法华寺可以说是挤满了人，尤其是二八年华的少女。
    她们一个个都满脸期待，等待着法华寺主持按照钦天监定好的流程祭天之后，接下来进行的测算紫微星的仪式。
    为了诸位皇子的安全，尤其是为了确保如今的太子殿下的安危。
    吉时以前，他们几个都待在法华寺专门准备好的禅院里的。
    这处禅院高高的建在山顶，视野还特别的开阔，能够一览无余的看到山腰上形形色色的少女。
    “呵，钦天监这一句紫微星转世，还真是厉害啊！看着这架势，只怕不仅是金陵城，整个江南几乎所有的闺秀都赶过来了吧？”
    方胥嘴里叼着一根草，整个人吊儿郎当的，和旁边正襟危坐的皇子们完全不同。
    方老将军看着自己儿子这不成器的样子，实在是心里痛恨极了！
    他就该找个机会，将这个臭小子抓到军营里，让那些糙汉子，狠狠整治整治他！
    方胥感觉到自己老爹都快化成实形的痛恨目光，整个人一抖，赶紧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
    “爹，你干啥啊！这样瞧着我干嘛！”
    他这番话，虽然听上去吊儿郎当、痞气十足，但是，他是替诸位皇子们，将他们的心里话说出来啊！
    方老将军冷冷白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是在说：他会相信他的鬼话？
    “不是！”
    方胥将方老将军拉到旁边，更是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老爹，你以为几位皇子过来是干啥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几位皇子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才来的。”
    京城里多少贵家小姐，豪门名女都入不了他们的眼，金陵城的这些小家碧玉还能入得了他们的眼了？
    他们虽然装得一副正经模样，但哪一个不是眼神锐利的在人群里搜索着，想先一步找到那个紫微星转世？
    在他们这样身处于政治漩涡中的人，看着这些女人就像是在品鉴玩物一样。
    可是，碍于身份，几位皇子是不可能，也不允许像他方胥一般将心底的实话说出来的。
    所以。
    方胥朝着方老将军摇了摇头，就又走回到几位皇子的身边，将嘴里那根草又咬了咬。
    就又恢复到方才的纨绔模样，说：“我看宋家、李家、齐家的几个姑娘就不错。其他的人我觉得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方老将军愣了愣。
    接着，果然就看到几位皇子的目光唰唰唰的，就开始打量方胥刚才所说的那几个姑娘。
    “这……”
    方老将军有些汗颜，还真被他那个混账儿子给说中了？
    方胥痞里痞气的朝着方老将军挤了挤眼睛，神情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然后，方胥就又回到皇子们身边，认真跟他们分析起来，今天这些到场的姑娘有谁瞧着比较像所谓的紫微星转世。
    皇子们虽然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但，内心深处却还是很在意的。
    ……
    与此同时，半山腰上。
    宋婉言和宋婉仪小心观察了好久，都没有发现皇子们的踪迹，便猜到他们可能隐匿在什么地方，偷偷观察她们。
    想着，宋婉言就眼睛敏锐而飞快的四处打量着。
    终于，她发现在法华寺的山顶上，有一处较为隐秘的禅院，远远瞧着虽然看不见人，但是，她却隐隐感觉到有探究的视线，不停的从那里看过来。
    “母亲？”
    宋婉言朝纪氏不动神色的使了眼色，纪氏观察一番之后，也觉得那里就该是皇子们的所在。
    纪氏伸手为宋婉言整理了一番衣装，鼓励道：“好孩子，相信你自己，你这样的明珠，就应该无限闪亮！”
    宋婉言点点头，心里顿时就生出了无限的期盼和骐骥。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之后，脸上就挤出了一抹自认为最大方得体的笑容，不紧不慢的朝人群最前方走去。
    她才不要和旁边这些平庸而丑陋的人站在一起，根本就不能显示出她的不同寻常！
    宋婉言一点一点就挤到了最前方，根本不管会不会挤到旁边的人。
    而宋婉仪见她开始行动了，也猜到宋婉言肯定是发觉了什么，于是宋婉仪也跟着往前挤了上去。
    这样一来二去的，其他的姑娘们也都发现了不对劲。
    宋家的两个姑娘怎么平白无故的往前挤？
    尤其是宋婉言，在金陵城中，她一向都是最吸引旁人目光的那一个，周围人见她眼底隐隐藏着光亮，也便鹦鹉学舌一般跟着动了起来。
    在她们看来，跟着宋婉言总归是不会错的！
    所以。
    本来法华寺半山腰就已经挤满了人了，如今大家再挤过去、挤过来的，很快就有人不小心被踩到，更有人不小心跌到了地上。
    但是，后面跟着挤过来的人却半分都不知道前面的情形，还在跟着挤过来。
    于是乎，眼瞧着情况就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就快发生严重的事故了！
    张沐知道今天人多很可能出事，所以一早就带了府衙的捕快过来，见情况越来越严重，张沐铁青着一张脸，赶紧让他们去把人给拉开。
    “这么多皇子看着，可千万不能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出问题啊！”
    “是！”
    捕快和衙役飞快的行动起来。
    而山顶上，方老将军也发现了半山腰上的不对，赶紧也派出士兵去维持情况。

 第196章 金陵祭天5

    然而。
    就算瞧见半山腰的那些女人，为了他们而闹出这样的笑话，几位皇子心里倒是颇有些得意的。
    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是该有这样的人，匍匐在他们脚下，为他们而疯狂的。
    不过，心里得意归得意，太子殿下还有其他几位皇子，也派出了自家的亲信，让他们跟着方老将军的人一同过去。
    然而，方胥却忽然提议：“要不然咱们也一起过去吧？”
    反正这些女人都是因为他们几位皇子，才会闹成这样，若是他们此刻过去了，说不定光是站在那儿，就能叫她们停下来了。
    “呵。”
    太子殿下摇了摇头，只觉得方胥这话实在是好笑极了，不过，这话听着倒是让人心里很舒服就是了。
    萧景明为人善良，心里又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只觉得方胥说得确实有道理。
    刚刚他也看到了，山腰上的那些人，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乱作一团，其实就是想要找他们。
    与其这样吊着她们，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出现。
    他看着今日到场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
    山腰上，因为一乱，不仅仅是闺秀们挤在了一块儿，就连后面的百姓也莫名跟着往前挤。
    “别过来！别弄脏我的衣服了！”宋婉言怒目圆瞪，她身旁的绣珠也帮她想将旁边的人给推开。
    可是，这么一推一桑的，更是挤得不得了。
    “就是她！把她给带出去！”
    就在宋婉言被挤得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身旁忽然多出来几个身型高大，又异常健硕的壮汉。
    他们一个个瞧着就面目狰狞，吓得宋婉言不由得惊呼一声：“什么人，别过来！”
    然而。
    这些壮汉却根本不理她，动作也十分粗鲁，直接拽住了宋婉言的手臂，像是提小鸡一般，直接就将她从拥挤的人群里面给提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身形高大，又看着吓人，旁边的人虽然还在挤个不停，但是，却不敢挤过来，生怕招惹了他们。
    “你们做什么！！”宋婉言心里害怕极了。
    但，那些壮汉依旧不回答她，一直将她提到了旁边人少的一处凉亭中，才终于将人给放了下来。
    “婉言姐姐！”
    凉亭里罗青冉忽然探出头来，赶紧就让那些壮汉退开。
    罗青冉朝着宋婉言笑了笑：“婉言姐姐，吓着你了吧，我也是看到那边情况有点混乱，才让他们直接将你给带出来了。”
    宋婉言狐疑的看了看罗青冉，又看了看那几个壮汉：“青冉，他们……他们是你的人？”
    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也过来凑热闹就算了。
    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的打手？
    罗青冉眼睛划过一抹狡黠，点点头，倒也不隐瞒什么：“我爹让他们跟着保护我。”
    保护？
    宋婉言又看了那几个壮汉一眼，这样的架势，哪里像是单纯的保护？
    难道……
    罗青冉这个丫头，想做点什么不成？
    果然，宋婉言心里一怀疑，就听得罗青冉问说：“对了婉言姐姐，你不是说宋家的几位姐妹都会过来么？”

 第197章 金陵祭天6

    可是。
    她刚刚看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陆朝暮那个死丫头到底在哪儿！
    该死！她不会没来吧？！
    宋婉言一听，更是确定自己的想法，眼珠子转了转，就伸手往人群里指了指。
    “谁说她们没来啊，不都在那儿么？”
    罗青冉当即就望过去，果然发现了陆朝暮的身影！
    哈哈哈！
    罗青冉兴奋极了，不想多耽搁，只跟宋婉言说她还有事，就先从凉亭里离开了。
    宋婉言瞧见那几个壮汉跟在罗青冉身后消失不见，脸上立马便染上了一层阴鸷。
    陆朝暮。
    看样子，这世间可多得是人想要你的命啊！
    “走，绣珠，咱们可得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
    宋婉言阴冷一笑，就往纪氏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
    “朝暮，朝暮，你怎么样！”
    吴映月发现周围情况越来越混乱之后，就带着吴家的家丁，辟开一块空地。
    吴映月担心陆朝暮，就带着家丁过来找她。
    陆朝暮一向都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而且，她一早也算到了，今天这样特殊的场合，肯定会出事的，所以，她便早早的就站在了不起眼的边缘处。
    所以，并没有受到多少的冲击。
    吴映月过来见她没事，倒是松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出门之后，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发慌得厉害，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
    陆朝暮让凤月给吴映月拿了个水袋：“你估计是晚上没睡好，加上现在人多，你才会觉得担心的。”
    吴映月喝了一口陆朝暮准备好的薄荷水，凉滋滋的，心倒是安定了不少。
    “或许是这样吧……”
    吴映月又喝了一口薄荷水，可是，喝到一半，她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吴映月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
    陆朝暮顺着吴映月的目光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吴映月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摇了摇头，“没，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她都将檀香从吴家赶出去快一个月了。
    她又怎么可能还留在金陵城中呢？
    不过……
    吴映月始终觉得有些不放心，心头也越来越慌了，便是陆朝暮同她说话，她都听不进去。
    “朝暮！”
    吴映月忍不住站了起来，想将那个水袋塞回到陆朝暮手中，“我忽然有点事儿，就先走了啊。”
    陆朝暮见状，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说想通她一起去。
    但吴映月却摇头说：“别，我自己去。”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真的是檀香的话，她担心檀香忽然出现会对陆朝暮有什么不利。
    所以，她将吴家的家丁都带上了，对陆朝暮说：“有他们陪我去就是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吴映月说罢，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哎！映月！！”
    吴映月行迹匆匆，走得太快了，陆朝暮根本叫不住她。
    “小姐，吴家这么多人都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旁边凤月安慰说。

 第198章 金陵祭天7

    吴家就只有吴映月一个主子，下人们全都是照顾她一个人的。
    凤月刚刚数了数，吴映月身后足足跟了四五个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希望不会有什么吧。”
    陆朝暮也有些不确定。
    正如方才吴映月说的那样，心里莫名就有些不踏实。
    同一时间
    宋婉言找到了纪氏，将方才罗青冉问陆朝暮，还有那几个壮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真的？”纪氏眼眸半凝，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显然心里在计算着什么。
    宋婉言点头：“我瞧着罗青冉那丫头，怕是要趁今天人多眼杂的好时机动手，母亲我们要不要……”
    “先别急。”纪氏抬手打断了宋婉言的话，她们几次在陆朝暮那个丫头那儿吃过亏，这次可不能再冒然行事了。
    纪氏眼珠子转了转，把绣珠给叫了过来，“你，去跟着罗青冉，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发现不对劲，立马回来禀报！”
    绣珠点点头，立马就跑出去了。
    ……
    几位皇子们在方胥的提议下，很快就从山顶上走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璀璨夺目，光是站在那儿，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山腰上那些推攘着的人，一瞧见几位皇子步伐翩翩的走过来，瞬间就停了下来。
    闺秀们立马开始整理衣服，收拾头发，生怕给众位皇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更有几个大胆的女子，还目光涟涟的朝着几位皇子看过去，心里期盼着能够被皇子给瞧上。
    然而。
    几位皇子虽然面上倒是温和笑着，心里对这些江南女子更是鄙夷了些。
    倒是萧景桓。
    他面色冷漠的跟着下来，眼尖的就看到陆朝暮和吴映月远远的在说什么，说了一会儿吴映月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只剩下陆朝暮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站着。
    萧景桓眉头一蹙，想起之前顾晋说的那些关于宋家的事情，他双手紧了紧，就侧头，暗暗吩咐古苍几句：
    “你去把陆朝暮给看牢了。”
    “哈？”
    古苍有点懵了，五皇子怎么这个时候让他去找陆姑娘？
    几位皇子都在这儿，待会儿法华寺的主持也要进行祭天了，他得在五皇子身边待着，以免有什么危险发生，他正好能及时应对啊。
    可是……
    “去。”
    萧景桓眼眸愈发深邃了起来，他看着不远处的凉亭里，陆朝暮的那抹身影，声音也更冷了几分：“别让我说第三次。”
    “是！”
    古苍双手抱拳，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退到了人群中，飞快消失不见了。
    古苍以为他的离开没有任何人瞧见。
    但是……
    站在太子身边，淡淡笑着的二皇子萧景殷毒蛇般的眼瞳却隐隐一缩。
    萧景殷右手往身后一背，看似不经意的晃了晃，但是，人群里就有几道人影窸窸窣窣的动了动，很快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轰隆隆……轰隆隆……”
    本就阴雨绵绵的天空，忽然间响起了好几声闷雷的响声。
    陆朝暮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的说了一句：
    “只怕待会儿就要变天了……”

 第199章 金陵祭天8

    “怎么会没有呢？”
    吴映月绕着法华寺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檀香的身影。
    吴家的下人都劝她回去：“小姐，是不是你眼花看错了啊？”
    法华寺今天人来人往的，吴映月错将其中的一个两个看成了檀香也是有的。
    但是吴映月却很肯定，她没有看错，因为，她认得檀香身上的那衣服，水红色的料子，是檀香去年生辰的时候，她特地挑来送给她的。
    那料子很特殊，金陵城就没有多少商户有卖的。
    “不行，我得再找找！”
    吴映月心里怦怦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眼瞧着雨势越来越大，而且，算算时间，祭天仪式应该也快开始了。
    吴映月不想再耽搁了，就吩咐他们分开，全都去找檀香，不要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小姐，这恐怕不大好吧！出门的时候，管家特地吩咐过了，让我们不能离开小姐半步的。”
    “多嘴！”吴映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还不快去！”
    说罢，吴映月便很快离开了法华寺的前山，只身一人就朝着法华寺的后山去。
    “前面处处都找过了，檀香是不是在后山？”吴映月喃喃说着，就越往后山深处前行。
    吴家的下人拗不过她，也只好分开，但，其中又一个年轻的小厮却咬了咬唇，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后山，吴映月四下望了几眼，果然就发现有一个穿了水红色衣裳的人，背对着她远远站着。
    “檀香！”
    吴映月认出是她，飞快就朝着檀香跑了过去。
    可是！
    “砰！”
    吴映月目光一直锁定在檀香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侧十米远的地方，早就有好几个壮汉等着她。
    趁着她飞快朝檀香跑过去的瞬间，直接用大棒，快而狠的敲在了吴映月的后颈，直接就将她给砸晕过去！
    “唔！”
    吴映月来不及反应，就狠狠摔在了泥泞的地上。
    “哈哈哈哈！”
    旁边，罗青冉奸笑着走了出来，看向檀香。
    “你的主子还是挺关心你的啊。你只不过是出去晃悠了一圈，她居然还真的就跟过来了。
    怎么样啊，见到你心心念念的旧主，檀香，你可会心软啊？”
    罗青冉眼底的笑容愈发阴毒，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无不是在刺激着檀香的神经。
    檀香看着被砸晕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吴映月，心里其实还有一丝不忍的。
    可是。
    她想到当初自己被人从吴家赶出来的那个晚上，她是那么的悲愤，她是那样的无助！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可是！
    吴映月却因为陆朝暮的关系，就这样将她给赶了出来！
    檀香心里越来越恨，眼底再没有了片刻的犹豫，直接上前一步，将吴映月头上的发簪给取了下来，往罗青冉的手中一丢：
    “东西拿好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然后，檀香眸光冷冷的看着吴映月，只说一句：“我跟她早就没有丝毫的关系了，她对于我来说，只是仇人！”

 第200章 金陵祭天9

    “我跟她早就没有关系了，她对于我来说，只是仇人。”
    檀香说完，便将吴映月那支发钗紧紧一握，撑了一把伞，转身就顺着山路往法华寺的前山飞快走去。
    有了吴映月的发簪，陆朝暮这个丫头，肯定会被引过来的！
    罗青冉见到檀香走远了，脸上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们找来的这些壮汉里，不乏一些心思粗鄙、思想yin邪之人。
    吴映月到底也是娇生惯养，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他们什么时候见到过这样的美人儿，搓着手，眼睛里就露出了邪光：
    “罗姑娘，你说过的，咱们哥几个替你办事，你肯定能让咱们好好爽上一把的！”
    难不成，这罗家姑娘所说的好事，指的就是躺在这儿的俏姑娘？
    若真是这样的话！
    别说事成之后的银子了，就算不给他们这笔钱，他们只要好好尝尝这妞儿的滋味，也是不亏的！
    哈哈哈！
    罗青冉瞧见他们的恶心样子，胃里就忍不住的恶心翻滚。
    她一个冷眼，将他们给瞪了回去：“你们若是敢乱来，小心你们的命根子！”
    吴映月毕竟是京城伯爵府的千金，可不能出了乱子，不然，若是京城吴家的人一直追查下来，罗家也是会遭殃的。
    “切。”
    几个壮汉闻声心里就有些不爽了。
    搞什么啊！
    说好了会有个妞儿让他们好好爽上一把的，现在人就在眼前了，居然不让碰。
    “罗小姐，你这样也抬不遵守咱们之间的约定了吧？过河拆桥，也不是这样的吧！”带头的壮汉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凶光。
    罗青冉见他们这样心急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
    “你们急什么？我罗青冉既然答应过了，就不会反悔。不就是一个女人，难道，你们觉得这个女人就足够了？我可告诉你们，我给你们安排的女人，可比现在这个要好上千倍百倍，等还是不等，随你们的便！”
    带头的壮汉闻声眉头不由一蹙。
    吴映月这样的女人，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可能遇上。
    现在，罗青冉居然说，还会有比吴映月更好的女人，这样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可是……
    带头的壮汉眼睛凝了凝，试探着就问：“罗姑娘，不知道你所谓的安排，是谁呢？能不能给咱们哥几个稍稍透露一下？”
    若是真若罗青冉所说的有那么好，他们才愿意等不是？
    罗青冉笑着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一字一顿的说：“宋家的表姑娘，新任县令的世侄女儿，陆朝暮。
    不知道，这个安排，你们可还觉得满意了？”
    “陆朝暮？！”
    “居然是陆朝暮？！”
    金陵赈灾的事儿，陆朝暮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金陵城里里外外就没有人不认识她的。
    罗青冉将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几个壮汉，立马就愣着了。
    “大哥，陆朝暮我远远瞧过一眼，那姑娘水灵灵的，简直就跟观音娘娘身边的仙女儿似的！”

 第201章 金陵祭天10

    “是啊！大哥！之前衙门口放粮的时候，我也看到过陆朝暮！”
    “啧啧啧，就是现在想起来，她都像是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似的，那娇滴滴的身段，那勾引人的眼眸。”
    粗鄙大汉说着，脸上就扬起了一股yin笑。
    仿佛，他真的已经将这样娇俏的女子，给狠狠压在自己的身、下，任由他求取一般。
    喉咙里还不划出了一声声的浪、yu。
    “哦？真是这样？”
    带头壮汉一听，倒是有的兴趣。
    若是真有这么好，他们还真愿意多等这么一会儿！
    罗青冉站在旁边，将他们恶心的样子完全看在眼中，心里除了反感就是厌恶，不过……她一想到待会儿檀香将陆朝暮给引过来之后，陆朝暮会有怎样的下场，心里就觉得畅快极了。
    所以，她便朝着这些人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啊，你们先将吴映月给绑起来，关在屋子后面，待会儿，陆朝暮便会过来找她，你们只管将她拖进那间破落的房子里面，剩下的事情……”
    带头壮汉yin邪笑笑，“罗姑娘放心，接下来的事，即便你不说，咱们哥几个也知道该怎么做！是吧，兄弟们？！”
    “大哥，这是自然的了！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声划破长空，只有无尽的恶心……
    不过，就在他们算计着一切，觉得事情肯定会按照他们预想的发展下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在树林隐秘的角落，有人正悄悄观察着他们的一切。
    绣珠听到他们的话，心里砰砰直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绣珠趁他们不注意，飞快隐匿于山野之中，飞快的跑回了法华寺的前山，在人群中找到了纪氏和宋婉言。
    绣珠将她听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们。
    宋婉言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听得一片面红耳赤的，羞得不得了。
    倒是纪氏，脸上立马就划过了一抹笑意，“当真？罗青冉真的打的是这个注意？！”
    绣珠点点头：“千真万确的！夫人，这都是奴婢亲自听到的！”
    “太好了！”
    纪氏眼眸一凝，罗青冉也不算太笨，居然能想出来，在金陵祭天这样重大的日子，找了人来将陆朝暮给毁了！
    不过……
    这么好的法子，她知道了，怎么能轻易放过？
    而且，既然罗青冉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剩下的事情，她当然要好好把握住了！
    宋婉言抿了抿唇：“母亲，你打算怎么做？”
    纪氏脸上扬起虚伪的笑，看向宋婉言：“你不是一直都觉得陆朝暮高高在上，挡住了你的风光么？那这一次，我就要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看看清楚，这个陆朝暮就是个离不开男人的破鞋，跟我的宝贝女儿一比，她就是那路边的野草，任人践踏！”
    “母亲，您真的有法子？！”
    宋婉言已然因为纪氏的话而兴奋起来了，不过，她还是不明白纪氏到底怎么打算的。
    纪氏看着宋婉言，眉毛往上一挑：“你想不想站在制高点，可怜她，施舍她？”

 第202章 金陵祭天11

    “可怜她，施舍她？”
    “！！！”
    宋婉言光是听到这几句话，整个人都兴奋得不得了。
    她怎么会不想！
    就是做梦，她都想将陆朝暮这个蠢货给踩在脚下！
    她就是要站在她的尸首上，才能彰显出自己的特别与光彩！
    “不错，是我的好女儿！”
    纪氏满意点了点头，又将绣珠招了过来，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吩咐说：“你现在，即刻就去把大少爷给找过来，你告诉他说……”
    “嗯！嗯！！好的，好！”绣珠不断点头，立马就准备按照纪氏的吩咐去办。
    可是，纪氏却又抓住了她，“你别急，你现在再去找昭姐一趟，让她即刻回宋家，将那东西放到陆朝暮那丫头的清芷园里去。都听明白了么？”
    绣珠抿着唇，认真的点点头，“夫人，您放心好了，奴婢一定将这件事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只要事情办得好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纪氏说着，就从自己的手上顺了一只玉镯下来，套在了绣珠的手腕上。
    绣珠得了玉镯，眼睛一亮，更是麻溜的就跑开了。
    宋婉言见到绣珠渐渐远去的身影，觉得仿佛自己已然大获全胜了一般，“母亲，若是这次真能叫陆朝暮这个蠢货身败名裂，便是我不是那紫微星转世，也不会叫我觉得有什么了。”
    纪氏却摇了摇头，“你错了，婉言。”
    不管这紫微星转世究竟是谁，也不管钦天监算出来的人究竟是谁，她都只会让这个结果落在她的婉言头上。
    “可是……”
    宋婉言觉得有些不敢相信，测算紫微星转世的事情，是当今皇帝亲自派了钦天监的人来测算的。
    宋家就算再有钱，就算纪氏再有手段和心机，也不可能操纵这件事的结果啊。
    然而，纪氏却对着宋婉言淡淡的笑了笑，说：“怎么，你还不相信母亲？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了？”
    只要是宋婉言要的，就算再难，她也会替她给争来！
    宋婉言闻声心里暖暖的，将头往纪氏的身上一靠：“母亲，你待我可真好。”
    纪氏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咱们只管好好看戏就是了，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
    ……
    轰隆隆……
    天空的乌云越来越浓，陆朝暮见吴映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心里实在是有些担心得紧。
    她扭过头看向凤月：“凤月，你快快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知道吴映月到哪里去了？”
    吴映月是她重活一世之后，第一个交心的朋友，她是真的打从心底有些担心她的。
    凤月点点头，立马就到处去打听。
    这一打听，凤月就碰到了和吴映月走散了的吴家家丁，凤月将他们带过来见陆朝暮。
    “陆姑娘，你可得帮帮咱们啊！小姐，我们小姐她，她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咱们将法华寺前前后后都找过了，就是没有小姐的身影啊！”
    管家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们从京城陪着小姐来江南养身体，可这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第203章 金陵祭天12

    陆朝暮眉头一蹙，“不见了？不是让你们一直跟着映月么？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
    管家这才将吴映月看到了檀香，让他们分头去找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还告诉陆朝暮，因为一直都没有找到檀香，吴映月自己一个人跑到了法华寺的后山里去。
    “什么？！你们！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陆朝暮声音狠狠一厉。
    法华寺后山到处都是野草、树林，最容易出事。
    想上次，她就差点在法华寺后山着了别人的道！
    可他们倒好，如今这大雨滂沱的，法华寺后山更没人去。
    他们居然大着胆子让吴映月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独自一人跑到那种地方去了！
    简直就是作死！！
    吴家下人被陆朝暮这么一通数落，才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那小姐她，她是不是已经……”
    “住口！”
    陆朝暮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呢，就在这儿胡乱猜测了，“你也不怕说出来的话，坏了你家小姐的名声！”
    “凤月！”陆朝暮又侧过头对凤月说，“你去外祖母那一趟，告诉她，我有事要去找吴家小姐，暂时离开一会儿，让她不要担心，快去快回。”
    “是！”凤月立马就去办了。
    陆朝暮想了想，又让姜嬷嬷赶紧去找庆桂。
    庆桂的商铺已经越办越好了，手底下也有可以用的人，以防万一，多叫些人总是好的。
    姜嬷嬷也想提这件事，“小姐，你可千万得等老奴回来了再去啊。”
    这吴家小姐已经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若是等到她回来，朝暮也不见了，她可没有脸面去地底下见死去的夫人和老爷。
    陆朝暮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不置可否的朝着姜嬷嬷“嗯”了一声，就让姜嬷嬷赶紧去了。
    “陆姑娘，咱们现在……”
    等到姜嬷嬷离开之后，吴家下人都齐齐看向了陆朝暮，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等到人多一些了再去找吴映月。
    虽然他们可以理解，陆姑娘自己也是未嫁的闺秀，肯定也是怕出岔子的。
    可是！
    他们这心里着急啊，吴映月已经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如今，肯定耽搁的时间越久，吴映月的情况就会越危急……
    他们……
    想了想，吴府的管家就忍不住说：“陆姑娘，若是您觉得不方便，那咱们就自己再去找找，您这边人来齐了，再帮咱们找找吧。”
    说罢，吴府管家带着吴府下人就要离开。
    然，就在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陆朝暮却将他们给叫住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这心里乱糟糟的，不亲自去瞧瞧，她不放心。
    “真的么？！”
    吴府管家心里感激得不得了，他就知道，素日里小姐同陆姑娘关系这样好，陆姑娘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陆朝暮点点头，带着回来的凤月，还有几个家丁就朝着法华寺的后院去了。
    古苍躲在人群中，暗中观察着，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子的邪气……

 第204章 金陵祭天13

    古苍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但是，他总觉得吴映月不见了这件事儿，似乎不对劲得很。
    “我得回去同主子好好说说才行。”
    说罢，古苍正准备回去找萧景桓，可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敏锐的发现，人群里有一个人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狠厉，正紧紧的盯着陆朝暮。
    古苍是暗卫，自然对这样如同狩猎一般的目光熟悉得不得了。
    古苍立马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而且，他还感觉到，这个人的目睹，绝不仅仅是后宅里那些小打小闹的“把戏”！
    不能再耽搁了！
    古苍想罢，就飞快的就回去找到萧景桓……
    ……
    这边，太子还有几位皇子，都还在等待着。
    如今距离钦天监算好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众人虽百无聊赖，但面上倒都还和善，闲聊几句。
    古苍穿得非常低调，悄悄出现在萧景桓身后，若没有细心留意，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得了。
    古苍凑到萧景桓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虽然古苍也只是有怀疑，没有什么证据，但是，萧景桓听到有个不怀好意的人，躲在人群里跟着陆朝暮，他好看的俊眉，一点点的就蹙在了一起。
    “当着？”萧景桓声音沉沉，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古苍郑重的点点头，“主子，属下是应该继续寸步不离的保护陆姑娘么？”
    陆朝暮对他们是有救命之恩，就算萧景桓不发话，他也应该会想法子护她周全。
    不过……
    萧景桓冷声开口：“去瞧瞧。”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
    “主……主子？”古苍愣了愣，难道，主子是想亲自去看看什么情况么？
    就算主子觉得陆姑娘与众不同，心里有陆姑娘，可是！现在这样重要的情形，太子殿下还有其他的皇子都在这儿，还有朝中军工赫赫的方老将军。
    主子是打算全然不管他们，只为了亲自确保陆姑娘的安危么？
    “有何不可？”萧景桓眼眸淡淡的，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像是他不过是想去喝一杯水这么简单。
    古苍见到他眼底的不容置辩，只能抱了抱拳，“是……”
    说罢，他们主仆二人就要离开。
    不过……
    旁边的二殿下箫景殷，却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刚刚古苍回来的时候，箫景殷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现在，他们两个要走。
    箫景殷唇角淡淡的往上一勾，就说：“五弟这是要去哪儿啊？”
    箫景殷声音不轻不重，但，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目光齐刷刷的就扫了过去。
    马上就要举行祭天仪式了，祭天仪式结束后，钦天监和法华寺主持便要测算，到底谁才是那个降落在江南的紫微星转世。
    这般敏感的时刻，他萧景桓却要离开。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敏感起来，心里不由就想，难不成他萧景桓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提前离开？
    太子脸上立马就带着虚假的笑容，看向萧景桓……

 第205章 金陵祭天14

    “是啊，五弟，这祭天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你要到哪儿去啊？”
    太子虽然脸上笑得淡淡的，看似漫不经意着问了一句罢了，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所说的话，正是他们想说的话。
    小心、担忧而警惕。
    大家都是皇子，谁都不愿意对方抢占了先机，尤其是在这种能够影响皇位争夺的事情之上。
    不过……
    萧景桓眼皮淡淡抬了抬，只说：“这里的气氛叫我喘不过气，出去走走。”
    说罢，直接领着古苍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可是……
    他那句“这里的气氛叫我喘不过气”，直接就叫心中不断计算着的皇子变了脸色，一个个的眼底都露出了几分厌恶和不满。
    这个萧景桓，不就是一个天生不详，生来就被父皇所厌弃的破落皇子么，这故作清高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还叫他喘不过气？
    呵，真是在金陵城这样的小地方待久了，不知道权利的滋味，更不知道，只要能将权利攥在手中，一切都值了。
    一时间，气氛就变得微微有些尴尬起来。
    二皇子箫景殷瞧着众人脸上隐隐的不满，眼底便划过了一抹奸计得逞的光亮，微微抬了抬手，就将自己的亲信叫了过来。
    “你去让他们按照吩咐去做……记住了，这件事只要做成了，往后就又大把前程等着你们，若是办差了……”
    箫景殷右手狠狠一握，手指捏得咯咯作响，语气森冷如霜：“若是办差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自不用我多说了吧？”
    小厮闻声，浑身就打了个寒颤，赶紧低头，道：“二殿下放心。”
    说罢，小厮就飞快走了出去。
    ……
    陆朝暮带着吴家小厮，先将法华寺前前后后都找了一边，就是怕他们之前找吴映月的时候，遗漏了什么地方，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当然了，自然是找不到的。
    陆朝暮眉头越蹙越深，“现在就只剩下法华寺后山一个地方了。”
    吴府管家点头，“是啊，陆姑娘，咱们现在就过去吧！”说着，就将吴府的小厮全都召集在一起，带头就要往后山去。
    可是……
    陆朝暮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迈开步子。
    吴府管家走了几步，发现陆朝暮没有跟上来，不由觉得奇怪：“陆姑娘，怎么了？咱们不去找小姐么？”
    陆朝暮抿着唇，“找是肯定要找的，可是……”
    她的目光渐渐的从他们身上划过。
    吴映月若是真的在后山里消失不见了，时间这么久了，肯定是出事了。
    不敢是什么事，吴映月应该都不想被他们给看到吧？
    “这……”
    吴府管家也反应过来，陆朝暮说得没错，他们光顾着担心了，却没有想过，若是小姐真遭遇了什么不测，知道的人就应该越少越好。
    最好，能将这件事给压下去更好。
    等到回到京城，有伯爵府的老爷、夫人为小姐做主，或许还能保全小姐的名声。
    所以……
    “陆姑娘您打算怎么办？”

 第206章 金陵祭天15

    吴府管家问她：“陆姑娘您打算怎么办？”
    凤月这个时候轻轻拉了拉陆朝暮的衣袖，脸上有几分担忧：“小姐，要不咱等等姜嬷嬷，她也去了一会儿了，她和庆桂也快回来了。”
    到时候姜嬷嬷再找几个丫鬟一起，她们人多一些，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也应该能应付了。
    可是……
    陆朝暮瞧着越来越昏暗的天空，吴映月消失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不能再耽搁了。
    “窸窸窣窣……”
    就在这个时候，陆朝暮的余光，不经意的瞥见，有一个穿着玫红色一副的女人从前面不远处一晃而过。
    那身影……瞧着，莫名就有些眼熟。
    “小姐，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
    凤月还在劝她，陆朝暮却大着胆子往方才那个女人狐仙的地方走了过去。
    “小姐！”凤月生怕会出事，赶紧就跟了上去。
    等到她们走到了那个角落里，左右一看，哪里还有女人的身影。
    “小姐，您……”
    “呀！这不是……凤月，你快将那发簪给捡起来。”陆朝暮指了指墙角跟。
    凤月很快就捡回来一直做工精细的发簪。
    凤月有眼力劲儿，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样的发簪绝不是寻常人家的普通小姐能够买得起的，赶紧就将吴府管家给叫了过来，问说：
    “管家，这东西你可认得？”
    吴府管家盯紧一瞧，面容瞬间一变：“这是小姐的！今个儿小姐出门，就是戴的这支发簪！”
    陆朝暮点点头，“这就没错了。”
    她就说刚刚那人怎么瞧着眼熟，她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檀香，陆朝暮看向吴府管家：“那个女人穿的是玫红色的衣衫。”
    吴府管家更是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小姐刚才也说看到了檀香，也说是檀香穿的玫红色衣服。”
    “……”
    陆朝暮听到这儿，心里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慌了。
    因为，若是这些人真的是朝着吴映月去的，那么，吴映月如今已经消失，他们就应该得手了。
    得手之后，不敢是要做什么，现在他们都应该忙活着，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让檀香出来晃悠？
    而且！
    陆朝暮紧了紧手中的这支发簪，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支发簪根本就是用来引诱她的诱饵罢了。
    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就是想要用吴映月来引她而已。
    “……什么？陆姑娘，您说的这些话，我怎么听不大懂？”吴府管家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不是他们小姐被人带走，消失不见了么？
    怎么话到了陆姑娘的嘴边，就变成这些人是朝着陆姑娘去的？
    而且，吴府管家最担心的还是，“陆姑娘，你到底要不要想法子将我们小姐给找出来啊？”
    若是她怕了，他们也不会怪她。
    毕竟，她自己都是个小姑娘。
    可是，你不能一会儿说要帮忙，一会儿又愣着什么也不做吧？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你这人！”凤月面带几分怒意，“我家小姐什么时候说了不帮你们了，这不是我家小姐猜出来，事情是冲着她来的么！”

 第207章 金陵祭天16

    她一个奴婢都能听明白陆朝暮话里的意思。
    那个什么叫檀香的，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要害吴映月，只是想用吴映月作为诱饵，将陆朝暮给引到后山去。
    如今法华寺后山到底有什么等着她们还说不定呢，肯定要万事都考虑周全了再行动啊！
    “……”
    吴府管家心里记挂着吴映月，也不管她们说的这些，摆摆手就说：“复杂的事情我听不大明白，既然陆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咱们小姐现在应该就在法华寺后山里，那还是我们自己去把人给找出来吧。”
    而且，就算下人们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们直接想个法子叫他们通通闭嘴就是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罢，吴府管家直接带着人就往法华寺后山而去。
    凤月见他们走得飞快，心里气得不行，“小姐，你瞧瞧他们这些人！”
    陆朝暮摇摇头，叫少说两句，“他们也是为映月担心罢了……只是……”
    她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檀香想引她去法华寺后山，可是，她们就不怕她带了很多人一起去么？
    若是事情闹大了呢？
    她们又要怎么收场呢？
    这些人应该不会傻成这样吧？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她遗漏了，没有考虑到？
    陆朝暮心里千转百回的，蓦地，就听到吴府管家他们走开的方向，传来好几声闷响声。
    然后，只听得“砰砰砰”的几声，再接着，就是吴府下人们的阵阵惨叫——
    陆朝暮和凤月心头立马一跳，尤其是凤月，整张脸都吓白了。
    “小，小姐——！”凤月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听这架势，只怕那边有很多人，难不成，他们眼瞧着没能将她们给引过去，就打算直接蛮干了？！
    陆朝暮面容凝了凝，那边的打斗声越来越厉害，倒是应了她之前的猜想。
    或许，檀香的出现并不是真的非要将她引到某个地方。
    而且从一开始，她们将吴映月给引开，套子就已经打开了。
    只要她担心吴映月，和吴家的人一起找吴映月，她就已然钻入了他们的套子里。
    现如今……
    她和凤月虽然还在法华寺里，但这里却是法华寺的十分偏僻的地方。
    半山腰上，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祭天仪式还有几位皇子身上，就算她们这里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可能有人能发现的！
    所以！
    “啊啊！！”
    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她们旁边响起，陆朝暮整个人都打了了冷战。
    因为，她知道，那些早就计划好的人，马上就会朝她过来了……
    “小……小姐，你，你先走！”
    凤月哆嗦着，就从旁边随手找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护在了陆朝暮的身前。
    陆朝暮瞧了一眼，凤月手中的树枝根本就不堪一击，只要轻轻一折，立马就会断了。
    别说是保护她，凤月就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砰砰砰砰砰！”
    又是几下猛烈的打斗声，周围终于归于了平静……
    不过，这样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第208章 金陵祭天17

    陆朝暮和凤月两个人，心都崩得紧紧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院落的唯一入口。
    她们知道，待会儿，只要有人从那里进来，肯定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可是……
    她们等了好久，外面却还是静悄悄的。
    陆朝暮觉得奇怪了，按理来说，檀香既然是冲着她来的，现在，他们已经将吴家的下人给解决掉了，就该过来抓走她了啊……
    怎么会……迟迟都没有动静呢？
    陆朝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凤月也觉得事情有些怪异。
    凤月挪到陆朝暮的面前挡着，低沉着声音说：“小姐，待会儿只要有机会，你就想办法赶紧离开！”
    “你们还想离开？”
    凤月话音一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小姐！”
    凤月心里到底是害怕的，她紧了紧手中不堪一击的树枝，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小姐争取多少的时间……
    不过，陆朝暮听到这道声音之后，眉头微微一蹙，心底却并没有多么的害怕。
    因为……
    她觉得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道声线，莫名就有些熟悉……
    果然！
    “哈哈哈！”
    陆朝暮刚一想完，外面就传来了男人的笑声。
    不是奸计得逞的笑，而是一种畅快的笑声。
    很快。
    就有两道身影从入口处走了进来。
    一瞧清来人，凤月就愣住了，舌头都有些打结：“怎么……怎么是，是你们？”
    陆朝暮也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应该在……”
    “陆姑娘，之前你救过我们一次，这次我们救你一次，大家这才算是扯平了啊！我古苍可是一惯都不喜欢欠人恩情的。”古苍笑着走了进来。
    陆朝暮目光往后一瘪，就看到走在古苍后面的萧景桓。
    或许是因为今天要祭天，所以萧景桓穿得特别严肃。
    一身墨蓝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碧玉腰带，头上戴了玉冠，脚下踩着一双登云靴。
    和平时相比，瞧在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凌厉气质。
    再加上他本就容貌俊美，如今，更是璀璨夺目。
    只是……
    陆朝暮心底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这几次同他打交道，他虽然人很奇怪，总是莫名其妙的，也总是会给她带来麻烦，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可偏偏，他出生的时候没挑对，竟是那天下少有的孤煞命格，生来不详，叫当今陛下不得不顾忌国运，将他给丢到了金陵城这样小小的地方，自生自灭……
    萧景桓见她瞧着自己，目光里，又流露出了为他惋惜的神色。
    他抿了抿唇，凝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说话，陆朝暮也没说话。
    气氛便有些凝重起来了。
    凤月心底觉得奇怪，小姐这是怎么了，人五皇子及时出现，救了她们，小姐怎么光顾着盯着五皇子瞧个不停，也不知道说句感谢的话。
    凤月眼睛转了转，倒是自己上前一步，朝着古苍和萧景桓行了礼：“多谢五皇子出手相助。”
    古苍也尴尬的笑了笑，摆摆手：“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儿，只是刚好撞见了不怀好意的人，就跟上来瞧瞧，这才赶了巧。”
    古苍说话间，特地仰头看了萧景桓一眼。
    他知道，他们家主子闷骚得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告诉陆姑娘，他是特地关注她的。
    陆朝暮这才回过神来，也盈盈的朝他服了服身：“多谢五皇子。”
    萧景桓还是凝着一张面，目光定定的落在陆朝暮的身上，上下将她打量一眼，脸上露出一分戏谑的笑：“吓着了？”
    古苍一听，瞬间就在心底狠狠翻了个白眼。
    我说主子啊，您要关心人，能不能注意下自己的语气啊！
    明明您就是担心陆姑娘担心得不得了，来的路上，一次又一次让他们快点，再快点！
    就连刚才解决外面那群人的时候，主子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杀意，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狠然！
    怎么现在……！！！
    居然还一脸嘲讽的笑陆姑娘被吓着了！
    人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面对这样的情况，肯定会被吓到的啊！
    不过……
    陆朝暮面上倒是没有多恼怒。
    她看得出来，他这话虽然很讨打，但是，他说话时，目光里却隐隐有一分的关心。
    再加上，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应该在这儿，他应该同那些皇子一起，等着举行祭天仪式。
    可偏偏，他就是这么凑巧出现在了这儿。
    陆朝暮不是傻子，而且，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多少凑巧的事儿，她自然猜得到，萧景桓肯定是特地来的。
    所以……
    陆朝暮抿了抿唇，然后，笑着看他，说：“当然吓着了，不过，现在不怕了。”
    他堂堂五皇子都在这儿，她还有什么可以怕的。
    要怕的，自然是那些奸险狡诈的恶人。
    “哎呀！映月！映月她怎么样了！”陆朝暮忽然想了起来，神色紧张，就想往外跑，去将吴映月给找出来。
    但是，她才刚刚走出一步，萧景桓就将她给抓住了，“人已经找到了，她没事。”
    他知道吴映月同她交心，所以过来的时候，他直接就分了一部分人出来，让他们直接去后山找人。
    吴映月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只是被人灌了迷药，被捆了起来，昏睡了过去而已。
    检查一番，萧景桓可以肯定，吴映月肯定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更没有会让陆朝暮担心的事情发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陆朝暮这才放心下来。
    她仰头，真心实意的朝着萧景桓笑了笑，“真是多谢你了！”
    要是没有他，还不说她能不能将吴映月给找到，恐怕连她自己也会凶多吉少的。
    她这一笑，特别真诚，也很灿烂。
    一下子，就叫如今这阴雨绵绵的放晴了一般。
    她的面容落入萧景桓的眼中，叫他整个人都不由得怔了怔。
    抓住她手腕的手，不知不觉的就加重了几分力气。
    “嘶……”
    陆朝暮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可是，萧景桓抓得紧紧的，她根本就抽不回来。
    陆朝暮眸光往下，瞧见他们两个人紧紧抓住的手，面颊一下子就红了几分。
    她的头微微往下低垂，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里面带了一股子的娇怯，“那个……五皇子，我的手……”
    “……”
    萧景桓眼瞳缩了缩，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不过，他虽将她给放开了，但是……
    他还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心里，似乎还带着她的余温，暖融融的，那样的触感，像是一根毛茸茸的羽毛，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柔软的心头不停的撩拨着。
    一下，又一下。
    叫他心里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异样之感……
    古苍和凤月也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人，尤其是古苍，他总是觉得自家主子闷骚得很！
    明明心里在意着，可就是自我欺骗。
    如今瞧着，这两个人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暧昧感觉……
    是不是，他们得把时间、空间给他们留出来，这样子，才能让他们两个更好的发展啊？
    古苍想着，就朝着凤月使了个眼色，刚想带着人退开，可是——
    “人呢？”
    “我看到他们是往这边来的啊！人怎么不见了……”
    “别慌！都到处找找！买家说了，要找一个穿青绿色衣裙的姑娘，容貌好看的，都仔细这点！”
    忽然间
    旁边窸窸窣窣的，就响起了好多人往这边来的声音。
    青绿色衣裙……
    萧景桓敏锐的听到他们说的这句话，目光往旁边一转，就看到，陆朝暮今天穿的，正好就是一件青绿色的衣服。
    他眉头立马一蹙，“是冲着你来的？”
    陆朝暮眨了眨眼睛，也有些没弄明白。
    之前这一批人是和檀香有关系的，那如今这批人呢？
    一时间，她还真想不出来究竟会是谁。
    萧景桓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眼，丢出来一句：“你得罪的人还不少。”
    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仇家。
    陆朝暮闻声嘴唇一瘪，也将他看了又看，还给他一句：“你得罪的人就少了？”
    初次相遇的时候，她就见到他被人追杀！
    紧接着，还有人追到了他住的竹海里要杀他，若不是她提醒，他早就和上辈子一样，已经是个死人了好么！
    哪里还有命在这儿喘气！
    真是的，他还有脸说她了？！
    古苍心里那叫一个急啊，怎么好好的，这两个人又拌起嘴来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古苍立刻看了萧景桓一眼，觉得自家主子，简直就是没救了。
    他们说话间，外面那些朝着他们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陆朝暮还听到了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你们快去那边找找！若是找不到人，你们也别想拿银子了！”
    陆朝暮一听，眉头当即就深深的蹙起，这声音，她是认得的。
    萧景桓见到她脸上的神情，眼眸凝了凝，“你知道是谁？”
    陆朝暮抿着唇，点了点头。
    心里沉了一口气，还能是谁，不就是她那个完美无缺、善良无邪的大舅母身边的绣珠么？
    凤月也认出来了，绣珠竟然会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虽然叫凤月愣了愣，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大夫人真的会这样对陆朝暮。
    凤月心头有些乱，飞快看了陆朝暮一眼：“小姐，会不会……会不会绣珠她是知道咱们不见了，大夫人怕咱们出事，所以才让绣珠带了人过来找咱们的……”
    “快！都麻利点！找到了人，咱们就能有得爽了！”
    粗鄙的话，传入凤月的耳中，叫她还没说完的话，根本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说了。
    “小姐，我……”
    凤月不好意思的看着陆朝暮，她是真的没想到，大夫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同样的，萧景桓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他想看看，她知道自己信赖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她的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然而……
    陆朝暮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平淡无波，像是这一切她早就猜到了一般。
    陆朝暮抬头看向萧景桓，说：“五皇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萧景桓颔首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陆朝暮唇角勾了勾，就说：“能不能借你的人用一用？帮我把他们都给解决了？”
    萧景桓直接看了古苍一眼，古苍立马就带了人飞身而出。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绣珠随便找来的那些打手根本就不能比！
    三下五除二的，古苍他们就十分麻利的将人给打晕了捆了起来。
    陆朝暮这才走到外面，目光定定的从她们身上划过。
    最后落在了绣珠的身上。
    她眼瞳凝了凝，纪氏既然让绣珠过来，那绣珠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她几步走了过去，就在绣珠身上摸索着，终于，她从绣珠身上摸到了一张纸条。
    陆朝暮将纸条摊开来一看，浑身就打了个寒颤。
    “呵呵呵！”
    陆朝暮冷冷的笑了出声，眼底当即就划过一片冰凉，她的大舅母，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居然想出了这么个阴毒的招式，想要将她给毁了！
    萧景桓见到她的背脊崩得紧紧的，过来也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纸条。
    “！”
    他瞧见了上面的字，眼底立马就凝聚起了风暴。
    他本以为纪氏只是有些什么坏心思，他没想到，纪氏居然能完全不顾她们之间的关系，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陆朝暮将纸条往手掌心里狠狠一抓，就遮盖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萧景桓：“五皇子，虽然你帮了我，但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纪氏既然想要她的命，那她就陪纪氏好好玩玩，看看到底最后是谁会成为输家！！
    所以……
    陆朝暮目光定定的看他：“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
    萧景桓看到了她眼底的坚持，也很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嗯。”
    萧景桓沉声点点头，瞧着她，只说一句：“我不插手，但是，我要在旁边瞧着。”
    若是她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他再出手相助。

 第209章 金陵祭天18

    陆朝暮点点头，朝着萧景桓笑了笑：“多谢五皇子。”
    说罢，陆朝暮便扭过头看向了凤月，“你去瞧瞧，姜嬷嬷是不是已经将庆桂给找来了，若是来了，你去告诉庆桂……”
    陆朝暮小声在凤月耳边说了些什么。
    凤月闻声，眼睛蓦地瞪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似的。
    陆朝暮唇边勾起一抹轻笑，“怎么，你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觉得，咱们宋家的大少爷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凤月：“……”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在人前一惯儒雅的大少爷，竟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陆朝暮眼瞳沉了沉：“何止是你不敢相信，当初我知道的时候，同样几天都不敢相信，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自己是这样的，又与旁人何干？”
    “可是……”
    凤月抿了抿唇，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小姐，若是咱们这样做了的话，那大少爷他——”
    凤月话还没说完，陆朝暮就打断了她的话：“他怎么了？方才从绣珠身上找到的字条上写得很清楚，他们会对我做什么？”
    她如今不过是在自保罢了，怎么，难道这天底下只有他们能害人，她就不能给他们一点教训的道理了？
    说出去，未免也太让人心底寒心了吧？
    陆朝暮说罢目光就定定的落在了凤月的身上：“你自己想好了，到底要做，还是不要做。若是你如今选择退出，我不会怪你，但是，若是你往后还要因为这件事儿觉得膈应，那我就不能留你了。
    要怎么选，你自己做决定吧……“
    陆朝暮将话都说明白了，毕竟，她和纪氏他们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上辈子的悲惨经历，让陆朝暮绝不可能对纪氏他们还有一丝丝的仁慈！
    更何况！
    陆朝暮将手中的那张小字条狠狠碾碎，纪氏这辈子已经疯狂到，使出这样的法子来了，她若是还对纪氏有什么期待，那她才真的不是傻就是蠢了。
    说完，陆朝暮便等着凤月说出她的决定。
    陆朝暮眼瞳半凝着，她相信，凤月应该会做出令她满意的决定。
    她有这个信心！
    果然！
    凤月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沉了一口气，然后，抬眼坚定的看向陆朝暮：“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往后都会同小姐一条心的！”
    凤月说完，就去外面找姜嬷嬷和庆桂。
    萧景桓在旁边，将她方才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眼底有一丝丝的不解。
    他又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那种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冷漠和恨意。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她和纪氏之间，究竟为何会呈现出这样的对立。
    陆朝暮感受到她的目光，眼眸一转，朝着他笑了笑：“五皇子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这世间的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驱动着他们做出这样或那样的事……”
    陆朝暮冷然笑了笑，也从这小院子里离开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再过不久，纪氏就该带了人过来了，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第210章 金陵祭天19

    说罢！
    陆朝暮就带了凤月一起到了后山，她们找到了罗青冉早就布置好的小破木屋。
    里面破破烂烂的，唯独有一张结实的大床！
    不管是谁，只要推门进去，目光就会第一时间被床给吸引！
    稍稍一想就知道，这床是拿来做什么的。
    不过……
    罗青冉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她设计好的一切，居然被纪氏利用了。
    但是现在嘛！
    陆朝暮眼眸微微一眯，姜嬷嬷找来的庆桂，已经第一时间里，将宋文邵在秦楼楚馆里的那个相好，红姑给绑了过来。
    红姑被人打晕过去，神志不清。
    陆朝暮瞧着红姑一眼，唇角勾了勾，虽然她听不到，但是，陆朝暮还是淡淡说了一句：
    “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所有都准备好之后，陆朝暮就带人躲在了暗处，静静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很快，她们远远就看到有一前一后两个人过来了。
    走在前头的是个老妈子，跟在后面的是宋文邵。
    那老妈子是纪氏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嬷嬷，姓顾。
    顾嬷嬷将宋文邵往这边领，一边走一边对他说：“大少爷，夫人吩咐了，人已经在里面了。
    夫人让我告诉你，里面的人，你想怎么处置便如何处置。等到老夫人来了之后，你只管将所有事情都推到表小姐的身上，剩下的，就不用少爷多操心了。”
    宋文邵听到陆朝暮的名字，想起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她了。
    如今赫然提起，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猿意马的。
    他站在了破木屋的门口，朝顾嬷嬷点点头，“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反正，陆朝暮那个小丫头同他之间也是有婚约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她肯定都是自己的人。
    他只不过是让这一天提前了一点罢了。
    而且，整个宋家，谁不知道，陆朝暮那个丫头对他那叫一个思慕如狂！
    说不定，待会儿他进去之后，都不用他多费力气，那丫头自己就会乖乖送上门来！
    宋文邵越想越兴奋，搓了搓手，就跟顾嬷嬷说：“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候着了，多扫兴啊！”
    顾嬷嬷瞧见他这急色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心说：大少爷虽然平日里瞧着儒雅风姿的一个人。
    可是，她们这些在大房伺候的人才知道，其实大少爷这品行，实在是不敢恭维。
    尤其在女人这一块上，急得跟什么似的，实在是不堪……
    顾嬷嬷心里不满是一回事，宋文邵作为宋家大少爷，吩咐她做的事，她还是只能答应的。
    “那大少爷你一切小心啊。”顾嬷嬷不放心的又提醒了一句。
    宋文邵想着美人在榻，哪里还有心情，听她一个老婆子叨叨。
    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说完，宋文邵也等不急了，一下就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他就看到屋子里的床上躺了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女人被人用绳子绑着，头上也蒙着麻布口袋，什么都看不见。

 第211章 金陵祭天20

    虽然那女人动弹不得，肯定不好受。
    但宋文邵瞧着她那被彻底束缚住的样子，一下子，就叫他整个人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脑子里在一回想陆朝暮平日里的娇俏模样，想象着，与她一起的滋味……
    啧啧啧！
    宋文邵明显就感觉到自己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哪里还能再等。
    转过身，看了顾嬷嬷一眼，就“砰”的一下，将门给关了起来，不想让人坏了他的好事。
    顾嬷嬷见到他进去了，沉了口气，便回去同纪氏回话去了。
    很快，顾嬷嬷就走远了……
    屋子里
    宋文邵一步接着一步，朝着床上的女人走了过去。
    ……
    不过……
    宋文邵莫名觉得这床上的女人，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但是，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糊涂了。
    他从来就没有同陆朝暮有过丝毫的接触，唯一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他在宋家见到陆朝暮的当晚，差点就将她给抱着了。
    可现在，他有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美人！”
    宋文邵说着就想......。
    然而，美人蒙着头实在是煞风景得厉害，他伸手将那麻布口袋摘了下来。
    看清这个女人的正面目，宋文邵整个人都吓坏了。
    “怎！怎么是你？！”
    顾嬷嬷跟他说了，这屋子里的人是陆朝暮啊！
    怎么转眼间，竟然变成红姑了？？
    宋文邵感觉到不对，立马就想从屋子里跑出去。
    然而！
    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
    “砰！”
    他还来不急看清外面的景象，一记闷棍就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了过来！
    “唔！”
    宋文邵两眼一抹黑，整个人就朝后面栽了下去。
    “快，快将他抓住了！”
    姜嬷嬷一声令下，庆桂带来的人，就上前将宋文邵扶到了床榻之上，将宋文邵和红姑放在了一起。
    红姑吃了迷药，还是晕晕乎乎的。
    姜嬷嬷往她和宋文邵嘴里一人喂了一颗药，然后，才用清水浇在他们的脸上，叫他们两个一点点清醒过来。
    很快那药就发挥了作用，他们几个在外面，很快就听得里面响起了 .......。
    听得外面的人都不由得面红心跳。
    凤月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忽然间，就听得有人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母亲，儿媳到处都找过了，四处都没有朝暮那孩子的影子，只有这个地方还没有找了，所以才带着您老人家过来看看……”
    纪氏的声音里，充满了关怀而担忧，然而，陆朝暮听得只觉得心里一片恶心。
    “走！”
    陆朝暮小声吩咐，他们便从旁边的小路绕到了纪氏她们的后面，藏在树后面，看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宋老夫人瞧见这里荒无人烟，又是偏远的后山，实在觉得奇怪，就扭过头问纪氏：“朝暮那孩子不会来这种地方吧？你莫不是弄错了吧？”
    纪氏摇头，“这……这不是山上人太多，大家一时间走散了，实在找不到了，我这个当大舅母的心里替她担心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纪氏继续扶着宋老夫人往前，“母亲，咱们就往前找一找，若是朝暮不在这儿，那咱们只管往其他地方去，若是她真在这儿，我这心里，您这心里也能放心不是么？”
    “对啊，祖母！”
    宋婉言也上前帮腔说：“祖母，您不是对陆表姐担心得很么，咱们去瞧一瞧，不管有没有人，您老人家也能放心不是么？”
    “这…………”
    宋老夫人微微思忖片刻，的确，之前赈灾的事，她心里就在犹豫，是不是要将朝暮给送回京城，叫她能够回到永平侯府，有一个好的前程，这样也能帮衬到宋家。
    想到宋家的未来和前途，宋老夫人便点点头，“是，是得把朝暮丫头给找到！走，咱们过去瞧瞧！”
    宋婉言和纪氏相视一笑，两个人的眼底都噙着一抹冷笑。
    尤其是宋婉言，若不是碍于宋老夫人在这儿，她当真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陆朝暮啊，陆朝暮！
    待会儿，你就会在所有人面前丢尽颜面，祖母看穿了你yin贱的一面，就再也不会将你当成个金疙瘩了！
    从今往后，这宋家最尊贵的大小姐，就只有我宋婉言一个人！
    而你，陆朝暮！
    你就只配跪在我的脚边，被我奚落、被我嘲笑，被我蹂躏！
    想着，宋婉言脸上就带着得意的笑容，带着宋老夫人一步步朝着她们早就准备好的地方而去……
    走着走着，顾嬷嬷给了宋婉言一个眼神。
    宋婉言当即就大叫一声：“呀！祖母，您快看啊！地上那支发簪，是不是陆表姐的？我记得好像确实是陆表姐的！”
    宋婉言惊呼出声，吓得宋老夫人心头不由自主的一跳。
    她回过头，睨了宋婉言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这样一惊一乍的！
    但，纪氏也指着地上的饰品，说：“母亲，儿媳记得，这个好像是朝暮的镯子，这个还是您老人家送给她的对不对？”
    宋老夫人接过来一看，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纪氏说得没错，她认得这个镯子，这是朝暮来了金陵城之后，她特地送给她的。
    纪氏脸色更是不好了几分：“哎呀，朝暮丫头的首饰好好的，怎么就散落了一地啊？难不成……天啊！难道朝暮丫头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么？”
    “胡说！”
    宋老夫人心里怦怦跳，她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还想将宋家的未来寄托在朝暮的身上呢！

 第212章 金陵祭天21

    不行！不能出事！
    宋老夫人面容焦急，赶忙就急说：“快！快去去看看，朝暮丫头到底在哪儿！”
    “是！”
    “是！”
    宋家的下人，即刻分散开来，四周找了找，可是，他们都没有找到半点痕迹，纪氏眉头一蹙，“真是奇怪，好好的，那丫头会跑到哪里去了？”
    宋老夫人心里也担心得紧，不知不觉间，她的掌心底都冒出了层层的汗珠。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地，宋婉言又叫了一声，她用手指着不远处的那间隐秘的小木屋，声音里都有些发抖，说：“祖母！祖母您看，那屋子外面散落的，是不是陆表姐的衣服？”
    “什么？！”
    宋老夫人闻声看过去，定睛一瞧，确实是今天朝暮所穿的衣服，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出门的时候，她还特地拉着朝暮的手瞧了瞧，说她今日的打扮简单大方又不失。
    然而，好好的，为什么朝暮的衣服会散落在一件破落的小木屋外，还是这样偏僻隐秘的地方，细细一想，就只有一个原因。
    宋老夫人手都攥紧了，根本不敢接受，腿肚子如同灌了铅，挪都挪不动。
    可是，纪氏和宋婉言算计好了这一切，就是想要让她看见的，立即说着最关切的话，将宋老夫人架着就到了那间小木屋的外面。
    随着她们逐渐靠近，屋子里，男人与女人的声音渐渐就明显了起来……
    “啊啊，我好热，我好难受啊！快，快给我！”
    “别急，这就给你！”
    宋老夫人面容大骇，她听到的、她看到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件事，那就是——
    朝暮和一个男人正在这屋子里面，做着这最为有伤风化，叫人不齿的事情！
    宋婉言见宋老夫人如被雷劈的模样，心里实在是畅快极了，待会儿，祖母看到了里面的淫乱情况，肯定会更加无法接受吧！
    从此以后，祖母只要见到陆朝暮这个贱人，就会想到今日的情形！
    这还叫祖母她老人家，如何面对一个荡妇外孙女？
    宋婉言越想越觉得心情舒畅，但，她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担心”，她用最天真的声音道：“祖……母，祖母……那，那是什么声音啊？”
    宋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婉言，她们宋家嫡亲的孙女还在这儿呢！
    “你退开！”宋老夫人不远宋婉言的名声受到影响，更不愿她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就让人将她给带到旁边去。
    宋婉言装作不肯，故意说道：“祖母，陆表姐不是在里面呢，我担心她，我想见见她，祖母，你为何不允啊！”
    “胡闹！你退开！”
    宋老夫人觉得她简直是太善良了，这种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里能看？
    “祖母！祖母！”
    宋婉言又作势挣扎了几下，确定，宋老夫人已经确信她是个关心姐妹、心底善良的人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往后退开几步。
    而纪氏，眼瞳凝了凝，就上前扶着宋老夫人，说：“母亲，咱们……咱们真的要进去么？”
    这个问题，叫宋老夫人神色愣了愣。
    她很明白，若是如今进去，她们会看到什么样的情境。
    她也知道，这一进去，朝暮丫头的名声可就永远永远的毁了……
    宋老夫人心里很犹豫，因为，她还是觉得让陆朝暮回到京城，才是对宋家最好的选择。
    可是，纪氏却抓住了宋老夫人关心宋家超过一切的心理，道：“若是母亲不忍心，那咱们便回去吧？反正……这事儿咱们不说，旁人也是不会知道的，就算往后朝暮回到京城，被人发现，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
    纪氏的话，如同当头一棒，叫宋老夫人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
    朝暮丫头已经不是完璧了，不管她进不进去，她都已经不是个清清白白的丫头了，那么……
    就算她回到了京城，也是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到时候，若是永平侯府还怪到她们宋家头上，说她们没有照顾好朝暮，并因此而对宋家发难的话……
    那对整个宋家来说，就是灭顶的灾难啊！
    不行！
    宋老夫人眼瞳一厉，她决不能让宋家受到半分的牵连！
    纪氏将宋老夫人脸上的每一分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心里暗暗得意，眼珠子一转，就又在宋老夫人耳边蛊惑说：
    “若是母亲还心软的话，就让文邵为了他死去的二姑姑，就当做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就按照咱们之前口头定下的婚约，让两个孩子成婚吧？”
    “什么？！”
    宋老夫人闻声，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知道纪氏一向都是个好强的人，而且，她也没有少怀疑，这段时间，纪氏是不是真心对待朝暮，是不是有意无意给朝暮使绊子。
    可是！
    纪氏如今说的这番话，完完全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纪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确定要让邵哥儿受这样的气？”
    宋老夫人虽然也很疼陆朝暮，但是，一想到她如今已然不是完璧，还要将宋家最好的邵哥儿同她完婚，她这心里就觉得有东西如鲠在喉一般的难受。
    然而，宋老夫人却不知道，这就是纪氏想要达到的效果！
    因为，只有这样，宋老夫人才会觉得陆朝暮配不上宋文邵，往后，便不会再对陆朝暮多有照拂。
    没有了宋老夫人的关心，往后陆朝暮的每一件事，还不是她这个婆婆说了算！
    而且，因为陆朝暮如今的这个“污点”，往后，不管他们大房的人如何嫌弃她，鄙夷她，宋老夫人都会想到今天的事，觉得是他们大房好心，才给了陆朝暮一条活路！
    这样一来，她就不仅能得到陆朝暮带来的东西，还能为自己挣一个最好的名声！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叫纪氏心底觉得舒心的了！
    所以……
    纪氏“艰难”的点了点头，“我这还不算看在母亲还有二姑娘的面子上罢了。”
    宋老夫人听她这样说，心里就有些动容了。

 第213章 金陵祭天22

    “难得你一片好心啊。”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纪氏的手就说：“说到底，这些年还是你对宋家的付出最多啊。”
    “母亲说的是什么话，这不都是媳妇应该做的么？”纪氏虚假的笑了笑。
    这个时候，旁边的顾嬷嬷又给纪氏使了个眼色，时候差不多了，大少爷应该也按照她们的吩咐，从小木屋里面离开了。
    她们只要进去，就能看到衣衫不整，被人蹂躏过的陆朝暮！
    纪氏心下了然，便抬手虚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说：“好了，母亲，咱们进去将朝暮丫头给叫出来吧……”
    宋老夫人心里虽难受，但，也不得不跟着纪氏一同走到了小木屋的外面。
    她们越靠近木屋，里面女人的欢爱的叫声就越发明显了起来，“啊，啊啊！给我，我难受！我快要受不了了！”
    声音如此放浪，宋老夫人心里越听越气，狠狠一跺脚，“还不快点进去将人给带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亲外孙女，竟然会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一面！
    纪氏眼底阴沉笑笑，就对宋家的下人说：“还不快去将表小姐给带出来！”
    “是！”
    顾嬷嬷将袖子一撸，带着几个身材粗壮的嬷嬷就撞破了大门。
    纪氏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顾嬷嬷因为“惊讶”而发出的惨叫。
    果然，很快，她就听得顾嬷嬷的惊呼声，但是，顾嬷嬷叫出来的话却有些不对劲：“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氏眉头一蹙，谁？
    难道她的邵哥儿还在里面？
    不应该啊！
    她不是吩咐过他，一旦得逞之后，一定要在她们来之前离开这个地方么！
    难道，他太过沉溺其中，就忘了时间？！
    纪氏眉头狠狠一蹙，指甲也因为用力而嵌入了皮肉之中。
    宋老夫人闻声也几步走了过去，“谁，是谁在哪儿？”
    顾嬷嬷下意识就想将宋老夫人给拦住，可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宋老夫人已经冲到了门口，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小木屋里，那张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人，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瞧不清面容。
    但是，宋老夫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在上面那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根本就是她的好孙儿，宋文邵啊！
    “你！你！你，你怎么会！”
    宋老夫人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纪氏也赶忙跑了过来，她看到还在屋子里面，跟“陆朝暮”难舍难分的宋文邵，真是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他个一巴掌！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可是……
    躲在暗处，将她们脸上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的陆朝暮，嘴角只划过了一抹冷冷的笑意，心说：现在就觉得难以接受了么？
    她给她们准备的，可不止这些呢！
    宋老夫人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抓着纪氏的手，浑身都在发抖：“纪氏！纪氏！那个人，是文邵啊！是文邵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乖孙，她的文邵，不是一向都是温润儒雅的一个人么？
    他不是在书院里跟着夫子一起念书么？
    他不是每天都将时间和精力放在明年的科举考试之上么？！
    但是现在！
    她看到的都是些什么？！
    纪氏心里也是一百万个不爽，真是的！
    好好一件事情，眼瞧着就能成功了，可是，宋文邵是没见过女人么，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事已至此，宋老夫人都看到了，纪氏也不得不进行解释，说：“母亲，母亲您别动怒，或许，或许是这两个孩子本来就两心相悦呢！”
    说着，顾嬷嬷脑子转得飞快，就又“啊”了一声，装模作样的从地上又捡起来了一张字条。
    “夫人、老夫人，你们快看啊！这是什么！”顾嬷嬷将字条交到了纪氏的手上。
    纪氏将字条展开来，上面是她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的，陆朝暮写给宋文邵的情书。
    上面写着她如何如何思慕于他，如何如何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他合为一体。
    用词之露骨，简直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纪氏拿着纸条，双手都在不停的颤抖，递给宋老夫人就说：“母亲，您快看啊！这，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就是朝暮这个丫头，故意来引诱咱们的邵哥儿的！”
    纪氏说的是“咱们的邵哥儿”，无形之间，就将陆朝暮放到了同她们对立的一面。
    她这是想告诉宋老夫人，是陆朝暮不检点，更是陆朝暮带坏了她们宋家最有前途的宋文邵！！
    宋老夫人一听，当然就在心底，将陆朝暮给恨极了！
    她怎么能这样做呢！
    她们宋家好心收留她，给她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给了她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可是她是怎么做的？
    当着她们长辈的面，她倒是乖乖巧巧的模样，可是，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居然做出这样无耻下贱，勾引男人的事情出来！
    最叫宋老夫人不能忍受的是，陆朝暮勾引的，还是她的乖孙，宋文邵！
    宋老夫人怒不可而，面色铁青一片，满目通红，怒喝道：“贱丫头，你瞧瞧你做了些什么！”
    说罢，宋老夫人便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一把将宋文邵从床上给拉开。
    宋老夫人年纪虽大，但是，因为怒火，力气却大得出奇。
    几乎是瞬间，就将宋文邵给掀翻在地。
    旁边，纪氏瞧见宋老夫人的恼火模样，心里高兴极了，虽然事情有些波折，但是还好，这个老太婆还是如她所想的这样，已经将陆朝暮这丫头给嫉恨上了。
    屋外，宋婉言听到宋老夫人的怒声，眼底更是满满都是得意之色。
    然而！
    就在纪氏母女两个，等着宋老夫人怒气更胜，甚至等待着她会不会一巴掌打在陆朝暮脸上的时候，她们忽然听见了宋老夫人的惊叫声：
    “你！你是谁？你不是朝暮，你是谁？！”
    “什么？！”
    “怎么可能！！”
    纪氏和宋婉言同时惊呼，一齐冲进了狭窄的小木屋里，想要一探究竟……

 第214章 金陵祭天23

    这才猛然发现，跟宋文邵一起躺在那张破落不堪木床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陆朝暮！
    但方才，因为宋文邵的身子压在那女人身上，屋子外面又散落了陆朝暮的首饰和衣裳，再加上顾嬷嬷找到的那张字条，所以……
    宋老夫人才会下意识就觉得，屋子里的人是陆朝暮。
    可是，现在！
    宋老夫人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翻转，都愣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手指颤抖着，指着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怒问道：“你，你是谁！”
    红姑身体里的迷情药还在发挥作用，神志不清，只本能的就朝着地上的宋文邵扑了过去，嘴里还喃喃说着：“邵哥儿，邵哥儿！你说了会娶我回宋家当姨娘的！你说了，你根本只是和那个淮南来的小丫头玩玩的，怎么，你现在不要奴家了么？”
    宋文邵意志也还不清醒，被红姑这么子一勾引，身体里的火气就又翻涌了起来。
    “怎么会！”
    宋文邵说着，便又一次和红姑缠绕在了一起，语气深深：“我当然还是喜欢你的身子的，咱们往来这么多次了，还是你的滋味最好！”
    “宋文邵！”
    纪氏听得头皮发麻，他这是怎么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纪氏赶紧给顾嬷嬷使眼色，让她上前将他的嘴给堵起来，然后又对宋老夫人解释说：“母亲，邵哥儿肯定是被人给害了，您看啊，他如今这样子，肯定就是不对劲的！”
    可是！
    宋老夫人不是傻子，她听得很清楚，方才这个女人和宋文邵说的那些话，或许是迷迷糊糊说出来的，但是，言语间却已然透露出来，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而且已经往来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宋老夫人赶紧叫住顾嬷嬷，“让他说，老婆子我倒是想听听，他还会说出些什么来！”
    纪氏和宋婉言心里莫名一跳，糟了，糟了，老夫人这是摆明了要将事情给弄清楚了！
    可是，这怎么行呢！
    宋婉言眼睛眨了眨，就上前想将宋老夫人给拉出去，“祖母，我哥哥的品行您还不了解么？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不如，咱们等哥哥清醒了，再好好分说？”
    “等？！等什么等？！就让他现在说！”宋老夫人火冒三丈，简直比刚刚还要生气！
    纪氏见势不妙，赶紧就期身上前，几个巴掌狠狠摔在了宋文邵的脸上。
    纪氏手上戴的戒指，有一面是凸出来的，较为尖锐，所以，尖尖的戒指，就将宋文邵的下巴给划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腥红的血，顺着拿道口子流了出来，脸颊的疼痛也叫宋文邵一点点的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的红姑，看到自己凌乱的样子，看到宋老夫人一脸的怒火，浑身就打了个冷战，意识到不对了。
    纪氏凑到他的面前，朝他挤了挤眉毛，说：“邵哥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将事情经过说出来啊，我和你祖母都在这儿，肯定能为你讨回公道的！”
    “母亲……我……”
    宋文邵还没明白纪氏的意识。
    纪氏心里恼得不行，他这个蠢货，怎么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于是乎！
    “啪啪啪！”
    又是几个耳刮子，狠狠甩到了宋文邵的脸上，每个巴掌，纪氏都用了全力，瞬间，宋文邵的脸颊就肿了起来，瞧着模样还有些滑稽可笑。
    隐秘处，陆朝暮瞧见宋文邵的蠢样，心里才终于觉得愉快了一些。
    而旁边，凤月清楚听到纪氏方才跟宋老夫人说的那些，她心里很明白，若非陆朝暮心思细密，早早应对，只怕已经被扣上了伤风败俗的恶臭名声。
    所以……凤月紧了紧拳头，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往后她可要对小姐好一些，再好一些，不叫她遇到其他的危险。
    而屋子里
    纪氏还在给宋文邵递话，“……说啊！到底是谁将你引到这里来的，又是谁将你害成这样的？”
    字字句句，已经摆明了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陆朝暮的头上了。
    宋文邵也终于清醒了过来，是啊，如今被祖母撞见一切，他若是不找出一个可信的理由来，往后祖母可就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将他当成是宋家唯一的依靠了！
    没有了宋老夫人的支持，往后，他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不行！
    宋文邵决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就跪到了宋老夫人的跟前，哭着说：“祖母，是朝暮！是朝暮那个丫头故意将孙儿引到这里来的！
    也是她给孙儿下了药，孙儿才会什么事情也不记得，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的！”
    “你当我是傻子么？！”
    宋老夫人怒不可遏，好好的，朝暮丫头为什么要害他？
    而且，“你不是在书院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老夫人的几个问题，问得宋文邵不知该如何辩解。
    还是纪氏脑子转得快，就说：“应该是朝暮将他给叫回来的吧，母亲，朝暮写给邵哥儿的信都摆在这儿了，还能有假么？我看啊……说不定，是邵哥儿为了明年的科举，也念在朝暮三年的丧期未过，才拒绝了她的爱慕之情。”
    然而，朝暮因爱而不得，所以，心里嫉恨，便做出了这样尽乎疯狂的行为！
    “这…………”
    宋老夫人觉得纪氏这番解释实在是有些牵强。
    可是，屋外散落了一地的衣衫首饰，还有陆朝暮的信都摆在眼前，根本就做不了假。
    宋老夫人心里纠结着，觉得事情实在是有些奇怪。
    但是，纪氏和宋文邵一个吹耳旁风，一个磕头认错的，倒叫宋老夫人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一回事。
    然而……
    “外祖母？大舅母，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
    陆朝暮清脆的声音，忽然在屋外响起。
    纪氏一扭头，就看到她好好的站在那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丫头似乎是在笑她一般！
    那笑叫她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
    陆朝暮眼瞳微微眯着，她就是故意笑给纪氏看的！
    而且，往后，她脸上的笑只会越来越多！
    纪氏心底窝火，恨不得冲上来撕烂了这个丫头脸上的笑！
    她为什么不在这屋子里面，却好好的站在外面？她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好好的按照她们的计划，成为金陵城的破鞋？！搞到现在，她还要想方设法的为宋文邵辩解，而且，还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听进去！
    都是这个小贱人惹出来的祸事！
    纪氏心底痛恨极了，冲上去就想要一把揪住陆朝暮的头发，狠狠质问她，她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陆朝暮却身形灵动而轻巧的往旁边一晃，而凤月也立马挡在了陆朝暮的面前，“大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好好的，您忽然冲过来抓表小姐做什么啊？”
    “啪！”
    纪氏火冒三丈，哪里还有心思听凤月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一个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哪里还记得凤月是宋老夫人送过去给陆朝暮的人？
    纪氏红着眼，狠狠盯着陆朝暮，大声质问：“你到底做什么了！你对邵哥儿做什么了？！”
    陆朝暮见到纪氏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心情十分的愉悦，这么快，她就按捺不住了么？
    当然了，面对纪氏的怒火，陆朝暮只会让自己显得愈发的冷静。
    因为，她只有越冷静，才越能表明，这件事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大舅母，你在说什么啊？”陆朝暮一脸的无辜，好看的眼睛，瞬间就看向了宋老夫人，“外祖母，发生什么事了？”
    她简单无辜的模样落入宋老夫人的眼中，叫本就心底有所怀疑的宋老夫人，更是不敢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宋老夫人抿抿唇，就问陆朝暮：“你刚刚到哪了去了？你大舅母找了你半天，不见你的人影。”
    陆朝暮眨眨眼，回答说：“吴家姑娘被人群冲散了，吴家下人叫我一起帮忙找找，可能是寺庙中人太多了，所以，大舅母没有看到我吧？可是……外祖母，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叫我对邵表哥做了什么？我听不明白……”
    纪氏冷冷一笑，“别装了！若不是你，邵哥儿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这里又为什么会有你的衣服和首饰，还有这封信，你又要作何解释？！”
    纪氏的一通质问，叫宋老夫人又摇摆不定起来。
    是啊，这些东西全都是她的。
    不过……
    陆朝暮却摇头笑说：“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可是，我方才去找吴家姐姐，吴家的下人都可以作证，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总不能有这么多证人的情况下，单凭这简单的一些东西，就强行将事情和我扯上关系吧？”
    “可若是你跟吴家姑娘串通一起呢？”纪氏的表情愈发狰狞起来，“吴家姑娘上次就跟你一唱一和的，谁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你们又是早就商量好了的，故意要来害我的邵哥儿！”

 第215章 金陵祭天24

    纪氏怒然说着这些话，她是一个激动将心底话都说出来了。
    可是，陆朝暮却脸上依旧茫然，看似傻傻的问说：“大舅母，邵表哥出事，您心里难受、恼怒，朝暮可以理解，但是……
    朝暮真的不明白，好好的，您为何要将这件事情怪到朝暮的头上？
    好好的，朝暮为什么要害邵表哥啊？”
    她根本就没有理由要害人啊？
    宋老夫人觉得陆朝暮这话说得很在理，为什么？凡事都要有个原因才对。
    纪氏之前那番说辞，宋老夫人觉得实在是站不住脚的。
    就算宋文邵真的拒绝了她，他们两个孩子之间，到底还是有一份婚约的，只要不出意外，陆朝暮是能成为宋家的大少奶奶的。
    那她……又有什么必要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你！你！”
    其实纪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她和婉言、文邵给陆朝暮这只看上去“普通”“好欺”的小白兔下套，最后，事情都会发展到，他们自己吃亏！
    一开始，她还觉得莫不是朝暮这丫头邪门得厉害，每一次都能运气这么好，刚刚好就能躲过去……
    可是现在！
    纪氏瞧着她“无辜”又“懵懂”的样子，心里面忽然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莫不是这丫头知道了什么，难道，她知道了她双亲是被她给害死的？所以，她才会处处提防，事事小心？！
    这个念头，叫纪氏面色瞬间大变！
    不可能！
    这不可能的！
    她将一切安排妥当，又特地安排了那个人去替她善后，将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处理妥当了，陆朝暮是绝对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对！
    她不可能知道的！
    纪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对上陆朝暮的眸子就说：“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从来爱恨憎恶都是没有原因的！”
    纪氏坚持是陆朝暮故意给宋文邵下套。
    这样尽乎泼妇一样，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就算她能找来吴家家丁为她作证，纪氏也当她是编出的谎话。
    “吴家人为你所做的证词根本就不能算数！”
    “那本王呢？”
    就在纪氏一口咬定吴映月肯定跟陆朝暮串通一气的时候，忽然间，有一道绝对清冷的声线，赫然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那声音如同寒冬深井里的坚冰，叫人瞬间就觉得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似的。
    众人回转，立马就看到，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的萧景桓，正面色冷冷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如今天空中还下着雨。
    丝丝雨滴穿成织线，将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烟雨缥缈的感觉。
    但是！
    他们所有人还是能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周身带着绝对不能忽视的逼迫感！
    “五……五皇子？”
    纪氏认出来人，瞬间面色就僵住了，他是皇室王爷，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要替陆朝暮这丫头作证？
    和纪氏一样，宋婉言也懵了。
    那次书院入学考试的时候，她曾远远瞧见过五皇子一眼，他是那样玉树临风，芝兰玉润的一个贵公子啊！
    他，他怎么会替陆朝暮说话呢？
    肯定是她听错了吧？
    是吧？
    陆朝暮也看向萧景桓，眉头及不可查的微微蹙了蹙，他来做什么？
    她不是告诉过他，今天的事情，是她的私事，她想要自己解决的么？
    萧景桓本来也答应过她，不会随意插手。
    可是……
    当他看到宋文邵那恶心的嘴脸，纪氏和宋婉言恶毒的用心，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之感。
    所以，当他看到纪氏不断同陆朝暮争辩的时候，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站了出来，想要尽早替她结束掉这一切。
    于是乎……
    萧景桓冷冷的眼瞳从她们的身上划过，带着绝对的压迫，就说:
    “方才，陆姑娘找不到吴家姑娘，正好本王路过，便好心让人陪着一起找。
    如今吴家姑娘，正由本王的人陪着在寺院里休息。若是你们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寺院里瞧瞧，吴家姑娘是不是由本王的人照顾着……”
    “这……”
    宋老夫人没想到，在她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朝暮竟然都已经攀上了五皇子，还有幸得到五皇子的援助。
    宋老夫人心里越发觉得朝暮，实在是不是宋家那些孙女可以比的。
    毕竟，她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估计，五皇子也是看在她的这个身份上，才出手相助的吧……
    宋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往后，她得好好将朝暮给照顾好，这样，等到她回到京城之后，才会记着宋家对她的好，才会多多帮助宋家。
    旁边，宋婉言闻言，简直要嫉妒得死过去了。
    她没有听错，五皇子是真的在替陆朝暮这个贱丫头说话！
    而且！
    他竟还说，她们不信，便让人过去瞧瞧！
    这哪里能去瞧啊！
    若是真派人去了，那便明确告诉萧景桓，她们宋家的人，竟然大胆到敢怀疑皇子的话！
    她们不想活了么？
    果然，宋老夫人脸上立马带着笑容，就说：“五皇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的话，咱们自然是会信的，不用再找人去瞧了。”
    “是么？”
    萧景桓眼眉一挑，冷然的目光，就落在了纪氏的身上，方才，他看到就是这个妇人，对陆朝暮步步紧逼，不管她如何为自己辩解，她都不肯听。
    既然如此……
    “不知本王这番解释，夫人是否觉得合理？还是，夫人觉得，本王也是同陆姑娘串通好了，要来害贵公子的？”
    萧景桓话音一落，纪氏一张脸就僵硬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两只手紧紧的攥紧成拳。
    五皇子这是故意拿话来打她的脸呢！
    可是！
    他是萧景桓，再是不受皇上喜爱，也是天家的皇子。
    她一个民妇，哪里能说什么？
    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
    纪氏笑得僵硬：“民妇不敢……既然有五皇子亲自为朝暮作证，那么……那么……”
    “那么，夫人是否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而向陆姑娘道歉呢？”萧景桓语气平淡。
    但是，说出的话，却叫人不敢质疑。
    纪氏面色更僵了，让她给陆朝暮认错？那从今往后，她在宋家哪里还有颜面？
    今天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这个当长辈的，错怪了晚辈……
    她不仅丢了脸，还会丢掉威信，往后，她想要再像过去那样，当好宋家的当家主母，就会变得没那么容易了……
    纪氏犹豫的瞬间，萧景桓又说：“怎么，难道夫人觉得本王的这个提议不对么？本王来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夫人如何如何一口咬定，事情就是陆姑娘的错。
    那是不是，今日若是本王没有恰好路过，帮了陆姑娘一把，那么，这罪名就在陆姑娘头上扣下了？”
    宋老夫人闻声也后知后觉，是啊！
    若不是萧景桓，虽然她心里也觉得怀疑，但是，纪氏那样言之凿凿，她心里到底还是会偏向纪氏的……
    那么……
    她若是觉得朝暮确实害了宋文邵，陆朝暮往后没了好名声，别说回京城，就是在金陵城都没办法立足。
    她就算想将她留在宋家，也不能再像家里的其他孙女一样精心照顾了！
    “纪氏！你错怪了朝暮，都差点一巴掌打在她身上了，如今只让你道个歉而已，有这么难么？”宋老夫人语气不好。
    “！”
    纪氏咬着牙，五皇子一出面，如今，连老婆子也偏心这个贱丫头了！
    而，陆朝暮，站在旁边瞧着纪氏脸上精彩而复杂的表情，心里不经有几分说不出的愉悦之情。
    本来，她还不想萧景桓插手，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凭着萧景桓的身份和地位，即使他不帮她说什么，只是站在那儿，表明他的态度是朝向她的，就足以让她叫纪氏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所以……
    陆朝暮朝着萧景桓看了一眼之后，眼眸一转，就看向纪氏，继续装作无辜善良的说：
    “或许是大舅母为了邵表哥而太担心了吧，所以才会一时心切，没有想清楚，就猜测会不会跟朝暮有关。”
    她这些话，无疑是给了纪氏“台阶”。
    纪氏没想到，陆朝暮居然会蠢到这样，明明，他们是要害她，她居然还帮他们说话。
    纪氏赶紧就顺着“台阶”下，说：“是啊，我，我这不是太过着急了才会这样么……”
    还是不肯“道歉”。
    旁边，宋老夫人一听，就在心里冷冷的摇了摇头。
    朝暮丫头单纯，或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今天的事情，可能对她造成怎样的后果。
    她是运气好才能得到五皇子的帮助。
    可是。
    她作为长辈，五皇子作为掌权者，都让纪氏向陆朝暮道歉，而纪氏却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了事。
    宋老夫人瞧着纪氏的眼神就冷了几分：老大的这个媳妇儿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只知道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死活不认，却不知道，有时候，认错比不认要好得多。
    至少，认了错，还会让旁人觉得你有忏悔的念头。

 第216章 金陵祭天25

    可现在……
    纪氏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觉得陆朝暮蠢，殊不知，最蠢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陆朝暮笑着点头，又说：“是啊，大舅母肯定是太担心了，毕竟，若是我，见到邵表哥跟一个……那样的女人，厮混在一起，我也是心中会抓狂的。”
    陆朝暮的话提醒了宋老夫人，这可是家丑！
    如今，五皇子在这儿，不能将这事给传出去！
    宋老夫人立马就瞪了纪氏一眼：“还不快点，将宋文邵和那个人给带回去，好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老夫人一脸的怒色。
    “是，儿媳这就将邵哥儿带回去！”纪氏灰头土脸的应声。
    旁边宋婉言还想说什么，但是，纪氏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朝她微微摇头，让她不要再多生事端！
    可是！
    宋婉言心里那个恨啊！
    难道，这一次又要这样无疾而终了么？
    她们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心思，就真的拿陆朝暮这个小贱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纪氏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是……有五皇子这尊大佛为贱丫头作证，她们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了。
    而且……
    还有邵哥儿呢！
    老夫人从来都对邵哥儿心疼得紧，等到邵哥儿醒了，再在老太婆面前说些耳旁风，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所以……
    纪氏扯了扯宋婉言的衣袖，“走吧，去将你哥哥给带回去。”
    宋婉言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这边，陆朝暮扶着宋老夫人，说：“邵表哥的事儿，外祖母还快快回家里弄清楚吧，今天五皇子帮了我两次，我要好好谢谢他，待会儿再回去。”
    “好，你自己小心。”
    宋老夫人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外孙女，实在是不错，能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周到，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
    旁边，纪氏和宋婉言瞧见她们祖孙两个的气氛，心里更是生出了无尽的妒恨。
    带到她们都走了，萧景桓才问她：“就这样让她们走了？”
    陆朝暮只笑了笑。
    她为何不让她们走？
    凭着她对纪氏母子三人的了解，等到宋文邵清醒过来，他肯定会将事情往她身上推，外祖母自然是不会信的。
    但是，外祖母也会发现，纪氏、宋文邵、宋婉言都将事情往她身上推，外祖母肯定会想清楚，今天的事情，其实是纪氏他们三人给她做的局。
    所以……
    虽然瞧着她今日似乎没有要用这件事将纪氏给扳倒，但是，大房在宋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以及越来越低了，怀疑和不喜的种子一旦种下，将来开花结果的日子还会远么？
    萧景桓见她小小年纪，模样却老成得如同历经风霜的老人。
    她像是从一开始就设定好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一点点，一分分瞧着她的猎物钻进去！
    然后，等到时间成熟之后，她才猛的一下，彻底收网！
    萧景桓忽然又觉得有些看不透她了，她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境和神态？
    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陆朝暮眨眨眼，就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
    她朝他笑了笑，认真道谢：“多谢你了，今天。”
    若不是他，只怕，今天她不能进行得这样顺利。
    萧景桓闻声，眼底虽划过了一抹暖色，但是，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模样。
    像是，她的多谢之词对他来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似的。
    古苍在后面瞧着，心里那个急啊！
    我的五皇子啊！您能不能别这样揣着掖着了？
    方才知道有人跟着陆姑娘，到底是谁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难道他看错了不成？
    “哦，对了，”陆朝暮也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不是应该跟着其他的皇子一起，在法华寺里等着主持方丈举行祭天仪式么？
    怎么会忽然跑到后山来了？
    “……随意走走而已。”萧景桓依旧神情淡淡。
    额……
    随意走走？
    这个说法，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陆朝暮瘪瘪嘴。
    古苍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五皇子只怕永远也不能让陆姑娘知晓他的心意了！
    “不是的！”
    古苍也不管萧景桓会不会罚他，急忙就解释说：“是小人瞧见有个人一直跟着你，怀疑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告诉了我们主子，我们主子心中牵挂着，这才赶忙出来找你的。”
    “古苍！”
    萧景桓冰冷的声音瞬间就打断了古苍的话。
    古苍心里觉得奇怪，主子为何不肯将这些事说出来呢？扭扭捏捏的，跟个女人似的。
    陆朝暮又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萧景桓的身上，心里有些诧异：原来……他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特地出来看她的么？
    莫名的。
    这个想法，叫陆朝暮心头不由自主的就动了动。
    萧景桓转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倒是古苍，又解释说：“陆姑娘你可不知道！我一瞧见那个男人就觉得不对劲得很，他长得就是五大三粗的，而且一脸的横肉，只怕你一瞧见，就会害怕……”
    “等等！”
    陆朝暮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说跟着我的是一个男人？”
    古苍懵懵的点头，“是啊，就是个壮汉啊！”
    他男女还是能分得清的好吧！
    见古苍这样坚持，陆朝暮眉头又蹙了蹙，不对啊，引她们过来的，明明是个女人啊？
    怎么会变成一个男人了？
    “不对？”萧景桓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疑惑。
    陆朝暮看向他的眼睛，“不是男人，我很肯定，一路将我们引出来的，将吴家下人们引过来的，都是女人！”
    就是吴映月之前身边的婢女，檀香！
    绝不可能是男人的。
    陆朝暮心念飞快转动，忽然，她脑海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她抬头，刚刚好就对上了萧景桓的眸子。
    他们从彼此眼中，都读到了同样的信息！
    “古苍看到的男人，和将你们引出来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人！”
    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檀香的目的，是陆朝暮。
    那么……
    那个男人的目的，就是——
    “是你！”
    “是我。”
    两个人又是同时得出了这个结论。
    旁边，古苍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
    怎么就扯到了五皇子身上来了？
    那些人不是冲着陆姑娘来的么？
    陆朝暮摇头。
    檀香和罗青冉是一起的，她们应该是因为大雨之时，她帮着张沐解决金陵城的粮价问题，而使得罗家无法再在金陵城立足，才想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而她们找来的壮汉，应该跟古苍看到的不是一拨人。
    陆朝暮就问说：“你们在禅院里替我们解决掉的人里面，可有一个是你瞧见的那个男人？”
    “这……”
    古苍这才认真想了想，这一想，古苍的脸色就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因为，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是他瞧见！
    陆朝暮点头，“这就对了，那就说明，你看到的人和想要害我的人并非一伙。”
    但是，那人却知道跟着她，将萧景桓引过来，他就是冲着萧景桓而来的！
    “那……”古苍又问，“他们将主子引出来是想要做什么？”
    五皇子身边有多少暗卫守护，而且，五皇子自身也是身手不凡的，又和之前一样，想要暗杀五皇子？
    不能吧？
    再说了，就算五皇子不受当今陛下的喜爱，他也是皇子，寺庙里还有京城来的方老将军，若是真出了事儿，方老将军肯定也会第一时间赶来护驾的！
    “方老将军……”
    陆朝暮脑子飞快的运转，忽然，她眼神不经意的在萧景桓身上一扫而过——
    “你的玉佩呢？！”
    陆朝暮声音一抖，一个箭步就走到萧景桓身边，伸手将他给紧紧抓住，又问了一遍：“你的那枚玉佩呢？刻了你名字的玉佩啊！”
    她记得，他们当皇子的，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块玉佩，上面刻下了他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萧景桓的那一块，上面就是一个“桓”字。
    萧景桓垂眸，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挂在腰间的玉佩竟然不见了。
    古苍挠挠头，“这……玉佩不见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陆朝暮却一口道：“不！这就是大事！”
    一块能够一眼就看出主人的玉佩，能够引起多少问题，到时候，萧景桓就是想解释都不好解释。
    啊！
    陆朝暮眼睛骤然睁大，立刻道：“是栽赃啊！”
    他们将萧景桓从众人的视线中引开，再偷偷拿了他的玉佩，若是再发生些什么，只要他的玉佩在，事情就一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咚咚咚——”
    就在他们飞快思索的时候，法华寺山前，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钟鼓之声。
    钟声悠扬，像是古老的呓语。
    萧景桓听着这钟声，拧在一起的眉心，忽然就一颤：“方丈！”
    “方丈怎么了？”陆朝暮没明白。
    可是，萧景桓却来不及解释了，伸手一把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脚尖一点，就带着她飞身而出！

 第217章 金陵祭天26

    “哎！哎！！”
    萧景桓不由分说，直接带着她就飞出去了。
    忽然间腾空而起，陆朝暮整个人都被吓坏了，双脚离地的感觉，让她本能的就抓紧了旁边唯一能够依靠的——
    萧景桓。
    “你，你怎么连说也不说一声！”陆朝暮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紧紧抓住他的身体，浑身都在发抖。
    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依赖，萧景桓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伸手就将她给抱得更紧了些。
    “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男人如此说。
    陆朝暮心里恼火，说：“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时间再紧迫，也是你自己时间紧迫而已，与我又有何关系？！快放我下去！”
    “你确定？”
    听到她声音里中的波澜，萧景桓莫名觉得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之感。
    仿佛……
    之前他看到的那个历经沧桑，而变得十分老沉的她，忽然间变得灵动了起来。
    他喜欢这个样子的她。
    这样，才像是年轻的小姑娘，而不是心态仿若老妪的一根木头棍子。
    陆朝暮不知他心底所想，心底除了害怕便是害怕，她捶着他的胸膛，“快放我下去！”
    萧景桓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想罢。
    他身形往旁边一晃，两个人就落在了一棵树上。
    他手上的力气一松：“你在这儿等着，带会让古苍就会过来接你下去。”
    萧景桓话音一落，脚尖一点，又要朝着禅院里面飞去。
    可是，这次。
    陆朝暮却主动伸手将他给抓住了：“你就这样把我放在这儿？”也太不负责了吧！
    萧景桓眉心一拧，“我说了，时间紧迫，来不及了。”
    “哎哎哎！你别走！”
    陆朝暮怕他要走，她便会一个人留在这大树上。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
    她怕高。
    萧景桓眉毛又是一挑：“让我将你放下的是你，让我别走的还是你。
    陆姑娘，你们女儿家的心思都这么难以捉摸的么？”
    他虽然言语冷然，可，他的眼底却藏着一抹隐隐的狡黠。
    这下陆朝暮没办法了，只能又将他给抓着，就说：“那个……那个……
    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我也得帮你才行！
    对！就是这样的！”
    陆朝暮赶紧编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来：“是我发现了事情不对的，你将我带着一起去，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发现什么对不对？”
    萧景桓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语气浅浅的问：“你确定要跟着去？”
    陆朝暮点头：“我确定！”
    说罢，她便凑上前，生怕他跑了。
    萧景桓这才眉毛又往上一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唇角微勾起，伸手就又将她给抱了起来，带着她继续往法华寺的禅院上飞去。
    陆朝暮被萧景桓抱着，飞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了这种凌空的感觉。
    身旁有雨水细细的打在她的脸上，她高高的，看得到周围很远的景色。
    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让人的心境，一下子就打开了似的。
    趁着赶路的间隙，萧景桓跟她说：“钦天监设定好的祭天仪式，其实是有两个部分的。”

 第218章 金陵祭天27

    “钦天监设定好的祭天仪式，其实是有两个部分的。”
    先由钦天监监证领着诸位皇子、到场的百姓、法华寺中的僧侣进行祭拜天地的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便歇息一会儿，带到半个时辰之后，再由法华寺主持测算紫微星转世。
    “转世？”
    陆朝暮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萧景桓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诧异，他不觉得在京城紫华宫里的那个皇帝，会相信这种神鬼之说。
    只是，紫华宫里的皇帝打定了主意要举行祭天仪式，那么，他也便是配合着罢了。
    至于什么紫微星的转世，对他来说，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因为，若是真的一个女人就能决定未来这天下的走向，那么，谁还用得着磨练自己，培养势力？
    只等着那个女人出现就好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
    但，他的那些兄弟却似乎对这件事深信不疑的。
    所以，他们都在法华寺前山等待着测算结果的出现。
    而他听钦天监的人说过，这个测算过程，需要一件很特别的法器。
    那件法器是从京城一起带来的，因为路途遥远，沾染了尘世之气，需得由七七四十九名僧侣对着它诵经，在进行测算之前拿出来，才能保证法器的灵性。
    而法器也只能由法华寺的主持方丈一个人去拿。
    在这个过程中，主持方丈便会独自一人待上一段时间，便是一个普通的小沙弥也不能在身边陪着。
    所以，若是这段时间里，主持方丈出了事，而他的玉佩又刚刚好在主持方丈的身旁！
    “那所有人都会认定，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陆朝暮抬眼看他，虽然只是简单的栽赃招数，但是，只要一旦成事，那萧景桓不仅就会永远永远都背上谋害高僧的罪名，而且，他还破坏了祭天仪式……
    这足以触怒龙颜！
    若是事情太严重，皇帝说不定会直接杀了他！
    太毒辣了！
    这样的算计和谋划，简直叫人不由毛骨悚然！
    跟她与纪氏之间的那些争斗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没得比。
    想着，陆朝暮的手都变得有些微微的冰凉。
    萧景桓一个侧头，就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他问：“怎么，怕了？”
    陆朝暮毫不避讳的点头。
    她当然怕了！
    从一开始知道他的身份开始，她就跟自己说，她要离他越远越好！
    她很清楚，只要跟他这个人扯上关系，凭着他的身份，她的生活便会有无穷无尽、各式各样的危险，不可避免的来临。
    她只是想为辈子报仇，并不想身陷更大的危险之中。
    可是……
    “怕也晚了。”
    萧景桓声音浅浅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霸道之感。
    当他们之间的接触越来越多之后，当他们总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开始……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已经不是她想要拉远，就能拉远的了！
    就算她否认也罢……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陌生人……

 第219章 金陵祭天28

    长长的钟鼓之声，终于停了下来。
    法华寺前山，主持方丈朝着几位皇子行了礼，“还请诸位皇子稍等片刻。”
    说罢，主持方丈就带着几个小沙弥，朝着禅院走去。
    几个皇子虽然面上神色平淡，但，他们的心底毕竟还是期待的。
    倒是一向较为神经大条的萧景明目光紧盯着离开的主持方丈，说出了大家的心底话：
    “主持方丈还真能测算出到谁是紫薇星转世么？”
    众人乐乐一笑，都说这不过是钦天监的一种说罢罢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权当是个乐子，听听就好了。
    不过……
    他们一个个却攥紧了拳头，手掌心都有些濡湿，明显是紧张的。
    几位皇子里，二皇子萧景殷身体稍稍往后倾了倾，就有心腹贴上来，低声说：
    “二皇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
    萧景殷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这一次，他一定要夺了萧景桓的命。
    那个人告诉他，萧景桓会是他前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不是太子，而是这个被父皇所厌弃，在江南长大的萧景桓。
    本来他还不信，但是，当他派出的刺客一连几次行动失败之后，他才发现，这个被父皇“抛诸脑后”的五弟，其实比他们想象的要有本事的多。
    而且……
    萧景殷眼瞳凝了凝，萧景桓的这些本事，还有他豢养的一批暗卫，若是继续放任壮大，等到他回到京城之后，指不定会将京城原本平静的局势搅成什么样。
    所以……
    宁可到时候出现岔子，还不如在他没有回京之前，在父皇对他还没有印象之前，就彻底除掉了这个祸害得好。
    想着，萧景殷抬手摸了摸鼻子，看着沉郁的天色，森森的道：“动静弄大些，知道么？”
    心腹点头：“二皇子放心。”
    萧景殷摆摆手，心腹便从人群里很快离开了。
    ……
    主持方丈走到了禅院外面，就让跟着的小沙弥停下：“在这里候着。”
    小沙弥们：“是。”
    主持方丈便快步走进禅院里，朝着放了法器的屋子走去。
    天空中还飘着小雨，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主持方丈走到屋檐下的时候，脚步莫名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
    屋子里藏好的两个死士本就捏紧了刀，准备等这老和尚进来，直接按照主子的吩咐，一刀结果了他。
    而现在……
    这老和尚都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他到底是进来还是不进来？
    还是说，他迟迟不肯进来是因为他发现他们了？
    可是不对啊。
    他们一路上都十分小心隐匿的身影，是决计不会有人看到的。
    这老和尚他是不会发现的……
    两个死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再数三声，若是这老和尚还不进来，他们就直接打开门将他给宰了！
    就算外面那两个小沙弥听到了跑进来，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反正主子也想将事情给闹大。
    嗯！
    两个死士打定主意，默默在心里念叨：一、二——
    三的一下还没数出来，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两个死士在黑暗的屋子里待得久了，忽然光线照进来，让人头晕目眩，一时间，他们看不清站在门外的人到底长了什么模样。
    他们只能看到门口人身上红红的袈裟，脖子上戴着的佛祖。
    但是，能这样打扮的人，肯定就是他们要杀的人！
    两个死士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佩刀——
    “啊啊啊！！！”
    两人大喝一声，冲然而上，朝着那道袈裟猛然劈砍了下来。
    然而！
    “呵。”
    只听得一声轻笑，披着袈裟的古苍眼瞳一凝，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如同燕子一般飞然而出。

 第220章 金陵祭天29

    紧接着，古苍将身上的红色袈裟，猛然往那两个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死士脸上。
    红色的袈裟在风雨中，鼓得像是一团巨大的红雾，瞬间就将两个死士的眼睛给遮挡住。
    “怎么回事？”
    “老和尚你找死！”
    两个死士恼羞成怒，拿着手中的刀不断劈砍。
    可是——
    找死？
    飞身而出的古苍，扭过头对着早已准备好的暗卫们点了点头。
    “哗哗哗！”
    五六道玄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和萧景桓站在一起的陆朝暮只看得他们手中拿着像是会发光的银色丝线。
    “那，那是——”
    陆朝暮才刚刚将东西认出来，只听得禅院里一阵阵“滋滋滋”的犀利声响。
    那两个死士，已然被暗卫手中的千络丝给控制住了。
    “他们？”
    陆朝暮心惊。
    “死了。”
    萧景桓已然给出了答案。
    “哒哒！”
    萧景桓随手抓起身旁不起眼的石块，轻轻往那两名死士身上一丢。
    被千络丝分解开来的尸块，带着淋漓的鲜血，瞬间就将禅院给染得血红一片……
    “呕。”
    陆朝暮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反胃，只想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萧景桓递给她一个小瓶子，“打开闻闻。”
    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是薄荷油，能提神清气，叫人心神通畅。
    陆朝暮面色煞白，瞪了他一眼，她现在需要的是薄荷油么？！
    她只说陪着他过来，不想让他被人算计，可是，她却不想亲眼见到这样的残酷场面。
    然而，萧景桓却神色平静到了极点。
    “阿弥陀佛。”
    主持方丈从旁边走了出来。
    方才，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房檐下方洁净的地板上居然出现了“危险”两个字。
    主持方丈诧异的瞬间，屋子里的两个死士也准备出手了。
    古苍动作很快，先将主持方丈带走，再回到门口披上袈裟，等到那两个死士一出来，就带着暗卫结果了他们。
    可以说。
    若是他们来得稍微迟了那么一点，如今血溅当场的，可就不说这两个死士，而是法华寺的主持方丈了。
    主持方丈自然也知道这些，不过，他一贯面色淡然，朝着萧景桓点头：“多谢五皇子救了老衲的性命。”说罢，主持方丈又看向陆朝暮，“多谢陆姑娘。”
    “……”
    不得不说，主持方丈这句感谢的话虽语调平静，但是，陆朝暮却能分辨得出，主持方丈声线里带着的隐隐激动。
    是啊。
    仍凭谁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被人拉回来之后，都会感激的吧？
    陆朝暮忽然想到，若是她上辈子的时候，也有这么个人能够拉她一把，她也不会历经这么多的苦难。
    “方丈言重了。”
    陆朝暮欠身施礼，心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恶心。
    片刻的寒暄，看似温暖平静。
    可是，萧景桓却看了一眼脚步不断传来的方向，眼瞳微微一凝：“来了。”
    那些想要利用这件事，将“灾星”两个字扣在他头上，将“杀人凶手”罪名扣在他身上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第221章 金陵祭天30

    “快，快去看看，主持方丈怎么还没有回来，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快瞧瞧啊！”
    “这边，往这边，主持方丈取法器的禅院就在这边……”
    “……”
    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近，同样的，越发明显的，还有这背后藏着的深深杀意。
    “你……”
    陆朝暮扭头看向萧景桓，却见他面容坚定，目光平淡，仿佛即将到来的风波，对他而言掀不起丝毫的波动。
    不过，转念一想，陆朝暮倒也能理解。
    若是易地而处，换成是纪氏、宋婉言她们要来害她，她也不会有分毫的波动，只会幽幽然掀起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剥开她们肮脏不堪的心思。
    陆朝暮想着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却清晰的落在了萧景桓的眼中。
    她是在……在意他？
    这个结论，才让萧景桓心头莫名有了一股说不出的悸动。
    不过。
    他沉了口气，伸手在她腰间一揽，带着她飞身而出，将她好好安置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上。
    “你在这等着。”
    他不想让他那几个名义上的弟兄瞧见她。
    不仅是不想让她牵扯到皇室纠纷之上，同时，他心里也莫名不想让璀璨如繁星的她被旁人瞧见。
    安顿好陆朝暮之后，萧景桓才给古苍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的人，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
    “就是这里！”
    几位皇子、方胥、方老将军、张沐以及法华寺中的高僧都聚集在了小小的禅院门口。
    他们虽还没有推门进去，但是，隔着木门，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已然飘了出来。
    “啊！血啊！”
    众人低头，泠泠的鲜血，顺着院门缝隙像是不安分的虫子一般，爬了出来，惊心动魄！
    吓得稍微胆小的人面色瞬间一白。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快，快将门撞开，看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喧闹，隐匿在众人之间的萧景殷见到那泠泠的血，眼底瞬间就划过了一片得逞的阴冷。
    那两个死士还真是不叫人失望啊……
    法华寺的高僧推了推门，但是，木门或许被人从里面关上，怎么也推不开。
    众人着急，加之主持方丈又是奉了皇命来取测算的法器，他若是出了事，不仅仅无法对法华寺交代，更无法回京对皇帝交掉！
    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言而喻！
    “来人，把门给我撞开。”方老将军一声令下，就有穿着铠甲的士兵上前以身撞门。
    方胥虽然见过很多场面，但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没见过。
    所以，他心里觉得好奇，不由拉长了脖子，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禅院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方胥才往前走了一步，就一把被方老将军给拽了回来。
    “你给我退后点！”
    事关重大，若是有半分不对，他一个毛头小子，只怕他这个当爹的都不一定保得住。
    还是安生点好！
    “砰！”
    方胥本还想说方老将军就是杞人忧天，可是，他话还没说出来，禅院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里面血淋淋的样子，霎时间就让他没有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

 第222章 金陵祭天31

    原本清冷干净的禅院里，一片腥红凌乱，瞧着就让人的身体本能的觉得不适！
    断手、断脚、还有那些模糊不清的血肉，瞬间就让方胥这个京城的公子哥面色煞白。
    “呕！呕！”
    不仅是方胥，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将士，也止不住的反胃。
    方老将军瞧着眼前的情况，也下了一跳。
    “师兄！主持师兄！”
    法华寺高僧看到地上的袈裟，下意识就觉得，这院子里的血迹和尸块，一定是他们主持师兄的。
    “到底是谁！”
    虽说出家人，早既应该摒弃了爱恨怨憎，但是，若是主持方丈真的惨死如此，他们哪里能够忍住不动怒？！
    方老将军面色愈发凝重，立马就看向张沐：“张大人，金陵城出了命案，合该由你来负责。”
    “这……”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棘手，但是，张沐很快点点头，就派人去将守在前山的衙役都叫过来。
    张沐还让几位皇子和方老将军等人都退回到院子外面，不然，破坏了第一现场就不好了。
    可是。
    就在衙役们要来封锁现场的时候，萧景殷身旁的侍从，却忽然大声喊道：
    “你们快看啊！那里，那个是不是有一块玉佩！”
    张沐顺着那名侍从的手看了过去，还真的在一堆杂乱中看到了一块沾染了血迹的玉佩。
    而且，张沐莫名就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
    这个时候，几位皇子也反应过来了——
    “那不是……”萧景明心跳飞快。
    “对，七弟你没看错，那就是皇子才有的玉佩。”三皇子萧景珲点头。
    可是，几位皇子彼此之间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玉佩都好好的在自己身上系着，没有人的玉佩不见了。
    “不是还有五弟么？”
    终于，萧景殷冷冷提醒说。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是啊，五皇子萧景珲好像很久之前就不见了！
    “本王记得，五弟是在祭天仪式开始之后隔了一会儿就走了。”萧景殷又提醒道。
    本来，萧景桓什么时候走的，大家都记不大真切了，但萧景殷这样一说，立马就将本不清晰的事情，不知对错的“印”在了众人的脑海中。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太子点点头，好像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张沐听到这里，愈发觉得棘手了几分。
    本来法华寺主持身份就已经够大了，如今还牵扯到了当朝皇子……
    再加上是钦天监选定祭天这样的重大日子。
    他张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但是，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动。
    “你们到外面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证人……”
    张沐不敢贸然下定论，虽然有玉佩、有袈裟，但是，决不能就这样定了五皇子杀人的罪名。
    更何况……
    张沐扭头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混乱场面。
    这里虽然有很多的尸块，却没有头。
    没有头，就无法彻底证明死的就是主持方丈。
    可是。
    法华寺的高僧们却情绪激动，走上前来，紧紧盯着张沐说：
    “县令大人，你莫不是因为杀人者为五皇子，就想将这件事给囫囵过去吧？！”

 第223章 金陵祭天32

    “是啊！”
    “县令大人，你该不会应为涉案人员是身份尊贵的五皇子，你就不打算彻查清楚吧？”
    法华寺高僧们将张沐围在了中间。
    他们不懂得只要有一两个疑点，就不能轻易定罪的道理，只因着心中的激愤，觉得这件事一定跟萧景桓脱不了关系！
    张沐朝他们摆了摆手，说：“几位大师且听我说，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没有谁就是真凶……”
    “不可能！”
    高僧们情绪激动，见张沐不打算“公事公办”，就转身走到几位皇子的面前，尤其是走到了太子的跟前：
    “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为师兄讨回一个公道啊！”
    太子扶手而立，看着这些向他求助的高僧，眼眸就微微的眯了起来。
    他虽为太子，但，他的父皇，如今的大夏过皇帝，依旧正值壮年，所以，他这个太子其实并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展现自己的一腔抱负。
    如今，这样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若是在他的指引下，能够查出谋害主持的人真是萧景桓，那么，他这趟南下，也算是立了大功！
    所以……
    太子脸上扬起一抹微微的笑容，朝着几位高僧点头说：
    “众位大师放心，有本太子在，一定会给主持方丈一个交代。”
    “张沐。”
    太子端着架子，眼瞳冷冷一扫：“本太子不允许你糊弄过去，不敢五弟做了什么，你都得一五一十的查清楚了！”
    冷然又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俨然就将杀人的罪名扣在了萧景桓的头上。
    张沐：“……”
    太子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就在这时。
    萧景殷也帮腔一句：“张大人不用着急，只管按照现场的线索去查就是了……”
    反正他已经叫人都准备好了，除了萧景桓的玉佩之外，再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张沐就算大罗神仙，也只能得出凶手是萧景桓，这唯一的结论。
    “……是，下官领命。”
    张沐带着官差就开始搜查，果然，如同萧景殷的所料，除了玉佩之外，再没有任何的线索可以指向凶手到底是谁。
    太子眉头微微一蹙，就说：“看来，还没有出现的老五，就该是凶手了……”
    三皇子萧景珲面容带着几分狰狞，“呵，看不出来啊，老五瞧着一身文人气息，倒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还真是叫人意外呢。
    不过……
    萧景珲看着这满目的血迹，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旁边，萧景明本想说这事是不是还要再多查一查，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已然认定了凶手就是萧景桓。
    太子还看向方老将军说：“五弟如今不知身在何处，还请将军带齐人马四处搜寻，必须将五弟给找出来，带回京中让父皇亲自处理。”
    可是。
    太子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就传来了一道清冷淡然的声音：
    “不知太子要让父皇处置我什么？”
    众人回头，就看到穿着一身锦衣的萧景桓正端端的立在他们面前。
    “……”
    众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这个杀人凶手，居然自己站出来了？

 第224章 金陵祭天33

    就在众人都愣怔的瞬间，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提醒一句：
    “还不快将杀人凶手给抓起来！”
    方老将军这才后知后觉的挥了挥手，几个穿着铠甲，手拿长矛的士兵，就应声冲了上前，将萧景桓给围了起来。
    萧景桓依旧面容淡然，即使被人给围困住，却瞧不出半分的慌乱。
    这样平静的神色，又叫众人心底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
    他怎么一点也没有杀人过后的慌乱？
    站在人群中的萧景殷见到他这幅模样，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那个人为何要让他今早解决掉萧景桓这个家伙。
    这样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如山的一个人，该有多强大的一颗心？
    若是等到他回到京城，势力壮大，他确实会成为一个叫人觉得棘手的麻烦。
    不过不要紧。
    萧景殷眼底的冷意渐渐加深，反正今天之后，他就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一个在祭天仪式上，杀死法华寺主持的人。
    一个从小就被父皇所厌弃的人。
    一个生来就背上了“灾星”头衔的人。
    他怎么可能还会有翻身的可能性？
    而且，就算回到京城之后，父皇觉得今日的事情有蹊跷，下令捉拿萧景桓的也是太子。
    父皇要怪，也只会怪太子。
    这样一来，这次的事不仅解决了萧景桓，还会让父皇与太子之间生出嫌隙。
    他萧景殷，大夏的二皇子，就能趁着这个间隙，逆流而上，伺机而动，成为皇位争夺的最后赢家！
    萧景殷想着，仿佛自己已然身穿龙袍，站在了那万人敬仰的高位，接受着百官的朝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致敬声，仿若已然在他耳畔响起。
    萧景殷阴冷的目光又落在了萧景桓的身上，看到他眉头微微一蹙，问：“杀人凶手？本王可不知，自己何时杀了人。”
    “你别装了！”
    法华寺高僧情绪激动，若不是出家人不能犯贪嗔痴戒，他们真是恨不得用手中的金钵，猛然砸到这个杀人凶手的脸上。
    “明明就是你杀了主持方丈，你还装什么装！”
    “就是，你的玉佩在这里被找到，师兄的袈裟也在这里，不是你杀的人，又会是谁！”
    “……”
    “慧能，慧音你们在说什么？”
    高僧们怒然斥责的话音才刚落，禅院外面就又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虚弱，似受到了惊吓或者什么大的波折，还没有恢复过来似的。
    但是。
    即便如此，法华寺慧能、慧音两位高僧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
    “师……师兄？”
    “是师兄？！”
    法华寺里天天都要诵读佛经，他们对主持方丈的声音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们两个赶忙跑到门口一看。
    可不就是主持方丈正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么？！
    两位高僧吓得不轻，都分不清到底发了什么。
    只能激动的抓住主持方丈的手，语无伦次的说：
    “师兄，你没事？你真的没事么？！”
    “师兄，你真的还活着么？！”

 第225章 金陵祭天34

    什么？
    还活着？
    萧景殷不敢置信的快步走向门口，当他看到主持方丈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狠狠一愣。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就在萧景殷神色变化的瞬间，始终面色清冷的萧景桓，正不动神色的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这些所谓的兄弟。
    自然，萧景桓也看到了萧景殷眼中的不可置信。
    萧景桓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原来是他。
    感觉到审视的视线，萧景殷赶紧就看向了萧景桓，不过，萧景桓却即使将视线转移开，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眼中的冷意。
    萧景桓姿态优雅的将挡在他面前的长矛给拨开，“杀人凶手？本王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说一个人是杀人凶手了。”
    方老将军额头汗流不止，糟了，这下他完了啊！
    五皇子虽不受皇上重视，但他毕竟还是天家皇子啊！
    哪里能够这样随意指认。
    这个时候，主持方丈也走到了萧景桓身边，喃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就指了指禅院里的一片狼藉，解释说：
    “方才，老衲正要进屋拿法器，却不料，屋中藏了死士，要取老衲的性命。
    恰好五殿下路经此地，出手相助，才堪堪救了老衲一命。”
    主持方丈在金陵城声望极高，他的话，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于是乎。
    不过转眼间，才被人指认为“杀人凶手”的萧景桓，就摇身一变，成了救人的能人。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慧能、慧音两位高僧闻声，立马就朝着萧景桓行了佛礼，神色带着深深的歉意，“五皇子，我们二人没有搞清楚事情，就冒然猜测，实在是不应该，还请五皇子恕罪。”
    萧景桓眼皮微微一抬，不深不浅的“嗯”了一声，就当做是回应了。
    萧景殷设计了这么多，连个水花都没有，心里自然不甘心。
    不过……
    他是皇子，在朝中见到的，经历的，太多太多了。
    他知道，萧景桓这家伙，比他想象的要难解决得多。
    下一次，他必须得筹备得更加完全，才出手。
    而现在。
    萧景殷几步走到萧景桓的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说：
    “五弟没事就好，走吧，时间不早了，测算紫微星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可别耽搁了。”
    萧景桓见他神色如常，甚至，毫不回避的走上前来。
    心里也沉了沉。
    他的这些弟兄，还真是老谋深算，城府深沉啊……
    想罢，萧景桓拱了拱手：“好。”
    说罢，他们一行人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从禅院里走了出去。
    只是。
    三皇子萧景珲跨出院门的瞬间，一道清风忽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吹拂而过。
    一道女人身上才有的清新之气，忽然间就窜入了他的鼻尖。
    萧景珲从来都是喜欢女人的人。
    而且。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各种绝色。
    这样特别的气息，他还从来没有闻到过。
    心念一动，萧景珲便抬眼，朝着树林间望了过去。

 第226章 紫微星1

    几乎是同一时间。
    被萧景桓藏在大树上的陆朝暮，就感觉到了一道刺骨的视线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眼睛一转，赫然发现，瞧着自己的人正是——萧景珲。
    那个上辈子如同魔鬼一般折磨她的男人。
    一瞬间，上辈子痛苦如深渊一般的记忆，悉数向她涌了过来。
    一层接着一层，像是疯狂的海水，想要裹挟着她，将她带到地狱的最深处，叫她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
    陆朝暮紧紧抓住了双手，指甲都差点嵌入了血肉之中。
    萧景桓发现萧景珲望着的方向正是陆朝暮所在的方位，心里莫名一紧，上前几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萧景珲的视线。
    “三哥在看什么？”
    萧景珲收回视线，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景桓，半晌才深深的说：“没什么，不过是一只捣乱的狸猫，五弟也感兴趣？”
    狸猫？
    萧景桓眉头一蹙，本能的不喜欢萧景珲说话的神情。
    而树上的陆朝暮在听到“狸猫”这两个字后，更加黑暗不见底的回忆，越发汹涌了起来。
    她浑身都在颤抖。
    狸猫，狸猫。
    过去，萧景珲这个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也总会时不时的在那种时候，“猫儿、猫儿”的喊着。
    陆朝暮心里不可控制的就泛起了一阵恶心。
    抓住树干的手都快要没有了力气。
    恰好，萧景桓早就让古苍趁没人的时候上来带她下去。
    古苍一下就看到陆朝暮神色怪异。
    古苍赶紧上前，伸手扶住她，小声问说：“陆姑娘，你怎么了？”
    陆朝暮咬着唇，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她看着萧景珲所在的方向，眼睛凝了又凝，良久才说：
    “无事，只是被脏东西给恶心到了。”
    这一次，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什么也不知道，任人宰割的陆朝暮了。
    她已然手握利刃，成为了最可怖的修罗。
    她定然，会叫萧景珲这个人渣，付出他该有的代价！
    ……
    萧景珲虽被萧景桓挡住了视线，但是，他还是知道，方才那棵树上藏了个人。
    而且，还是个姑娘。
    萧景珲嘴角往上一勾，姑娘，能够到这种地方来的姑娘，还真是有趣啊。
    等他知道那姑娘是谁之后，猜猜，他会做些什么？
    江南好风光，也不知，这江南的姑娘是个什么滋味。
    肯定会很鲜美吧……
    ……
    虽然发生了小插曲，但是，该进行的测算，还是不能耽搁的。
    主持方丈手里捧着法器，和一众皇子、将军、衙役的陪护下，回到了法华寺的前山。
    百姓们见到他们都回来了，全都又凑了上来。
    “是不是要开始算哪个什么紫微星了？”
    “是吧，好像是这样说的呀！”
    “……”
    一听到要测算紫微星，人群中那些妙龄的女子，也都目光亮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
    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有这个好运气，成为主持方丈测算出来的那个紫微星呢？
    而一直站在人群中的宋婉仪却极其蔑视的看了她们所有人一眼。
    挺了挺背脊。

 第227章 紫微星2

    她们想什么呢，紫微星除了她之外，还能是谁？！
    都说了，这天下间，唯一能够预知未来，通晓未来的，只能是她！
    老天爷让她重生，就是为了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耀！
    宋婉仪很有信心，待会儿，她一定能从主持方丈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到时候。
    别说是宋家的那一群蝼蚁了，就是整个天下的人，都无不会拜倒在她的脚下，恭恭敬敬的尊称她一声：
    “神女。”
    一想到这样的场面，宋婉仪就觉得自己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罪都是值得的。
    圣贤还真没说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她手了这么多的磋磨，这辈子，也该好好享受荣光了！
    想罢，宋婉仪就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衫，待会儿，她就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最完美的一面。
    ……
    主持方丈拿着法器走到了僧侣之中。
    他盘腿而坐，一众僧侣也都坐了下来，他们口中念着听不清词句的咒文，气氛一时间变得神秘而悠长……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咚——”
    一阵长长的钟鼓之声，叫所有人都停下了念唱。
    而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凝住了，他们目光全都落在了主持方丈的身上。
    所以……
    主持已经将神女的姓名给测算出来了？
    究竟会是谁呢？！
    虽然这事落在自己头上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众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得紧致了起来。
    主持方丈从地上站了起来，测算的结果，如今已经在他手中的法器里面了。
    他在众人的视线下，走到了法坛前，伸手从净瓶中拿出一条杨柳枝，朝天空中挥洒一番，沾染上从天而降的雨水，接着，再用这些雨水洒在了法器之上。
    紧跟着——
    “咔咔咔……”
    金色的法器忽然喀吱作响起来。
    “呀，是神迹啊！”
    “快瞧啊，那法器动了！”
    “……”
    众人变得愈发紧张起来，若是轻快可以的话，他们只怕会直接跑过来看看最后的结果。
    不过……
    纵使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主持方丈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清冷神色。
    他动作不疾不徐，轻轻将法器打开，法器里面本来放了一张干净的、没有书写过的白纸。
    而此刻，经过漫长而神秘的仪式之后，那张白纸已然变得有些泛黄，眼尖的人还看到纸上似乎出现了大大小小，毫不规则的黄点。
    当然了，那白纸上绝不会神乎其神的出现紫微星的名字。
    主持方丈则是要白纸上的黄点的分布，再次进行测算，最终得出紫微星的具体身份。
    可是。
    当主持方丈将白纸上的点阵测算解读到了一半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难道的顿了顿。
    虽然，主持方丈很快就继续接下来的动作，但是，萧景桓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主持方丈的细微表情变化。
    而且……
    随着测算继续，主持方丈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了几分。
    到最后，他的目光忽然间朝人群左前方的地方扫了过去。
    而宋婉仪正在那里站着！
    感受到主持方丈看过来的视线，宋婉仪整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第228章 紫微星3

    是她！
    她就知道，真正的紫微星，只能是她！
    不过……
    就算知道，待会儿主持方丈肯定就会说出她的名字，宋婉仪还是不由自主的身体颤了颤，紧张而期待着，那个会叫她瞬间成为“神女”的决定性消息。
    可是、
    主持方丈看了她这边一眼之后，很快就将视线重新收了回去。
    宋婉仪整张脸都变得僵硬了几分。
    怎么回事？
    这个和尚难道不应该当众宣布出她的名字么？
    不会的，他一定会说到她的名字的！
    宋婉仪吸吸气，叫自己保持镇定，还继续告诉自己，别担心，肯定会是她的。
    一定会是她的！
    然而，就在宋婉仪不断自我催眠的时候，主持方丈已经将那张泛黄的、上面忽然出现了许多点阵的纸条收了起来。
    他走到几个皇子的面前，行礼说：
    “诸位皇子恕罪。
    老衲已经按照钦天监规定好程序进行测算的一些列仪式，只是……
    这纸条上显示出来的消息，跟之前的钦天监得出的结论有所不同。”
    钦天监算出来，所谓的紫微星转世，就在江南地区。
    但是如今，用这些纸上的点阵推演之后，得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结论：
    紫微星转世不在江南，而是在京城。
    “京城？”
    几位皇子目光齐齐看向钦天监监正。
    太子更是直接发话：“监正，你亲自去看看。”
    “是。”
    一个穿着朝服的男人，就从主持方丈手中接过了那张白纸。
    他根据上面的点阵，用乾坤八卦和阴阳五行进行推演之后，面色瞬间就变得有几分惊诧了。
    “这……这怎么会呢。”钦天监监正喃喃几句，又认真测算一番。
    “到底怎么回事？”方胥好奇的问。
    方老将军又将他给拽了回来，“不关你的事，你少问几句。”
    方胥瘪瘪嘴，只能拉长了脖子，等待着监正的结果。
    而人群中的宋婉仪整个人僵硬一片。
    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
    紫微星怎么可能不是她？
    这个和尚一定是算错了！对，这和尚肯定是算错了！
    宋婉仪都将嘴角咬破了血，她想要挤到人群前面，大声告诉主持方丈，她才是真正的紫微星。
    可是。
    她才刚刚挤到人群面前，就听见钦天监监正也说：
    “回禀各位皇子殿下，主持方丈没有说错，按照这张纸条上的印迹，紫微星的确应该在京城里才对。”
    只是……
    为何，紫微星一会儿在江南，一会儿又在京城，其中的玄妙关键，他自己也还残破不透。
    众人也都知道，这命理运数的事情，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
    若是真的仅仅凭着一次的卦象就能够测算出来，大家也不会说一句“天意难测”了。
    只是……
    他们几位皇子来到江南，都是冲着那紫微星而来的，如今，知道只是空跑了一场，难免就会有些不满。
    “监正往后再测算出了什么，是不是也得更仔细一些，多检查几遍？”
    太子也摇摇头，“好了，都散了吧。”

 第229章 紫微星4

    祭天仪式既已结算，而紫微星也不过是一场闹剧。
    金陵城这个地方，好像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方老将军，早点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回京。”太子吩咐。
    “是，是。”方老将军点头。
    寺庙里还有很多金陵城的百姓围观，为了避免意外，方老将军还派出了好几队士兵，护卫几位皇子回到金陵城中。
    不过，几位皇子离开的时候，萧景桓却没有跟他们一路。
    萧景明很就没有见到他了，有几分想念，自然而然的就上前，对萧景桓说：
    “五哥，你不跟我们一同回金陵城么？”
    萧景桓却摇摇头，“我就留在法华寺里。”
    旁边萧景珲都有些不耐烦了，扭过头瞪了萧景明一眼：“你走不走？”
    跟他一个父皇都不记得的皇子，有什么好说的？
    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趁着这样的好时机，到金陵城各处走走逛逛。
    哦，对了。
    萧景珲又想起了放在在禅院里嗅到的那一抹女儿香气。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够在金陵城将那个女子给找出来。
    萧景珲一想到女人，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脸上都多了几分的燥热之色。
    萧景桓也朝萧景明点点头，“你走吧，往后会有机会再见的。”
    “五哥……”
    萧景明有几分舍不得。
    不仅仅是从京城离开之前，康阁老给他打过招呼，更是因为他却是觉得这个常年流落在金陵城的五哥，比起他其他的几个兄弟来，更多了几分的洒脱和自然。
    更加真实一些。
    只是，萧景桓一直记得，方才主持方丈测算时，忽然给他的那一个眼神。
    萧景桓知道，主持方丈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想要告诉他。
    所以，萧景桓伸手拍了拍萧景桓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潇洒转身离去。
    “……”
    萧景明瞧着他离开的身影，抿抿唇，终究还是跟上了其他几位兄长的步伐。
    ……
    傍晚，等到法华寺里所有人都散去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萧景桓才找到了主持方丈的禅院里。
    “叩叩叩、”
    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之后，主持方丈就听到了萧景桓一贯清冷的声音：
    “是我。”
    “阿弥陀佛，进来吧。”主持方丈看了一眼佛龛上，被檀香的气息氤氲着的佛祖，心里生出了几分犹豫。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那样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方丈，你有事要同我说？”
    主持方丈起身，回过头久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袖子里面，又拿出了一张略微泛黄的纸条。
    “这是……？”
    萧景桓心里隐隐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主持方丈点头，“没错，这就是今日那张纸条的一小部分。”
    其实，钦天监从一开始并没有测算错。
    紫微星确实转世降临人间，而且，也的的确确就在江南一带，甚至，就在这金陵城中，还是他们都认识的一个人。

 第230章 紫微星5

    但，就是因为主持方丈认识那个人，他也知道“紫微星”这三个字，对于一个普通寻常的女子而言代表着什么。
    所以……
    方才在知道了结果之后，主持方丈才会因为一点点的私心，将纸条的一小部分截取了下来。
    为的，就是不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
    萧景桓嘴唇抿了抿，他脑子很聪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主持方丈为何要单独将这个消息说与他知道。
    “是暂住在宋家的陆朝暮，陆姑娘。”
    萧景桓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个结论。
    主持方丈点点头，“五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猜就中。”
    当初，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人送到了法华寺，压制他身上所谓的“厄运”。
    他作为法华寺的主持，怎么不知道，所谓的“星运、命数”不过都只是蒙蔽的手段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第一次将萧景桓带到安置他的禅房里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却有着一双如同成年人一般的冷静眼眸。
    然后，他就听得他说，“什么灾星，灾星，若我真是灾星，那大夏国怎么还没有亡？”
    冷酷的语气，吓得主持方丈赶紧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五皇子，慎言啊。”
    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主持方丈就知道，这个孩子，比很多人都要聪明得多，也懂得多得多。
    思绪重新回到现在。
    主持方丈点点头，“五皇子没有说错，那颗紫微星就是陆姑娘。”
    之前陆朝暮和萧景桓一起救过他一命。
    他不想让这么个小丫头头上顶着会给她带来灾祸的“紫微星”的名号，叫她的人生平白无故生出许多的波澜来。
    所以，他也就为此破了戒，说了妄语。
    主持方丈将这半张纸条交给萧景桓，“要如何处理，还请五皇子自己决定吧。”
    萧景桓紧了紧那半张纸条，眼前只浮现出了陆朝暮的样子。
    ……
    在主持方丈和钦天监监正都明确说明，紫微星不在江南而在京城的这个结论之后，宋婉仪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样。
    走在路上飘飘荡荡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宋家。
    她扶着丫鬟的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整个宋家都一片吵杂，尤其是大房那边，声响大得就连隔壁两条街的街坊都能听到了。
    宋婉晴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回来了？你怎么没有跟婉言姐姐她们一起回来？
    你知不知道婉言姐姐还有文邵哥哥他们发生什么了？
    怎么一回来，祖母就生了好大的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不知道啊！”
    宋婉晴聒噪的声音，叫宋婉仪本就一片乱麻的心，更是烦到了极致。
    “你给我闭嘴！”
    宋婉仪反手一个巴掌，毫不客气的就摔倒了宋婉晴的脸上。
    婉言姐姐，婉言姐姐！
    她明明是她的亲妹妹，可是，她什么时候关心过她？！
    她满脑子都是宋婉言，既然她这么在意宋婉言，怎么不见她跑到大房，认了大伯母为亲娘！

 第231章 紫微星6

    “你，你疯了！”宋婉晴捂着自己瞬间变得红肿一片的脸颊，瞬间就气得跳脚。
    “你打我做什么！我跟你拼了！”
    宋婉晴红着眼，挥着拳头就狠狠砸到了宋婉仪的身上，“你烦死了，烦死了！”
    宋婉仪心里的气，也不可抑制的涌上脑子。
    既知道宋婉言、宋婉言！
    她本该是神女的，现在都莫名其妙的没了！
    宋婉仪也就将宋婉晴当做了出气筒。
    很快，本该和和美美的两姐妹，变得像是生死敌人似的，恨不得将对方的眼珠子抠出来才好！
    “哎呀，你们两个是在做什么啊！”
    裴氏听到动静，赶紧就从外面进来，看到她们两姐妹如此的憎恶对方，心里那叫一个又气又急！
    可是，她哪里又拉得动她们两个人。
    同一时间，纪氏、宋婉言、宋文邵那边也是吵吵嚷嚷的一片。
    整个宋家，也就只有陆朝暮的清芷园还有片刻的清静了。
    “姑娘，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今天在法华寺闹腾了半天，姑娘又是淋雨又是吹风，还忽然跟着那个五皇子飞在天上。
    姜嬷嬷想着，心里就揪得紧紧的。
    夫人、老爷去世之后，她就跟自己说过，一定要将姑娘照顾好，看样子，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不过……
    陆朝暮倒是平静，神色淡淡的接过那杯暖茶，饮了一口。
    暖滑的茶水入肚，就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温暖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莫名就叫她想到，今天她被萧景桓带着飞在天空中的时候，她将自己的身体往他的身体里靠，也是这样，温暖的气息，瞬间就将她整个人给包围了起来。
    正想着。
    清芷园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阵衣服翻飞的声音。
    “哗哗哗……”
    陆朝暮在屋子里看出去，就瞧见好几个人，从天而降。
    而那些人的正中间，站着的不是萧景桓又是谁。
    姜嬷嬷有些担心，今天法华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房、二房都闹得不可开交，宋老夫人那边应该也心烦得很。
    若是这个时候，姑娘又跟这个五皇子往来，被其他人看到的话……
    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
    想着，姜嬷嬷就朝着陆朝暮使了好几个眼色：“姑娘，外面天冷，还是老婆子我去将那位皇子给打发了吧？”
    可是，陆朝暮却摇摇头。
    萧景桓是个有分寸的人，若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不会带着这么多的人，冒然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想了想，陆朝暮就从旁边拿起一把油纸扇，她还吩咐下去，让他们都不许跟在她身边。
    她自己去听听，萧景桓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
    于是。
    细细绵绵的雨水，伴着天边被落日染红的晚霞，将整个清芷园都衬托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萧景桓挺拔着身姿，站在一棵槐树下面，瞧着少女曼妙的身姿，就那样一点点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紫微星。
    原来就是这样的么？
    萧景桓心里默默想。
    “五皇子，怎么了？”陆朝暮见他迟迟没说话，便出声问。

 第232章 紫微星7

    萧景桓回神，从怀中将主持方丈给他的那一小张纸条取了出来，想了想，还是递给了她。
    几次打交道下来，萧景桓知道，陆朝暮和他见过的那些寻常女子都不一样。
    她性格坚毅，思维敏锐，心思沉稳，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一步一步为自己谋划到最好的结果。
    所以……
    他不觉得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会给她带去多大的麻烦。
    甚至，他莫名就觉得，说不定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能够对她将来的谋划有益处。
    “这是？”
    陆朝暮因为厌恶萧景珲，为了避免和他的接触，是没有到法华寺前山看紫微星测算的。
    所以，她并不知道这张小小的纸条到底意味着什么。
    萧景桓将纸条塞到她的手掌心里，隔着她的手，让她将纸条攥紧。
    然后，才用最平静的声音告诉她说：“你就是紫微星。”
    “我？”
    陆朝暮听到这个消息，有片刻的晃神。
    甚至，她本能的嘴角抽了抽，不敢相信的看了萧景桓一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莫不是故意说来逗她的吧？
    但是，萧景桓超乎寻常的镇定眼眸，叫陆朝暮很快反应过来，他没有说笑，主持方丈算出来的紫微星真的是她。
    “那……”
    她心里冒出来一个问题，但，她还没问出来，萧景桓就已经猜到并回答说：
    “没有，除了我和主持方丈，没有其他人知道。”
    “哦哦哦，那，那就好。”陆朝暮将那半张纸条收好，这东西意义非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的用场了！
    虽然宋家的纪氏、宋婉言、宋文邵并不难对付，可是，陆朝暮现在的复仇名单上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萧景珲。
    上辈子，她的悲惨经历，萧景珲可是“浓墨重彩”的写上了一笔。
    她若是不将这笔债讨回来，都枉费了她重生归来的好运气！
    只是，萧景珲同纪氏、宋婉言他们都不同。
    萧景珲身份特殊，是站在万人之上的皇子。
    她若只是简单的一介平民，那么，她是没有可能也没有机会向萧景珲复仇的。
    所以……
    陆朝暮脑子飞快的运转，她已经想清楚了，等到她将纪氏他们母子三人解决掉之后，她就要回京。
    她要重新成为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她要借用永平侯府的地位，一点点将那个令人生厌的三皇子萧景珲给永远的解决掉！
    陆朝暮想到这些事情，整个人的戾气都重了几分。
    萧景桓虽站在她的面前，却忽然就觉得好似他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这样的距离感和陌生感，让萧景桓心里莫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想着，他便伸手在她脑子上弹了一下。
    “嘶……疼啊！”
    忽如其来的疼痛，立马就将陆朝暮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她瞪眼瞧他：“你做什么？”
    萧景桓语气带着一分不容置喙的霸道和蛮横：“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便会知道，她并非他们眼中那个如同“小白兔”一样的她了。

 第233章 宋家乱1

    “没关系。”
    陆朝暮笑了笑，经过今日法华寺里的这些事情，纪氏母子三个，若是还不知道她对他们有敌意，那纪氏这么多年就是真的白活了！
    而且，她和纪氏他们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就算被他们知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
    萧景桓看见她眼底的寒意一点点的增加，便又在她脑门处弹了一下。
    说话间，清芷园外面传来了阵阵的嘈杂声，很快，古苍就走过来汇报说：“五皇子，有人来了。”
    萧景桓看了她一眼，只说一句：“顾好你自己。”
    说罢，他就带着他们的人离开了清芷园。
    ……
    很快，周妈妈就带着人来找陆朝暮，“表姑娘，你快去老夫人那儿去一趟吧！”
    自从老夫人从法华寺回来之后，当即就发了好大的火！
    大夫人、婉言小姐还有大少爷一直在紫韵斋解释，但是，他们越是解释，老夫人越是生气。
    就连老夫人那根拐杖都打断了！
    可是，陆朝暮却摇摇头，脸上有几分为难，“周妈妈，外祖母哪儿，我怎么能去啊？
    大舅母和表妹、表哥出了事，我这个表姑娘若是过去了，可不会叫他们觉得难堪么？”
    “可是！”
    周妈妈实在是没有法子了，除了陆朝暮之外，她不知道这宋家里，还有谁能够说得动老夫人。
    陆朝暮来到金陵城还不到半年，但这宋家却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独掌大权的纪氏，一点点被老夫人夺了管家权，分给了二房的裴氏。
    过去，被老夫人视作宋家福星的宋婉言，也连连罚跪了好几次祠堂！
    现在，就连始终被老夫人放在心头上的大少爷，居然也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周妈妈想到这儿，看着陆朝暮的目光不由得就有些了一些变化。
    表姑娘当真如她平日里看上去那样柔和不争么？
    周妈妈想着，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了几分。
    但是，周妈妈想到紫韵斋里面的一片狼藉，还是顾不得其他的了，拽着陆朝暮的手，就拉着她往老夫人那里去！
    “表姑娘，算是老奴我求求你了，老夫人本就身体不好，若是再这么发怒下去，只怕会伤了身体啊！”
    陆朝暮没说话，跟着周妈妈就去了。
    ……
    陆朝暮到了紫韵斋门口，人还没进去，就听得里面传出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哭喊声：
    “祖母，祖母你听我解释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啊！”
    “是啊祖母，哥哥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母亲，你看着邵哥儿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母亲，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蒙骗了啊！”
    “祖母！祖母！”
    “……”
    陆朝暮嘴唇微微勾起，“别有用心的人”，纪氏这是在说她吧？
    看来，她还不算太笨。
    至少现在已经反应过来，知道法华寺的事情，跟她有关系。
    周妈妈今天没有去法华寺，不知道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里面的关窍。
    她将门推开，说：“老夫人，表姑娘来了。”

 第234章 宋家乱2

    “老夫人，表姑娘来了。”
    周妈妈话音刚落，正在宋老夫人面前跪着的宋文邵，立刻就回过头狠狠的盯着陆朝暮。
    是她！
    肯定是她！
    从法华寺回来的时候，他和纪氏就在马车里，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
    先是罗青冉趁乱将吴映月给引开，而陆朝暮跟吴映月是好友，自然会担忧吴映月的安危而去找她，接着，罗青冉安排的人，就会趁着这个机会，侮辱陆朝暮。
    但是，纪氏猜到了罗青冉的计划之后，就想来个将计就计，将罗青冉的人给引开，让宋文邵和陆朝暮发生点什么。
    纪氏算盘打得好，她笃定，这未出阁的女子，一旦与男人有了些什么，自然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了。
    而且，纪氏也不怕陆朝暮不听话。
    她早就想好了，带着宋老夫人一同去发现陆朝暮和宋文邵之间的情况，再加上她准备好的那份，陆朝暮写给宋文邵的“情信”，宋老夫人自然是会信她们的。
    或许，陆朝暮一开始会接受不了，会吵会闹，但只要时间久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自然而然也就会彻底依赖他们了。
    可是！
    纪氏这样一套完美无缺的计划，却出了纰漏。
    先是绣珠他们没能找到罗青冉的人。
    接着便是，那本该是关着陆朝暮的屋子里，人居然换成了红姑！
    而，他们所有人都想算计的陆朝暮，却还是好好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里面肯定不对劲！
    再认真一想，就只能是陆朝暮这个丫头搞得鬼！
    但偏偏，那个什么五皇子居然也站出来为陆朝暮作证，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心里有了猜测，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陆朝暮又姿态优雅的出现在了紫韵斋里。
    被宋老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纪氏，立马就扭转过头，看向她。
    陆朝暮穿的还是在法华寺的那身衣裳，她脸上的神情也还是同过去一样，总是那么的“呆呆傻傻”。
    可是。
    纪氏心里却愈发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错了陆朝暮这个丫头？
    以前几次交锋，她们都落了下风，纪氏只觉得是这丫头运气好，是她误打误撞。
    但现在。
    纪氏眼底一点点的凝起凉意，她是不是不应该再那样小乔了这个丫头？！
    “外祖母，您快别生气了。”陆朝暮几步上前，朝宋老夫人欠了欠身。
    宋老夫人看到是朝暮来了，因为纪氏他们几个而愤怒的神情，总算是有了几分的松动。
    “朝暮，你过来，到外祖母这儿来。”
    陆朝暮应声过去，宋老夫人拉着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下面还跪在地上的宋婉言，瞧着这一幕，眼睛直发红！
    那个位子，陆朝暮如今所站的位置，明明是她的！
    在陆朝暮这个讨厌鬼还没有来的时候，祖母是那样的喜欢她，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一定会第一时间给她。
    而祖母身边这个最亲密的位子，也从来都是她宋婉言的！
    可现在！

 第235章 宋家乱3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那样站在祖母身边，高傲的看着宋家其他的姐妹。
    甚至，她现在只能跪在地上，帮母亲、兄长向祖母求情。
    而陆朝暮这个贱丫头！
    却站在了那个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仿佛胜利者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宋婉言心里怎么能不恨？！
    她的眼睛越来越红，死死咬牙瞪着陆朝暮。
    但，宋老夫人在这儿，她又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不再让祖母对他们有更多的失望和不满。
    只能眼睁睁看着怎么如同胜利之一般，站到了宋老夫人的身边。
    “外祖母，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吧，您的身体要紧呢。”陆朝暮浅浅开口，态度恭顺。
    一下子，就将宋文邵这个，跑到法华寺同人行那等苟且之事的人，瞬间比了下去。
    宋老夫人抓住陆朝暮的手，之前那个让她早日回到京城，让她帮着宋家飞黄腾达的念头，已经愈发清晰了起来。
    “好孩子，你……你受委屈了。”宋老夫人拍拍陆朝暮的手背，纪氏今天确实是太不像话了。
    陆朝暮却装作听不懂似的，“外祖母，您说什么呢，就算大舅母一时间误会了朝暮，朝暮也知道，大舅母只不过是一时心急而已，朝暮是不会怪大舅母的。”
    纪氏闻声嘴角狠狠抽了抽。
    听听，她这漂亮话说得多好啊！
    虽然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了对她这个大舅母的恭敬，但是，纪氏却清楚的在陆朝暮的一双眼睛里，看到了对她、文邵、婉言的不屑。
    这个陆朝暮！
    果然是故意的！
    陆朝暮也不想再在纪氏面前掩饰什么，回到宋家的这段时日，为了不暴露自己，她已经装了太久太久。
    一开始，只是因为她的实力还不够。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经过了这么些事情，外祖母对纪氏母子三人的忍耐已经降到了冰点！
    她何必再在纪氏面前假装什么呢？
    所以……
    陆朝暮收到了纪氏眼中的怒火，唇角淡淡的往上勾了勾，就继续对宋老夫人说：
    “外祖母，其实您应该理解的，邵表哥是大舅母的心头肉。明年的春闱考试已经越来越近了，邵表哥他没好好在天启书院跟着夫子学文章，却被人给骗到了法华寺里。
    好歹邵表哥没有出什么大事儿，若是邵表哥真出了岔子，那才是咱们整个宋家的祸事，您说对不对？”
    “啊！”
    陆朝暮这几句话一说，宋老夫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是啊！
    天启书院并没有放假，那么，宋文邵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回来的？
    她这个当祖母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所以……
    宋老夫人脑子转得飞快，难道说，宋文邵逃学，是纪氏的吩咐了？
    宋文邵是宋家所有男丁里面，念书念得最好的一个。
    宋老夫人就指着他能够考得一个好功名回来，让宋家能够彻底从商贾之家，变成官宦世家。
    这是宋老夫人一辈子的心愿。
    如今，陆朝暮已提醒，宋老夫人才发现，有人背着她，为了自己的自私自利，竟然祸害宋文邵。
    宋老夫人怎么能不生气？！

 第236章 宋家乱4

    宋老夫人怎么能不生气？！
    “纪氏，你这个蠢货，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宋老夫人大骂一声，几步冲上来，用拐杖狠狠打在了纪氏的身上！
    “你这个当母亲的，不好好让文邵念书，还让他偷偷溜跑出来，你就是这么祸害咱们宋家的前程的？！”
    还跟那种烟花流向的女子做出那等事情来！！
    若不是今天刚好遇到法华寺祭天，朝中的几位皇子都在法华寺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然，被金陵城的人知道了他宋文邵的这等丑事！
    别说明年的春闱考试了，从今往后，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将自家姑娘嫁给宋文邵了！
    宋老夫人越想越恼，手中的力气也愈发凶狠了几分。
    “砰！砰！砰！”
    宋老夫人手里的拐杖，直直就往纪氏的身上砸去。
    “啊啊啊！嗷！嗷！”
    宋老夫人年纪岁大，但如今的火气却是实打实的。
    她几拐杖狠狠的砸下来，当即就将纪氏的脑袋，砸破了几块皮，红色的血，顺着纪氏的脑袋，不停的往下掉！
    宋婉言哪里见过自己那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华贵雍容的母亲受过这样的罪，心里又委屈又愤恨，一下子就扑在了纪氏的身上，挡住宋老夫人的责打。
    “祖母，祖母！您别打母亲了！我们说了多少话，您听都不听一声，陆表姐才说了几句话，您就将所有的气，都洒在了母亲的身上！
    母亲这些年来，是怎样一点一点将整个宋家，从危机之中拖了出来，再怎样将宋家振兴，使得咱们宋家再金陵城里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祖母难道您全都忘了么？！
    如今，走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多少人都听到咱们宋家的名号，脸上从来都是羡慕和欣赏的神情！难道这一切，都没有我母亲的半分功劳了么？！”
    宋婉言前所未有的大声质问和哭诉，一下子就撞进了宋老夫人的心里。
    确实。
    宋家能够有今天的这些成就，确实是有纪氏的功劳和苦劳。
    宋老夫人实在是一时间气得狠了些，才没能想起这些事情来。
    如今宋婉言这么一说，宋老夫人心里，多多少少就生出了一分心软和估计。
    她不好再继续这般，一点面子也不给纪氏了。
    宋文邵见状，也赶紧就扑倒了宋老夫人的脚边，眼泪珠子不断的往下淌，说：
    “祖母，孙儿不是故意要逃学的，实在是前几日，婉言妹妹精神不好，身体也不好，母亲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让我这个做兄长的，从书院里回来瞧瞧妹妹。
    我与婉言是亲兄妹啊，我怎么能看着她生病而不管不顾呢？书院里的夫子教给我们的学问里面，断然没有不顾手足兄妹之情的吧！”
    “这……”
    宋老夫人一听，整个人瞬间就愣了下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么？
    她怎么不知道，婉言什么时候生病了，精神不好了？
    纪氏可怜兮兮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哭着对宋老夫人说：
    “母亲，邵哥儿他没有乱说，婉言前几日，确实生了一场大病。”

 第237章 宋家乱5

    “只是，前段时间，婉言和我惹了母亲不悦，心中十分愧疚，所以，才没有将这件事情说给母亲知道罢了……”
    “你们……”
    宋老夫人看着他们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诉，心里哪里能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
    毕竟宋文邵和宋婉言都是她亲生的孙儿和孙女，也是过去，她最引以为高的两个晚辈。
    如今，听得他们这样哭诉，宋老夫人这一颗心里，不由得就有了动摇。
    仿佛，她就不应该因为这些事情而责怪他们似的。
    也好像，是不是因为她之前没能时时关注他们，所以，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纪氏将宋老夫人眼中的犹豫看在眼中，知道他们母子三人的话，已然打动了宋老夫人。
    于是乎，纪氏赶紧给宋婉言还有宋文邵都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立马趁热打铁，趁着宋老夫人心软的时候，多说几句好话，好让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囫囵的过去了！
    可是！
    陆朝暮在旁边站着，冷眼将纪氏的盘算都看在眼里。
    她心底冷冷笑了笑，他们母子三人到底还是有本事的，做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惹得外祖母这样不悦，他们居然还能舌灿莲花的，就扰乱了外祖母的心神。
    不过，不要紧。
    陆朝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只要有她陆朝暮在，她就要让他们所有的盘算，全部都落空！
    “是么？婉言表妹病得这样严重么？我怎么不知道啊！”陆朝暮惊呼一声，就走到了宋老夫人身边，“我是说前几天的时候，怎么会看到好些人，不断进出拂月园，原来是婉言表妹病了啊！”
    “你也看到了？”宋老夫人问。
    陆朝暮点点头，“外祖母，朝暮确实看到了呢，有个穿着很华丽的胖女人，我瞧见她来拂月园好几次了，啊，我还记得，那个胖女人的右脸上，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圆痣呢！”
    “红色圆痣？那不是云裳阁的老板娘么？”宋老夫人眉头一蹙，这人病了不该请大夫么？而云裳阁是做衣服的地方，云裳阁的老板娘来做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除了那个胖女人之外，朝暮还看到有一个男人也经常出入拂月园，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着可骇人了！”
    “那是宝华斋的管事！”宋老夫人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几分。
    宝华斋是做首饰的！
    婉言病了，不找大夫入府，却找做衣裳的、做首饰的入府……
    宋老夫人的目光再落在宋婉言身上，她这才发现，宋婉言今天到法华寺所穿的这一套衣裙和首饰，根本就不是宋家按照定例给几位姑娘所做的衣裳。
    而且，看着款式和质地，无不是京城里最时兴的！
    宋婉言被宋老夫人的目光瞧得浑身发抖，“不是，祖母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宋老夫人不傻，什么得了病不得不让宋文邵回来探望。
    根本就是说出来哄她这个老太婆的说辞罢了！
    宋老夫人对他们三人愈发的失望！

 第238章 宋家乱6

    而且！
    既然宋婉言生病这件事本身就有猫腻，可能是假的，那么，宋文邵因此回来宋家的事，肯定也是说不通的！
    “咚咚咚！”
    宋老夫人狠狠一跺拐杖，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腥红，怒然瞪着纪氏：“你这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你若是不说实话，老婆子我现在就叫人到书院里去问个清楚！天启书院的夫子，个个都不是会帮人乱说的，他们自会告诉我真相！”
    所以，若是朕的有什么隐瞒的，他们母子三人最好现在就说清楚！
    “母亲……”纪氏眼睛眨得飞快，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现在只想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冲上去，撕烂了陆朝暮这个小贱人的一张嘴！
    若不是她要在这里胡说，宋老夫人早就被他们给说服了。
    就是她！都怪她！
    陆朝暮看到纪氏眼中的愤恨，嘴角依旧是微微勾起的样子。
    她过去尝到过的那些滋味，如今，纪氏他们母子三人也总算是尝到了。
    而且……
    她也没有胡说什么，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她只是将她看到的，听到的，在适当的时机，说给合适的人听罢了……
    “混账！”
    宋老夫人见纪氏他们不说话，就知道他们是无话可说了。
    拐杖又在地上狠狠的一跺，闭上眼，吩咐周妈妈说：“将他们三个都带到祠堂里面去，让他们好好反省！必须得不吃不喝的跪上三天三夜，才准让他们出来！”
    “什么？！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一直娇生惯养的宋文邵，哪里受的了这样的惩罚。
    他立马跪着上前，将宋老夫人的腿狠狠抱住：“祖母，我不要去祠堂，我不要去跪祠堂！明年我还要参加春闱呢！我的身体若是坏了，到时候谁给宋家挣脸面回来？
    祖母，祖母，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宋文邵越叫越大声，一双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畏惧和害怕，看着样子活脱脱像只抱头乱窜的可怜老鼠。
    什么风姿绰约，什么金陵才子。
    才这么一丁点的挫折，就叫宋文邵整个人都原形毕露，根本就没有半分的气度可言。
    宋老夫人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孙儿的狼狈模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这个人，当真是过去她所熟知的那个宋文邵么？
    她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他一样？
    “大少爷，老夫人都发了话了，您就按老夫人说的做吧！”周妈妈上前，带着宋家的下人就将他们母子三人从紫韵斋里拖了出去。
    宋婉言前几天才刚跪过祠堂，如今才几天，就又被罚跪祠堂，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而宋文邵，他一路上大喊大叫个不停，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狼狈不堪的声音。
    只有纪氏一个人，还稍微保持了几分的冷静。
    她静静的跪在祠堂里，看着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眼底里只剩下了一片的恨意与毒辣。
    纪氏狠狠将手一握，好你个陆朝暮，这次栽在你手里，下一次，我一定要让你也亲自尝尝这滋味！

 第239章 宋家乱7

    “祖母，祖母！您放我出去啊！”
    宋文邵忍受不了祠堂里面又破又旧的氛围，和第一次被关在这里反省的宋婉言一样，不断的敲打着门窗，想让外面的人将他们给放出去。
    但是……
    有了上次的经验，门口看门的妈子和小厮，根本也不在乎宋文邵说了些什么。
    甚至，他们还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看到没有，上次我说得有多准，如今这宋家啊，真的不再是往常的那个宋家了！”
    “可不是么，不仅婉言小姐被关祠堂，现在，就连大夫人自己，还有大少爷都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了！”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年，宋家里一直都是大夫人说了算，现在啊，大夫人他们受了挫，往后这宋家的局势哦，可更是让人看不懂了呢。”
    “不过……大夫人他们不被老夫人看好，会是谁被看好呢？难道会是二夫人么？”
    ……
    清晖园里
    裴氏也听说了纪氏他们几个被关祠堂的消息。
    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足以让她几天几夜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老天真是开了眼，总算是让那个人模狗样，一天到晚就再装腔作势的纪氏吃了一场大亏！
    可是！
    清晖园里，宋婉仪和宋婉晴两个人扭做一团打了起来，叫裴氏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管大房的事儿。
    她只想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好。
    她看得出来，这两个女儿之间的隔阂，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得多，她不求她们两个能相亲相爱，但至少，不能把亲姐妹当成是仇人一样对待吧！
    “你说说，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裴氏恶狠狠的盯着她们两个。
    宋婉晴“呸”了一声，“我要干什么？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婉言姐姐的情况，她倒好，直接就指着我的鼻子一通骂！有她这样当姐姐的么！”
    宋婉仪没了紫微星转世的身份，本来心里就气得不行，现在哪里还有好脸子给宋婉晴。
    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讥诮和不屑，“婉言姐姐，婉言姐姐！你字字句句都是婉言，你可有想过，我才是你的亲姐姐！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还好意思说我！”
    “吃里扒外？！你说什么呢！”宋婉晴心里窝火，好不容易才被裴氏给抓开的她，又跟个疯子似的冲了上去。
    “啊啊！我的头发，我的衣裳！”
    “宋婉晴，你找死！”
    两姐妹又扭打做了一团，才得了片刻清静的清晖园里，又是吵嚷成了街边闹市似的！
    祠堂里大房被罚跪，清晖园里二房闹得鸡飞狗跳。
    紫韵斋里，宋老夫人因为今天的事情，气得头痛的毛病犯了，连夜派人到金陵城找了好多大夫进来给她瞧。
    整个宋家，都乱了！
    不过……
    沉香榭里，宋靖宇却像是听不见所有的纷乱似的，只安安静静让寿儿为他添了些灯油。
    寿儿听得外面的动静，心里乱糟糟的：“公子，咱们真的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么？”
    宋靖宇却不为所动，目光都没有从书卷上离开半分。

 第240章 宋家乱8

    “看什么？”
    宋靖宇的声音很平淡，他不紧不慢的翻过一页书，这还是前段时间朝暮给他送来的书。
    这些书，比他花心思淘来的书要有深度得多了。
    同样的，这也意味着，朝暮买来这些书肯定是花了不少的银子的。
    宋靖宇脑子里，想到那个小小巧巧的陆朝暮，她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在这宋家的院子里，却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银子给他买书。
    这个丫头，当真是不得了的。
    不过……
    宋靖宇又想起前段时间，就是陆朝暮帮着张沐县令，才解了金陵城的雨灾危机。
    她能有这样的能力和心思，到底比宋家其他的几个姑娘要厉害得多的……
    “那公子就不怕如今家里闹的这些事情，会波及到咱们身上么？”寿儿眉头微微蹙着。
    虽然，这些年来，他们对宋家的事情是能不关心就不关心的，可是，即便他们偏安一隅，不问世事，宋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还是会受到牵连。
    不为其他，就因为宋老夫人对宋靖宇实在是不喜得很。
    “呵呵。”
    宋靖宇淡淡一笑，又翻了一页说，声里透着说不出的淡然，“既然你都说了，不管什么，最后都会有人拿咱们出气，若是还在意这些，也没有用不是么？”
    说罢，宋靖宇终于将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他的眼睛里，透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明亮。
    继续说：“……与其去在意这些外界的事务，去担心旁人会不会找我们的不痛快，还不如，多看几页书，多读几句圣贤的话，等到开春之后的春闱考试，在那个战场上，一举夺魁，那才是最大的事情。”
    这个道理……
    整个宋家里，除了他之外，恐怕也就只有陆朝暮那个小丫头会知道了。
    别说宋文邵，他那个名声在外的侄儿，恐怕就是宋老夫人也根本不明白，参加春闱考试到底意味着什么。
    宋老夫人只看到了考中春闱，能够得到入朝为官的机会，能够为宋家带来无上的荣光。
    可是……
    除了这些虚无缥缈的荣耀之外，他宋靖宇看到的，却是成为朝中官员之后，他能够手握权力，真真正正为百姓多谋一份福祉。
    正如同张沐大人一样，遇到雨灾，即便是借钱，也要稳定住金陵城的情况，阻止任何可能发生的祸乱。
    这才他们这些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真正心中该惦念的事情。
    “叩叩叩！”
    “六舅舅在么？”
    宋靖宇正想着，屋子外面，忽然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寿儿打开门一看，不是陆朝暮又是谁？
    陆朝暮朝着寿儿眨眨眼睛，让凤月递给他一些银子还有文房四宝。
    寿儿本不想收，但是，陆朝暮却只说一句，“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六舅舅是要考科举的人，没有银钱的支持，怎么能行？”
    这世间，还没有谁，光靠着一身的骨气，不吃饭就能活的。
    若真是有，那也只是存在于神话故事里，不是真人！
    “噗，你这丫头还真是愈发会贫嘴了。”宋靖宇笑笑，就让寿儿将东西收下了。

 第241章 漪澜苑1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朝暮说几句话，门别关，就这样敞着，好透气。”
    宋家如今一片乱，而陆朝暮却独独来找他，宋靖宇猜到，她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同他说的。
    果然，陆朝暮进来之后，便直奔主题的就问：“六舅舅，今天的事儿，你没有什么想要问问我的么？”
    整个宋家都乱了，除了她。
    宋靖宇到底也是宋家的人，难道，他心里就不会有丁点的计较么？
    不过……
    宋靖宇却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他并不在意。
    而且……
    他在宋家这些年，也不是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那个虚伪的人。
    他只是深深看了陆朝暮几眼，说：“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别叫自己受了委屈，你的事，我虽想帮你，却不一定能帮上什么。”
    他在宋家还说不上什么话，就算想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陆朝暮闻声稍稍一愣，她没想到，他竟真的连一份的怀疑都没有。
    能够得到宋靖宇这样的信任，陆朝暮心里很感激。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说：“谢谢你，六舅舅。”
    宋靖宇朝她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跟纪氏他们过不去，处处都在相争，但是，她应该有她的道理吧。
    陆朝暮点头，“我确实有我的理由，不过，现在还不是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的时候，等时机到了，我会让六舅舅还有宋家里所有的人，都知道的。”
    宋靖宇脸上透出几分诧异，陆朝暮说得这样郑重其事，倒像是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宋靖宇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倒是，他抿着唇，没有多说，只是再同陆朝暮闲聊了几句，就让她先回去了。
    等到陆朝暮走了之后，宋靖宇将寿儿叫了过来，然后，他就将陆朝暮给他带来的这些银子分了一部分出来，交给寿儿：
    “你找个时间，将这些钱送到漪澜苑那边去，四房的婉莹她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钱。”
    提起四房的婉莹，宋靖宇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可惜的神情。
    四房的婉莹，同宋婉言、宋婉仪、宋婉晴都不同，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过去，他被宋老夫人指责的时候，宋婉莹就时时私底下来劝他。
    可以说，在这宋家里，宋婉莹对他来说虽是晚辈，却也是带给了他唯一的一抹温情的人。
    但是，三年前，宋婉莹忽然就疯了，一点征兆也没有，说疯就疯了。
    而且，宋婉莹一旦发起疯病来，谁也拦不住，只有将漪澜苑的那只猫找来，才能勉强让她保持镇定。
    但也是因为宋婉莹疯了，宋老夫人觉得她没有办法给宋家带来好处，是个没用的孙女，所以，宋家的人对四房根本就不屑一顾，日子过得比他这个庶子还要糟糕。
    宋靖宇想着，就又多拿了几份银子出来，让寿儿拿过去漪澜苑。
    寿儿蹙了蹙眉，语气有几分担忧：“公子，若是表姑娘知道您这样做，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第242章 漪澜苑2

    宋靖宇沉了口气，稍稍思忖片刻，摇头说：“朝暮心底善良，她应该会理解的，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平日里，朝暮对他多有帮助，已经让他很不好意思了，他才不好将漪澜苑的事情告诉她。
    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能帮一点是一点了。
    宋靖宇都这样说了，寿儿只能点点头，“好吧，那小的明个儿就去漪澜苑一趟。”
    “你小心些，别让旁人看到了。”
    寿儿拍拍胸脯：“公子你就放心吧，如今整个宋家的都乱了，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大房和二房上，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这儿。”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宋靖宇强调。
    寿儿抿唇，“是，公子，小的知道了。”
    ……
    第二天清早
    天色都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寿儿就穿了一件好不显眼的灰色衣裳，从沉香榭偷摸了出来，来到了四房的漪澜苑。
    “叩叩叩、”
    随着几声简短的敲门声，寿儿凑到门口，低声说：“有人么？”
    “谁啊？！”
    屋子里，白嬷嬷的声音非常警惕，这种时候，谁会来漪澜苑？
    要知道，他们这儿都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人来了。
    寿儿又敲了几下门，声音急促：“白嬷嬷，是我啊！我家公子让小的给你们送银子来了。”
    “是寿儿？”
    白嬷嬷将门打开一条小缝，看清来人是谁，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快快快，快进来，四夫人刚好做了新鲜的糕点，你也来吃一点吧！”
    寿儿进到漪澜苑的屋子里，左右看了看。
    这屋子里的布置，竟然比他们的沉香榭还要差。
    屋子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适合人住，但是，寿儿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破破旧旧的。
    才三年。
    宋婉莹才疯了三年而已，一个没了前途的孙女，居然这样受冷落。
    寿儿忽然就觉得，他们平日里所受的那些委屈，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了。
    “你来了，快来吃些白糕吧，新做的，还热着呢！”四夫人穿得像是寻常人家的农妇，脸上因为没有涂抹脂粉，而显得很苍老。
    寿儿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四夫人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她们日子艰难，他就不要再给她们增添麻烦了。
    说着，寿儿就将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四夫人，“四夫人，这是我们公子让我给您的。”
    四夫人打开来一看，里面的银子，足足有一百两之多。
    “这，宋靖宇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他做什么傻事了么？还是他冒险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不成，不成，我可不能要！”四夫人连忙摇头。
    她可不能让宋靖宇为了她们而冒这么大的险！
    寿儿赶紧解释：“不是的四夫人，这些银子，不是我们家公子冒险得来的，其实……其实是表姑娘给我们公子的。”
    寿儿将陆朝暮这段时间如何帮衬他们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还好心提醒了一句：“四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可要对表姑娘好一些才好！”
    看看大房和二房的那些人，不管是谁，只要是平日里对表姑娘不尊敬的，如今的日子，可难过着哩！

 第243章 漪澜苑3

    就连大夫人和二夫人，瞧瞧，如今不也一个比一个的烦心事儿多么？！
    “所以啊，四夫人，”寿儿十分认真的说，“您可千万把我这话给记住了啊！”
    “……”
    四夫人抿抿唇，没有多说话，脸上只是淡淡的笑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寿儿走了之后，四夫人才让白嬷嬷，将漪澜苑里，那间，长期用大锁锁起来的屋子打开。
    白嬷嬷面色有几分担忧：“四夫人，现在还是白天呢，就要把婉莹小姐给放出来么？”
    四夫人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让她出来透透气吧，长久在屋子里关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寿儿不是说了么，大房和二房都被其他事情缠着，如今没有太多的精力来管咱们的事情。
    这段时间，若是有机会的话，就多多让婉莹出来走动走动，你找人好好照顾着，别让婉莹乱跑，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是。”
    白嬷嬷点点头，就拿了钥匙，将门打开来。
    屋子里，全都是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具，窗户边上有一张质朴的木床，床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她怀中抱着一只小白猫，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目光悠悠然的望着窗户外面的情形。
    正是宋家那个得了疯病的宋婉莹。
    不过……
    四夫人在门外瞧着，她的女儿好好的，不吵也不闹，就这么静静坐着，哪里像是有疯病的样子？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抱着小白猫的宋婉莹扭过头，朝着她们两个浅浅的笑了笑。
    白嬷嬷即刻就走上前，在桌子上摆了一盘刚刚出炉的白糕，“姑娘，有好吃的了，您来尝尝吧。”
    “好吃的，吃的好，好的吃，吃好的……”
    宋婉莹呆呆的开口，语气里透露出的痴傻，这才显示出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但即便言语痴傻，宋婉莹也是乖乖巧巧的从床上走了过来，抓起还带着温度的白糕，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甜，甜甜！好吃甜甜！”宋婉莹傻乎乎的朝白嬷嬷笑了笑。
    四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呈现出如此模样，心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在不停的扎她似的，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拼命的往下掉。
    “哎，我可怜的婉莹啊！我的婉莹哟！”
    她们四房从来都是安守本分，一点也不参合宋家的争斗。
    她只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到了年纪，她在给她找一户殷实又简单的人家嫁了。
    谁曾想！
    三年前，婉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到金陵城的街市上想买些笔墨纸砚，回来之后，莫名其妙的就疯了。
    一开始，老夫人和管家的大夫人还经常来漪澜苑看她，可是，日子一久，大夫说没得治了，便谁也没有再来过了。
    可是……
    四夫人看着宋婉莹那张眉清目秀的标志模样，心里愈发觉得难受起来。
    她的女儿为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罪呢！
    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要跟他们开这样的玩笑啊！

 第244章 奸计起1

    宋老夫人罚纪氏母子三人跪祠堂，还整整三天不许他们吃喝。
    下人们知道老夫人是发了大脾气的，谁也不敢违背宋老夫人的意思。
    所以，等到三天之后，打开祠堂大门一看，里面跪着的纪氏母子三人，几乎全都晕了过去。
    下人们连连找来担架，很费力的才将他们各自抬回了房间。
    大夫来了之后，给他们开了一些调养的药，过了好几天，他们母子三人的身体才渐渐的好转起来。
    但，这么一闹，宋家的下人们，更是看到了他们大房的狼狈模样。
    私底下，众人的议论便更盛了几分。
    大家都在说，这大房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被老夫人给厌弃了吧！
    …………
    拂月园里
    宋婉言听见绣珠将下人们的议论说出来，就气得连连摔东西。
    瓷盘、瓷杯什么的，自然是见一个砸一个，宋婉言甚至还端起了凳子，就想往院子里砸去。
    若是放在过去，纪氏肯定会好好劝她，让她不要为了这样的一点小事就大动肝火。
    可是这一次，纪氏自己也是真的怒了。
    她狠狠的攥紧了帕子，眼底是幽幽的寒光。
    “哼，这些人想看咱们大房的笑话？做梦吧！今日的这些侮辱，我定然要一一找回来！”
    宋婉言见状，立马就问：“母亲，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知道要怎么对付陆朝暮那个可恶的丫头了么？”
    纪氏眼瞳凝了凝，“那还用说！”
    那三天的祠堂，难不成是白跪的么？
    纪氏看着宋家的祖宗牌位，心里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宋老夫人这个老虔婆，最是将宋家的前程看得比什么都紧，而且，她年纪也大了，也愈发相信因果轮回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若是能抓住那个老太婆信鬼神的这件事情，那么，她是不是能借此搞出些玄乎的事情，让老太婆彻底转变对那个死丫头的态度？
    只是……
    她要怎么做才好？
    纪氏大脑不断运转，想要想出个能够一击即中的好法子。
    但，宋婉言却有些听不明白纪氏的话，“母亲，你在说什么啊？”
    纪氏没功夫搭理她，只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就带了人要出府。
    走之前，纪氏还特地吩咐宋婉言说：“这几天，你就别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老太婆对她们没个好脸色，若是再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只怕他们的处境会愈发困难。
    说完，纪氏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宋婉言没有主心骨，连连唤了好几声“母亲”，但，纪氏根本都没有看她。
    宋婉言狠狠咬了咬牙，见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都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想看她。
    她心里越发扭曲了起来，直接从屋子里抄起一根鞭子，就狠狠的朝她们身上打了过去：
    “看我的笑话，你们是不是都在看我的笑话！
    让你们瞧不起我，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
    宋婉言不断挥舞着鞭子，整个人的神情，才真的像是戏文中的疯子。

 第245章 奸计起2

    纪氏是从宋家的偏门离开的。
    而且，她穿的并非是她平日里惯穿戴的华贵衣衫，而是作了一身朴素异常农妇打扮。
    偏门有她早就安排好的人，见到纪氏来了，看门的下人就立马开了门：
    “大夫人，您可得早些回来啊！如今比不得过去，小的只怕守不了多久的。”
    纪氏听着小厮这担忧的声音，心里又是一团乱麻。
    想当初，她在宋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管做什么，从来都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怎么连她想要出个门，仿佛都成了一件十分困难，万分艰辛的事情了？
    纪氏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在脑子里，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一都想了遍。
    越想，纪氏越是浑身发寒。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跟陆朝暮这个死丫头有关！
    她才来了金陵城不到半年，就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不能留了！
    纪氏紧了紧拳头，眼底的决心愈发坚定，那个丫头一定不能再留了。
    小厮见她迟迟不走，便又出声催促说：“大夫人，您还是快去吧，待会儿人来了，被瞧见了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
    纪氏被催的心里愈发烦躁，手里提了个简单的菜篮子做掩饰，抬脚就出了宋家。
    左右瞧了瞧有没有人之后，便飞快的朝着金陵城商户林立的地方而去。
    可是……
    纪氏走得匆忙，没有发现，她才从宋家出来之后，旁边的小巷子里，就有一道飞快的身影，远远的就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
    清芷园中
    陆朝暮还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几天宋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倒好省心。
    只是，她静静躺着，放空了休息，屋子外面凤月就轻轻推门进来了。
    凤月走到陆朝暮的身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姑娘，有动静了，跟你想的一样，前几天才刚刚养好了身子，今天就有动静了。
    只是……”
    凤月眉头紧了紧，她想不明白，大夫人都吃了这么大的亏了，老夫人也狠狠罚了，大夫人这么还是不知道收敛呢？
    方才有人来报，说大夫人乔装易容出府，一看就是藏了心思的。
    可是……
    为什么大夫人偏偏就要搞事情呢？
    好好让大少爷读书，让婉言小姐修身养性，整个宋家都安安生生的，难道不好么？
    “你这就不知道了。”陆朝暮轻飘飘的说了一声，扶着凤月的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人心从来都是填不满的，大舅母心里有欲念，有想要做成的事，只要她没有达成目标，就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
    陆朝暮神色淡淡。
    凤月却不明白，“可是姑娘，大夫人她有什么念想啊？”
    她早就是宋家的当家主母了，宋文邵和宋婉言也都是宋家最出色的晚辈，只要好好的，等到老夫人过世之后，纪氏就会是整个宋家身份最高的人。
    她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非折腾不可呢？
    然而，陆朝暮眼眸一转，唇角往上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笑说：“你这傻子，谁说她什么都有了？”

 第246章 奸计起3

    “谁说她什么都有了？”
    陆朝暮这一句反问，叫凤月整个人都懵了。
    “……大夫人她……她哪里不是什么都有了？”
    刚刚她说的那些，难道有什么不对的么？
    陆朝暮笑而不语，没有再说话了。
    是啊。
    同上辈子的她一样，所有人都觉得纪氏什么都有了，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纪氏藏了个天大的秘密。
    就是因为那个秘密的存在，纪氏才不得不一直筹谋算计。
    不仅是算计于她，更是算计于整个宋家。
    陆朝暮凝眸，没有继续往下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到适当的时候说出来，才有意义。
    她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妆镜，让凤月替她梳妆，“大舅母出门也不跟外祖母说一声，我这个做晚辈的，心里实在是担心得紧，咱们快快跟着去瞧瞧吧。”
    ……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法华寺祭天的缘故，这几天，整个江南真的就没有了大雨。
    雨过天晴的金陵城，一切都透着一股子的新鲜儿气。
    大雨连绵的不安感一扫而空，商人们也都重新打开商铺，做起生意，永安坊也像从前那样热闹了起来，半分也瞧不出之前因为雨灾而破落的样子。
    纪氏提着篮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断穿梭着，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那间王氏药庄。
    只是，那王氏药庄的门却是紧紧关着的，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东家有事，闭门一月。】
    纪氏见到那张字条之后，眉心微微蹙了蹙，但很快她就提着篮子退了出来，转身进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绕到了王氏药庄的后门。
    这扇门很偏僻，几乎没有人知晓。
    纪氏却能够对对直直的找到，莫名就让人寻味。
    纪氏提着裙摆，几步走到门口，就在那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起来：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很快，就有一个警惕的妈子探出了一颗脑袋，深深的打量了纪氏几眼，语气十分的不好：“你找谁！我们东家不在，没事儿就回去吧！”
    说着，那妈子就要将门给关上。
    但纪氏眼疾手快，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就卡在了门上。
    纪氏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样式简单的玉佩，飞快说：“拿给你们东家，他自会见我。”
    “……”
    那妈子瞧了瞧那玉佩，觉得有几分眼熟，想了想，还是接了过去，然后，又是语气不好的冒出来两个字：
    “等着！”
    接着，“砰”的一下，就将门给关了起来，差点砸了纪氏一鼻子的灰。
    纪氏嘴角气得一歪。
    现在，既然连一个妈子都敢这样给她脸色瞧了！
    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竟然落到了这样的田地！
    纪氏心里心口的那口气愈发不顺，不过，她知道，只要那个人见她，她就一定能够翻身！
    一切只要那个人来见她就好了。
    他会替她想办法弄死陆朝暮那个可恶的丫头。
    然后，他也会帮她想出好法子，用不了多久，她就又会成为宋家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夫人，那个大权在握的当家主母！
    一切只要他在就好了！

 第247章 奸计起4

    “谁让你将人挡在外面的！”
    纪氏正想着，木门里面就传来了男人焦急的声音。
    下一秒，木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纪氏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她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看到的男人。
    氤氲的水汽，迷蒙了双眼。
    一向都沉稳的纪氏，一向都端着妇人架子的纪氏，却难得的露出了女人盈盈可怜的模样。
    “晟哥。”
    莫语晟看到纪氏眼眶红红的，心里立马就乱成了一团，几步上前，就将纪氏的手给抓了起来。
    “蕙兰，你怎的了，怎么好好的竟然要哭了？可是我这里的婆子给你脸色看了？”莫语晟关切的问，真是恨不得将眼前这娇俏的女人给抱在怀里才好。
    纪氏听到男人关切的语气，心底里多年来的委屈和难受，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没……没有……晟哥我……”
    纪氏啜泣不已。
    莫语晟越看越是心急，忍不住就上前，想要伸手。
    这里虽是巷尾，少有人来，可是莫语晟还是生生止住了动作。
    他知道她会担心，她怕旁人会看到他们之间的事情。
    所以，莫语晟赶紧身体往旁边微微侧了侧，就让纪氏进来说话。
    纪氏点头，跟在莫语晟身后，小鸟依人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往日的强硬。
    她看着这王氏药庄里的每一件布置，都是她年轻时喜欢的东西，心里的情绪越发不能控制。
    到了屋子里，莫语晟给她倒了杯茶，正想让她先平静下来，再说事情。
    可是，纪氏什么也不管似的，直接就扑到了莫语晟的怀中，愈发娇怯的哭了起来。
    “这……”
    跟着伺候的妈子，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老爷跟女人的距离这样的近过。
    而且，瞧着这女人的装扮，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妇人罢了，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够让老爷这样在意？
    “还不快出去！”
    莫语晟见旁边还杵着个人，脸色立马就黑了，怒声一斥，就让这个妈子退了出去。
    莫语晟连连安稳了纪氏好长一段时间，纪氏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蕙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且告诉我啊。”莫语晟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谊。
    纪氏这才将法华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还告诉莫语晟，自从陆朝暮来了金陵城之后，她在宋家的日子就越来越难了。
    纪氏抓住莫语晟的衣袖，眼角带泪，“晟哥，你就看着那个丫头这样欺负我么？你就不帮帮我么！”
    莫语晟听得纪氏的哭声，心里也乱了一片，伸手安抚着纪氏的后背，就说：“好好好，你放心，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谁让她是他的青梅竹马呢。
    当初，因为纪氏父母的反对，他们没能在一起，被迫嫁到了金陵城，但是，纪氏心里却一直都有他。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私底下都有联系。
    这王氏药庄，就是纪氏拿银子出来，他办起来的药庄，这些年挣了不少的钱。
    而且……
    除了银子之外，纪氏和他还有其他的联系。
    所以，别说是有人欺负了纪氏，就是纪氏稍稍在他面前说几句话，他都会不顾一切的为她扫除一切障碍。

 第248章 奸计起5

    听到莫语晟肯定的回答，纪氏脸上，才终于露出了几分的笑容。
    莫语晟将面前这娇滴滴的妇人抱在怀里，心里愈发觉得纪氏可怜起来，当然，他也十分的痛恨，宋家那个占着纪氏夫君名号，却一点不知道关心她、怜惜她的宋靖儒！
    当年，要不是宋靖儒强行让蕙兰嫁给他，他们两个今日也不用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见面。
    想到宋靖儒，莫语晟眼底就透露出了几分的狠厉。
    他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我会替你想法子解决那个讨人厌的丫头的，至于你那个夫君……”
    纪氏听出来了莫语晟话语间的阴沉，心头不由得一跳，赶紧坐直了几分：“你……我不是跟你说过，他的事情咱们还不急么？”
    她还没有彻底将宋家的一切都夺到手中，她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做！
    现在还不能着急！
    但是，莫语晟脸上的阴沉却愈发毒辣了几分：“说得像是谁稀罕他们宋家的东西似的！”
    或许十几年前，宋家的一砖一瓦，对他们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可是现在不同了，就拿这件小小的王氏药庄来说，就抵得上宋家的一部分营收了。
    再加上这些年来，莫语晟打点的其他产业，“我能让你们母子三人都过上好日子的！”他认真对纪氏说。
    但，纪氏眼瞳微微颤了颤，心念一动，就说：“我不是担心银钱不够，我想说的是，邵哥儿，他还没能参加科举呢，若是现在出了岔子，耽搁了邵哥儿的前程，你也会过意不去的，是不是？”
    “……”
    听到宋文邵的名字，莫语晟的表情，到底还是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想了想，良久才点点头，再次将纪氏给抱在了怀中，“行吧，那我就听你的。对了，你想对付那个丫头片子，可有什么想法了么？”
    “我只是有了个简单的想法……”
    纪氏靠在莫语晟的胸口上，语气淡淡的说：“那个老虔婆是个信鬼神的，我想用鬼神的法子，彻底让陆朝暮这个丫头失去老虔婆的欢心。”
    “鬼神？”莫语晟眉头一挑。
    纪氏点头，“是啊，你知不知道，江南地区有没有比较出名的神婆之类的？”
    她在祠堂里面都想过了，宋老夫人将宋家的一切都看得很重，若是，陆朝暮的存在，就是会拖累宋家的存在，那么……
    宋老夫人就算是再喜欢陆朝暮，也不能再将她给留在宋家了吧？
    “你这想法好是好，只不过……”
    莫语晟语气有几分担忧，这鬼神之事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
    而且，凡事也都要讲究一个机缘，天知道，宋老夫人会不会相信他们找来的神婆呢？
    纪氏就说：“那就让那个老太婆相信啊！好了，这事儿你就不用太操心了，你只管把人给我找来就是了！
    后面要怎么做，我会好好思忖思忖的！我来找你，也是因为被老太婆罚了，在宋家没了往日的威严，很多事情都不好做，才来找你的。
    你可不知道，我就连今日想要出个门，都被那些下人指指点点的！”
    莫语晟听见她这番诉苦，更是什么担心也顾不得了，忙答应说：“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按照你说的，尽快去找到江南地方最有名的神婆的！”
    “晟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了！”纪氏终于高兴的笑了出来。
    等到两人又说了话，叙了叙旧，把那些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之后。
    纪氏便重新穿戴整齐，又从王氏药庄那道后门里面溜了出来。
    不过，不同于来时，纪氏脸上满满的愁容和担心，出来的时候，她脸上那得意而灿烂的笑容，可实在是动人得很呐！
    自然，纪氏出门的样子，就被早就在旁边小阁楼里候着的陆朝暮、凤月还有庆桂都看在了眼里。
    凤月年纪小，还不大懂这些，她只是觉得奇怪，“这大夫人是看到了什么人，居然短短两炷香的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陆朝暮眼底划过一抹鄙夷，“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对方应承了她一些事情，再做了些讨她欢心的事情罢了。”
    讨人欢心？
    凤月还是不懂。
    在金陵城混迹了这段时间的庆桂，倒是懂了不少，他直接就说：“我说凤月姐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还能有什么啊！自然是男男女女间，最让人高兴的事情了啊！”
    “啊！什么！？”
    凤月听明白之后，整张脸都吓得惨白一片，连舌头都打结起来：“不，不会吧？大夫人她，她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图什么啊！”
    陆朝暮悠悠然的品了口茶，只说：“那日在法华寺的时候，她都做得出想要辱我名节的事情，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这……”凤月哑然。
    “好了，不说她了。”陆朝暮扭头看向庆桂，吩咐他说：“纪氏既然来找了帮手，那么，他们必然会有所行动的。你在外面进出都能方便些，替我将这王氏药庄的人都看牢了。
    不管是谁，一旦有任何的动静，你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庆桂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绝对不会让姑娘您失望的。”
    陆朝暮“嗯”了一声，就想带着凤月先回去了。
    可是，当她才穿过了几条巷子，眼看着就要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忽然间，听得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
    “别，别过来！你别过来！你放了我吧！不，不要！”
    “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叫！你就算叫得再厉害，这附近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他声音阴沉，传到人耳朵里，直让人腿肚子都打多少。
    而且，男人的笑声一落，又传来了好几道不同的笑声，都是男人的声音。
    也就是说，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有很多男人正在欺辱一个女人。
    “姑……姑娘！”
    凤月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但，就是因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整个人害怕得厉害。
    凤月抓住陆朝暮的手就将她往大路上拽：“姑娘，咱们先走吧！”

 第249章 遇恶魔1

    凤月知道，陆朝暮是个有善心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根本无法让自己置身事外。
    可是！
    凤月听得很明白，那边巷子里至少有七八个男人，而她们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
    所以，若是她们想救人，跟那些男人相比，她们完全没有胜算！
    “姑娘若是真的想要帮那女子，咱们不如现在就去衙门找张县令！”凤月赶紧提议。
    张沐县令同陆朝暮素来交好，而且，官衙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若是她们快一些的话，只要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回来了！
    不得不说，凤月的这番提议真的很好。
    可是、
    凤月拉着陆朝暮才刚刚想离开，巷子里面那女子又一次大声的叫了出来！
    “别过来，你们这群畜生，你们别过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啊！救命！救——啊啊！”
    那女子还没喊完，陆朝暮就听得几声闷响，然后，便是女人的惨叫和一群男人的大笑声。
    陆朝暮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根本就没办法离开这儿。
    同样身为女子，她很能理解巷子里那女子现在该有多么的绝望。
    所以！
    陆朝暮眼睛稍稍凝了凝，转过身，就对凤月说：“你去县衙找人过来，快！快去！”
    说罢，陆朝暮还用力将凤月给推了出去。
    凤月简直要被她的举动给吓疯了：“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难不成，她还想独自一人去救人不成？
    不，不对！
    这哪里是要去救人，这根本就是去送死啊！
    “不行！姑娘，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凤月立马摇头。
    但是，陆朝暮却下定了决心，又将凤月推了一把，语气里带着不容辩解的强硬：“让你去，你就去！没时间磨蹭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陆朝暮说话间，眼睛里立马就划过了一抹冷厉。
    她还没有为爹娘报仇，她还没能看到纪氏母子三人自食其果，她当然还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死了！
    陆朝暮飞快的看了看旁边，拿起一根棒子，又说：“我只是想救人而已。你还不快去！”
    “姑娘！”
    凤月见她这样坚持，怎么说也不停，只能用来的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猛然跺脚转身就飞快朝着县衙的方向跑了去。
    姑娘打定了主意要救人，那她只能快些，再快些！
    尽早把救兵搬来，这样姑娘就不会被人给欺负了！
    想着，凤月就跑得更快了一些。
    陆朝暮见到凤月身影消失在巷子前头，沉了一口气，就将手中的棒子给放下了。
    这样的东西，根本就帮不到什么忙。
    而且，若她真的跟人起了冲突，她带过去自保的棍棒，或许还会反过头来成为旁人制服她的武器。
    她想救人，不能靠武力，得靠脑子才行。
    巷子里，女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听得陆朝暮心惊肉跳。
    她眨眨眼，飞快看向旁边，想要尽快想出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里是永安坊的后街，人流量很少，但是，四周都是木质的房屋。
    木质的！
    对啊！
    陆朝暮想到了什么，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猫着腰，悄无声息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将旁边丢弃的小竹篓、竹竿、棍子都摆好。
    等快要靠近那几个人的时候，她只要将手中的火折子丢到干燥的小竹篓上，很快就能燃起大火来。
    到时候，她再大喊几声“走水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百姓过来救火了！
    百姓靠过来，这些禽兽不如的男人，肯定会跑，算算时间，凤月那个时候应该也会带着衙门里的官差到了。
    嗯！
    这个计划应该能成！
    陆朝暮又沉了一口气，又往里面多走了几步，正要将手中的火折子给丢出去的时候。
    忽然间一个抬头。
    她就看到，那几个将受害女子团团围住的男人里，露出了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陆朝暮上辈子的噩梦，上辈子，叫她天天夜夜都如同身处在绝境、地狱里的恶魔！
    三皇子。
    萧景珲。
    “别，别过来！你别过来！”
    被控制住的女子，喉咙都已经喊哑了，她的手和脚都被人用腰带捆住，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大”字的形状，根本就挣扎不了。
    而萧景珲却非常满意女子现在的状态，眼睛里的欲念和腥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只丑陋的饿狼。
    他几步上前，极尽粗暴的，就将女子身上的衣服全都撕毁！
    “撕拉！”
    女子光洁细白的手臂，就那样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萧景珲整个人越发兴奋了起来。
    而躲在巷子里的陆朝暮，却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上次在法华寺的时候，看到他，就已经让陆朝暮整个人都觉得恶心。
    这一次，陆朝暮看到萧景珲这样欺辱一个柔弱的姑娘，过去那些屈辱的回忆，就像是不可控制的潮水似的，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着她的心绪。
    陆朝暮忽然就觉得，就这样把他们吓走，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尤其是那个萧景珲，她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才行！
    想着，陆朝暮眼底的恨越发深重，她左手紧紧捏紧了火折子，右手也从地上摸起来了一块石头。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弱，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心底冒出一股，想要用这块石头，将萧景珲这个恶魔的脑袋砸开一个窟窿的冲动！
    “咔嚓！”
    陆朝暮情绪起伏，一个不小心，往前走了一步，刚刚好就踩到了一根干燥的木杆。
    忽如其来的动静，让箱子里那几个可恶的男人瞬间看了过来。
    “谁在哪儿！”
    “出来！”
    恶狠狠的声音一落，他们撸起袖子，就一步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萧景珲阴沉邪恶的眼瞳眯了眯，虽然声音传来的巷子里光线很暗。
    但是，随着一阵风过。
    萧景珲清晰的嗅到了一股子浅浅的香气。
    这是女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一想到那边的巷子里还有一个女人，萧景珲的眼底，更是露出了一抹兴奋和嗜血。
    “哈哈哈！”
    萧景珲的笑声冰冷如鬼泣，“没想到，居然还有淘气的小猫儿，会偷看这么精彩的游戏。既然想看，不如出来好好看个清楚？！”
    森冷的语气，叫人心底愈发觉得恶心。
    萧景珲给旁边其他人使了个眼神，告诉他们，一定要将这个大胆的女人给抓住！
    他被勾起了兴趣，自然是要好好的玩一玩！
    “是！”
    “主子放心！”
    他的手下也都阴测测的笑了笑，拉开阵型，一步接着一步向陆朝暮所在的方向而来。
    危险如同难以挥去的阴影，立刻就将陆朝暮整个人都笼罩住。

 第250章 遇恶魔2

    可恶！
    陆朝暮死死盯着朝着她不断走来的人。
    他们人多势众，她若是现在站起来想逃，也根本就是逃无可逃！
    她不觉得这个时候盲目的逃跑，会给她带来多少的生机。
    可是！
    难道她就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待在这里，然后等着被人抓住么？
    陆朝暮一想到萧景珲那些令人作呕的手段，立刻就摇了摇头。
    不行！
    她就是死，也不要再落入萧景珲的手中！
    没办法，陆朝暮只能拿起手中的火折子，按照之前的计划，将身边的小竹篓给一一点燃。
    可是！
    她这边才刚刚烧起了一丁点的火星子，萧景珲就立马猜到了她的意图。
    “想要放火将人引来？真是天真得可笑！”
    萧景珲一声令下，跟着他的那几个男人，就像是不顾生命似的，朝着冒火光的地方跑了过去。
    他们脱下衣服，飞快的几下，就将刚刚点燃的小竹篓全都扑灭了。
    眼瞧计划失败，而萧景珲带着的人，也一步步朝她逼近，陆朝暮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跑了！
    “给我抓住她！”萧景珲带着人追。
    陆朝暮虽熟悉永安坊的街道地形，可到底还是跑不过身强体健的男人。
    眼瞧着，用不了多久，她就要被他们给抓住了！
    然而！
    就在她拐过前面的一个转角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不知从什么地方猛然冒了出来。
    死死将她衣服一拎，就将她拖进了旁边打开了门的小屋子里。
    “呜呜呜！”
    突如其来的控制，叫本就情绪紧张到顶点的陆朝暮，更是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本能的拳打脚踢起来，就想要挣脱眼前人的舒服！
    “嘭”的一下。
    她一抬脚，狠狠揣到了面前人的腿上。
    接着，她只听得一道熟悉的声线，在她耳边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没良心的家伙，你再用力些，我的这条腿就要废了！”
    萧景桓没有说假话，真的，陆朝暮这一脚下来，他的额头都冒出了层层的冷汗。
    “你……怎么是你？”
    看清眼前的人是萧景桓，陆朝暮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而且，像是有了依靠一般，她之前紧紧攥紧成拳的手，都松开来，握在了萧景桓的手臂上，像是，只要靠着他，就能给她带来无尽的勇气和安定似的。
    萧景桓感觉到她的动作，眼底只划过了一抹暖色，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屋子的深处带了几分。
    “我若是不在这儿，你的小命就没了。”
    萧景桓声音淡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稳定。
    当然了，他并没有告诉她，自从上次他知道有不少人都想再法华寺里害她之后，他就让自己身边的古苍，时时刻刻都藏在暗处，保护她的安全。
    所以。
    当古苍看到她想要只身一人去救那女子的时候，萧景桓听到消息，整个人又气又急。
    现在看到她脸上还残留的几分害怕，他忍不住就用手狠狠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死么？！”

 第251章 遇恶魔3

    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难道她就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么？！
    “我……”
    陆朝暮抿抿唇，其实，按照她之前的设想，她是能够安稳脱身的。
    她只要让火势大起来，百姓围过来之后，她肯定能趁乱离开。
    可是……
    谁让她看到那些人里面，有那个可恶的萧景珲！
    一看到他，她心底的仇恨和愤恨就抑制不住，甚至，将她的心智和理智都控制住，让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应对的策略。
    萧景桓发现了她眼中的情绪，眼睛稍稍一眯，说：“你很讨厌他。”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非问句。
    也就是说，他可以肯定，她对萧景珲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可是，为什么呢？
    若说宋家的人、罗家的人要害她，所以，她才会为了自保，而时时应对。
    可萧景珲又是为什么？
    按理来说，上次在法华寺的时候，她不是才第一次见到萧景珲么？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仇恨？
    萧景桓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她，屋子外面就传来了那些追她的男人的声音：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啊，刚刚不是看到她往这个方向来的么？怎么会不见了？”
    “你们几个到那边找，你们几个去那边找。”
    很快，萧景桓和陆朝暮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是萧景珲的手下，朝这边找她来了。
    萧景桓抿了抿唇，更紧一步靠在了她的身上，用手轻轻捂在她的嘴上，不想让她因为害怕发出声响，而叫外面的人听到了。
    陆朝暮很想告诉他，她不会慌的。
    可是，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下意识的，根本就没有思考。所以，她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眼睛挣得大大的，感觉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也感觉到他宽厚的胸膛里，那可心怦怦跳得厉害。
    莫名的，叫她的心也跳得厉害了起来。
    这种感觉……
    实在是让陆朝暮脸颊就燥热了几分。
    她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边没有人。”
    正当陆朝暮失神间，外面的男人就走开了。
    不过，萧景桓依旧没有放开她，而是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的人，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这里的情况，才终于放开了她。
    陆朝暮得了自由，立即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她看向外面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们没找到我，就这么走了？”
    萧景桓眼眸一凝，“不然呢？”非要他们掘地三尺，将她给找出来么？
    “可是！”
    陆朝暮紧了紧拳头。
    她不甘心！
    光天化日，他们做出那等令人发指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还没有给他们一个教训，尤其是还没有给那个可恶的萧景珲一个教训！
    甚至，她光顾着自己逃命，也不知道那个被他们抓起来的女子有没有得救！
    仿佛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似的！
    那她刚刚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第252章 遇恶魔4

    陆朝暮握紧双拳，直直就砸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
    萧景桓见她情绪激动成这样，再一次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为什么会这样厌恶萧景珲？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
    不过，他知道，就算他问她也是不会说的。
    所以……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只说：“这次没有机会，往后总会有机会的。”
    “哪里能有这么多机会啊……”
    陆朝暮眼底透着隐隐的不甘。
    萧景珲是皇子，不可能长久在金陵城逗留，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随其他皇子一起回到京城。
    等到他回京之后，她哪里还能有机会！
    “我有。”萧景桓忽然开口。
    “你？你有什么？”陆朝暮没明白。
    萧景桓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说：“方老将军说了，按照时间，我那几位兄弟确实一个月之后就要回京了，不过……我也要回去了。”
    “你也要回京？不是皇上他……”陆朝暮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任凭是谁，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你的父亲因为命理之说，所以不愿意让你回京吧？
    这多膈应人啊！
    萧景桓却不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几天前，京城里传来这个消息，让我跟着他们一同回京。”萧景桓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陆朝暮抿抿唇，“是因为你救了法华寺主持方丈么？”
    萧景桓摇头，“不清楚，也不重要。”
    一个会因为命理之说，就抛弃孩子的皇帝，他要做什么，他在考虑什么，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那……你自己也想回去么？”
    一想到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她或许再没有多少机会能够见到萧景桓了。
    陆朝暮这心里，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像是有一道力气，重重的压在她的心上，叫她都有些要喘不过气来似的。
    萧景桓没有发现她眼底的情绪，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没什么想不想的，既然那个人要我回去，那便去就是了。”
    而且，回去也好。
    就算他一直待在这金陵城中，他的那几位兄长也都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与其在金陵城小心防范，还不如回到京城那座战场之中，真刀真枪的同他们拼搏一番！
    再说了……
    他一同回到京城里，不就能找到萧景珲的错处，替她解了如今心底的这口恶气了么？
    “你？”
    陆朝暮闻声整个人一愣。
    她真的没有听错么？
    他竟然说，回到京城之后，他会想法子，替她教训萧景珲这个混蛋？
    “可是！”
    这辈子，她根本就没有同任何人说过萧景珲到底有多可恶，他也不可能知道过去她所受的那些屈辱和痛苦。
    他怎么会连问也不问一句，就想着要替她教训人了？
    萧景珲见她面色呆呆然，心里觉得好笑。
    伸手在她脑门上又弹了一下，说：“肯定是有你自己的道理，你才会表现出方才的样子。”
    而且，比起萧景珲那个他根本就没有多少了解的兄弟，他更相信她的判断。
    “认真算起来，你也帮过我好几次。”
    所以，他相信她的判断，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不是么？
    “我……”
    萧景桓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和相信，叫陆朝暮心里莫名又跳了好几下。
    她记得，他们两个才认识的时候，他不是对她十分的警惕，生怕她会图谋不轨，要算计与他么？
    怎么现在，他连问也不问，就直接要替她出头了？
    甚至，她都没有意识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对待彼此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变化大得，她都反应不过来了。
    “好了，别想了。”
    萧景桓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萧景珲的人都走了之后，又有另外一阵阵不规则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
    他轻轻推开门，用身体挡在她的前面，确认来的人不是萧景珲的人，只是凤月带着衙门的人来找她之后，才侧身让出来一条道，对她说：“你且先回去吧，凤月和张沐若是找不到你，只怕会担心的。”
    陆朝暮心绪还没有平静下来，只怔怔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走到巷子里没几步，凤月就扑了上来，声音带着颤抖：“姑娘，您还好么？您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吧？”
    陆朝暮摇摇头，“我很好，我什么事也没有。”
    张沐见她就是身上的衣服乱了一点，其余地方没有什么大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几步上来，狠狠指着她就责备说：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保全自己呢！”
    天知道，他在衙门里处理事务的时候，忽然间，凤月冲进来让他带些人去救她，他这心里有多害怕！
    虽然现在确认她没有事，张沐心里还是后怕得很：“你可不许再这样乱来了，知不知道！”
    陆朝暮心里还想着萧景桓刚刚对她说的那番话，所以，张沐说的那些话，她根本就没有听得多清楚，甚至，她连自己怎么到县衙里换了身衣裳，怎么回到了宋家都不记得了。
    到了晚上。
    陆朝暮睡在床上，脑子里都还是萧景桓跟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回到京城之后，会替她教训萧景珲。
    而住在法华寺禅院里的萧景桓，也想着陆朝暮今天眼中满满的恨意。
    他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她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既然她有她的道理，那么……
    萧景珲就合该付出代价……

 第253章 神婆出1

    纪氏从王氏药庄回来之后，一连好几天，大房都没有了丝毫动静。
    就连宋文邵都没有回到天启书院读书，而是留在了宋家，跟纪氏和宋婉言一起反思己过。
    宋老夫人听说这事儿之后，虽然心里还对他们母子三人，颇有几分的不满，但见他们这次是真的认真反省，神情倒是和缓了许多。
    另一边，二房里，宋婉仪和宋婉晴两姐妹，已然呈现出水火不容的态势。
    谁也不会跟谁说一句话，谁也不会搭理谁一下。
    整个宋家，就像是藏了一处巨大的危险，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似的。
    宋家的下人们也都感觉到，宋家现在，就像是山雨欲来来，大风满楼的情形。
    只不过，大房母子三人始终闭门不出，这日子一久，众人也就习惯了，便没有放过多的精力去关注他们。
    反而，这段时间里，金陵城出了一件大事儿！
    城西梁员外的女儿，前不久莫名其妙发了梦魇，请了好些大夫来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梁员外的女儿奄奄一息，命要归西的时候，忽然间，从外面来了个穿戴特别，神情诡秘的婆子。
    那婆子连招呼也不打，也不跟任何人说话，直直就走到了梁员外女儿卧病的房间里。
    紧跟着，那神婆从身上拿出些符咒、铃铛、铜钱剑、驱邪拂尘，在屋子里叽里呱啦的念了一通，没人听得懂的咒语，结果！
    梁员外的女儿就活过来了！
    这事儿不到半天就在整个金陵城都传开了，自然，宋家的下人们也都听说了这件事情。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神奇啊？”有人觉得不信，说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总觉得哪里透出些奇怪的味道。
    “你别不信啊！这怎么就不是真的了！梁员外的女儿忽然生病的事儿，就是前几天发生的！
    梁员外爱女，金陵城中但凡有点本事的大夫，都请到家中给女儿治病了，可是，这么多大夫，还偏偏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事儿啊，你只要到各大医馆里面去问问，就能知道了！”
    “真这么玄乎么？那神婆真就将人给瞬间救活了？”
    “可不是么！听说啊，梁员外的女儿都已经咽气了，是那神婆从阎王爷的手中，生生将那姑娘的命给抢回来的哩！”
    “这也太神奇了吧！”
    “……”
    “你们说什么呢！一天到晚不干活，光知道偷懒耍嘴皮子，小心我让老夫人把你们都赶出宋家！”
    周妈妈正要去紫韵斋向宋老夫人禀告最近今日宋家的情况，没想到，就在必经之路上，听到了几个下人在这里嘴碎说八卦！
    “周妈妈，我们实在是好奇才多说了几句，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几个丫鬟连连朝周妈妈欠身行礼，生怕真的被罚了，便一溜烟儿的，全都跑了。
    周妈妈摇摇头，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大夫人做错了许多事，但是，过去大夫人管家的时候，宋家还是仅仅有条的。
    如今，大夫人才闭门反思不过几日，下人们都这样明目张胆的偷懒了。
    不行……
    周妈妈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得跟老夫人好好说说这事儿才行，家不可一日无主，这后宅里，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个，始终得选出一个来掌事儿才行。
    想罢，周妈妈就大步朝紫韵斋的方向走了去。
    只是……
    等到周妈妈走了之后，不远处一座不大起眼的凉亭里，就冒出来一道身影。
    昭姐儿走了出来，很快，方才那几个嚼舌根子的下人也都凑了上来。
    昭姐儿目光缓缓从她们身上划过，“夫人让你们说的话，你们可都说了？”
    下人们点点头：“姑娘放心吧，咱们都按照吩咐，将所有该说的话都说了，咱们几个声音大，周妈妈肯定是听见了的！”
    “若真是这样就好。”昭姐儿从身上摸出几个银裸子，就丢给了她们。
    ……
    紫韵斋里
    宋老夫人正躺在软榻上，让丫鬟给她按压太阳穴。
    也不知道是最近宋家事情太多，搅得她心烦意乱；还是她年纪大了的缘故。
    这几天，宋老夫人总是觉得自己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就连周妈妈从外面进来，站到她身边了，宋老夫人都没有发现，还是周妈妈喊了她好几声，宋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才来了，路上耽搁了么？”
    周妈妈将她在路上听到的神婆的事儿说给宋老夫人听。
    宋老夫人眉梢抬了抬，“这倒是件稀奇事儿。”
    “老夫人，老奴想说的可不是这个啊！”
    周妈妈担心，大夫人继续闭门思过，而二夫人又因为两个女儿的事情抽不开身，时间一长，宋家只怕是就要乱了。
    “你会不会是思虑太过了？”宋老夫人不至于这么短短的几日就乱了。
    但是，周妈妈却说：“老夫人，凡事都要防范于未然啊！难不成，还真要让宋家乱了，咱们再想法子么？”
    “那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大媳妇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了，不好好敲打一番，只怕她是不会张记性的！
    而二媳妇儿，没本事生儿子就算了，自己就两个女儿，这么多年了，宋婉仪和宋婉晴之间的矛盾，宋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裴氏不仅没能解决好两个女儿之间的矛盾，反而现在越闹越大。
    宋老夫人不觉得这样一个，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住的人，就能够肩负起掌管整个宋家的重任了。
    三房的人回了娘家小住，现在也没回来。
    四房又有一个疯丫头要管。
    算来算去……
    整个宋家还真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周妈妈听得宋老夫人一番盘算，眉头也深深的蹙了起来，但是，很快，周妈妈脑子里就炸过一道白光。
    她想起什么来了，就大声说：“老夫人，您忘了，还有表姑娘呢！表姑娘可还住在咱们宋家呢！”
    “朝暮？”
    宋老夫人神色先是一怔，下意识就觉得不行吧，她虽是看好朝暮，也期待朝暮回到京城之后，能够给宋家带来些好处。
    但是，要让朝暮一个外孙女，越过这么多亲孙女、亲孙儿，管宋家的家事，宋老夫人还是觉得不好。
    可是，周妈妈却提醒说：“老夫人，您错了！”
    是，她们两个是商量过了，想表姑娘回京之后，帮衬宋家。
    然而，表姑娘除了在天凤书院读书，学一些京城贵女会学的琴棋书画之外，还应该要多学学掌管家事，主持大局的事情，到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好的婆家，不是么？
    大夏朝的闺秀，光有琴棋书画是万万不够的，还要从小就培养掌管家务的本事！
    当年，宋老夫人不就是因为一身管家的本事，才被太夫人看重，选来给宋家当儿媳妇的么？
    宋老夫人也确实没有辜负太夫人的期望，在宋老爷去世之后，依旧将整个宋家打点得井然有序，蒸蒸日上！
    现在！
    宋家出了岔子，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不就是一个现成的，让表姑娘能够学习精进的好机会么？
    “可是……”
    宋老夫人到底还是有几分私心的，她觉得这样好的机会，不如留给他们宋家的孙女。
    但周妈妈却摇头，又劝说：“老夫人，您又错了。”
    表姑娘没来宋家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宋家的几位姑娘，在这金陵城中是数一数二的。
    但是，表姑娘来了之后，有了对比，有了比较，就会发现，表姑娘这样的官家小姐，同宋家这样商贾之家的姑娘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所以，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让表姑娘管管家，也好让宋家其他的几位姑娘都看看，她们和真真正正的豪门贵女有什么不同的。
    而且，宋家到底是姓宋的，等到大夫人反省好了，知道错了，又或者等到二夫人管好了二房的家事。
    再从这两个人里面选一个出来，才是真正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不然，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管是选大房的姑娘管家，还是选二房的姑娘管家，都会显得老夫人没有将一碗水端平，不是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宋老夫人颔首点头，觉得周妈妈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周妈妈又劝说了几句，宋老夫人便打定了主意，当天晚上，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宋家的人。
    自然，这消息一出，便有人高兴有人愁。
    宋婉仪还没有从自己不是紫微星神女的落差中走出来，现在，就又听到祖母让陆朝暮管家，心里一个气不过，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她不甘心！
    明明老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但，为什么这辈子，她就不能让自己如愿呢！
    那个陆朝暮，真是可恶！
    而宋婉言也近乎是暴跳如雷！
    又是一番摔盘子摔碗的，不过，纪氏却拉住了她，“好了，你别闹了！
    我早就说了，陆朝暮这个丫头邪性得很，现在一看，果然是不能再留了！
    不过你也用不着生气，咱们计划好的事情，已经开始慢慢实施了，且看她猖狂几日，等时候到了，自然有她的好果子吃就是了！”

 第254章 神婆出2

    “到时候，我一定要让那个贱丫头，成为整个宋家的笑话！”宋婉言狠狠一咬牙，眼底满是阴沉。
    “好了，一定会的。”纪氏拍了拍宋婉言的肩膀，提醒她说：“不过，你和邵哥儿也要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做，知道么？”
    宋婉言点点头：“母亲，你放心吧，只要能让陆朝暮这个臭丫头付出代价，我一定会好好按照您的吩咐行事的！”
    “这就好……”
    纪氏眼底的情绪也一点点变得冷森了起来，这一次，她们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
    宋老夫人让陆朝暮管家的消息，着实让陆朝暮自己都吃惊不少。
    她是真没想到外祖母会有这样的安排。
    不过，既然外祖母都将这事儿交给了她，那她也不会让外祖母失望了。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陆朝暮领了管家的职位，第二天就让姜嬷嬷和凤月，将宋家里那些平日里偷懒的下人狠狠惩治了一番。
    而且，上辈子她嫁给宋文邵之后，也担起了管理宋家的重任。
    过去，她花了很多精力和心思，才勉强将事情处理得妥当。
    但现在，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一切都显得的得心应手。
    就连一贯不怎么夸人的周妈妈，看到宋家这几天的改变之后，都对陆朝暮赞不绝口。
    “老夫人，我说得没错吧，这表姑娘啊是有大本事的！这才几天啊，整个宋家就跟焕然一新似的。”
    宋老夫人也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她竟然真能将事情处理得这样好。”
    这样看来，等到朝暮回到京城之后，他们说不定还真能指望她给宋家带来大的好处！
    周妈妈也眨眼说：“可不是么！我就说了这个法子是最好的了！”
    ……
    接下来几天
    宋家不仅没有再出岔子，反而，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条不紊得多。
    而金陵城里，关于梁员外女儿的事情，也传得越来越邪乎了。
    原来，那个神婆姓沈，她救了梁员外的女儿之后，一分钱钱也没有收，还说，她是得到了天神的指引，才千里迢迢从明州来到金陵城给梁员外的女儿治病的。
    众人一打听，明州还真有个沈婆。
    明州谁家的孩子中了邪，谁家有个神鬼之事，都是找她的。
    而且，沈婆还真有这个本事，每次出手都能帮人驱邪避秽，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所以，在明州，沈婆的名字那可是响当当的！
    金陵城的人打听清楚之后，都觉得沈婆有本事，纷纷找到她，想要她帮忙也替他们驱驱鬼，去去秽什么的，甚至有的人家不惜拿出几百上千两银子，就想沈婆出手相帮。
    但是，沈婆却一点也看不上那些银子似的。
    只说一句“凡事皆有定数，我看的是缘分，而非这黄白俗物！”
    但沈婆却并没有离开金陵城，众人问其原因，她又说，天神还告诉她，金陵城要出一只大鬼，让她留在这儿，等到时机到了，她便要替天行道。
    众人被她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都开始期待，到底沈婆说的这大鬼，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只说……
    众人等啊等，始终没有等到沈婆去捉鬼。
    反倒是宋家，经历了几天的安稳日子之后，忽然就出了大事了！
    这天天还没亮，拂月园的绣珠就哭着跑到紫韵斋来了：“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病了，病得很严重啊！”
    “什么？”
    宋老夫人本还在睡梦中，听得绣珠的哭诉，立马就坐了起来，让周妈妈替她胡乱换上衣裳，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宋老夫人眉头深深蹙在一起，虽然，之前大房做错了一些事情，但是，宋婉言毕竟是宋家的孙女，听到她出事，宋老夫人心里第一时间还是担心的。
    绣珠朝着宋老夫人连磕了几个头，声音都沙哑了：“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姑娘吧，她都快不行了！”
    “不行了？！怎么好好的就要不行了？”宋老夫人被绣珠这话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狠狠颤了一下。
    绣珠一双眼睛都哭成了核桃大小，啜泣又说：“不知道啊，小姐昨天晚上明明都好好的，但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小姐忽然就开始说胡话了！
    一会儿叫大夫人，一会儿叫老爷，一会儿又说起什么老君、什么仙尊来了！
    夫人又是叫小姐，又是推她的，却根本都叫不醒，过了一会儿之后，小姐的气息就变得越来越浅了！
    老夫人别等了，您快去看看小姐吧，若是去得晚了，只怕小姐都要过去了！”
    “混账！”
    宋老夫人抓起拐杖，扶着周妈妈就赶紧往屋外走，嘴里还忿忿说：“什么不醒了，就没有不行的！快，快让人去叫大夫来！”
    “是是是！”
    紫韵斋里一阵手忙脚乱，很快，宋老夫人就到了拂月园里。
    她人还没进去，就听得里面一道又一道哭泣声传了出去，宋老夫人认真一听，认出来了，那是纪氏在哭。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你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你看看娘啊！”
    不过，纪氏的哭喊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反而，屋子里接着又传来了宋婉言咿咿呀呀，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的喊叫声：
    “啊啊……我……啊啊……仙尊……”
    宋老夫人一听，这才知道，原来绣珠并没有说假话，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快，快进去看看。”
    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进到屋子里，刚一推开门，宋老夫人就感觉到有一股说不出的诡秘气息，朝着她扑面而来，叫她心里莫名又是一颤，像是有一道不舒服的力量，直直往她的心口里压过来似的。
    难受得紧。
    “老夫人，小姐在那边。”周妈妈扶着她过去。
    到了床边，周妈妈将床边的帘子撩开，宋老夫人看到躺在床上的宋婉言，整张脸都煞白一片，双眼诡异的往外吐出，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的样子，立马就吓了一跳。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啊啊啊……仙……啊啊……尊……救……”
    宋婉言像是完全听不到周围人的说话，身体也开始不断的颤抖着，像是中邪了似的。
    宋老夫人没见过什么病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吓得自己的脸色也一片白色。
    这个时候，管家的陆朝暮也带了人过来了，“大舅母，朝暮听说婉言表妹生了病，特地请了大夫过来瞧瞧。”
    然而，陆朝暮的声音一响起，床上的宋婉言叫得就更大声了。
    纪氏哭泣不已，扑到床上，想要控制住宋婉言，但是，随着陆朝暮走进来，宋婉言的情况却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陆朝暮一进来，宋婉言的情况就会变得严重起来，但是，纪氏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立马就转过头看着陆朝暮，说：
    “你出去！你别进来！”
    陆朝暮脚步一顿，一脸的诧异，这是做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绣珠和昭姐儿也走了上来，一边说屋子里人太多了，不利于宋婉言休养，就想让陆朝暮到外面去等等，她们会领了大夫进去给婉言看病。
    陆朝暮抿抿唇，也懒得跟她们争辩，转身就退了出去。
    可是，陆朝暮没有看到的是。
    她人才刚刚从内室里离开，床上不断大叫的宋婉言还真的情况就稳定了不少。
    周妈妈和宋老夫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既然陆朝暮带来了大夫，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就让他给宋婉言检查的。
    这位孙大夫，是金陵城出了名的名医，医术高超不说，人还特别的好，若是病人家境太穷，实在支付不了诊金，他不仅会免了他们的诊金不说，还会免了他们的医药费。
    所以，宋老夫人看到陆朝暮这么快就将孙大夫找来，心里对陆朝暮更是赞许了几分。
    应对及时，知道找最专业的人士。
    她这个外孙女，确实是个可堪重任的！
    只不过……
    当孙大夫给宋婉言诊脉之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不行，不行，令千金这病，我治不了。”孙大夫连解释也没有几句，慌慌张张的就从宋婉言的床边站了起来，提起他的医药箱，转身就要走。
    “诶诶，孙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周妈妈将人给拦下。
    孙大夫用袖子擦了擦汗：“不是我是什么意思，实在是，你们家姑娘这脉象，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疾，一会儿徐。
    而且，有时候力道强，有时候力道弱。
    这种脉象，一般都是病入膏亡，命悬一线之时，才有的脉象！
    换句话说就是，不用再治了，直接收拾收拾，该准备棺材了！
    “什么？！”
    纪氏一听，整个人就往后一仰，晕死过去。
    宋老夫人也吓得心头一痛，但是，宋老夫人好歹见过些世面，不会轻易就被吓得失了理智。
    她让周妈妈派人将孙大夫送走之后，赶紧又让人去多请些大夫过来。
    这人好好的，怎么会一觉醒来就要死了？
    不应该啊！

 第255章 神婆出3

    可是，等到下人将金陵城其他的大夫找来之后，他们一一为宋婉言诊脉，得出的结果，跟之前孙大夫说的，是近乎一样的。
    也就是说，宋婉言真的已经大限将至，没有救了！
    “不，不可能，我的婉言，她怎么会好好的就要没命了？”纪氏像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似的，整个人眼前一黑，人就倒在了地上。
    拂月园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宋老夫人让人将纪氏抬到床上，也让大夫给纪氏看一看，别这边婉言的情况没有好转，纪氏又病倒了，那可就遭了！
    然而！
    就在其中一个大夫给纪氏诊过脉之后，脸色又是瞬间大变：“不好，怎么脉象会是这样的？”
    紧接着，大夫又将其他几个大夫给叫过来，再一起给纪氏检查了一番。
    众人的面色全都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告诉宋老夫人：“这位夫人的情况，跟你们家小姐的情况是一样的。”
    脉象都是变幻莫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脉象。
    而且，方才纪氏明明就站在他们的身旁，能说能走，一切都是正常的样子，但是突然间这么一倒，怎么就会猛然间情况也变得这么严重了？
    奇怪！
    实在是奇怪得很啊！
    然而，拂月园这边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宋文邵那边的小厮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禀告说：“老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少爷他晕过去了！”
    小厮将宋文邵的情况一说，各种症状和状态，跟宋婉言还有纪氏也是相同的。
    几位大夫一听，面色更是变得诡异起来。
    莫名其妙的病症，忽如其来的病倒，根本就诊断不出来到底是病因为何。
    想来想去，他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宋家，肯定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病症，而且说不定，还是会传染人的疾病！
    “不行不行，宋老夫人，你们家的情况我们是没有办法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是啊，我们这就告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诶，大夫！大夫！你们怎么都走了！你们回来啊！”绣珠和昭姐儿跟在几位大夫身后，不断的恳求他们能够停下来。
    不过，虽说医者仁心，但是，若是宋家真的有了莫名其妙的疫症出现，而且，又都是这样来势汹汹的疫症，只怕再医者仁心，也会想要先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吧？
    所以……
    不管绣珠和昭姐儿她们怎么挽留，大夫就跟逃命似的，一溜烟就从宋家跑了出去。
    宋老夫人看着奄奄一息的宋婉言，还有情况越来越不好的纪氏，再听得小厮哭诉着宋文邵如何如何要不行了，这心里，简直就跟被一块重重的石头砸中了一般，叫她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眼瞧着情况越来越乱，宋老夫人两眼一抹黑，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也往后一栽，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还好周妈妈纪氏将宋老夫人给扶住，伸手不断替她顺气，“老夫人，您可不能乱啊！若是您现在也乱了，那大夫人、小姐还有少爷可就没有指望了啊！”
    宋老夫人一听，心里只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硬生生的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稳定了下来。
    不过……
    宋老夫人再是镇定下来，她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能找来的大夫都找过了，他们都说没有救了，甚至连宋家都不愿意靠近，她还能怎么办呢？
    “这……”
    周妈妈也觉得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站在外面的陆朝暮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拂月园的混乱场景，眉头忍不住就蹙了蹙。
    心里立马就生出了一股子怀疑，纪氏母子三人真的病了？
    ……
    躺在床上“装病”的宋婉言，见到宋老夫人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她暗暗勾唇笑了笑，母亲说得果然没有错，就算祖母再怎么生气，但是，她始终是祖母的亲孙女。
    所以，只要她能狠得下心，豁出去使出苦肉计来，祖母肯定是会为她而担心的！
    而且，这一次，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有母亲和兄长，都一起装病，祖母可不是连心尖尖都要跟着一起疼么？
    不过嘛……
    他们要的就是让宋老夫人跟着一起疼。
    因为，只有让祖母感觉到心疼，等到事情结束之后，祖母才会发自内心的心疼他们大房，这样，他们才能彻底翻身，永远都将陆朝暮这个贱丫头给压得死死的！
    宋婉言心里算盘打得响，这个时候，她的余光就看到陆朝暮进来了。
    宋婉言看到陆朝暮还是那样高高在上，一副清淡超尘的样子，而且，她一进来，祖母就将所有的注意力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哪里想见到这样的景象？
    所以……
    陆朝暮进来之后才说了一句话，宋婉言整个人就又挣扎起来，嘴里大声喊叫着：
    “啊啊！疼！祖母，我疼！啊啊！有东西进来了，婉言好疼！”
    她这样一叫，果然就吸引了宋老夫人的所有注意力。
    “婉言，你怎么了？怎么又叫起来了？”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宋婉言的床边，拿起旁边的帕子，就想为她擦脸上的虚汗。
    可是，宋婉言不仅没有镇定下来，反而越叫越大声，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了似的。
    “哎呀！表姑娘，不是说让你别进来么！”
    这个时候，挽留大夫的绣珠也从外面回来了，她一看到陆朝暮居然进到屋子里，脸色立马就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姑娘方才不是说了，你一进来，她就觉得难受，你怎么还能进来呢！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们姑娘觉得舒坦些么？”
    绣珠的话也提醒了宋老夫人，她扭头看向陆朝暮：“朝暮啊，要不你还是先出去吧，这里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虽然，宋老夫人并不知道，为什么陆朝暮一进来，婉言的情况就会加重。
    但是，若是能让婉言他们不那么难受，她还是会暂时委屈朝暮，让她到外面候着的。
    “……”
    陆朝暮没有说话，只微微抿了抿唇，目光久久的将床上的宋婉言打量一番。
    宋婉言感受到她的目光，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但是！
    宋婉言一想到祖母现在一定会将她放在第一位，眼珠子一转，就连连叫喊了起来。
    宋老夫人听得心都要碎了，立马就朝陆朝暮挥挥手，近乎是赶她出去似的：“朝暮啊，你是个好孩子，你就先出去吧！”
    陆朝暮：“……”
    眼瞳又凝了凝，才转身离开了。
    宋婉言见到她被宋老夫人赶走的可怜样子，心里得意极了！
    心底勾起一抹冷笑：陆朝暮，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等再过几天，我就要你彻底被祖母给厌弃！
    哼！
    ……
    随着陆朝暮离开，宋婉言的情况，还真的就一点点的恢复了镇定。
    宋老夫人看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但她也知道，大房母子三人的情况，实在是奇怪。
    根本就不像是正常生病的样子。
    “老夫人！”
    就在宋老夫人还有周妈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法子的时候，昭姐儿抿了抿唇，眉头紧锁的就走了上来。
    她神色又几分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宋老夫人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跟她猜心思，语气不好的直接就道：“有什么话就说！若是有救人的法子，更是应该快快说！”
    昭姐儿又抿抿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似的，才说：
    “老夫人，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最近这金陵城中很出名的那个沈婆的事儿？”
    “沈婆？”宋老夫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周妈妈提醒几句，就是那个救了梁员外女儿的沈婆，从明州来的，听说有不小的本事！
    昭姐儿点点头：“对对对，奴婢说的就是那个神婆！”
    “之前不就有很多人想找她驱邪避灾么？”昭姐儿继续说，“但是，那神婆却说机缘没到，她留在金陵城，是要再收服一只凶狠的妖怪……”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宋老夫人心里隐隐冒出来一个念头，但是，她又下意识觉得这样神神叨叨的话，往往都是不足为信的。
    但，昭姐却说：“老夫人，难道您不觉得小姐、夫人还有少爷的病实在是奇怪得很么？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病症，就连金陵城所有的大夫都没有应对的法子。”
    “所以？”
    “所以啊，奴婢觉得，要不然咱们就派人去找找那神婆，反正，再差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是么？”
    “……”
    宋老夫人抿抿唇，其实昭姐儿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现在的确是一筹莫展，还不如真的就试试可能有用的法子！
    “那……”
    宋老夫人还有些犹豫。
    但昭姐儿却立马接话说：“老夫人，咱们还是不要再犹豫了，奴婢这就派人去将那位沈婆给请来看看吧！
    您也不想小姐、夫人和少爷一直这样莫名其妙的病下去吧？咱们大房从今往后，连一个正常人也没有了吧？”

 第256章 神婆出4

    昭姐儿最后一句话，就跟重锤一样，生生的砸到了宋老夫人的心坎上。
    是啊！
    再怎么说，大房也是宋家的人，她可不能让整个大房的人，都这样莫名其妙的“病”死了吧？
    “去！派人去请！现在就去！”宋老夫人一声令下。
    昭姐儿闻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立马就应声出去，叫上人，风风火火的就朝着永安坊的方向而去。
    宋婉言躺在床上，将宋老夫人的话听得很清楚，隐隐握了握拳！
    很好！
    等到那沈婆来了，你陆朝暮就等死吧！
    这一次，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
    紫韵斋外面
    陆朝暮还坐在旁边的石桌旁，她见到昭姐儿带了人出去，作为如今掌管宋家大小事务的她，自然也是要上前过问几句的。
    然而——
    昭姐儿却向着她欠了欠身，就说：“表姑娘，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您一出现，咱们小姐的情况就变得严重起来，所以，咱们小姐的事儿，您还是先别管了吧！”
    “欸，你怎么说话的呢！”凤月被昭姐儿这话说得心里直冒火！
    怎么昭姐儿这话里话外，像是在说，就是因为陆朝暮的原因，宋婉言他们才会忽然病倒了呢？
    这跟表姑娘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可是，昭姐儿却根本不搭理凤月，又向着陆朝暮欠了欠身，带着人就火急火燎的往永安坊的方向而去。
    走的时候，昭姐儿还特地说了几句：“都快些，若是耽搁了，小姐、夫人他们的情况愈发严重了，你们担当得起么！”
    “你！”
    凤月脸色愈发不好，昭姐儿这话到底是在说谁呢！
    然而，陆朝暮脸上却始终都是淡淡的，甚至，她还伸手轻轻将凤月给拦住了，“你同她嘴上较劲儿做什么。”
    她眼瞳凝了凝，只是在心底默默的将今天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纪氏母子三个，说生病就生病，实在是奇怪。
    而且，昭姐儿说得确实没错，她每次进入拂月园，宋婉言的情况都会立马变得“严重”起来。
    再加上方才，昭姐儿言语间还特地想要将她让宋婉言情况便糟糕的事情“坐实”一般……
    陆朝暮脑子越转越快，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啊！”
    陆朝暮惊呼出声，立马就伸手抓住了凤月，语气里带了几分的急促：“快，你赶紧出府一趟，去找庆桂，让庆桂跟着昭姐儿！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都让他立马回来告诉我！”
    “！”
    凤月不知道陆朝暮为何忽然变得这样着急，但是，陆朝暮这样紧张，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好！奴婢现在就去！”凤月点点头，立马就从后门钻了出去，飞快去找庆桂了。
    ……
    永安坊里
    昭姐儿找到沈婆，交给她银子，让她按照她们的要求，将表姑娘说成是邪祟的化身。
    沈婆看着昭姐儿递到她面前的两箱白银，说一点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她虽是神婆，但，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但就是多瞧的这一眼，却清楚无误的落入了昭姐儿的眼中。
    昭姐儿心里轻轻笑了笑，夫人说得没错，不论多么有原则的人，多么标榜自己不会为黄白之物而心动的人，只要银子给得足够到位，都能轻易动摇了自己的原则。
    若还是不行，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银子给得还不够多！
    昭姐儿笑眯眯的将这些银子推到了沈婆的面前，轻轻的说：“我家夫人说了，这些只是定金，只要你按照我们的吩咐行事，事成之后，还会有双倍的银子奉上！”
    “双倍？”
    沈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如今摆在她眼前的银子，少说也有一两千两，若是到时候会再给她双倍，那不就是说——
    她只需要干完这一单，她就能得到差不多四五千两的银子？
    有了这么多钱，她哪里还需要四处装神弄鬼，她完全可能找一处山好水好的地方，置办一处宅子，请上几个佣人，安安稳稳的渡过自己的下半生。
    “怎么样？我们夫人的提议，您打算接受么？”昭姐儿幽幽的试探着，一边说，她还一边将那两箱银子往后拿回来，“您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再去找别人就是了！”
    “别别别！”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忽然间被人收走，谁的心里都会出现巨大的落差！
    沈婆自然也是这样！
    所以，昭姐儿才将银子往后收回几分，沈婆就贪婪的伸出了手，紧紧的将装了银子的箱子给死死的扣住，一点点的用力，不想昭姐儿将银子给收走。
    昭姐儿笑了笑，语气深深：“沈婆，那你这就是愿意答应了？”
    沈婆将银子收了下来，一点点数着钱，“我不是不能答应，只是，我想知道，你们要我害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若是那人的来历太厉害了，她也不想冒着会被人找不痛快的危险，帮人“说”一些特定的话。
    “这个道理，姑娘你应该也是明白的吧？”沈婆也笑了笑。
    “呵。”
    昭姐儿脸上笑容一冷，这个沈婆，明明就是个贼心不足蛇吞象的人。
    什么怕被人找不痛快，说出这番话来，根本就是想要再多赚上一笔罢了。
    不过……
    昭姐儿一点也不慌，因为，出门之前，纪氏早就算到了沈婆会这样贪得无厌，自然，纪氏也早就给她支了招。
    昭姐儿阴测测的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玉佩，摆在了桌上，递给沈婆一看：“我家主人说了，你只要看到这个，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什么东西？”
    沈婆一开始还不在意，但是，当她将桌上那玉佩看清楚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们是，你们居然是……”
    “是，没错，你能从明州来金陵城，从一开始就是我家主子出的主意，你若是还不知好歹，到时候我们会做出些什么，那可就不一定了。”昭姐儿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威胁。
    沈婆脸色一变，咬咬唇，声音都没了之前的强硬，她紧了紧双拳，沉沉的说：
    “我知道了，姑娘放心吧，去到宋家之后，该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心中有数的。”
    昭姐儿点点头，“你知道了就好，既然如此，咱们姑娘和夫人还等着您了，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婆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一切妥当之后，就跟着昭姐儿往宋家而去。
    沈婆心里念着昭姐儿的威胁，而昭姐儿也光顾着早点回到宋家，按照纪氏的吩咐，将事情给办好，她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她们从永安坊出来的时候，暗处，庆桂将沈婆和昭姐儿之间的神情全都看在了心中。
    庆桂是会骑马的，时间紧迫，他飞快赶到了宋家侧门，翻墙进到里面，找到陆朝暮，将沈婆马上要来宋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庆桂喘着气提醒说：“我看她们两个都是不怀好意的样子，肯定是盘算着什么，想要害姑娘你的！”
    陆朝暮抿唇，不用庆桂说，她也猜到了。
    不过……
    她没想到，纪氏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她居然想到了用这种神鬼之说，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姑娘，咱们要不要赶紧想出个应对的法子啊！”庆桂催促着，算算时间，应该再过不了多久，昭姐儿和沈婆就会到了。
    他们若是不能尽快想到应对的法子，到时候，真让他们作妖，只怕陆朝暮会陷入被动。
    然而……
    陆朝暮却一点也不着急，脸上甚至还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
    “不用急。我想起，那个从明州来的神婆，是不是救了梁员外的女儿？”
    “是啊！”庆桂脸色愈发着急了几分，这个神婆如今在金陵城名声正旺，只怕她说了什么，宋老夫人就是会信的！
    不过，陆朝暮脸上还是没有半分的急色，甚至，她还淡淡的说：“就是要外祖母信才好呢，若是外祖母不信，大舅母和宋婉言她们所做的这一出戏，又怎么会好看呢？”
    “姑娘……”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凤月和庆桂都没听明白陆朝暮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朝暮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案桌后面，拿起了纸笔，写了些什么，递给了庆桂，“你现在去一趟县衙，记住了，要亲自交到张大人的手中，然后，你只需要等着张大人带了人来宋家就行了。”
    “就这样？”庆桂还是有些懵懵的。
    但，陆朝暮却点点头，“就是这样，你快去快回。”
    “那……那好吧。”庆桂也不磨蹭了，赶紧就趁着没人注意，又从侧门偷偷的翻墙出去，骑上马就朝着金陵城县衙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庆桂离开之后，大概两盏茶的时间之后，就有人来到清芷园找陆朝暮。
    “表姑娘，老夫人让你现在就到拂月园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必须您亲自去，现在就去！”

 第257章 神婆出5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嬷嬷，陆朝暮认得，她是最近几天才新到宋家来伺候的，被分到了大房伺候纪氏。
    陆朝暮眼瞳稍稍一眯，这样一个新来的婆子，居然这么快就能替主人传话，若不是她有特殊的本事，一下子就被纪氏给看中了，要不然就是这个嬷嬷的出现，本来就是被安排好了的。
    那嬷嬷见她迟迟没有动，竟然脸上还露出了几分严厉的神情：“表姑娘，这可是老夫人的命令，你还是快快跟老奴我去一趟紫韵斋吧！”
    “……”
    陆朝暮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冷的将这个嬷嬷从上大小的打量了一眼，再淡淡的转过眼瞳，对凤月说：“走吧。”
    丝毫没有将这个嬷嬷放在眼中似的。
    那嬷嬷见她如此不将她放在心上，眼底即刻就划过了一片狰狞。
    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真如纪夫人说的那般，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小小的年纪，居然一点也没有该有的谦和恭敬。
    活该纪夫人想出了那样的好法子！
    想想，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坠入泥地里的样子，还是让人期待呢！
    嬷嬷正想着，走在前头的陆朝暮忽然间转过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你催命一样让我去紫韵斋？怎么现在，你反倒不走了？怎么，难道不是婉言表妹他们的病情又严重了么？”
    “你！”
    嬷嬷被陆朝暮这话噎得不轻，什么意思嘛，这丫头一开口，怎么像是有人要赶着去投胎似的，听上去怪得很！
    陆朝暮却再不看她，又冷冷的转过去，直直就朝着紫韵斋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
    紫韵斋门口
    周妈妈扶着宋老夫人，她们两个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昭姐儿从永安坊里请回来的沈婆。
    那沈婆穿了一件花衣裳，像是用百家布拼成的衣衫似的，左一块发青，右一块发红。
    她头上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发，但是，那木簪的顶部，却雕刻出了阴阳鱼的样式。
    沈婆胸前还挂了一串大大的佛珠，每一粒佛珠上面都刻下了万字纹的图案，更是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森严之感。
    “这……这就是那个沈婆？”宋老夫人目光里透着一股子的不信任，探究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沈婆身上。
    昭姐儿赶紧上前，一板一眼的说：“是啊，老夫人！这就是救了梁员外女儿的沈婆，前几天，她还在金陵城做了好几场法事，替好些人都去除了邪祟呢！”言语间，全都是对沈婆能力的崇拜和相信。
    然而……
    宋老夫人还是有些小心谨慎，又久久的将沈婆打量了几眼，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越看就越觉得沈婆超凡出尘。
    “咳咳！”
    盯着宋老夫人的目光，沈婆倒还算淡定。
    她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只是轻轻的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就说：
    “宋老夫人，您也不用看了，我沈婆通晓阴阳，往来皆知，您若是不信，那我便稍稍说上一说。
    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您这身上有一处不显眼的胎记，而且，那位置十分的隐秘，除了您和您最信任的人之外，便再无他人知晓。
    不知道我说得对与不对？”
    “！”
    宋老夫人闻声一愣，这个沈婆怎么会知道的？
    不过，她心底的诧异还未消退，那个沈婆便又继续说：“而且，我还知道您身上拿出胎记的位置和样式，位置太过隐秘，我就不当着大家的面说了。
    不过那样式嘛，是三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珠子。最大的一颗如同黄豆大小，而最小的一粒只得芝麻粒的大小。
    这一次……
    宋老夫人，不知我说得又对与不对呢？”
    “你！”

 第258章 神婆出6

    宋老夫人身上确实有一处胎记，而且，正如这个沈婆所言，长的位置特别的隐秘，在她右大腿根部的内侧。
    这个位置，就连平日里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和婆子都是不知道的，整个宋家，除了周妈妈和她自己之外，还真的就没有旁人知晓！
    但现在！
    这个连宋家的屋子都从来没有踏进过的沈婆，却直接一言就道破了她身上的这处秘密所在，甚至还将那处胎记的样式和颜色都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的差错！
    而且，宋老夫人观察过了，沈婆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更没有任何特地思考的表情，完全就是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
    宋老夫人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沈婆，说不定还真的大有本事，真的能够通晓天地！
    沈婆将宋老夫人脸上每一分表情都看得清楚，她心里轻轻笑了笑，就说：“若是我说得确实没错的话，不知道，宋老夫人现在放不放心，让我进到这院子里去收服厉鬼？”
    “厉鬼？”
    宋老夫人闻言，眉梢立刻往上一扬！
    怎么宋家居然还有厉鬼了？
    “咱们宋家世代清白，怎么会有这种污秽的东西，你真的没有看错么？”宋老夫人眉心深深的蹙在一起。
    沈婆意味深长的将手中的拂尘甩了甩，就神色莫言的说：“邪祟之物，本就没有定理可寻，它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往往都是毫无章法的！
    我们这样的修道之人，便是要在发现了邪祟之后，尽我们最大的努力，第一时间就将邪祟制伏，决不让邪祟在人世间多祸乱一刻！”
    沈婆说着，脸上的神情还变得格外的凝重起来，像是她肩负着拯救天地的重任似的！
    沈婆抬起右手，几根手指不断的在空气中翻飞捻算，有种玄乎其玄的味道。
    宋老夫人被她这样子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还没反应过来，沈婆就说：“老夫人，你们宋家，最近是不是家宅十分不宁？不到短短半年的时间里，都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严重的祸事？”
    宋老夫人赶紧点头：“是啊！”
    这个神婆居然连这都知道！
    宋家本是顺风顺水，在这金陵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只等明年春闱之后，宋文邵考中举人，整个宋家就能走上飞黄腾达的好日子！
    可是！
    不知是怎么的，宋家就像是触了霉头似的，大房和二房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让人心烦意乱的祸事！
    沈婆才来金陵城不足半月，却连宋家半年来的情况都能测算出来，宋老夫人更是对沈婆相信得不得了！
    现在，都不等沈婆继续往下说，宋老夫人就扶着周妈妈的手，几步踱到了沈婆身旁，紧张的问：
    “这位仙姑，不知道，咱们宋家藏有厉鬼的事儿，同我孙女儿忽然生病的事之间有没有联系？”
    沈婆慢悠悠的闭上眼，手指又在空气中掐了掐，才说：“自然是大有关联的！不然，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老夫人一听，就以为沈婆有法子，又凑近了几分，说：“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救救我孙女，还有我媳妇和孙儿？”
    “自然是……”
    “外祖母？”
    沈婆话还未说完，就听得一阵清脆曼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沈婆眼眸一转，就看到不远处，亭亭而来的一道身影。
    周妈妈向陆朝暮招招手：“表姑娘。”
    表姑娘？
    沈婆眼瞳凝了凝，原来，这位像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就是她们想要她故意陷害的人啊……
    她沈婆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过不少好看的姑娘。
    但是，像陆朝暮这样气质特殊，容貌清冷却又透着一股倾城之貌的姑娘，她还真真是第一次见。
    这么多看了一眼，沈婆自己都不由得多瞧了几眼，神情都陷进去了一般。
    沈婆心里叹了几声，这样特殊的姑娘，怪不得要陷害她了。
    若是，她的家中来了这样一位表姑娘，处处样样都夺了自家姑娘的风头，她也会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口口喝血吃肉才好！
    一个字来说，那就是：该！
    陆朝暮也眼眸一转，看向了沈婆。
    她身上这番穿戴，嗯，确实是神婆特有的装扮，尤其是怀中还揣了几张透出来的黄符，像是特地要告诉别人，她的身份似的。
    着实显得有几分滑稽。
    陆朝暮眉毛一挑，“这位是？”
    宋老夫人过去将她的手挽住，认真介绍说：“朝暮啊，这是昭姐儿从永安坊请回来的沈婆，她本事大极了，她说有法子能够治好婉言他们的病！”
    “治病啊，”陆朝暮眨眨眼睛，看向沈婆，就问：“不知道这位姑姑可是认真看过了，我婉言表妹还有邵表哥、大舅母他们，分别都是得了什么病啊？”
    沈婆笑了笑：“这位姑娘说笑了，你们府上这几位贵人，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害了病，而是中了邪！是你们府中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邪祟入体，叫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得了病！”
    沈婆说的这些话，跟今天早上宋婉言她们发病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原本都是好好的人，忽然就莫名其妙病倒了，而且，这一病，就像是彻底没救了似的，所有的大夫都说药石无灵！
    就跟沈婆所说的邪祟入体是相同的啊！！
    陆朝暮也认真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还一脸吃惊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呀，这么说的话，那不是宋家所有人都有危险么？若是那邪祟不受控制，所有人不都会得病么？
    怎么从早上婉言表妹他们病倒之后，到现在都这么久了，却没看到有其他人生病啊？难不成，这邪祟还会特地挑人不成？”
    “……”
    陆朝暮这几句听上去“没心没肺”、“不过脑子”的话，叫沈婆忽然就放松了警惕。
    她本还以为这姑娘又多了不得呢，原来不过是绣花枕头罢了。
    没有觉察到她来者不善就算了，居然还傻乎乎的，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话！
    沈婆心里笑了笑，就顺着陆朝暮的话往下说：“姑娘说错了，这世间，真正的邪祟是不会挑人的，真正会挑人下手的，往往都只是心肠歹毒之人罢了。”
    陆朝暮看上去像是不懂，“这跟婉言表妹他们的病又有什么关系？”
    沈婆心底摇了摇头。
    什么关系？
    自然是要将你和这件事扯上联系的关系！
    不过不懂也不打紧，待会儿，这个小丫头自会知晓的！
    沈婆想着，便又甩了甩拂尘，看向宋老夫人，说：“老夫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既然府上有人被邪祟倾邪，还是先救人要紧，您说是不是？”
    “对对，还是先进到屋子里，给婉言他们看看才是！”宋老夫人说罢，就让周妈妈站在前头领路，让沈婆带着她的东西，赶紧进到屋子里头。
    不过……
    陆朝暮却眼尖的发现，就在沈婆抬脚进去的一瞬间，她微微一个侧头，看了看旁边的昭姐儿一眼。
    昭姐儿也看向了沈婆，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便在瞬间收回了视线，像是不想被人发现了似的。
    陆朝暮眉梢一抬，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抬脚也跟在他们后面进到了屋子里。
    沈婆一进到屋子里，绣珠也即刻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到昭姐儿身上，昭姐儿朝她点点头，绣珠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绣珠脸上就露出了十分担忧的神情，扑倒宋婉言的床边，一边哭一边说：
    “姑娘，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叫也叫不醒，大夫看了也都束手无策啊！
    姑娘，您可千万别吓奴婢啊！”
    绣珠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自然，一下子就将沈婆的注意力给吸引了。
    宋老夫人往前面指了指，告诉沈婆：“这就是我们家那个忽然间生病的孙女，还请仙姑看——”
    “竟然如此厉害！”
    宋老夫人话还没说完，沈婆就变了脸色，眉头紧紧蹙起，立马从怀中摸出两道黄符，嘴里碎碎念着些众人全都听不懂的咒语，然后——
    “哗啦！”
    那两道黄符，赫然间就在空气里炸开燃了起来。
    然而，拿着黄符的沈婆，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黄符燃烧的高温，依旧将黄符拿在手中，在空气中又鬼画桃符似的，画出了一道虚无的法阵！
    “咦！呵！喝喝！哈！”
    沈婆嘴里的唱词越来越响，唬得这拂月园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断了这位仙姑！
    而且，众人的目光还死死的落在沈婆身上，将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手中的每一分动作都紧紧看着。
    所有人都期待着，是不是这位仙姑就这样神仙似的弄两下，婉言小姐就真的会好起来了呢？
    然而……
    当沈婆烧了好几张黄纸，将手中的铃铛摇得“铃铃”作响之后，躺在床上的宋婉言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甚至宋婉言的面色还是那样苍白。
    宋老夫人心里一紧，抓住了周妈妈的手，“怎么一点用也没有？这位仙姑，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沈婆却并没有回答宋老夫人的话，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了几分，她抓起铜钱短剑，又神神叨叨的挥舞了好几下。
    最后，她又端起了一碗酒，饮了一大口，朝着红烛喷了出去！
    形成的长长火龙，像是活过来似的，直直朝着床上的宋婉言直逼而去！
    “呀！”
    “啊啊！”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生怕那火龙会烧到宋婉言的床幔上。
    可是！

 第259章 神婆出7

    可是！
    那火龙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限制，刚刚好就在宋婉言的床前停了下来。
    长长的火焰，也瞬间戛然而止——
    “这……”
    宋老夫人看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而神婆也终于恢复到了一开始的平静神色，她慢悠悠的将东西都收起来，眉头蹙得紧紧的，这才解释说：
    “老夫人，若是放在平日里，我方才的驱魔火焰若是蹿到了姑娘的床边，火舌子将那邪祟吞下，姑娘的病就会不治而愈了。可是……”
    沈婆这几句话，立刻就将宋老夫人的心给勾了起来：“可是什么？仙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倒是给我们说清楚啊！”
    沈婆摇摇头，继续说：“方才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替姑娘驱除邪祟，但实在是你们这屋子里的邪祟太厉害了，生生将我那火龙给挡下了！”
    “这么厉害的邪祟？”
    宋老夫人又吓了一跳，她见这位仙姑也算厉害，只要出手，就应该能成才对，怎么现在，她却说，他们这宋家里有厉害成那样的邪祟？
    他们宋家也没有得罪什么人，没有造过什么孽，怎么就会惹上这么厉害的邪祟了？
    宋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几步上前，凑到沈婆身旁，就问说：
    “那……那仙姑您是有法子还是没有法子啊？”
    沈婆揣着神秘的样子，点点头，“法子我自然是有的，不过，就是要再进行一场更复杂的法事，要将你们家里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才行。”
    “这是为何？”宋老夫人不明。
    沈婆解释：“老夫人，你就不懂了，这所谓邪祟，它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力，但是，它一般都要附在人身上，才能进行破坏。
    它若是孤零零的飘着，每天太阳升起后的阳气，就足以让邪祟消失不见了！
    它只有依附于阴气极重的人身上，才能长久存活！”
    所以，若是想要彻底将邪祟给找出来，就要让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然后，还要等到明天正午之时，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她再一次进行施法，就能彻底将邪祟给找出来了！
    “可是，”宋老夫人一脸担忧，“若是要等到明日再施法驱邪的话，那今天我那孙女、孙子还有媳妇，他们能坚持这么久么？”
    沈婆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了几颗所谓的“仙丹”，“老夫人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彻底驱邪，但是，只要你让他们吃下这个，自能保全他们这几日的性命不受侵邪。”
    “好，好！”宋老夫人赶紧让周妈妈接过仙丹，拿去分给宋婉言他们吃下，接着，宋老夫人还用礼待上宾的礼数，让宋家的下人，将沈婆带到了最华贵的客房让她住下。
    等到一切都吩咐妥当之后，宋老夫人才对陆朝暮说：“朝暮啊，你可要好好照顾仙姑啊！你表妹他们的性命，如今可全都拽在这位仙姑的手中了！”
    陆朝暮眼睛稍稍眨了眨，点头说：“外祖母，您放心吧，朝暮也想表哥他们能好起来，所以，即便您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仙姑的！”
    而且……
    还是会特别关照的呢！
    宋老夫人没有看到陆朝暮眼中的意味深长，扶着周妈妈的手，就离开了拂月园里。
    而陆朝暮还站在院子里，目光定定的看着沈婆渐渐离开的方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儿：为什么她要明天再做法呢？今天做法不行么？
    还是说，这是纪氏他们特地的安排？
    ……
    到了晚上
    宋家所有人都按照沈婆的安排，各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能随意出门，不然，就会影响了明日的驱邪法事。
    没有人会随意外出，自然就没有人发现，夜色深深到时候，有好几道黑色的身影，偷偷摸摸的就来到了拂月园。
    绣珠打开侧门，纪氏和沈婆身形一晃，就进到了拂月园中。
    沈婆战战兢兢的站在纪氏面前，她想到纪氏手中握着的她的把柄，心里就直冒汗。
    虽然，这位夫人给了她很多银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婆总觉得这票生意会出差错，早知道，她就不该贪念梁员外家里的那笔钱，不该来金陵城这是非之地。
    纪氏将沈婆眼中的担心全都看在眼里，她轻轻笑了笑，又让昭姐儿拿出了一大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沈婆面前。
    “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确实威胁过你，但是，我也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罢了。
    既然咱们都是各取所需，那么，你也不用担心不是么？你只要明天正午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陆朝暮就是那个被邪祟侵邪的人，再说出，她身上的邪祟是从淮南带来的，你就能再赚上一笔！
    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这么多银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笔买卖不亏吧？”

 第260章 神婆出8

    沈婆尴尬的笑了笑。
    这位夫人还真是会说场面话，什么叫她知道这笔买卖亏还是不亏，明明她们手中就拿着她不得不听话的把柄，就算真的会亏，她不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不亏么？
    所以，沈婆只能点点头，接话说：“夫人说得不错，婆子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您就放心好了，不过……”
    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将做法事的时间挪到明日？
    做事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明明下午的时候就能按照她们的要求，将邪祟的名义强行按到那位表姑娘的头上，为何非要等到明日呢？
    纪氏淡淡的笑了笑，“这样做，自然是有我的考虑的。”
    前不久，她认真查了日子，明天，不仅是陆朝暮来到宋家刚刚好半年的日子，更是她死掉的母亲的生祭之日。
    这个日子对于陆朝暮来说十分特殊，只要明天宋家再出现一点祸事，便更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死死栽到陆朝暮的头上了！
    “……”
    沈婆没想到面前这位妇人，居然能考虑得这么“周全”与“阴毒”，连死人都能利用起来。
    不过，沈婆转念又一想，这纪氏为了害自己的外甥女，都能做出串通她这个外人的事情来，利用死人，想想也算不得什么了。
    沈婆咽了一口唾沫，就说：“如此，那明日我便按照夫人所言，依照计划行事。”
    然而——
    等沈婆又沉浸在夜色中，潜回自己的院子门口，推门进去之后，却发现一张她根本不想看到的面孔。
    陆朝暮坐在她的屋子里，手里端着一杯茶，目光浅浅的看着她，嘴角似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莫名就叫沈婆心里骛地一紧。
    “你从拂月园回来了？”
    陆朝暮眼神一转，看着沈婆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寒冷，叫沈婆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颤！
    而且！
    她怎么会知道，她是从拂月园里回来的？
    还有，她院子里伺候的人呢？他们怎么全都不见了？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沈婆心里不知怎么的，发虚得厉害，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开好几步。
    甚至，她心底还冒出来一个想要逃命的愚蠢念头！
    可是！
    “砰！”
    她心中才想到跑，她身后的木门，就被人狠狠关上，将她直直关在了屋子里。
    “咕噜噜。”
    沈婆又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回过神来，“姑娘说什么拂月园，婆子我有些听不懂，我不是都吩咐了，为了明日法事能够顺利进行，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入。
    你倒好，居然这么晚了，还跑到我这儿来了，实在是不应该！不过……你是想知道你表妹他们的情况吧？我念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沈婆想要岔开话题，然而，陆朝暮却又说：“你不用再这里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既然知道你去了拂月园，自然也知道，你和我那大舅母他们说了些什么话，有什么样的打算。”
    “你！”
    沈婆面容一僵，但是，很快她又继续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姑娘，你说什么笑话呢？老婆子我是真的听不明白了，天色不早了，你不让早些回去吧！！”
    沈婆说着，就想将眼前这个看上去莫名让人心里有些发毛的女子给赶出去。
    可是，就在沈婆的手就要碰到陆朝暮的时候，陆朝暮却反手一把狠狠将她给抓住！
    “啊！”
    突如其来的力量，叫沈婆心底又是一颤，忍不住还大声叫了出来。
    陆朝暮眉眼一抬，看着沈婆眼中的慌张，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说到你明白为止。
    纪氏许了你银子，让你明日当着宋家所有人的面诬陷我，她选了明日而非今日，是因为明天是我生母的生祭之日，是吧？”
    “……”
    沈婆脸色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这些话，明明就是半柱香之前，在拂月园的时候，她与纪氏所说的话！
    她们都压低了声音，还让人在门口注意着，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听到！
    这个丫头，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沈婆眼中的惊慌，叫陆朝暮心情很是愉悦，她又笑了笑：“看样子，我是说对了吧？”
    “哼！”
    沈婆一把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非常不屑的看着陆朝暮：“就算你说对了又如何？”
    难不成，这丫头还想跑到宋老夫人面前，拆穿她和纪氏之间的串通么？
    别说宋老夫人了，就是整个金陵城的人，如今都相信她能够通鬼神！他们是不可能因为陆朝暮的一两句指责，就怀疑她这个神婆有问题的！
    他们只会觉得，是陆朝暮不懂事，才会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婆想着，心底就愈发有了底气，根本就不担心她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样！
    毕竟，她根本也不能怎么样，不是么？
    然而、
    “呵呵。”
    陆朝暮浅浅的笑意，叫本还信心满满的沈婆，心里莫名又是一阵发虚。
    她这才定睛认真的将面前的女子认真打量了一番。
    烛火中，陆朝暮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之感。
    明明，她已经知道她们要害她，而且，她应该也没有办法应对，她却一点也不慌、不乱，甚至，淡然得像是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同她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就只是个与所有事都无关的陌生人似的。
    沈婆没见过像她这样淡然的女子。
    她更没办法，将她同下午那个说话“不经脑子”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一下子，沈婆都有些不知道，到底什么样子，才是陆朝暮真正的模样。
    沈婆双手紧了紧，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
    陆朝暮眼皮一抬，：“我是个睚眦必究的人，谁若是要害我，我定然会加倍的还给那些人。最好，就是让他们亲自尝尝，那种被人陷害的滋味。”
    “咕噜噜。”沈婆又一次忍不住咽气。
    明明这个陆朝暮，看上去就是个春花烂漫的姑娘，可是，为什么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就会让人畏惧？
    陆朝暮笑得愈发灿烂：“你不用紧张，我既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自然就知道，明天的事情不仅仅与你一人有关。”

 第261章 神婆出9

    “除了你之外，还有我那大舅母。所以……”
    陆朝暮轻轻一笑，眼底划过一片冷厉，“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
    沈婆被她这话说得浑身一颤，但是，很快，沈婆就反应过来，这丫头再是言语狠厉，可，她到底是独身一人，哪里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应该不用放在心上才对。
    然而——
    “哗哗哗、”
    随着几道窸窸窣窣的声响，陆朝暮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毫不起眼的纸条，摆在了桌上，说：“沈婆？哦，不对，应该称您为康夫人才对。”
    康夫人，是沈婆十几年前的名号，她嫁给了一户姓康的人家，但是，随着康氏一族死于一场大火之后，便再没有没有人知道她是康夫人。
    现如今，陆朝暮却点名道姓的说出了她的来历，沈婆眼瞳里终于出现了来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朝暮将那张纸往前推了推，就说：“纪氏他们能有你的把柄，我自然也能有你的把柄。
    对了，让我猜猜，纪氏他们所抓住的你的把柄，是不是与梁员外家的女儿有关？”
    这是沈婆倒了金陵城之后，名声大噪的第一件事。
    她已经确定，这个沈婆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那么，所有她的“神迹”都应该只是障眼法而已。
    纪氏肯定是抓住了这一点，派人认真去查了，就发现了梁员外女儿重病恢复这件事其中的猫腻，并借此来威胁沈婆。
    不过很可惜。
    陆朝暮唇角往上一翘：“他们抓住的把柄，还不够大，不够严重。康夫人您自己看看，这纸上写的，是不是才是您真真正正会害怕的事情呢？”
    沈婆已经愈发看不懂陆朝暮了。
    难道这个小姑娘才是真的神仙转世么？她居然连纪氏拿了什么来威胁她，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面对陆朝暮的目光，沈婆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无处可逃，所有的假扮都会无所遁形一般！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婆急切的上前，看也不看那张纸，直接就撕得粉碎。
    陆朝暮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她的举动似的，只轻飘飘的又摸出了同样的一张纸条，又一次放在了桌上。
    “你若是想撕，大可以撕个痛快，除了这两张纸之外，我还让人准备了很多，有一些，甚至都放在了金陵城县衙外面，只要我吩咐一句，那件事情，就会立马被县令知道。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金陵城如今的县令，张沐张大人，是我的世叔？不管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我同他说上一声，便是掘地三尺，他也一定会替我将尘封多年的事情真相给挖掘出来。
    所以……康夫人，你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还能不能继续隐秘下去，可就全看你现在的选择了。”
    陆朝暮说完，好看的眼睛，定定的落在了沈婆身上，等待着她给她一个最满意的回答。
    沈婆愣怔了半晌，终于，她紧了紧拳头，问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难道，我听了你的吩咐，你就会放过我了不成？”
    她可还记得，方才这丫头说过了，谁若是要害她，她便会千倍百倍的让那些要加害她的人，亲自品尝一番被人加害的滋味！
    那她会放过她？
    陆朝暮笑得开心极了：“我为何不放过你？你一个无根无业的神婆，我找你算账，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还不如，利用她，真正将纪氏这样的人给彻底拉下水。
    而且……
    陆朝暮眼皮一翻：“你本来也没有选择，不是么？”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会放过她，沈婆现在也只能听命于她，不是么？
    “……”
    沈婆紧了紧拳头，她活了一把年纪，今天居然栽在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手上，简直就是阴沟里翻船！
    “那你要我怎么做？”沈婆只能接受现实，向陆朝暮低头。
    陆朝暮这才终于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她眨眨眼：“很简单，方才纪氏叫你说的那番话，你只管明天照说就是，不过嘛……
    那被邪祟入侵的人，自然不能是我，你就说是宋婉言就行了，明白了么？”
    “……”
    沈婆抿抿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说的就是陆朝暮这样的人吧？
    ……
    陆朝暮交代完之后，一刻也不愿意继续和沈婆处在一间屋子里，立马就带了凤月要回清芷园。
    半路上
    凤月跟在陆朝暮身后，忍不住就问说：“姑娘，您真的就打算这样放过了那个装神弄鬼的神婆了么？”
    虽然，她碍于姑娘手中的把柄，不得不答应姑娘的要求，但是，凤月还是觉得，就这样放过了神婆，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然而，陆朝暮走在前头，言语淡淡：“我说过了，她那样的人，不值得我花大力气去对付她。只是……”
    她既然装神弄鬼这么多年，必然会有很多仇家。
    只是，沈婆狡猾，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再加上她会隐姓埋名，如今这“沈婆”的名字，就不知道是她换过的多少个名字。
    所以，那些被她害过的人，才没办法找到她罢了。
    “那按照姑娘你的意思，这个神婆害了那么多人，还没有人能拿她有一点办法了？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凤月气得两颊鼓鼓的。
    陆朝暮却又笑了笑：“你错了，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
    今天下午的时候，她让庆桂去到衙门找张沐，张沐是个好官，庆桂只要稍稍说上几句这个沈婆有问题，张沐肯定就会想办法查清沈婆的来历。
    应该用不了几天，张沐就能查清沈婆过去的所作所为，然后，就能用律法这件武器，让沈婆付出相应的代价！
    “哇！”
    凤月没想到，姑娘居然都想得这么远了。
    “那奴婢就放心了！”凤月舒了一口气，只要不能叫坏人逍遥法外，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行了，快快回去吧，明日还有好戏看呢，回去早早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看好戏。”
    “嗯！”
    凤月点点头，扶着陆朝暮就回清芷园。
    然而，她们却没发现，旁边树枝茂盛的地方，有一道身影一晃而过。

 第262章 神婆出10

    夜晚，清风拂过，将天空中薄薄的浅云一吹而散，带动旁边的树梢轻轻摇摆。
    然而，等到清风停下之后，方才有人影晃过的地方，却空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出现过似的。
    仿若刚才那道身影，都只不过是夜寐者半睡半醒间的幻梦罢了……
    ……
    漪澜苑里
    四夫人坐在宋婉莹的床边，手里拿了一把扇子，轻轻为床上自己睡熟的女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
    “嘎吱——”
    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穿了一身深色衣裳的白嬷嬷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四夫人一听到动静，便立刻转过头来看她：“怎么样了？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白嬷嬷点头：“大房母子三人都得了怪病，大房的丫鬟，请了个神婆回来，明天正午的时候就要举行驱邪法事了。”
    “驱邪？”四夫人眼瞳凝了凝，脸上露出一抹隐隐的不满，“他们惯会用这些鬼神的事情说项，也不知道这一次谁会遭殃了。”
    四夫人也算看得通透。
    不过，白嬷嬷却抿抿唇，上前拉了一把四夫人，语气深深的说：“夫人，老奴有话想同您说，咱们过去那边说话，别影响了姑娘休息。”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四夫人甚少见到白嬷嬷这样紧张。
    两人走到了边上，白嬷嬷才说：“四夫人，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寿儿过来的时候提醒过咱们，让咱们可千万不能招惹了表姑娘。”
    “你说朝暮？”四夫人眉头愈发蹙紧了几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嬷嬷凑到四夫人耳边，将方才陆朝暮和凤月说的那些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夫人，老奴看啊，咱们府上这个四姑娘，是个本事极大的！说不定啊，咱们如今的困局，就能借着表姑娘来打破呢！”白嬷嬷言语认真。
    可是，四夫人却摇摇头：“不能吧？朝暮就一个小丫头，哪里能同纪氏那个心思歹毒、城府极深的人抗衡？”
    别说是陆朝暮了，就是她，这么多年也没少在纪氏手中吃亏，不然，她好好的女儿，婉莹也不会是如今这幅状态。
    白嬷嬷却很坚持：“夫人，不是老奴胡说，您仔细想想，这半年来宋家的变化！不说别的，就那婉言来说。
    她一向都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表姑娘来宋家之前，婉言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
    但就这一个月里，婉言就已经被老夫人罚跪了两次祠堂了！还有大夫人手中的管家权！”
    白嬷嬷一一数给四夫人听，就连她自己越数，都越觉得寿儿之前的提醒真的没错！
    那表姑娘平日里看着不怎么起眼，但是，不知不觉间，竟然给宋家带来了这么多的变化！
    你要说，这些事情同陆朝暮一点关系也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四夫人眉梢一凝，但是，她还不知道陆朝暮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敢贸贸然将她们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陆朝暮身上。
    白嬷嬷又提醒说：“夫人，明个儿那神婆不是要做法事么？咱们只要明天好好看看会发生什么，不就能看清楚，咱们这位表姑娘到底能不能依靠了么？”
    “嗯！”
    四夫人点点头，“我一向都留在漪澜苑照顾婉莹，不好随意出去，不然若是被人看到了，反而惹人怀疑。明日你找个机会去看看。”
    “好！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将事情给办好的！”
    ……
    第二天正午
    整个宋家几乎所有人都到了正厅，他们都想要看看这位仙姑到底能够找出怎样的邪祟，也想看看婉言姑娘他们的病是不是真的能不治而愈！
    “快快，这边来，这边能看得清！”
    “这边这边！”
    下人们围在一起，将整个正厅都围了起来，好不热闹！
    而且，就连昨天忽然病倒的纪氏和宋婉言也出现在了正厅里。
    她们美其名曰，沈婆的仙丹很有效，只一颗下肚就能让她们站起来了。
    然而，陆朝暮却知道，纪氏和宋婉言只是不想错过，她被沈婆诬陷之后，脸上会露出的可怜样子罢了。
    不过……
    陆朝暮用手轻轻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待会儿可要让她们失望了呢！
    终于，随着一阵阵的“铃铃”声，穿戴了“特殊”衣裳的沈婆，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进来。
    “仙姑！”
    宋老夫人因为担心，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眼瞎是深深的淤青，如今见到沈婆，就跟见到了救星似的，急切上前就想拉沈婆。
    然而，沈婆脸上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生生就叫宋老夫人的动作顿住了。
    甚至沈婆没有搭理宋老夫人，只专心将自己各种驱魔法器摆在了铺了红布的案桌上，这才看向众人，语气深深的说：
    “驱魔法事，不能任何人打扰！”
    宋老夫人赶紧点头：“是是，只要仙姑能将邪祟找出来，您什么吩咐我们都会听的！”
    周妈妈目光凝凝的瞥了一眼众人，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仙姑，您请开始。”
    “呼！”
    沈婆闭目，深深吸一口气，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诡秘感！
    “喝！”
    沈婆伸手在案台上狠狠一拍，那把沉重的铜钱短剑，就赫然间飞了起来，自动落入了沈婆手中。
    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哇，仙姑可真本事啊！”
    而纪氏和宋婉言眼底也露出了满满的兴奋之感！
    对，就是这样！
    现在这沈婆越是让人看不明白，越是能唬住人，待会儿，她说出来陆朝暮就是那个邪祟的时候，效果才会更好！
    “喝！”
    沈婆又声音冷冷的唱着那些诡异的咒语，手中的铜钱短剑也越舞越快，快得都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动作，只能看到道道残影。
    “呼！”
    一连串动作之后，沈婆长舒一口气，看向宋老夫人说：“老夫人，接下来，我就要寻出这院子里邪祟所在了！”
    沈婆手中拿起好几张黄纸，解释说：“待会儿，我会将黄纸烧了，再将黄纸的灰烬洒到空中——”

 第263章 自作孽1

    “这些灰烬，就会自动去寻找邪祟所在！”
    沈婆说罢，即刻就将手中那几张黄纸，飞快往明烛上一燎——
    “哗！”
    明黄的火焰，像是飞腾而起的巨龙，在空中盘旋起诡异的弧度，燃尽之后，那轻飘飘的灰烬，便往地上飘落下来。
    不过……
    “呼！”
    随着沈婆朝着灰烬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那些灰烬如同跳动的小虫，一点一点的朝着宋家众人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这样神奇的景象，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错过了神迹。
    宋婉言的两只手也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沈婆的招数还真是厉害。
    她飞快看了纪氏一眼，纪氏刚好也看向了她。
    纪氏朝她点点头，用目光告诉宋婉言：沈婆一定会按照她们的吩咐，将邪祟的名号死死扣在陆朝暮身上，她们只需要静静等待那个结果就好。
    宋婉言也呼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脸上隐隐带上了几分期待。
    就在纪氏和宋婉言都胸有成竹的时候，空气中那几缕灰烬，也朝着她们越发靠近了些！
    宋婉言眼底的期待愈发明显，心底大叫着：落到那个小贱人身上！一定要落到那小贱人身上！这样，祖母就一定会讨厌她了！
    怦怦、怦怦！
    宋婉言的心都不由得跳得快了起来。
    眼瞧着那些灰烬越来越近，宋婉言都快兴奋得跳了起来。
    然而！
    她却亲眼看到，那些灰烬直直从陆朝暮身边一晃而过，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婉言脸色瞬间一变，同样的，站在她身旁的纪氏也眉头一蹙。
    这个沈婆怎么没有按她们说好的行事？出了什么问题了？
    “啊！居然落在了婉言姑娘身上！”
    纪氏和宋婉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原本应该落在陆朝暮身上的灰烬，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落在了宋婉言的头发丝上！
    “这！”
    “呀，怎么是婉言姑娘啊？”
    宋家的下人们立马就跟炸开了锅的蚂蚁似的，纷纷议论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惊诧。
    同样的，宋老夫人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张大，闭都比不上似的，“仙姑，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宋老夫人的质疑声，叫纪氏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几步走到沈婆身边，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也说：“是啊仙姑！明明婉言是受害者，是她病了，怎么会寻找邪祟的灰烬，落在了她的身上？
    仙姑，肯定是你什么地方弄错了吧？！”
    纪氏特地将“弄错”两个字咬得极重，一双眼睛也不断的朝沈婆递眼色。
    可是，沈婆却根本看也不看纪氏，只摇摇头，就说：“夫人，我是按照无量仙尊留下来的方法做的法事，一切都有其特定的命数，怎么可能会弄错呢？”
    “不是！”
    纪氏听到这儿就有些急了，什么一切都有特定的命数？她明明就可以操纵结果，怎么偏偏结果出了差错，灰烬没有落在陆朝暮身上，而且宋婉言身上呢？！
    宋老夫人也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上前几步，也问说：“是啊仙姑！你昨天不是说了，婉言她也是被邪祟侵邪么？怎么现在，你寻到的邪祟是在她的身上呢？”
    沈婆淡淡笑了笑，摇头说：“哎，既然你们不肯相信，那么，我也只能再试一试，让你们好好看清楚！”
    说罢，沈婆转身，又回到了那张放满了法器的案桌后面，再次拿起了几张画了鬼符的黄纸，“哗”的一下，火焰将黄纸点燃，燃烧过后的灰烬，随着沈婆的一口气，再一次飘向了宋婉言所在的方向！
    然后！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那些灰烬真的又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宋婉言的头发上！
    “这！”
    “是真的，仙姑没有弄错，邪祟真的在婉言姑娘身上呢！！”
    纪氏脸色都要绷不住了，立刻就说：“不可能，婉言怎么可能是邪祟！肯定是这个婆子装神弄鬼！这个结果不可信啊！”
    然而——
    “大舅母，这位仙姑不是昨天你们屋子里的昭姐儿亲自从永安坊里请回来的么？”陆朝暮却淡淡开口说。
    “昨天昭姐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这位仙姑如何如何了得，咱们大家都相信她的本事，怎么现在仙姑找出了邪祟，您却说不可信了呢？”
    “你！”纪氏扭过头，看到陆朝暮脸上那淡淡的笑意，心里瞬间就冒出了一股厌烦之气。
    沈婆也又笑了出来，“这位夫人，我知道，如今寻到邪祟在你女儿身上，你肯定会不高兴，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
    方才两次灰烬飘落在你女儿身上，已经足以说明问题！如果你还不信，那么，我便只能用降魔杖了！”
    “铃铃铃！”
    沈婆大手一挥，就从案桌后面举起了一根透着古老气息的法杖，上面是一层层的莲花形状，挂着一个又一个的金圈。
    沈婆嘴里念起咒语，拿着降魔杖从正厅里这些宋家人的面前一步步走过，那诡秘的降魔杖一动不动，没有半分声响！
    然而！
    就当沈婆从宋婉言身前经过的时候，那古老的降魔杖却忽然间“铃铃铃”的响了起来！
    紧接着，沈婆又将降魔杖放在了陆朝暮、纪氏、宋老夫人的面前，那“铃铃”声，立马就停了下来。
    但是，当沈婆再次将降魔杖放在了宋婉言的面前——
    “铃铃铃！”
    降魔杖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样反复测试的结果，若是还有人不信，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藏了私心了！
    所以，即便宋老夫人还是不敢相信，但是，也不得不眉头紧蹙的看向宋婉言，声音颤抖的说：
    “你……你，你怎么……”
    怎么从过去宋家的福星，变成了如今邪祟入侵之人？
    宋老夫人脑子里，又将这段时间，宋家发生的事情一一回想，她这才发现，好像确实每一次宋家出事，都同他们大房有关系！
    所以……

 第264章 自作孽2

    所以……
    宋老夫人看向宋婉言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怪异起来，难道，还真是婉言让宋家这段时间处处都不顺么？
    “母亲！”纪氏被宋老夫人眼中透露出来的寒意吓了一跳，就想再替婉言说几句。
    可是，沈婆却先开了口：“老夫人，虽然这邪祟我是替你找出来了，但是，邪祟这样的东西，光是找出来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若是想要保证家宅安宁，还需要用其他的法子，将邪祟从姑娘的身上驱除出去才行。”
    “你个婆子别再胡说八道了！什么邪祟，什么驱除！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绝不可能是我！！”宋婉言大声叫了出来，她才不要被人当成是妖魔鬼怪！不要被所有人指指点点的！
    宋婉言死死咬着牙，本来这样的屈辱都该陆朝暮来承受的，怎么现在竟然落到了她的身上？！不行，她可不能让这盆脏水就这样落在自己身上！
    想罢，宋婉言就“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冲上去亲自将沈婆从宋家赶出去！只可惜！
    她昨天还病着，今天就能又跑又跳，不更是证明了沈婆给她的那颗药丸有多么灵验？
    所以，宋老夫人眉头深深蹙了蹙，愈发觉得宋婉言如今完全就是被邪祟蒙蔽了心智，变得都不再是她自己了，也不再是他们宋家的女儿！
    必须让仙姑将宋婉言身体里的邪祟彻底去除了才行！
    可是那边，宋婉言越叫越大声，都快要冲到沈婆脸上，将沈婆几拳打在地上，宋老夫人见状，赶紧就喊说：“你们几个还不快快过来，将姑娘给控制住了！”
    若是让她冲撞了仙姑，天上各路神仙怪罪到宋家头上，那才是真的不好了！
    “放开！你们放开我！！你们谁敢动我！！”宋婉言越叫越大声，不断反抗着！
    可是，宋家下人一想到方才仙姑方才做法事得出的结果，想到这么久以来，害得宋家鸡犬不宁的邪祟，就在宋婉言的身上，心底莫名就升起了一股神圣的力量，觉得他们如今抓住宋婉言，简直就是在替天行道一般！
    于是乎，下人们的力量还不由得大了几分，没有办法的怜惜和照顾。
    旁边纪氏看到他们这般怠慢宋婉言，气得都快要晕过去了，纪氏冲上前，想要将下人们推开，“你们放开婉言，她不是什么邪祟，都是这个婆子胡说的！！”
    可是，宋老夫人听得纪氏这些话，脸色愈发不好：“纪氏，你给我闭嘴！仙姑在此，你如何能随意污蔑！”
    说罢，宋老夫人还给周妈妈使了个眼神，周妈妈立马就让人拿了布块堵住了纪氏的嘴巴，连带着，将她们母女两个都一起关在了拂月园中。
    “仙姑，不知还要怎么做才能彻底除掉藏在咱们宋家的邪祟呢？”宋老夫人关切的问。
    沈婆淡淡笑了笑，说：“其实也不难，只要将那位姑娘，还有平日里跟她多有接触的人全都关起来，斋戒沐浴足足七日，七日之后，再将他们送到佛光最盛的法华寺大殿诵经整整十日。
    法华寺里供奉的菩萨，便会用佛光彻底清除掉他们身上的邪祟了！不过……”
    沈婆话音顿了顿，余光看了陆朝暮一眼。
    陆朝暮却一直低着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依旧像是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只不过……陆朝暮微微下垂的手中，一直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在沈婆看向她的时候，她便手腕婉转，露出了纸条上面的字。
    沈婆虽然看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这就是那丫头手中握着的把柄！
    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沈婆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诡异得很。
    她还是早早按她交代的做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沈婆沉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宋老夫人继续说：“不过嘛，那位被邪祟侵入的姑娘，还要再在附近的尼姑庵里修行三个月，才能彻底清除！”
    毕竟，邪祟选了她宋婉言，那就说明，宋婉言身上有邪祟看中的地方，必须要好好处理才行！
    “好，仙姑，我知道了！”宋老夫人却即刻点头，仿若沈婆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圣旨一样，“周妈妈，你听到了，你就这样去办！”
    “是！”周妈妈点头，带了好几个下人婆子就朝拂月园里去，她还吩咐一些人去将宋文邵也带来，事不宜迟，现在就要将大房所有的人都隔离起来才行！
    “好了，老夫人，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那我也该功成身退了！”沈婆谦虚的朝宋老夫人躬身，转身就要离开。
    宋老夫人惊了一下，让人请沈婆留步：“仙姑！我还没有给您银子呢！”她替宋家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怎么能不表示点什么！
    可是，沈婆却摇摇头，又装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老夫人，我一早就说过了，凡事皆有因果，我来宋家驱邪，本来就是受了仙尊的指引，替宋家除去邪祟，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功德，若是接受了你们的酬劳，功德就会变了味道，不再纯粹，所以，我是不能收的。”
    说罢，沈婆便转过身，只留下一道“极其孤高”的背影，如同世外高人一般，慢慢的，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宋家下人们看得面面相觑，心里对沈婆愈发赞叹起来！
    仙姑果然同普通人不一样，分文不取，只求仙缘！
    这次若不是仙姑，只怕宋家还不能这么快将邪祟给找出来。
    婉言姑娘也真是是，平日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竟然能惹来这样的祸事。
    ……
    祠堂里
    宋文邵被人毫不客气的丢了进去。
    他一脸懵逼，也顾不得装病了，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扑倒门板上，不断用手锤门：
    “喂！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将我关到这里来了？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将陆朝暮那个可恶的丫头给关到祠堂里么？！

 第265章 自作孽3

    宋文邵一脸不解的看向纪氏和宋婉言，想听她们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宋家的下人却根本不搭理他，直接“砰”的一下，就将祠堂的门给重重的关了起来。
    半分也没有顾忌他们三人的身份。
    “喂！喂！你们开门！开门啊！”宋文邵又狠狠砸了几下门。
    外面的人摇摇头，“大少爷，这些都是老夫人吩咐的，你们身上沾染了邪祟之气，必须要隔离开来斋戒沐浴，再到法华寺诵经祈福才能彻底去除。你就好好遵照老夫人的吩咐吧！”
    “可恶！”
    宋文邵一脸不满，什么叫邪祟在他们身上？明明就是在陆朝暮身上才对！
    “那个什么狗屁的神婆，肯定是收了人的钱，才故意来污蔑我们的！这么简单的把戏，祖母怎么就一点也看不穿呢！”
    “大少爷，你可别瞎说了，仙姑仙风道骨，哪里是那等见钱眼开之人？她做完法事之后，老夫人本想给她一笔重金答谢，可是，人仙姑根本就毫不在乎，还说什么，她行事都只讲究所谓的机缘！”
    这事儿虽然才发生不久，但是，已经在整个宋家都传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沈仙姑就跟个活菩萨似的，她怎么可能会贪恋钱财！
    再说了，那沈仙姑又是一颗药丸就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又会各种玄乎其玄的仙术，的的确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哪里会用宋文邵所说的那种坑蒙拐骗的法子来贪钱？
    “大少爷，您啊，现在就是心智还没邪祟给蒙蔽了，所以才没能看清楚，等过几日，您斋戒沐浴、诵经祈福之后，就会知道，老夫人如今所有的安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
    宋文邵听着下人们说的这些话，简直要活生生的气晕过去了。
    这些事，本来是他们用来陷害陆朝暮的，就是想要让她有理也辨不清！
    可是现在，怎么一转眼，所有的祸事反而落到了他们的头上，而且，现在来还变成是他们自己无法辩解了！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文邵气得一脸通红，恨不得一拳砸在木门上。
    纪氏也气得不轻，她没想通，为什么她手中握有沈婆的把柄，她还敢临阵变卦？
    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怕她真的将她的那点破事儿都说出去么？
    另一边，宋婉言也都没有缓和过来，她一想到祖母要让她到尼姑庵里去修行三个月，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若是真的到尼姑庵去修行三个月，被外人知晓之后，那她哪里还能有机会嫁到好人家里去？
    哪有好好的姑娘家，正当年华的时候，会到尼姑庵里去？！
    “母亲，我不要去！我才不要去那个该死的鬼地方！”宋婉言面目一片狰狞，她才不要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样彻底毁于一旦！！
    宋文邵也跟着喊：“我才不要待在这个该死的破祠堂里，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神婆，我出去之后，一定要叫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够了！”
    纪氏被他们两个的吵闹声，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今天的事情，就足以让她心烦意乱的了，他们两个再吵扰几句，叫她哪里还能冷静下来想法子！
    “冷静？！”宋婉言眉梢狠狠往上一扬，“现在哪里还能冷静？”
    这一次，他们想了这么久的法子，甚至不惜上演苦肉计，都没能将陆朝暮那个死丫头给彻底按死，反而还连累他们自己被祖母厌弃，现在被当成了祸害整个宋家的妖孽！
    这还要她如何冷静？
    只怕再这样冷静下去，他们都快要被扫地出门了吧！
    “行了！”纪氏眼瞳一厉，宋婉言说的这些话，她怎么不知道！
    但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们才更不应该乱不是么？
    陆朝暮那个丫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沈婆反过来咬他们一口，看样子，他们过去不仅没有看清楚陆朝暮到底有多少本事，还根本不知道，她是如此难缠、如此心机深沉的狠角色！
    自然……
    纪氏他们半分也不会意识到，真正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的，是他们自己。
    而陆朝暮，只不过是出于自保的目的，保护自己罢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宋婉言又问，难道，她还真的要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尼姑修行么？！若真是那样，那她还不如即刻就死了算了！
    “我肯定不会让你去尼姑庵的！”纪氏抿抿唇，她的一双儿女，从来都是她的骄傲，她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名声尽毁的！
    “可是现在，祖母已经听信了那个神婆的话，我们还怎么——”
    “那就让你祖母不再信那个婆子不就好了！”
    纪氏沉了一口气，她早就说过了，她手中握有沈婆的把柄，她自然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可咱们又出不去！”
    “出不去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能将消息传递出去就可以了！
    纪氏想着，就走到了旁边的窗户旁，轻轻推开一道小缝隙，往外面丢出去一个小小的荷包。
    这是她之前和莫语晟之前就说好了的，她每天都会派人传消息到永安坊，若是某一日没有人去王氏药庄，那么，莫语晟便会派自己的人来找她们。
    只要莫语晟的人找到这边的祠堂，找到了这个荷包，那么，他就一定会为他们母子三人，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沈婆，也叫金陵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沈婆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这样就行了，这样就一定可以了！”
    纪氏眼中露出一团光亮，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她心里就莫名会有一股支撑的力量。
    只要等到莫语晟将沈婆的真面目揭示出来，到时候，老夫人就会知道，她错怪了他们三个。
    说不定，他们还能因祸得福，让老夫人内疚呢。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宋婉言抿抿唇。
    心底期盼着很快就能有人来请他们离开祠堂。
    可是，等到第三天早上，虽然的确有消息传了过来，但是，那消息却是：沈婆无缘无故失踪了。

 第266章 旧人仇1

    “失踪？”纪氏觉得不可思议。
    莫语晟一知道他们母子三人，因为沈婆的关系被关在宋家祠堂里，立马就亲自带人去找沈婆。
    他们去得很快，动作也很隐秘，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沈婆也不会有所防备。
    可是！
    他们到了沈婆在金陵城里的落脚地，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而且，莫语晟认真看过了，屋子里的东西都一应俱全，就连之前纪氏给沈婆的那两箱银子，都还放在这里，没有被带走。
    也就是说，沈婆绝不是自己要走的，不然，她不可能连银子都不要了。
    所以……
    沈婆只能是被别人给带走的！
    这个消息，让纪氏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沈婆无故消失，他们还怎么揭穿沈婆的真面目？如今，沈婆不在金陵城，就算他们将沈婆之前做的那些恶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就像是“死无对证”一般！
    再说了，纪氏手中那个沈婆的把柄，同梁员外的女儿有关。
    梁员外的女儿说是忽然间莫名其妙病了，其实，是那姑娘外出游玩的时候，被沈婆下了迷药，被人半道掳走，拐到了金陵城郊的山坡上。
    那天梁员外一筹莫展，被沈婆看到了，沈婆便上前说她能帮助梁员外找回女儿。
    果然，沈婆做了“法事”之后，梁员外就带人在山郊野陵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
    这未出阁的姑娘，半道被人劫走，还被拐到那样偏僻荒凉的地方，就算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但，这件事只要传出去，也足以毁掉姑娘一辈子的名声了。
    现在沈婆不在，纪氏若是非要指出这件事中的猫腻，只怕梁员外也会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打死也不承认的！
    所以……
    纪氏深深的沉了一口气，眼底凝聚着重重的寒气，这沈婆忽然消失，还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宋婉言也急了：“母亲，难道我真的要去尼姑庵修行么？！”
    她不要去！
    她就是死也不要去！
    纪氏抿抿唇，半晌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宋老夫人对沈婆信得死死的，就算沈婆无端消失了，或许在宋老夫人看来，只不过是那个沈婆又得了哪路仙尊的指引，才会忽然间消失不见的！
    可以说，现在的局面对他们母子三人来说，是真的很棘手！
    不过……
    棘手归棘手，纪氏却不会让自己就这样乱了。
    她深深的沉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面前这间供奉着宋家列祖列宗的祠堂，眼睛里划过一抹光亮。
    良久，她才幽幽说出一句话：“我会想法子让咱们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一定，要离开！”
    ……
    金陵城郊
    一处荒凉到极点的野树林里，一个破落的麻袋不断的扭动着，里面还传出来“呜呜呜”的声响。
    听动静，这麻袋里面肯定是装了一个人！
    而麻袋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健硕，脸上一片冰冷，神色十分骇人。
    他一双鹰眸里噙着冷冷的光，死死的落在那麻袋上，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把大刀，锋利的刀刃上带着夜空中寒冷的月光。
    “呜呜呜！呜呜！”
    沈婆被反手绑住，嘴里也被塞了布块，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她才刚刚从宋家离开，正准备回到客栈，等陆朝暮将钱给她送来之后，就立刻离开金陵城这个地方，尤其是要离陆朝暮那个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诡秘气息的丫头片子远远的！
    可谁知道，她才刚回到客栈，一推开房门，眼前就出现一道一晃而过的黑影！
    接着，她只感觉到额头上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被人绑了起来，她还被人抗在肩上，不断赶路。
    她看不到外面的环境，但是，她听到得，周围越来越荒凉，几乎没有人说话！
    沈婆心里越来越紧张，她不知道，这个将她掳走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砰！”
    沈婆正想着，忽然间，麻袋外面有人狠狠往她身上踹了一脚，直直揣到了她的心口上，疼得她额头上立马就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可是，她口中偏偏被堵住，想要通过叫喊来缓解疼痛都不行。
    不过……
    窸窸窣窣！
    就在沈婆快要疼得晕死过去的时候，罩在她头上的麻布口袋，终于被人给揭开了。
    但是，沈婆却立马闭上了眼。
    不行，不能看！不能看！
    若是她看到了这个人的样子，她就别想活了！
    沈婆还赶紧说：“这位大侠、这位侠士！你别杀我，我有好多好多银子！只要你留我一条性命，我就将我所有的银子全都给你！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大侠！大侠手下留情啊！！”
    男人看到沈婆这般惜命的可怜样，心里升起了一片嘲讽和苦涩。
    就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婆子，害得他跟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天人永隔！
    他的表妹被她害死的时候，才不过刚刚十五岁的年纪！
    这个该死的婆子，却跑过去忽悠她，告诉表妹，她身有顽疾，必须吃下她特地准备的神药，才能保住她的一条性命。
    他表妹是个简单的姑娘，听了她的话，不疑有他，还真的吃了这个臭婆娘做的什么劳什子的药丸子！
    结果！
    不到三天，表妹就被那药丸子给病死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情况不对，他表妹的死很有可能跟这个神婆有关，去找她的时候。
    这个婆子早就将所有骗来的钱都收了起来，跑路了！
    而他们乡里，除了他表妹之外，还有好几个人都被她的药丸给害死的！
    多年前的记忆点点浮现，男人眼中只有满满的杀意和嗜血的恨意。
    他上前几步，抓住了沈婆的衣领，毫不客气的就是几个巴掌，狠狠摔在了她的脸上。
    男人沙哑着声音，说：“你以为我稀罕你那些通过害人得来的臭钱吗！”
    沈婆手中每一分得来的钱上面都沾染了血腥！
    他就是碰一下，都会觉得肮脏无比！

 第267章 旧人仇2

    “那……那你要什么？”
    沈婆的声音都在发抖，显然是被面前男人眼中的恨意吓的。
    男人冷冷的笑了笑，“我要什么？顾婆子，你说我要什么？”
    “！”
    沈婆闻声面色大变。
    顾婆子是她大约十年前用过的一个名字。
    就连她自己都差点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重新叫她这个名字，沈婆浑身都是一颤。
    “你，你到底是谁？”
    还有，他是怎么会知道她就是顾婆子的？
    “呵呵！”
    男人笑得越发冷然，“我是谁根本就不重要，至于，我为何会知道你就是顾婆子，或许是天意吧……”
    他表妹死了之后，他四处漂泊，整整十年，都一直在找寻她这个罪魁祸首的踪迹！
    然而，沈婆实在是太狡猾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好在老天开眼，前段时间，他经过明州的时候，听说明州有一个本事极大的仙姑，他便第一时间想到了顾婆子。
    他又四处打听，从明州追到了金陵城。
    说来也神奇，他前天才到了金陵城，当天晚上在茶馆吃茶的时候，就无意间听见几个官差在说县令大人让他们去查一个叫沈婆的。
    他认真听了几句，觉得他们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沈婆，跟他记忆中的顾婆子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他第二天就找到了沈婆落脚的客栈，暗中观察，便愈发确定沈婆就是当年害死多人的顾婆子！
    于是乎，他便二话不说，直接将沈婆给打晕掳走，拐到了这荒山野岭里。
    男人将手中泛着寒光的刀一点点的举起，冷冷看着沈婆，只说一句：
    “天道轮回，你做得孽，是时候该还了！”
    说罢！
    “咔嚓”一声！
    锋利的大刀，直接就将沈婆的脑袋整个给砍了下来。
    “咚咚咚”
    沈婆的脑袋，还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才彻底停了下来。
    男人看着沈婆的身体倒在旁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狠厉才慢慢消失。
    这么多年，找到这个婆子一直都是他的夙愿。
    如今大仇得报，他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不过、
    这婆子到底是死有余辜！
    ……
    金陵城县衙里
    张沐还在处理公务，师爷梁然急冲冲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沈婆子死了！”
    “死了？怎么就死了？不是才让你们派人去将她给看牢了么？”张沐面色很不好。
    陆朝暮给他说了那个沈婆有问题之后，他立刻就派人去查了。
    不查还不知道，这一查，张沐着实被沈婆之前的所作所为吓了一跳。
    偷蒙拐骗、杀人放火，只要是想得到的坏事，沈婆几乎都做了个遍！
    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张沐下定决心要将她抓起来，让她接受大夏朝律法的惩罚！
    可现在，人怎么死了？
    梁然咽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几分怪异：
    “大人……沈婆的尸首已经在衙门里了，那个杀了沈婆的人也已经找到了。”
    “啊？”
    张沐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尸首找到了，犯人也抓到了？
    这才多久？
    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金陵城县衙里的衙役和官差，破案的效率变得这样高了？
    梁然摇摇头，“不是我们查到的，是杀了沈婆的那个人，他自己来衙门投案了。”
    “这……”
    张沐赶紧站了起来，和梁然一起到了外面，就看到，一个面色深沉的中年男子，正背脊挺直的跪在地上，而他身边放着的，正是被他砍成了两截的沈婆尸首。
    男人见到张沐出来，便即刻就朝着他重重的叩头，“大人，小民是雨山县汀草村人氏，叫黄阿牛……”
    黄阿牛将十年前沈婆如何害死了他表妹和相亲，这十年来他如何寻遍大江南北搜索沈婆下落，昨日如何找到沈婆，今日如何杀了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张沐听着他语气平静的说出这些事情，心里其实无不沉重。
    这黄阿牛为了一个沈婆，白白消耗了自己十年的时间。
    说他为了自己的表妹痴心一片，又或者，说他为了报仇足够坚持……
    都叫他这个做父母官的心中不忍。
    因为，找寻犯人，让所有作恶之人伏诛于律法之下，本就是大夏朝每一个官员该做的。
    显然，雨山县县令没能做到这一点，黄阿牛才不得不自己千里奔走，就是为了报仇。
    想到这里，张沐沉了口气，上前沉沉的拍了拍黄阿牛的肩膀，发自内心的说：“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张沐这一句关心的话，让黄阿牛忽然间莫名就湿了眼眶。
    十年了，整整十年，从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张沐说的那“不容易”三个字，叫黄阿牛心里立马就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黄阿牛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朝着张沐连连叩了几下，“张大人，我知道，大夏朝的律法，是不许人私下寻仇的。
    虽然我同她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也不应该做出杀人这等事情。
    我知道我的行为，肯定扰乱了官衙，所以，我才会带着她的尸首主动投案。”
    而且……
    他现在也算是大仇得报，心中再无任何的遗憾和牵挂。
    所以，就算张沐要按照杀人给他定罪，要让他秋后问斩，他也是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
    张沐看着黄阿牛眼中的空洞，知道黄阿牛现在，是心中唯一的动力没有之后，才会说出现在这样的话来。
    若是要认真说起来，其实，他黄阿牛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作为熟读律法的张沐，他现在心里竟有了一丝松动。
    他看着黄阿牛脸上的苍凉，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之后，居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一用力，就将黄阿牛给扶了起来。
    “沈婆是自己不小心跌落山崖，摔死的。”
    “大人？！”
    “张大人？！”
    张沐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尤其是梁然，他是张沐身边的谋士，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张沐居然会因为一个人而说出这样违背律法的话来！

 第268章 新线索1

    这件事若是被旁人知晓了的话，对张沐往后的仕途，或许是个不小的隐患！
    梁然眉心一蹙，上前一步，想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张沐和黄阿牛之间，他想提醒张沐，不可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到时候让自己后悔啊！
    可是，张沐却直接绕过了梁然，直直看向黄阿牛的眼睛，再次郑重的一字一句说：“沈婆的事情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当然，往后你也不要将这事儿拿到外面去说。”
    “张大人？你……”黄阿牛也明白张沐这样做，无异于包庇他这个杀人犯。
    “杀人犯？”张沐笑了笑，其实，黄阿牛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而沈婆按照大夏朝的律例也确实会处死。
    换句话说，黄阿牛只是让这个结果提前了。
    而且……
    张沐之前也说了，黄阿牛会走到这一步，也有雨山县县令没能及时将歹人绳之於法的责任。真的要细细追究起来，这情、理、法之间，本来就是错综复杂，不好仔细分辨的。
    不然，这世间也不会有“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俗话了。
    “大人，你真的不抓我么？”黄阿牛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张沐点点头，就算是对他的回答了。
    可是……
    这个结果对黄阿牛来说，并没有让他有多么振奋，反而，他整个人又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大仇得报，他已然没了所有的执念。
    若是张沐将他抓了处死，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可现在，张沐并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还会放他离开金陵城，但是……
    黄阿牛茫然四顾，根本就不知道，这偌大的天地间，他到底还能去什么地方？
    十年，整整十年他都不在雨山县，即便是他现在回去了，只怕家乡也早就变得物是人非，他哪里还能回去？
    就算他不回到雨山县，他这些年，没有个正经的行当，没有正经的差事，身份分文，四海为家，也很难再重新像寻常百姓那般，重新过上简单的寻常生活。
    想了想，黄阿牛将双手抬起来，抓着张沐的官服就说：“大人，您还是将我抓起来吧！”
    “你！”
    梁然有些生气了，张大人都不计较他杀人了，他还生怕少吃了牢饭不成？
    “唉，梁然！”张沐摆摆手，示意让梁然好好跟黄阿牛说话。
    这事是不能完全怪他的。
    张沐转过头，又上上下下认真将黄阿牛打量了几眼。
    十年的四处奔走，让黄阿牛有了一身健硕的身材，张沐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发现黄阿牛身上的肌肉也很结实。张沐再想到方才黄阿牛说他掳走沈婆的各种细节，忽然就意识到，这个黄阿牛或许还是个可用之才！
    张沐想了想，然后才郑重的问他：“你可愿意留在衙门里，做我的助手？”
    “做大人您的助手？”
    黄阿牛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何德何能，明明他杀了人，张大人不仅不怪罪，如今还主动让他留在县衙，让他成为县衙里的一员！
    他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么？
    张沐摇头笑了笑。
    哪里是他好运，说到底，也是他自己有这个能耐和本事，他才会看中了他。
    他能十年坚持同一个想法，不远万里奔走，最后，终于手刃仇人，这就说明，他性子坚韧，目标清晰！
    而且，他只根据在茶馆里，衙役之间的几句简单对话，就能将沈婆与顾婆子联系起来，这也说明，他脑子灵活，能想到多种可能性！
    凡此种种，都是一个衙役应该有的能力！
    所以，他并非只是因为觉得黄阿牛可怜，才让他留在衙门里，是这个黄阿牛确实有值得的地方。
    “大人……我……我哪有你说得这样好。”黄阿牛一脸惶恐，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过，张沐已经吩咐梁然，让梁然为黄阿牛编一个不容易让人起疑的身份，再让梁然去安排黄阿牛留在县衙里的一切事情。
    梁然本还觉得张沐这样做十分不妥，但是，张沐态度坚持，他作为谋士，也就只能听从张沐的意见。
    “大人，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黄阿牛又一次重重跪在地上，认真感谢张沐为他做的这一切。
    张沐笑着扶他起来，“往后好好当差。”
    “是！”黄阿牛重重点头，“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会多多为您破大案的！”
    “噗嗤！”
    旁边梁然闻言就摇了摇头，这个黄阿牛还真是个天真极了，这大案、重案，哪里就是这么轻易能碰到的了？而且，便是碰到了，又哪里像他这样语气轻松的就能破获了？
    可是。梁然心中才这样想了没多久，那边黄阿牛就忽然想到了什么：“啊！张大人，小的忽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儿！”
    梁然面色一凝，这个黄阿牛才刚刚被大人留在县衙，这么快就要说“奇怪的事儿”了？他把这县衙当什么了？哪里能任由他这样儿戏？！
    想着，梁然声音就变得冷淡起来，“黄阿牛，这里是县衙，大人每天要处理的都是大事，不像你们寻常百姓那样，即便是隔壁王婆的裤子丢了，都是一件稀罕事！”
    “梁然，你怎么说话呢！”张沐知道梁然对他将黄阿牛留下来的举动不满，但是，既然这都是定下来的事了，就不能这样言语讥诮，这算个什么！
    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就只有这么些涵养？
    不过，黄阿牛却只是笑了笑，好像不将梁然那些话放在心上似的，他只说：“大人，我想说的事儿，同城郊一间不打眼的尼姑庵有关。”
    他为了找沈婆，没少将金陵城四处都走了一遍，自然，他就没有错过金陵城郊西北面那片连绵不断的山岭。
    他仔细去看过了，那片山岭之间，有一间尼姑庵，他觉得奇怪的，正是这间尼姑庵！
    梁然又吹了吹眉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说是寻常百姓就是寻常百姓，居然关注的是什么尼姑庵？

 第269章 一早知

    尼姑庵里，哪里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黄阿牛想了想，说：“那尼姑庵虽地处偏僻，可是，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有很多人进出。”
    他当即就觉得不对，尼姑庵再怎么说也是佛门清静之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呢？
    而且……
    他还观察到，进出尼姑庵的人都非常小心隐匿了自己的行径，不是乘了小轿去尼姑庵，就是特地带了斗笠遮住自己的容貌。
    根据黄阿牛的经验，一个人只有在有所隐瞒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只不过是你的胡乱猜测罢了！”梁然依旧不以为然。
    不过，张沐的想法和梁然不同。
    在张沐看来，黄阿牛为了找到沈婆，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若是他发现了不对劲，那么，说不定还真的有必要好好去看看。
    只是，如今实在是天色已晚，再加上黄阿牛往后就要留在县衙中，有很多事情都要打点，所以，张沐便纷纷大家先去休息，等到明天、后天再好好去调查这件事。
    晚上
    黄阿牛躺在全新的屋子里，看着旁边整齐的桌椅板凳，心里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磨旧了的小香囊，香囊里面还装着一颗小小的石子。
    这个香囊是他表妹留给他的唯一一个念想，而那个小石子，则是几天前，他在茶馆喝茶时，无意间被砸到的。
    就是因为这块小石子，他才扭过头，听到了旁边官差的对话。
    黄阿牛将那颗小石子捂在心口上，喃喃道：“阿玥，是你显灵，才将这块石头丢到我身上的吧！
    你安心吧，我已经替你报了仇，如今也有了好的落脚处，能跟在县令大人身边当差！
    你应该都看到了吧？你放心，往后，我一定跟在张大人身边好好当差，绝不让当年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情，再发生到其他人身上！
    我也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将这世间的歹人一个一个的都抓起来！”
    “呜呜……”
    黄阿牛说着，窗户外面就有清风阵阵，吹动树枝不断摇摆。
    很快
    清芷园的院子里
    正在树下看月光的陆朝暮，就听到庆桂的禀告：“姑娘，我已经确定过了，沈婆的确被那个男人给杀死了！不过……”
    庆桂心里有很多疑问。
    他很想问，姑娘是怎么知道那个男人和沈婆有深仇大恨的？
    还有，姑娘怎么知道那个男人刚刚好就会来到金陵城呢？
    陆朝暮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只笑了笑，也没有过多解释。
    她会知道，不过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梁员外的女儿也是这个时候突然得了怪病，然后，沈婆就在金陵城中名声大噪了。
    当年，她觉得好奇，就多关注了些。
    所以，多年后，她偶然听到沈婆被人砍断了双脚的消息，着实吃了一惊！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人，私底下藏了多么邪恶的心机和丑陋的嘴脸！
    而上辈子杀了沈婆的人，就是这个黄阿牛。
    前几日，她让庆桂注意进出金陵城的人，庆桂说到黄阿牛的样子，陆朝暮就一下子将他跟上辈子那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所以……
    她这才让庆桂用了法子，“提醒”黄阿牛，让他注意到沈婆的身份。
    这样一来，黄阿牛既能早几年报了血海深仇，她也不用亲自出手，去解决沈婆这样早就一只脚踏进了地狱的恶人！
    而且，听庆桂所言，张沐还将黄阿牛留在了衙门里，这样说来，她这好心让庆桂“提醒”黄阿牛一下，还让张沐伯伯得了个有力的助手！
    算来，还真是划算的很啊！
    庆桂抿抿唇，虽然那个想要害姑娘的沈婆死了，可是……
    那是不是意味着，因为沈婆才被关在祠堂里的大房母子三人，不久也会被放出来了？
    “他们那样串通外人想要害姑娘你，若是就这么放出来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吧！”庆桂想着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陆朝暮却摇摇头，“不会太便宜他们的。”
    就算沈婆不见了踪迹，但是，外祖母已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沈婆的“死”，其实更会让纪氏他们没有办法。
    只要外祖母心中依旧将宋婉言当成是害了宋家的邪祟，便不会轻易将他们给放出来。
    所以……
    纪氏他们必须得想出更加“无懈可击”的法子，才能让外祖母对他们有所改观！
    “那……那姑娘的意思就是，他们还是会在祠堂里斋戒沐浴七日，再被送到法华寺里去祈福诵经七日，婉言还是会被送到尼姑庵里去么？”庆桂问。
    陆朝暮却摇摇头：“不会的。”她那个大舅母凡事都以宋婉言和宋文邵为先，就是她颜面扫地，她都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受到半点的折辱！
    尤其是让宋婉言去尼姑庵这件事，几乎就是要了宋婉言的命！
    所以！
    不出七日，纪氏一定能想到法子，让他们“名正言顺”的从祠堂里出来。
    而当他们母子三人出来之后，他们心中对她的仇恨，便会达到顶端！
    到时候，他们为了向她复仇，只怕会做出近乎于疯狂的事情来！
    “这怎么行！”庆桂立马就说，“姑娘，与其等到他们出来之后再来害您，还不如，咱们现在就先解决了他们一了百了！”
    免得到时候徒生事端，不是么？
    可是，陆朝暮却又摇了摇头，“不，还不行。”
    若是要纪氏母子三人的命，她早想出无数种法子了。
    她是想一点一点讨回上辈子的仇，但是，她却并不想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死了。
    她要的，是让他们母子三人也尝一尝当年她所受过的那些痛苦和绝望！
    而且！
    陆朝暮狠狠将手中的团扇一捏！
    纪氏隐瞒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毁掉纪氏自己、宋文邵还有宋婉言的事情！
    她要静静等待，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将那件事情给挖出来，摆到所有人的面前，让所有人都看看清楚，宋家的这个所谓的当家主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270章 苦肉计1

    两日后的深夜
    宋家祠堂里果然出事了。
    “咚咚咚咚！”
    漫天的锣鼓声，将宋家所有睡梦中的人都吵醒了。
    宋老夫人还没穿好衣服，就急急忙忙扶着周妈妈的手从紫韵斋里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周妈妈抓住旁边一个匆忙跑过的小厮，那小厮手中提着一个水桶，鞋子都没穿好，一路朝着祠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被周妈妈抓住后，小厮才有时间将鞋子穿好，飞快说：“祠堂！是祠堂！走水了！”
    小厮说完就又飞快带着水桶跑开了，根本就不敢过多停留！生怕自己慢了，就会耽搁了救火！
    “祠堂？走水？”
    宋家祠堂里，供奉着的是宋家的列祖列宗。
    虽然宋家是近三代才发了家，原来也只不过是简单的农户，但是，祖宗的牌位却一直都保管得很好。
    如今，祠堂那边火光通天，完全将整个宋家都照亮了，一看就知道，火势大得可怕！
    只怕祠堂里祖宗的牌位，都会被烧光了！
    宋老夫人又头痛不已，他们宋家到底是遭了什么孽，居然祸事都累及到祖宗头上了？！
    若真是牌位保不住，她百年之后，到了地底下，哪里还有面目能见列祖列宗啊！
    “快，快扶我过去看看！”
    宋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能死死抓住了周妈妈，勉强有一些支撑。
    等到宋老夫人赶到祠堂外面的时候，大火还在不受控制的蔓延着。
    腥红的火光，像是要吞噬天地的猛兽一般。
    宋老夫人看着这大火，心里愈发着急起来：完了，完了啊！这下子，哪里还能将祖宗的牌位给保住？！
    但，就在宋老夫人为了祖宗牌位伤心的时候，旁边却传来了下人们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姑娘，姑娘，您可一定要出来啊！”
    “姑娘，您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火，您怎么能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了呢！”
    “婉言啊！我的婉言啊！”
    “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
    “……”
    一阵接着一阵的哭声，瞬间就吸引了宋老夫人的注意力。
    她扭过头，看到纪氏和宋文邵两个人都瘫软在地上，浑身上下被火烟熏得黑一块、乌一块的，脸上都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而纪氏不知怎么的，一直在哭，整个人看着就像是马上就会咽气了似的。
    宋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她之前罚了他们母子三人在祠堂里斋戒沐浴。
    不过……
    宋老夫人的视线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宋婉言不在这儿。
    “呜呜呜……姑娘！姑娘！”
    下人们的哭泣声，叫宋老夫人忽然吓了一跳，她几步走上前，问：“人呢？婉言呢？！”
    “呜呜……”
    宋老夫人这样一问，拂月园里的那些下人们当即就哭得更大声了。
    纪氏哭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虚浮无力的抬手，指了指面前依旧火光冲天的祠堂。
    “什么？！”
    宋老夫人明白了纪氏的意思，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似的，浑身都僵住了，不敢相信的大声问：“她进去干什么？！她不要命了？！”
    这么大的火，宋婉言当自己是神仙不成？居然自己一个人跑进去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
    宋文邵摇摇头，语气非常难过，说：“祖母……妹妹她……她本来是跟我们一起出来了的，可是……她看到祠堂火势越来越大，她，她就说……祖宗的牌位都还在里面，她不能就这样不管祖宗。
    她被邪祟侵邪，已经给宋家带来了不少的祸事了，如果，这次的火又叫祖宗牌位都受损，那……那她即便是死也没有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
    所以……所以……”
    宋文邵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沉，都说不下去了。
    宋老夫人也听明白了，婉言这个孩子，居然，居然为了保护宋家的祖宗牌位，不顾自己的性命，不怕这漫天的大火，都要奋不顾身的一搏！
    这样的好孩子！
    这样不顾自己性命的好孩子！
    宋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叫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是她听了沈婆的话，觉得宋婉言被邪祟入侵，才让他们大房的人都来祠堂斋戒沐浴，可是……
    她只想着邪祟会给宋家带来如何如何的祸事，但是，她却忘了，婉言这个孩子，或许她自己也不想这些事情发生。
    这么多年的相处，宋老夫人心里其实很清楚，婉言一向都是个“好孩子”，今天她这样奋不顾身的举动，更是清楚无误的表明了这一点！
    可是……
    可是婉言却陷入火海之中，很有可能没办法从大火中完好无损的回来……
    想着，宋老夫人的脑海里，就一点点的浮现出这么十几年来，她是怎样一点点将宋婉言放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画面。
    她想起了宋婉言还是婴孩时，学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娘亲，不是父亲，而是祖母。
    她还记得当宋婉言五岁时，到金陵城郊游玩，特地给她摘了一把花束回来，却因为她抓得太紧，花束快要干枯而死，宋婉言急得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
    一幕幕、一道道回忆，让宋老夫人心里对宋婉言所有的怜惜和疼爱之情，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
    “婉言！婉言！”
    宋老夫人身形晃了晃，扭过头看着那漫天的火光，只觉得心里有一口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就在她记得两眼一抹黑，整个人就要倒下的时候，她耳畔忽然间，就响起了一道若有似无的女声：“祖母……祖母……”
    然后！
    “老夫人！老夫人！”
    宋老夫人失去了神志，整个人往后一仰，周妈妈和其他下人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才勉强扶住了她。
    ……
    等到第二日
    宋老夫人醒来之后，睁开眼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婉言，婉言怎么样了？！火扑灭了么？把婉言给救出来了么？”
    站在旁边伺候的周妈妈，见宋老夫人这样关心宋婉言，心里忍不住就沉了口气：看样子，宋家的局势又要变了……

 第271章 苦肉计2

    短短一夜，老夫人对宋婉言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周妈妈心里沉了一口气，果然这深宅大院里的一切都是说不准的，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谁就会升天，谁便会落凡尘。
    “问你话呢，婉言到底怎么样了！”宋老夫人见周妈妈一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有些生气了。
    周妈妈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将宋老夫人给扶了起来，一边喂她喝药，一边说：“老夫人放心吧，婉言姑娘她福大命大，完好无损的从火海里出来了。”
    “这……不能吧？”宋老夫人下意识就觉得周妈妈肯定是在骗她。
    这么大的火焰，都要将天都烧穿了一个窟窿了，婉言肉体凡胎的跑到里面去，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可是，周妈妈却点点头，又说：“老夫人，是真的，婉言姑娘她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儿，就只是右脸颊被火燎伤了一块，已经让孙大夫来检查过了，说是只要好好休养，往后是有可能痊愈的，而且，还有很大几率是不会留疤的。”
    “真的？孙大夫真是这样说的？”宋老夫人还是不信，但是，孙大夫是金陵城出了名的名医，不仅医术了得，而且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是不会胡言乱语的。
    所以，这样一想，宋老夫人只觉得不可思议，却也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周妈妈也点点头，别说老夫人了，就是昨天晚上，她亲自在祠堂外面，看着宋婉言居然真的从漫天火光中，就那样走了出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而且，宋婉言不仅自己好好的从大火中出来了，还真的将宋家祖宗的牌位都抱了出来。
    周妈妈告诉老夫人说：“我昨天瞧得很清楚，婉言姑娘她是拼尽了力气才从祠堂里出来的，她人一出来，就晕倒在地，手上紧紧拽着太老爷的牌位，便是我们上前想要将牌位从她手中拿出来，都一点都拿不动。”
    “还有这样的事？”宋老夫人越发觉得事情太过神奇了。
    婉言这不仅仅是福大命大了，完全就是被天神庇佑啊！
    “不行，我得去拂月园看看！”
    宋老夫人说罢，就带了人风风火火的往拂月园赶，不亲自看看，她始终无法相信。
    到了拂月园门口
    宋老夫人就听得里面纪氏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了出来：
    “你们几个，姑娘的药熬好了没啊？都多久了，怎么还不端来？”
    宋老夫人进到屋子里，就看到纪氏围着宋婉言忙得团团转，而宋婉言是坐在床上的，床幔放了下来，挡住了她的面容，不过，却能看得清楚，宋婉言人的确是好的。
    “母亲，你怎么来了？”纪氏见到宋老夫人，面色稍稍划过一抹诧异。
    宋老夫人也不说话，只几步往宋婉言床边走去，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就在宋老夫人的手快要碰到床幔的时候，宋婉言却叫了出来，说：“祖母，孙女被火毁了脸，面目可憎，您还是别看了，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心里更是惋惜得不得了。
    她这孙女，实在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啊！
    宋老夫人想着，，目光便往这拂月园上下打量了一眼。
    因为前几日，拂月园所有的人都被隔离开来的缘故，整个院子都没有人打扫，几天下来，屋子里便显得有些灰尘，没有平日里洁净透亮。
    再加上，昨天晚上祠堂大火，即便宋婉言回到拂月园中，众人也忙着找大夫的找大夫，熬药的熬药，也没有时间空闲下来，将屋子打扫一下。
    这一切落在宋老夫人眼中，心里只愈发觉得亏待了她这孙女。
    宋老夫人狠狠往旁边的桌子上拍了一下，“你们这些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绣珠赶忙跪在地上，抽抽了几下，故作委屈的说：“老夫人，不是我们不想好好伺候姑娘，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现在这宋家是由陆朝暮管事，她没有发话，大家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虽然绣珠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但是，宋老夫人还是明白过来绣珠话里的意思了。
    这个时候，纪氏还故意上前一步，厉声呵斥了绣珠几句：“好好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然后，纪氏便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大家都忙着收拾祠堂，一时间没有顾过来，不是什么大事儿。待会儿我就让人好好将拂月园收拾一下，叫婉言能好好养病。
    不过呢，祠堂是咱们宋家最要紧的地方，我昨晚就叫了一半以上的下人到祠堂里去帮忙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将祠堂修缮妥当。
    母亲，您就别为这样的小事而发怒了！”
    纪氏这话听上去是多么的得体，多么的叫人舒心。
    但，她这么一说，莫名就叫宋老夫人心里对陆朝暮的情绪有了不可察觉的变化。
    宋老夫人在心底微微摇了摇头：到底还是纪氏这样当家多年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将两边的情况都考虑好，而且，都安排得这般拖堂。
    “祖母、大舅母。”
    宋老夫人正想着，陆朝暮就“刚刚好”从外面进来了。
    她进来之后，先是稳了宋婉言的情况如何，然后，就转过身将祠堂如今的情况如何说给宋老夫人听。
    陆朝暮声音浅浅的，很是平稳，可是，宋老夫人听在耳中，不知怎么的，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
    “……祖母，祠堂已经检查过了，除了——”
    陆朝暮正说着，忽然地，宋老夫人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说：“朝暮啊，咱们宋家如今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儿，就连祠堂都受损了，实在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处理这些事情才行。”
    “……”
    陆朝暮没有说话，只轻轻抿着唇，看向宋老夫人，等着她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而旁边站着的纪氏，一听到宋老夫人这样开口，眼底就划过了一抹得意！
    果然，她想出的这苦肉计的法子就是管用！
    看吧，这么快，老婆子就要将管家的权利重新交到她的手中了！

 第272章 相嫌弃

    就算陆朝暮这丫头之前讨了老婆子的欢心又如何？
    到底，她是姓陆的而非姓宋的，这里是宋家，就算老婆子多喜欢她，将管家的权利暂时交到她的手中，时间到了，总归是要吐出来的！
    而现在，她只不过使了一点小小的手段，提前将这些本就该属于她还有她两个孩子的东西早早的要回来罢了！
    纪氏想着，那边宋老夫人便继续对陆朝暮说：“……而且，现在你也看到，婉言伤势严重，需要人时时在旁照顾，你住在清芷园，距离拂月园这边远，你不好时时过来照看……”
    “外祖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陆朝暮神色清浅的打断了宋老夫人的话。
    什么住得远，不好过来，她本就是掌事的人罢了，只需要提前吩咐好，有的是下人按照她的意思去办。
    外祖母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寻个好点的理由，让她将管家的权利交出来罢了。
    陆朝暮不是个傻的，宋老夫人才开口，她就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所以，她没有必要做那个偏要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死死拽在手里的那种人。
    于是乎，陆朝暮笑得淡淡的，不吵不闹，点头说：“只要是能照顾好婉言表妹，是对宋家好，我没有关系的。”
    她这几句“以退为进”的话，叫宋老夫人心里不由得沉了沉，虽然事情按照她的预想发展，却叫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且，陆朝暮说完之后，一双清澈的眸子，还定定的看着宋老夫人，反倒叫宋老夫人有些不敢看她，仿佛她方才那样说，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宋老夫人眨着眼，就将视线转移开，“嗯……你能明白就好。”
    接着，宋老夫人便看向了纪氏，让她重新担起掌管宋家事务的责任。
    纪氏一开始还连连说使不得，说自己之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又说大房如何如何没能完全清除邪祟……
    还是宋老夫人坚持，纪氏才非常“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这件事。
    而且……
    纪氏还不好意思的看了陆朝暮一眼，说：“朝暮啊，你管事也没有多久，我这个当大舅母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朝暮看得很清楚，纪氏话虽说得“谦逊”，但是，纪氏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噙着一抹不想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像是特地要露出来给她看似的。
    不过……
    陆朝暮还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纪氏不过就是以为自己赢下了“一战”，要特地表露出来，让她知道，这宋家到底还是掌握在她纪氏手中的。
    不过……若是放在上辈子，她这个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大舅母，才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沉不住气，但现在……
    陆朝暮在心底摇摇头，现在的她不是过去的她，纪氏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纪氏了。
    “既然婉言表妹没事，那我就不多停留了，免得扰了婉言表妹休息。”陆朝暮欠了欠身，说完之后就带着凤月离开了拂月园。
    陆朝暮离开的背影，落在纪氏眼中，叫纪氏心底越发得意了几分。
    纪氏眼底立马就噙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哼，这个臭丫头，就是运气好偶然占了几次上风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永远把持着宋家了？真是可笑！
    瞧瞧，现在，不还说落得个惨淡离开的样子？
    哎，纪氏在心底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陆朝暮离开的背影，她越看越觉得陆朝暮这丫头就像是一只可怜的狗而已！
    ……
    到了屋外
    凤月心里想到方才纪氏故意说的那些话，心里到底还是替陆朝暮有些不值：“姑娘，怎么说，您也是大夫人的亲外甥女啊，她到底为什么偏要这样处处针对您啊！”
    之前，大夫人他们自己犯了错，老夫人出于对宋家的考量，几经考虑才将管家的权利暂时交到了姑娘手中。
    可是方才，大夫人那些话说出来，倒显得像是姑娘处心积虑的想要争抢什么似的？
    这哪里是做舅母的样子啊？！
    陆朝暮听着凤月这几句抱怨，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因为，上辈子的时候，纪氏可做出了更多、更心机深沉的事情。
    方才不过是言语间挤兑了几句罢了，她若是这样就受不了了，那就是白重活了这一次了。
    “不要紧。”陆朝暮走在前头，声音淡淡的说：“事情都是有张有弛才好，不用太在意。”甚至，就是要让纪氏觉得她压过了她，纪氏有本事能彻底除掉她，纪氏才会采取行动。
    而她，只需要等到纪氏开始行动之后，再将那件事给说出来就好了。
    所以……
    陆朝暮忽然身形一顿，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皓白如絮的云朵，只说一句：“今日天气这样好，既然不用再管事了，那就出府好好玩一玩吧！”
    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过问店铺的状况了，也不知道庆桂打理得如何了。
    ……
    陆朝暮走后，宋老夫人便嘱咐纪氏不管花多少钱，都一定要想法子将宋婉言的脸给治好。
    毕竟是宋家的亲孙女，又这样为了祖宗的牌位奋不顾身，不敢怎么样，都是要好好照顾才行的！
    “是，母亲，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纪氏淡淡的点头，眼睛里依旧噙着点点泪光，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为了女儿而担心的母亲形象。
    不过……
    等到宋老夫人从拂月园里离开之后，纪氏脸上的伤心神色便立刻一扫而空！
    “行了，起来吧！”纪氏将床幔撩开。
    光线立刻就打在了坐在床上的宋婉言的脸上。
    她的右脸颊上的确有一块“烧伤的疤痕”，但是，若是细细一瞧，就会发现，所谓的疤痕，根本就同真正的烧伤有很大的不同。
    像是用什么东西故意弄出来似的。
    宋婉言见没有外人，也不再装出委屈的样子，直接伸手就拂过自己的右脸颊，极其厌恶的说：
    “这样恶心的东西，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它留在我的脸上！”
    说罢，宋婉言就将那团用面粉做出来的“烧疤”给弄了下来，露出了她一如既往的光洁面颊。
    肤白洁净，哪里有半分烧伤的样子。
    纪氏却摇摇头，上前制止她说：“谁知道待会儿老婆子还会不会回来看你，你还是将这团东西给我戴好了！”
    宋婉言一脸的嫌弃：“我不要！”这东西那么的肮脏恶心，之前她看过镜子了，那团东西糊在她脸上，叫她整个人像是最让人作呕的低贱妇人！
    她是宋家的大小姐，她永远永远都要高高在上的，一刻也不愿意让自己有狼狈的样子！
    纪氏见说不动她，也知道宋婉言的脾气，沉了口气，就让昭姐儿给她拿来一个白色的斗笠，“既然你不愿意戴那东西，就好好把斗笠给戴着！你要注意了，不管是谁，你都不能让他看到你斗笠之下的真正样子！”
    她还要利用宋婉言面容被“毁”的这一点，让那个老婆子对他们大房觉得亏欠呢！
    只要婉言从今往后都戴着斗笠，过上半年一年的，老婆子就会心疼这么久，到时候，她便能利用老婆子的心疼，为他们大房好好谋取更多的利益！
    这件事很重要，所以，纪氏看向宋婉言的目光十分凝重：“我跟你说的这些，你都记着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宋婉言点点头，不就是装“可怜”么？
    她最拿手了，保管能将祖母哄得团团转！
    不过……
    “母亲，我想到外面去走走。”宋婉言看向金陵城行宫的方向。
    她心里还惦念着那几位皇子，虽然算算时间，几位皇子，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金陵城了，而且，上次在法华寺的时候，她没能给几位皇子留下深刻的印象，已经是错失了机会。
    但是，宋婉言想过了，只要人一天没有离开金陵城，她就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现在，她面容被“毁”，正好有合情合理的由头可以出府寻医。
    她便想趁着这段时间，多到几位皇子所住的行宫旁边转悠转悠，万一呢，万一她就撞了大运呢？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纪氏赞许的朝宋婉言点点头。
    果然是她生下来的女儿，能有这样的打算和想法，就比这金陵城寻常的闺秀要聪明有前程得多了！
    “母亲，那你是同意了？”宋婉言大喜。
    纪氏虽点点头，不过，她还是郑重的提醒宋婉言说：“你要知道，这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只管去看看，到底会有怎么样，你也别太执着了。”
    他们现在到底只是商户人家，就算是金陵城的大户，说到底也只是商户而已。
    没有官职，没有功名，想要求得好人家，想要让豪门贵族的公子看中宋婉言，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纪氏还是觉得，等到宋文邵考取功名之后，再为宋婉言徐徐图之也不急。
    但是……
    宋婉言却瘪瘪嘴，心里忍不住想：等到大哥科举成名，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上次法华寺的事，祖母或许被他们几句话给弄糊涂了，可是，她却是一点也不糊涂的！
    她的这个大哥，是真的一直以来都同那些广元坊的烟花女子多有往来。
    就算她只是商户家的女儿，也是知道，这人啊，若是长长久久的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的出路。
    他这心底里，早就被那些狐媚子的女人给勾走了，哪里还能真的静下心来，潜心读书做学问？
    更别说寒窗苦读考功名了！
    正是因为宋婉言看明白了她这个大哥或许并不能成为自己未来的依靠，所以，她才想要去行宫碰碰运气！

 第273章 金水河畔1

    所以……
    纪氏说的那些提醒的话，宋婉言根本都没有认真听，甚至，她还非常敷衍的“嗯”了好几声，目光就瞟向了旁边的那几个大大的黄花梨木的柜子，认真想着，自己该选哪一套衣服才好。
    是要穿那件水蓝色的，还是樱草色的，还是浅粉色的？
    对了，她出门还要戴斗笠，白白的纱幔会遮住她的面容，所以，她不若也选一件浅色的衣衫，这样一来，整个人就会如同画卷中身姿翩翩的仙子一般。
    嗯！
    那就选那间樱草色的好了！
    ……
    永安坊里
    陆朝暮坐在椅子上，旁边摞了一堆高高的账本，庆桂一本一本的递给她，将里面记载的各种事项一一说给她听。
    这样虽然能事无巨细都知晓，但是，陆朝暮看了旁边足足有半个人高的账本，稍稍眨了眨眼睛。
    若是都这样让庆桂说清楚，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行了，我自己来吧。”
    陆朝暮将手中的那杯清茶轻轻放下，伸手就将账本拿了过来，飞快的翻了起来。
    一开始，庆桂还以为陆朝暮只是随意翻看，毕竟，翻得这么快，哪里真的能将里面记载的内容都看清楚了？
    可是……
    又过了一会儿，庆桂惊诧的发现，陆朝暮看账本的速度不仅越来越快，而且，她还能在纷繁复杂的项目里，一下子就找出其中有不对的地方。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陆朝暮将最后一本账本阖了起来，然后，就将这些账目中大约有十几处有问题的地方全都告诉了庆桂。
    “……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都是些细小的地方，你做得很好。
    只是，若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多关注绸缎庄和胭脂铺的生意。”
    上辈子她掌管宋家的大小事务之后，她就发现，虽然生意分了很多种，但最能赚钱的，还是同女人相关的生意。
    女子生来爱美，尤其是后宅的女人，一天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做，便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打扮自己，银子那便是如流水一般倾斜到这些方面。
    现在庆桂搭理的店铺里，刚好就有一家绸缎庄和两家胭脂铺，好好搭理一下，往后是能多挣些钱的。
    说罢，陆朝暮又对庆桂说：“如今咱们的铺子挣了前，你也要记得多给当初从淮南跟来，留在金陵城的下人们涨工钱。”
    他们背井离乡，来到金陵城，说到底也是看在她死去父母的面子上。他们有情有义，她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陆朝暮将这一切都交代妥当之后，庆桂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的没有听错么？
    这些面面俱到的嘱咐，真的都是姑娘说出来的么？他真的没有出现幻听么？
    他也算是从小跟在姑娘身边长大，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商铺打理的事情啊！
    难道说……
    庆桂抿抿唇，飞快看向凤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难到是前段时间，宋老夫人让姑娘管家，姑娘就在短短的时间里，学了这么多东西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可是、
    凤月却朝着庆桂摇了摇头，眼中只有对陆朝暮满满的赞叹。
    因为，姑娘掌管宋家事务之后，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学习时间”，完全呈现出一种“无师自通”的样子！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姑娘第一天去到库房，要清点东西的时候，管事就想要拿捏姑娘，没想到，姑娘只简单在库房里走了一圈，就将管事哪些地方没有一一记录，哪里的东西缺了少了的，都说得一清二楚！
    那管事真是恨不得当即就给姑娘跪下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比掌管家中事务多年的当家主母，还要有本事！
    自从之后，宋家所有的人都不敢小瞧了姑娘。
    只可惜……
    凤月目光飞快看了陆朝暮一眼，心里还是替她不值，姑娘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功夫，老夫人都还没知道呢，就又将管家权还给大夫人了。
    这样一来，当初姑娘所花费的那些心思、付出的努力，完全就变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好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陆朝暮面色冷淡如霜，她早就说过了，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她今天出来，就是想要好好散散心，不去想那些事情，现在倒好……
    “姑娘……”凤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姑娘不高兴了。
    “行了，刚刚来的时候，金水河畔是不是有人在放莲花？我们也去看看吧。”
    这辈子她回到宋家之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应对纪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她是真的很想好好放松一次。
    ……
    金陵城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之前法华寺祭天之后，真的雨就停了下来。
    雨灾结束，金陵城百姓都高兴，众人便选了今天这个日子，凑在一起，到金水河畔，放下莲花形状的花灯，祈求来年能风调雨顺，事事和顺。
    所以，当陆朝暮和凤月来到金水河边的时候，河岸两旁都挤满了人，好不热闹！
    而且，因为今天实在是热闹，那几个觉得无聊透顶的皇子，也都来到了金水河畔的酒楼之上，看着下面人头攒动，也算是百无聊赖之中的一点趣事儿吧！
    不过……
    金水河畔的人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几位皇子，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萧景桓的身上。
    因为，这个一向不被父皇所喜欢的五皇子，居然这次要跟他们一同回京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众位皇子心中都有了各自的盘算。
    大夏朝的皇帝，他们的父皇，在位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现在的大皇子都已经年满三十，他最大的孩子，再过几年都能娶妻生子，父皇都能当祖父了！
    可是，父皇依旧身体强健，半分没有病容不说，更是没有半点要退位让贤的意思。
    虽然如今的皇帝颇有政治手腕，将天下治礼得仅仅有条，但是，他在位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别说大皇子了，就连如今的太子爷，也当了足足有七八年的太子了。
    若是问太子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怕，他没有一天不想从东宫名正言顺的搬到乾清宫去吧？
    而且……
    这些年来，京城的局势虽然看上去像是平静的湖水一般，但是，湖底深处早就是各种暗流涌动。
    皇长子想要同太子相争，而往下数来的三皇子、四皇子，也难保没有这样的想法。
    朝中大臣也都分成了好几个派别。
    虽然大家名义上都是忠于皇帝，但实际上，他们都有各自支持的皇子，谁都想在下一任新帝面前刷够脸，这样，他们还有他们的家族才能有飞黄腾达的一日。
    而现在。
    萧景桓这个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五皇子，就要回京了。
    大家心里都不由得起了怀疑，父皇同意萧景桓回京，会不会对往后京城的格局造成变化？
    想着，太子看萧景桓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审视和打量，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看清楚一般。
    而萧景殷心里则升起了一团阴冷。
    果然那个人跟他说的没有错，萧景桓果然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在法华寺的时候，他没能解决掉萧景桓，现在，他就要回到京城，将本就混乱的京城局势搅得愈发混乱不清。
    真是可恶！
    不过不要紧，虽然父皇同意让他回京，但是，从金陵城到京城有这么一两千里的路程。
    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活着回到京城还不一定。
    萧景殷心里一边盘算，就一边拿起一个茶杯，放在手中不断把玩。
    这么多皇子里，只有七皇子萧景明最简单。
    他知道萧景桓要同他们一起回京，脸上满满的都是高兴：“五哥！你回去之后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噗嗤！”
    坐在旁边的萧景珲笑得有些阴沉，他慢慢看了萧景明一眼，声音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七弟，人五弟回京，是父皇亲自同意了的，父皇自然是会让他信任的人好好照顾五弟的，哪里轮得到我们兄弟几个了？”
    萧景明傻傻的笑了笑，“那，那我也是一片好心嘛！”
    “呵呵呵。”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不过，被所有人关注的萧景桓，却依旧面冷如霜。
    他的这几个弟兄，还真是……
    他人还没回去，就这样将他视作眼中钉，他回去之后，只怕情况他会面对的还会有更多更多吧？
    果然这身在皇家的兄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将彼此当做是毕生的仇敌。
    想想，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呢！
    萧景桓不想同他们这些装腔作势的皇子多说什么，目光往旁边移开，顺着窗户往下，就看到了一抹清淡的身影。
    陆朝暮由凤月陪着，神色淡淡的在金水河畔走着。
    明丽的阳光从天空中飘洒下来，笼罩在她的身上，将她曼妙的身姿衬托得愈发绝美。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陆朝暮落入他眼中的身影，像是山涧的一汪清泉似的，叫他本还因为几个皇子而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就变得缓和了不少。
    那种感觉，就像是，天空中洒下来了一道光亮，直直照在了他的心中，叫他所有的不满和烦恼通通都消散开去。
    “五哥，你在看什么？”
    萧景明难得再萧景桓脸上看到那种淡淡的笑容，便拉长了脖子，顺着萧景桓目光的方向也看了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叫他这个一向清冷的五哥，脸上露出这样的浅浅笑容。
    可是……

 第274章 12345

    可是……
    萧景明目光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玩意儿。
    他心里当即就觉得不对，难道叫五哥这样高兴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人不成？
    这个时候，其他几位皇子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萧景桓眼底莫名一沉，伸手就想将窗户给关上。
    太子还有一众皇子更觉得奇怪了，“五弟，你方才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然小心成这样，竟然连看也不让咱们看一眼似的。”
    萧景桓只是淡淡将窗户阖上之后，才说：“没有什么，只不过是看到一个淘气的孩童罢了。”
    “孩童？”
    太子不经摇头，他这个五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孩童而已，居然都能这样在意，还真是……
    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想着，便收回了视线，同其他人闲聊起来。
    只是，萧景珲也要转回视线的时候，外面正正好吹过一道风，刚好就将窗户吹开了一小段空隙。
    他的余光就看到金水河畔攒动的人群里，有一抹清淡的身影，赫然间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萧景珲立刻就反应到，那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身姿曼妙，气质出尘脱俗的女人！
    一下子，萧景珲便觉得自己这心里又像是被猫儿抓似的。
    这种感觉，在法华寺的时候有过，在永安坊的巷子里有过。
    如今再次出现。
    萧景珲所有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难道，这个身影清淡的女人，就是前几次他看到的那个么？
    若真是她的话……
    那他可一点也不想就这样让她给跑了。
    想着，萧景珲便站了起来，朝着其他几位皇子抱了抱拳说：“太子殿下，臣弟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告退了！”
    说罢，还来不及等太子同意，萧景珲便即刻转身离开。
    太子和萧景殷他们不经又觉得奇怪起来：“今个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不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就是有事要忙，得先离开？”
    “……”
    萧景桓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坐在楼上，看着萧景珲带了人离开的背景。
    他发现，萧景珲追过去的方向，正是方才他看到朝暮的方向。
    萧景桓再想到之前在永安坊巷子里，陆朝暮被萧景珲的人追，心里，便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寒气。
    没有多想，萧景桓也站了起来，话也没有多说一句，也离开了这里。
    “五哥！五哥！”
    因为萧景桓就要回京了，所以，萧景明是想同他多多了解了解，大家关系亲近一些的。
    可是，他这话还没说上几句呢，萧景桓人就走了。
    萧景明这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失落。
    旁边，大皇子拍了拍萧景明的肩膀，就说：“行了，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还不一定领你的情呢。”
    不过……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即将回到京城的五弟，就是个不知好歹，不知变通的愣头青。
    这样也好。
    既然他人性子是这样，就算父皇让他回京，有父皇自己的打算，但是……
    这个萧景桓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实在是不用担心。
    ……
    萧景珲从阁楼上下来之后，便即刻带了人左右寻找陆朝暮的身影。
    “你们都分开去找，是一个穿了浅色衣裙，瞧着就仙气十足的女人！”
    萧景珲一双眼睛不停的转动，来到金陵城这么久了，虽然，他也尝到了许多女人的滋味，有青涩的、有娇媚的、有婉转的、有挣扎的……
    但是，这个几次让他心底如猫抓般难受的女人，他还真的没有见到过。
    而且，别说是在金陵城了，就是在京城，都没有这样的女人。
    今天他既然碰到那个女人了，那他便是将这整座金陵城翻个个儿，都一定要将这个女人给找出来！
    萧景珲想着，脑子里就浮现出了极尽香艳的画面，这越是想，心底便越是难耐极了。
    恶狠狠的转过头，让手下的人赶紧去找啊，还愣着在这里做什么？！
    “是是是！”
    萧景珲的手下，这便马上四处散开，顺着人多的几条主路，仔细的找了起来。
    而且，为了保证一定能找到，别说什么身姿曼妙了，他们但凡见到一个穿了浅色衣裙的女人，就一定会将那姑娘给拦下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萧景珲想要找的人。
    可是，他们找了好半天，都没有能找到萧景珲想要的那个女人。
    “怎么会没有呢？该不会是四皇子他看花了眼吧？”有人忍不住抱怨说。
    便立即有人附和：“我看啊，就是他看花了眼！”
    甚至，还有人在心中腹诽说：这别的皇子到了金陵城，虽说也是养尊处优，但到底也注意自己的形象，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他们这个四皇子倒好，一天到晚都想着女人、女人！
    他本就是皇子，什么女人没见过！
    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幅见到个漂亮女人连路都不会走的样子？
    而且，他们啊还听说，这四皇子每每在同女人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手法都极尽残暴！
    这哪里像是个皇子，明明就是个淫、魔！
    “好了，别说了，继续找就是了。”
    有人打断他们的话，萧景珲不管私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他毕竟是皇子，他做什么、说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能过多议论的！
    “走吧，既然这边没有，那咱们就往街头那边去看看。”
    “好，往街头去。”
    ……
    陆朝暮和凤月沿着金水河畔走了一圈儿之后，人便有些乏了。
    凤月指了指街头一家卖糕点的茶铺，说：“姑娘，要不然咱们到那边去坐坐吧！”
    那家店虽然看上去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他们家的梨花糕是真的很好吃！
    软糯清甜，入口即化，既不会太甜，也不会太淡，口味把握得刚刚好！
    再配上他们家的一杯清茶，加上如今天气凉爽，那么坐上一小会儿，简直不要太惬意了！
    “真有你说得这么好？”陆朝暮见凤月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的，心里便有些好奇。
    凤月点点头：“是真的，姑娘，过去奴婢外出办差，只要是时间允许，就总会去那里买上一份梨花糕。”
    只是，后来出来的机会少了，也就没有多少机会能够买一次梨花糕了。
    “行了，瞧你那一脸嘴馋的样子，咱们这就过去吧。”陆朝暮笑了笑，她也想试试，能叫凤月这么心心念念的梨花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主仆两人就朝着街头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忽然间，陆朝暮听到身后传来了阵阵声响。
    “……诶，你们什么人啊，没长眼睛么？怎么挤人啊！”
    “诶！说的就是你呢！挤什么挤啊！别急啊！”
    “……”
    不远处好几个百姓不知同什么人挤在了一起，那声响叫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陆朝暮也顺着看了一眼，她发现那团拥挤的人群里，有好几个男人，正不断的朝着她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而且！
    她还下意识觉得，他们似乎是朝着她来的！
    萧景珲的那几个手下，找了好大一圈都没有发现，没想到往街头这边走了几步，还真的就发现了一个穿了浅色衣服的曼妙女人！
    她肯定就是四皇子想找的那个女人！
    于是乎，他们便飞快的想要追上来，只是，他们动作太快太急，一不小心就同旁边一个卖面团娃娃的小贩撞到了一起。
    这才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让开，都给我让开！”
    “混账东西，全都滚开！”
    “……”
    那几个男人不断往前挤。
    陆朝暮也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劲，她立马就对凤月说：“快走！”
    紧接着，她微微将长长的裙摆一提，就朝着前面弯弯拐拐的巷子里走了过去。
    金水河畔的街市，有很多条岔道，若不是仔细观察，就连金陵城的本地人偶然都会迷路。
    所以，陆朝暮很快跑到巷子里，就是想趁机甩掉他们。
    可是！
    就在她们主仆二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眼瞧着就能拐出去，从前面的路离开金水河畔了，忽然间——
    有人狠狠将她的手一拽，就将她拉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陆朝暮下意识就往旁边一抓，就想随便抄起个东西，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身上砸了过去，不过——
    “是我！”
    陆朝暮才刚刚抓到棍子，身后就传来了男人熟悉的声音。
    她扭过头一看，不是萧景桓又是谁。
    陆朝暮眉头一蹙，将棍子往地上一丢，语气有几分不好：“你怎么老是这样咋咋呼呼的吓人？你这个五皇子，就总是喜欢跑到巷子里来抓人？”
    萧景桓听得她这呛声，好看的眉梢往上一扬，也不客气的说：“不是我喜欢到巷子里抓人，实在是有的人，总是会撞见危险就往巷子里钻。我若是不抓住了，只怕有的人，能不能站着喘气都不一定。”
    “你！”陆朝暮眉心一拧，“明明我这就能出去了！”
    若不是他忽然间冒出来，她早就和凤月一起离开金水河畔了，根本就是他出来捣乱的！
    “是么？”
    萧景桓声音往上一勾，伸手就往前面的巷子口指了指：“你真觉得那些要找你的人，只有街头上的那几个？”
    “……”
    陆朝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正正好就看到的确有好几个男人在各个巷口等待着什么。
    若是方才萧景桓没有抓住她，只怕她和凤月还真的就是主动掉进了火坑了。
    萧景桓唇角微微一勾，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不用客气。”
    “！”
    陆朝暮恨恨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是又一次救了她，但是，他这也有些太……
    不要脸了吧？
    “怎么没人啊？不是往这边来了么？”
    “不对，那姑娘好像没有往这边来，我们去那边再找找！”
    “……”
    那几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站在陆朝暮身前的萧景桓，就身形一点点压了过来。
    他两条健硕的臂膀，撑在她两边，想要用身体隐藏住她的行踪似的。
    这样的姿势和动作，同上次在永安坊街角的时候，是一样的。
    一次再一次。
    萧景桓总是能及时的出现，替她将还未发生的危险悉数挡回去。
    陆朝暮瘪瘪嘴，心里就想：这个男人虽然确实有些不要脸，但是，几次救她也是事实。
    等到那几个男人没能发现他们，陆朝暮才微微低了低头，说：“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还有就是……
    多谢。”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很细很细，但是，萧景桓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他唇角又淡淡的往上勾了勾，没有多说什么，只带着她往前面又拐了好几个路口，领着她走到一件屋子里，说：
    “在这里等等，他们找不到人，过一会儿就该去别的地方找了。”
    陆朝暮点点头，不过，她却觉得很奇怪：“那些人是谁？”
    她不过是在街头上随意走着，怎么就能惹得这么多人非要将她给抓住似的。
    除了纪氏母子三人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她什么时候得罪了其他人。
    萧景桓抿抿唇，淡淡吐出了三个字：“萧景珲。”
    既不喊一声“四哥”，也不尊称一句“四皇子”，可想而知，萧景桓心里对他这个四哥也颇有敌意。
    而陆朝暮在听到“萧景珲”这三个字之后，好看的一张脸，瞬间就冷了一片。
    上辈子的丑恶记忆，再次浮现，陆朝暮立刻就狠狠握紧了帕子，手指的关节处，还因为用力而泛白。
    “呵，居然是他。”
    陆朝暮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这句话给咬了出来。
    她没想到，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萧景珲居然都打起了她的注意。
    一想到萧景珲那张恶心的脸，她这心里的恨意和敌意，就如同倾泻的洪水一般，完全控制不住的就表露了出来。
    甚至，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等不急了，不如趁着现在萧景珲还没有回京，直接就一刀子砍死了他来得干净！
    “不可以。”
    萧景桓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直接就否定了她的这个念头。
    就算她觉得自己能做好，可是，萧景珲毕竟是皇子，若是他出了事，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如今方老将军也还在金陵城，再加上张沐，他们一定会将事情彻查到底。
    到时候，若是查到了她的头上，那她要如何？
    难道，她要为了这样一个恶心、丑陋的男人，而顶上“杀人犯”的罪名，搭上自己了一辈子么？
    “他不值得。”萧景桓冷静说。
    陆朝暮抿抿唇，又紧了紧自己的双手。
    的确，萧景桓说得没错，萧景珲这样的一个恶魔，实在不值得她搭上自己的将来。
    可是……
    她就什么也不做么？

 第275章 错认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您要找的人啊？”
    萧景珲闻声一愣，他要找的人？
    不是说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根本就找不到么？
    说这句话是要拿他寻开心？
    萧景珲心里烦躁，抬起脚又要朝着男人的心口狠狠踹下去，但是——
    “四皇子，真的，真的是她！您快看啊！”
    那人连连往后躲，一直指着那边。
    萧景珲余光往那边一瞟，本不期望真的发现什么，可是！
    真的还就是有一个穿了素净衣裙的女人，在前面不远处的河畔走着。
    不过……
    那女人不同于方才萧景珲看到的样子，她头上戴了个白净的斗笠，叫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如仙子一般，气质缥缈！
    萧景珲狠狠握了握拳，他就说了，这几个人怎么会找不到人。
    敢情这女人跑到旁边的店铺里去买斗笠了。
    但不得不说，这白纱轻帐的斗笠一戴上，更显得那女人有气质得多了。
    萧景珲看着看着，这眼中就露出了一抹明显的贪婪之色。
    他唇角勾起一抹邪然的笑容，“总算让我找到你了，这次，看你还往那里逃！”
    ……
    另一边
    宋婉言扶着绣珠，目光不断的往四下张望着：“你真的打听清楚了，今天几位皇子都来到金水河看放花灯了？”
    绣珠认真点头：“姑娘，这个消息是奴婢花了二十两银子，从一个送菜的大叔那里打听来的，不会错的！
    大叔说了，几位皇子成日觉得憋闷无趣，好不容易金陵城有这样一个放花灯的趣事儿，他们肯定会来的！”
    “真的么？”宋婉言又连连张望了好几眼，可是，她和绣珠都在这河边绕了有大概一炷香的日子了，却连个皇子的衣裳角儿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戴了斗笠的缘故，看不真切眼前的景象，所以错过了？
    想着，宋婉言就想伸手将眼前的轻纱给掀开来，再仔仔细细的找一找。
    但是，宋婉言才刚刚伸手，才碰到了纱幔的一角儿，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沉沉的男声：
    “这位姑娘有礼。”
    萧景珲经过刻意装饰的声音，还挺动听的。
    宋婉言只觉得自己心头蓦然一跳，飞快转过身来，就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并非一般江南人士的长相。
    她目光飞快往男人身上一扫，就看到了萧景珲衣服上淡淡的祥云图案，以及他腰间戴着的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她听纪氏说过，当今皇帝给他的每一位皇子都造了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而面前这男人身上所戴着的玉佩上面，正好有一个“珲”字。
    宋婉言心思转得飞快，她立马就屈身朝萧景珲行了个礼，再用自己最好听的声音，清甜的开口说：“四皇子有礼。”
    不过……
    萧景珲的身份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他主动过来同宋婉言搭话，叫如今才不过十几岁的宋婉言心绪激动。
    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声线。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应该如同清泉一般淡然好听，但是，在旁人听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之情。
    将她心底的情绪完全表露了出来，让人一下子就能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必然是对萧景珲有所图的。
    “……”
    萧景珲虽没有听过陆朝暮的声音，但是，在他的想象中，那样叫他抓心挠肝一般惦念的女子，必然不会是这样的。
    再加上宋婉言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甜腻。
    萧景珲方才的热烈情绪，像是被人从头倒下来一盆凉水似的，瞬间就减轻了不少。
    不过……
    宋婉言的身形确实同陆朝暮很相似，毕竟是表姐妹，自然是像的。
    所以，萧景珲眨了眨眼睛，就想再看看面前这女人斗笠之下的容貌是不是与他想象中的相同？
    想着萧景珲虽没说一句话，却伸出了手就要掀宋婉言的斗笠。
    这样轻慢轻佻的动作，若是放在寻常男儿的身上，只怕宋婉言早就会大喊“非礼”了。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是萧景珲。
    她内心狂跳不止，觉得自己这肯定是撞了大运！被萧景珲给看上了！
    所以，即便萧景珲如今的做法不合乎礼数，她不仅没有出声制止，反而还一脸的娇媚之色，静静等待着萧景珲将她的斗笠给掀开。
    而且……
    她还努力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勾人笑意。
    在她看来，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
    她必须得要好好抓住了才行！
    于是乎，当萧景珲一点点将斗笠撩开，宋婉言脸上的笑便越来越魅人。
    虽然，宋婉言自己确实也生得很美，一颦一笑也有她自己的独特韵味。
    可是——
    当萧景珲将斗笠完全揭开之后，看到宋婉言样子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神色莫名一怔，像是脑海中勾画出的一副绝美画卷，忽然间被打破了似的。
    萧景珲眼底是说不出的平淡和冷静，像是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只有失望一样。
    宋婉言自然也清楚看到了萧景珲目光中的不喜。
    她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了？
    是她生得不好看么？还是她笑得不好看么？
    她出门的时候特地画了精致的妆容，挑选了最能衬托气质的衣裙。
    四皇子就应该被她所惊艳才对啊！
    他怎么会露出这样的失望表情呢？！
    怎么会呢？！
    “四皇子——”
    宋婉言心里虽有些慌张，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希望同萧景珲多说几句话，这样就能让萧景珲发现她的好了。
    可是。
    萧景珲只觉得她像是一个毫无内里的叫人乍一眼觉得惊艳的花瓶，哦，不对，宋婉言给他的第一印象，连惊艳也算不上。
    更是无法同之前他几次看到的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而且，他们现在两个人之间隔得很近，萧景珲就闻到了宋婉言身上的香气。
    那是明显涂了香粉的气息，是经过精心雕饰的气息，同他之前闻到的那个女人身上超脱除尘的味道完全不同。
    萧景珲这下也意识到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同他方才看到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所以，萧景珲撩开宋婉言斗笠的手立马就收了回来，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嫌弃和不喜：“这样好看的衣裳，穿在你的身上，还真是可惜了。
    往后，别穿这个眼色的衣裳出门，你配不上。”
    “四皇子？！”
    萧景珲毫不客气的一句话，直接刺得宋婉言脸色惨白一片！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配不上一件衣裳！
    这不是活生生的在打她的脸么？！
    金水河畔人来人往的，他们或看着自己放出去的荷花灯飘了有多远，或讨论着来年能有多少收成，或笑呵呵的向街边往来的行人叫卖自己的好货。
    可，此时此刻，宋婉言只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笑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没有那个本事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四皇子，我……”
    “走！”
    对于这些无法勾起他兴趣的人，萧景珲向来都是看也不愿意看一眼的，更别说同她多说一句话了。
    于是，宋婉言就被萧景珲给生生的抛在了身后，仿佛从一开始他同她搭话，就是她自己的一个幻想罢了。
    “四皇子！”
    宋婉言不死心的跟上前几步，可是，萧景珲身边的人却挡在了她的跟前，说：
    “姑娘难道听不明白我们四皇子的意思？你没能被我们四皇子看上，就别没脸没皮的继续跟着了！”
    “没脸没皮”四个字，更是叫宋婉言最后一丝尊严都踩到了泥土里，被踩踏得荡然无存！
    “可恶！”
    宋婉言死死咬着牙，她死活都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四皇子怎么就忽然间对她失去了兴趣么？
    绣珠上前扶她。
    宋婉言和萧景珲说话的时候，确实也惹来了好多围观的人，她们是“出府找大夫的”，而不是来惹是生非的。
    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戴着斗笠的是宋婉言，再将事情传到了宋老夫人耳里。
    大房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点喘息机会，只怕又会没了。
    所以，绣珠就凑到宋婉言耳边提醒说：“姑娘，咱们要不然还是快快回府吧？”
    而且，出门的时候，夫人也说了，要被皇子看上，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撞撞运气就是了。
    既然如今知道自己没那个运气，就该早早回去了才是。
    然而！
    “啪！”
    宋婉言直接一个巴掌甩到了绣珠的脸上，声音狠狠的说：“连你也觉得我没脸没皮，痴心妄想么！”
    “姑……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绣珠用手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
    可是，宋婉言却将自己所受的这些气，全部都洒在了绣珠身上，又是几个凶狠的巴掌，连连甩在绣珠脸上，很快就将绣珠两边脸都打肿了。
    旁边放荷花灯的人、过往的人都不由侧目看了过来，议论起来：
    “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这样蛮狠？居然在大街上就这样打人！真是看着就不是个好姑娘！”
    “是啊，这也太蛮横了吧！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家的，我定不许我那儿子将这样的狠毒女人给娶回家！”
    “……”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说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宋婉言听着，心里便越发烦躁起来。
    即便她戴了斗笠，她脸上刻薄尖利的样子，也透过轻薄的纱幔浮现了出来。
    “……这女人瞧着怎么有些眼熟啊？”忽的，有人似乎将她给认了出来。
    好几个人也都凑了过来，像是要看看清楚，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居然能当街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眼瞧着围观的人不断靠近，宋婉言连连后退，用手抓住纱幔，不肯让他们看清楚她的容貌。
    而且，宋婉言还大声呵斥着：“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加的婢女，她偷了我的首饰被我发现了，我才教训她而已！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
    “偷东西？”
    有人觉得不信了，明明绣珠看上去就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而且，就是一副乖巧懂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胆怯样子，她会偷东西？
    不能吧？
    “能不能是你们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宋婉言狠狠瞪了绣珠一眼，又伸手往她臂膀上掐了掐：“你还不将事情说出来么！”
    “……我，我，”绣珠脸疼，手臂也疼，如今还不得不按照宋婉言的意思说：“是我偷了小姐的金镯子，是我不对，是我犯了错，姑娘罚我骂我打我都是应该的。”
    “这……”
    绣珠这么快就认了，叫周围想要帮她的人都不好开口了。
    宋婉言立刻就翻了个白眼，“你们都听到了？她自己都承认了，自然不是我冤枉了她！”
    接着，她还蛮横无理的伸手将围观的人给推开，“不管你们的事，都给我滚开！你这个臭丫头，回府后我再好好教训你！”
    宋婉言说罢，揪着绣珠的耳朵，就带着她从人群里离开了。
    不过……
    她们主仆二人虽走了，可是，凑过来的百姓却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
    有人摇头说：“虽然那姑娘说自己的主子，可是，我还没见过这样刻薄的主子。”
    “可不是么！就算是主人家，也不能这样全然不顾当奴婢的脸面啊！而且，看她那样子，只怕回到府上之后，那个被打的丫头还要遭罪呢！”
    ……
    而一早就走开了萧景珲，在不远处将宋婉言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心底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叫人倒胃口。
    怎么方才，鬼使神差的，他就觉得她跟之前他要找的人是同一个人呢？
    难道真的只是衣裳样式的缘故么？
    可是、
    萧景珲一想到陆朝暮，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变得烦躁了起来。
    他身旁的人见萧景珲面色烦躁，眉头紧锁，深知再这样下去，四皇子肯定会恼怒的！
    而四皇子心情一不顺，他们所有人都会遭殃！
    于是乎，旁边有个人想了想就说：“四皇子，那个……属下最近打听到，金陵城郊外有一处好玩的地方。
    属下见您心绪繁杂，不如，咱们到那个好玩的地方去散散心？”
    “呵，就你也知道什么地方有趣？”萧景珲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那人却大着胆子凑到萧景珲耳边继续说：“四皇子，您先听我说啊，金陵城郊有一个尼姑庵，那尼姑庵里面啊……”
    可是腌臜得厉害呢！
    他也是偶然间撞见的，那尼姑庵地处偏僻，少有人烟。
    但，偏偏就是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却常常有人乘着轿子前往。
    他便找了个机会，偷偷潜进尼姑庵里一看，才发现，原来啊，那些所谓的尼姑，根本就是供人玩乐的！
    而那些乘着轿子去尼姑庵的，都是这江南地区的有钱人，他们贪图一时的兴趣，花了大价钱到尼姑庵里去享受。
    毕竟，这家里的妻子、小妾，外面的烟花女都尝遍之后，这尼姑庵里的女子，就一下子显得有吸引力多了！
    “尼姑？”
    萧景珲听到这儿，脑子里面，立刻就浮现出一副古刹禅寺中的香艳画面，瞬间就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毕竟……
    方才没能将那“天仙”一样的女子给抓住，换换尼姑子来慰藉一下他的心，也算是好的。
    萧景珲眼睛一沉，便说：“前头带路。”
    “是！四皇子，这边请！”
    ……
    陆朝暮和凤月去了金陵城县衙，本想让张沐多派些人手四处巡逻，免得又清白无辜的女子白白被萧景珲给糟践了。
    可是，看门的衙役却告诉陆朝暮，张沐此刻不在县衙，他带了县衙里几乎一半以上的衙役出去了，一时半会间也回不来。
    她若是有事的话，只管留下口信，等到张大人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张沐。
    陆朝暮觉得奇怪，除了之前的雨灾，还有几位皇子来到金陵城这件事之外，她最近并没有听说金陵城又出了什么事啊！
    怎么张沐会带了这么多人出去。
    陆朝暮心里不经有些担心，就问那看门的衙役：“你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张沐伯伯他去哪儿了？”
    衙役不知，只摇头：“这样要紧的事儿，大人怎么会告诉我啊。”
    “……”
    陆朝暮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萧景珲的事儿也不是能随便跟人说的，还是要等张沐回来了之后再说才是。
    衙役点头：“陆姑娘您放心吧，等到张大人回来，小的一定会第一时间让他去找您的！”
    陆朝暮抿抿唇，“只能这样了。”
    说完，她便带着凤月先回宋家。
    等到陆朝暮回到宋家的时候，刚刚好，就和从金水河畔回来的宋婉言撞在了一起。
    凤月搀扶着陆朝暮下了马车，就看到同样穿了一身素色长裙的宋婉言，还有她身边脸都被打肿了的绣珠。
    凤月不由得嘟囔一声：“绣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脸肿成这样了？还有，婉言姑娘不是被烧伤了么，她怎么不留在房中好好休息，人还跑到外面去了？”
    凤月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如今的宋婉言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立马窜起来，狠狠咬上一口！
    她听到凤月的一说，立马就扭过头，想要好好教训她，让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有资格过问主子的事情！
    可是！
    宋婉言扭过头，看到陆朝暮那一身素色长裙之后，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然后，放才再金水河畔萧景珲说的那些话，瞬间就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宋婉言想到了什么，几大步走到陆朝暮的面前，毫不客气的问：“表姐方才去哪儿了？”
    陆朝暮却连眼皮子都不愿意抬一下，直接就要从宋婉言身边绕过去。
    她才没有好心思，来跟都要撕破脸的宋婉言，上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可是，宋婉言哪里肯放她走，心底的那个念头，愈发清晰起来，宋婉言直直抓住陆朝暮的手腕，又问：
    “表姐刚刚可是去金水河畔了？！”
    凤月见宋婉言动手，赶紧就挡在了陆朝暮的身前，“婉言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们姑娘去没去金水河畔，没有必要非要跟你说吧？”
    而且，她们都还没问好好的，宋婉言被烧伤了不留在房中好好休息，人还跑到外面去干什么！
    她反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是做什么？！
    可是，宋婉言却不肯放开，继续问：“你刚刚去金水河畔了是不是？！”
    陆朝暮不明白宋婉言为什么忽然像疯了一样，非要问这件事。
    不过，她既然要问，告诉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朝暮将自己的手一把抽回来，“我是去金水河畔了，今天有人放荷花灯，我去看看。”
    说罢，她直接领着凤月，大步走了进去，不想搭理这个近乎要疯掉的宋婉言半分！
    而宋婉言，在听得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断喃喃道：“她去了金水河畔，她真的去了金水河！”
    她们两个身形相似、身段相仿，再加上她们两个今日不约而同所穿的衣裙，也是宋家一同采买的料子。
    旁人乍一眼看上去，有很大的几率会把她们两个给认错！
    所以！
    刚刚四皇子萧景珲是错将她当成了陆朝暮？
    四皇子一开始并不是想要同她搭话？而是想要跟陆朝暮这个小贱人搭话，而不是真的想来找她？
    所以……
    今天，一开始萧景珲来找她搭话时，她心底生出的那些希望，全都来自陆朝暮这个死丫头？！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呢！
    她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这个死丫头了！
    宋婉言越想越窝火，本来在萧景珲哪儿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全部都涌了上来！
    一下子，她只觉得胸口有一口气不顺，整个人眼前一黑，就朝着前面重重的摔了下去！
    “哎！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姑娘，快来人啊！”
    门口的宋家下人们一阵手忙脚乱，飞快就将昏迷过去的宋婉言抬回了拂月园。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纪氏的耳边，她狠狠将手中的梳子往桌上一摔：
    “怎么又出事儿了！”

 第276章 尼姑庵

    不是都跟她说好，他们好不容易才通过苦肉计的法子让老太婆对他们大房心疼，对他们的态度才刚刚有了转变，怎么这才转眼的功法，宋婉言又在宋家大门口晕倒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纪氏带着昭姐儿飞快往拂月园的方向赶去，一边走一边打听情况。
    昭姐儿跟在纪氏身后，回话：“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奴婢也不大知道，只是听说，姑娘回来的时候，同表姑娘在大门口相遇，两个人说了点什么，姑娘就忽然间晕过去了。”
    “又和陆朝暮那个贱丫头有关系？！”纪氏眉头狠狠一蹙。
    怎么不管什么事情，都和陆朝暮有关系啊！
    她还真是天生反骨，生来就同她们不对付似的，哪哪儿都跟她有关！
    真是可恶！
    到了拂月园
    纪氏一进屋子，就听见宋婉言不断摔盘子摔碗的声音——
    “她也去了金水河畔！绣珠，她说她也去了金水河畔！我今日所受的那些羞辱和白眼，全都是拜陆朝暮这个死丫头所赐！都是她，都是她害的我！”
    “哐当”一声！
    一个尚好的白瓷茶杯，就被宋婉言狠狠的砸了出来，瓷器碎片溅了一地，差点就砸到了刚刚进来的纪氏身上。
    纪氏眉头又是狠狠一蹙，语气不好到了极致：“你在做什么！发什么疯！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事情，你全都当做耳旁风了么？！”
    纪氏的一同斥责，叫宋婉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她几步上前抓住纪氏的手腕，像是发了疯似的说：
    “母亲，我不想再等了，你都不知道我今日受了怎样的折辱！若是不能尽快取了那个小贱人的性命，我心头的那股恶气，实在是难以平复！”
    宋婉言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要饮人血、吃人肉一般骇人。
    纪氏被吓了一跳，问她：“你今日出门，不是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见几位皇子么？怎么又同那个丫头闹得不愉快了？”
    宋婉言忙将萧景珲将她错当成陆朝暮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纪氏听。
    宋婉言心里不服，双眸之间的狠毒，仿佛都能淬出血来，“凭什么！凭什么那个死丫头就能得到这么多皇子的青睐！
    五皇子是这样，现在四皇子也是这样！可是，明明四皇子一开始是来同我搭话的！可为什么，现在，所有的人都被那个贱丫头给勾去了心魂！
    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还是说，她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生来就会勾引男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她看见的，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
    宋婉言几乎将所有能用来诋毁女人的词语，全都用在了陆朝暮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她的心头之恨似的！
    可是。
    旁边的纪氏，脸上却半分也没有同宋婉言一样的愤怒，反而，纪氏神色平常，还多问了一遍说：
    “你确定那个四皇子萧景珲，一开始是错将你当成了陆朝暮，所以才上前来找你搭话的？”
    “是！”宋婉言几乎是咬着牙，狠狠的吐出了这个字。
    但是，纪氏却点点头，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想到了什么，喃喃的开口说：“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还不错。”
    “母亲？！”
    宋婉言整张脸挤在一起，她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就是希望纪氏能和她站在同一战线，和她一起将陆朝暮给骂得狗血淋头才好！
    可是现在，怎么听母亲这语气，仿佛这是一件好事！
    但，这怎么能是一件好事呢？
    四皇子看中陆朝暮没有看中她就算了。
    可刚刚，四皇子发现她并非陆朝暮之后，神态间所表露出来的明显的厌恶之前，实在是如同锥子一般，狠狠的锥进了她的心底，叫她此生永远也无法忘记今日的屈辱！
    “怎么就是不错了！”宋婉言又要大骂起来。
    不过，在她开口之前，纪氏先瞪了她一眼，将她满口的粗鄙之语，全都堵了回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能乱、不能慌！要静下心来仔细琢磨，才能真正将事情给看透了！”
    就拿那四皇子萧景珲来说。
    没错，他确实是皇子，但是，不是所有的皇子，都值得她们花心思的。
    就是今天宋婉言和绣珠出去之后，她就从莫语晟那里得到消息。
    莫语晟打听过了，如今皇帝这几个儿子里面，各有各的能耐和本事，虽然皇上定下了太子之位，但是，只要皇上一天没有崩逝，将来究竟谁会继承大统，就是个未知之数。
    但是，在皇上的这几个儿子里面，这个四皇子私底下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在女人这件事上，他暴虐成性，只要是被他看中的，就没有一个好下场！
    所以！
    方才宋婉言说，四皇子一开始将她错认为了陆朝暮，发现她不是陆朝暮之后，神情恹恹，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这……”宋婉言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儿来。
    在她看来，不管四皇子私底下是个怎样的人，他毕竟也是皇子啊！
    陆朝暮被他看上，难道不就是又有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
    “愚蠢！”
    纪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宋婉言的话，“你当着是机会？这明明是会叫人丢掉性命，从此坠入无限深渊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就是送到你面前，你也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推掉！”
    “可是！”宋婉言还是气不过！
    凭什么陆朝暮就能被这么多皇子看中！
    纪氏摇摇头，脸上的神情愈发不满了几分，“你明明是我生的，这么能蠢到这个份儿上？！！”
    她刚刚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四皇子不是个好人，他就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如今，四皇子明显对陆朝暮这个丫头片子有了兴趣，只要这个兴趣一直保持下去，让四皇子这抓耳挠腮的，一直求而不得！
    那么，等到四皇子终于能得到陆朝暮的那一刻，他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一齐涌上来，陆朝暮这个丫头，还能有好果子吃？
    四皇子必然会将她拆吞入腹，吃得骨头都不留一块！
    不是么？
    “对啊！原来是这样的啊！”
    宋婉言这才明白了纪氏的心思。
    没错！
    既然四皇子萧景珲看上了陆朝暮，那么，她们就想个法子，将陆朝暮这个臭丫头，给推到四皇子的床上！
    四皇子那样的人，自然会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嗜好！
    陆朝暮到了他的手上，哪里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最好，就让四皇子生生将她给折腾到死才好呢！
    “可不就是！”纪氏眉梢往上一扬，而且，这件事可不仅仅是解决了陆朝暮这个丫头这么简单。
    他们若是能帮着四皇子，让他得到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人，那么，到时候，他们只要提一些小小的要求，四皇子肯定就会答应了！
    这样一来，她们不就可以为她的宋文邵求一个好的前程？
    到时候，宋文邵便能借着四皇子这棵大树，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而她和宋婉言两个，也能沾沾光，她成为宋家唯一的掌权主母，也能为宋婉言谋求一份好的差事！
    纪氏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出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美好图景：“等你哥哥攀折四皇子这棵高枝儿成为人上人之后，你便跟着你哥哥入京！
    到时候，什么皇子王孙，什么豪门贵子，你都说有机会可以见到的！你自己再争争气，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为凤凰呢！”
    而陆朝暮呢！
    她不是还被四皇子玩弄，便是早已经被四皇子给活活折腾死了！
    这难道不才是最大快人心的事情么？！
    “哈哈哈！”
    “可不是么！”
    纪氏母女两个越说越觉得这件事能成！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极了！
    尤其是宋婉言，自打陆朝暮来了之后，她就被衬托得如同地底的蚂蚁似的，现在，有了这样好的计划，她便忍不住催促说：
    “母亲，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做？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将陆朝暮给打晕了，送到四皇子哪里去？！”
    她真是一天也不想看到陆朝暮风光的样子！
    但是，纪氏却摇摇头，说：“还不急。”
    她方才听宋婉言所说，四皇子恐怕只是偶然看到了陆朝暮一面，只怕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而且，她们虽想拿陆朝暮做“投名状”，但，也得事先跟四皇子将这件事给说一说才好。
    哪有事情都不说好，就冒冒然将人送过去的道理？
    而且，她们要的是让四皇子欠她们一个人情，这样对宋文邵往后的仕途才能有帮助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宋婉言催促问。
    纪氏用手托着下巴，慢慢的在屋子里踱步，想了想，她才说：“这样吧，这几日金水河都会有人放荷花灯起伏，我会向老夫人提议，让咱们宋家的人也去。
    到时候出发前，我让人偷偷给四皇子送一封信，告诉他，到金水河畔能见到他心心念念之人。
    然后，咱们再趁着夜色，金水河畔人多眼杂的时候，打晕了陆朝暮，将她送到四皇子哪儿去！”
    这样可不就能让四皇子知道，到底是谁帮了他么？
    而且，到时候，她们再提前准备一艘花船。
    这月色之下，江水之上，花船摇曳。
    她们让四皇子同陆朝暮在这样的花好月圆时节，成了萧景珲想做的事儿，他必然会承她们的这个情的！
    “对！肯定会的！”
    宋婉言觉得纪氏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母亲咱们得抓紧些了，今日绣珠打听过了，好像再过不久，几位皇子就要回京了，咱们的时间不多，需得早早安排好了才是。”
    纪氏点头，“这是自然，你放心好了。”
    之前他们被关在宋家祠堂的时候，她就能想出苦肉计那样的好法子，让他们母子三人顺利离开祠堂那个鬼地方，还让老婆子对他们心生愧疚。
    这一次，他们自然也能顺顺利利的将这事儿给办得妥妥帖帖的！
    只要事成，他们定能一飞冲天！
    ……
    “阿嚏！”
    金陵城郊
    萧景珲由下人们抬着，飞快往那所谓的尼姑庵的方向而去。
    山路崎岖，轿子一晃一晃的，萧景珲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不知怎么的，方才，他忽然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萧景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怎么像是有什么人一直念着他似的。
    “这是到哪儿了？”
    萧景珲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
    前后左右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岭，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层接着一层的大树，任凭谁也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会有尼姑庵。
    抬轿子的人回话说：“四皇子，您且再等等，应该再有两盏茶的时间，咱们就能到尼姑庵了。”
    “快些！都给本王再快些！”
    没能在金水河畔找到那个叫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就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
    如今，他不过是想到那尼姑庵里去寻个乐子罢了，也要他等这么久？
    实在是太让人不爽了！
    想着，萧景珲便用力敲了敲轿壁，恶狠狠的又吩咐说：“都给本王快点，听到没有！”
    “是是是！”
    抬轿的下人连连应声，脚下的步子自然就走得更快了些。
    不过……
    他们心里自然却忍不住腹诽，哎，这位皇子还真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女人身上。只怕将来啊，说不定，他会死在女人堆里也说不定呢！
    下人们抬着轿子，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尼姑庵的门口。
    萧景珲从轿子里下来，眼前的尼姑庵看上去破落极了，门口全都是足足有半个人高的杂草，哪里像是经常有人出入的样子。
    萧景珲眉头不由一皱，扭过头阴沉问：“真是这儿？”
    那人赶紧上前解释说：“四皇子您别担心，就是这儿，没错的！这里之所以看上去简陋，只不过是为了隐秘罢了，毕竟，这尼姑庵里腌臜事儿多，不能轻易让旁人给发现了不是？”
    萧景珲眼睛沉了沉，的确是这个道理。
    “还不快起敲门！”
    那人立马上前，敲了敲那布满了铜锈的铁环。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声响，立刻就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响了起来。
    “嘎吱……”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飞快就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可是，那人却并非是尼姑，而是一个光头小沙弥。
    这尼姑庵里，出来应门的，不是尼姑，而是小沙弥。
    萧景珲瞬间就觉得有意思起来。
    看样子，这尼姑庵里的玩意儿，只怕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呢！
    萧景珲的目光叫小沙弥心里有些犯怵。
    虽然，进出这尼姑庵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而且，他虽是个看门的，但是，时不时夜深人静之时，也能听到寺庙里女人凄厉的哭声。
    而现在，萧景珲周身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叫小沙弥不由得警惕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小师傅，我们还能来做什么？自然是知道你们这儿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才过来玩啊！”
    侍从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布包，麻溜的就丢在了小沙弥的怀中。
    小沙弥打开来一看，里面全都是一百两一个的银元宝，粗略一看，大概有好十几个呢！
    这样的大手笔，可比他以前在这里看门的时候，遇见过的“客人”要阔绰得多了！
    “怎么样啊，银子都收下了，是不是就该放咱们进去了？”
    “几位施主里面请。”
    小沙弥将银子挑了一个揣进自己的怀里，这么多的银子，他只偷偷藏下一个，应该不会被主持发现的吧？
    小沙弥一边想着，一边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让萧景珲他们几个进去。
    萧景珲如今有了兴趣，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不得不说，这尼姑庵虽然外面看上去很破落，但是，走到里面之后，竟然像是换了一番天地似的。
    他在宫中也算是见惯了各种富丽堂皇的景象，但，不得不说的是，这金陵城郊的小小尼姑庵中，比起京城一般富豪人家，竟然半点也不逊色！
    可想而知，这尼姑庵里，简直就是藏着金山银山一般！
    而且，随着他们不管前行，萧景珲还看到，这庵中的每一根柱子上面都是雕梁画栋的，上面还用金漆花了各种各样的“艳丽图画”，实在是将男人心底的情绪瞬间就勾了起来。
    果然。
    等他们到了正厅，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穿了一身尼姑袍的女人，开门见山的就说：
    “几位客人远道而来，自然是想要来寻个乐趣的，不过，我还是得先问问各位客人的喜爱，这样才不会让我们的人，无意间伤到了客人不是？”
    这样贴心的话一说完，那姑子很快就从旁边的佛像底下，拿出了一本类似于花名册的东西。
    不过，打开来，里面画着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尼姑”的画像。
    自然，这画像也不是寻常的画像，而是那些尼姑被迫摆弄出的一副又一副香艳无边的勾人画卷！
    那尼姑才展示了几幅，就叫跟着萧景珲进来的侍从都忍不住要流鼻血了！
    他们本以为这里就跟寻常的烟花楼一样，但没想到，这里居然比起烟花楼来还要“特别”得多！
    别说是四皇子了，就连他们这些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只怕不管要话多少钱，都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这大概就是这尼姑庵里能够装饰得这样富丽堂皇的原因！
    而萧景珲目光在那“花名册”上慢慢滑过，最终，指了指上面一个看上去“仙气”十足的尼姑。
    跟在他后面的侍从都不由笑了笑，这四皇子还真是个“痴情”的人，这么多尼姑能选，他居然还是选了个同之前在金水河畔遇见的那个姑娘相似的。
    看样子，四皇子对那姑娘实在是上心！
    若是有机会，他们能够将那姑娘给抓过来，交给四皇子，想来四皇子必然会因此而好好赏他们吧！
    萧景珲选好人之后，自然就少不得一番云雨。
    而侍从们，也就在外面等着。
    同一时间
    尼姑庵外面，张沐带了黄阿牛、梁然和好几个衙役，藏在隐秘处，正商量着要怎么样探听尼姑庵里的情况。
    能够做这样生意的地方，肯定都不是等闲之辈，若说没有点势力保护，哪里敢呢？
    所以，他们自然是不能直接就这样冲进去的，没有好的理由之前，若是冒冒然进去，恐怕也会打草惊蛇。
    梁然就说：“大人，咱们守了这么一会儿，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出入，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然，咱们等到入夜之后，再让伸手敏捷的人，偷偷潜入打听里面的情况？”
    张沐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等了许久，终于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张沐一行人也实在是等得有些乏了，好几个衙役都退到后面的树林里，随便找了一棵大树靠着休息，准备等到明早清晨，正是人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再潜进去。
    然而——
    “窸窸窣窣！”
    张沐他们右手边的一个草丛里，忽然间有了声响！
    所有人瞬间就警惕起来，衙役们手里紧紧握着刀，严阵以待，若是那草丛里真冒出来什么人，他们便直接将那人给拿下！
    可是！
    “救……救……救命……”
    又是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从那草丛里钻出来的却是一个衣裳尽毁，遍体鳞伤的女人。
    她脸上、身上全都是血渍，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还不快点将这位姑娘给扶起来！”张沐是父母官，见到有人受伤，自然第一时间就忧心！
    可是，那姑娘见到有男人靠近，却立马害怕起来，虽然没有了力气，但还是不停的挥手，想要将他们全都给打退，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走开！滚——”
    那女子情绪太激动，连连叫了几声之后，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梁然检查之后，眉头紧锁的对张沐说：“大人，这姑娘只怕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啊！”

 第277章 宋家的姑娘

    且看她如今这样子，不用多问就能猜出，她肯定同眼前的尼姑庵之间有莫大的联系！
    不然，这荒山野岭的，哪个良家姑娘会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这里？
    之前黄阿牛说着尼姑庵有猫腻，梁然一开始还不信，但现在，清清楚楚看到这姑娘的样子，梁然才意识到，黄阿牛偶然间的发现，或许比金陵城中任何一件事情都要重要！
    这下子，尼姑庵必须得进去一探究竟了！
    但张沐却说“先别说这些，你们谁脱一件衣服下来，赶紧给这位姑娘盖上，你们几个现在就送她回金陵城。”
    张沐实在看不下去这位姑娘衣衫破烂的样子，而且，不管这尼姑庵里到底有什么诡异，都比不得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重要！
    再说了，瞧这姑娘的样子，只怕尼姑庵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她逃出来了，只怕里面的人很快就会出来找她！
    他们得保护好她才是。
    张沐正这样想着，忽的，远远的，尼姑庵的大门便“嘎吱”一声从里面被人推开。
    果然，一个尼姑打扮的老妈子，领着七八个和尚打扮的壮汉，凶神恶煞的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尼姑神色凶狠：“你们几个快出去找找！必须将那个丫头给找回来！她坏了事！惹了客人不高兴不说，还偷跑出来，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咱们整个尼姑庵上上下下多少人都要惹上祸事！必须把人给找到！知道么！”
    但那几个和尚却没有多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姑姑您就放心吧！庵里的姑娘逃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咱们不是好好的就将人给带回来了？就算遇到几个骨头硬的，实在带不回来，咱们也都想法子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了，绝不会被官衙给知道的！就别担心了。”
    “呸！小兔崽子，这次的事情可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那尼姑眉头紧锁，“你们不知道，那姑娘得罪的是什么人！”那丫头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别说官衙了，那位大人物直接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大人物？
    张沐和梁然听到姑子的话，两个人当即就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出了同样的好奇：那个大人物会是谁？
    “找到了么？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又有一道声线从尼姑庵大门口传了过来，张沐和梁然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好几个劲装打扮的侍从，护拥着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张沐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萧景珲！
    当朝四皇子，萧景珲！
    张沐心里有一瞬间的愣怔，他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姑娘，再目光看向萧景珲。
    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难道这姑娘是被……
    “咻！”
    张沐才想着，就感觉到一道刺目阴沉的目光朝他们这边扫了过来。
    站在尼姑庵门口的萧景珲，看着不远处的一处密荫，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眉头一蹙，就说：“过去看看。”
    “是！”
    萧景珲的侍从立刻就朝着张沐他们这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大人！”
    梁然也将萧景珲给认出来了，但正是因为认出来了，心里才顿觉不好。若是这姑娘如今这样的情况，真的同萧景珲有关系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
    就算张沐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不能同当朝皇子相抗衡啊！
    而且！
    别说是抗衡了，只要萧景珲知道他们发现了他和着尼姑庵女子之间的事情，恐怕，四皇子是不会留他们一条性命的！
    “大人，咱们快走吧！”眼瞧着萧景珲的人越靠越近，梁然就有些慌了，他们若是再不走，待会儿就真的要被发现了！
    张沐抿抿唇，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点点头，压低了声线，就让衙门的人赶紧离开。
    张沐手下的人也算训练有素，虽然他们人多，还带了个昏迷过去的姑娘，但也走得悄无声息，没有被萧景珲的人给发现。
    萧景珲的侍从到这边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发现之后，就回禀了萧景珲。
    可是，跟过来的萧景珲目光阴沉的四周看了一眼，眼底瞬间就闪过了一抹冰冷，唇角狠狠往下一沉：“一群蠢货！这就没有发现？”
    他指着地上的痕迹，声音里满是盛怒。
    因为前段时间江南一直都在下大雨的缘故，城郊这一片的泥土，全都是泥泞的，虽然这几天雨停了，但树荫茂密处还是湿漉的。
    所以，张沐他们一行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地上自然而然就往下凹陷了一块，再加上被张沐他们踩过的草都东倒西歪的，明显就是有人来过这里！而且，还在这里待了很长的时间才走的。
    肯定有人发现了什么！
    “那、那会是谁？！”
    “你还好意思问本王？”
    萧景珲冷冷看着他们，怎么他身边的人都这么一个比一个蠢？！
    这里的脚印繁多，而且泥地凹陷的情况十分严重，也就是说，方才待在这里的人不仅很多，而且，一个个都身体强健、十分壮实。
    不是衙役，便是常常打家劫舍，过来踩点的山贼土匪。
    “你们可有山贼这的仇家？”萧景珲问旁边的姑子。
    姑子立马摇头，“附近一两百里走偏门的人，我们都是早早就打点过的，每年都会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保护我们。”而且，为了拉拢，他们还会经常送姑娘给山贼的头领，所以，按理来说是不会有山贼会来这里踩点的。
    “那就是官府的衙役了……”
    萧景珲冷冷的得出了这个结论，脑子里，立马也浮现出了张沐的模样。
    几次打交道，萧景珲知道，张沐是个为人正直的好官。正因为知道，萧景珲眼底的冷意就更多了几分。
    因为，在他看来，张沐说不定会一直揪着这件事情，甚至，他还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父皇！
    虽然，他并非像其他几位皇子那样，想要争一争那天下间最尊贵的位置，但是，若是他的那些事情被人捅了出去，父皇知晓之后，他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
    所以……
    与其等到张沐将他的事情给说出去，还不如，他先动手，提前让张沐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可是，四殿下，这事儿毕竟也只是您一时的猜测，到底是不是他们还说不定啊。”
    “那就去给本王查清楚！”
    萧景珲眼睛凝起了浓浓的雾气，只要查出来，张沐那边真的知道了他的事，那么，他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回去！”
    萧景珲一声令下，直接带着他的人回去了。
    不过，走之前，萧景珲特地看了旁边的姑子一眼，冷冷的说：“你们庵里走丢的姑娘，本王也希望你能尽早解决！若是你没有办法，本王不介意亲自出手，替你们解决了这个麻烦！”
    姑子被萧景珲方才的话吓得不轻，这位阎王爷，连县太爷都能想杀就杀，他们若是惹得他捕快，更是没有半分的活路！
    所以，姑子立马低头说：“不敢、不敢！四殿下放心，小的们一定会替你排忧解难，绝不会让那丫头说出不该说的话的！”
    萧景珲神色淡淡，“最好就是你能说到做到，若是不行，本王可不会跟你客气！”
    “走。”萧景珲眼皮都不抬一下，冷然着，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萧景珲的人走远了，那姑子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狠狠朝着旁边那几个和尚打扮的壮汉说：“没听到么！还不快点派人到处去找！就是死，也要将那个丫头片子给我找回来！”
    “是！我们这就去！”
    虽然和尚们很快四散开来到处去找，但是，那姑子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
    刚刚四皇子说了，县衙的张大人发现了他们这里的情况，应该过不了多久，县令就会带人过来搜查的！
    这事儿她必须跟芸娘子说一声，让庵里的人都尽快准备起来才行！
    不能真被人给查出来了！
    ……
    金陵城，县衙门口。
    陆朝暮心里还惦记着萧景珲的事儿，就让庆桂在县衙门口等着，庆桂见到张沐他们匆匆忙忙的从外面回来，还驾了一辆马车回来，马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
    但是，庆桂脑子转得快，他见张沐都没有乘马车，而是走路，那么，这马车里面不管是人还是东西，一定都非常的重要。
    所以，庆桂立刻就让自己的人到宋家通知陆朝暮，陆朝暮乘了马车来到县衙门口，就对看门的衙役说：“张大人是不是回来了，我有事要见他。”
    衙役正觉奇怪，“陆姑娘，你怎么知道的啊！我还正准备派人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倒先来了。”
    陆朝暮没时间跟他说这些，她了解萧景珲那阴沉的性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人受伤，她必须得马上见到张沐，让张沐立马派人出去巡防才是。
    所以，她也不跟衙役多说什么，点点头，直接就往县衙里面走。
    她帮过张沐几次，尤其是之前雨灾的事儿，若非陆朝暮献策相帮，张沐哪里能这么顺利，所以，这衙门里的人都知道她的本事，也知道她同张大人之间的关系如同父女一般，所以，也没人拦她，反倒是走在前头带路，领着她去见张沐。
    只是……
    庆桂派人去宋家，陆朝暮再从宋家来县衙门口这段时间萧景珲和他的人也到了县衙，他朝了旁边一处不起眼的二层楼院子，坐在楼上，目光凝凝的看着县衙门口的情况。
    一来想看看，张沐他们是不是在城郊遇到了那个姑娘；二来，也想仔细观察一番，这个张沐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他在尼姑庵的那些事情，要不要准备将这件事情告诉旁人。
    萧景珲向来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是张沐真的不怕死的要将这事儿给说出去，那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然而！
    就在萧景珲打定主意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县衙门口。
    萧景珲警惕的多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一抹他几次错过的身影，居然赫然出现了！
    陆朝暮今天没有戴斗笠，所以，萧景珲一下就看到了她的脸。
    肤白如羊脂白玉，唇红如殷桃点唇，一双眼睛里秋波似水，一弯浅眉若三月柳叶。
    这样精致而充满了气质的一个人，瞬间就吸引住了萧景珲的目光！
    “她是谁？”萧景珲目不转睛的问旁边的人。
    侍从立马就下去打听，回来禀告说：“四皇子，这姑娘叫陆朝暮，如今寄住在宋家，是宋家的表姑娘。”
    “宋家？哪个宋家？”萧景珲对这些寻常人家可也不关心，他只在乎这么个精妙的人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侍从便继续说：“这陆姑娘是原淮南巡抚的女儿，淮南不是发了瘟疫么，陆姑娘父母都死了，这才来到金陵城投靠外祖母。”
    “所以……她还是个没有爹娘的孤儿了？”萧景珲一双眼睛渐渐的眯起。
    原来是淮南巡抚的女儿，怪不得，她这一举一动之间，都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气度，就连京中的闺秀，都不一定有这样的高然华贵。
    巡抚出身的女儿，按理来说，也是高门贵女，可不是路边街上他看上就能轻易弄来玩耍的女子。
    但偏偏！
    陆朝暮又死了爹娘，成了孤儿一个，寄住在外祖母家，而她这外祖母，也不过就是个金陵城的商户，没权没势，不正好方便他行事么？
    “可是四皇子……”侍从声音顿了顿，补充道：“虽说陆姑娘的外祖家只是寻常商户，但是，她和如今这位金陵城县令，张沐，张大人可是颇有联系的！”
    张沐将陆朝暮视若自己的女儿一般，而且，张沐近两年来政绩非常好，再加上这次雨灾他将金陵城搭理得仅仅有条，他贡献的计策还为皇上处理江南雨灾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皇上肯定已经记住了张沐这号人物了。
    只要等到下一次的三年一考，张沐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前往京城，不可谓不是仕途坦荡啊！
    陆朝暮有这样的一位世叔帮衬，萧景珲若真要打她的注意，只怕还要三思才行！

 第278章 犹豫

    毕竟，这陆朝暮不是没有人照顾的。
    别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张沐将今天的事儿，还有陆朝暮的事儿都层层说到皇上那儿去，萧景珲的日子才是真的不好过了！
    然而——
    “怕什么！”
    有人却眉毛一扬，积极献策说：“你怎么就这么小瞧了我们四皇子？咱们这么多人，别说一个张沐了，就是整个金陵城县衙，还不是想要拿下就能轻轻松松拿下的？”
    四皇子不是看上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么？
    费什么话，操什么心啊，直接上去将张沐给绑了，拿这事儿威胁小丫头片子不就好了么？
    既然张沐待陆朝暮如同亲身父亲，那么，陆朝暮必然对张沐也是视若生父的。
    他们只要将张沐给抓起来，稍微这么威胁一句两句，陆朝暮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到时候，她为了张沐的性命，自然要乖乖听四皇子的话。
    而四皇子只要将陆朝暮给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不就是手中有了把柄，还怕他张沐乱说什么么？
    张沐肯定会为了陆朝暮的安全而对四皇子恭恭敬敬不说，他们要张沐做什么，难道他还敢拒绝么？
    “什么畏畏缩缩、思前想后的，根本就不说咱们四皇子该有的风格！”
    这人语气断然，说完之后，才极尽谄媚的看向萧景珲，巴巴的说：“四皇子，您说属下这话说得对还是不对。”
    “呵。”
    萧景珲轻笑一声，他身边的人，也不是个个都这么愚蠢。
    的确，这个法子听上去确实有些诱人。
    “那……咱们这就去将张沐给抓起来了？”提议之人，立马又说，仿佛将张沐抓起来的事儿，就如同吃饭一样简单，根本不用筹划，也不用准备，只要提着刀去做就可以了。
    但是，萧景珲却没有即刻答应下来。
    这提议虽然是听上去不错，但是，他却并不想因此，就同那画中仙子一样的陆朝暮有了隔阂。
    虽然，这挣扎反抗的戏码确实会让人觉得兴奋，却少了一股子你情我愿的缠绵旖旎。
    而且，若是那些不相干的女子就算了，这个陆朝暮，几次勾得他心头难耐得厉害，他可不想坏了这其中的滋味。
    “那……四皇子您的意思是？”
    萧景珲目光慢慢的转向县衙的方向，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才说：“这事儿往后再议，你们几个先找机会，潜入县衙，好好探查一番。”
    一来先观察张沐到底有什么打算，二来也再找找那个女人的踪迹。
    毕竟，就算张沐真的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只要他手中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也只不过是空口翻张，不一定有人会相信他。
    但若是今天那庵里的女人被张沐给控制住，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那就不好了。
    萧景珲想着，还对几个侍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只要找到那个女人，不用向我禀告，直接解决就行了。”
    “是！”
    几个侍从立马抱拳，将这事儿给应了下来。

 第279章 不是这个

    “陆姑娘，张大人才刚刚回来呢，你就来了，你还真是同我们大人心有灵犀啊！”领路的衙役说。
    陆朝暮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一路往县衙后面走，诧异的发现，县衙里面好几个转角处都有人守着，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她眉头微微蹙了蹙，心下觉得奇怪，想：难道她真的来得晚了，金陵城里已经出了什么岔子了不成？不然，好好的，这县衙里怎么忽然间防卫变得这样森严了起来？
    “朝暮？你怎么来了？”
    正想着，一脸急色的张沐就从县衙后面的一间厢房里走了出来。
    他们从城郊回来，先忙着找大夫给那姑娘诊治了，也没来得及换一身衣裳，所以，陆朝暮清楚看到了张沐鞋上沾了泥印子，身上也沾了一片两片没有来得及拂落的树叶。
    “张伯伯，出什么事儿了么？”陆朝暮连忙问。
    尼姑庵里的事儿，不仅关乎到萧景珲，而且，里面的情况有腌臜得很，不适合陆朝暮这个年纪的姑娘知道，所以，张沐是不打算告诉她的。
    张沐稍稍沉了一口气之后，就装出平日里的轻松模样，扶着陆朝暮的肩头，让她到前面去说话，“没什么事儿，就是循例带了衙役四处转了转而已，不打紧的。”
    “……”
    陆朝暮抿抿唇，显然不信张沐的解释。
    不过，她来也不是为了这事儿，是为了萧景珲的。
    她伸手拽着张沐的袖子，领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说：“张伯伯，金陵城最近可能会有姑娘出事儿，你快多多派些衙役四处巡视吧！”
    “姑娘？出事儿？”
    张沐闻言瞳孔立马一缩，上上下下的将陆朝暮打量了几眼。
    他们一行人才在城郊尼姑庵发现了异样，怎么现在朝暮也说到了关于姑娘的事儿？
    难不成，她也知道那尼姑庵里的事儿？
    可是！
    这哪里是她这样的姑娘能知道、该知道的！
    张沐脸色立马就变了，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和焦急，他紧紧的盯着陆朝暮，声音都难得严肃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好的不在宋家待着，不在金陵城里待着，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还有！这事儿可大可小，你一个小姑娘管这些事儿做什么？！你爹娘去得早，我这个做世伯的该好好看管着你，但是，你怎么跟你爹一个性子，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去看看！”
    张沐噼里啪啦一通话，说得陆朝暮云里雾里的，“张伯伯，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远的地方，什么可大可小。
    还有，她都还没有将萧景珲给说出来呢，怎么张伯伯他就这么激动起来了？
    难道说，萧景珲真的已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了么？
    “你不是在说尼姑庵的事儿？”张沐有些诧异。
    陆朝暮飞快摇了摇头，“什么尼姑庵的事儿，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啊！”
    “…………”
    陆朝暮这话一出，叫张沐整个人就愣住了几秒。
    她要说的竟然不是这个？

 第280章 醒来

    她要说的竟然不是这个？
    陆朝暮飞快眨了几下眼睛，看着张沐，“当然不是这个了，什么尼姑庵，什么城郊的，这段时间，朝暮连金陵城都没有出去过，张伯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
    张沐抿了抿唇，他方才也是心急了些，听到她简单说了几句，就以为她要说的事情，同他知道的事情是一件事情。
    谁曾想……
    两个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张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拧着眉心，摇头说：“……无事，你不用担心了。”
    可是，陆朝暮已经发现了异样，自然就不会轻易放过的。
    她一双亮亮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张沐，又连连问了几句：“到底发生什么了？张伯伯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梁然了。”
    因为之前陆朝暮帮过张沐，所以，张沐有什么事情，梁然都会告诉她的。
    她这样一说，张沐就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他这才抓住她的手，说：“你这丫头，都说了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知道的人就该越少越好，你倒好，偏偏要往那火坑里跳！”
    张沐数落了她几句，但，越是说了几句，张沐脑子里也不由得浮现出故去好友的容貌。
    可不就同朝暮这样遇到点事情就一定要弄清楚的拧巴性子，一模一样么！
    果然，陆朝暮轻轻抿唇，就说：“张伯伯你这样说就错了，既然事情不简单，那么，朝暮就更该替你想想应对的法子才是啊！”
    她哪能看着他自己一个想不出法子呢！
    “呵呵。”
    张沐听见她这语气同旧友的语气是那样的相似，眉宇间更是有着说不出的神似，不经就笑了笑。
    “好，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这次的事情，关系到的人身份很大，你可不能轻举妄动。”
    陆朝暮眼眸微微一凝，她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张沐这样紧张凝重的样子。
    看样子，事情还真不简单。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张伯伯你只管说出来就好了。”
    “是这样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沐也不再遮掩，将他们在城郊发现尼姑庵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你是不知道，那姑娘从树丛里跑出来的时候，脸上满满的全是害怕。”便是现在想起，张沐都像是能切身感觉到那姑娘周身的恐惧似的。
    “乒乒乓乓！”
    正好，说到这里的时候，方才张沐走出来的那间厢房里，就传出来了乒乒乓乓的嘈杂声。
    很快，就有衙役顶着一张被打肿了脸，慌慌张张的从厢房里跑了出来，一边跑，嘴里还不住嘀咕着：“要不是大人让我照顾你，我才不会给你送药送饭，简直跟个疯婆子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张沐眉头微蹙。
    衙役虽见陆朝暮在这儿，但也不避嫌，说：“张大人，还能是什么事儿，那姑娘，她，她疯了，她完全疯了啊！她一醒来就吵吵嚷嚷要离开，小的给她送药，她也直接就将药碗给砸了！”

 第281章 发狂

    “乒乒乓乓！”
    屋子里又传出了接二连三的嘈杂声。
    “这是？”
    陆朝暮朝屋子的方向看了过去，张沐点点头，说：“没错，我们一行人从金陵城郊尼姑庵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如今就安顿在这厢房里面。”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屋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吵，女人的叫喊声也跟控制不住似的逐渐变大。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说：“不能让她这么叫下去了。”虽然这里是县衙后院，但保不齐就被旁人给听到了。
    县衙里面平白无故的有女人惊叫，都不是什么好解释的事儿。
    “进去看看！”
    陆朝暮领着凤月急急忙忙就进到了屋子里。
    两个人一进去，一团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直直朝着陆朝暮她们的面前砸了过来。
    凤月往前挡住，“姑娘小心啊！”
    “哐当”一声，一个瓷碗就虽在了旁边的地上。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魔鬼！别以为我会再吃你们的东西，你们没一个好人！都要害我，你们所有人都要害我！我绝不会轻易再相信你们的一个字了！滚！都给我滚开！”
    床上的女人嘴里歇斯底里的叫着，她头发披散着，陆朝暮和凤月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两个人却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女子心灵深处所透露出来的恐惧和愤怒！
    “滚开！都给我滚开！”床上的女人不停挥舞着双臂，全然是一副失控了的模样。
    但，这女子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愤怒之感，却叫陆朝暮心头忍不住一沉。
    她知道，若不是切身经历过痛彻心扉的事情，这女子是不会变成这样的。
    一瞬间，陆朝暮又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在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沈氏计划的那瞬间，她不也是这样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自己像是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世道一样么？
    这样的感情，让陆朝暮莫名就同床上的女子有了一丝的共鸣。
    陆朝暮抿了抿唇，一步接着一步的朝她靠近，轻柔着声音说：“你别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来帮你的，我不是那些害你的人。”
    “滚开！”
    “哐当！！”
    随着陆朝暮一步步靠近，床上的女子变得愈发的暴躁起来。
    凡事她手边能抓到的东西，她全都抓了过来，狠狠砸向了陆朝暮。
    凤月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的：“姑娘！小心啊！算了吧，要不你还是别过去了！”这么个疯婆子一样的人，还是等张大人他们派人来跟她好好沟通吧，哪里需要她在这儿逞英雄呢！
    可是，陆朝暮脸上却半分的犹豫和害怕都没有。
    即便那女子一次又一次的朝她身上乱砸东西，但是，她还是极其坚定的朝她靠近。
    “砰”的一下！
    那女子情绪激动，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一个喝水的杯子砸到了陆朝暮的额头上，瞬间，就将她的额头砸破了皮，点点腥红的血迹，顺着她的额头就流了下来，看上去骇人极了。

 第282章 沈明月

    “姑娘！！”
    凤月一见陆朝暮头皮破了，心里立马就跟着疼了起来，她是真的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姑娘非要同这个疯女人好好说，直接一棒子打晕了，等她清醒过来再说难道不行么？
    可是，陆朝暮却依旧眼皮都不眨一下，站在了那女子的面前，任凭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陆朝暮还是那样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再次用轻柔的声音说：“你放心，你别怕，我真的不是来害你的，我怼你真的没有丝毫的恶意，你不用这样害怕，真的。”
    说着，陆朝暮还朝着那女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让她握住。
    “姑娘，别啊！”凤月急忙想要阻止，谁知道那疯闹的女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果然！
    “啊！”
    那女人还是不放心似的，直接抓着陆朝暮的手，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唔！”
    手腕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刺痛了她的神经，但是，即便手上的疼痛感仿若锥心刺骨，但是，陆朝暮还是没有对那女子有丝毫的埋怨，甚至，她还顶着疼痛的感觉，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那个女人的头发，继续柔着声音说：
    “真的，没事了，你不用这么紧张和害怕了，没事了，真的真的没事了……”
    这一次，陆朝暮轻柔的声音像是一道有魔力的咒语似的，那个浑身上下都仿若带了刺的女子，终于卸下了一身的防备，松开了死死咬住陆朝暮手腕的嘴。
    感受到她的动作，陆朝暮嘴角往上轻轻勾了勾，继续说：“嗯，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她的柔声安稳，真的让女子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但，那些愤怒的情绪褪去之后，心底里那些的伤心和难过，此时此刻，就像是洪水一般，全都涌了上来。
    “呜呜……呜呜……呜……我，我……”
    女人泣不成声，根本就听不清她嘴里在说什么。
    陆朝暮这才转过头，让凤月去倒一杯凉水过来，然后，她才继续看向那女人，轻轻说：“你别哭了，你先平复一下心绪，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你会是如今这幅样子？”
    一句话问完，凤月也将杯子递了过来，是一杯温度适宜的茶，凤月还在里面放了能够让人平心静气的东西。
    那女人喝了一口，也不知是因为温水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些药材的缘故，真的一点点就冷静了下来，陆朝暮也替她将散乱的头发收拾了一下，露出了她原本的面目。
    “你！”
    当陆朝暮和凤月看清了她的模样之后，两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容貌清秀，站在一众人之间，她绝对是能够一眼就被人给看到的那种。
    而且，看她的年纪，应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这样小的年纪，却遭了这样大的罪，实在让人心里都忍不住跟着心疼起来。
    终于，那女子开了口，“我……我叫沈明月。”

 第283章 原因

    “我……我叫沈明月。”
    沈明月告诉她们，她并非江南人士，而是隔了好几百里之外的沛县人。
    沈家在沛县也算是大户人家，家境殷实不说，家中长辈为了沈明月的前程，还给她专门请了老师，到家中教授诗书礼仪。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沈明月熟读诗书典籍，是个心地善良的闺秀。
    三个月前，她带了丫鬟外出买胭脂，走在路上，忽然见到有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子哭泣，沈明月不忍心，便上前搭讪想要帮帮那老人家。
    可谁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老婆子，而是专门行走江湖，拐骗良家女子的老手！
    沈明月才靠近那老妪，老妪见沈明月样貌美丽，便直接用迷香将沈明月给放倒，接着，她的同伙也用同样的法子将沈明月的婢女给迷晕，就将她们两个人从沛县给拐走了。
    沈明月从小娇惯长大，容貌又好，皮相又好，那群拐子左思右想，想到江南有个出手特别阔绰的买家，最喜欢的就是买各种妙龄女子。
    而且，只要是容貌上品，皮相、骨相俱佳的女子，那个买家是很舍得出银子的！
    所以，这群拐子想了想，便将沈明月千里迢迢的从沛县送到了江南来，也就是今天张沐他们去到的那间尼姑庵，或者，用魔窟来形容也不为过。
    沈明月被尼姑庵买了之后，便是不断的毒打和调教，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总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客人要接纳，而尼姑庵里的人也多得是各种能够让沈明月这样的女子乖乖听话的药物。
    所以……
    她被卖到尼姑庵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整个人就已经被消磨得脱了一层皮似的。
    神色黯淡，目光满是恐惧，哪里想象得出来，这样的一个女子，三个月前还是旁人家的掌上明珠？
    “真是可恶！”
    凤月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
    她是宋家的婢女，其实说到底也是被人给卖了的，但是，她运气好，在宋家这么多年，老夫人赏识，现在又有陆朝暮的信任，她的日子过得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眼前的这位沈姑娘……
    明明她的出身和过去要比她好的多得多，但偏偏因为一群混蛋，她的整个人生都彻底改变了！
    且不说在尼姑庵里的这段经历，她能不能熬得过去，能不能挺过去，就算她挺过去了，等过段时日，张大人好心将她送回沛县，她要如何重新开始，如何嫁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想想就算不大可能的！
    可偏偏这一切的开端，完全是因为沈明月的一片好心！
    凤月气得紧紧攥紧了拳头，“这可恶的老天爷，怎么就不知道照顾一下善心的人，反而叫那些黑心窝子的混蛋过得逞心如意！”
    陆朝暮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笑，却说：“是啊，老天确实有时候会不小心打了个盹儿，没能照顾到所有人，但这日子不是还长着么？
    总归有机会叫那些做尽恶事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第284章 安慰

    凤月认真的看着她，眼睛眨了眨，有些不信的问说：“姑娘，你真的觉得那些人能够恶有恶报么？”
    “这是自然。”
    陆朝暮又淡淡的吐出一句话，依旧是清浅的语气，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之感。
    沈明月听在耳中，整个人的情绪都放佛被带动了起来似的，“真，真的么？”
    沈明月攥紧了自己的双手，一双眼睛不住的闪动，那些害她如此的人，真的能够受到惩罚么？
    沈明月脸上的不自信，让陆朝暮恍惚间，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重生归来之后，虽然，她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让上辈子那些侮辱她的人，全都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是……
    多少次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怀疑的问自己，她真的能够让纪氏那些人，得到应得的惩罚么？
    上辈子的她就不能看穿纪氏的阴谋，一生都被纪氏她们蒙骗，就算她重生一世，又真的就能够占尽先机，改写一切么？
    不过……
    虽然陆朝暮心中有这样的怀疑，但是，当她看到这辈子的纪氏她们笑得开心，活得虚伪的时候，内心的仇恨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前行，她必须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因为，这世间，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知道她所受的这些苦楚和折磨，若是她自己都不能坚定信心为自己报仇，又怎么奢望旁人会为自己讨回公道呢？
    所以！
    就算知道前路难行，她还是坚持向前。
    于是乎到了现在，纪氏母子三人一点点暴露出了他们原本的面目，宋家的人也好，金陵城的人也好，都不会再如过去那般，将这三个虚伪到骨子里的人，继续当做天神一般对待！
    这就是她坚持的成果。
    “……当然是真的，”陆朝暮握住了沈明月的双手，虽然，她没办法将自己过去的经历都说给沈明月知道，但是，她一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坚定，满满的都是力量和支撑。
    沈明月光是对上陆朝暮的眼神，都会莫名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在背后推动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
    陆朝暮继续说：“老天或许一时间打了个盹儿，但是，老天就在那儿，他肯定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他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也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你相应的帮助。”
    这不。
    沈明月就这么巧，在张沐到金陵城郊探查的时候逃了出来，也刚刚好被张沐他们给撞见了，还带回了金陵城县衙。
    这样巧合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难道不是冥冥之中早就有相应的定数了么？
    “我……”
    陆朝暮的话让沈明月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你不用多说什么，我知道你现在心绪复杂，不过，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要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尼姑庵里又有些什么，你遇到了什么……”
    陆朝暮一边说，一边还扭过头朝凤月看了一眼，让她出去将张沐给叫进来。

 第285章 那人是谁

    因为，接下来沈明月所说的一切，对张沐来说肯定很重要，与其她一一记下来，到时候再转述，还不如直接让他们来听。
    而且，为了减缓沈明月心中的害怕，陆朝暮还坐在了沈明月的身旁，抓着她的手，轻柔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想让那些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但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我这样的女子就能做到的，必须要有官衙的人出面才行。”
    说话间，张沐、梁然两个人就进来了。
    陆朝暮拂着沈明月的后背，指着他们两个人，又说：“这位是金陵城的县令张大人，这一位是张大人的幕僚好友，你的事情若是他们知道的话，或许能更有帮助，你愿意告诉他们么？”
    张沐知道沈明月这样被人害过的人，心理上很难再短时间里相信旁人。
    所以，他还特地将自己的官印都拿了过来，展示给沈明月看，“方才我听到你跟朝暮说过，你也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是朝廷下发的官印。”
    沈明月凝着一双受惊的眼睛，认认真真将那官印看了又看，确认无误之后，才终于放心将这段时间再尼姑庵里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大人，那尼姑庵就是个魔窟，里面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姑娘……”
    这尼姑庵的掌事，为了不让外人知道里面的真实情况，为了最大程度避免被人发现，卖的姑娘都是很远很远地方的姑娘。
    她在尼姑庵里的时候，同其他的姑娘聊过，像她这样距离金陵城只有几百里的，都很少很少。
    绝大多数姑娘的家乡，距离金陵城少说也有一千多里。
    路程隔得远，就算家里人要找，也万万想不到，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找。
    就算是报官，一般的官老爷也不会兴师动众派衙役到千里之外去找人。
    所以……
    她们这样被人卖了之后，就彻底没有了回家的希望。
    而且最可怕的是，往来魔窟的男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正因为如此，他们出得起钱，对于他们来说，她们这样的姑娘就是供他们玩乐的物件罢了。
    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她们的想法和状态，只会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
    她沈明月在尼姑庵里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听说过有七八个姑娘被弄死了的事情了。
    而今天，管事也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男人。
    那男人虽看着气度不凡，身上的衣料瞧着也决计是王孙公子一般的人物。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里透出的冰冷和寒凉，还有他的那些手段，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
    沈明月也是趁着男人不备的时候，从旁边拿了个花瓶将男人打晕过去，才勉强逃了出来。
    “那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张沐问。
    沈明月摇摇头，她只能看出来那人身份不凡，但是，她也没有开天眼，还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不过……
    “我记得他腰间有一块玉佩，那玉佩的材料虽然不甚华贵，但是，上面却刻了一个字。”

 第286章 不退

    “上面却刻了一个字。”
    “一个字？什么字？”梁然问说。
    沈明月微微眨了眨眼睛，旁边凤月就赶紧拿了纸笔过来递给她。
    沈明月一双修长的手接过毛笔，很快就在皓白的宣纸上写下了浅浅的一个字。
    众人凑上前一看——
    “珲”
    正是当今四皇子名字里的那个“珲”字！
    “你是说……”
    陆朝暮想到那天在法华寺的时候，那些人也是用玉佩的事情，差点陷害了萧景桓。
    而这样刻了字的玉佩，正是当今圣上赐给每一个皇子的。
    这么说的话，那么，就真的是萧景珲在尼姑庵里对沈明月做了那些……
    “哎……”
    说到这里，张沐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看向陆朝暮，“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的原因。”
    今天他们在尼姑庵外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萧景珲还有他的侍卫从尼姑庵里出来，张沐立马就反应到这其中应该跟萧景珲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萧景珲的身份又摆在那儿，他那样的人，绝不是轻易就能触碰的！
    他就是想到这里，所以才迟迟不肯告诉陆朝暮。
    没想到现在，沈明月的描述真的也对准了萧景珲，也不知这事儿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而沈明月听他们说到那人是当今四皇子之后，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她攥紧了双手，言语间有些犹豫，“那个人竟然……竟然是四皇子……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们……你们是不是……”
    “我们还是会帮你的，”陆朝暮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样势力强大的敌人，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根本就没有人敢与之继续对抗的！
    然而！
    老天开眼。
    现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她陆朝暮。
    再没有人比她心里更加憎恨萧景珲的了！
    而且……
    算算时间，沈明月被萧景珲折磨，正是不久前，她在金水河畔逃过了萧景珲的时候。
    她算到了按照萧景珲的性子，他肯定会对其他无辜的少女伸出魔爪，只是没想到，萧景珲竟到了那种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陆朝暮而言。
    沈明月的事，她是有一定的关系的，虽然，最可恶的人说到底还是萧景珲，但，她是不能就这样不管沈明月的。
    所以。
    陆朝暮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的就看向张沐，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坚定和不容置辩的果断，“张伯伯，这件事儿，您可不要想着我会置身事外。”
    “你这孩子。”
    张沐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回到宋家，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没想到，她就是偏生要往这样的事情上面靠！
    但陆朝暮却摇摇头，神色坚定的说：“张伯伯，父亲教我读书，母亲教我道理，可不是让我遇到困难就临阵脱逃的。
    而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危险。之前雨灾那么大的事儿，咱们都能一起想法子应对，这一次，一定也可以想出个好法子的！”

 第287章 谋划

    “你……你怎么就……”
    张沐咬着牙，陆朝暮这犯起臭脾气来，还真是跟她父亲一样，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初她父亲要去淮南上任的时候，他就跟好友说过，淮南那边奇怪得很，一直都有消息传出，说是淮南地方有医治不好的怪病蔓延。
    这样的事情，但凡一个惜命的人听了，就会选择保护好自己，决不贸贸然前往淮南。
    而且，在自己还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寻常人一般都不会再选择去淮南了！
    然而！
    陆朝暮的父亲却笑着说：“正是因为如此，若是我再不去的话，便没有人会去了！
    那地方既然现在出了问题，就必须要好好解决才是。既然没有人愿意去，自然就是要我去的！”
    说完，陆朝暮的父亲便什么也不顾的走马上任。
    这才有了后来淮南的疫情得到控制，救下了许多百姓，但，陆朝暮的父亲也因此丢掉了一条性命。
    想起往事，张沐心中不由得唏嘘，他看着陆朝暮，说：“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我这个做伯伯的，还是不忍心让你跟着我一起去冒险。”
    陆朝暮却十分坚持：“张伯伯，你错了，我要同你一起，并非是要冒险的。反而，若是我不管这事儿，让您一个人去想法子，那才是让您一个人去冒险！”
    梁然闻声立马点了点头，他一贯都知道陆朝暮是个有本事的人，之前的雨灾，若没有陆朝暮，只怕张沐根本不能将事情办得这么好。
    所以，陆朝暮这话一出，梁然也跟着就说：“是啊，大人。这次的事情牵连到了四皇子这样的人，咱们是得需要人一起出谋划策才是！
    而这金陵城中，除了府衙里的这些衙役之外，大人又能找出几个能够放心的人，同他们商谈这样的事儿呢？”
    “这……”
    梁然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张沐给问到了，细细一想，还真没有多少能够信任的人。
    “所以啊，大人……”梁然接着又说：“既然陆姑娘愿意帮咱们，您就不要拒绝她的一片好心吧！”
    “……”
    张沐被梁然这样一劝说，再转过头看着陆朝暮脸上坚持笃定的表情，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行吧，不过，朝暮你可一定要记住了，万事你都不能以身犯险，凡事都要先同我商量过了再行动。”
    陆朝暮点头，“张伯伯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这件事情定下来之后，众人才又看向了沈明月。
    虽然，这次的事情跟萧景珲扯上了关系，但说到底，他也就是个恩客而已。
    最要紧的，最可恶的，还是尼姑庵里的那些人。
    张沐想着最好就趁着这次的机会，将那个害了这么多姑娘的尼姑庵一锅端了！
    然后将里面受害的姑娘都一一救出来，送她们回到自己的家乡。
    至于萧景珲的话……
    张沐一时半会间，还真想不到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不过，旁边陆朝暮却眼瞳凝了凝，说：“张伯伯，你放心好了，就算你现在觉得咱们似乎拿他没有法子，但过不久，他就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288章 慌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沐有些不明白。
    什么叫做萧景珲会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陆朝暮站起身，到旁边端起一杯茶，浅浅的品了一口，继续说：“张伯伯，难道你不知道四皇子是怎样的一个人么？”
    他作为皇子，就算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介意他做的这些事情被旁人知道。
    几位皇子这次来到江南金陵城，是替皇上来祭天求消除雨灾的。
    可是现如今……
    咱们的这位四皇子，却转头就跑到那样来路不明的地方做那种事情。
    是，他萧景珲本质上也只是个男人，这样的情况也算不上什么。
    但是！
    如今这样的时机实在是不合适，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当今圣上必然会少不得一番狠狠责罚，更何况，如今朝堂里分出了各种党派，大家都在猜测，等到圣上百年之后，究竟是谁能够荣登大宝，不管萧景珲究竟心里有没有这个念头，他现在的这些所作所为只要传出去，就足够毁了他的前程。
    所以……
    为了他的前程着想，萧景珲必然要将偷偷跑出来的沈明月给解决掉的！
    “而且，”陆朝暮扭过头看向张沐，眉梢往上一挑，继续说，“张伯伯，难道你还真觉得萧景珲身边的那些侍从都是假把式不成？”
    他们能在那尼姑庵的外面发现萧景珲，萧景珲自然也能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到张沐他们当时也在那儿。
    可以说，萧景珲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沈明月如今在县衙中，而且，他还应该会想到，沈明月将堂堂四皇子到那种地方去的事情也告诉了张沐。
    如此一来，对于萧景珲来说，他想要隐瞒的事情，不仅隐瞒不住，反而被更多的人所知晓！
    “张伯伯，”陆朝暮眉眼浅笑着问说，“你猜猜，我们的这位四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么？”
    张沐和梁然闻声面色都瞬间大变，尤其是张沐，一张脸瞬间就僵住了。
    他几步上前，“那，那按照你的意思说，四皇子肯定会为了自己而将所有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全都铲除掉。
    那我们所有人都不安全了！可既然如此，那为何你还会笑得这样平静？朝暮难道你就不会觉得慌乱么？”
    陆朝暮依旧神色淡淡，“慌乱什么？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要慌。”
    现在怕事情暴露的人，不是他们，而是萧景珲。
    不想让事情越传越广的人，也不是他们，而是萧景珲。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下，最应该慌乱而不知所措的人，就应该是萧景珲才对！
    他虽然会猜到沈明月将事情告诉了张沐，但是，他却猜不到，张沐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做出什么样的应对之策。
    他更不知道，张沐究竟会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以怎样的方式说出去，又要告诉哪些人知道。
    这里的每一件事情，都足够让萧景珲烦恼好一阵子了！

 第289章 法子

    他既要担心这些事情，又要想法子让沈明月还有张沐的人闭嘴，不要乱说话。
    这样的情况下，不知所措的萧景珲才是那个会因为慌乱而露出马脚的人，不是么？
    陆朝暮又重新看向张沐，她脸上的笑依旧是淡淡的，说：“张伯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才对啊！”
    “……”
    张沐认真听她这样一分析，他心底就不得不承认，梁然说得果然没错，朝暮不仅是在这金陵城中他们最值得信任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极有本事的人。
    光是她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就立马让张沐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陆朝暮抿抿唇，回答说：“我们什么也不用做，以逸待劳，只需要等着对方露出马脚就好。”
    她又继续说，萧景珲为了让沈明月他们不说出不该说的话，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人灭口。
    但是，萧景珲带来金陵城的人毕竟有限，若是贸贸然冲到县衙来，不仅不一定能够一击即中，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抓住，反而对他更加不利。
    所以……
    陆朝暮猜想，萧景珲一定会在这两天找一个衙门里人少的时候潜进来。
    梁然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加强戒备，等到他们潜进来的时候，直接将他们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好。
    可是——
    “不是。”
    陆朝暮却直接否定了他的法子，还说：“我们应该放松戒备，故意露出破绽才对。”
    “陆姑娘，你没有说错么？”梁然完全跟不上陆朝暮的想法了。
    陆朝暮回头看向沈明月，意味深长的开口说：“萧景珲的人不傻，若是我们暗中加强戒备，他们肯定能发现的。
    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让衙门里的人出去，留出空缺来，这样，萧景珲他们便会搏上一搏。
    到时候，我们再忽然出现，不就正好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哦！我明白了！”梁然恍然大悟，笑得灿烂，“陆姑娘你的意思，是想要请君入瓮，对不对？”
    陆朝暮点点头，“还是梁大哥聪明，这么快就明白了朝暮的意思。”
    “可是……”
    梁然眉心又拧在了一起，喃喃说：“请君入瓮的法子虽好，可是……咱们这几天有什么合理的借口，能让衙门中的人减少一些么？”
    陆朝暮方才不也说了，萧景珲的人也不是一个个都是傻子，若是他们刻意减少了衙门的戒备，只怕他们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确实如此。”
    陆朝暮点点头，梁然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而且，一时半会间，好像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这样吧，大家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沈姑娘也需要吃药，好好休息，不如我先回去好好想想，想出一个好法子之后，再来同大家一起商量。”陆朝暮说。
    张沐应声，外面确实天色也渐渐暗了，陆朝暮一个姑娘家，虽然是来衙门找他，但是，待得太久也不太有利于她的名声。
    “我让人送你回去。”

 第290章 故意1

    “我让人送你回去。”
    尼姑庵的事儿，沈明月的事儿，都让张沐发现，他如今所管辖的这金陵城，并非如他自己所想象的这般安稳。
    如今天色已晚，朝暮又是个女儿家，是得小心照顾着才行。
    陆朝暮也没有推辞，带着凤月就同衙门的人一道回宋家。
    到了宋家门口的时候，她正好看到纪氏带了宋婉言要出门，双方刚好碰到一起。
    纪氏和宋婉言一眼就看到了对陆朝暮恭恭敬敬的衙役，嫉妒的火焰，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朝暮，你又去县衙了啊？”纪氏心底虽痛恨极了陆朝暮，但脸上却还是挤出了一副关怀的样子。
    站在旁边的宋婉言是戴了斗笠的，白色的轻纱遮住了她的一张脸，但是，隔着纱幔，陆朝暮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灼热而如同淬了剧毒的目光，死死的就从纱幔后面朝她射了过来。
    陆朝暮微微眨了眨眼睛，点头说：“嗯，我有些事去见张伯伯，他见天色晚了，怕不安全，就让衙役送我回来了。”
    “张大人还真是关心陆表姐你呢。”
    宋婉言听得陆朝暮这番话，心里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现在还学会狗仗人势了！
    就算这县令张大人跟她的父亲是故交好友，但，毕竟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若是非要认真议说起来，她不也是个不知道爱护自己名声，天天往男人那儿跑的条件胚子么！
    哼！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
    宋婉言越想越觉得气氛，就这样的可恶女人，究竟是撞了什么好运，来到金陵城之后，居然能够这样耀武扬威的！
    不过……
    宋婉言沉了一口气，想着待会儿，她和母亲就要去见四皇子，告诉四皇子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就是陆朝暮，而且，她们还会想法子让四皇子有机会接近陆朝暮，这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愉悦！
    甚至，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四皇子将陆朝暮给囚禁起来，狠狠折磨她，玩弄她，让她颜面尽毁的时候，会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了！
    “是啊，张伯伯自然是对我十分关照的。”
    陆朝暮虽觉察出了宋婉言言语间的不客气和敌视仇恨，但是，她不仅不在意，反而，说出来的这句话，像是故意要刺激宋婉言似的。
    再加上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衙役，刚刚好不想听这些女人之间的说辞，只转过头来对陆朝暮点头说：“陆姑娘，既然你已经完好无损的到了宋家，那小的这就先回衙门了，我回去得早一些，县令大人也会更放心一些。”
    陆朝暮朝他点点头，欠身行礼说：“多谢了。”
    说完，那衙役扭头就走，根本连看也没有多看纪氏母女两个人一眼，仿佛从头到尾，她们两个就不在他的视线中一样。
    宋婉言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气！
    可偏偏，就在她想要跟陆朝暮理论一番，好好说道说道，陆朝暮这样让衙役送她回府，是一件会给宋家来带不好影响的事儿的时候。
    陆朝暮居然也轻飘飘的抛出一句：

 第291章 故意2

    “既然大舅母和婉言表妹这么晚了还要出门，那么我也不便再过多打扰了，免得耽搁了你们的时间，到时候回来得迟了可就不好了。”
    这一次说完，陆朝暮甚至连欠身都没有，就直接领着凤月大踏步的就进了宋家的大门，留下纪氏母女两个人，傻子看傻子一般的站在那里。
    果然！
    当陆朝暮跨进宋家大门，走出去没有多久之后，站在门口的宋婉言立马就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母亲！你看看这个可恶的丫头！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你我？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宋家？难道说，她还真的就以为自己是这宋家的主人了不成？她就这样的目中无人了么？！”
    不光是宋婉言，纪氏也被陆朝暮方才傲慢的样子给气得不轻，一张脸都僵硬得如同一片死灰。
    纪氏狠狠的握了握双手，“本来，我还觉得咱们的打算阴毒了些，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用不着将她彻底推下地狱，不过……”
    既然她这个人这么不知好歹，有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撞上门来，那就怪不得她们了！
    “婉言，咱们走，给你看病的大夫还等着呢，时间宝贵，咱们这一次可不能在浪费一分一毫了！”纪氏冷声说罢，大踏步的就登上了宋家的马车。
    宋婉言也狠狠的吸了好几口气，心里将陆朝暮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就连上了马车之后，一张脸上也是一片狰狞的模样。
    “陆朝暮啊陆朝暮，这一次，我和母亲一定会亲手将你送入地狱之中，让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再不能翻身！”
    “哒哒哒！”
    夜色中，宋家马车哒哒的声响显得格外的明显。
    ……
    清芷园里
    陆朝暮回到房间之后，凤月让众人退下，走到她身边，有些担心的说：
    “姑娘，方才在门口的时候，您何必要跟她们说那些话呢？”
    如今这宋家里，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看得出来，大房的母子，根本就和咱们这个表姑娘不对付得紧。
    张大人让衙役送姑娘回府，已经是一件十分惹人眼热的事情了，姑娘还偏生那样说，走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傲然。
    这可不是会叫大夫人他们更加对姑娘心生不喜么？
    而且，现如今，她们还要帮着张大人想尼姑庵的那些事儿，若是这个时候再出个岔子，大夫人他们又作妖起来，事情可不就更加棘手了么？
    然而——
    “傻凤月，难道你看不出，我是故意那样说的么？”陆朝暮笑了笑。
    “故意？”凤月声音往上一扬，慢慢的都是不敢置信，姑娘怎么故意要惹大夫人不高兴呢？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陆朝暮却摇头，说：“你想想，今天在衙门的时候，咱们是不是不知道用什么合理的方式让衙役都从衙门里离开。”
    凤月点头，“是啊，要合情合理还天衣无缝，实在是难为人了些，可是……姑娘，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你说这个做什么啊？”

 第292章 夜会1

    “怎么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了？”
    陆朝暮稍稍一个歪头浅笑，瞧得凤月都愣住了。
    凤月虽不知晓陆朝暮上辈子的那些事情，但是，自打她来了清芷园之后，她是能够感受到陆朝暮一直都憋着一股子的心绪，从来都是时时刻刻警惕着来自大夫人那边的威胁。
    所以，她能见到的姑娘，向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如今，姑娘这样歪头浅笑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由觉得惊艳的。
    凤月这心底甚至忍不住想道：天爷呀，姑娘如今出落得像是画中仙子一般，曼妙脱俗，清丽可人，真不知这世间究竟有哪家的少爷、公子才能够配得上姑娘这样的人物！
    甚至，若是容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一想，就算姑娘入宫做那高高在上，受人尊敬仰望的娘娘都是可以的！
    “……凤月？凤月？想什么呢？”
    陆朝暮说了半晌，可凤月这丫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就知道，凤月肯定是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啊，啊！”凤月这才反应过来。
    陆朝暮轻轻笑了她一声，继续说：“之前不是说了么，张伯伯很难段时间里想出合适的理由来，但，若是这个时候，大舅母他们又对我有什么不利，不就正好给了张伯伯最好的理由带人来宋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姑娘！”
    凤月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正因为明白过来，才又一次被陆朝暮给深深的惊住了。
    姑娘她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忽然间想到了这样的法子！
    这脑子只怕也太灵光了些吧！
    陆朝暮看到凤月脸上的惊诧神情，抿抿唇，提醒她说：“好了，别傻愣着了，你还不快快派人跟着大舅母她们，看看清楚她们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诶！”
    凤月赶紧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事儿给办好！”
    说罢，凤月连忙就跑了出去，她叫了几个庆桂特地挑来的小厮，让他们赶紧打大路去跟着宋家的那辆马车，她还特地叮嘱他们，不管看到了什么，都要不动神色的，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万事都要等到回到清芷园之后再说出来。
    几个小厮连连点头，很快就消失在了深深的夜色之中。
    ……
    “哒哒哒哒……”
    挂着宋家牌子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金陵城大夫门口之后，纪氏和宋婉言就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真像是要去看病似的，就走了进去。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才进到医馆里，转身就有莫语晟的人来领着她们从后面的小门出了医馆。
    “夫人，我家老爷早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在后面等着了，您跟奴婢往后面去，不一会儿就能上车了。车夫也都交代清楚了，会直接带着二位去驿馆的。”
    纪氏满意的点点头，不亏是莫语晟，只要是她跟他说过的事情，他总是能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很快另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到了皇子们所住的地方，纪氏撩开帘子，让绣珠上去递帖子。

 第293章 夜会2

    绣珠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裳，在夜幕中一点都不显眼。
    宋婉言坐在马车里，目光跟随着绣珠，心里有些担心，问说：“母亲，驿馆这样的地方，四皇子又是个谨慎的人，咱们递上去了帖子，他就真的会见咱们么？”
    她们说到底也只不过是金陵城里的商户罢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任务，纵使是张沐这样的县令想要见几位皇子，只怕都不容易，四皇子真的会因为这样一张帖子就让她们进去说话么？
    纪氏坐在马车里，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不疾不徐的整理着手中的帕子，浅浅说：“若光是一张帖子，一张打着宋家名义的帖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但若是打开这帖子，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写，只是夹着一副画像的话，可不就要另当别论了？”
    “画像？”宋婉言有些诧异。
    纪氏点头继续说：“对，没错，就是画像。”
    之前宋婉言不是说了么，四皇子在金水河畔对陆朝暮一见倾心，但偏偏他又没能同那丫头说上话。
    俗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心头上的那颗朱砂痣，叫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现在这样夜色深深的时候，她只让人送上一副让四皇子心心念念的陆朝暮的画像。
    你说，这四皇子会不会赶着来见她们呢？
    虽然纪氏这样的安排和算计，完完全全是将萧景珲的一颗心给抓得死死的，萧景珲肯定会被纪氏送出去的那副画像给抓住了心。
    但是！
    宋婉言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是滋味，瘪瘪嘴就说：“陆朝暮这个死丫头一定就是天生的狐媚子！对！她就是个下贱胚子！是个烂货！”
    粗鄙不堪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从宋婉言的嘴里冒了出来。
    她本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正当年华，如今却十分熟练的说着这样的话，实在是同她的形象出入甚远。
    纪氏不仅没有教训宋婉言，反而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宋婉言的后背，宽慰说：“好了，母亲知道你心中狠毒了那个死丫头，同样的，我也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那丫头片子可恶极了。
    这不，咱们这就来了驿馆，马上就要将她的一生给彻底毁掉了么？你就不要太着急了，再等等，只要四皇子看到了那丫头的画像，一切就会按照我们之前的设想进行了！”
    到时候，别说陆朝暮有多少人撑腰，在四皇子这样有着绝对权力的人面前，她便如同最低贱的蝼蚁一般，完完全全都不值一提。
    “知道了么？沉住气，别让咱们的计划落了空。”纪氏又嘱咐了一句。
    宋婉言点点头，“母亲，女儿知道了。只要这次能成事，我一定会好好听从母亲的安排的。”
    纪氏朝她欣慰的笑了笑，“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说罢，母女两个的目光就透过马车的窗户，落在了绣珠的身上。
    果然，绣珠拿着帖子递给看门的守卫，守卫一开始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要打发绣珠离开。
    只不过……

 第294章 夜会3

    纪氏早就猜到了可能会这样，所以，早早的就教了绣珠，若是有人拦她，只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塞到守卫手中就行了。
    只要银子给得足够多，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事儿。
    果然，透过窗户，宋婉言就看到绣珠连续从怀中摸了四次银子之后，一开始面色凶狠的守卫，立马就换了一副温和的样子。
    守卫对绣珠说：“虽然我收下了你这银子，不过，四皇子肯不肯见你，这事儿我可说不准。但你这钱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四皇子不肯见你，你也别怨到我的头上来。”
    绣珠笑得得体，“侍卫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帮我将帖子送进去，对我而言已经是顶好的了，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怨言，不过大哥，这帖子对我家小姐而言十分重要，还请大哥千万千万要送到四皇子手上啊！”
    说罢，绣珠脸上就挤出了一股子幽怨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她就会雨带梨花般的哭出来似的。
    虽然绣珠算不得什么极品的美人，但是，她好歹在宋家也是一等丫鬟，皮肤保养得当，姿容也算清丽。
    落在那侍卫眼中，莫名就让他顿时生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怜惜之感。
    片刻的晃神之后，那守卫才回过神来，点头说：“行，那你且再这儿等着，我这就进去将你家姑娘的帖子交给四皇子。”
    绣珠赶忙欢喜不迭的笑了出来，还伸手轻轻拽了拽那守卫的衣袖：“大哥，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这样娇怯怯的话，更是迷得那守卫七魂不见了三魄，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了驿馆里面的。
    走了一会儿之后，守卫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拿着的这张帖子，心里忍不住道：
    哎，这四皇子还真是好命啊，就因为出生的时候投了个好胎，有一个皇帝老儿当爹，这不，就有一波接着一波的姑娘巴巴赶着往他身上扑。
    而他们这样的做侍卫的，只怕一辈子都砰不到这样的好事吧！
    不过……也算是这姑娘运气好，四皇子天生就是个好色的人，再加上这两天不知怎么回事，四皇子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若是这姑娘容貌长得好看些，能让四皇子心情舒畅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好处呢！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你一个看门的，怎么走到内院里来了？”
    萧景珲身边的侍卫伸手拦住了他，神色间带着几分的警惕，上上下下的审视着他。
    守卫这才赶紧将绣珠给他的帖子拿了出来，“这，这是外面一个姑娘让交给四皇子的帖子，还劳烦交给四皇子。”
    “姑娘？帖子？”侍卫眉心一蹙，心中愈发不满了，语气立马就凶狠了起来：“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往堂堂皇子这儿递帖子了？那姑娘把皇子当成什么了？”
    守卫被这么一通数落，就有些慌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就想要逃开，不管什么帖子不帖子的了，但是，他想到方才在门口的时候，绣珠那盈盈弱弱的样子……

 第295章 夜会4

    一时间，从来都没有过大声说话勇气的守卫，忽然间变得十分男人了起来。
    他朝着萧景珲的侍从认真强调说：“递个帖子又怎么了，四皇子进来心情不顺，万一这递帖子的姑娘，刚刚好就是四皇子喜欢的类型，能叫四皇子一时间高兴高兴，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你就想瞧着四皇子一直愁眉不展的才好么？”
    “你！”侍从被守卫这话说得心里一团火，但偏偏，守卫的声音有些大，刚刚好就被正在屋里还在同人商议事情的萧景珲听到了。
    “什么帖子？”
    萧景珲阴沉着一张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人方才回来禀告说，他们虽然没看到张沐带回衙门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从尼姑庵里逃跑的那个。
    但是，他们在外面听到动静，那女人大吵大闹的，显然是受了惊吓，十分容易慌乱，正好能对的上。
    听到这个消息后，萧景珲心里就很烦，他又想立马将这些碍事的人通通都铲除掉，但又怕自己贸贸然行事，会让事情变得不好起来，而且，他也不想伤了那位陆姑娘的心。
    那样天仙一样的人儿，他可不想还没有相见，两个人之间就变成了死敌一样的关系。
    就在萧景珲心中烦闷得不得了的时候，屋子外面就传来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守卫的大吵大闹。
    萧景珲整个人阴沉得如同地狱深处的阎罗，一张脸像是被乌云所笼罩住一般，根本瞧不出半分的颜色。
    守卫被萧景珲的样子吓了一跳，拿着帖子的手忍不住一抖，“啪啦”一声，绣珠递给他的那张帖子就跌落在了地上。
    “呼呼……”
    正好一阵风吹过，那封就将帖子给翻开来，黑夜中，众人的注意力一开始并不在那帖子上。
    而那守卫，面对萧景珲强大的压力，立马就跪在了地上，开始连连求饶起来：“四、四、四皇子，我、属下……属下只是……我只是……”
    侍从见他这幅贪生怕死的样子，立马就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嘴里还说：“方才你不是声音挺大的么？怎么现在知道求饶了？”
    这些当下人的，就是这样的下贱。
    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到了四皇子面前，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四皇子，这个守卫擅自做主，就应该好好的责罚他才对！依照属下的意思，不如打他五十大板，再赶出去好了。”
    “什么？”守卫大惊失色。
    五十大板几乎就会要了他的性命，再从四皇子身边赶出去，那可不就是彻底断了他的财路？
    半条命，没有钱。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好了！
    守卫扑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哭着。
    可是……
    萧景珲却像是半分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似的，一双眼睛直直的落在了地上那份被风吹开的帖子之上。
    那帖子上面，画着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浅浅笑着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她就是今天他在金陵城县衙门口看到的那个叫做陆朝暮的女人！
    那个几次三番逃脱，叫他得不到，心里却无限难耐的那个女人！

 第296章 夜会5

    “四皇子，四皇子！属下，属下真的只是想替您排忧解难而已啊！”守卫跪在地上，仰着脑袋看向萧景珲不断求饶着。
    而那侍从却根本不想同他多说什么，直接上前就要将守卫从这后院里给丢出去，他冷眼看着旁边的其他侍卫，厉声吩咐：“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点上来将这个人打扰四皇子休息的人，从这里丢出去！”
    “是！”
    其他侍从没办法，只能齐齐上前，伸手就要将守卫从地上给架起来。
    可是！
    萧景珲却忽然开口，“这帖子是谁给你的？”
    “四皇子？”守卫有些不明白，四皇子这是什么个意思。
    萧景珲却没有心思和工夫同他好好解释，只眼瞳凝到极致，声音冷得如同北川极寒之地，最为坚硬的冰山，“别让本王问第二次！”
    侍从也发现了萧景珲的异样，上前就开口：“四皇子，这什么帖子不帖子的，不过就是哪个别有用心的姑娘，特地想要引起您的注意的！”一看就知道送帖子的人没安好心！
    而且，若是每个递帖子的姑娘，他们都放进来，那这驿馆后院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更别说，这驿馆之中还住着太子殿下、其他的皇子、还有非常受皇上赏识的方老将军。
    若是被他们知道，四皇子平日里最喜欢同这些来路不明的女子联系，定然会对四皇子的名声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的。
    所以，他作为萧景珲身边最能说得上话的侍从，就不得不要再次提醒一句：“四皇子，还是让属下出去将外面那个送帖子的人给打发——”
    “砰！”
    侍从话还没说完，浑身冒着寒光的萧景珲，直接一个转身，反手就是一掌狠狠击在了侍从的胸膛之上！
    萧景珲用力很猛，这一掌下去，直接就将那侍从给击飞上天，整个人再如同巨大的石块一般，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轰！”
    尘土飞扬，声势极大。
    光是听听这声音，就能知道，这侍从肯定受了很重的伤。
    一下子，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景珲冷然的目光又一次落回到了守卫的脸上，眉毛邪佞的往上一扬，“还是不说？”
    “不不不！”守卫吓得连连往后爬了好几步，声音都不住的打颤，甚至，他还极其狼狈的尿了出来，“帖子、帖子是一个姑娘给我的，她，她人就在外面，说是，说是替她家姑娘来的。”
    姑娘？
    萧景珲眼瞳微微凝着，听这话的意思，想来，这姑娘必然是大户人家的闺中小姐，不方便自己出面。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地上帖子上的那副画像之上，心里忍不住就想，难道，真的是她来了？
    光是这个想法，都叫萧景珲的心头愈发难耐起来。
    “本王亲自出去看看。”
    说罢，他便大步朝门口的方向而去。
    可要知道，平日里，萧景珲根本就没有这样过！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萧景珲就算再感兴趣，也不会表露出来这样失去理智的一面。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都惊叹着：真不知道这位递帖子的姑娘，到底是何方人也！居然能够引得四皇子这样的浓厚兴趣！而且，看四皇子如今这样子，该是铁了心般的想要得到这姑娘。
    也不知，被四皇子这样的人看中，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惦记着，对那位姑娘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被四皇子这样记在心上，那姑娘不管是什么人，只怕都会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呢！
    往后等着她的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其他的，哪里是他们这些下人有资格担心的呢？
    ……
    如今已是秋日，深夜的风呼呼吹在身上，还是会叫身子单薄的人不由得瑟瑟发抖。
    绣珠站在驿馆门口，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那守卫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难不成是他进去递了帖子之后，那四皇子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们么？
    绣珠心中担心，再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动静，就有些坐不住的回到宋家的马车上，对纪氏说：“大夫人，是不是咱们今天见不到四皇子了啊？”
    纪氏却笑了笑，说：“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那张帖子里，虽然只有陆朝暮的画像，但她相信，就凭着那张画像，只要四皇子看到了，就肯定会出来见她们的！
    萧景珲虽然是皇子，同她们有着天差地别，但是，纪氏感觉得出来，萧景珲同她们应该是一样的，对于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会得到！
    他只要真的被陆朝暮那个小贱人吸引了，就定然会来的！
    “嘎吱！”
    纪氏才刚刚说完，驿馆紧闭的大门，就真的从里面被人给打开来。
    很快，纪氏透过帘子，就看到萧景珲带了好些人，冷着一张面就走了出来。萧景珲探究而如同猎鹰一般的眸子，一下子就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实在是骇人，叫绣珠冷不丁就打了个冷战。
    而之前还对萧景珲有着幻想的宋婉言，也被萧景珲的目光给吓了一跳，但正是因为自己也被吓到了，她这心里却忽然间更高兴了几分。
    因为，这四皇子萧景珲越是个冷血的人，陆朝暮这个小贱人落在他的手上，才会更加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是她想要的，是她日日夜夜都想要的！
    她想看到陆朝暮的丑态，她更想看到陆朝暮从云端跌入凡尘之中的狼狈样子！
    倒是纪氏沉得住气，面对萧景珲冷厉的目光，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反而，还淡淡的朝着萧景珲笑了笑，拍拍宋婉言的肩膀，就说：“走吧，既然四皇子都出来了，咱们可不好让这样尊贵的大人物等着。”
    “是，母亲。”
    宋婉言点点头，很快，她们母女二人就以前以后的下了马车，走到了萧景珲的身前。
    萧景珲很快就认出来，宋婉言就是那日在金水河畔让他错认的人，他目光又往她们身后看了又看，没有看到他脑子里挂念之人的身影，一下子，他的眉头就蹙在了一起。
    “人呢？”
    萧景珲毫不掩饰自己神色间的不耐烦和厌恶，他看着宋婉言，周身的气息更是带了几分凶狠，“就只有你们两个？”
    虽然宋婉言早就已经知道，萧景珲看上的是陆朝暮，心中想着的也是陆朝暮，但是，萧景珲这样明显厌恶和嫌弃的话，落入她的耳中，还是一下子就让她的面色僵硬一片。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忍受这样的折辱。
    就算你四皇子眼中确实没有我宋婉言，但也不用表现得，她像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虫子一般吧！
    可是，四皇子就是四皇子，宋婉言就算心中再不是滋味，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她咬咬牙，再咬咬牙，才没让自己当场失礼。
    还是旁边的纪氏，十分得体的朝萧景珲笑了笑，才说：“民妇知道四皇子想见的不是我们母女，而是我那外甥女，不过……我那外甥女性子倔强得很，轻易是不会见人的。”
    “哼！”
    萧景珲冷冷一拂袖袍，眼神更加冷了几分，“你的意思是，你那外甥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敢端着架子，让本王纡尊降贵去见她了？”
    他萧景珲长这么大，除了当今圣上之外，还没有几个人又这个资格和能耐，能让他去见的！
    纪氏连忙笑着摇头说：“四皇子说笑了，您这样的身份，民妇可不敢劳烦您大驾，只是，民妇意外听小女说四皇子对我那外甥女颇有几分意思，所以，这不连夜想了法子，就想替四皇子您排忧解难呢！”
    “你？替本王排忧解难？”萧景珲脸上甚是不屑。
    纪氏不在意的继续说，“四皇子也是个聪明人，民妇也不拐弯抹角了，民妇今日前来是想求四皇子许给民妇一个恩典。”
    萧景珲眉眼往上一挑：“你胆子倒不小，第一次见本王就敢求本王给你个恩典。”不过，他倒是被纪氏这话给勾起了兴趣。
    纪氏让绣珠又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其他几幅画卷，交给了萧景珲身边的下人，那些画卷一打开来，上面画着的，全都是陆朝暮。
    笑着的，蹙眉的，小憩的，吃糕点的……
    应有尽有，而且，每一幅都将她的神态画得非常的传神，再加上她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萧景珲一看这些画卷，脑子里面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陆朝暮的样子，仿佛她整个人就在他的身边活过来了似的。
    这一刻。
    萧景珲前几次心中压抑的难耐，如同喷薄而出的火山一般，将他的整个情绪都推到了最高点！
    “说罢。你要什么。”
    纪氏浅浅一笑，继续说：“四皇子不用这么快问民妇要什么，四皇子大可以让民妇进去之后，将民妇的安排一一说出来，四皇子若是高兴，便想赏赐民妇什么就赏赐什么。”
    “好！”
    不得不说，纪氏这般的会说话，实在是很高明，萧景珲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费力，也简单。
    萧景珲说罢，便转身往后院走去，他还给旁边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小心注意周围的环境，别让一些无关的人，打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纪氏见状便又笑了笑说：“四皇子真是事事都考虑得周详呢。”
    萧景珲不喜不怒着，“你不用说这些好话让本王高兴，你应该知道，本王就将是为了什么才让你们母女二人进入驿馆，只要待会儿你说出来的事情能叫本王满意，便行。”
    纪氏点点头，“民妇自然不会让四皇子失望的，四皇子您就放心吧！”
    “那便最好。”
    萧景珲说罢，便大步朝前，很快，他们一行人就进到了一处较为隐秘的房间里，房间外面萧景珲的人四处把守着，是不会有其他人打扰的。
    “行了，你要说什么，现在就都说出来吧。”萧景珲没工夫同她们绕圈子。
    纪氏也便开门见山的说：“民妇知道四皇子喜欢我那外甥女，但偏生我那外甥女是个极其难缠的人，只怕四皇子会在她身上碰不少钉子。”
    “……”
    萧景珲想到前几次他都让陆朝暮从自己的手指缝中溜走，那各种滋味，怎么不就像是碰了钉子似的难受！
    纪氏见他虽不说话，但眉宇间的神色，清楚的显示出他在很认真的思考自己的话，所以，她便赶紧说：“民妇既然说了要为四皇子排忧解难，那么，不管民妇那外甥女有多么的难缠，都必然会想方设法将她送到四皇子您的手中！”
    “你有什么法子？”萧景珲问。
    纪氏站起身子，在房间里慢慢踱步，说：“金水河畔这几日都有人在放荷花灯，民妇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邀请金陵城中其他的商户之家，选一个风朗气晴的夜晚，举办一次画舫游船的活动。
    这样的活动，不仅金陵城的百姓喜欢，各家的闺秀也自然是喜欢的。到时候，我那外甥女肯定也会到场。
    但是，那样的场合从来都是人多眼杂，极其容易出事的，所以……到时候，民妇便会偷偷将我那外甥女给迷晕过去，派人送到四皇子您的画舫之上。”
    想想，这样一个江风明月，极尽繁华的秋夜，能够有美人在侧，共度良宵，这该是一件多么惬意又不虚此生的事情啊！
    “不错……”
    纪氏这一番描述，更是引得萧景珲心中难耐起来，真是恨不得立刻便到了那一日，能够彻底将自己心中压抑的火焰，悉数都爆发出来才好！
    萧景珲朝着纪氏点点头，眼神间带着几许赞赏，“想不到这小小的金陵城中，还能有夫人这人，心思细密，真心实意替本王考虑的人呢！”
    纪氏赶忙低头欠身，“四皇子这番话可是折煞民妇了，民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根本就登不上台面。”
    “行了，”萧景珲觉得纪氏这法子很不错，确实能了解了他这么久以来的心事，这人心情畅快起来，自然也就说话爽快，“你说吧，你到底想向本王求一个怎样的恩典，只管说出来！”
    萧景珲觉得这纪氏就是个民妇，不敢提什么要求，他这个做皇子的，肯定有这个本事能够满足她。
    但，让萧景珲没想到的是，纪氏开口提出的请求，叫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几秒。
    纪氏朝萧景桓又欠了欠身，“民妇要求不高，只得两个，一是为我儿求个大好前程，二是为我女儿求个好婆家。”
    一求前程，一求婆家。
    萧景珲在原地愣了三秒，有些诧异的看着纪氏，心里只觉得这个民妇好大的胆子，把他当什么了？
    管人吃管人喝的嬷嬷、婆子不成？
    纪氏赶忙解释说：“四皇子且听民妇把话说完。民妇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民妇那儿子，从小诗书便好，通晓古今，天启书院的夫子都说他将来必然是大才。民妇只想让我儿能够得到一个机会，在四皇子这样的天纵英才身旁效力，谋得一份差事罢了。”
    萧景珲唇角一勾，这妇人倒是如意算盘打得响！
    竟然打算塞给他一个女人，就换自己儿子从今往后的前程无忧了？
    但，纪氏的盘算可不止如此呢，她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宋婉言，让她抬头露出自己的脸来。
    “四皇子或许看不上我这女儿，但是，四皇子平心而论，我这女儿的容貌也好，气度也好，比起京中的贵女也是不会输上分毫的。四皇子往后若是有需要，有什么大人物需要拉拢，我这女儿也是可以为四皇子出一份力的！”
    “母亲！”
    宋婉言没想到纪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将自己推出去，做那种供人玩乐，仍人消遣的玩物么？
    母亲不是一向都想她出人头地，飞上枝头变凤凰么？
    怎么现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纪氏却狠狠扫了她一眼，示意她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好好藏起来，别叫四皇子看出来她的不愿意。
    宋婉言没有办法，只能又一次狠狠咬着牙，朝萧景珲笑了笑。
    但，她如今脸上带着三分薄怒的样子，落入萧景珲的眼中，乍一下让萧景珲有些惊异。
    确实，宋婉言的容貌确实不差，金水河畔相见的时候，她太过刻意的扭捏，才叫她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假，没有半分女儿家该有的真实之态。
    但现在，她脸上带着真实情绪的样子，倒还能够入眼。
    再加上纪氏的这两个请求，其实换个角度想，也是给他自己招揽了两个有用的人，双方各取所需，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
    萧景珲可不想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纪氏的请求，这当上位者的他，多多少少都得让下面的人等待再等待。
    这样才会明白这份恩典有多么的来之不易，到时候，才会发自真心的为他卖力。
    于是乎……
    萧景珲只淡淡的眨了眨眼睛，说：“本王考虑一下，你们两个先回去。”
    “可是……”
    宋婉言还想问，萧景珲究竟是不是真的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但，纪氏却先一步将她给拉住，十分有礼的朝萧景珲点头说，“那好，民妇这便回去，静静等待四皇子的好消息了。”
    说罢，拽着宋婉言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宋婉言就等不急的开口：“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啊！他都还没答应咱们呢！万一他要是反悔了呢！万一他根本就不打算答应咱们的要求呢！”
    还有！
    叫宋婉言一肚子火的是，母亲怎么告诉四皇子说，她宋婉言也能供他支配、调遣？
    她是人！不是陆朝暮那个贱丫头那样，能够被人随意拿捏，用来取乐的东西！
    “你糊涂！”
    纪氏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双眼睛飞快往旁边一扫，像是告诉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又不是她们在宋家的后院，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大喊大叫的！
    “可是母亲！”宋婉言想不明白这事儿，实在是不舒服，拉着纪氏的袖子，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似的。
    “好了！”纪氏拿她这个女儿实在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再有什么不好，落在她这样当母亲的人眼中，也只会觉得是有些淘气罢了。
    纪氏四处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便对宋婉言说：“你同我过来。”
    母女两个人隐匿在角落里之后，纪氏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点点的告诉宋婉言：
    “我告诉四皇子，你能为他出力，你还觉得委屈了你不成？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还用我提醒你么？”
    商户家的姑娘，别说皇子王孙了，便是京城里稍微一些豪门大户的人，都是看不上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的。
    但是，若是四皇子真有用得着宋婉言的时候，那么，对方的身份必然也是不会差的！纪氏觉得，宋婉言只管将这当做是她飞黄腾达的入门机会，不管什么法子，只要先到了那样身份卓然的人旁边待着，凭借宋婉言的一身本事，往后才真正能够有未来可言！
    不然，若是真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宋文邵身上，等到宋文邵创出一番功绩之后，她再以宋文邵妹妹的身份去议亲，那可就真的迟了！
    再说了，她告诉四皇子，宋婉言能够供其驱策，四皇子这心里便会记着她这个人，若是那一日，四皇子忽然心念一动，忽然发现了宋婉言的好，不是一切又更加说不准了么？
    “所以啊！”纪氏轻轻拍着宋婉言的手背，“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是为你和你哥哥考虑和打算的！
    你要知道，母亲会永远都将你们兄妹两个放在心中，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定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你明白了么？”
    “母亲……”
    宋婉言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想得这样深远。
    她那些急躁的念头，同纪氏这样的深思熟虑相比较，真的是相差得太远太远了。
    “但是……”

 第297章 发现1

    “但是……”
    宋婉言眉头微微蹙在一起，虽然纪氏的想法的确很好，但是，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四皇子萧景珲方才不是什么也没有答应，就直接让她们回去了么？
    那万一他反悔了，那岂不是她们的这些盘算全都会落空了么？
    “傻孩子，”纪氏摇摇头，“他这样的人，凡事都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和考虑，你和你哥哥两个，只要对他而言是真真切切能够有用的，他就算方才没有答应，但心里其实已经是点了头的，咱们只管瞧着吧。到时候，咱们只要将陆朝暮送到了他的画舫之上，我们想要的，四皇子肯定不会吝啬的。”
    纪氏这番话，叫宋婉言放心了不少，“那……那女儿就全听母亲的了。”
    “嗯，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要先回医馆，再从医馆回宋家，回去之后，不管什么人问起，你都要说是你脸上的疤痕忽然疼了，才去医馆的，不能叫旁人看出半分端倪来了。”
    “母亲，你放心好了，这点事情女儿还是知道的。”宋婉言笑了笑，只要这次能让陆朝暮这个贱丫头坠入地狱深渊，便是说几句哄骗人的话算什么，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是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走吧。”
    纪氏说罢，便带着宋婉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按照之前萧景珲吩咐的，从驿馆的小路绕到后门离开，不叫旁人发现她们母女两个的踪迹。
    然而！
    就在纪氏和宋婉言从后门离开的时候，有事外出碰巧这个时候才回来，正打算从后门附近翻墙进驿馆的古苍，看到两个人做贼似的一晃而过，生怕被人瞧出不对似的。
    因为之前萧景桓打听陆朝暮的事情，所以，古苍对宋家的人十分了解也很熟悉，几乎是瞬间就认出来，这两个低着头飞快登上马车的人，就是宋婉言和纪氏。
    古苍心里立马觉得不对劲，“陆姑娘的大舅母还有那个坏心思的表妹怎么这么晚跑到驿馆里来了？还从这么偏僻的地方离开，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猫腻么？”
    古苍越想越觉得其中只怕藏着大问题，所以，等到宋家的马车飞快离开之后，古苍也飞快进入驿馆，立刻找到了萧景桓。
    “五皇子，属下方才看到陆姑娘的大舅母和表妹在驿馆里出现了……”古苍将他看到的一一说了出来，但是，他也只是看到了人而已，她们究竟在驿馆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有什么打算、计划，古苍是根本不知道的。
    自然，萧景桓也不清楚。
    不过……
    萧景桓稍稍沉思片刻之后，便立马让古苍带了人到驿馆里检查一番，看看哪位皇子还没有歇下，又或者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很快，古苍就带人回来禀告说，其实好几位皇子都还没有歇下，但，唯独四皇子那儿，有个四皇子身边较为亲信的守卫，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人打了，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呢！
    而且，还听说，四皇子下令，明个儿就让他从驿馆里滚出去，不让他继续在四皇子身边伺候了。
    古苍瘪瘪嘴，“……也不知道，这事儿算不算得上异常呢？”
    萧景桓眼瞳凝了凝，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慢慢的摩挲着，思忖一会儿之后，才声音沉沉的说：“去宋家。”
    “哦，啊？什么？！”
    古苍以为自己听错了，飞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转回头看向萧景桓，才又问了一遍：“主子，都这么晚了，咱们真的要去宋家么？可是，咱们不是这两天才见过陆姑娘么？
    属下知道，主子你这心里一直惦记着陆姑娘，虽然咱们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京城了，你同陆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但是……”
    就算心中再怎么舍不得，也得分分时间和场合吧？
    这么大晚上的，一个招呼也不大就跑到人家姑娘的家里去，只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吧！
    万一吓到陆姑娘了，五皇子肯定又会心疼了不是？
    古苍叽里呱啦一通叨叨，听得萧景桓神色一点点的冷了下来，然后才阴测测的说：“不是特地见她——”
    “主子，你不是特地要去见陆姑娘？那就更不能这么晚去了啊！”
    萧景桓话还没说完，毛毛躁躁的古苍就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苦口婆心的说：“主子，我见你平日里这么聪明，怎么今天忽然没个心眼了？这么晚了，你不是特地去见陆姑娘，还去打扰人家，陆姑娘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这陆姑娘不高兴了，到时候，等到五皇子回了京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隔得这么远，哪里还能有未来可言啊！
    不就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淡了么！
    古苍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再正确不过了，然而！
    “砰！”
    忍无可忍的萧景桓，一个巴掌狠狠砸在桌子上，才终于将他絮絮叨叨不停的话给打断了。
    萧景桓如同森罗阎王一样抬头，一双眼睛里的寒冷光线，如同最为锋利的刀刃似的，“不是要见她，而是要提醒她危险。”
    “这…………”
    听到这儿，古苍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出来的那些话，真是要多傻有多傻，不过，就算自己傻，这种时候也是不能认的！
    古苍尴尬的笑了两声，“咳咳！主子，你是知道的，属下，属下这不是一门心思的为您着想，才会多说了几句……”
    “去准备。”
    萧景桓不愿跟他多说话，仿佛多说一句，都会拉低了他的智商一般。
    古苍知道了自己的愚蠢，也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再一次语出惊人，只连连点头，“嗯嗯嗯”几声，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不过……
    等到古苍走了之后，他方才没头没脑说的那些话，却在萧景桓的脑子里不断回荡浮现着。
    是啊……
    等到他回到京城之后，朝暮还在这金陵城中，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若是联系得少了，不就是再也没有交集了么……
    “没有交集”这几个字一遍一遍在萧景桓的眼前出现，莫名叫他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古苍派人来告诉萧景桓都准备好了，萧景桓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多想，出了驿站，往宋家的方向而去。
    ……
    两炷香之后
    纪氏和宋婉言先回到了宋家。
    经过祠堂的事儿，宋老夫人对宋婉言可以说是在乎得不得了，听到她脸上的伤又疼了，连夜出府看大夫，宋老夫人还派了自己身边的周妈妈到宋家大门口候着。
    周妈妈一见到她们母女两个回来了，赶紧就按照宋老夫人的吩咐上去询问宋婉言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宋婉言戴了斗笠，周妈妈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情况，纪氏只说大夫已经开了药了，说是宋婉言脸上的伤娇气得很，屋子里进进出出很多人，也不知道是谁身上不干净，带了脏东西进来，才会忽然间犯疼起来。
    周妈妈一听，立马就吩咐说：“既然这样，那就不要让下人们随意进出姑娘的房间了，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以外，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他们随意出入拂月园。”
    “这样就最好了。”纪氏满意的点点头。
    人多眼杂，几天之后，她们就要想法子将陆朝暮给骗到萧景珲的画舫上去，如今借着宋婉言脸上伤口的事情，遣退一些不必要的下人，到时候行动起来就会更加方便一些了。
    周妈妈不知道纪氏心中的盘算，只知道如今宋老夫人看重大房，她得将这些事情赶紧吩咐下去才行。
    于是乎，这大半夜的，一贯都安安静静的宋家，难得热闹了一次。
    本来已经睡熟的四夫人，也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惊醒了，四夫人揉着眼睛，喃喃发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外面怎么会这样闹腾？婉莹怎么样了？她可被吵醒了？有没有又闹腾起来？”
    白嬷嬷赶紧过来回话说：“四夫人放心吧，老奴一听到动静就去看过了，婉莹姑娘睡得很踏实，半点被惊扰的样子也没有。”
    四夫人长呼一口气，“这就好了，哎……我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好好一个女儿家，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成了个疯子呢！而且，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她一吵闹起来，便会闹得整个宋家鸡犬不宁的，老夫人怎么会喜欢咱们这一房啊！”
    说到这些事儿，四夫人便忍不住拿帕子擦眼泪珠子。
    旁边白嬷嬷也跟着伤心，“哎，四夫人，您也别难过了，这各人啊有各人的命数，咱们婉莹姑娘现如今是受了些苦，但说不准什么时候，老天爷便开了眼，让她好了呢？”
    四夫人怎么不知道白嬷嬷这些话不过就是宽慰她的，但这些话，也确实能叫人听着舒心，四夫人握了握白嬷嬷的手：“有你陪着我一起照顾婉莹，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白嬷嬷受宠若惊，“四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都是老奴我该做的。虽说照顾婉莹姑娘确实不轻松，但是，同宋家那些天天都在揣度主子心意的奴婢比起来，老奴都算是好的了。”
    白嬷嬷说着就走到窗边，看向外面吵闹的方向说：“四夫人您听听，外面那些这么晚了都还不能睡，要给大夫人、婉言小姐腾位置的下人们才是真的辛苦呢！”
    “他们啊……”四夫人摇摇头，她这些年也算是见惯了这屋子里的人心炎凉，外面那些人再怎么折腾，都不能引起她心中的丝毫波动。
    不过……
    想到大房的那个纪氏，四夫人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年来，四夫人总是会时不时做一个怪梦，梦中，她的婉莹还不是现在这样的疯傻模样，她总是会告诉她，让她多多注意纪氏，还会告诉她纪氏不是好人。
    四夫人一开始只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才会做遮掩的梦，但是，随着做这个梦的次数越来越多，四夫人心里便越发觉得奇怪起来，忍不住就会想：这个梦到底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冒出来的，还是真的是老天爷特地告诉她的呢。
    “……所以啊，周妈妈就让拂月园的人，除了那几个紧要的都离开了，甚至都用不着跟老夫人商量一下。”白嬷嬷言语间，其实也有着满满的羡慕之色。
    但是，四夫人却只听得了那句“让拂月园的人都离开了”，四夫人眨了眨眼睛，神色有几分异常，特地又问了白嬷嬷一次：“真的让拂月园的人都离开了么？”
    白嬷嬷点点头，就说：“是啊！不然这大晚上的，怎么会忽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样啊……”四夫人这心里莫名就钻出来了一个念头，而且，还越来越清晰起来。
    白嬷嬷没发现，只上前服侍四夫人睡下，就说：“四夫人，老奴还是进去守着婉莹姑娘吧，毕竟，婉莹姑娘还是要有人在旁边守着才行。”
    四夫人立马应声，“好，你去吧。”然后，便一脸有心事的睡了下去。
    很快，这屋子里就恢复了安静，但是，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四夫人，咬了咬牙，便将被子给掀开，趁着白嬷嬷在里屋陪宋婉莹，偷偷摸摸从屋子里溜了出去。
    她很久都没有出过屋子了，这下子猛然出来，一时间还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四夫人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方才那些吵嚷声音的方向，一点点的就朝着拂月园的方向摸了过去。
    等到她的时候，拂月园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人看守，再加上四夫人特别的小心，很快就找到了纪氏屋子后面一处隐秘的墙角根处。
    四夫人一点点将窗户抬起来一道细小的缝隙，刚刚好能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
    很快，她就看到纪氏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交代绣珠要好好照顾宋婉言，然后便让绣珠退了出去。
    不过，这么晚了，纪氏也没有急着去睡觉，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确认没有人之后，才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第298章 发现2

    四夫人在窗户外面瞧着，心里莫名觉得奇怪，这里是拂月园，是纪氏自己的屋子，她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她在做什么？难道，她的那个梦真的没有说错，这纪氏心里真的藏了什么秘密不成？
    四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眨了眨眼睛，想要将纪氏的一举一动，全部都看得清楚些才行。
    但是，四夫人如今所在的位置，再加上纪氏对着床，背对着外面，四夫人根本看不清纪氏手上具体的动作，只能看见她在床幔左边摸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间，屋子里就响起了“咔咔”作响的机械声。
    很快，四夫人就看到纪氏的床从中间打开，床板之下便露出了一道暗格。
    暗格里面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箱子，瞧着木箱的成色，应该是放了很长一段时间，时时被纪氏拿出来查看，木头的颜色都有些褪色了。
    四夫人心里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纪氏这木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
    四夫人拉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刚好，纪氏将木箱子从暗格里拿出来之后，便抱在了怀中，摆到了屋子正中央的那张紫檀雕花的圆桌上。
    接着，纪氏就一件一件将木箱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首先拿出来的，是几个褪色了的香囊，香囊的样式和颜色，都是少女时期，少男少女用来表达心意的香囊。
    四夫人觉得奇怪，她过去可没有听说纪氏同大伯往来的时候，还有这样用香囊传情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私事，寻常人也不会拿出来说，或许，她不知道也正常。
    不过……
    四夫人的眼瞳稍稍凝了凝，又看向纪氏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都是一些年轻姑娘少女怀春之时，最喜欢的小玩意儿。
    她心里便想：难道，这些东西，都是大伯议亲的时候，大伯偷偷让人送给纪氏的？
    四夫人忍不住发笑，想不到，她印象中那个刻板而木讷的大伯，竟然还能做出这样讨女孩子欢心的事情。若是她是纪氏，自己定亲的未来夫君这样讨好，她说不定也会像这样，将他所送的每一件东西都如同珍宝一般的收藏起来。
    “或许是我想多了，纪氏这样珍视大伯送给她的每一件东西，这样的长情，又怎么会是什么坏人。哎，常人都说了，这梦中的东西都不可信，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这般疑神疑鬼，将梦中的事情当做是真的。”四夫人自嘲的笑了笑，就准备将窗户放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可是，就在四夫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她的余光不经意看到纪氏从小木箱子里拿出来的一件衣裳。
    让四夫人浑身一阵的是！
    那竟然是一件男人穿的里衣！！
    而且，同之前那些香囊、小玩意儿一样，一看就是被纪氏时时拿出来查看的东西。
    可是！
    四夫人觉得很奇怪，大伯如今虽然前不久才去了新的地方任职，一段时日里不会回到宋家，但，认真算算日子的话，大伯走了也没有多长时间。
    若这件衣裳是大伯的，按照时间推算，是不可能磨损成这样的啊！！
    这样一想，四夫人只觉得自己脑中“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
    一个不敢相信，又近乎不可能的念头，赫然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四夫人的双手都在不住的发颤，难不成……
    难不成，这衣裳不是大伯的？
    这个念头叫四夫人整张脸瞬间变得白了一片。
    也不知道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这个想法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已经打算离开的四夫人，忽然顿住了脚步，又重新到了窗边，再一次认真的看了起来。
    她借着屋子里的光亮，仔细看了又看，半晌之后，又猛然发现，纪氏拿出来的那件男人衣裳，比起大伯的身形来说，要更加高大一些。
    也就是说，这件衣裳并非是纪氏的丈夫，宋家大房的男主人的！
    但！
    纪氏却将一件不属于自己丈夫的衣裳这般拿在手中不断查看、摩挲，便是三岁的小孩都能即刻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是藏了什么猫腻的！
    “叩叩叩……”
    就四夫人震惊不已，浑身僵硬的时候，居然有人在屋子外面叩门。
    忽如其来的声响，差点吓得四夫人忍不住惊呼出来，但是，她另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
    因为，若是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她在这里，纪氏肯定知道她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纪氏若是狠心，她只怕不能活命！
    四夫人浑身都忍不住在打颤，但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
    不过，这样忽然出现的声响，不但是四夫人有些发慌，就连纪氏整个人也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谁？！”
    纪氏眉头猛然一蹙，赶紧就将她摆在桌上的东西全都撞进了小木箱子里，再以最快的速度将小木箱重新放回到了暗格里面。
    她的动作很快，一看就像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屋子里的秘密一般。
    四夫人愈发肯定，这小木箱子里的东西，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看来，那段时间里，她所做的那些梦，也不是真的只是她的胡思乱想而已。
    “母亲，是我。”屋子外面宋婉言清丽的声音传了进来。
    纪氏听到来人是自己的女儿，脸上的警惕之色才减缓了不少。
    “进来吧。”纪氏呼出一口气，显然神色还是有些意外。
    果然，等到宋婉言进来之后，纪氏就忍不住朝她睨了一眼，再带着几分教训的声音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晚上若没有其他的事情，不能随意来我的房间。”
    宋婉言瘪瘪嘴，“母亲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
    “……”纪氏默声，目光看了看暗格的方向，又再看向宋婉言，神色间多出几分犹豫，但最后，纪氏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拉起宋婉言的手问：“你怎么过来了？”
    宋婉言这才笑了起来，脸上满满的都是得意与开心：“母亲，事情都按照你的计划办好了，周妈妈把多余的人都赶走了，这下子，几天之后咱们行事的时候，就不怕会出现意外了。”
    她怎么能不高兴，能让陆朝暮这个死丫头坠入地狱，便是她这辈子最为高兴的事情了！
    “你啊你，这算是什么事情，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纪氏淡淡的笑了笑。
    虽然陆朝暮这丫头确实是难缠，但是，现在她们已经和四皇子萧景珲达成了协定，她们只要将陆朝暮送到萧景珲的手上，萧景珲这样的恶魔，绝对会将陆朝暮一辈子拉入深渊之中。
    所以……
    与其现在在这里沾沾自喜的，还不如好好想想，等到陆朝暮这个臭丫头永远消失之后，她们还应该做些什么，能得到多少其他的好处！
    宋婉言一门心思都放在怎么害陆朝暮之上，根本就没想过其他的，纪氏这样一提，宋婉言倒是缓过来，点点头：“母亲你说得没错，我跟她那个可恶的丫头可不一样，将来我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我要多多为自己谋划，可不能目光短浅的，就看着她一个！”
    纪氏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色：“孩子，你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些，母亲真的很开心。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中休养，也别到外面去乱窜了，等过几日，你还要同你祖母说花灯画舫的事儿呢。”
    宋婉言抱着纪氏的手臂，“嗯！母亲你放心，女儿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窗户外面……
    四夫人将纪氏母女两个之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正是因为听清楚了，她这心里跳得更加厉害了。
    “纪氏和宋婉言这是要联合起来害表姑娘？”四夫人心里怦怦直跳。
    本来，陆朝暮从淮南来了宋家之后，同四夫人她们并没有多少的往来，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听到纪氏她们要害陆朝暮之后，她这心里莫名就跳得愈发快了几分。
    甚至，四夫人这脑子里，还莫名就响起了之前寿儿来她们这儿送东西时说的那番话：
    “四夫人，若是往后遇到什么事儿，您可得多多帮着表姑娘。要知道，这天下间，不敢是谁想要害表姑娘，到最后，都会落得惨败的下场呢！”
    四夫人后来根本不知道宋婉言是什么时候从纪氏那里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迷迷糊糊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这心里乱成一片，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也没有进屋子里去。
    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忽然间……
    “嘎吱”一声，屋子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只白色的小猫儿就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这是宋婉莹平日里最喜欢的那只猫。
    宋婉莹那疯病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但，只要有这只白色的猫儿在，宋婉莹的疯病就能一点点的缓和下来。
    四夫人看到那只猫儿跑出来，立马就上去将它给抱了起来，低着声音说：“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不快快进去，免得待会儿婉莹醒来瞧不见你，只怕又要闹了。”
    “喵呜~”
    白猫儿扬扬头，又低低头，也不知听没听懂四夫人的话。
    不过，接着夜晚的月光，四夫人看到这白猫儿乖巧温顺的样子，还有它身上顺滑光洁的毛，方才还慌乱的心里，莫名就稳定了不少。
    四夫人忍不住笑了笑，摇头说：“怪不得婉莹总喜欢抱着这儿猫儿了，便是我，心烦意乱之时，不也喜欢将它给抱着么？”
    但，今夜听到的那些事情，却始终还是像一块巨大的石块一般，沉沉的压在了四夫人的心头之上。
    她很清楚，这宋家只怕要发生大事了！
    而且，这事儿，只怕会给整个宋家都带去猜不透的影响……
    四夫人抱着白猫，继续发愣，没有发现，屋子里似乎有一道身影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渐渐离去……

 第299章 担心1

    与此同时，清芷园里的下人们早就歇下了。
    因为，清芷园同宋家其他地方隔得比较远，所以，拂月园里的那些吵闹，对清芷园的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而且，因为之前陆朝暮管过一段时间的宋家，她定下过规矩，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底下的下人议论，这条规矩，尤其在清芷园里严格施行。
    所以，宋家的一切吵闹对清芷园来说，都掀不起风浪，所有人都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早早的就歇下了。
    不过……
    陆朝暮虽然在床上也躺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她却并没有睡着，反而，她一直盯着床幔上绣的木槿花，静静等待着凤月来叫她。
    今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故意和纪氏、宋婉言呛声，按照她对这对母女的认识和了解，她们必然会有所行动的！
    今天晚上，她让凤月派出去的人，肯定会带回她想要的消息！
    而且，她很确定，这个消息，不仅仅对她有用，说不定，对张伯伯也有用！
    “窸窸窣窣……”
    就在陆朝暮脑子不但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凤月猫着腰，偷偷从外面钻了进来，轻轻撩开床帘的一个角，就对陆朝暮说：“姑娘，咱们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如今就在姑娘院子后面候着呢！”
    “嗯，带我过去。”
    这个消息，陆朝暮一点也不意外，但是，她很想知道，纪氏母女两个今天晚上到底盘算出来了怎样的招数！
    很快，陆朝暮喝凤月就悄然无声的到了后院里，好几个下人在那里候着。
    他们都是庆桂从宋家出去之后，特地找来送到陆朝暮身边的，个个都是身手敏捷且脑子灵光的人。
    他们知道，只要他们一门心思跟着庆桂做事，不多问、不乱问，将眼前这位姑娘的要求都做到了，等着他们的便是寻常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安稳、富庶生活。
    所以，一见到陆朝暮同凤月走了出来，他们几个便即刻就将他们今晚看到的听到的都一一说了出来：
    “姑娘，小的们几个跟着大夫人和婉言小姐的马车，一路从宋家到了医馆，但，医馆里面早就有他们的人等着了，领着大夫人她们在医馆里面绕了一圈，就从后门穿了出去，另外乘了一辆马车，去到了几位皇子所在的驿馆里。”
    “皇子？”陆朝暮眉毛一挑，心里虽然已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问说：“哪位皇子？四皇子？”
    几个下人觉得十分神情，明明姑娘一直都在带家中，半步也没有出去，她怎么就能一下就说出大夫人她们见了四皇子呢？
    莫不是咱们这位姑娘开了天眼，是个神通，这些事情只要掐指一算就能全都知晓了？
    “快说！”
    凤月见他们一个个惊诧的样子，知道姑娘肯定是猜对了，不然，他们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不过，现如今哪里有时间让他们震惊，发生了什么，就该好好的都说出来才对！
    “哦，是是是！”
    几个下人也都反应过来，认真说：“姑娘猜得一点也没有错，大夫人和婉言姑娘去见的，还真的就是四皇子。一开始四皇子还不打算见她们，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大夫人她们递上去的帖子掉在了地上，四皇子看清了里面的内容，便立马带人去见她们了。
    皇子们所在的驿馆都是守卫森严的，小的们几个也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并没有看清大夫人递上去的帖子里究竟写的是什么。大夫人和四皇子后来进到屋子里说了些什么话，小的们也是没能听得太清楚的。”
    陆朝暮点头，“这怪不得你们。”
    虽然他们都是庆桂给她找来的帮手，但他们毕竟只是寻常的百姓罢了，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暗卫，只能说是比起普通人要厉害一些，但若真的要同装备精良的守卫相比较，确实差了很大一截。
    陆朝暮继续又说：“你们只管把你们听到的，看到的都说出来就是了。”
    她也有这个信心，就算他们的消息并不完整，她也能通过分析和揣摩，将纪氏和萧景珲之间的盘算给想出来。
    不过……
    叫陆朝暮既有些意外，但又在预料之中的是，没想到这辈子的纪氏还是同上辈子一样，勾搭上了萧景珲，想要对她图谋不轨。
    “……咱们确实没能听得多么真切，不过，只听到了几个词，什么画舫、迷烟、金水河。”
    就在陆朝暮思忖的时候，他们几个便将这些有用的信息给说了出来，他们还继续说：“姑娘之前吩咐过，要多长个心眼，看到的异常，都要多加留心。
    所以咱们几个还跟着那些替大夫人张罗马车，替她带路的人，一路从医馆就跟到了永安坊里，最后还……”
    “还跟到了王氏药庄。”陆朝暮淡淡的就将他们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姑娘你！你怎么会知道？！！”
    几个下人这下真觉得陆朝暮神了啊！！
    他们跟了好半天，还一路上小心隐匿自己的行迹，不叫那些人看出来，才好不容易跟到了王氏药庄！
    可现在！
    姑娘居然直接一下子就将这个给说了出来，若要说姑娘不是那种掐指就能算出天地的人，只怕谁都不会相信吧！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纪氏同王氏药庄之间的联系，陆朝暮早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现在，纪氏有事，这王氏药庄的人还真的就出手相帮，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不一般呢！
    “那姑娘，你可能猜到大夫人和四皇子在屋子里还说了些什么？”几个下人都拉长了眼睛，紧紧的盯着陆朝暮。
    觉得她就该跟神仙一样，将大夫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掐算出来才对。
    但陆朝暮却摇摇头，“我得好好想想，哪里这么快就能想出来了。”
    “啊……原来不能么……”几个下人脸上不经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色，难道姑娘真的不是能测算的神仙？
    陆朝暮被他们脸上这失望的表情给逗笑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她沉了口气，认真说：“你们一个一个都把脑子里那些糊涂想法都收起来，什么神仙不神仙的，我只是个正常人，知道就算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她虽知道纪氏和萧景珲肯定谋划了什么想要害她，但他们两个具体说了什么，她还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人沉沉的声音忽然在天空中响了起来。
    几个下人立马闻声抬头，就见到萧景桓穿了一身白衣，如同画中的仙人一般，轻飘飘的从天而降。
    他们几个立马就露出了惊诧万分的神情，嘴巴也长得老大了。
    他们脸上的样子，将他们如今的心绪完完全全的表露了出来，像是在大声说：
    “我滴天爷啊！这从天而降的神仙，是姑娘的朋友么？
    瞧瞧！快瞧瞧啊！姑娘的朋友都跟神仙一样，咱们姑娘肯定也是神人才对！
    怪不得她直接就能将他们想说的话给说出来，将他们看到的都猜出来呢！”
    想着，他们几个瞧陆朝暮的眼神，就愈发多了几分惊艳！

 第300章 担心2

    甚至，他们几个还觉得，他们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菩萨才会这样显灵，让他们这辈子跟在这样一个宛如仙人一般的姑娘身边做事！
    他们一个个看着陆朝暮的眼神，就如同瞧着天神一般，就差没在自己的屋子里布置个案桌，摆上些香案瓜果，将陆朝暮给供起来了。
    陆朝暮被他们几个这样瞧着，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心想说：庆桂找来的这几个人，或许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这脑子只怕有些问题。
    “好了，你们还不快点下去了。”凤月知道，萧景桓这么大半夜的突然出现，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同姑娘说的，所以，她赶紧就将这几个傻愣着的下人给赶了出去。
    下人们也跟着连连点头，还说：“凤月姑娘，你不用赶，咱们这就出去！”
    神仙一样的姑娘，同神仙一样的公子有事儿要说，他们当然会识趣的赶紧离开，将空间给姑娘留出来的！
    甚至，他们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陆朝暮好几眼，像是示意她要好好抓紧机会同仙人沟通沟通似的。
    陆朝暮一脸黑线，这几个人，真是……她真得找个机会，让庆桂将他们再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但想着，陆朝暮的余光就瞥见站在她身边的萧景桓，陆朝暮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弯了弯耳边的鬓发，问说：“你，你怎么来了。”
    萧景桓沉了口气，就说：“方才你们说的事情，我知道。”
    “啊？”
    陆朝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但转念间，她脑子就将之前说的那些事情想了一遍，就想了起来，“你是说你知道纪氏同萧景珲之间都说了什么？”
    萧景桓眉头微微蹙了蹙。
    陆朝暮直接叫纪氏，而不再说一句“大舅母”，可想而知，在陆朝暮这心里，纪氏已经不再是她的亲人，而是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存在。
    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她知道纪氏和萧景珲之间的盘算之后，会因为震惊而伤心难过了。
    “是，我知道。”萧景桓点点头，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落在她的身上，然后，他才慢慢开口，将纪氏提议借用花灯会的契机，将陆朝暮给骗到萧景珲的画舫之上。
    萧景桓再说这些事的时候，目光一直都看着她，仿佛，她脸上只要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他便会即刻停止说下去。
    毕竟，就算心里再不将纪氏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但是，陆朝暮同纪氏，到底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
    萧景桓怕她承受不住。
    但是，叫萧景桓没想到的是，陆朝暮再听完他所说的那一切之后，脸上只有片刻的愣怔，接着，她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陆朝暮淡淡抿唇浅笑。
    不愧是上辈子那个害了她一辈子，叫她到死才知道自己的一生有多么可笑的纪氏。
    想出来的法子，还真的是“阴狠毒辣”呢！
    别说陆朝暮同纪氏之间有血亲关系，知道了这样的事，只怕心里不知会有多么的震撼和不敢相信！
    便是凤月，只不过是陆朝暮身边伺候的奴婢，就是听到萧景桓将纪氏他们的这些计划说出来，都瞬间如同身坠冰渊，冷得叫她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大夫人……大夫人她……她……她怎么会……”凤月两只手都在不住打颤。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夫人竟然会对自己的外甥女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然而，陆朝暮却又笑了笑，仿佛都已经习惯了似的，就说：“怎么，难道之前法华寺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还不足以让你看清她是多么冷血的一个人么？”
    纪氏早在那个时候就想要彻底毁了她，这一次，不过是同其他人勾连在一起，想让自己的阴谋更加万无一失罢了！
    “可是！”凤月还是想不明白，大夫人为什么偏偏就要跟表姑娘过不去？
    她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搞成现在这样呢！
    陆朝暮笑着，“为什么，或许对于大舅母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为什么，她想做的，她从来都会想办法做到。”
    想着，陆朝暮浑身上下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与寒凉。
    霎时间，她整个人都像是同整个世界割裂开来了似的。
    萧景桓站在她的边上，瞧着她脸上那无限苍凉的神情，忽然有一种，陆朝暮会忽然离开他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头一阵发乱，然后，他便像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上前就将她的手给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你想怎么做？”他问。
    他想好了，她只要说出她的打算和想法，便是她说，她想要现在就取了纪氏母女还有萧景珲的性命，他也也会不管不顾，不去考虑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直接就让人将这几个人的脑袋给他带回来。
    甚至，他心底还有一种，想要亲自冲上去替她解决这一切的想法！
    不过……
    陆朝暮却摇了摇头，只淡淡的说：“我不想这么轻易的便宜了他们。”
    而且，既然她如今都知道他们的盘算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可以担心的了。
    纪氏母女几个她轻轻松松就能对付了，难道，是她想要让萧景珲这个恶魔也付出应有的代价！
    除了她之外，萧景珲肯定还想要找到沈明月。
    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萧景珲一个皇子，便是去了尼姑庵那样的地方，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而不惜狠下心肠要杀人灭口，甚至，还想要杀了朝廷官员的事儿传出去了，那就不一样了！
    陆朝暮眼瞳一点一点的凝了起来，既然纪氏他们想要在花灯会上搞事情，那她也可以将计就计，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尝尝这恶果！
    陆朝暮心里盘算得很清楚，不过，旁边的萧景桓见到她这样的神色，心里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情，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还将她的身体给掰过来，让她能够直直的对上他。
    萧景桓忽然的动作，打断了陆朝暮的思绪，她这才看到，面前这个男人的眼底似乎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像是一浪接着一浪的洪水似的，从四面八方不断的涌过来，想要将她给彻底淹没了似的。
    “你……你……”陆朝暮眨了眨眼，虽然她似乎感受到了萧景桓眼中的情绪，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就让自己去回避那些东西。
    但是，深深的看着她萧景桓却不让她逃避，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直勾勾的对上她的眼睛。
    他真的很想钻进她的脑子里，看看清楚，她这脑子里面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他更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愿意让他帮她。
    在法华寺的时候，她就不让他出手，现在，她也只自己盘算着这些，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将他给放在她的考虑之中。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究竟是不是连一丁点的位置，都没有他！
    但，所有的情绪，在萧景桓的脑子里翻来覆去，最后，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全变成了一句：“你真的能做好这一切么？”
    他心里真的很担心，他怕她不能够应对这些。
    在听到古苍说到萧景珲的那些龌龊想法的时候，他就恨不得直接一剑刺死了他。
    但是，他想到她或许不愿意他插手，他才会连夜来这儿找她。
    只是，同他预想的一样，她只是自己盘算着，根本就没有一丁点考虑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萧景桓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将面前这个女人的心思猜得这样的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
    陆朝暮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只是……

 第301章 瞒过1

    只是……
    对她来说，她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和精力去想同萧景桓之间的事情。
    跟何况，当初他们两个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就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她和萧景桓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有过多的交集。
    历经了上辈子那些痛苦和悲惨的事情，这辈子的她，只想好好手刃仇人，然后便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寻常人，好好感受一下寻常人的生活。
    所以……
    陆朝暮虽低着头，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萧景桓透露出来的慢慢的情绪，她心里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是，她还是依旧让自己眼眸微垂着，不去看他，半晌后才只说一句：
    “你……你放心，我可以的……”
    本来，重生之后，她就想好的所有的事情，不论挡在她面前的是什么，她都会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拦在她面前的任何事一个个清除干净！
    所以！
    别说是现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纪氏和萧景珲他们的计划，便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她也一定会好好应对，绝不叫自己露出半分的懦弱和胆怯！
    萧景桓见她如此坚定和决绝，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莫名沉了一口气，便拉了拉她的手，然后才说：“既然这样，那你便一切小心，若有什么需要，你知道去哪儿能够找到我。”
    陆朝暮点头道谢，“多谢你今夜来提醒我。”
    萧景桓眼瞳凝了凝，心里又忍不住沉了一口气，他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确实是在同他道谢，但是，却依旧一句要他帮忙的话也不肯说。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样什么都藏在心底，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样子，落在关心她的人眼中，实在是让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
    萧景桓心里沉了沉，也便不多说什么，转身便从这小小的院子里飞身而出了。
    ……
    等到萧景桓走了之后，凤月忍不住上来问说：“姑娘，五皇子担心你，想要同你一起面对这些事情，你怎么瞧着似乎一点也不高兴啊？”
    而且……
    姑娘怎么不让五皇子派些人帮帮她们呢？
    虽然有县令大人和县衙里的那些衙役，但是要知道，她们要面对的可是四皇子还有那尼姑庵里的人啊！
    暂且不说四皇子的人只怕个个都不简单，就连那尼姑庵里的人都不是善茬吧！姑娘若是同五皇子说一句，让五皇子出手，他们必然能够省去不少的麻烦呢！
    姑娘怎么就不知道说一句呢！
    “好了！你不要说了。”
    凤月嘀嘀咕咕的声音，落在陆朝暮的耳中，吵得她这心里莫名乱得很。
    像是凤月若是继续再问下去，她就要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似的。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至于萧景桓……
    陆朝暮眨眨眼，看着他飞身离开的方向，心里其实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之感。
    但是，即便她这心里觉得有些空空落落的又如何呢？
    他再过不久就要回到京城里去了，而她，还要在这金陵城里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说了，她身上背着上辈子的这些仇恨，她早就不能像寻常人那样，轻轻松松就接受一个人对她的好了。
    “啊啊！”
    脑子里乱七糟八的想法越来越多，多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压倒了似的。
    陆朝暮拼命摇了摇头，叫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
    “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咱们就去一趟县衙，你准备一下，别叫旁人给看出来了！”陆朝暮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吩咐。
    她知道，今天纪氏和萧景珲碰头之后，他们的目标便会一致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们定然会派人监视她，弄清楚她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摸清楚她的习惯，以便到时候好下手。
    所以，她要去县衙将这些事情告诉张沐，还得好好想出个法子来，不能叫人给轻易看穿了。
    这事儿可不容易，必须得万无一失才行呢！
    凤月抿抿唇，就说：“姑娘，今天大夫人和婉言小姐来了一出金蝉脱壳，那咱们也可以用她们的这个法子啊！谁说这个法子只能她们用，不许咱们用了？”
    而且……
    她们两个没能小心谨慎，被人看出了端倪，那么，她们可必须将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才行，可不能像她们这样呢！
    陆朝暮闻声笑了笑，“你说得这样容易，那你可是想出了具体怎么做了？”
    凤月点点头，立马就凑到了陆朝暮的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轻柔声音，小声的说：“姑娘，奴婢觉得咱们可以这样……”
    凤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陆朝暮认真听着，过了一会儿，等到凤月将她的想法都说出来之后，陆朝暮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陆朝暮看向凤月，脸上满满的都是赞许的目光：“凤月，看不出来啊，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你这脑袋瓜子，可是越来越灵活了！便是我，都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来。”
    “姑娘，你可千万别夸我了呢！”凤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抬手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继续说：“还不是姑娘你平日里教导得好，奴婢在你身边学了些皮毛，这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呢。”
    陆朝暮点点头，“行了，既然你法子都想出来了，那么，该怎么做，该如何安排，你应该也清楚了吧？”
    凤月应声说：“嗯嗯！姑娘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觉得这法子可行，那奴婢马上就去安排，保准儿明天咱们去县衙的事儿，一个人也瞧不出端倪来！”
    “好，那就全靠你了。”陆朝暮又朝凤月笑了笑，挥挥手，就示意让她先出去了。
    等到凤月也走了之后，陆朝暮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看着床幔上绣着的木槿花发愣。
    她看了又看，才忽然间想起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人说过，这木槿花好像是一个很有名的人很喜欢的花来着。
    但这花具体是谁很喜欢的，她这一时半会间，又想不起来。
    不过……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陆朝暮看着这床幔上绣着的木槿花，脑子里面，又一点一点的浮现出了萧景桓的那张脸。
    紧接着，他们之间一次又一次相遇的场面，如同唱戏一般，一幕接着一幕的在她的脑子里面浮现出来。
    她闭上眼，努力想要摇头，让那些想法从她的脑海中清除出去，可是，她越是想要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场景和画面，便越是更加清晰，像是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中似的，根本就挥之不去。
    陆朝暮忍不住就在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难道，她就真的只能再外人面前才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等到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真的不能劝说自己，不要去想他么？
    ……
    夜，很长。
    陆朝暮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睡着了的。
    等到第二天准备好一切的凤月，来叫她起床的时候，凤月都被陆朝暮这眼下深深的黑青色给吓坏了：
    “姑娘，你这，你这是怎么了？昨个儿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一夜过去，你整个人显得这样的憔悴啊？姑娘，你心里难道有什么心事，才整夜没睡的么？”
    陆朝暮不想说这件事儿，她连忙摇头，只让凤月拿来胭脂水粉，她涂在了脸上，用一层又一层的粉，擦在眼皮底下，才勉强盖住了一点颜色。
    但，若是靠近了仔细一看，其实谁也能看出来，她的状态根本就不像她说的这样好。
    “没事，没事，”陆朝暮不愿再让“萧景桓”这几个字，再次打乱她心神和计划，她只咬着牙，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对凤月说：“咱们快出门吧，萧景珲和纪氏既然都已经有了盘算，他们肯定很快便会有所行动的，我们要快点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张伯伯才行。”
    “行，那姑娘你跟奴婢来。”
    陆朝暮脸上坚定的样子，叫凤月不再分神，毕竟，姑娘都这么一门心思想着正事儿，她若是再这般拘泥于一点点小事儿，倒显得她像是不适合跟在姑娘身边做事，不能够替姑娘排忧解难了似的。
    “姑娘，咱们走吧。”
    凤月替陆朝暮换了一身亮丽的衣裙，如今正是秋日，金陵城里好些树叶都渐渐开始变黄了。
    凤月让陆朝暮穿上一身白红相间的衣裙，白若霜，红若霞，整个人就如同那秋日里的晚霞一般，好不亮眼！
    果然，当陆朝暮和凤月一起从清芷园里走到宋家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引得好多宋家的下人，连连朝她们两个看了过来。
    “呀，表姑娘今日可穿得显眼呢！”
    “可不是么，表姑娘来到咱们宋家多久了，还从来都没有见到她这样打扮的样子呢！”
    “……”
    宋家围过来的下人越来越多，很快，纪氏和宋婉言也听说了陆朝暮要出门的消息。
    为了几天之后花灯会的事情，纪氏可是早就派人要盯紧了陆朝暮，不能让她从她们的视线里离开半步的！
    所以，纪氏和宋婉言两个对视一眼。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说：“她要出门？”
    自然接着她们两个就飞快的赶到了宋家的大门口，整整好就赶上了陆朝暮要登上马车出发。
    纪氏瞧见了，赶忙连连喊了几句：“朝暮！朝暮！等等！朝暮，你等等！”
    听到纪氏的声音，已经快登上马车的陆朝暮眼瞳忍不住就一凝。
    她看向凤月，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看吧，我就知道她们两个一定会来的！
    很快，陆朝暮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淡淡的转身，看向她们两个，轻飘飘的开口问：“怎么了？”

 第302章 瞒过2

    “大舅母，怎么了？”
    陆朝暮回身，高高的站在马车上，目光定定的看着纪氏母女两个。
    因着，纪氏母女是听到她要出门的消息，才匆匆从拂月园赶过来的，所以，她们并没有时间梳妆打扮。
    所以，此时此刻，宋婉言看着高高而立的陆朝暮，还有她那一袭格外显眼的白红相间的衣裙，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似被火灼烧似的难受。
    更要命的是，陆朝暮还这样高高的站在，如同睥睨众生一般，莫名有一种上位者怜悯她们母女两个似的。
    一下子，宋婉言这心里就愈发觉得难受起来。
    纪氏心里倒还好，只是，她想知道，陆朝暮这丫头现在是要去哪儿，纪氏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脸上露出关心的神情。
    纪氏几步走到陆朝暮的身边，柔着声音问说：“朝暮啊，你穿得这样好看是要去哪儿？最近这段时间，金陵城里似乎不大安稳，要不，我派几个人跟在你身边好了，免得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这个当大舅母的，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呢！”
    陆朝暮自然知道纪氏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安插自己的眼线在她身边罢了，陆朝暮淡淡笑了笑，自然不会让纪氏如愿，“不用了，大舅母，我只不过是去吴映月家里小坐一会儿罢了，她的父亲、母亲从京城给她寄了好些京城里时兴的玩意儿过来，我也好奇，所以就去看看，应该用晚膳之前就能回来了，大舅母，你不用担心。”
    吴家同宋家相隔并不远，再加上，这两间宅子都是在金陵城的东北面，平日里，县衙多会派人在这边巡逻，所以，很少会有心怀不轨的人跑到这边来。
    “这样啊……”纪氏听到陆朝暮这样一说，还真不好非要将自己的人塞到陆朝暮的身边，纪氏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说，“既然如此，那你就早去早回吧，早点回来用晚膳，我会让厨房给你准备你平日里最喜欢的吃食的。”
    陆朝暮也露出了乖巧的样子，“嗯，多谢大舅母，朝暮知道了，到时候就会回来的。”
    说罢，陆朝暮便转身扶着凤月的手，进到了马车里面，凤月也便给了车夫一个眼色，示意让他驾车去吴家。
    很快，马蹄“哒哒哒哒”的响声就在宋家门口响了起来。
    宋婉言看到陆朝暮的马车离开后，脸上立马就露出了不爽到顶点的神情，“母亲，她这样一个贱丫头，你还说什么等她回来用晚膳！”
    不直接一瓶毒药弄死了她，都算对得起她的！
    还让厨房做好她喜欢吃的吃食，陆朝暮她配得上么？！
    “好了！”
    纪氏薄怒的看了宋婉言一眼，“昨晚跟你说的你又不记得了？”她真不知道，她这个女儿究竟为什么就这样死死的盯着陆朝暮，陆朝暮说什么、做什么，都能在瞬间点燃她的情绪！
    难道宋婉言不知道，在这世界上，只有觉得比不过对方的人，才会这样时时刻刻盯紧了对方！
    瞧瞧陆朝暮那丫头，纪氏觉得，她只怕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真正正将婉言给放在心上，更一点也没有将婉言当做她的对手。
    这样想来，纪氏心里就愈发觉得陆朝暮这个丫头实在是捉摸不透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对她们母女有这么大的敌意呢？难道她一开始就看穿了她们的心思么？
    可是，这不应该啊，也不可能啊！
    按理来说，陆朝暮这丫头才回到宋家的时候，她也好，宋婉言也好，宋文邵也好，都是掏心掏肺的对那丫头好，就连家里的那个老太婆都没有觉察到半分的不对劲。
    陆朝暮这个丫头自然也是不可能会发现什么的才对啊！
    纪氏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了。”既然她们都已经和四皇子萧景珲定下了约定，四日之后的花灯会上，她们会想法子让陆朝暮成为他的掌中之物，她们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所以，与其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派人好好将陆朝暮这个丫头给看牢了，更要紧的是，这丫头实在是狡猾得很，她们也得弄清楚，这丫头就将有没有发现了什么。
    若是她觉察到了什么，她们还得趁着她没有采取措施之前，赶紧将她给控制住才行！
    纪氏想着，就将绣珠给叫了过来，“你，马上带几个机灵的人去跟着陆朝暮，你要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去了吴家，有没有从吴家离开去其他的地方！”
    绣珠连连点头：“大夫人你放心吧，奴婢会将这件事儿给办好的！”
    绣珠虽然答应得很快，但是，纪氏这心里却不放心得很，眼瞧着绣珠要走了，纪氏赶紧又将她给叫了回来，“等等！你要带几个身手敏捷的人，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吴家院子里的人才好！
    一定要跟着陆朝暮这个丫头，亲眼看着她和吴映月进了一间屋子才行，而且，你们还要在屋子外面守着，若是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可千万要看仔细了，是不是陆朝暮那个丫头！听明白了么？”
    绣珠不知道纪氏为何会这样紧张，更何况，表姑娘哪里能想得出这样深的弯弯绕绕啊。
    不过……
    既然纪氏这样再三嘱咐，绣珠还是认真的点点头，答应说：“大夫人，你放心吧，今个儿表姑娘穿的这身衣裳，奴婢就是想不认出来都难。”
    “……”
    绣珠这话倒是提醒了纪氏，是啊，陆朝暮今个儿这身衣裳，又是这么明显的白和红，便是隔了十几米，都能十分清楚的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她。
    纪氏这才深深的沉了一口气，放心让绣珠跟上去。
    而同一时间
    陆朝暮和凤月坐在一辆马车里，凤月拉长了眼睛，不断往马车后面连连张望，半晌之后才转向陆朝暮说：“姑娘，奴婢没见到有人跟着咱们呢，大夫人真的会派人一直盯着咱们么？”
    陆朝暮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她甚至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就声音定定的说：“你放心好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一定会看到有尾巴跟了上来。”
    果然，陆朝暮这话说了没多久，凤月就兴奋的拉了拉她的袖子，说：“姑娘，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呢！你快看啊，咱们这马车后面，可不就跟了好几个人么！”
    凤月伸手指了指，她们马车架势的速度并不很快，所以，那几个人只是小心跟在她们后面，一路走走停停的看着街边摊贩所贩卖的东西。
    不过，他们虽作势在看东西，但，他们的目光却总是会往她们马车这边看，只要稍微仔细观察着，很快就能发现出他们的异样。
    陆朝暮自然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她依旧神色淡淡的闭着眼睛，只轻轻的问凤月了一句：“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可都准备好了么？”
    凤月赶紧认真的点了点头，立马就从马车座位下面拉出来了一个不起眼的箱子。凤月伸手轻轻拍了两下，说：“姑娘你瞧啊，你吩咐的事情，奴婢可是半分也没有忘记的呢！”
    陆朝暮这才睁开眼，她的一双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光亮，像极了天空中的星子一般。
    她唇角往上浅浅一勾：“没忘就好。”

 第303章 瞒过3

    “没忘就好。”
    陆朝暮浅浅一笑。
    因为凤月早就按照陆朝暮的吩咐，将她们今天会来吴家的这件事儿告诉吴映月，所以，她们的马车才刚刚到了吴家的大门口，吴映月就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朝暮！”
    马车才刚刚停下来，吴映月就赶忙几步上前，也不顾什么仪态、什么规矩，笑得像是最开怀的孩子一般。
    陆朝暮这时也扶着凤月的手，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她看向吴映月，就说：“你等久了吧？”
    吴映月摇头，“怎么会，是我早早就出来候着了，倒是你，还真是比着时间来，一分不差，一分不迟，走吧，咱们快进去吧！我可有好多东西都想要给你看呢！”
    吴映月说着，就亲昵的拽着陆朝暮的手臂，想要将她往屋子里领。
    但是，陆朝暮却没有动，转头看了凤月一眼，再继续看向吴映月说：“你别急呀！我知道你爹娘从京城给你寄了书信和时兴的玩意儿你高兴，但是，我也给你带了些好玩的东西，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了？”
    “你也给我带东西来了？”吴映月有些诧异，但，除了诧异之外，脸上更多的还是高兴。
    陆朝暮点点头，“那是自然的！”说着，她就从凤月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裹，那包裹明显就是方才藏在马车座位之下的那些东西。
    不过，陆朝暮和吴映月两个人，还有她们身边的婢女将那包裹给围了起来，所以，跟在后面的绣珠以及绣珠带来的监视陆朝暮的人，其实根本就看不真切那包裹到底装的是什么。
    陆朝暮说是她给吴映月带的小玩意儿，那就应该是了。
    不远处，绣珠还忍不住摇头，“这两丫头还真是的，不就是一些小玩意儿，哪里就值得高兴成这样了，还从京城里来的大家小姐呢，真是一点世面也没见过的样子。”
    这样想着，绣珠心里就愈发犯起了嘀咕，觉得就这样的两个丫头，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根本就藏不住，哪里值得她们花这么多的力气来监视呢。
    哎，也就是大夫人小心谨慎，反倒叫他们白白浪费时间精力了。
    不过……
    绣珠这心里虽然觉得没必要这样小心，但，之前纪氏的吩咐，她还是认真记在心里的。
    绣珠给跟在她身后的下人们指了指吴家前后左右的方向，交代他们一个一个都要守好了，尤其是两个身手不错的家丁，可一定要跟在表姑娘的身边，不管她去哪儿，都一定要牢牢的将她给盯紧了！
    那两个家丁都自信回应：“绣珠姑娘你就放心吧，咱们哥俩的身手，可是这整个宋家里最好的了。只要咱们多多留心，一定不会让表姑娘离开咱们哥俩视线半分的！”
    “能做到就最好了，行了，都别傻站在这儿了，各自该守在什么位子，都赶紧散开吧。”绣珠淡淡的嘱咐几句，自己也便带了两个人，绕到了吴家后门大约十几米开外的一处凉亭里坐下。
    大夫人说了，若是这表姑娘真要耍什么花样的话，必然会从吴家的后门离开，他们只要将这后门给守住，她陆朝暮就是真的想要离开，也是绝对不会完全察觉不到的。
    ……
    而另一头
    陆朝暮同吴映月在吴家大门口说话的工夫，吴家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也偷偷摸摸的挤到了吴映月和陆朝暮的身边。
    那小厮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上来，朝着陆朝暮挤了挤眼睛，然后，目光再四处瞟了瞟。
    陆朝暮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绣珠的人，已经如同她们所预料的那般在吴家的各个方位守着了。
    吴映月虽然脸上还笑着，但，她的这心里早就已经怦怦乱跳了。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家里就有下人来传话说，有宋家的下人急着要见她。
    吴映月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陆朝暮，除了她之外，她同宋家其他的人可以说是半分的联系也没有。
    她下意识觉得莫不是朝暮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这样大早上的打发人来找她，所以，吴映月甚至都来不及将身上的衣裳穿好，就让人将凤月给带了进来。
    凤月进来之后，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就将昨天晚上她同陆朝暮之间商量的事儿，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吴映月。
    吴映月听完之后，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凤月连连唤了她好几声，吴映月才支吾着连连点头，说：“行，你将朝暮的计划告诉我就成，我一定会好好配合她的。”
    这才有了现如今，吴映月“父母”从京城给她寄书信的事儿。
    陆朝暮看出来吴映月脸上有几分害怕，不过，想来也很正常，吴映月这样从小都被人给好好照顾着的娇小姐，从来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而且，现在她们这样的行为，同说谎无异，吴映月能想也不想的就答应她已经是很将她当做朋友了。
    所以，陆朝暮微微上前一步，轻轻的握住了吴映月略微有几分颤抖的手，脸上便更加露出了几分安慰的笑容：“映月，你还不快快带我进屋子里，让我好好看看那些东西。”
    “啊？哦！”
    吴映月这才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缓和过来，吴映月眨了眨眼，侧过身，就让陆朝暮走在前头，两个人就这样进了吴家的大门。
    进去之后，看门的小厮连忙将大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下。
    但是，吴映月和陆朝暮都知道，就算这大门关上了，但，那些想要监视的她的眼睛，早就潜入了吴家，正从四面八方看过来，想要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吴映月正是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她忍不住就想要看四处张望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躲在暗处。
    但，她才刚刚转动双眼，站在旁边的陆朝暮就赶忙叫了她，“映月。”
    吴映月忍不住浑身一颤，猛然打了个激灵，目光看向陆朝暮之后，才看到她正朝着自己不动神色的摇头。

 第304章 瞒过4

    吴映月这才反应过来，她若是东张西望，只怕那些跟着朝暮来的人，会瞧出来她们早就有所防备。
    “我……”
    吴映月忍不住低头，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淡定了，若非朝暮提醒，她怕是已经害得她暴露了吧！
    同样都是这样十五六岁的年纪，为何朝暮就能做到这样不管发生什么，都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喜不怒，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的镇定模样呢？
    陆朝暮怎么不知道吴映月如今心中所想，其实，她真的很想告诉吴映月，不是她做得不够好，而是，她不像她那样，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和悲惨的事情。
    她之所以像如今这样，完全都是因为她的那些痛苦，叫她不得不在瞬间成长起来。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谁不想像吴映月这样，只管做好自己，不用去想那么多的万万要要，天天都要防备一个又一个的人呢？
    陆朝暮又一次将吴映月的手给轻轻的握在手中，她清淡透亮的眼眸，直直就对上了吴映月的眼睛，“是不是就要看到你父母的信了，所以你心里又高兴又激动还有些近乡情怯了？”
    陆朝暮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吴映月方才有些失控的情绪给掩饰了过去。
    吴映月忍不住再次在心底想，朝暮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
    今天早上她既然答应了要帮她，自然不能继续像现在这样拖后腿才是！
    她和朝暮是好友，朝暮能做到的，她定然也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吴映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叫自己胡思乱想，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点点头，说：“是啊，还真是让你给说准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我父母的消息了，就是又高兴又害怕，才会连忙让你来陪着我呢！”
    陆朝暮挽着她的手，说：“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陪着你的。”说罢，两个人就进到了吴映月的闺房里。
    而凤月也提着那个包裹跟了进去。
    绣珠的人虽然一直盯着陆朝暮，但是，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在旁边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藏着，透过半打开一条缝隙的窗户，朝屋子里看了过去。
    吴映月今天穿的是一身鹅黄的衣裙，同陆朝暮那一身白红相间的衣裙放在一起，更显得陆朝暮那条裙子十分的打眼了。
    那两个跟过来的下人，低声说：“咱们只要盯紧了那表姑娘那身衣裳，就知道她有没有打别的主意了。”
    但与此同时
    吴映月的闺房里，忽然间，有一个同陆朝暮身段差不多的婢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吴映月指着她对陆朝暮压低了声音说：“这是琥珀，朝暮，你同她换衣裳，让她在这儿陪着我坐着，保证外面的人瞧不出端倪来！”
    陆朝暮仔细打量了琥珀一眼，不得不说，吴映月选出来的人，还真同她的身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陆朝暮点点头，但，她同琥珀换衣裳之前，想了想，还抬高了声音，故作女儿间玩笑逗趣儿的声音，说：“映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玩意儿是藏了起来的，你母亲怎么会就给你这么点东西！我不信！”
    说罢，她便上前同吴映月如同打闹一般，在房间里面追来追去。
    屋子外面，两个大男人哪里喜欢听女儿家这样叽叽喳喳的声音？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新鲜，但，吵吵嚷嚷的久了，只会觉得心里面烦躁得很。
    甚至，他们之间还一起嘀咕吐槽说：“这女人啊，就是麻烦，别看她们两个都是世家小姐，吵闹起来，跟我家里的那个婆娘还不是一样的，都这么的烦人！”
    说着，他们两个都不愿意多看几眼。
    而陆朝暮同吴映月，就趁着他们晃神的这段时间，装作扭打的退到了屏风后面。
    凤月飞快从包裹里面将换的衣服给陆朝暮拿了出来，陆朝暮换上之后，再将吴家婢女的衣裳套在了外面，头发也重新梳过，让人半点也瞧不出端倪来。
    只是，她们的动作再快，这又是换衣服又是弄头发的，时间就久了。
    那两个人在外面看了又看，发现那道白红相间的身影，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两个人不由得就有些发慌了：“怎么回事，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我怎么知道啊！这人不应该好好的在屋子里面么！也没瞧见有人出来啊！”
    “放屁！哪里在屋子里了，你给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屋子里面哪里有半个人影！”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着，眼瞧着表姑娘似乎不见了心里一乱，就想要赶紧出去找到绣珠姑娘，将陆朝暮不见了的消息告诉绣珠。
    但！
    就在他们两个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吴映月的闺房从里面被人给推开了。
    两个人立马顺着看了过去，就见到吴映月和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婢女正在说话。
    吴映月脸上笑嘻嘻的，似乎递给了那婢女什么东西：“你赶紧到城东的八宝斋里去一趟，我和朝暮想吃八宝斋的桂花糕了，你快去快回，记着，不要偷懒！”
    吴映月说出的“朝暮”两个字，立刻就吸引了他们二人的注意力，他们的视线，更是连连朝着屋子深处看了又看，但碍着吴映月和那婢女的身形挡在门口，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吴映月身后似有一道白红色的身影。
    其中一个人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推了推旁边的人，还问说：“那个是不是表姑娘？”
    旁边那人赶紧看了看，点头说，“是她吧！你瞧啊，那衣裳不是好好的在屋子里面么，而且，方才表姑娘是不是就是坐在那儿的？”
    “好像是……”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看了又看，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对的了。
    但，就在他们心里觉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那个拿了银子要去八宝斋买桂花糕的“陆朝暮”，早早就拐过了好几道弯，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外了……

 第305章 瞒过5

    陆朝暮穿着吴家婢女的衣衫，飞快按照吴映月之前告诉她的路线，往吴家后门的方向而去。
    陆朝暮几乎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吴家的后门，她将自己的腰牌给掏了出来递给看门的小厮，“姑娘和陆姑娘等着奴婢去八宝斋将桂花饼给买回来，还劳烦两位大哥将后门打开。”
    “八宝斋？”
    今天这两个看门的小厮是新来的，对吴家原有的婢女认不全，见到陆朝暮穿着吴家婢女的衣衫，手中拿着吴家的腰牌，自然就认为她是吴映月身边的丫鬟。
    而且，这八宝斋确实是从后门出去更快一些，所以，他们也没有多想，只将腰牌很快递还给了陆朝暮，就将门打开来，对她说：“既然是姑娘的吩咐，那你就出去吧，不过，你可要记得快去快回，别耽搁了。”
    “是，多谢两位大哥提醒。”陆朝暮低低头，装出一副小丫头的样子，将腰牌收了起来，几步就从后门跨了出去。
    自然，陆朝暮在出门的时候，目光就飞快的往前后可能藏人的地方看了一眼。
    而绣珠，也在方才后门打开的瞬间，立马就看了过来。
    陆朝暮虽然换了婢女的衣衫，但是，凤月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特地用深色的脂粉，在她的脸上画了几道阴影，将她的五官模糊了不少，再加上距离有些远，所以……
    当“陆朝暮”出来的时候，绣珠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诧异，整个人稍稍一怔，因为，这丫头的身形确实同陆朝暮实在是七八分的相似。
    但很快，绣珠再认真一瞧，发现这出来小丫头的五官同陆朝暮相去甚远之后，便立刻放心了不少。
    但是，跟在她身后的人，却比她要小心一些，连忙就问：“绣珠姑娘，吴家出来了人，咱们要不要跟在后面好好盯着啊？”
    绣珠摇头，脸上不咸不淡的，“不用了，我已经认真瞧过了，那丫头只是身形有几分相似，但容貌却很是不同，再说了，你再仔细瞧瞧……”
    绣珠伸手指了指“陆朝暮”渐渐远去的背影，又说：“你瞧着小丫头的步伐，匆促而慌乱，而且，她走路的时候，身子左摇右摆的，一看就是赶着替主人家办事的丫鬟，哪里是表姑娘那种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闺阁小姐装得出来的样子？”
    “这样在……”
    众人听得绣珠这一通分析，都不由得有些一愣一愣的。
    因为，绣珠这个理由，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若是非要认真说起来，难道不是跟上去才会更加保险一些么？
    只不过，这绣珠不仅是婉言姑娘身边最得力奴婢，如今，也深得大夫人的信任。
    宋家这段时间，可都是大夫人说了算，换言之，绣珠姑娘在大夫人面前说得上话，他们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虽然……
    他们之中有这么一个两个，莫名就觉得这渐渐远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同表姑娘相似得紧。
    不过，既然绣珠姑娘不打算仔细一些，他们也用不着费这个心思了……
    陆朝暮穿着婢女的衣服，一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谨慎的回头，她走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纪氏的人跟在自己身后监视自己之后，才按照一早同绣珠的安排，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转了进去，进到一户农家里。
    而庆桂早就在里面等着了，陆朝暮一推门进来，庆桂就赶忙起身，“姑娘，你来了！”
    因为纪氏知道，凤月一直都是陆朝暮身边最得力的婢女，所以，凤月得一直待在吴家，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但，陆朝暮从吴家到金陵城县衙这路上，凤月又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便通知了庆桂，让庆桂早做准备，保护好陆朝暮。
    这才有了如今这一些列的安排。
    陆朝暮点点头，示意让庆桂立马关门，别让人看出了端倪，而关门的同时，庆桂还让另外一个穿了吴家婢女衣裳的女子，从这里出去，到八宝斋去买桂花糕。
    “姑娘，凤月姑娘早就安排好了，你跟我往这边来吧……”庆桂走在前头带路，领着陆朝暮从屋子的另一头出去，走了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另外一条大道上。
    而这条大道的不远处，正正好就是金陵城县衙。
    本来，金陵城县衙同吴家之间是隔了好几条大街的，认真算算路程，少说也要走上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
    但这件屋子，结构奇特，刚刚好就将吴家和金陵城县衙联系在了一起，不仅节省了路程，还叫人半分也猜不出来其中的关联。
    陆朝暮顺着往外面望了出去，果然就看到了衙门的大门，忍不住在叹了出声：“没想到现在，你也好，凤月也好，居然能将事情安排得这么的妥帖，半分失误也让人瞧不出来。”
    她这心里，是真的为他们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改变而感到高兴。
    但庆桂却摇摇头说，“姑娘，你可千万别夸我和凤月，我们再是考虑妥帖，将事情安排得一丝不苟，那也是长久以来你对我们的影响呢！”
    法华寺几次的危险，还有宋家的危险，可都是姑娘及时应对，时时谋划，才能一次又一次让自己从危险之中，脱身而出。
    这一次，不过是他们用自己从她这里学来的本事，保护姑娘罢了……
    庆桂这样说，叫陆朝暮这心里不由得就暖了暖，她朝庆桂点点头，说：“你放心，你们这样真诚待我，我是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的。”
    “姑娘，其实……”
    陆朝暮这样的话，叫庆桂一下子变得有些局促起来，他看着陆朝暮的脸，喉咙里似乎梗着什么话，想要说出来让她知道，但碍于一些不知道为何的原因，又不能说出来。
    陆朝暮心里只惦记着早早见到张沐伯伯，将纪氏和萧景珲之间的盘算都告诉他，所以，一时间便没能发现庆桂神情的异样，只伸手拍了拍庆桂的肩膀就说：
    “好了，有什么话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好好说，现在，你先陪我去一趟县衙。”
    “这……”庆桂还是有些犹豫，一双眼睛不断的往陆朝暮身后一处黑暗的所在瞟过去。
    但是，忽然的，庆桂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犹豫之色立马就收了起来，他朝着陆朝暮点点头，说：“嗯，姑娘，那咱们这就去见张沐大人吧！”
    说罢，庆桂便飞快推开了门，领着陆朝暮就从县衙的侧门进去了。
    只是……
    他们两个走得太快，没有发现，方才庆桂不断望向的黑暗之中，走出来了一前一后两道男人的身影……
    站在萧景桓身后的古苍，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解的表情，“主子，你怎么不让庆桂告诉陆朝暮，这间宅子可是你连夜替陆朝暮找到的啊？”
    萧景桓看着陆朝暮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淡然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他目光淡然，仿佛看的既是陆朝暮，又不是陆朝暮。
    而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陆朝暮之前一次又一次清冷的模样，像是深深的印刻在他的心头之上似的，不断告诫着萧景桓，她的心头是藏了无数的秘密和情绪的。
    他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真正的走到她的身前，真真正正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看清楚。
    所以……
    古苍的这个问题，萧景桓自己也答不上来，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又有没有这个资格回答……
    他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然后，喃喃的低语一句：“告诉她又如何，不告诉她又如何……”
    似乎告诉她与否，都不能掀起陆朝暮心中的半分涟漪，不是么？
    萧景桓想罢，清冷的眸光，便不由自主的暗淡了下来。
    但，跟在庆桂后面，大步朝着金陵城县衙而去的陆朝暮，藏在袖子底下的两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紧在一起。
    自打进入那宅子的一瞬间，虽然庆桂什么也没有说，而萧景桓也很好的藏在了黑暗之中，叫她几乎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
    萧景桓昨天晚上来了她的清芷园，而清芷园到了晚上，总会点上一种淡淡的香料，那味道很浅，若不是长久熟悉之人，只怕很难再第一时间就觉察到那香料的存在。
    但，她却不一样。
    她才刚刚一进宅子，就闻到了宅子里，那股子熟悉的味道，一点点的从某一个特定的位置不断的飘出来。
    庆桂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过清芷园，所以，不可能是庆桂，只能是某个不久前才去过清芷园，但这个时候又不想被她认出来的人，才可能沾染了这样的味道。
    所以……
    陆朝暮心头一动，答案就立刻浮现了出来。
    再加上方才庆桂脸上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他不断望向她身后的眼神。
    再加上方才那间结构精细，若不是熟悉金陵城整体布防图，或者说是有本事、有能力拿到整个金陵城地图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样一间能够满足她一切要求的宅子的。
    陆朝暮都可以肯定，方才在那宅子里，除了她和庆桂之外，萧景桓肯定也在那儿。
    这一切，是他在暗中默默的帮她，还不想叫她知晓。
    他这样的心思，被她完全猜出来之后，她并不像是因为庆桂和凤月真心待她而感动，相反的，萧景桓这样尽乎不求一切帮她的举动，叫她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压力，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块一般，紧紧的压在她的心头，叫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走在前头的庆桂，不知怎么的，忽然间转过头来，看了陆朝暮一眼，“姑娘，咱们就要……”
    这一回头，庆桂就看到陆朝暮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说不出的难受。
    庆桂想到萧景桓，又想到陆朝暮犯难的神色，不经试探着问：“姑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陆朝暮自然是不愿意说这些的，她只笑了笑，扬起头，就说：“哪里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烦心待会儿要怎么样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张伯伯罢了……”
    说罢，陆朝暮便越过了庆桂，走在前头，飞快走进了县衙里面。
    只不过，站在她身后的庆桂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其实，从他们到了金陵城之后，庆桂就能感受到，姑娘看似神情如常，但是，她真的有一天是真真正正的开心的么？
    庆桂觉得没有。
    姑娘这心里，总是藏了无数的情绪，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虽是个下人，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但他就是觉得，姑娘这样什么也不肯说，是绝对不行的。
    而五皇子，虽然同姑娘之间的身份地位有着天差地别，但，几次的接触下来，姑娘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五皇子待姑娘是多么的好。
    可偏偏姑娘她……
    哎！
    庆桂怎么也想不明白姑娘到底这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盼着，她能早日将一切都看清楚了才是呢！

 第306章 谋划1

    金陵城，县衙侧门
    “陆姑娘来了。”
    张沐知道陆朝暮今天要来，所以便早早就派了梁然候着，这不，陆朝暮人才刚到，梁然就即刻将她给迎了进来。
    陆朝暮因为心里面不由自主的想着萧景桓的事儿，心绪还乱着，所以，也没有直接就跟梁然说正事儿，只是一边往里面走，一面问这沈明月的情况，好让自己一点点的调整状态。
    梁然走在前头领路，“沈姑娘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大人找来好几个大夫给沈姑娘瞧了，开了药也吃了药，如今整个人都精神了呢！”
    “那挺好。”
    陆朝暮没想到，沈明月这样一个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能好得这样快，毕竟她在尼姑庵里所受的那些委屈和折磨，若非意志坚定的人，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再挺过去了。
    梁然笑了笑，就说：“那还不是陆姑娘你之前那番话，叫沈姑娘想明白了很多事。”
    若非陆朝暮告诉她，沈明月需得为自己而活着，只怕沈明月现在还想不明白，就想着要一死了之，图个干净呢！
    “那也是她自己有这个念头才行。”
    两个人说话间，就来到了沈明月的房间外面，沈明月听到陆朝暮的声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陆姑娘！”
    陆朝暮进到屋子里，霎时间，还没将沈明月给认出来。
    梁然只说沈明月的精神好了许多，陆朝暮却没想到，沈明月竟然像是从内到外都换了个人似的。
    她穿上了张沐给她准备的新衣裳，头发也重新梳了起来，脸上还擦了些许胭脂水粉，一个活脱脱的大家闺秀，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陆朝暮愣了好一阵子，才眨眼说：“沈……沈姑娘？”
    沈明月点点头，向陆朝暮行了礼，“陆姑娘，是我。”沈明月的一举一动确实很有大家风范。
    陆朝暮心里忍不住想，沈明月这般收拾一下之后，便是她瞧见了，都不由得诧异，怪不得能被那个萧景珲给看上……
    但是……
    陆朝暮心里也沉了一口气，被萧景珲看上，对于沈明月这样的姑娘家来说，也确实算不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本来，她可以好好在家乡开开心心的，等到再过一两年，家中父母为她筹谋一件婚事，便能幸福美满的过一生了。
    真是可惜啊……
    沈明月看到陆朝暮眼中的情绪，也便低了低头，说：“陆姑娘不用替我可惜，虽然现在的事情谁也不希望发生，但它既出现了，若是我不能打起精神来，只知道一味抱怨，恐怕才会永远都陷入泥潭之中。”
    沈明月说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的神色都是淡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比起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子，沈明月莫名有了几分成熟之感，倒是莫名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正说话时，黄阿牛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上提着张沐让他给沈明月送来的东西，“沈姑娘，大人说了，你这些天就安心住在这儿，外面有我守着，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进来打扰的。”
    尼姑庵的事儿是黄阿牛发现的，他这些年为了追寻那个沈婆，也算是练就了一身的本事，比起县衙里好些衙役来本事还要厉害些。
    所以，张沐便将保护沈明月的这件事情，交给了黄阿牛来做。
    黄阿牛为人老实，而且，因为张沐之前帮他，不将他私下杀了人的这件事给说出去，黄阿牛心中感激万分，更是将张沐的吩咐，认认真真的记在了心上，只恨不得替张沐即刻就将那些坏人全都抓起来才好。
    沈明月朝黄阿牛笑着点了点头，“黄大哥，多谢了。”
    黄阿牛也想笑着朝沈明月点点头，但是，他抬头看沈明月的时候，恍惚间，眼前就浮现出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霎时间，黄阿牛整个人就在原地愣怔了好几秒。
    旁边，梁然和陆朝暮都觉得奇怪，这沈家姑娘好心向黄阿牛道谢，他这个人怎么傻愣着啊？
    一贯毒舌的梁然忍不住就嘀咕一句：“黄阿牛，你该不是见沈家姑娘模样好看，你小子就看得入了神了吧？”
    戏谑的一句话，瞬间就叫沈明月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就是因为自己这容貌生得好看才惹来了之前的这些灾祸。
    而现在，黄阿牛也因为自己的样子和发愣，不就更说明，她如今的这幅容貌，就像是天生的诅咒似的，会一直跟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她带来灾祸？
    黄阿牛见沈明月面色不好，赶紧怒然瞪了梁然一眼，“梁然，你说什么啊！你就算要说，说我就是了，好好的，你怎么将话头引到了人家沈姑娘的身份！你这不是戳人家的心窝子么！”
    黄阿牛一脸正色，说着，还作势就要朝梁然一拳头挥过去。
    梁然连连躲闪，甚至最后还躲到了陆朝暮的身后，“黄阿牛，我这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至于这么的上心么？”怎么有一种被人戳破了心事，恼羞成怒的样子啊？
    梁然脸上的笑容，更是让沈明月有着坐立不安起来，“梁大哥，你，你可别乱说！”
    沈明月有些局促，不过，她这样的女儿家局促害羞起来，脸颊上带着微微红晕的样子，落在众人的眼中，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旁边，黄阿牛见沈明月害羞起来，他这心里莫名的也有种说不出的情绪翻涌起来，更是连连追在梁然身后，像是非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话不可以乱说这个道理。
    不过……
    梁然和黄阿牛这样一打闹起来，倒叫整个屋子的气氛和情绪都活络了起来，没有了之前那样的沉闷和阴郁。
    所以，当张沐进来看到众人一副吵吵闹闹的样子，都不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张沐还认真的看了陆朝暮一眼，说：“朝暮，你是要过来商量正事儿的么？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
    “噗嗤！”
    陆朝暮笑了笑，摆摆手，这才让黄阿牛和梁然都好好待着，别再闹腾了。

 第307章 谋划2

    然而，梁然还几步走到了张沐的身旁，继续说着：“张大人，今天的事儿你可不能怪我，明明就是黄阿牛他自己心里面藏不住情绪，被我给说出来了，才在这儿吵吵嚷嚷的。”
    黄阿牛见梁然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而旁边的沈明月更是脸上多了几分羞赧，黄阿牛莫名就有些急，朝着梁然嚷了一句：“好了！大人都来了，要说正经事儿了，你还在这儿说什么呢！真是的！”
    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梁然会继续将话头引到自己身上似的，黄阿牛连忙就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忙忙慌慌的就从沈明月的屋子里退了出去。
    只不过，在退出屋子之后，黄阿牛并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不知为何的，人在屋外的拐角处停了下来，目光忍不住就往后看向了屋子里沈明月的所在的方向。
    屋子里，沈明月脸上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又有几分羞赧，她这样子落入黄阿牛的眼中，莫名就让黄阿牛这心底泛起了过去的回忆。
    黄阿牛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双眼有些恍惚着，心里忍不住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
    等到黄阿牛走了之后，张沐也再次瞪了梁然一眼，“你这做谋士的，不好好替我思考要如何解决问题，反而在这里瞎起哄，梁然啊你——”
    “诶！大人！”还不等张沐将话说完，梁然就开口说：“大人，你这话可说得有些不对了，我确实想替大人你排忧解难，可是，这次的事儿这么复杂不说，而且，难道你忘了，咱们还有陆姑娘呢？”
    上次，还是他苦口婆心的劝张沐将陆朝暮给留下来，这不，今个儿她搞了这么大的架势，偷偷摸摸的来到金陵城县衙，肯定就是她已经想到了好主意，这才赶紧过来告诉他们呢！
    梁然冲着陆朝暮笑了笑，“陆姑娘，我没有猜错吧？”
    陆朝暮点点头，“是的，我确实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法子。”
    梁然两手一拍，“这不就是了！”他留下来的陆姑娘如今想到了法子，认真算起来，也算是他这个做谋士的为张沐想出的法子把？
    “你这是什么歪理！”张沐连连摇头。
    梁然又继续说：“好了，大人，这几天咱们这衙门里，一个个的都愁眉苦脸的，心里面全都想着沈姑娘还有尼姑庵里的那些腌臜事儿，方才，我好不容易才让大家都笑笑，放松一下心情，也算是让大家换个松快的情绪，等陆姑娘将她的法子说出来之后，大家做起事来，也能更有效率一些。”
    张沐沉了口气，对梁然说：“你这一张嘴，不管是不是占理儿的事儿，从你这嘴里说出来，就都变得有理有据了。”
    梁然神色乐呵，“既然大人都觉得我这话有道理，那咱们也别絮絮叨叨说这些没用的事儿了，陆姑娘，你还是快快将这次过来县衙，想要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
    梁然这话一落，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陆朝暮的身上，的确，现在，再没什么比得上正事来得重要。
    陆朝暮也不再耽搁，直接就说：“张伯伯，我那大舅母纪氏，同萧景珲联系上，他们打算几天之后再金陵城搞一个盛大的花灯会，在金水河上举行。到时候，纪氏会想法子将我骗到萧景珲的船上，让萧景珲能够得逞。”
    “什么？”张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脸的惊异。
    而且，不仅仅是张沐，就连旁边的梁然，沈明月，也全都是震惊不已的样子。
    尤其是沈明月，她深知萧景珲是个怎样的人，她听到陆朝暮的大舅母，居然亲自想了法子，要将陆朝暮送到萧景珲身边去，沈明月浑身都忍不住发颤。
    “朝暮，你可是说错了，或者，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听错了？”沈明月抓着她的手，声音发颤的想要确认：“你说的可真是你的大舅母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这当舅母的，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外甥女这样推到恶魔的身边呢？
    关于纪氏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件事，陆朝暮已经不想多说了，甚至，她还笑得十分淡然，“我没有听错，这就是纪氏昨天晚上，特地跑到皇子们所在驿馆，亲自找到萧景珲商量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她应该有自己的盘算吧。”
    “朝暮，你……”
    陆朝暮说着些话时，毫不在乎的样子和神情，落入沈明月和张沐的眼中，叫他们是在觉得心里有些发凉。
    陆朝暮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事儿，怎么能这么淡然，这么的不在乎呢？
    她……她这心里难道就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么？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对陆朝暮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相反的，更痛、更伤、更阴毒的事情，纪氏都对她做过。
    这点事情，根本就掀不起她心中的半点波澜。
    所以，陆朝暮只淡淡的绕了绕自己耳边的发丝，声音淡淡的说：“张伯伯，到时候纪氏既然会想法子将我骗走，那么，我就让凤月到时候去找你，说我不见了，这样，就给了你调动人马来找我的机会和借口。”
    本来，花灯会这样的活动，为了保护安全，县衙就会派出很多衙役四处巡逻，再加上张沐特地抽人去找她，那么，能够继续留在衙门里面守护沈明月的人就少了。
    萧景珲那样的人，只要知道有了这样的机会，肯定会派人趁机潜入县衙里，将沈明月来个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
    那么，他们就能等到萧景珲出手的时候，在县衙里面来个埋伏，等到萧景珲的人进入衙门之中，就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这样，堂堂四皇子，居然暗中派自己的人潜入朝廷县衙，这事儿宣扬出去，萧景珲才会真正的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才能让萧景珲真真正正为自己的那些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不是，根本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且……
    张沐这两天也没有分出精力去管尼姑庵那边的事儿，尼姑庵里的人知道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已然暴露，肯定这两天就会想法子偷偷转移自己的那些东西和姑娘。
    虽然，他们在城郊，看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但是，那尼姑庵里的东西又精贵又繁华，而且，里面还藏了这么多的姑娘，所以，他们要将人给转移走，定然也要选在甚少有人会出没的晚上。
    陆朝暮想过了，若是几天之后要举办花灯会的消息他们知道之后，肯定也会趁着这个契机采取行动的！
    所以！
    张沐只要再派出一部分人，在花灯会当天，到尼姑庵附近蹲守，估计还能大有收获！
    梁然听陆朝暮这么一通分析，心里愈发惊叹不已：“陆姑娘，你这脑子里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多好主意呢！”
    就连这衙门里这么多的男人，还有像他这样专门的谋士，都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好的法子，可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将一切都想得这么明白妥当了！
    实在是……不是男人都可惜了！
    但是，不同于梁然的惊叹，站在旁边的张沐，脸上只写满了担忧：“可若是按照你这样的安排，我手底下的人，不是在衙门里等着萧景珲的人，就是在金陵城郊守着尼姑庵的那些人，可你呢？”
    方才他听得很清楚，朝暮说了，纪氏和萧景珲串通好了，想要在花灯会那天，对朝暮行不轨之事的！
    他若是将自己手下的人都调走了，那，谁能来保护朝暮呢？
    朝暮替他想了这么好的法子，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是在为他考虑，他又怎么能全然不顾朝暮呢？
    而且，她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啊，她或许聪明，能够事先想出应对的策略，但，若到时候真的碰上什么事情，她这么瘦胳膊瘦腿的，哪里抵挡得住萧景珲那样的人？
    所以，张沐这么一想，心里就愈发觉得不妥，连连摇头：“不行，到时候，我一定要让县衙里伸手最好的人，都在你附近守着才行！”
    然而，陆朝暮却语气坚定的打断了张沐的话：“这才是不行！”
    萧景珲若是真要派人来杀沈明月灭口，那么，他派出的人就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张沐若是不留下最好的衙役，只怕到时候这衙门的兄弟还不知会损伤多少！
    再说了，尼姑庵里的那些人，他们做着那样腌臜的事儿，手底下自然也是有很多功夫极高的打手才对！自然也不会仅仅是一些会三脚猫功夫的小毛贼。
    不管是哪一边，都得张沐认认真真的花心思去对付，所以，陆朝暮看向张沐的眼睛就说：“张伯伯，这次的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真的不用管我，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不会叫你百年之后，没有面目去见我爹的……”
    陆朝暮说得这么认真，再加上，她说的每一句话又确实是在理的，张沐一时间，竟有些被她说得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张沐神色还是带了几分的犹豫，“可是……朝暮，我这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慌得很，像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似的。”
    他真是恨不得要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才好。
    但是，旁边梁然想了想之后，也劝说：“大人，陆姑娘有什么样的本事，你还不清楚么？既然她都说了她能保护好自己，那你就放心让她应对吧！”
    而且，梁然觉得陆朝暮说的没错，不管是萧景珲也好，还是尼姑庵也好，这两件事，张沐只要做好了其中任何一件，对于他往后的仕途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筹码！
    张沐有一身的本事，也有一腔的抱负，他应该不会甘于一辈子都在这小小的县衙里面当个县令而已的。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只要这两件事做好了，张沐就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入京。
    到时候，天地宽广，张沐可以去到的高度，就不是现在这简简单单的金陵城县令可以比肩的了。
    而且，梁然看了看旁边的沈明月一眼，又继续说：“再说了，沈姑娘这边不也需要大人多加照顾么？”
    若没了沈明月这个人证，到时候，别说什么天地宽广，他们还能不能活着都还说不定了。
    陆朝暮和梁然的话，一句句飘进张沐的耳朵里，他其实也能明白，可是，张沐这心里就是觉得有些放不下。
    他总觉得自己都是叔叔辈的人，怎么到头来，竟然要让一个晚辈这样照顾？
    “好了，张伯伯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
    陆朝暮见张沐实在是犹豫得厉害，便站出来，坚决的开了口：“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张伯伯若是不能好好把握，那才是真的对不起朝暮的一片谋划了！”
    说罢，陆朝暮便快步从沈明月的屋子里走了出去，不给张沐继续犹豫的机会。
    于是乎，这件事儿，就还真的这么迷迷糊糊的定了下来。
    张沐让梁然跟衙役好好交代这些事情，自己也便回了书房里，只不过，他这脸上的愁色半分也没有消退就是了。
    只不过……
    在陆朝暮从县衙离开之后，隐秘处，萧景桓还是目光深深的落在她的身上。
    半晌，萧景桓才对身后的古苍淡淡的开口，说：“你都听到了，该如何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古苍心里实在是觉得奇怪，五皇子明明时时刻刻都惦念着陆姑娘，怎么就非要默默无言的呢？
    但，这是萧景桓的命令，古苍也不得不遵循。
    他轻轻抱了抱拳，点头说：“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暗中派人保护好陆姑娘，到时候花灯会，一定不会让陆姑娘遇到任何的危险！”
    ……
    陆朝暮从县衙出来，按照来时的路，回到了庆桂的那处宅子，而另一个化身成吴家婢女的姑娘，也将吴映月点名要的桂花糕给买了回来。
    陆朝暮穿戴完整之后，就拿着桂花糕回到了吴家。

 第308章 花灯会1

    这一去一回的，时间虽算不得太短，但也说不上太长，倒也没有太引得旁人的注意。
    尤其是绣珠，她见到“陆朝暮”真的买了桂花糕回来，心里更是半分的猜疑都没有，甚至还暗暗想着：还桂花糕呢！这表姑娘也没多少日子可以吃桂花糕了，等到大夫人的计划成功了，表姑娘只怕一辈子都不能再这样安安稳稳的吃桂花糕了！
    罢了，这样的片刻清闲，就算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吧。
    ……
    陆朝暮拿了桂花糕去给吴映月，又坐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的衣服给换了回来。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陆朝暮就从吴家离开回到了宋家，刚刚好，还正是之前纪氏所说的傍晚时分。
    而且这纪氏，还真就在宋家的大门口候着，见到她回来，纪氏连忙就凑了上前，温和笑着摸她的头发，拽她的手，“好孩子，你回来了，快快，快进来，我可将你平日里爱吃的，都做好了呢！你外祖母啊也都等着了呢！”
    纪氏说罢，直直拽着陆朝暮就往宋家的大厅里去，等她们到的时候，宋老夫人、裴氏、宋婉言、宋婉仪、宋婉晴等人全都到了。
    一下子，倒显得像是这么多人都在等她陆朝暮一个似的。
    宋婉晴立刻就翻了个白眼，说：“你出门的时候，大伯母不早就告诉你了，让你回来用晚膳？还这么晚回来！我们等等你就算了，现在，还让祖母都跟着我们一起等你，你的面子可真是大啊！”
    陆朝暮抿抿唇，她还真没想到，纪氏居然这就又摆了她一道。
    看来，纪氏还真是觉得事情都按她的预料那般发展，她马上就能过上她想要的舒心日子了，所以，如今做这样的小动作，也不会遮掩一下，就差没有明着来了。
    而纪氏还马上笑盈盈的拉陆朝暮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夹肉一夹菜的往陆朝暮碗里添东西，“婉晴，看你说的，什么等不等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分得这么清楚，反倒像是生分了似的，来，朝暮吃菜，母亲您也快吃菜。”
    宋老夫人见到纪氏如今这样温和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欣慰，这家里嘛，就是要这样，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才会显得团团圆圆，整个家才会蒸蒸日上啊！
    所以，宋老夫人也没有多计较陆朝暮是不是回来得迟了。
    不过……
    陆朝暮知道，纪氏做什么都是有自己的目的，这样劳师动众的让大家聚在一起用晚膳，纪氏肯定不只是想要彰显自己主母的一面。
    果然，等到酒过三巡之后，纪氏就看向宋老夫人，笑呵呵的说：“母亲，你也知道，前不久咱们碰到的那雨灾有多可怕，多少百姓都流离失所，吃不上饭、穿不上衣，便是当今皇上都重视得不得了呢！
    那法华寺的大师也真是厉害，做了这么一场法事，搞了个什么祭天仪式，这雨还真的就没继续落了！
    儿媳我这心里就想说，既然皇上都这么在意这件事儿，咱们之前没能出出力，不如现在弄一个花灯会，好好祭奠一下因为这次雨灾而不幸遇难的人吧，也算是，咱们宋家的一片心意嘛！”
    一片心意？
    陆朝暮心里只觉得纪氏这番漂亮话，简直不要太功利。
    当初需要宋家出银子的时候，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才出来显示自己的一片心意，真是不知所谓。
    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让那花灯会有个合理的名目，方便她到时候害她而已。
    不过，陆朝暮心里的这些吐槽并没有真正的说出来，因为，对她来说，现在便是跟纪氏说上一句两句话，都会显得她很掉价。
    但是，陆朝暮不说，不代表这桌上的其他人不会说。
    裴氏眼皮子一番，声音就有些阴阳怪气起来：“哟！大嫂啊，你可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呢！就你一个想到了放花灯祭奠，整个金陵城其他人都没想到呢！”
    “娘！”
    宋婉晴拉了拉裴氏的秀智，觉得自己母亲这话，不是拆大伯母的台么。
    谁不知道，前几天的时候，金水河畔就有很多百姓自发的放荷花灯了啊？
    大舅母的提议，还真的有点跟风的嫌疑。
    但，跟风就跟风吧，反倒是这样拿到明面上来拆穿，更叫这人的脸面不好看吧！
    但是，裴氏却不在意，“我的话又没有说错，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如今我会有这样的疑问，到时候，其他人同样也会有这样的猜疑。”
    若是现在不经受住，到时候，不更受不了了？
    “好了！”
    好好吃个饭，本来还开开心心的，现在两房人又这么吵闹了起来，宋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这脑袋，疼得叫她都有些受不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少说两句！”宋老夫人狠狠拍了拍桌子，拿出一家主人的架势，认真说：“老二媳妇，虽然你这话确实没说错，老大媳妇确实有些事后诸葛亮，但是，这并不代表老大媳妇的安排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
    之前，宋婉言就来找过她，跟她说，其实之前张沐想要宋家帮忙的时候，纪氏没有答应，纪氏心里是很后悔的。
    知道后悔，也就是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就该好好的悔过。
    既然是要悔过，什么时候都算不得晚。
    便是到时候，金陵城的百姓都会觉得宋家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现在做这些表面功夫只会让人笑话，他们也必须得做！
    不然，只会让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觉得，宋家只是一门心思算计钱财，根本就没有半分的情谊。
    这样的想法和念头，才会真真正正的摧毁了宋家往后再金陵城的地位。
    “所以啊……”宋老夫人目光慢慢的从桌上每一个人脸上划过，继续说：“老大媳妇提议的这个花灯会啊，我觉得确实是该办，而且还要办得好！不仅要办花灯会，咱们宋家还要接着花灯会的契机，送些银子、粮食给那些受灾的人才行！”
    这样，才能显示出宋家的诚意不是。

 第309章 花灯会2

    “母亲，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裴氏觉得宋老夫人如今是完全被纪氏的话给迷住了，宋家若真的这么做，又有多少人真的会领情呢？只怕到时候，做的这些事，都变成打水漂了！
    但纪氏却又摇了摇头说：“不管到底是不是打水漂，该有的态度和姿态还是要有的，不然，那才是真的让整个金陵城的人都觉得咱们宋家一点该有的情谊都没有了。”
    纪氏说的都是些大道理，一句又一句的说下来，好像裴氏继续反驳，倒还显得裴氏像是只心疼那一丁点儿的银子而已。
    “对了，这花灯会啊，我看就定在这两天好了，三天之后，是个诸事皆宜的良辰吉日，到时候，咱们家里的人都要去，朝暮，你也要将这件事儿记在心里哦！”
    纪氏特地转过头看向陆朝暮，特地强调着说：“虽然咱们之前或许有些小的误会，但，大家毕竟是一家人不是，你可不能因为那一点点的小事儿，就真的在心里种下了疙瘩，咱们是一家人，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知道么？”
    纪氏说的这些话，宋老夫人听在心里，更是连连点头。
    看来，之前她让他们大房母子三个到祠堂里罚跪思过，是真的有效果的。瞧瞧，这才过了几天，纪氏整个人就有了这么多的变化。
    果然啊，这当家的人，还是得时时敲打才是。
    至于朝暮嘛……
    宋老夫人目光流转的看向了她，说：“朝暮啊，既然你大舅母都发了话了，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知道么？”
    这一家人的，可不能有什么隔夜仇的！
    陆朝暮轻轻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脸上只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看了看宋老夫人，又看了看纪氏，说：“外祖母，大舅母，你们放心吧，到时候，朝暮一定会同几位姐妹一起去的，这样姐妹相聚的机会可不多，朝暮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说完，陆朝暮还看了宋婉言一眼，继续淡淡笑着说：“只可惜，婉言表妹脸上的伤疤还没有好全，到时候依旧得带着面纱才行。”
    “你！”
    宋婉言本来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但，陆朝暮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屋子里吃饭的人，全都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各种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叫她这脸上莫名有一种火辣辣的疼！
    仿佛，她就是那毁了容的可怜虫一般！
    这么一下子，宋婉言的脸色就变得不好了起来。
    看到宋婉言眼神的变化，陆朝暮便在心底轻轻笑了笑，今晚这顿饭，从她踏入正厅开始，纪氏就一直阴阳怪气的，现在，她只不过是轻轻说了一句，将自己方才的那种感受，叫宋婉言也体会一下罢了。
    陆朝暮很快就收敛起自己脸上的情绪，又换了一副关切而真诚的样子，继续说：“不过呢，这几天，朝暮经常看到大舅母深夜带婉言表妹出门看大夫，想来，婉言表妹和大舅母只要再努努力，说不定这两天就能治好了婉言表妹的脸呢？到时候，婉言表妹同咱们一样穿得漂漂亮亮的，才会高兴，是不是？”
    “……”
    宋婉言闻声，两只手抓得更紧了，陆朝暮这个贱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她脸上的“伤疤”那可是很久都好不了的，哪里这么快就能好了！
    若是这么快就好了，那只会惹得祖母的怀疑罢了！
    这个贱丫头，肯定就是想看到她花灯会上她不能出风头，而气急败坏的样子罢了！
    宋婉言气得不行，但，就在她快要彻底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还是纪氏抓住了她，隐隐朝她摇了摇头。
    等到晚饭结束之后，纪氏让周妈妈将宋老夫人送回紫韵斋，才将宋婉言带回了自己的拂月园里。
    而情绪早就被陆朝暮点燃了的宋婉言，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进到自己的屋子里，就稀里哗啦，将自己能看见的东西一通乱摔、乱砸！
    纪氏让绣珠上前将宋婉言给拉住，“你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想让你祖母知道，咱们根本就不是真心悔改么？还是，你想让你祖母知道，咱们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偏偏她罢了？”
    宋婉言却听不进去这些话，继续一件又一件东西的往地上摔着：“知道？祖母怎么会知道！”
    为了方便行事，拂月园里早就没有几个人守着了，别说是摔几个茶盏了，她宋婉言就是将整个拂月园翻个底朝天，只怕都没有人会知道！
    宋婉言还怒然看了纪氏一眼，说：“母亲，你就是太畏首畏尾了，你没看见那小妖精，今天晚上都快要爬到我头顶上来了！她可是直直的戳我的伤心事呢！”
    纪氏沉了一口气，才一把将宋婉言给拽了过来，说：“好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稍微遇到一点事情就沉不住气！她陆朝暮或许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是，她能一辈子逞口舌之快么？
    咱们的计划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沉住气，可千万要沉住气了！别让她看出来咱们的心思，不然，若是她有了防备，到时候成不了事儿，咱们没办法将人交给四皇子，你哥哥的差事没有着落，你也没办法入四皇子的眼，到时候是谁高兴，谁难过，可不用我再一个字一个字的同你解释了吧？”
    “可是母亲！”
    宋婉言瘪着一张嘴，纪氏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她也都清楚，可是，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总是绝对，陆朝暮就该是可怜虫一般，匍匐在她的脚边，连给她擦鞋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丫头怎么能日子过得这么好，天天都有无数的人惦记着她呢？
    “行了！”纪氏面色快要绷不住了，“你现在再抱怨这些事儿也没有用，既定事实就是既定事实，你接受不了也没有办法。
    你若真不想看这个丫头风光，你就按我说的，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什么也不要表现出来，再过三天，三天之后的花灯会，咱们定能让那小妮子成为咱们手掌心的猎物，怎么样也逃不出去！”
    “到时候，你要她生也好，你要她死也好，便完全在咱们的掌握之中了，懂了么？”
    纪氏眸光沉沉的看着宋婉言。
    宋婉言抿着唇，半晌才艰难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母亲，女儿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不过，像是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气似的，宋婉言末了还补了一句，“母亲，你可答应我，只要等到四皇子彻底厌弃了那个丫头片子，你就一定要将她交给我处置！”
    这个陆朝暮，不是自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半分也看不起她么？
    那么，到时候，她就要让陆朝暮这个贱丫头好好看看清楚，她宋婉言才是这个宋家真真正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只要计划顺利，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这些要求的！”纪氏不断安慰着宋婉言。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纪氏才从宋婉言的房间里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
    清芷园里，陆朝暮用完晚膳回来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她依靠在窗户边上，目光淡淡的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想当初，她和父亲、母亲一同在淮南的时候，淮南的月光也是这样的清冷。
    那个时候，虽然父母都为淮南的疫症而烦心，但是，当他们回到家里之后，家中的一切都是和睦、快乐的。
    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为快乐和高兴的日子。
    可是！
    这样的日子，却因为纪氏的贪念，而全部都毁了！
    陆朝暮想到自己父母的尸体，平日里再是冷静的一张脸，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万分悲痛的表情。
    她两只手死死的捏紧在一起，若她的指甲再长一点，只怕她所用的力气，早已经让指甲嵌入了她的皮肉之中，流出淋淋的鲜血。
    夜色中
    萧景桓躲在暗处，将她脸上的神情完完全全都看在眼中，他看得出来，她此刻心中因为什么事情而难受，那种痛，就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也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上，叫他也疼痛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似的。
    身后，古苍慢慢的开口，“主子，已经探查清楚了，纪氏应该会在三日之后有所行动。我也跟下面的弟兄说过了，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保护好陆姑娘的安危。”
    萧景桓抿着唇，半晌也没有说一个字，仿佛，古苍跟他说的这些，他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他只是依旧目光轻轻的落在陆朝暮的身上，柔和如水的眼波，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水浪，一次次的涌向她，想要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才好。
    但，萧景桓知道，这不过是他心中一时的念想罢了，她这样一个小心保护好自己的心境，从不让任何人接近的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接纳他靠近的。
    终于，也不知过了有多久，萧景桓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好了，回去吧……”
    很快，只听得两声轻微的衣袂翻飞的动静，两道人影，就如同飞鸟一般，在清芷园的上空一晃而过。
    而依靠在窗边的陆朝暮，这才听到了动静。
    她动了动身子，坐起来一些，顺着她听到的声音看了过去，虽然，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却莫名知道，有人来过了。
    陆朝暮坐起来的动静，惊得凤月连忙走了过来，“姑娘，你看什么呢？外面有什么特别的么？还是有什么人在那儿？要不要奴婢叫人过来瞧瞧？”
    “……不用了。”
    陆朝暮淡淡的摇了摇头，其实凤月根本不用这么担心的，因为她知道，那个刚刚从清芷园里一晃而过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有过要害她的心思。
    从来都没有……
    “好了，”陆朝暮从窗边站了起来，回到了床上睡下，又一次望着床幔上的木槿花发呆，“凤月你也回去休息吧，咱们可都得好好休息好了才行。”
    三天之后，纪氏究竟会怎么做，会使出怎样的计谋，她们都还不知道。
    必须得养足了精神，到时候才能好好应对不是？
    陆朝暮这话虽然说得没错，但是，凤月见她脸上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情，像是有很重很重的心思似的。
    凤月虽不知道，陆朝暮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而心烦，但是，若是有这么多的事情压在心上，只怕到时候，真的要应对大夫人、四皇子，这些心事说不定还会对陆朝暮有所影响。
    所以，凤月站在原地，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对陆朝暮说：“姑娘，每个人的心就只有这么大一点，就算再能藏事儿，也终究会有自己藏不住的那一天。
    与其，什么事情你都一个人去担心，奴婢觉得，你倒不如找一个两个可靠的人，将你的那些心底话全都说出来。
    只有说出来了，你这心里才会真真正正觉得舒坦了，而且啊，容凤月说一句僭越的话，像奴婢、庆桂这样真正打从心底里关心姑娘的人，见到姑娘心思重，不肯吐露，我们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很呐。”
    不仅因为担心陆朝暮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伤心，同样的，也会觉得，难道在陆朝暮的心中，他们这些自始至终陪着她的人，她就这样的无法敞开心扉么？
    凤月将自己心里面想说的这番话，都说了出来，才忍不住沉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陆朝暮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床幔上绣着的木槿花发愣。
    敞开心扉？
    她真的还能敞开心扉么？
    她又该向谁敞开心扉呢？
    这些问题，像是更重的大山，再一次压在了陆朝暮的胸口之上，叫她这心里愈发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似的。
    她辗转反侧许久，终于还是飞快的摇了摇头，在心底对自己说：“想什么想！这些事情，哪里值得你话这么多心神去想！”
    父亲、母亲死去的真相，她还没能让所有人知道。
    而那些害过她的人，也都还没有付出相应的代价！
    明明这些事情就够让她操心的了，她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第310章 花灯会3

    可是，她心念这么一动，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像是一座沉稳的大山一般，总是会在她身边出现，不管她开没开口，不管她说没说什么，他总是会在最及时的时候出现，并陪伴在她的身侧。
    像是无时无刻都要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人，她不用一个人去应对这纷繁的世界似的。
    可是……
    这身影一浮现，脑子里残存的理性，就又冒了出来，不停的告诫她，她同那个人之间的阻隔，可不是简简单单用上一些计谋，花上一些心思就能够解决的。
    如今明明已经是深秋了，夜里还需要厚厚的棉被才能抵御秋夜里的寒气，但是，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陆朝暮，就如同睡在了锅炉上似的，左右翻转，怎么样也无法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到最后，她又一次不知道自己究竟折腾了又多久，才终于睡了过去。
    ……
    三天的时间，过得飞快。
    纪氏所安排的花灯会，转眼就到了。
    这天，天还没大亮的时候，整个宋家就忙活了起来。
    家里的下人们进进出出的不说，连整个金陵城都跟着忙活了起来。
    为了让这次的花灯会显得足够盛大有排面，纪氏还给金陵城几乎所有的商户之家都发了帖子，让他们也都跟着参与这次的活动。
    纪氏在帖子里面所了，只要活动够盛大，参加的人够多，那几个还留在金陵城没有返程回京的皇子们，碰到这样人山人海的活动，肯定会出来也凑凑热闹的。
    毕竟，这古话说得好，与民同乐嘛！
    纪氏还告诉他们，只要皇子们到时候能出来，在这样热闹欢腾的气氛之下，这光影模糊的气氛，一不小心，他们说不定就看中了谁家的闺秀千金。
    纪氏这话一出，这些个商户们便立马动心了，是啊，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能够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啊！
    而且，认真算算，他们只需要稍微出一点银子，将整个活动给弄得热闹起来，就能给自己的女儿、自己的整个家族谋来一个契机，这样的买卖，划算得很！
    于是乎……
    这金陵城大街小巷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今天的花灯会。
    小摊小贩也都早早准备了好些货物，就等着趁着人多热闹的时候，多卖几个，好挣上一笔不菲的收入，眼前这不是要入冬了么，攒些钱过冬也是好的啊！
    而宋家。
    几位姑娘的房里，也都是早早就热闹了起来。
    宋婉言自不用多说了，纪氏早就替她打点好了一切，什么样式独特而秀丽的衣裙啦，什么京城里才有的胭脂水粉啦，而且，因为宋婉言如今脸上还有“伤”，不好像其他的姐妹一样，直接出现在人群之中。
    所以，纪氏还特地让人找了整个金陵城最好的绣娘，特地为宋婉言赶制了一张面纱。
    那面纱薄如蝉翼，轻若云霞，宋婉言戴在脸上，就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似的，尤其是，那面纱之上，恰到好处的在宋婉言有“伤”的地方，绣上了花团锦簇的图案，不仅叫人半分也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反而，衬得她整个人如同若隐若现的天界仙子一般。
    “嗯，不错，不错，这才是我的女儿该有的样子啊！”纪氏瞧着宋婉言收拾妥当之后的绝世容颜，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极了。
    自然，她也和其他商户一样，也希望有那么一位皇子，能够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看中宋婉言就好了。
    宋婉言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心中期盼着，便不由自主的将自己手中的帕子捏紧再捏紧，一副小女儿家娇怯的样子，便赫然浮现了出来。
    纪氏的夸赞之声，叫宋婉言这心里如同吃了蜜糖一般，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她甚至还认认真真的朝镜子里又看了看自己的“完美容貌”，真是越看，越觉得她这样的人，完全就是书中所描绘的绝世佳丽，而那个陆朝暮！
    哼！
    陆朝暮！
    宋婉言虽然对自己如今这幅装扮很有信心，担心，一想到陆朝暮，她不知怎么的，总是会将陆朝暮当做追赶的目标似的。
    光是陆朝暮的名字，都能一次次叫她坐立不安了。
    果然，等到纪氏母女两个到了宋家大门口，要和其他宋家的女儿一块出发前往金水河畔的时候，宋婉言就看到陆朝暮扶着凤月的手款款走了出来。
    说实在的，陆朝暮今天所穿的衣裳也好，脸上所画的妆容也好，还有她头上、身上所戴的各种饰品也好，根本就没有哪一件是比得上她宋婉言的。
    可是！
    陆朝暮出来的时候，宋婉言是特地往陆朝暮所在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身子的，她还尖细着嗓子，用最甜美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朝暮表姐”。
    宋婉言是想让陆朝暮看到她如今的“完美”，想从陆朝暮的眼中看到羡慕、嫉妒甚至是怨怼的神情。
    然而！
    陆朝暮却只是像个再寻常不过的陌路人一般，只神色淡淡的朝着宋婉言欠了欠身，语气淡淡说：“婉言表妹。”
    然后便一句话也没有的，直接转身登上了马车，将宋婉言狠狠的忘诸脑后！
    陆朝暮的态度简直让宋婉言忍不住要抓狂！
    她凭什么这样无视她！
    她陆朝暮根本就是什么也不是的垃圾，她凭什么露出这么猖狂的样子！
    纪氏将宋婉言的情绪看在眼中，心里忍不住狠狠跳了跳，赶紧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纪氏将宋婉言拉到了马车上，再一次特地提醒了宋婉言。
    “你可要记得，这次的花灯会，咱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陆朝暮这个小妮子送到四皇子那儿去，除了这件事之外，其他任何的事情，都不是你我现在应该挂心的，你记住了么？”
    宋婉言一脸的不忿，但是，她知道，母亲的警告可是有限度的，她必须按照纪氏的吩咐行事。
    所以，她即便非常不愿，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母亲，你放心吧，女儿不会忘的！”

 第311章 花灯会4

    “女儿不会忘的！”
    宋婉言话虽这么说，但，她说完之后，森冷阴沉的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陆朝暮所乘的马车上，若是她的目光能够化为实形的话，恐怕此时此刻，陆朝暮老早就死了。
    “出发吧！”
    纪氏作为主母，确认宋家的人都齐了之后，便下令出发。
    “哒哒哒哒……”
    一辆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的就朝着金水河畔的方向缓缓驶去。
    因着金陵城好些商户都要参加，所以，沿途的景色可以说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宋婉晴因为之前的缘故，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门了，如今，她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繁盛热闹的街景，心里高兴极了。
    不过，坐在她旁边的宋婉仪，对半分兴趣也没有。
    她看着那些热闹的人和事，只觉得，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没有一处，同她是有关的。
    宋婉晴瞧见自家姐姐这幅模样，心里就来气：“喂！这可是大舅母好心带咱们出来见见世面，你何必要这样板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你八百两银子似的！”
    宋婉仪却不理她，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窗外的一切，如今，在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只有上次法华寺主持方丈测算紫微星这一件事。
    她想不通，她是真的一点也想不通，为什么主持方丈测算出来的人不是她！
    不可能不是她啊！
    怎么会这样呢！！
    宋婉仪整张脸都写满了痛苦和难受，原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和无尽荣光，就这么因为法华寺主持的一个测算就全没了。
    哎！
    她重生这么一场，怎么还是同上辈子一样，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反而，如今这日子，似乎还不一定比得上过去的日子呢！
    宋婉仪心中一片烦乱，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思去看周围的繁华。
    同样没有心思关心周围一切的，便是陆朝暮了。
    她没有和宋家的姐妹共乘一辆马车，她只是神色冷冷的靠在窗户边上，看着眼前所有的繁华，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周围这些人，究竟知道不知道，他们如今所享受的这些繁华和快乐，只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制造出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造出来的一场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虚浮景象？
    什么对受灾人心怀歉意，什么想要安慰金陵城百姓……
    如此种种，都只不过是纪氏这样的人，给自己那龌龊的目的，找来的一个掩饰的借口罢了……
    可是……
    陆朝暮的目光再一次慢慢划过街上那些人一张张欢乐的面庞，却又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们真真切切的快乐。
    陆朝暮不由得心中有些想不通了，他们的快乐与开心是那么的真切，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只要真正高兴了就好了，其他藏在阴冷目的下的真实想法，其实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又算不得什么呢？
    那是不是，她偶尔也应该像这些简单的普通人一样，偶然间，不要去想太多的目的、心思，只要有那么一时半会间的快乐，就好了？
    这个想法在陆朝暮脑中不断徘徊着，叫她眉头紧锁着。
    旁边凤月见她神情不佳，便赶紧关切的问道：“姑娘，你可是因为待会儿可能要发生的事情而担心么？姑娘你不是早就和张大人一起安排好了么，你放心好了一切都会按照咱们的计划，不会有事的。”
    “……”
    凤月说的这些，其实她是根本就不担心的。
    陆朝暮摇摇头，在心底对自己说：“罢了，罢了，真正重要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其他的，就先别想好了……”
    想着，陆朝暮便朝着凤月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不会出岔子的，你快看看，咱们是不是要到了？”
    凤月撩开帘子往外面认真看了一眼，“嗯，姑娘，再过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咱们就能到了呢！”
    “那好……”
    陆朝暮又摇了摇头，用尽所有的力气，让自己的脑子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让自己放空心情，“待会儿到了你再叫我起来。”
    现在，她要好好歇息一会。
    “奴婢知道了。”凤月说着，就从旁边拿起一张薄薄的毯子，搭在了陆朝暮的身上，免得她着凉。
    “哒哒、哒哒、”
    马车有节奏的摇晃着，陆朝暮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自己在淮南所住的地方，她跟着自己的记忆，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走着走着，她便听得前面有人在说笑。
    “咱们的朝暮啊，眼瞧着就要成大姑娘了呢！等到你爹爹将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咱们一家人啊，还是回京城去吧！”陆朝暮认出来这声音是母亲的。
    如果现在母亲在，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爹爹也在？
    果然，她大胆的往前走了好几步之后，就听得有一道沉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回京城？好啊，咱们这淮南虽是个好地方，但到底京城才是真正的好地方呢！认真算算日子，母亲应该也有许久没有见到朝暮了吧？咱们的朝暮如今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的，等回到京中，母亲一定会喜欢的。”
    母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母亲喜欢不喜欢，我倒是不放在心上，但，朝暮毕竟是你我的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大的心愿，便是让她能有一个好的将来！
    就说说你，好好的一个永平侯府嫡次子，不好好待在京城里，求得家族庇佑，一路顺畅，非要来这淮南挣功绩，你说你究竟是图的什么？”
    父亲的声音叹了一下，说：“哎，我虽是家中嫡次子，但，永平侯府有大哥一个也就够了。人太多了，那屋子里哪里装得下这么多的心思……”
    陆朝暮从来没有听到过父母说这样的话，虽是在梦中，她也隐隐听出了父母对话中的深意。
    怎么她感觉，好像父亲来到淮南，并不像众人所说的那样，完完全全是为了淮南的百姓呢？

 第312章 花灯会5

    陆朝暮心中诧异着，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现在倒是看得明白了，不过，不管那屋子能不能装得下咱们一家三口，到底等这件事过了之后，我们还得回去的。
    你同大伯是亲兄弟，本就该相互扶持着，况且在那京城里，永平侯府要面对的事情也不少，又何必非要你一个人出来？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咱们朝暮到底也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姑娘。我这个当夫人的是可以无怨无悔的跟着你四处飘摇，但是，朝暮不行啊！淮南也好，过去的宁远也好，到底还是比不上京城的！
    我说啊，咱们就该早些回到京城，只有京城这样的地方，才能给咱们朝暮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哎……”
    母亲一通话说完之后，陆朝暮便听得父亲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是知道的，行吧，我这便修书一封回家，告诉母亲，咱们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就回去。”
    陆朝暮往前面虚无缥缈的地方走了几步，就看到母亲站在父亲的身边，亲自为他研磨铺纸，然后再在笔上沾好了墨，递到父亲手中，目光殷切的看着父亲，说：“来，你写吧。”
    父亲神色带着几分陆朝暮看不懂的愁思，沉了好几口气，然后，才从母亲手中接过了笔，终于落在了皓白的宣纸之上。
    而父亲和母亲的身旁，还有一张软榻，软榻上面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熟睡着。
    陆朝暮往里面张望了几眼，这才发现，睡在软榻之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软榻上的她，迷迷糊糊的，时不时转身，又时不时抬手揉着自己的眼睛。
    陆朝暮站在窗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像是要一下子从自己的喉咙里跳出来了似的。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难道都是真的？这些难道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那个时候的她，在睡梦中，所以记不大清当时的确切状况。
    但现在，她不在怎么的，忽然间沉睡多年的记忆，一点点的苏醒过来，带她重新想起了之前的点点滴滴？
    可是！
    叫她想不明白，更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了这些事情，这些事情，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就在陆朝暮沉迷梦境之中，根本想不明白这一切的时候，软榻上另外的那个“自己”却忽然间，张开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记着！你要将这些事情都记着！想清楚！你必须将这些事情给想明白，你才能真真正正的为爹娘报仇！”
    软榻上的“自己”赫然间坐了起来，瞪大了一双空洞而仿佛没有血色的眼睛，瞧得陆朝暮浑身一片发麻。
    她嘴唇上下翻动，说出来的声音，仿若来自远古，像是最诡秘的咒语，听得她更是浑身连动也动不了。
    紧跟着，陆朝暮就看到那个“自己”像是飘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似的，一点点的朝她靠近，就在她们两个人要对视的时候，忽然间——
    “姑娘！咱们到了！”
    凤月猛然推了陆朝暮一下，将她从诡秘的梦境之中，忽然叫醒过来。
    陆朝暮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像是还没有归位似的，整个人依旧有些飘忽，目光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仿佛还没有清醒一般。
    旁边凤月瞧见陆朝暮这情况，有点被吓着了，赶紧伸手又一次推了推她，说：“姑娘，你怎么了？方才小睡的时候凉着了？”
    陆朝暮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周围喧闹的街市，不停穿梭的商贩，还有那些手里提着荷花灯的百姓，这才叫她反应过来。
    陆朝暮将身上披着的披风取了下来，摇摇头，说：“没……我没事。到了？那就下车吧。”
    凤月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凑到陆朝暮耳边，又一次担忧的说：“姑娘，你若是真觉得哪里不舒服，咱们就再坐一会下去吧？”
    若是精神不好，待会儿恐怕不好应对大夫人的那些事儿呢！
    不过，陆朝暮却坚持说：“不行，我们得现在就下去。”纪氏是个谨慎的人，萧景珲也不是傻子，她若是表现出来有一丁点的不对劲，恐怕待会儿，他们就不会按照之前的预想行动了。
    几位皇子回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若是不能抓住这次的机会，只怕往后再难得到这样好的，能够让萧景珲付出沉痛代价的大好机会了！
    所以，陆朝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表现出沉稳的模样，扶着凤月的手，就跳下了马车。
    果然，当她下马车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四面八方，霎时间就有无数道视线朝她落了过来。
    纪氏和宋婉言率先走了过来，纪氏笑呵呵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豪华而奢侈的画舫，说：“这就是咱们家的画舫了，你们姐妹几个难得有机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好好玩玩吧！也权当放松一下心情了！”
    说着，纪氏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陆朝暮一眼，也说：“朝暮从小在北方长大，后来跟着你爹四处上任，虽然也坐过许多船，但是，这样的画舫应该也见得不多吧？”
    纪氏这样一说，旁边宋婉言就忍不住跟上一句：“陆表姐应该确实见得不多吧？这样的画舫，可是江南地区所独有的呢！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看到的。陆表姐，走吧，我这个当妹妹的，领你上去好好瞧瞧！”
    讥诮弯酸的话，一如既往的表现出宋婉言对她的不满和隐隐的敌视，更显露出一股子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蔑视之情。
    陆朝暮心中虽然一清二楚，但是，这个时候，已然还是要配合着淡淡的笑了笑，脸上再露出几分的疏离之色，说：“婉言表妹说得对，我确实没见过这样的画舫，只是在京城的时候，侥幸有机会同祖母一道，登上过皇上的龙舟用膳。
    不过，看婉言表妹的样子，估计，皇上的龙舟都比不得这江南的画舫……所以，我还的确该好好多看几眼呢！”
    “陆朝暮！”
    宋婉言怎么听不出来陆朝暮的话里有话！
    不过，她更没想到的是，陆朝暮居然登上过龙舟，见识过整个大夏朝最不同凡响的龙舟！
    而她，宋婉言，居然还在这里沾沾自喜一般，讥讽陆朝暮没有见识过江南的画舫。
    现如今，到底谁才是那个没有见识，如同井底之蛙一样的人，还用多说么？
    宋婉言被陆朝暮这话气得整张脸都僵成了一片，但是，偏偏就在宋婉言快要气晕过去的时候，陆朝暮却还笑着，又加了一句：“怎么了？婉言表妹突然叫我的全名，是要带我上画舫，领我四处瞧瞧么？”
    “你！”
    宋婉言又一次被噎得话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好在还是旁边的纪氏，立马朝宋婉言摇了摇头，示意让她不要现在跟陆朝暮闹起来，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才好。
    陆朝暮见宋婉言吃了哑巴亏，现在还不得不什么也不能说，那种有气又不能发泄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这心里啊，舒畅极了！
    而且，她像是还不够解气一般，脸上的笑容又扬了扬，继续说：“婉言表妹是不上去么？那我可就先上去了？”
    说罢，陆朝暮便扶着凤月的手，几步登上了画舫，只留下宋婉言在哪里生闷气。
    而旁边，宋婉晴见到宋婉言受了气，想要替她打抱不平的说几句吧，却被裴氏给拽了回来！
    若不是如今这金水河畔人来人往的，裴氏真是恨不得指着宋婉晴的鼻子，大声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如今，整个宋家的人都看出来了，这大房同表姑娘之间隐隐藏着多少的争斗，这里面的暗流涌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掺和的！
    而且，宋婉晴没看到这一来一回之间，便是纪氏都几次没能在这表姑娘手上讨到好处么？
    便是如今这段时间，纪氏看似峰回路转，他们大房看似又重新获得了老夫人的欢心，但是，裴氏这心里却清楚得很，只怕啊，这都只是暂时的罢了！
    这宋家里面，就没有多少人，是招惹了表姑娘，还能够安安稳稳、好好的一点是也没有的！
    所以啊，裴氏将宋婉晴给拉到旁边，狠厉着声音，警告她说：“今天咋没来这画舫，就是给宋家撑撑场面罢了，让老夫人开心，其他的不管是什么，你都不要管，知道没有！
    若是你贸贸然行事，拖累了咱们二房，回去之后，我可是会要你好看的！听到了么？！”
    裴氏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有着满满的威胁之感。
    宋婉晴看着宋婉言一脸的不开心，她这心里也觉得不高兴。
    但碍于裴氏在这儿，宋婉晴到底只能不满的瘪瘪嘴，嘟囔着：“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啊！”
    大伯母和宋婉言平日里待她多好啊，她怎么能真的什么也不管呢？
    这个时候，旁边的宋婉仪就翻了个白眼，说：“不这样，还要怎样？之前祖母罚你不许你去天凤书院的时候，也没见你的婉言姐姐站出来替你说话啊！怎么，她现在受一点委屈，你还真心实意的为她鸣不平了？”
    真是……永远都是这样！
    被人卖了，还满心欢喜的替人数钱呢！
    不管吃了多大的亏，永远都学不会为自己考虑。

 第313章 花灯会6

    “可是！”
    宋婉晴下意识就觉得宋婉仪说的这些都是不对的，大伯母和婉言姐姐，都是真心待她的啊，怎么会想宋婉仪说的这样，只是想要利用她而已呢？
    宋婉仪嘲讽的笑了笑，又摇头说：“别可是了！难道我方才说的那些，可有半个字是错的？”
    “你！”宋婉晴被宋婉仪这话给噎住了。
    是啊，宋婉仪确实是没有说错的，之前她被天凤书院罚了，被退学回到宋家，祖母失望，母亲伤心，她被宋家的那些下人指指点点。
    就是有时候她到永安坊去逛街买东西，碰到其他天凤书院的女学生，她们都无不会围在一起，嘲笑又讥讽的看着她。
    仿佛，她就是整个金陵城最大的笑话一般。
    这个时候，这一段对她来说，最黑暗、最伤心、最难过的时间里，她心心念念的大伯母也好，婉言姐姐也好，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甚至就连一句最简单的安慰也是没有的。
    然而……
    宋婉晴心里还自欺欺人的替纪氏和宋婉言着想，“说不定，说不定是大伯母和婉言姐姐她们……她们有太多事情要忙，一时间忙不过来了，才没鞥呢顾上我而已！”
    宋婉晴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对！肯定是这样的！婉言姐姐和大伯母，肯定是因为之前家里各种事情要忙，所以才没能注意到我这儿！”
    而让大伯母和婉言姐姐忙得找不到北的罪魁祸首，说到底还不是那个可恶的陆朝暮！
    就是她！！！
    宋婉晴不愿意承认，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没有看清纪氏母女的真面目，只将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卸到了陆朝暮的身上。
    甚至，她还想着，要不是陆朝暮从淮南来到宋家，整个宋家又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幅样子！
    大伯母和婉言姐姐都会一如往常的待她极好，祖母也是对她有说有笑的，便是母亲裴氏和姐姐宋婉仪对她爱答不理的也不要紧，因为，她只要哄得大伯母高高兴兴了，往后，等待她的肯定会有无数的大好前程呢！
    对！
    没错！
    所有的一切祸事，都来源于陆朝暮这个可恶的丫头！
    “你可真是没救了。”
    宋婉仪摇摇头，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宋婉晴这个笨蛋、白痴一样的家伙，还这么死心塌地的选择相信即使母女两个。
    怪不得她上辈子会被纪氏利用，嫁给了一个年纪五十的老汉。
    自己不知道看清楚事情的真相，谁也救不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你也从来就没有拿我和母亲当做过你真正的家人。”宋婉仪说罢，头也不回的就登上了宋家的画舫。
    裴氏站在宋婉晴身边，瞧着她面色不好的样子，很想再劝劝她，让她看看清楚，这周围的一切。
    可是，裴氏才刚刚靠近了宋婉晴的身边，心头一片乱麻的宋婉晴就直接大手一挥，将裴氏给挡在了旁边：“你别过来！你也别想着对我说教！”
    她是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你这个孩子！”裴氏眉头紧锁着，她是真的想不到，宋婉晴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会将自己和她的姐姐这样当做是仇人一般，就连这些打从心底说出来为她考虑的话，她都这样一个字也不听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婉晴变成这样了呢？
    在裴氏的记忆中，宋婉晴小的时候，明明和一般的小孩子一样，也是喜欢黏在母亲身边，喜欢追在自己的姐姐身后的啊！
    宋婉晴就将是遇到了什么，又是发生了什么，她才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呢？
    “婉晴……”
    裴氏到底是做母亲的，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泥足深陷，而且还没办法走出来。
    所以，即便宋婉晴不愿意搭理她，即便宋婉晴脸上有着明显的抗拒神色，裴氏还是再一次上前靠近，想要好好同她再说说。
    但是，这一次，宋婉晴心中烦得不得了，又一次大手一挥想要将裴氏给挡开不说，还大着声音说：“你烦不烦啊！今天的花灯会，可是大伯母花了好多心思才办成的，对咱们宋家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你就非要在今天闹事情，让好好的一场花灯会变成一场闹剧么？！”
    宋婉晴的声音很大，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也像是一把尖刀似的狠狠的扎进了裴氏的心上。
    裴氏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变成这幅模样。
    “好了！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这样的人说不定，你说再多也是白搭！你还不如剩点力气，将心思放在欣赏今天的花灯会上去！”
    已经上了画舫的宋婉仪听到后面宋婉晴的动静，折返回头，直接也将裴氏给一把拽上了画舫，只留下宋婉晴一个，孤零零的站在码头上。
    等到宋家的人都上了画舫，宋婉晴才心里很不是滋味的，一个人磨磨蹭蹭的登上了画舫。
    ……
    纪氏为了让这次的花灯会足够的盛大和足够的华贵，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她连同金陵城其他的商户一起，花了不少的银子，金水河畔点缀着各种各样的装饰，那排场，见连过年的时候都赶不上。
    还有着画舫本身，纪氏也是让人将她这么些年以来收集、积攒的各种华贵古董都搬了上来。
    宋老夫人一登上这画舫，就被眼前的奢靡景象给震住了，她一连几步走到前面，伸手摸着画舫上的那些雕梁画栋，忍不住惊叹：“呀，这画舫怕是花了不少的银子吧？”
    宋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很心疼这些银子的。
    虽然，宋家在金陵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但是，这样不管不顾，全然不管的花银子，对宋老夫人来说，到底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毕竟，纪氏之前只是跟她说，举办这样一场花灯会，能够挽回一些宋家再金陵城的声誉，而且，那段时间的雨灾，也让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萧条了不少，这样一场花灯会，不仅能让金陵城的气氛都变得振奋起来，也能让百姓心里都觉得最为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等待着他们的，便会是苦尽甘来的好日子。
    有了这样的心里，金陵城的百姓，便会像从前那般，多多花银子，宋家再金陵城的各种商铺，也就能赚取更多的银子了。
    正是有着这样的打算，宋老夫人才会觉得纪氏的这个提议很不错，是只赚不赔的划算买卖！
    但是现在！
    宋老夫人瞧着这画舫里面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奢靡装饰，心里只觉得心疼得紧，又朝着纪氏埋怨的说了一句：“虽然你想办花灯会的想法我答应了，但是，你能不能下次做什么要用多少银子的时候，也事先同我好好说一下啊！”
    这样大手笔的挥霍，宋老夫人这心里啊，当真是如同针扎似的疼啊！
    然而，纪氏却笑了笑，半分的心疼也没有，纪氏走到宋老夫人面前，拍着宋老夫人的后背，浅浅笑着就说：“母亲，您可别只心疼您的这些银子，您要知道啊，媳妇我这样安排，是有我的深意的！”
    “深意？”宋老夫人有些不解的看着纪氏，“你又有什么深意？话这么多的银子，难道你心里有其他的什么盘算不成？”
    纪氏点点头，继续拍宋老夫人的马匹，说：“还是母亲看得出来，媳妇我之所以将咱们宋家的画舫布置得这么奢华，那可是为了咱们宋家挣前程呢！”
    “挣前程？纪氏，你将话说明白了，可不许打马虎眼！”宋老夫人神色严肃。
    纪氏将宋老夫人扶到旁边的桌子旁边坐下，解释说：“母亲，您难道忘了？宫中那几位皇子都还没有离开金陵城呢！今天咱们这花灯会，如此的声势浩大，几位皇子肯定会被咱们给吸引过来的！
    但是，皇子们又是怎样的身份？他们若想要跟寻常百姓一样，也体验体验这花灯会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肯定会从这金水河中的民家画舫里面选一艘的！
    而咱们宋家的画舫，可以说是整个金水河中最最华贵，最最吸引眼球的一艘！母亲，您说，几位皇子到时候会如何选择？”
    纪氏慢慢将这些话说出来，宋老夫人一边听，心里面也一边勾勒出来一副画卷。
    是啊！
    方才登船的时候，宋老夫人也大致看了一眼，这金水河里的画舫，虽然各有各的风采，各有各的优势，但是，真真正正能够让几位皇子看得上眼的，却没有几艘！
    “所以啊！媳妇有信心，到时候，几位皇子说不定就会选择咱们的这条画舫，若真是这样的话，母亲！您可就是咱们这金陵城中，能够跟几位皇子共乘一辆画舫，同坐一桌的人呢！”纪氏笑眯眯着说。
    “那可就真是太好了！”
    宋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了，纪氏这是用了大手笔，来将皇子们给吸引过来。
    虽然投入是很多，但是，若他们宋家真能有机会同几位皇子挨得这样近，到时候，他们宋家在整个金陵城的地位那便会有了质的变化呀！
    那他们何愁没有人会同宋家做生意？
    宋家的前程自然也是一片光明坦途，完全就不用再担心了啊！
    “好！好！很好！”
    宋老夫人现如今看着纪氏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欣赏和赞许，宋老夫人还亲自将纪氏的双手给紧紧的握住，说：“老大媳妇，你能这样为咱们宋家考虑，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也肯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去做这样的事儿，你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果然啊，整个宋家将来要如何发展，到底还是要像纪氏这样有远见的人才能够真真正正的瞧明白。
    朝暮这孩子，虽然也确实很不错，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孩子罢了。
    她或许能够将这后宅里的事情管得井井有条，但是，若是要让朝暮来谋划些什么，只怕，她还是不能够做得有纪氏这样好的。
    站在旁边的周妈妈，将宋老夫人眼中的所有情绪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这心里便忍不住咯噔一下，心中想着：看样子，老夫人往后会更加依赖和依靠大夫人了。
    可是……
    周妈妈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总觉得，表姑娘才是老夫人真真正正应该倚靠的人。
    虽然大夫人这段时间，确实给宋家带来了不小的变化，但倚靠表姑娘的念头，却不知为何，像是一颗种子似的，已然在周妈妈的心底生根发芽。
    她总觉得大夫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然而，宋老夫人却被纪氏所描绘的场景给完全吸引住了，她还亲自观察着这画舫里的一砖一瓦，生怕有什么地方还不够好，到时候，会叫几位皇子觉得不够好。
    纪氏却轻轻的拍着宋老夫人的后背，柔声安慰说：“母亲，您就放心好了，媳妇都已经全部打点妥当了，保管几位皇子来了之后，不会觉得咱们有任何的招待不周的！”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宋老夫人点点头，不过，过了大约小半盏茶的时间之后，宋老夫人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眉头立刻就蹙了起来：“可是，老大媳妇，你如何能保证，几位皇子就真的想要亲自体验一下百姓的画舫呢？”
    纪氏所描画的蓝图虽好，但是，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几位皇子兴之所至，一时兴起之上，并不是板上钉钉一定能够这样发生的啊！
    “母亲，你就放心好了，媳妇这心里啊，有这个信心，凡事也都要这样搏上一搏，不是么？”
    纪氏已然浅笑着：“若是凡事都是计划得完美无缺，一点未知和风险都没有，那又如何能够博得摇身一变，成为人群中最为闪耀的那一个呢？”
    再说了，这跟做生意不也是一样的么？
    从来就没有什么生意，是真真正正可以保证稳赚不赔的，都会有这么一处两处的不确定和博弈。
    而且，正因为这些不确定和博弈，才会带来足够多的利益和钱财，不是么？
    再说了……
    纪氏一双眼眸里霎时间，迸发出幽幽的光芒，她这样一个民妇是不能左右皇子们的心意的，但是，同为皇子的萧景珲却不一样了啊！
    萧景珲是皇子，虽然同行的有好几位皇子，里面还有太子，但是，这种时候，只要有人不经意间提上那么一句，大家想不想到这金水河上的画舫上去瞧瞧，想来，皇子们都是不会拒绝的！
    “老夫人！老夫人！有好大一群人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纪氏正想着，就听得宋家的下人忙里莽荒的从画舫外面跑了进来，连气都还没有顺一口，就忙着禀告说：“老夫人！来了好多人，您快去瞧瞧吧！”
    下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前头带路，他告诉宋老夫人人，来的这群人里面，一个个都穿着价值不菲的衣裳，身后不仅有县令大人跟着，还有穿着盔甲的士兵跟着！
    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
    “真的来了？”宋老夫人还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她上一秒还在怀疑，是不是真的能像纪氏所猜想的那样，几位皇子会纡尊降贵的来到他们宋家的这间画舫。
    下一秒就有人来禀告有人来了！
    宋老夫人自然是有些蒙圈的！
    还是纪氏轻轻碰了碰宋老夫人的手肘，说：“母亲，咱们可别再愣着了，皇子们都是人中龙凤，咱们可一点也怠慢不得啊！”
    “啊！对对对！周妈妈，快，快扶我到画舫外面去！”宋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抓着周妈妈的手，急急往外面走去。
    宋老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到现在都还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有些太不真实了啊！
    走到一半，宋老夫人忽然间又停住了，她扭转回头，看向其他下人，连忙吩咐：“快，你快派人去将几位姑娘都叫出来！”
    这样难能可贵的机会，这样能够跟几位皇子接近的机会，实在是天上掉下来的！
    哪怕是成日烧高香，只怕也是求不来的！
    宋老夫人倒不是想着这几位皇子会不会看中了宋家的女儿，在宋老夫人看来，能够跟几位皇子在一个空间里，待上这么一小会，能够说上那么一句两句话，对于宋家的这几个女儿来说，那都是天大的造化了！
    有了这样的经历，往后再给她们议亲的时候，绝对没有人敢轻视她们！
    宋老夫人想着，只觉得自己手掌心里都冒出了薄薄的汗珠，见下人傻愣着还没动，立马就又催促着说了一句：“还傻愣着做什么啊！还不快点去啊！”
    “哎！哦！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说罢，下人转身就要走，但，他走到一半，纪氏却又将他给叫住了，补上一句：“你记得要将表姑娘一起给叫上啊！都是一家子人，可别遗漏了，知道么？”
    “哎！大夫人，小的记得了！”
    宋老夫人听得纪氏这个时候，居然能够想起陆朝暮，心里甚是欣慰。
    “纪氏啊，你能做成这样，我这心里是当真欣慰啊！”宋老夫人说。
    纪氏笑得得体谦虚：“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我同朝暮之前或许有一些误会，但，正如我说的，都是一家子人，哪里会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记得这样清楚呢？
    再说了，朝暮是晚辈，我是长辈。我自然是不会跟她一个孩子记仇的！这是我应该的，母亲您就别说什么欣慰不欣慰的话了，让人怪难为情的。”
    纪氏这般放低姿态的话，更叫宋老夫人心中对她赞许有加。
    宋老夫人还想着，只要待会儿招呼几位皇子的事儿，真能如同纪氏所想的那样，进行顺利，给整个宋家带来无上的荣光，那么，她是可以考虑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将宋家彻底重新交回到纪氏手中，让纪氏好好管理宋家所有的大小事务的！
    纪氏很聪明，立马就从宋老夫人眼中读到了这些信息，不过，这些事情虽然足够让纪氏高兴和兴奋，但是，这却不是此时此刻她最想要的！
    纪氏眼瞳里泛起一层阴森的光芒，脑子里只浮现出陆朝暮的样子。
    她右手渐渐的握紧成拳，这一次，她想要的，只是让陆朝暮这个贱丫头，永远永远都坠入深渊之中，再也无法翻身！
    纪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她很快就将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扶着宋老夫人的手，说：“母亲，快别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快快去迎接几位皇子才是啊！”
    “对对对！”宋老夫人也笑了出来，瞧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这个时候泛起了迷糊，这种关键的时候，哪里是让她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啊！
    说罢，宋老夫人和纪氏两个就来到了画舫的门口，很快，宋婉晴、宋婉仪、宋婉言都到了。
    纪氏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划过，忽然发现，陆朝暮没在。
    她眉头立马蹙了蹙，目光里泛着冷光，就问下人：“怎么没瞧见表姑娘？”
    下人摇头说：“大夫人，表姑娘上了画舫之后人就有些晕晕乎乎的，方才我去表姑娘的房间，刚好看到凤月在替表姑娘擦脸呢，说是表姑娘恶心反胃，晕船晕得厉害呢！”
    宋婉言闻声只觉得好笑，“她不是连龙舟都登上过，怎么现在居然在咱们这艘小小的画舫里还会晕船了？”
    没见过这么可笑的。
    “宋婉言，你说什么呢！”纪氏眉头深深一蹙。
    明明她们母女两个都知道，四皇子萧景珲带了这么多皇子过来，哪里是真的为了体验花灯会？还不是为了陆朝暮才来的！
    现在陆朝暮晕船不出来，萧景珲见不到人，只怕会怀疑她们是不是不能将事情给办好。
    纪氏心里有些不安，转过头就看向宋老夫人，就说：“母亲，要不我亲自去瞧瞧朝暮，将她给带出来？毕竟，她是永平侯府的姑娘，身份上要尊贵些，有她在，也会显得咱们宋家有面子一些。”
    宋老夫人觉得纪氏这话说得有道理，立马点头：“那你快去快回，千万别耽搁了！”
    “是！”纪氏连忙就要转身进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见到凤月扶着陆朝暮，歪歪扭扭的走了出来。
    陆朝暮一脸的虚弱，神色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模样。

 第314章 花灯会7

    “呀，怎么面色虚弱成这个样子？”纪氏也着实被陆朝暮一脸虚弱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陆朝暮摇摇头，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昨个夜里有些受凉，再加上这画舫上摇摇晃晃的，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方才我才刚刚坐下来没多一会儿，心里实在恶心难受，就吐了出来。”
    陆朝暮说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的面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宋婉言站在旁边，一脸讥讽的看着她，心底笑说：“哼，之前你不是很能耐么，现在，看看你到底还有几分能耐！”
    宋老夫人见陆朝暮这样子实在不行，生怕她面色虚弱的样子，落入了几位皇子的眼中，会叫皇子们对宋家的印象不好，所以，宋老夫人赶忙上前几步，抓住陆朝暮的手，连连问：“你到底怎么样了？能不能行啊？你若是实在难受得紧，就让凤月送你回宋家好了！”
    别留在这儿，到时候再出了洋相，惹得几位皇子不快，那就不好了。
    “那……”
    陆朝暮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唇色更白了几分，虚弱的摇了摇头，语气柔柔的说：“外祖母，我……我实在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要不然，我还是……”
    先回去好了。
    自然，陆朝暮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纪氏就抓住了她的手，说：“说得什么话，这人不舒服，也就是一会儿的事儿，我这就让人给你送一点能够健脾开胃的东西过来，你吃过之后，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像是生怕陆朝暮会回去似的，纪氏抓着她的手，完全就不想松开，拽得紧紧的，“好了，你就跟在这几个姐妹身后就是了，到时候，等咱们都坐下来了，你就在旁边好好呆着就行了。这次机会难得，我这个做大舅母的，可不想你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啊！”
    纪氏一脸的慈祥，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发自内心替陆朝暮着想似的。
    但，陆朝暮心里却清楚得很，不过是因为在纪氏看来，她才是那个被萧景珲看中的人，若是她不在，纪氏才不好向萧景珲交代吧？
    不过，这件事其他人却不知道。
    旁边，裴氏听见纪氏这样替陆朝暮着想的话，忍不住就嘟囔几句，说：“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在她的记忆中，这两个人不还经常因为宋家的事情而争得不可开交么？
    怎么忽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像是之前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了？
    而站在裴氏旁边的宋婉晴，一双眼睛则死死的盯着纪氏抓着陆朝暮的手，在她的记忆中，一直都对她很好的大伯母，可从来都没有这样亲昵的对待过她呢！
    一下子，宋婉晴这心里就变得愈发难受和复杂起来。
    登上画舫之前，宋婉仪对她说的那些话，也便一次次的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宋婉晴这心里难受极了：
    是啊……
    好像之前她最难受的时候，大伯母她们真没有这样关心过她。而现在，陆朝暮不过是稍稍有些晕船，大伯母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宋婉晴只觉得心里愈发难受起来，像是有什么重重的石头，狠狠的压在她的心头上，叫她忍不住想要大声叫喊出来一般！
    只不过，这画舫里这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
    “……朝暮，你自己说，回去还是不回去？”宋老夫人还是怕陆朝暮继续留在这里，会给宋家带来不好的影响，但碍于纪氏方才说的那些话，她也不好强制让陆朝暮回去。
    所以，宋老夫人只能再问她一次，想让她自己说要回去。
    然而，陆朝暮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纪氏殷切的目光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噎了回去，“那……那……既然大舅母这样好心，什么都为朝暮着想，朝暮就……就留下来吧？”
    “嗯！留下吧！”纪氏听到她这句话，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而且，纪氏还看了看旁边的宋婉言，母女两个叫唤了一下眼神。
    现在陆朝暮就因为晕船的缘故，整个人虚弱不堪，待会儿，就更能方便她们行事了！
    到时候，陆朝暮再有点什么，要提前离开画舫，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嗯！
    纪氏越想越觉得陆朝暮这晕船的症状，实在是来得太是时候了！
    宋老夫人瘪了瘪嘴，心里虽然不是很高兴听到陆朝暮这样回答，但是，还是不得不点点头，说：“行吧，你要留下便留下吧，不过，你可一定要按照你大舅母说的，你就躲在婉言她们后面，也别大声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听到了么？”
    陆朝暮乖巧的点点头，“外祖母，你放心吧，朝暮知道你的担心，朝暮一定不会耽误了宋家的正事儿的。”
    “好了，好了，都别再这儿站着了，都跟着我一起去见几位皇子去！”宋老夫人一声令下，带着宋家的女眷，浩浩荡荡的就来到了画舫的门口。
    几位皇子全都在这儿了，他们所穿的衣裳，胸口处都绣着龙腾云端的图案，彰显出他们不同于普通老百姓的显贵身份！
    宋老夫人笑呵呵的上前，“老身乃是金陵宋家的老婆子，今天难得有幸，能够见到几位殿下，画舫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各种金陵名点，还望几位殿下能够赏脸，指点一二。”
    宋老夫人一通客气话一说，站在首位的大皇子就笑了，大皇子看着旁边的太子，笑呵呵的说：“太子，我就说了，这艘画舫瞧着就跟其他的画舫不大一样，肯定不会让你失望了，这不！咱们人才刚到呢，这主人家就已经将生命都准备好了！你说可是不是顶好的？”
    “哈哈哈！”
    太子大笑几声，双手负于身后，定定的立着，说：“大哥到底是大哥，眼力劲不错。”说罢，太子又笑呵呵的看向宋老夫人，“既然如此，那老人家，我们几个便叨扰了。”
    宋老夫人赶紧接话，说：“哪里，哪里，几位殿下肯赏光纡尊前来，已经是老婆子我和我们家所有人的荣幸了，殿下快别说叨扰两个字，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可担当不起啊！”
    宋老夫人说罢，便走在前头，为这几位皇子引路。
    而宋家的姑娘也便纷纷朝两边退开来，让出一条道，让皇子们往里面走进去。
    几位皇子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往里面走，目光自然也能看到旁边站着的这些妙龄年华的姑娘。
    尤其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大家都是精心装扮过的，一个个各有各的美貌，这样定定的站在两边，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之感。
    大皇子、太子和三皇子，因为早就年纪到了，选了王妃，在京城里有自己的府邸，府中除了王妃之外，也还有不少的美妾和通房，所以，他们见到宋家这些女儿的时候，只是浅浅笑了笑，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毕竟，这京城里多少出色的姑娘他们没见过？也不至于被这些江南水乡的姑娘就迷得失了心神。
    倒是四皇子萧景珲，自打他一登上画舫之后，目光就一直在寻找陆朝暮的身影，一直就没有停过。
    他先看到了宋婉晴、宋婉仪，然后就看到今天特地装扮过，戴了一块面纱的宋婉言。
    宋婉言的这幅打扮，让萧景珲不禁愣了愣，还别说，宋婉言安安静静站着，不开口说话的样子，他瞧着倒还有几分喜欢。
    只不过……
    他这心里一直念想着的，到底还是陆朝暮。
    但，这人呢？
    人跑哪儿去了？
    萧景珲老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他的目光，像是狩猎的猎豹一般，来来回回的在几位姑娘身边来回穿梭，才忽然间，从宋婉晴和宋婉仪的缝隙中间，看到了站在后面，低着头的陆朝暮。
    陆朝暮今天穿的衣服一点也不像宋家其他几个姑娘那样显眼，甚至，若是仔细看的话，还会觉得有些简单了些。
    但，就是这样的简单和质朴，衬得陆朝暮整个人如同夏日才刚刚出水的荷花一般，清冽而纯粹，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就被深深吸引的感觉。
    萧景珲光是看见了陆朝暮一眼，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喉咙里也像是藏着一团火焰似的，要将他整个人给燃烧起来一般！
    “呼……”
    萧景珲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旁边，纪氏看出了萧景珲情绪的变化，知道他肯定是心里一直想着陆朝暮那丫头。
    但，陆朝暮现在因为不舒服，整个人一直低着头，她这幅样子，萧景珲哪里能看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样。
    纪氏眼珠子一转，就悄悄走到了陆朝暮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轻唤一声：“朝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你还好么？”
    有人同自己说话，那么，陆朝暮自然就不会再一直低着头了。
    陆朝暮虽然觉得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胸口也有些发闷，但是，她还是要打起精神，朝着纪氏勉强的笑了笑，说：“大舅母，我……我还好。”
    就是在陆朝暮这抬头的片刻，萧景珲刚刚好走到了宋婉晴和宋婉仪前面不远处。
    他一个侧眸，就看到了陆朝暮抬头的模样。
    她不知怎么了，原本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变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像是噙着一汪湖水般，瞧得这人的心啊，都跟着颤了颤。
    而且，萧景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隐隐觉得陆朝暮的脸颊上，似乎泛着一团潮红。
    不同于一般胭脂水粉的红晕，陆朝暮脸上如今那种红红的样子，像极了女子经历了鱼水之欢过后的样子。
    这下子，萧景珲只决定自己都快要彻底把持不住自己了！
    他连连吸了好几口气，都没能压抑住心头无法言说的难耐和激动之情，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上，有一团能够毁灭一切的火焰，正不可控制的蔓延开来，叫他身体的某一处，都有了清楚的变化！
    这样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变化，叫萧景珲都不由得变得烦躁了几分！
    可恶！
    萧景珲一双眼睛散发着不正常的红色，如同一只忍耐了许久的猛兽，快要不可控制的冲出牢笼，将眼前这只迷迷糊糊的猎物，完完全全的拆吞入腹，才会觉得心满意足一般。
    “啊！”
    就在萧景珲心猿意马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宋婉晴目光就发现了萧景珲身体的异样。
    “四殿下，你，你身体是哪里不舒服么？怎么你……”宋婉晴人还小，也很少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所以，当她看到萧景珲身体的细微反应的时候，下意识就觉得萧景珲是不是哪儿病了。
    然而，宋婉仪上辈子嫁过人，也生过孩子，所以，当她听到宋婉晴的话，目光也飞快看向萧景珲敏感位置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
    因为！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萧景珲身体的变化，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
    随着宋婉晴声音的响起，旁边的大皇子、太子、三皇子等人，也便第一时间围了过来，太子饶有兴趣的看了萧景珲一眼，语气淡淡的开口，说：“四弟，你怎么了？怎么这位姑娘说你似乎有些不对劲呢？”
    方才宋婉晴一开口，萧景珲就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了，所以，现在几位皇子围过来，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婉晴却跟个傻子似的，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就要往某个地方指上去，还是宋婉仪脑子灵光，知道若是宋婉晴这个时候说出来那种事情，四皇子若是恼羞成怒，只怕会要了她们的命也说不定！
    所以，宋婉仪赶紧就将宋婉晴的手给抓住，牢牢的禁锢起来，朝着其他几位皇子笑了笑，就说：“没有，没有的事儿，我这妹妹可能被江上的风吹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四皇子好好的，她也乱说话，叫几位皇子见笑了。”
    宋婉仪几句话就将这事儿给掀了过去，萧景珲不由得就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样能够审时度势，在紧急时刻，替他将事情圆过去的姑娘，着实是不错的。
    想着，萧景珲还同宋婉仪对视了一眼。
    宋婉仪这才认真打量了萧景珲几眼，这个四皇子，容貌虽然长得很不错，不过，这位四皇子眉目之间，却隐隐透出了一股子的邪佞之色。
    再加上，她上辈子远嫁之后，也听说过一些宋家的事情，听说宋婉言后来嫁给了萧景珲，还听说萧景珲这人如同魔鬼一般，所以，为了保护自己，宋婉仪赶紧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想让萧景珲对自己有太深印象。
    这样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还会是一件说不出的危险之时。
    可是，旁边的宋婉晴却不一样了。
    她虽然年纪小，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宋婉晴见宋婉仪努力想掩饰的神情，还有萧景珲不大好的脸色，再加上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会，方才萧景珲身体有所变化的地方，到底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之后，宋婉晴就忽然间如同醒悟过来一般，长大了一张嘴，“啊”了出来！
    她知道了！
    她知道四皇子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几位皇子早就和宋老夫人一起到了画舫里的正厅坐下，说着金陵城好玩的事情，吃着金陵城有名的小吃和点心，所以，其实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宋婉晴突然发出来的声音。
    但是，旁边裴氏却被她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为了不引起几位皇子的注意，裴氏特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呵斥宋婉晴：“你做什么？！好好的，你叫什么叫！”
    可是，宋婉晴却根本没有心思同裴氏说这些，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哎呀，你烦不烦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管我！你就别管了！”
    而且啊！
    她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四皇子方才肯定是因为某个人而动心了，不然，他的身体，好好的是不会有这样的变化的！
    而方才，四皇子面前站着的，就是自己和宋婉仪。
    宋婉晴很确信，宋婉仪那样的货色，四皇子肯定是看不上的，那也就是说，四皇子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才有了那样的变化，那也就是说，对于四皇子而言，她宋婉晴可是能够让他在这样的场合心动而忍不住有那样变化的女人！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宋婉晴心里已经越来越飘了，仿佛被萧景珲看中，她就马上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般！
    她就说了，这世道可不会永远都对她不公的！
    之前，她从天凤书院被迫退学，回到宋家之后，又是被祖母厌恶，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罚跪祠堂的，都是她人生中最最同科和黑暗的时刻了。
    但是不要紧，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爷这不，就将最好的东西送到了她的面前！
    四皇子，萧景珲！
    这样的人，居然看中了她！
    宋婉晴觉得自己简直都要忍不住大笑出来了，她却半分都没有意识到，在她和宋婉仪的身后，还有一个陆朝暮站着。
    她更想不到，被萧景珲看中，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反而，对她而言，可以说是避之不及的人才对。
    而萧景珲坐在几位皇子中间，根本也没有心思听宋老夫人说这些有的没的，他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陆朝暮的身上，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动作……
    那目光，像是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吸引力了一样！
    而宋婉晴是谁，萧景珲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
    萧景珲这样的目光，却被旁边的萧景桓清楚的看在眼中。
    萧景桓可以从萧景珲的目光里面，明显的读到，萧景珲作为一个男人，此时此刻，他对陆朝暮有着这样尽乎疯狂的念头！
    而这样的念头，虽然紧紧是在脑海中的，并没有表现出来，却也足以让萧景桓整个人都要坐不住了！
    因为，光是想到这个时间用这样龌龊的念头，想着陆朝暮，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要疯掉了一般！
    他完全无法接受！
    萧景桓死死的抓紧了手中的杯子，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一般，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压制住他内心的狂躁。
    “古苍……”
    萧景桓已经听不见也根本没有心思听旁边人说的每一个字，他只压低了声音，问站在他身后的古苍，“该你准备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么？”
    古苍点点头，回话说：“主子，你放心吧，我早就跟手下的弟兄说好了，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找到陆姑娘，并将她牢牢的看住的！
    你放心，我们这么多人都在，是绝对不会让她收到半分的伤害和委屈的！”
    古苍也用低低的声音回答萧景桓。
    萧景桓听到古苍这样说，心里猜稍微觉得好过了一些。
    不过……
    他的目光也顺着看向了陆朝暮所在的方向，他也看到了她迷迷糊糊的眼神，还有些发红的面颊。
    这一看，萧景桓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就一下子就不可控制的爆发了一股怒火！
    这个该死的女人，怎么偏偏在这样的时候，让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
    难道她就不知道，这种关键时刻，她所表现出来的每一分怯懦和弱小，落在萧景珲这样的人眼中，就会变成是她自己的催命符么？！
    真是不知所谓！
    然而。
    被几乎所有人盯着的陆朝暮，虽然眼瞧着样子是迷迷糊糊的，但是，她这心里面，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得多。
    陆朝暮像是虚弱不堪的依靠在凤月的身上，用虚弱的声音说：“凤月，我心里面难受得很，想要喝点粥，你到厨房里面去叫人给我做点端上来吧？”
    陆朝暮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坐在她隔壁桌的纪氏，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她的要求。
    纪氏早就在盘算着要怎么样将陆朝暮这丫头给名正言顺的弄走了。
    她们之前的那些冲突，宋家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今天已经对陆朝暮够好了，若是，她再主动提出些什么，落在这些人眼中，只怕会显得她太过隐情，反而显得太刻意，会引起人怀疑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陆朝暮自己主动说想要吃点米粥，那就正好给了纪氏发挥的空间和机会！
    纪氏立马脸上就露出了关怀备至的表情，看着陆朝暮，立马说：“你想喝粥？可是，咱们如今在画舫上，这里又坐了这么多的皇子，厨房里的师傅应该都忙着替皇子们准备糕点，恐怕没工夫给你做工序繁复的米粥的。”
    纪氏说着还叹了口气，“哎，瞧着你这可怜的模样，恐怕你也确实吃不下其他的东西，凤月是你贴身的婢女，你如今这样的虚弱，若是她不在旁边伺候着，怕是也不好。那要不如这样吧，我派人到外面去给你买点你爱吃的米粥回来，你看如何？”
    纪氏说着还伸手，轻轻的摸了摸陆朝暮的头发，那样子看上去，简直就跟做母亲的关心自己的孩子一般，谁能想象得出，纪氏这样的面目之下，居然藏了一颗最毒的祸心。

 第315章 花灯会8

    “这……”
    纪氏一番话说完，陆朝暮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情，像是有些不愿意似的。
    “你这孩子！”纪氏却继续说，“你瞧瞧现在这样的场合，哪里能让你选择愿意不愿意的，好了，就听我的，你想吃米粥，我这就让绣珠乘小船到河边的小贩那里给你买回来。”
    纪氏说罢，便扭转回头朝绣珠使了个眼神，绣珠便立刻猫着身子，从正厅里面退了出去。
    这绣珠人都已经出去了，陆朝暮也不好再推辞了，只能沉了一口气，依旧神色虚弱的看向纪氏，浅浅的说一句：“那就多谢了。”
    “说什么多谢不多谢的，这就见外了！”纪氏笑得很得体，自然，她这心里却暗暗在想，陆朝暮这丫头到底还是年轻，她不过是让人去替她买份米粥罢了，她就能露出这样的乖巧模样，真是好骗极了。
    更别说，这米粥买回来，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让她有机会能放迷药罢了……
    纪氏嘴角噙着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萧景珲。
    两个人目光相接，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眼中的信息。
    萧景珲嘴角也往上勾了勾，淡淡的拿起眼前的酒杯，轻轻的品尝了一口。
    嗯……
    这宋家准备好的酒水，说实话，确实什么也算不上，同他们在宫中所尝过的酒水相比，根本完全就不值得一提。
    不过……
    萧景珲又轻轻的晃了晃酒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这杯酒，实在是醇香得很呐！
    想想，他确实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待会儿纪氏就将会如何安排，他又会如何见到那个叫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但是！
    就在这股兴奋的情绪快要将萧景珲的大脑完全占据之前，他想到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萧景珲身子往后面稍微扬了扬，就对站在他身后的人问说：“怎么样了，今天这场花灯会，县衙里的人是不是都出来的差不多了？”
    侍卫认真回答说：“回四皇子的话，确实，今天花灯会，百姓都出来了，张沐为了避免出事，派了许多人在金水河两岸巡逻，便是金水河上，都有衙门的小舟来回穿梭。不过……”
    侍卫话音微微一顿，认真的看了萧景珲一眼，再继续说：“虽然衙门里的衙役大多数都被派出来了，但是，我们派出去的人也打听到了，衙门里，有一处房间还是有很多人把守着，想来，那个地方，就是四皇子你所说的，里面住着的肯定是尼姑庵里偷偷跑出来的那个姑娘。”
    萧景珲听到这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便一点点的摩挲了起来，显然他的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良久之后，萧景珲便吩咐说：“你去，再多派几个人到衙门的四周包围起来，趁着今天衙门里的人不多，找个合适的机会，潜进去，将那个人直接给处理干净了！”
    他可不想到时候等到他回到京城之后，还会有一些不好的消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那可就对他未来的前程有很大的影响了。
    所以……
    不管是谁，只要是要在这半路上阻碍他，那就怪不得他要心狠手辣了！
    “听清楚了么？”萧景珲冷着声音又低低的问了一句。
    侍卫点头答应：“四皇子你放心，属下们一定会替您将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侍卫便悄悄的，趁旁边的人不注意，偷偷的也从旁边退了出去。
    这一会儿工夫，绣珠人就从外面回来了。
    因为宋老夫人一直在同几位皇子说话，而纪氏为了今天的这花灯会，还特地请来了金陵城有名的戏班子，正厅里面便是一片的热闹和欢腾，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边绣珠的动作，也没有注意到陆朝暮脸色的变化。
    绣珠回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将米粥递给陆朝暮，而是又重新让人拿来了一个青花瓷的碗，放在了陆朝暮的桌子上。
    绣珠一边将米粥倒进碗里，一边对陆朝暮说：“表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啊，奴婢搭小船回来，小船摇摇晃晃的，小贩用来乘米粥的碗都弄得黏黏糊糊的，奴婢这就给您重新换一个碗，这样你就不会觉得黏腻了。”
    说着，绣珠就动作麻利的将米粥倒进了青花瓷的小碗里。
    绣珠一边做着这些，一边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忽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纪氏。
    纪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只青花瓷的小碗。
    她很清楚，这只碗的碗壁上，早就是刷过了兑了迷药的水的，如今水虽然已经干了，但是，迷药的药性还是留在了碗壁上。
    绣珠买回来的米粥非常的热，又是流体，碰到碗壁，应该用不了多久的工夫，迷药的药性就会一点点的渗透进米粥里面。
    只要到时候陆朝暮吃上一小口，保管她整个人都会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的！
    纪氏见绣珠将一切都弄好了，自己的一颗心也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些跳得厉害。
    她看向陆朝暮，说：“朝暮，米粥现在还烫得厉害，你自己小心些，过一会儿再吃好了。”
    陆朝暮明白纪氏的意思，更明白纪氏的盘算，她脸上只露出什么也不知道的蠢笨模样，浅浅的说：“嗯……多谢大舅母，朝暮知道了。我过会儿再吃好了。”
    说罢，她就又想靠在凤月的肩头，作势想要好好的睡一会儿。
    但是，纪氏在旁边看着，想了想又说：“眼瞧着这米粥还热着，你一时半会也吃不了，要不，你让凤月到厨房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和你胃口的。这些糕饼都油腻得很，我怕你这胃啊，受不了。”
    陆朝暮听得纪氏这样说，脸上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心里泛起一股冷嘲：怎么，这下子就不怕凤月离开之后，没有人照顾她了么？
    纪氏却继续说：“我这不是担心其他人不知道你的口味么，凤月在你身边贴身伺候，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你喜欢什么了……”
    “这倒也是。”
    陆朝暮一点也不想戳破纪氏的面具，依旧选择跟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凤月，你就去厨房一趟吧。”
    凤月虽然心里忍不住担心，她一点也不想把陆朝暮一个人留在这里。
    但是，想到今天出门的时候，姑娘在马车里特地提醒过她，让她到了画舫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所以……
    即便心里担心得紧，即便凤月不愿意这么离开，她还是点点头，按照陆朝暮的吩咐，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凤月走了，纪氏这心里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下好了！
    陆朝暮身边一直贴身伺候的凤月也不在这里碍手碍眼的了，她们就能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了！
    纪氏想着便朝着旁边的宋婉言使了个眼色，宋婉言接收到纪氏的目光，稍微抿了抿唇，就也看向了陆朝暮这边，说：“朝暮，我瞧着你脸色实在是难看极了，要不，你先喝点水，再吃一口米粥，先垫垫肚子好了。”
    陆朝暮见她们母女两个的演技一个比一个差，就差没在脸上将“我想害你”几个字写出来这么明显了。
    不过，谁让陆朝暮也要将计就计，所以，便是纪氏母女两个的演技再差，陆朝暮不仅不能让大家看出来她发现了，还得配合着将这场戏给演下去。
    所以，陆朝暮稍稍迟疑了片刻，像是有些不大愿意按照宋婉言的话行事。
    宋婉言和纪氏见她不肯喝粥，生怕耽误了四皇子的好事，便赶紧又催促着说：“朝暮啊，我这个做大舅妈的到底也是一片好心，你就不要推迟了吧。”
    陆朝暮这才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点点头说：“那……那好吧。”
    说罢，陆朝暮才拿起了旁边放着的小勺子，从碗里面轻轻舀了一勺米粥出来，在纪氏和宋婉言的注目之下，将米粥给吃进了肚子里。
    纪氏母女两个见她真的吃下去了，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
    这丫头只要将米粥吃下去，哪怕只是一丁点，也绝对能让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不出片刻就会晕倒过去！
    果然，纪氏和宋婉言心里这样想了没有多久，陆朝暮的两只眼皮就开始不断的打架，脑袋也变得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不断的往下掉个没完。
    纪氏在旁边看到了，立马朝绣珠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忽然间抬高了声音，说：“哎呀，朝暮，你这是怎么了？”
    纪氏这一声惊呼，立刻就将正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几位皇子也都纷纷看了过来，他们这才看到，原来这正厅里面还坐了这样的一位姑娘。
    一点也不显眼，但是，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清爽简单。
    不过，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面色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色，眼神飘忽，看着样子，似乎有些连坐也坐不稳似的。
    宋老夫人见状赶紧就心道不好，哎！方才就说了要让朝暮这丫头回去，她偏偏要留下来，这下好了，当着这么多位皇子的面，她晕了过去，多么不好啊！
    宋老夫人心里觉得不是滋味极了！巴不得让陆朝暮赶紧从这儿离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老夫人面色不大好的开口。
    纪氏就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的担心，说：“母亲，朝暮她只怕是晕船晕得太厉害了，快要支撑不住了。哎，说到底，也是这孩子是个实心子的！”
    纪氏叹了口气，看向几位皇子，说：“几位殿下可千万别见怪，我这位外甥女，一直以来身子都不大好，在这画舫之上，她身体实在不适，正打算回去吧，就听到了诸位殿下要来的消息。
    她是个好孩子，怕自己匆匆离开，会打扰了诸位殿下的兴致，所以才会继续留在这里，想要咬咬牙就坚持过去，可谁曾想……”
    纪氏说着，还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帕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像是对陆朝暮心疼得不得了似的。
    几位皇子也都是有教养的人，他们在京城里，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哪里就真的会跟一个因为晕船，而整个人晕死过去的小丫头置气。
    反而，在他们看来，陆朝暮这丫头，就是为了能够看他们一面，才会这般坚持。
    才会让一开始的一些小小的不舒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难受。
    这样的念头，还莫名让太子心里觉得十分受用。
    所以，太子脸上只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看着被绣珠扶着的陆朝暮，就说：“既然这位姑娘身体实在是难受得紧，那么，不如就让她先回去吧。”
    这病美人，他们瞧上一眼也就够了，完全没有必要一直瞧着，更没有兴趣去追究她为何这个时候晕倒的事儿。
    得了太子的这句话，纪氏脸上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赶紧看向旁边的绣珠，就说：“来，你将表姑娘带回去吧！你要记住了，从画舫乘小船回去，在金水河上要小心些，左右都是其他的画舫，可千万别磕着绊着了！”
    绣珠连连答应：“是，大夫人，奴婢一定会好好将表姑娘给带回去的。”
    说罢，绣珠就一个人扶着陆朝暮，从大厅里面退了出去。
    因为这里还有诸多位皇子，宋老夫人也没有别的心思去担心陆朝暮，更没有想着让她身边最信任的周妈妈陪着一同回去。
    宋老夫人只想让周妈妈将这几位皇子都陪好了，这才是如今对她来说，最最紧要的事情。
    然而……
    就在陆朝暮被绣珠扶着出去之后，萧景珲就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陆朝暮离开之后，纪氏赶忙就给了萧景珲一个眼神，像是再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她们已经准备好了，他只要到事先说好的地方等着，就能够将这个心心念念许久的女人给带回去。
    萧景珲想着，心头那股子不断乱窜的心头火焰，又一次被点燃了起来。
    可是……
    碍于在场这么多位皇子，再加上一开始的时候，是他自己提出来要不要感受一下金陵城寻常百姓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走，又或者说，他得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离开，才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一想到，陆朝暮那张迷迷糊糊的面庞，萧景珲这心里就有些无法忍受了。
    他想现在就离开，马上就离开！
    于是，萧景珲立马又侧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侍从。
    接收到萧景珲的目光，侍从也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就悄悄的离开了正厅，退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们之间的动作很缓慢，几乎没有人发现其中的异样，太子还在高高兴兴的看着纪氏准备好的歌舞，品尝着金陵城的小食和美酒。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萧景珲的异常时，坐在不远处的萧景桓，却一张脸冷到了极点。
    因为，他看到了萧景珲属下的动作，他知道，他们是要准备对陆朝暮动手了。
    虽然萧景桓知道古苍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法子，陆朝暮也绝对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出于困境而不事先想好应对措施的人。
    但是，只要一想到萧景珲那龌龊不堪的脑子里面所浮现出的画面，萧景桓就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冲上去，狠狠一拳将萧景珲的脑袋给当场砸碎！
    可是，萧景桓心里的怒然想法，却在想到陆朝暮的时候，忽然间就顿住了。
    萧景桓眼前又浮现出了陆朝暮的一张脸，想到了她清冷的模样，想到了她冷着一双眼睛，淡淡的告诉自己，她一点也不希望他闯入她的计划，打破了她自己的计划的样子。
    这样的孤僻和冷然，叫萧景桓因为愤怒而紧紧攥紧的双手，不由得一点点的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他不能插手，他只能在旁边静静的瞧着。
    他只能让古苍他们在她的身边不动神色的观察着，直到她真的需要的时候，再在最适当的时候出手。
    “呼……”
    这些想法，让萧景桓忍不住沉了一口气，将心底的念头全都压了下去。
    然后，他才一点点的转过头，看了古苍一眼，说：“你们可以行动了，注意，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虽然古苍一直都知道在五皇子的心中，陆姑娘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但是，能够让五皇子这样一次又一次，主动吩咐让他们照顾好陆姑娘，这样的行为还是让古苍心里惊叹。
    而且，五皇子还这样的克制。
    要知道，五皇子一直以来，明明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有人找上门来，想要杀了他，他都从来没有这样克制过自己的情绪。
    反倒是在遇到陆姑娘之后，五皇子整个人都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人，就能这样因为另一个人而有了这么多的，这样深的变化么？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和感情呢？
    古苍一点也看不透，更是一点也猜不出来。
    “还不快去？”
    就在古苍失神的时候，萧景桓眉头深深的一蹙，一双冷若寒霜的眸子里，明显的透露出他此时因为古苍的迟疑而非常的不满。
    而这样的不满，也完全是出于对陆朝暮的担忧。
    古苍不敢再耽误，一个颔首，就也悄悄然从正厅里面退了出去。
    不过……
    萧景珲、萧景桓的人纷纷离开，大家都以为没有任何人看到和发现。
    可是，一直坐在太子身边，静静喝着酒的三皇子萧景殷，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他一张冷峻而清冷的脸上，薄薄的嘴唇往上一勾，轻然一笑，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呵，今天的事儿，还真是有趣得紧啊。”
    ……
    另一边
    绣珠将陆朝暮从画舫上扶出来了之后，领着她就要上小船。
    小船上的船家，是纪氏早就准备好的。
    纪氏吩咐过，让绣珠带着陆朝暮上小船，然后，当船行使到金水河中间的时候，就让船“不小心”撞到旁边的画舫上。
    如今这金水河上往来画舫数不胜数，偶然间，也会有画舫之间相互冲撞的事情发生。
    所以，到时候，小船撞上画舫，陆朝暮本又是迷迷糊糊的，“扑通”一下掉进金水河中，可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绣珠，她可是一个完全不识水性的人。
    这样的绣珠，就算想要跳到河中去救陆朝暮，她不断扑腾间，也只会吸引周围的人来救她。
    而不会有人注意到因为吃下了迷药而失去意识，连救命都不会喊的陆朝暮的！
    这个时候，纪氏让莫语晟另外准备好的，熟识水性的人，就偷偷潜入水中，将没有意识的陆朝暮从金水河中捞出来。
    用另外的一条小船，送到萧景珲的船上。
    纪氏这一套计谋可以说是算得天衣无缝，只要按照预想的行事，就绝对没有成不了的！
    可是，就在绣珠扶着陆朝暮要登上小船的时候，宋婉晴却忽然间冒了出来。
    “绣珠，你要送她回去么？”宋婉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昏迷”过去的陆朝暮，但宋婉晴的眸子里面，透露出来的，却是明显的阴冷和森毒。
    绣珠见宋婉晴站在画舫上，明显有些发愣，不知道宋婉晴这么冒出来是要做什么，就回话说：“是啊，大夫人让奴婢将表姑娘送回去，婉晴姑娘，外面风大，你还是快些进去吧。”
    “我不回去，”宋婉晴幽幽的摇摇头，眼中的冷意愈发明显了几分。
    她方才看得很清楚，大伯母和婉言姐姐对这个可恶的女人，完全是关怀备至，那样的嘘寒问暖，是她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
    一想到纪氏和宋婉言对陆朝暮的关怀目光，宋婉晴就觉得自己这心里如同针扎似的难受。
    她脸上的恨意和嫉妒越来越明显，她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才让她现在变得这么的痛苦。
    不过不要紧……
    宋婉晴一步步走到小船上，语气冷冷的吩咐绣珠说：“我送她回去吧，你就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

 第316章 花灯会9

    “我送她回去吧，你就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
    宋婉晴一双眼睛里面，泛着幽幽的冷光。
    她已经在心里都计划好了，等到小船开出去之后，她就找个机会，将陆朝暮这个贱丫头给推到河里去！
    瞧瞧她现在这不清醒的样子，肯定半点抵抗的办法也没有的！
    等到她将陆朝暮给推下去之后，金水河上又到处是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嗯！
    就是这样。
    宋婉晴心里算盘打得极响，可是，绣珠却不敢让宋婉晴将陆朝暮给带走的。
    纪氏吩咐过了，这次的事情意义重大，若是除了半点差错，那她的这条小命就不用留着了。
    于是，绣珠赶紧就将陆朝暮给护在自己的怀中，瞧着宋婉晴说：“不用了，不用了，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姑娘你还是进去同老夫人她们一起，好好陪着几位殿下吧！”
    说着，绣珠就努力朝着船家眨了眨眼睛，示意船家赶紧将船给开出去，免得宋婉晴真的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扰乱了大夫人的计划。
    可是，宋婉晴见陆朝暮在小船上就要离开了，她这心里的妒火和嫉妒，猛然一下就促使她全然不顾的从画舫上“哗”的一下就跳到了小船上。
    “哗哗哗！”
    小船因为宋婉晴忽如其来的重量，不断的左右摇晃，眼瞧着就快要失去平衡了。
    “哎呀，你这姑娘到底要做什么啊！”船家不断想法子想要控制住小船的平衡。
    然而……
    这小船只有这么大，跟旁边的画舫是完全不能比的。
    宋婉晴跳下来之后，因为船身左右摇晃得厉害，她这心里也忍不住怦怦直跳起来。
    因为害怕，宋婉晴还本能的几步跨到了小船的边缘，死死抓住船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的小命似的。
    但是！
    她这样大踏步的走过去，本就摇晃不定的船身，更加猛烈的晃动个不停。
    船家连连大喊着：“你别待在哪儿，快过来！快到船的中央来！”
    不然，这小船只怕会因为宋婉晴的重量而整个翻转过去了！
    宋婉晴却根本听不见，她的耳边确实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可是，船家具体说的是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清楚。
    她只能大声的叫喊着：“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宋婉晴这一嗓子喊出来，金水河上其他画舫上的人，也便纷纷瞧了过来。
    更有些好心的人，就站在他们所在的画舫上，大声呼唤着：“哎呀，快看啊，那艘船像是要翻过去了！快，快找人去帮帮他们啊！”
    “船，快放几条小船下去，快将船划过去帮忙啊！”
    “来来来，快去帮忙啊！”
    “……”
    好心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的，更是引得连两岸上的人，好些画舫里面还在看歌舞的人，都走了出来，站在船边，注视着陆朝暮所在的那艘小船的动静。
    也不知道究竟是小船的动静太大了，船家确实不好把握；还是周围关注的人越来越多，叫船家心里不由得一片慌乱。
    船家只感觉到脸上不由得一股热气，叫他心里怦怦乱跳，手上一阵手忙脚乱的，然后，旁边所有的人，就看到那艘如同漂浮在浩瀚大海之上的孤舟，像是浮萍一样，猛然随着海上的风浪，一左一右，一左一右的一阵扑腾之后——
    “哗啦！”
    小船就朝着宋婉晴紧紧抓住的船檐左边，猛然翻倒了下去！
    “扑通！扑通！扑通！”
    随着小船翻到过去，因为船上的人掉入金水河中，河面上巨大的水花往外四溅飞起，赫然的响声如同震天巨响。
    周围注视着的人，全都被吓坏了，大家愣怔了大约一秒钟之后，所有的人都又叫了起来：
    “快救人啊！船翻了！有船翻了，船上的人掉到河里了，快下去救人啊！”
    “救人啊！有没有熟悉水性的，快下去救人啊！”
    “在那儿！还有那儿！我看到好像有三四个人掉下去了，快去救人啊！”
    “……”
    嘈杂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
    宋婉晴是大家闺秀，不懂水性，所以，掉入金水河中之后，宋婉晴本能的就不断扑腾起来，两只胳膊拼了命的在水面上扑腾着，“救……救命！救我！救……唔唔……唔……”
    秋日里的河水，有着透骨的寒冷。
    宋婉晴一颗脑袋不断上上下下的，几下就喝了好几口凉水下肚，由于害怕和紧张，宋婉晴的动作可以说是毫无章法，不一会儿，她的身体就有了往水下沉的趋势。
    而另一边，绣珠掉到水里之后，也是本能的挣扎着求救，一通扑腾，也将水面激起了层层的水花。

 第317章 花灯会10

    而船家虽然会水，他努力朝绣珠所在的方向游了过去，想要拽着绣珠的胳膊，将绣珠从水里拽出来。
    但是，这金水河里却有很多水草和藤蔓，就在船家朝着绣珠游过去的时候，船家感觉到自己的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攀了上来，将他的两条腿给死死的缠住。
    光是为了想法子将那些碍事的藤蔓给解决掉，就花了船家很大的精力。
    所以……
    可以说，在场的这些人，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宋婉晴、绣珠还有备藤蔓缠绕住腿的船家身上，根本就没有人发现，方才随着他们几个一同掉入水中的，还有一个因为吃下了“迷药”而“晕死”过去，丝毫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陆朝暮。
    而岸上，莫语晟的人在看到绣珠他们的船翻了之后，虽然也按照之前说好的，偷偷穿了不引人注意的黑色衣服，潜入水中，想要将陆朝暮给捞出来。
    但是，等他们潜入水中之后，左右找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发现陆朝暮的踪迹。
    “人呢？”
    其中一个穿了潜水衣的人，神色有些慌乱的看了看同伴，他们收了钱，就是要将落水的姑娘给带回去的，现在，人不见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失败了。
    那他们不就没有办法收到另外一笔银子了？
    另一个穿了潜水衣的人脸色也不是很好，他咬了咬牙，就说：“不行，咱们再下去好好找找！”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将那姑娘给找到才行！
    说罢，两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再一次潜入了水中。
    可是，这一次。
    他们两个人才潜入水中没有多久，就感觉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其他穿了潜水衣的人。
    而且，叫他们两个不由得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发现，这几个忽然间冒出来的人，身上所穿的潜水衣，同他们两个身上穿的潜水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就在这两个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人，猛然伸出手，将他们的腿给抓住，一用力，就将他们往金水河深处拽了下去。
    “唔唔唔！！”
    两个黑衣人努力想要挣扎，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这金水河中，除了他们之外，还会有其他的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穿戴精良不说，还特地候在这里，就等着他们呢！
    所以！
    莫语晟所准备的这两个人，只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面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很快，他们就觉得眼前一团黑暗，整个人很快就迷迷糊糊的，逐渐失去了知觉。
    而，河面上，所有的人都关注着绣珠他们的动静，也没能看到这边几个黑衣人之间的较量。
    莫语晟站在河岸上，目光盯着金水河面。
    他刚刚看到那两个穿了潜水衣的人在那儿啊，怎么现在，这河面就平静得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安之感呢？
    莫语晟背在身后的手，浅浅的摩挲着，眉头也不由自主的微微蹙在了一起。
    他继续瞧着河面，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因为，他记得之前那两个人说过，他们大概能在水下潜两盏茶的时间。
    若是，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两个人还不能从水下冒出来，他就会当做那两个人遇到了危险，他得另外找人下河去将陆朝暮给找出来了。
    “嘀嗒、嘀嗒……”
    莫语晟沉沉的在心中，默默的算着数，就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要超过那两个人所说的极限的时候。
    “咕噜噜……”
    方才那两个人消失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了许多的气泡，紧接着，莫语晟就看到两个穿了潜水衣的人，从金水河中冒出了头来，不仅如此，他们两个还拽着一个女人。
    莫语晟往前几步，眼眸半眯的打量着，很快就认了出来，这两个黑衣人拽上来的女人，就是之前纪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控制住的陆朝暮。
    “哗哗哗……”
    那两个黑衣人带着陆朝暮往莫语晟所在的方向游了过来。
    很快，那两个人就带着陆朝暮游到了河岸边上，很艰难的将陆朝暮给拖到了路面上。
    “怎么回事？”莫语晟心里面不知怎么的，莫名就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他如鹰一般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心理作用的原因，还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两个穿着潜水衣的人，同下水之前，好像有了什么说不出来的不同？
    然而，其中一个人，就指了指躺在地上，依旧“昏迷”的陆朝暮就说：“她被河底的藤蔓给缠住了，我们两个花了好久的工夫，才将她给拽出来，甚至差一点都要没命了。”
    莫语晟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在陆朝暮小腿上面，确实有备藤蔓给勾住的痕迹。
    “好了，快别看了，这丫头在水下这么久，你得想法子让她喘过气来才行，我们两个都是大老爷们的，不好碰她。”那人又说，“你若是不赶紧想办法，待会儿她人死了，可不能赖到我们的头上。人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从河里给带出来了，你该将剩下的那部分银子给我们了吧？”
    这人的话倒是提醒了莫语晟，纪氏说了，那个四皇子要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陆朝暮，而不是咽了气的尸体。
    莫语晟赶紧就让之前就在旁边候着的，从小在河边长大，熟识水性的奴婢过来，吩咐说：“你快给她看看，想法子让她醒过来。”
    “是，我这就想办法。”
    婢女说完，就提着裙子走到了陆朝暮身边，顿了下来。
    她伸手探了探陆朝暮的鼻息，一番检查之后，她便确定陆朝暮喝平常那些落水的人一样，都是吸入了大量的河水，整个人晕死过去了。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将她腹腔中吸入的水全都排出来，让她可要如同平日里那样平稳呼吸。
    所以，婢女用手撑开陆朝暮的嘴，然后轻轻抬起她的脖子，让她的口腔和胸腔之间形成通道，这样，就有助于陆朝暮将腹腔里吸进去的水，全都吐出来。
    果然，婢女这样做了之后，陆朝暮连续咳嗽了好几下，真的将吐出了好几口河水。
    然后婢女再伸手压在陆朝暮的胸口处，用力往下按压了好几下，让她将喝下去的多余的水，再吐了一些出来。
    “咳咳咳！”
    陆朝暮又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整个人又继续保持着昏迷的状态。
    莫语晟有些担心，便上前询问：“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婢女点点头说：“老爷你放心吧，这位姑娘已经将喝下去的水都吐得差不多了，呼吸虽然还有些缓慢，但是，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变得正常了。”
    不说，说来也奇怪。
    寻常人落入河中，若是不通水性的话，一般情况下，都会奋力扑腾，反而会喝入更多的水。
    而如今的这位姑娘。
    也不知道究竟是一点也不害怕还是怎么的，虽然也喝了河水，但量却并不多。
    毕竟，按理来说，这姑娘掉入河中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喝入的河水却不足以让她丧命，到底还是一个有福之人啊。
    “……”
    莫语晟听到婢女这样说，两只眼睛便眨了眨，心里稍稍沉了一口气。
    因为，婢女或许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他却很清楚。
    陆朝暮之所以不像寻常人落水那般因为慌乱而喝入大量的河水，完全是因为之前纪氏就给陆朝暮下了迷药。
    由于迷药的作用，陆朝暮人都不清醒，自然就不会做出正常人那样的反应来了。
    不过……
    这样的事情，莫语晟是不会说的。
    今天的事，关系重大，其中的细节，不能让无关的人知道得太多。
    所以，莫语晟再三确认陆朝暮确实没有生命危险，确实安好的情况下，便挥挥手，让她先回去。
    “之前和你说好的银子，你回去之后找管家要就是了。”莫语晟说罢，又看向那两个穿了潜水衣，替他将陆朝暮从金水河里捞出来的人，说：“你们两个也回去吧，你们要的银子，到时候，我会让人送到指定的地点去的。”
    两个穿了潜水衣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眸光对视之后，便点点头，说：“那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就离开了这里。
    而莫语晟也不耽搁了，既然都将陆朝暮从河里给捞起来了，接下来，他就该继续按照之前说好的，将陆朝暮送到指定的地方了。
    莫语晟想着，就摆了摆手，让旁边的下人过来将陆朝暮给搬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
    很快，莫语晟就将陆朝暮抬到了之前准备好的马车之上。
    等到将陆朝暮放上去之后，莫语晟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又觉得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似的，朝着左右都看了好几眼，实在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才拍了拍马夫的肩膀说：
    “好了，你就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路线，将马车里的人送到那个地方去就好了。不过你要记得，到了那里之后，你就直接离开，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纪氏跟莫语晟说过，四皇子萧景珲这样的人，性子非常的谨慎和小心，所以，为了不暴露出来他才是背后的那个人，纪氏才这样转折了好几遍，让人不知道，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为了一个陆朝暮而已。
    车夫点头，“老爷，你就放心好了，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车夫就拉了拉缰绳，驱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指定的地方驶了出去。
    莫语晟站在原地，瞧着那辆马车慢慢的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又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良久才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莫语晟往旁边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走了好长一段路程，心里只想着：他已经替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希望这些确实是她所想要的吧……
    ……
    然而。
    当马车驶出去不远之后，驾驶马车的车夫，唇角忽然微微往上一勾，抬起右手，摸到了自己左边脸颊的下方。
    右手这么稍稍的一个用力，就掀开了一张人皮面具。
    转眼间，方才还样貌敦厚，瞧着毫不起眼的车夫，就变成了一个面有棱角，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俊逸郎君。
    男人伸手有节奏的轻轻敲了敲马车的车门，“叩叩叩”，然后，男人才对着马车里的人说：“好了，没有人注意到异常，你可以不用继续装晕了。”
    男人话音一落，马车里面就响起了陆朝暮清脆的声音：“确定没有人跟着了？”
    男人回头又左右看了看，认真说：“没人了，没人了。放心好了，我在张大人手下办事，可是从来都没有出过半分差错的。”
    陆朝暮这才稍稍将门推开一道门缝。
    一张清秀的面容，赫然间就出现，半分也看不出来，她是一个刚刚才被人从水中捞出来，意识不清的人。
    原来。
    那些在金水河里穿了潜水衣的人，都是陆朝暮早就让庆桂安排好的。
    而方才在河岸上，婢女为陆朝暮排水的时候，莫语晟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也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马车上的人已经被县衙里的人给偷偷的替换了。
    不过……
    驾车的衙役心里实在是有些好奇：“陆姑娘，你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到最后还是自己送到了四皇子的地方，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陆朝暮拿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唇角轻轻的往上勾了勾，就说：“那可不一样。”
    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和自己知道，自己送上门的情况，自然是半分也不一样的。
    而且，她这怎么能算是送羊入虎口呢？
    她这是带着目的，带着任务，带着要送萧景珲下地狱的目标，去到纪氏安排的地方。
    最后，究竟谁是那只羊，谁是那只狼，还说不清呢！
    这场好戏才刚刚上演，最精彩的大戏，还没有上演呢！
    这大戏的第一幕，她已经完成了，瞒过了莫语晟，而大戏的第二幕，就是要瞒过宋老夫人和萧景珲，让所有人都以为她落入金水河中，被河水给冲走了才行啊……
    陆朝暮双眸微微凝了凝，两只手指再一次有意无意的摩挲着。
    她心里想着：这第二幕戏，凤月可一定要演好了，不叫旁人瞧出端倪来了才行呢……
    ……
    另一边
    绣珠、宋婉晴还有那个船夫掉到了水中之后，金水河其他画舫里的人，为了救人，好多人都接二连三的跳到了金水河中，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拼命游了过来，想要救人。
    “哗哗哗……”
    不断翻动的河水，不断溅起的水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
    “快，那边！他们几个人在那边！你们游过去一点，稍微搭把手，快啊！有个姑娘瞧着快要支撑不住了！”
    河岸两旁的人一个瞧着比一个着急，而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快要坚持不住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宋婉晴。
    宋婉晴今天为了出门，也是特地穿了好看的衣裙的，繁复的衣裙被河水浸透了之后，她整个人就如同被巨大的石块所拽住似的，不论她怎么扑腾，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朝着金水河底的一点点的下沉。
    而掉入河中的船家，第一时间是游到绣珠身边去将绣珠给抓住的，所以，宋婉晴便一个人在水里扑腾，只能靠不断跳入河中的好心人，过来将她从水中给救起来。
    然而……
    这种时候能够跳入河中救人的，一般都是年轻的男子。
    毕竟，这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都是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水救人的。
    且不说她们会不会游泳，便是整个人落入水中，身上所穿的衣服，被河水打湿之后紧紧的贴在身上，将她们的身形给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的女子望而却步了。
    所以……
    如今跳入河中来救人的，全都是身强体健的男子。
    宋婉晴虽然在水中，确实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眼瞧着就快要死了，可是，当她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的男人朝她这边过来的时候，她这心里，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求救，而是连连摇手，想让他们退开！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唔唔……唔……别过来！”
    宋婉晴身体如同小小的叶子一般，在这金水河上不断的上下起伏着。
    而那些好意想要救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大家都愣住了，心里只想说：这个人是疯了不成？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人都要死了，怎么还不让他们过去？
    她这脑子里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虽然不大明白宋婉晴心里的想法，但，他们人都跳入河中了，他们自然是要来救人的。
    不然，他们不就等于白跳下来了么？
    所以，他们也不管宋婉晴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依旧继续朝着宋婉晴所在的方向游了过去，一边游还一边好心的对宋婉晴说：“你别慌，你也别担心，我们这就过来救你，你肯定能没事的！”
    然而，宋婉晴听到他们这话，心里愈发慌乱了起来，一颗脑袋，在水面上不断的摇晃着。
    她不要！
    她才不要这些恶心的男人过来碰她！
    他们若是真的过来救了她，那她往后的一切都彻底毁了呀！
    想着，宋婉晴当真是情愿一死，也不想被这些人给救起来。
    所以，当那些人靠近她身边，就要伸手将她给抓住的时候，宋婉晴靠着自己最后一分力气，一咬牙就伸手要将这些人给推开、打开！
    “滚开！别碰我！你们这些人都别碰我！”宋婉晴大声喊叫着，仿佛被人救，对她而言是一件特别痛苦又特别丢脸的事情一样。
    她叫得很大声。
    方才她让这些人退开，或许金水河两岸的人还没怎么听见，但现如今，宋婉晴近乎撕心裂肺一般的大叫声，却是让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听见之后，就有人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啧啧啧，这都什么时候，小命都要没了，这是哪家的姑娘，还在这里摆什么小姐的架子，真是不知所谓。”
    “可不是么！我还没见过这世间有她这样的人，别人好心想要救她，她还偏偏不领情，还让别人都滚开？我若是那些好心下去救她的人啊，就真的立马转头，绝对看也不看她一眼！”
    自然，那些在水里的男人，心里被宋婉晴这大喊大叫吵得心烦意乱极了，还真想就这样调转回头，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然而他们僵持着的这段时间里，宋婉晴被身上的衣服不断的往河底拽个不停，方才她或许还能扑腾着时不时脑袋从河水里钻出来，呼吸一口两口的新鲜空气，而现在，宋婉晴整个人在水中要待上十几秒，才能勉强探出头来一下。
    其他画舫上的人还有金水河两旁的人都看得清楚，宋婉晴怕是体力要跟不上，再不被人给救起来，就真的要被淹死了。
    所以……
    那些被宋婉晴辱骂的男人，虽然心里真的有些恼怒了，有些不想管她了，但瞧着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就要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被淹死，到底还是狠不下心的。
    于是乎，他们咬了咬牙，也不去理会宋婉晴还会说什么，几下就游到了她的身边，几只大手伸出来就想将她的胳膊给拽住。
    不过……
    他们虽然只是想要拽住宋婉晴的胳膊，但是，宋婉晴一见有人过来了，心里一害怕，就不断挣扎起来。
    这一折腾，反而让那些好心的男人没办法精准的抓住她的胳膊，这手便不经意的碰到了她的肩膀，后背，手掌，大腿……
    宋婉晴被这样一碰，整个人更是如同要疯了一样，更是连连拳打脚踢似的，想要将这些人全都给踹开才好。
    她这样一闹腾，还真的将周围那些男人的脸给打打了。
    其中一个性子较为暴躁的男人，完全不想给宋婉晴好脸色看了，他咬咬牙，横说：“妈的！老子好心好意来救你，你特么居然还敢打人！我呸！”
    说罢，也不知他是不是心里憋着的火气让人失去了理智，还是着实被气得不轻。
    那个男人直接右手攥紧成拳，直接狠狠的就往宋婉晴的后颈窝处，一拳砸了下去。
    男人所用的力气不若，一下子砸在宋婉晴的后颈窝上，只一个呼吸的瞬间，宋婉晴整个人就彻底安静了下来，昏迷了过去。
    男人又淬了一口，接着说：“妈的，这就对了！给老子老实一点！”
    说罢，他才和旁边其他的人一起，将宋婉晴给抱稳了，一点一点的往旁边安全的地方游去。
    “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那个男人又问。
    这个时候，绣珠已经被之前安排好的船家带到了宋家的画舫上了。
    绣珠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她听到这些人在发问，赶紧就回答说：“这儿！这儿！那是我们家的姑娘！”
    绣珠一嗓子喊出来，不仅救人的男人们赶紧就带着宋婉晴往宋家的画舫方向游过来。
    就连那些还在画舫正厅里，陪着几位皇子殿下的人，也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尤其是纪氏，绣珠的话，叫她心头忍不住一颤。
    “我们家的姑娘？”
    发生什么了？怎么陆朝暮没有被莫语晟的人给悄然无声的带走么？
    就在纪氏心里觉得奇怪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萧景珲也立马看了纪氏一眼。
    那目光，像是在质疑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替他将他想要的东西给弄到手似的。
    纪氏抿了抿唇，赶紧就站起身来，朝宋老夫人说：“母亲，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快出去看看吧！”
    宋老夫人也听出来了那声音是绣珠的，而且，听着语气，似乎是宋家的哪位姑娘掉到河里了。
    毕竟是宋家的姑娘，她这个当祖母的，心里自然还是担心的。
    所以，宋老夫人也不迟疑，朝几位皇子抱歉的笑了笑，说：“诸位殿下，事情关乎我的孙女，老婆子我必须得去看看，打扰了几位殿下的雅兴，实在是抱歉。”
    几位皇子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尤其是太子，他听到有人落水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也是担心的，立马就说：“老夫人快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我们几个。”
    毕竟，若是真的有人落水了，就得第一时间救起来才是。
    若是宋老夫人为了照顾他，而让那个落水之人没能第一时间被救，对他这个做太子的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很快宋老夫人和纪氏就匆匆忙忙的跑到了正厅外面。
    而宋婉言、宋婉仪、裴氏等人也都跟在后面，想要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那几个救宋婉晴的男人，刚刚好就将宋婉晴给抱着放到了画舫之上。
    宋老夫人一行人，刚一出来，就眼睁睁的看着宋婉晴被几个男人又是抱着又是抬着的，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水下挣扎的缘故，已经掉得只剩下了几件中衣，外面的纱裙早就不见了踪迹。
    裴氏瞧见自己的女儿这样被好几个陌生的男人摸来摸去，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整个人就晕死了过去。
    而纪氏也有些诧异，宋婉晴？
    她怎么也掉到水里去了？
    陆朝暮么？
    想着，纪氏连忙就看向了绣珠。
    想要从绣珠哪里弄清楚，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绣珠却朝着纪氏点点头，像是在告诉她，虽然出现了宋婉晴这一点小插曲，但是，根本没有人发现陆朝暮已经不见了，刚刚她还仔细看了一眼，看到远远的，好像有两个穿了潜水衣的人，将陆朝暮从水里给拽了出来。
    接受到绣珠的目光，纪氏这才放心下来。
    只要陆朝暮这丫头是按照她们计划的那样，送到指定的地方就好了，至于这个宋婉晴，她是怎么跑了出来，怎么掉入了水中，纪氏是根本一点也不在乎的。
    而宋婉晴的母亲，裴氏早就气得晕死了过去。
    而宋婉仪，她作为姐姐，心里虽然也有些担心，但是，想到宋婉晴一向都是这么给自己惹事，也有些不想搭理她。
    还是宋老夫人沉得住气，虽然知道，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宋婉晴的未来可算是彻底毁了。
    但是，宋老夫人还是先让周妈妈给这几位救人的男人一人送了点银子，再让人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下画舫。
    宋老夫人看着躺在地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宋婉晴，狠狠的叹了口气。
    真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偏偏要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老夫人眸光一凝，狠狠瞪了晕过去的裴氏一眼，心里已经想好了，等回到宋家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的罚二房的这些人！
    宋老夫人狠狠一甩衣袖，就朝着旁边的下人怒然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将人给抬下去！”
    继续再这儿躺着丢人现眼么？！
    然而，就在下人们上前抬人的时候，忽然间，有另外一道人影从厨房的方向钻了出来。
    “哐当！”
    众人只听得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回过头，就看到凤月一脸悲伤的样子，冲到绣珠的身边，死死抓住绣珠的衣领问说：
    “姑娘呢？我们姑娘呢？”

 第318章 局1

    “姑娘呢？我们姑娘呢？”
    凤月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心的表情，她抓着绣珠的衣领，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抬高了好几个度，急促的说问：
    “方才，你不是给我们姑娘带回来米羹，换了瓷碗让姑娘吃，让我去厨房给姑娘拿点合口味的糕点么？
    怎么我去了之后回来，人也没看到了？问了其他人之后，才知道大夫人让你带我们姑娘回去，可现在，我们姑娘人呢？
    刚刚婉晴姑娘掉到河里去了，那我们姑娘呢？人呢？怎么没瞧见你跟我们姑娘一起呢？她人迷迷糊糊的，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她啊！”
    凤月一通埋怨，说话的声音又快又急，绣珠根本就插不上话。
    但，凤月这么一说，宋老夫人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
    刚刚是绣珠要带陆朝暮回宋家的，这要回去，必然是要乘小船的，可是现在，这小船翻了，所有人都掉到了金水河里，却根本没有陆朝暮这丫头的身影。
    想到这儿，宋老夫人也有些慌了。
    她几步走到绣珠跟前，眉头深深的蹙在一起，问说：“是啊！朝暮呢？朝暮丫头在哪儿啊！”
    绣珠这才带着哭腔回话说：“老夫人……表姑娘……表姑娘她……她刚刚也和我们一样掉到金水河里了……可是，表姑娘她难受得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估计现在她……她……”
    “什么？！”
    宋老夫人简直要被绣珠这话给彻底气晕过去了，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做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难道说，朝暮丫头，她，她，她现在还在这金水河里？！”
    这个想法，叫宋老夫人整个人眼前一黑，差一点没忍住就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还好站在旁边的周妈妈眼疾手快的，见宋老夫人有晕倒的迹象，便立马上前，一把将宋老夫人给稳稳的扶住了。
    绣珠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扑倒在地上，“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说：“本来我是要带表姑娘回去的，可是，婉晴姑娘不知道怎么的，非要同我们一起回去。
    回去就回去吧，婉晴姑娘上了小船之后，还大踏步的往表姑娘那边过去。小船本来空间就狭小，婉晴姑娘的动作却又快又大，我和船家根本就没能看清楚就将是怎么一回事，整个船就彻底翻了！”
    绣珠说的这些，其他画舫还有金水河两岸的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今天这小船翻船的事儿，不管是谁看来，都是跟宋婉晴脱不了关系，是一场不小心所造成的事故。
    绣珠扑在地上继续哭着说：“老夫人，绣珠也不懂水性，掉到河里之后，我也害怕极了，那船家离我近，我本能的就抓紧了他。
    而婉晴姑娘会扑腾，所以，就有旁边的好心人来救她，至于表姑娘她……”
    绣珠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了，其实就算她没有说完，其他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这样的混乱中，好心人，肯定第一时间能看到、会看到的，就是不断高呼救命的宋婉晴。
    而陆朝暮……
    她今天在画舫上的时候就一直身体不舒服。
    看歌舞节目之后，不仅没有缓和过来，反而更加虚弱。
    这样的陆朝暮掉入水中，哪里还有求救的能力？
    自然是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咚”的一下掉入了水中，便默默然往水下沉，就算一开始还能溅起一丝水花，也很快被周围的人给忘记了。
    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也自然是没有人会想到要去救她的！
    “这！！”
    宋老夫人赶忙扭转回头，惊恐不已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硬是楞了好半天，才近乎尖叫似的大喊出声：“快！快救人啊！还不赶紧找几个懂水性的人下去，将朝暮给找出来啊！”
    她毕竟是京城永平侯府的嫡女，虽然被她接到金陵城来，那边的老太君生了很大的气，还说什么不认她这个孙女，但，陆朝暮若是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这事儿若是传到永平侯府里去了，他们宋家哪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想着，宋老夫人这一颗心啊，就紧张得不得了，若不是她年纪大了，她只怕会忍不住自己跳到这河里亲自去找！
    “快啊！快啊！”宋老夫人大声叫喊着。
    宋家的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往这金水河里跳了下去。
    而旁边，纪氏见整个宋家都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乱成了一锅粥，赶紧就看了看一同跟着出来看好戏的萧景珲。
    纪氏朝着萧景珲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事情都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着，陆朝暮现在肯定也被送到了指定的地方。
    萧景珲接受到纪氏的眼神，好看的唇角，这才终于微微往上一勾，露出了一抹冷然的笑容。
    不过，很快，萧景珲就朝着旁边的太子说：“太子，既然他们家有个女儿不见了，咱们还是不要留在这儿继续叨扰了比较好，你觉得呢？”
    太子立马点头，心里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一来，实在扫兴。
    二来，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怪到了他的头上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
    太子微微沉了一口气之后，便对宋老夫人说：“老夫人，既然你们现在忙着找人，那我们一行人就不继续在这里叨扰了。
    不过……我见你们这样紧张，也不知道你们人手够不够，不如这样吧，我留几个宫中的守卫在这儿，你们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就好。”
    宋老夫人赶紧说：“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不过只是一些普通的普通老百姓，哪里使唤得了宫中的守卫啊！”
    宋老夫人这样感恩戴德的样子，叫太子心中十分的受用。
    他笑了笑，继续说：“不打紧，既然我留给你们，你们就不要客气。”而且，他哪里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能派上用场啊，只不过是，他知道，这样的安排肯定有助于他的声威罢了。
    果然，太子这样一说完，其他画舫上的人，还有周围两岸的人，都忍不住夸了起来，说：“太子殿下还真是体察明确呢！知道宋家如今有困难，还亲自提议将自己的守卫留下来，真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太子呢！”
    “就是啊！我若是宋家的人，哪里还跟太子这样客气，赶紧跪在地上谢恩啊！”
    “对啊！”
    “……”
    这些恭维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太子听在耳中，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不过，这面子既然已经挣到了，其他的事情，他可一点也不想再管了。
    太子往前走了好几步，再朝着宋老夫人拱了拱手，说：“那老夫人你就赶紧找人吧，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太子便走在最前头，和其他的好几位皇子一同离开了画舫。
    当然，在太子同宋老夫人说话的这段时间，凤月一直在指挥着下人不断找陆朝暮的踪迹。
    可是，他们围着小船翻船的位置，来来回回的找来找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已然没有陆朝暮的踪迹。
    凤月在画舫上都快要哭出来了，根本连一秒也站不住。
    凤月担心的样子落在纪氏和宋婉言的眼中，叫她们母女两个不由得心情大好。
    尤其是宋婉言，她脸上扬起了胜利者的笑容，语气得意的说：“哼，让陆朝暮那个贱丫头那么得意，现在好了，看她还得意不得已！现在，她应该已经被我们的人送到了四皇子的地方了，很快，她就会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多么无边的痛苦和绝望！”
    “哈哈哈哈哈！”宋婉言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旁边纪氏脸上也终于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呼，看到凤月这么担心的样子，我这心里啊，才终于觉得有一些舒坦。”
    之前那段时间，陆朝暮那个贱丫头害她们的那笔账，现在终于算是讨要回来一些了！
    “行了，你也别笑得太开心了，”纪氏还是适时的提醒宋婉言，毕竟，宋老夫人还有宋家其他的人，现在可都是一个比一个揪心，就担心没办法将陆朝暮给找出来。
    若是这个时候，她们两个不仅不担心，反而脸上满满的都是畅快，高兴的神色，保不齐有人会瞧出些端倪来呢！
    宋婉言眼皮往上一翻，就说：“母亲，你放心好了，这样的表面功夫，我最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好了，待会儿，我保证比旁边所有的人都要伤心难过，绝对不会叫人看出不妥的！”
    “那就好！”
    纪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两个人说着，就要走到外面，也装模作样的表露出自己的伤心难过来。
    宋婉言一双眼睛立马就红了起来，她走到凤月身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凤月的肩膀说：“你别太担心了，虽然……朝暮掉到金水河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我相信，朝暮这样好的一个人，老天爷肯定会眷顾她的！”
    说着，宋婉言还忍不住啜泣了起来，瞧着，还真像是为了陆朝暮而担心一般。
    若不是凤月一早就知道，如今的一切就是大夫人还有婉言姑娘她们的计划，只怕还真的就会被宋婉言这样“真实”的演技给骗了呢！
    但是！
    凤月眼底也划过了一抹精光。
    心里只想着：姑娘还真没说错，面对这样虚伪的人，她们只有比纪氏她们更会伪装才行！
    凤月想着，脸上为了陆朝暮而担心的神色，不由得就变成了一脸的苦相。
    凤月见金水河里那些找人的人，找了半天了，连陆朝暮的一只鞋子都没有找到，便装出伤心不已的样子，倒在了地上，用手不断捶打自己的胸口，痛苦说：
    “姑娘啊！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就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的！”
    凤月越哭越神情投入，还真像是那回事儿似的。
    而纪氏见凤月哭得这样惨，也更加坚定自己的计划肯定是成功了的！
    凤月望着波光粼粼的金水河水面，整个人哭得都快要晕死过去了一般，继续不断责备着自己说：
    “姑娘，你人都不舒服成那样了，奴婢就不应该去给你拿什么劳什子的糕饼，我怎么就离开了呢！”
    纪氏听着凤月这些话，越说越有种隐隐将矛头对向她们这边的驱使。
    纪氏脸色一沉，她可一点也不想让宋老夫人将陆朝暮落水不见这件事儿，同方才她将凤月支走的事儿联系在一起。
    所以，纪氏想了想，就走到凤月的身边，也蹲了下来，宽慰着说道：“凤月，这也怪不得你，朝暮她……哎，说到底啊，还是今天这事儿太让人意外了，谁也想不到，好好的送她回去，竟然小船竟然会翻了！”
    而方才绣珠说了，小船翻过去，完全就是宋婉晴突然要跟着一起回去所造成的。
    凤月听得纪氏这样说，心里更是冷冷的笑了笑，心里忍不住想着：这大夫人还真是凉薄得紧啊，人都不见了，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想着要将自己从今天的事情里给摘出去，不想让自己受到半分的猜疑，一定要将所有的祸事都推到别人的身上才好。
    果然，纪氏这样一说，站在旁边也为陆朝暮有些担心的宋婉仪就忍不住开口了：
    “我说大伯母，我妹妹如今还昏迷不醒，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都是由绣珠一个婢女说的。她是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才那样将事情都说成是婉晴的不对，还未可知。你这样怀疑小船为何会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长辈该说该做的！
    宋婉仪这样大声呛声，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会脸上挂不住了。
    但是，她眼前站着的是纪氏，是一个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镇定自若的人，一个绝对不会让不好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的人。
    所以，便是面对宋婉仪这样的声音，纪氏也只不过是浅浅的笑了笑，就说：“婉仪，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有说你妹妹如何不好了，我只是想说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罢了，怎么还同你妹妹扯上关系了？
    我不过是随口提一句罢了。毕竟，你妹妹好好的不在画舫正厅里待着，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非要去坐什么小船，确实是有些让人觉得奇怪嘛。”
    “大伯母！”
    宋婉仪因为重生过一次，所以，她很清楚纪氏的心有多么的阴毒，也知道，对纪氏而言，再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她自己的利益来得重要。
    所以，纪氏就算装出再无辜的样子，也只不过是想要掩饰自己的虚伪嘴脸罢了！
    宋婉仪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在纪氏手下所受到的那些委屈，忍不住就要同纪氏大声的争辩起来，好好辩上一辩，陆朝暮落水的事情，到底是谁的问题！
    明明在几位皇子来之前，陆朝暮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了，祖母都担心的想让她先回去好了。可偏偏纪氏非要站出来，说什么机会难得？
    然后，等到几位殿下都来了之后，陆朝暮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纪氏又站出来装好人一般说让她回去？
    若是纪氏真的这么好心，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陆朝暮回去？而非要等到陆朝暮整个人都愈发不好了起来，才让她离开呢？
    宋婉仪越想越觉得这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和盘算！
    纪氏见宋婉仪这脑子转得飞快，眼瞧着就要将她们的计划全都看穿了，一颗心忍不住怦怦跳得厉害！
    就在宋婉仪要将所有的猜想都说出来之前，纪氏立马就先发制人的开口说：“婉仪，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想法子将朝暮丫头从金水河里给救出来么？
    你现在跑出来同我争辩这些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想要打断了我们的思绪，耽搁了救朝暮的计划么？”
    “大伯母！你怎么能说这样诛心的话！我什么时候不想陆表姐好了？”宋婉仪觉得纪氏所说的这番话完全没有道理，跟市井那些随随便便就泼脏水到别人身上的村妇，完全没有任何的区别嘛！
    “诛心？”纪氏轻轻笑了笑，又说：“婉仪丫头，你说我说的这番话诛心，那方才你的那些胡乱猜想不也同样诛心么？”
    “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
    就在纪氏和宋婉仪眼瞧着就要大吵特吵的时候，忽然间，正想方设法指挥着宋家下人的凤月忽然间忍不住大喊出声。
    凤月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凤月眼睛红红的，瞧着样子，显然是为了陆朝暮而担心得不得了。
    她看着正要争辩的纪氏和宋婉仪，说：“我们姑娘现在还生死未卜，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么？！”
    凤月眨了眨眼，瞧着宽阔的金水河面，继续说：“大夫人，是你让绣珠带我们姑娘回去的，现在，绣珠好好的没事，我们姑娘却不见了。
    还有婉仪姑娘，婉晴姑娘为什么忽然跑到小船上去，她到底做了什么，绣珠姑娘会说小船翻倒的事情跟婉晴姑娘有关？这些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也都还来不及弄明白！
    可我却见你们都忙着将事情的责任推到其他人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真真正正的为我们姑娘担心担心！”
    凤月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流眼泪，她这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实在是让人瞧得怪心疼的。
    “我们姑娘不是你们真正的亲人，她对于宋家来说，也就只是个表姑娘而已。你们对我们姑娘不上心，我可以理解……可是……”
    凤月又抬手擦了擦眼泪，啜泣了好几声，才继续说：“算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既然你们对我们姑娘不上心，只怕如今这金水河里忙活着的宋家下人也根本都不上心！
    我去找张大人！让他亲自替我们姑娘做主！”
    说罢，凤月狠狠咬了咬牙，跺脚就转身要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但，她这话一出来，吓得宋老夫人立马就让人将凤月给拉住：“凤月，你做什么呢？！张大人有多少人事情要操心，你何必要将这事儿告诉他呢！
    我知道你心里替朝暮丫头担心得紧，我这不是已经让人下去找她了么！你就再等等，再稍微等一等！他们一定能将朝暮丫头给找到的！你可千万别去找什么张大人！”
    凤月听到宋老夫人这样说，心里忍不住就沉了沉。
    因为，宋老夫人虽然看上去同她一样，也在为陆朝暮担心，但是，凤月心里和弄清楚，宋老夫人其实是怕她将这事儿告诉了张大人之后，张大人会将今天的事情怪到宋家的头上。
    觉得宋家待陆朝暮不好。
    而张沐又是陆朝暮的世叔，同陆朝暮的父亲是朝中好友，他若是真的将这件事算到了宋家的脑袋上，只怕会影响从今往后宋家再金陵城的前程呢！
    凤月嘴角冷冷的往上勾了勾，看着宋老夫人的目光里透着无尽的冷意，说：“老夫人，你说救人，可是，你看看如今都过去多久了？人呢？！还是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而且，老夫人，你真的以为我现在不将这事儿告诉张大人，张大人就不会知道了么？”
    凤月定定的看着宋老夫人，“老夫人，你最好就是期待下人们，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姑娘从河里给捞出来！若是时间拖得太久了，若是姑娘找不到了，真的就这么死了……”
    凤月话音顿了顿，才继续说：“你以为张大人就不会知道了么？那你就错了，张大人不仅会知道，而且，他知道之后，肯定会打从心底里觉得，咱们这个时候不将这事儿告诉他，肯定是藏着故意隐瞒，不让他想法子救姑娘的念头！若张大人真的有了这样的念头，咱们宋家，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彻底完了！”
    “！”
    轰！！
    凤月的话，就像是一团炸药，猛然间在宋老夫人的心底炸开，叫宋老夫人眼前忽然一团黑暗，整个人差点没撑住，瞬间就往后面仰了下去一般。
    “老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您小心啊！”
    旁边的人见宋老夫人似有不适，赶紧就上前要将宋老夫人给扶住。
    凤月也就趁着宋家这一阵“兵荒马乱”的契机，从画舫上跑了出去，直直的就朝着金陵城县衙的方向奔驰而去。
    而之前就随着太子从宋家画舫下来的萧景珲，却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定定的看在了眼中。
    他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
    而他身后跟着的侍从却走上前来，问说：“四皇子，咱们现在是不是就去那个地方？”
    然而，一直以来都对陆朝暮分外迷恋，近乎痴迷的萧景珲，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侍从的问题。
    反而他还是用手托着下巴，眼瞳稍稍凝了凝，似乎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事情。
    “四皇子？四皇子？”侍从觉得萧景珲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连连喊了好几声。
    终于，萧景珲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用眼神在示意他有事说事，没事不要这样大呼小叫的。
    那侍从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才又一次问说：“四皇子，咱们现在是不是去城北的庄子啊？”
    那城北的庄子是纪氏一早就为萧景珲准备好了的，纪氏说了，只要她们得手之后，就会把那个叫陆朝暮的女人，安置到城北的庄子里。
    虽然江风明月，水波粼粼的金水河上，确实也是风光旖旎的选择，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城北偏远的庄子来得安全。
    而且……
    纪氏还特地派人来同萧景珲说了，她定会将庄子好好整修一番，在里面准备好各式各样的物品和物件，保管让萧景珲今天晚上能够玩得尽兴！
    这样的话，便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听到都忍不住浑身热血沸腾了！
    更别说萧景珲可是今天的主角，能够一尝美人滋味的胜利者！
    他更应该快要忍不住了才对啊！
    怎么现在，四皇子还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呢？
    “呼……”
    萧景珲沉了一口气，瞧着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着实觉得他们一个个蠢笨极了。
    他们一个一个有耳朵有眼睛的，难道就看不到听不到方才发生的事情么？
    为了今天的花灯会，他已经打听到了，张沐会从县衙里面调出一大批人来金水河畔巡防。
    而这个时候，凤月又将陆朝暮掉入河中的消息告诉张沐，张沐心里一紧张一担心，不就更会派出更多的人到金水河中去找陆朝暮的踪迹么？
    “可是，四皇子，陆朝暮不是在咱们手中么？你怕什么啊！陆朝暮既然已经落入了咱们的手中，那张沐就是神仙下凡，也绝对想不到陆朝暮根本就不在这金水河里，而是在城北的庄子里！您就放心好了！保管不会有事的！”
    “砰！”
    萧景珲听到自己手下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心里当真是忍不住想要锤爆他的头！
    他担心的是这个么？
    他想说的是这个么？！
    他在意的，他想到的，是张沐将手底下的人接连都排出来了，那么，留在县衙里的人就少了！
    县衙里的人少了，那能继续保护那个从尼姑庵里跑出来的女人的人就更少了！
    萧景珲这些天一直都在担心那个女人会乱说话，从而影响到他在朝中的形象，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不过现在好了！
    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们几个给我过来！”萧景珲双眼狠狠一睨，眼瞳里就露出了阴森的光芒。
    萧景珲目光森森然的看向凤月所跑去的方向，狠狠的开口说：“你们几个，跟着这个丫头，一起到县衙里面去看看。确定张沐带着人从县衙里面出来，确定县衙里面留的人不多之后，就给我潜进去，将那天从尼姑庵里跑出去的那个人给我找到。找到之后，不管什么事情，直接杀了！听懂了么？”
    “……嗯！我们都知道了，四皇子放心。”
    萧景珲森冷的声音，着实让几个侍从愣了愣，但，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
    毕竟……
    萧景珲，四皇子，从来都是这样阴森冷酷的人，只要是他想要解决的人，就绝对要得到！
    说罢，他们几个也不再犹豫，更不等萧景珲再多说一句，直接就转过头，给后面其他的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一批最有实力，最有杀伤力的暗卫，离开了这里，朝着金陵城县衙的方向，飞快离去。
    等到这几个人走了之后，萧景珲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轻松之色。
    “好了，尼姑庵的事能够解决了，就没有什么能再影响我的心情了……也是时候去城北的庄子了……”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但愿纪氏真的能够做到她所说的那些，不让他失望！
    只要今天他能见到陆朝暮，往后一切都好说！
    “走！”

 第319章 局2

    “走吧……去城北的庄子。”
    萧景珲脸上露出了几分浅浅的笑容，转身就带着他的人，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金水河畔。
    不过……
    就在萧景珲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计划的时候，旁边的角落里，萧景桓却将萧景珲这边的情况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景桓不知道陆朝暮那边到底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这心里忍不住就会觉得有些担心，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眉头都忍不住蹙在了一起。
    虽然，从一开始陆朝暮和绣珠一起离开的时候，他就让自己身边的古苍，跟在陆朝暮的身边，小心看着，还特地吩咐了，若是陆朝暮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还让古苍他们不管任何代价一定要抱拳陆朝暮的安全。
    但是现在，萧景桓瞧着自己这个四哥，一脸猥琐的从金水河畔离开，往所谓的他同纪氏早就约好的地方而去，萧景桓这心里，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呼……”
    萧景桓沉了一口气，估摸着萧景珲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不会发现他们在后面跟着了，才带了自己的人，跟了上去。
    他可一点也不愿意，让他心里面担心着的那个女子，真的就被萧景珲这样的人给伤害到了。
    ……
    而另一边
    陆朝暮坐在马车里面，时不时撩开马车的帘子，瞧了瞧外面的景色。
    马车正按照之前纪氏的吩咐，飞快的朝着金陵城北的郊区而去。
    那个庄子，正是上辈子，她被宋婉言给烧死的那间庄子。
    当初，宋文邵说是为了照顾她，让她能够在庄子里休养，好好养胎，不在宋家那种大宅子里，被纷繁嘈杂的下人给影响到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的祸心，只打从心底觉得宋文邵是真的待她极好的，为她这般的认真考虑，这样认真的担心和照顾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
    直到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才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了他们一家子人的真面目。
    宋婉言将一切的诡计与阴谋都说了出来，甚至，从她的怀中，将她刚刚出生的孩子就那样生生的抢走了。
    而宋文邵，她名义上的丈夫，到她死的时候，都没有露一次面。
    上辈子这些痛苦的回忆不断浮现，陆朝暮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的一双眼睛里，竟然迷蒙起了一层水汽。
    那水雾，叫她快要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哒哒……哒哒……哒……”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却一点一点的停了下来，驾车的“马夫”，特地伸手敲了敲马车的车门，提醒陆朝暮，他们已经倒了城北的庄子。
    这里都是萧景珲的人，她可得装得像一些，别叫人瞧出了端倪来。
    陆朝暮这才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伸手轻轻的擦了擦眼睛，眼前的一切，便很快恢复了一片清澈。
    她轻轻咬了咬牙，心里暗暗想着，不打紧的，不要紧的，那些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这一辈子，她是来复仇的，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复仇对她来说更有意义。
    想着这些的时候，前面的车夫已经跳了下去，走到了庄子门口，有节奏的敲了起来：“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很快，庄子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一个小厮警惕的探出一颗脑袋，飞快的看了一眼敲门的车夫，还有他身后的马车。
    小厮并没有立刻让他们进来，而是先说了一句：“你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来的地方。”
    说罢，小厮便将脑袋收了回去，用力就要关门。
    然，就在门要关上的一瞬间，车夫却眼疾手快的将大门给紧紧的抓住了，“这位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替我家老爷送东西过来的，你就这么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将我给挡在外面了？”
    说着，车夫还笑了笑，唇角往上一勾，说：“若是真因为你这样而耽搁了你们家主子的好事，你觉得你脖子上的这一颗脑袋，够不够你主子砍的？”
    “……”
    看门小厮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车夫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今天确实接到任务，上面有人让他今天在这里候着，一定要等到一个金陵城的寻常车夫，带了什么人过来这庄子里。
    刚刚，他也是出于谨慎小心，才没有立马放他进来。
    但是现在，听到车夫说的这些话，再瞧了瞧车夫背后的那一辆，马车。
    小厮觉得这马车里的，肯定就是之前主子吩咐过的，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着的姑娘。
    想着，小厮这才终于朝着车夫笑了笑，身子往旁边稍稍一侧，让出一条道来，说：“原来真的是你啊，方才我没有认出来，以为你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想要问路的人罢了。”
    小厮一边说，一边扭过头，朝着庄子里面早就等着的人使眼色，让他们都出来，去把那马车里面的人给抬下来。
    很快，几个虎背熊腰，身形壮硕的男子，就走了出来。
    车夫一瞧见他们这幅模样，心里立马就替陆朝暮感到担心起来。
    毕竟，不管怎么说，陆姑娘毕竟是大家闺秀，哪里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让不相干的男人摸来摸去，抬来抬去的呢？
    张大人既然将近身照顾陆姑娘的任务交了给他，他就不能让陆朝暮随便经受这样的委屈啊！
    想着，车夫立马眉头一蹙，将小厮给抓住，脸色不好的问说：“你不想活了？让他们这样的人去碰那马车里的姑娘？就算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你们主子对这位姑娘有多么的上心么？！若是你今个儿真脑子不通透的让这些人去将陆姑娘给抬下来，到时候，你们主子发了火，将气出到我家老爷的头上，我不是平白无故的受了无妄之灾？！”
    车夫这一通话，倒是让小厮瞬间打了个激灵。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啊！
    这马车里的姑娘，也不知是哪路神仙，能够让四皇子花这么大的力气，为她准备了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不仅如此，还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小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前这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啊，这姑娘可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若是这些男人手脚稍微有些不干净什么的，四皇子知道之后，只怕会从他的身上狠狠的剥下一层皮下来啊！
    不行，不行！
    小厮连连摇头，这才在车夫的提醒之下，让这些男人都赶紧回来，另外找来一群婢女，“你们，你们过去将马车上的姑娘给我弄下来。”
    “啊？我们？”
    这些奴婢也都是一个个娇滴滴的，她们心里也何尝不想有机会被四皇子给看中，攀上这个高枝儿，就可以永远摆脱奴婢的身份了。
    她们平日里不是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变得更加好看些，就是想法子读读书、写写字，让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子书香气息，因为，她们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让四皇子印象深刻。
    所以……
    当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俏姑娘过来，手忙脚乱的想法子将陆朝暮从马车里抬下来，在马车里装昏睡的陆朝暮，真是在心里狠狠的将这个好事的车夫给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
    看她现在都是遭的什么罪啊！
    不过，陆朝暮现在虽然着实难受得紧，但，她也知道，这车夫不过是一片好心而已。所以，她也就咬咬牙，不管自己被折腾了。
    只是……
    当这些婢女，将陆朝暮抬进庄子之后，车夫是不能跟着一起进去的。
    车夫定定的站在门口，看着陆朝暮的身影就这样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直到这厚厚的大门从里面被人关上。
    他这心里面，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别说是县衙里绝大多说人都看不懂陆姑娘，便是张大人、梁先生这样的人，也都猜不透陆姑娘的心事。这陆姑娘瞧着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她这脑子里面，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的法子，这么多的策略，这么多的应对谋划呢？而且……”
    他将这金陵城北郊外，荒无人烟的庄子来来回回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想不通，陆姑娘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姑娘家，她到底心里是怎么盘算的，她到底要如何孑然一身，在这庄子里面去面对萧景珲还有他的手下？
    更可怕的是，陆姑娘为了保证沈明月沈姑娘的安危，不肯让张大人多分出一个人来保护她，整个县衙里面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方才在金水河里早就准备好，换好了潜水衣的几个衙役。
    再有的，便是这庄子外面，隐匿在不远处的树丛里的几个衙役而已……
    他忍不住双手紧了紧，他实在看不懂，就单单他们这样几个人，陆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她就一定不会受到伤害了？
    “呼呼呼……”
    这人想着的时候，天地间，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刮起了一股怪异的大风。
    冰凉的风，裹着周围的树叶气息，吹得车夫的衣服猎猎作响。
    为了不让萧景珲的人看出来他们不是莫语晟的人，也为了保证陆朝暮的安全，车夫就算心里面着实为陆朝暮担心得紧，这个时候，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调转回头，重新坐到了马车上，伸手将缰绳给牵着，忍不住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关上大门的庄子，才一勒缰绳，驱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
    而陆朝暮被庄子里的婢女抬进去之后，她们就将她给抬到了庄子里最奢华的一间房间里。
    对于这些女人来说，陆朝暮的存在和出现，无异于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们的，能够让四皇子看中她们的机会。
    所以，她们才没有什么好心情留在这里，真真正正的将陆朝暮当作是正经的主子那样小心伺候和照顾着。
    她们围在陆朝暮身边，带着鄙夷而轻蔑的目光，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不甘心的说了一句：“哼，不就是脸蛋长得稍微好看了一点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就是！瞧着这丫头的样子就不是个有情、qu的人，就算四皇子暂时会被她那脸蛋给吸引住，也肯定没有办法能够让四皇子永远都记着她！”
    “那还用说么！四皇子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等到这股子新鲜劲儿过了，四皇子肯定就会彻底将她给抛诸脑后，便是她跪在四皇子的脚边哭，四皇子也想不起她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
    “……”
    婢女们讥诮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一道又一道的笑声，落在陆朝暮的耳中，只叫她的耳朵生疼生疼的！
    不过，这些女人就算笑得再大声，但心里其实都很清楚，不管最后四皇子是不是真的会彻底遗忘了她，但现在，她能入得了四皇子的眼，就比她们这些人要有本事得多了！
    所以，就算她们说着再多的讥讽陆朝暮的话，也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失败而已。
    她们又笑了一阵之后，心里也觉得没个什么劲儿，也便灰溜溜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到最后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去，陆朝暮才终于觉得世界都清静了。
    她警惕的睁开眼，这才诧异的发现，她如今所在的这间屋子，不是别的，正是她被烧死的那一间。
    忽然间，重新待在这个空间里，陆朝暮恍惚间都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像是响起了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还有她临死之前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哀呼。
    那些声音，像是穿越了时间的阻碍，连带着，将那时候的景象都带回了她的身边。
    陆朝暮一张脸登时就变得一片冰冷。
    她目光定定的从屋子里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划过。
    最后，她看到了梳妆镜前放着的一个小小的香炉。
    那是一个莲花香炉，她还记得她有了身孕之后，宋文邵就带她来这里休养，宋文邵将她用在怀里，将宋家最新买回来的沉香木，截取下一小截儿，放入这莲花香炉里。
    很快，层层渺渺的青烟就从镂空的青铜莲花香炉里面飘了出来，将整个屋子都弥漫开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似的。
    那个时候的她，下意识就觉得，这样的景象实在是让她太幸福了，她能够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夫君，自己简直就是整个大夏朝，最最幸福的女子了。
    可……
    想到后来自己的下场，陆朝暮的嘴角只勾起一抹浅浅的自嘲。
    “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再多回望一刻，都显得多余，过去了的，还一直放在心上做什么？”
    陆朝暮浅浅的对自己说完之后，就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很快就走到了那个莲花香炉旁边。
    她从自己的怀中摸出来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灰色的木料，轻轻掀开香炉的盖子，就将那一小截木料，放入了香炉之中。
    很快，就有渺渺的青烟，如同她记忆中所想的那样，从莲花形状的镂空里面钻了出来，像是最妖娆青蛇一般，盘旋着，蜿蜒着，爬向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陆朝暮瞧着这些青烟，唇角更是勾起了一抹笑容：“如今还真的是万事俱备了呀……”

 第320章 局3

    ……
    另一边
    萧景珲走了之后，萧景桓这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像是有什么挥之不去的东西，死死的压在他的胸口上似的。
    尤其是萧景珲离开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奸邪笑容，还有他脑子里面想着的那些龌龊到极点的事情，叫他这心里说不出的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塞满了火药的炸药，就快要忍不住爆炸了一样！
    就在萧景桓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的余光就不经意间瞥到纪氏和宋婉言两个人正一脸笑容的从宋家的画舫上走了下来。
    纪氏和宋婉言两个，都觉得今天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纪氏刚刚派人去问过莫语晟了，莫语晟确定他手下的人将陆朝暮从金水河里给捞了出来，也是他亲眼瞧着自己的人赶着马车将陆朝暮带走了。
    莫语晟一直以来都是那个藏在暗处，不敢发生什么都会按照她的想法，她的吩咐去做的人。
    只要这次的事，莫语晟确定万无一失，那就一定不会出错！
    四皇子就一定能够得到他想要的，而陆朝暮，就一定会被四皇子这个有着特殊癖好的男人给折磨得非人！
    这样！
    她们这么久以来，因为陆朝暮所遭受的屈辱，才算是终于得到了宣泄了！
    所以，纪氏母女两个自然是能有多高兴就笑得有多高兴了！
    “母亲，咱们再这儿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而且留在那里，只怕还会打扰了下人们找陆表姐的效率，所以，咱们还是离开吧，别再那里碍手碍脚的了！”宋婉言脸上就差点没有笑出一朵花来。
    而纪氏自然也是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你能想到这么深，想得这么好，我这个做母亲的很欣慰。好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纪氏说罢就招招手，示意绣珠去将马车叫过来。
    忙活了这么几天，如今，事情得手了，她们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可是，纪氏心里虽然想得极好，她却不知道，待会儿发生的事情，会让她如同坠入地狱一般痛苦和难受！
    “好！大夫人，婉言姑娘，你们都在这儿稍微等等，奴婢这就去替你们将马车给带过来！”
    绣珠脸上也是慢慢的笑容。
    虽然今天的事情出了点岔子，宋婉晴的忽然出现，差点就搅乱了纪氏的安排，但还好，表姑娘还是按照她们预想的那样掉入水中，没有被人发现，直到大夫人信赖的人将她从金水河里给带走了。
    刚刚，绣珠跟在纪氏和宋婉言身后，从画舫里面走了出来，纪氏就一敛笑容的跟她说，她今天的事情办得极好，回去之后，自会有她的好处。
    有了纪氏的这番话，绣珠这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甚至她都可以预想，往后等大夫人整个掌握了宋家之后，她今天的这些功劳，说不定还能为她换来一个宋家大管家的职位！
    要知道，虽然在宋婉言身边做大丫鬟，每个月的月银已经不少了，但是，却还是远远比不上整个宋家的总管事的月银来得多的。
    更别说，除了固定的月银之外，总管事这个职位，能够带来的隐形收入那更是数不胜数的！
    绣珠一想到未来有数也数不尽的银子可以花，能够受到宋家所有下人的关注和尊敬。绣珠都觉得自己走路时候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不远处，萧景桓将纪氏母女两个的神色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他这心里早就憋着的怒火，终于相会不可控制一般，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两只好看的手紧紧的攥紧在一起。
    她们这几个女人，居然还能笑得这样灿烂。
    她们将陆朝暮推入了虎狼之口，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他如何能够忍受？！
    想着，萧景桓自己都没有发现到，他周围的空气仿佛是在瞬间，就冷得可以叫所有人都凝固成冰。
    “你们，过来。”
    萧景桓一双眸子里透出了绝对的冰冷，他看向自己身边的侍从，用带着绝对霸气和冷厉的声音开口，说：“你们几个跟着上去，给我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直接想法子将她给我掳了。”
    “掳了？”
    萧景桓简单粗暴的话，落在侍从的耳中，实在是让人惊心！
    要知道，为了不引起京城里皇帝和其他皇子的注意，五皇子从来都是让自己如同隐形人一样，根本就不会做出任何出格或者引人注目的事情。
    而现在！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掳人？！
    “五皇子，你就不再想想么？”
    这怕是有些不好吧？！！
    可是，对于萧景桓来说，却根本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对母女心思阴沉，这般心狠手辣，若是不给她们一点教训，他这心里实在是憋不住这口气！
    “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萧景桓冷然的声线，冷不丁就让周围的人打了个寒颤。
    五皇子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那侍从们便是心里再觉得不好，也没有法子了。
    他们朝着萧景桓双手抱拳，赶紧应声说：“是！属下知道了。”
    说罢，他们便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了旁边的树丛间，跟着纪氏母女两个后面，静静的等待着一个好的时机，直接出手，按照萧景桓的意思，将宋婉言给掳走！
    ……
    另一边
    凤月“着急”的跑到金陵城县衙，将陆朝暮掉入金水河中，如今生死未卜，不知道人在何处的消息告诉了张沐。
    张沐自然第一时间就“坐不住”了，他整个人蹭的一下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黑沉得像是整个人快要晕过去了一般：“什么？！人不见了？！掉到金水河里去了？！这好好的怎么就掉到河里了呢？！”
    旁边的梁然也装出了一副“紧张”的模样，赶紧上前将张沐给轻轻的扶住，说：“大人，你先别着急，咱们这就赶紧去看看再说，没有见到陆姑娘之前，你可千万别自己吓自己啊！”
    “对对对！我们这就去金水河，这就去将朝暮丫头给找到！不然，我哪里还有面目去见我的好友啊！”张沐步伐踉跄着就朝着县衙外面大步冲了出去。
    当然，出去之后，张沐几乎将县衙里所有的衙役都叫上了。
    凤月也跟在他们急急忙忙的就往金水河的方向回赶。
    他们一个比一个着急的样子，落在萧景珲的属下眼中，当真是丝毫也敲不出来像是装出来的。
    他们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相互说道：“这衙门里的人都走光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按照四皇子的吩咐，冲进去将那个女人给杀了啊？”
    “我觉得要不咱们再等等？”
    “等什么啊！你没看到这姓张的有多在乎那个陆姑娘？他都把县衙里面几乎能叫的人全都叫上了，这衙门里面肯定没有什么人守着了。咱们这么多人，又一个个都伸手不凡，还等个什么东西？！直接进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别唧唧歪歪的，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我，咱们这就冲进去！”
    说罢，他们便从自己的怀中，都掏出来黑色的面巾，小心的将自己的脸部挡了起来，不叫旁人看见。
    然后，他们便按照之前来县衙侦查的情况，摸到了金陵城县衙的侧后门方向，这里地方偏僻，少有人往来，几乎没有什么人把守。
    再加上如今县衙里面的人为了陆朝暮几乎都走光了，更是不会有什么衙役抵抗，他们进去的话，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们心里算盘打得极响，却不知道，在这一道墙里面，却有无数拿着刀剑的衙役，早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黄阿牛穿着衙役的衣裳，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长刀。
    之前的几年里，虽然他为了替自己的表妹，天南地北的闯荡，学到了一身的本事，身手也着实不算太差，一个人对付三五个壮汉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他知道，待会儿从这墙外面跳进来的，不是杀手便是暗卫。
    那样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实在是不好应对！
    不过……
    黄阿牛忍不住目光看了看旁边的厢房，这房子里，沈明月如同“诱饵”一般，静静的待在里面，她也知道，待会儿就会有很多冲着她来的人杀进来，想要取她的性命。
    张大人也好，梁然也好，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会替她担心，怕她被待会儿会出现的景象所吓倒了。
    不过……
    黄阿牛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沈明月脸上露出了无比坚定的目光，神色坚定极了。
    沈明月只神色淡然的拿起了一把放在圆桌上的短刀，紧紧的握在手中，然后对他们说：“诸位大人不用担心我，你们只要能将那些人给抓住，对明月来说，便是为我报仇了！”
    只要能让她报仇，将这些害过她的人都抓起来，那么，她会面对怎样的危险，对她来说都一点也算不得什么！
    黄阿牛眼前似乎还浮现出了沈明月坚定的样子。
    想着，他也不自觉的将手中的长刀紧了紧，心里只想着，待会儿不管从这墙外面进来的是什么人，只要他还活着，他还能喘气，他还能走动，他就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厢房里的沈明月给保护好了！

 第321章 局4

    “喂！”
    黄阿牛朝着旁边的人也都看了一眼，提醒说：“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恐怕这些人很快就会进来了！”
    “好！”
    其他早就候着的衙役也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他们谁不知道今天这事儿的重要性，只要带会让他们将这些人给抓住了，不仅对张大人是一件大功，他们也都是有功的！
    想来他们也当衙役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按部就班的，这一辈子里，只怕很少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够立大功的！
    所以，他们也都连连吸了好几口气，不断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都一定不要慌乱，只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就行！
    “嘎吱……”
    众人正想着，忽然间，秋日凉凉的风，夹杂着后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的嘎吱声，打破了整个县衙的安静与沉寂。
    萧景珲的暗卫走了进来，目光飞快的将县衙扫了一眼之后，就说：“看吧！我都说了，衙役都走了，县衙里面肯定没有什么守卫了！大家放心好了，根本不会有事儿的！”
    说罢，这些暗卫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然而，当他们走到厢房附近，确定这紧闭着的屋子里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就是他们任务的目标之后，他们便飞快的拔出了自己身上带着的武器，脚步轻轻的朝着沈明月所在是厢房靠近。
    等到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顺着这浅浅的缝隙，他们果然看到有一个睡在床上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身子不大好，昏昏沉沉的模样，脸色也不大好。
    有人忽然发问：“是不是她？四皇子让我们解决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
    很快，就有人从怀中摸出来了一张画像，上面画着的女人，是萧景珲按照自己的记忆，告诉画师，让画师画出来的沈明月的画像。
    暗卫们认了一会儿，确认沈明月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冷冷笑了笑，就抬脚想要进到屋子里去。
    然而……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悄然无声的进入厢房之后，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说不出的香气。
    那样的香气，显然是女儿家的香气。
    这些暗卫心里还忍不住发笑，这姑娘丝毫不知自己的一只脚都已然踏进了鬼门关，现如今，还有心思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当真是死的不亏！
    可是！
    不过眨眼的功夫！
    “哗哗哗！”
    屋子外面那些早就等着他们的衙役，忽然就从一早就愣登的地方冒了出来！
    黄阿牛手中握着长刀，面色涨得通红，另一只手指着这些暗卫，大声喊道：“抓住他们！把他们都抓起来！”
    萧景珲派来的这些暗卫，这才反应过来，“糟了！是陷阱！”
    可是！
    他们想不通，明明陆朝暮落水是真的，这件事也是才发生没有多久的，他们也是亲眼看着张沐带着人从县衙里面离开的！
    怎么这县衙里还能有早就准备好了的衙役，一看样子就是特地在这里等着，就是打算要将他们给抓起来似的啊！
    “呸！别想了！”
    带头的暗卫，将自己的武器高高的举了起来，一双眼睛涨得通红，狠狠看着朝他们不管靠近包围过来的衙役，大斥一声说：“别想这些了！再不将他们给杀了，咱们哪里还有退路！冲啊！都被傻愣着了！”
    说罢，其他几个暗卫也纷纷反应过来，也都将自己的武器举在手中，恨然就朝黄阿牛所带领的衙役对冲过去！
    虽然暗卫的身手要好一些，一开始的时候，这些暗卫们都还处于上风，好几个衙役都没能招架住，被他们给伤到了。
    但是，遮掩的情况陆朝暮早就算到了，所以，她才跟张沐说了，让张沐一定要留下足够多的人在这衙门里才行！
    因为，这些简单的衙役或许一开始很难抵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随着暗卫们体力不断减弱之后，他们是很难同一批又一批不断冲过来的衙役对抗的！
    于是乎！
    小小的厢房里面，不到十名的暗卫，很快就被黄阿牛所带领的衙役给包围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准备好的衙役们从外面源源不断的进到厢房里，而暗卫们却因为屋子逼仄，根本就没有办法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
    很快，暗卫们就被衙役们逼到了屋子的正中心。
    “可恶！！！”
    领头的暗卫狠狠淬了一口唾沫，想他跟在四皇子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都没有这样被人算计过！
    若是让他知道，到底是谁设下了这样陷阱，等着他们像傻子一般跳下来，他一定要想法子将那个人的脑袋给拧下来！
    可是。
    他也只能想想而已，包围过来的衙役越来越多，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突围。
    而且，为了保护这些衙役，不让他们被暗卫伤得太重。
    陆朝暮还提前提醒了沈明月，让她在厢房里面点上迷香，所以，方才这些暗卫进来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子香气，就是沈明月早就准备好的迷香。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暗卫们为了突出重围而不断运气，空气中的迷香，更是早就顺着鼻子，进入了他们的身体，现如今，已经遍布他们的四肢百骸了！
    很快，暗卫们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像是灌了铅一样，莫名重得出奇，甚至连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一般。
    这种感觉，让暗卫们更是快要抵挡不住衙役们的攻势。
    尤其是其中几个本就身手差一点的，现如今，整个人如同风雨飘摇似的，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一般。
    “该死！”
    领队的暗卫将自己这边人的情况全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经开始有些慌了。
    不行，他们不能就这样失败了！
    他们若是落在这些人手中，恐怕不仅会受尽折磨，而且，只怕四皇子知道他们落入陷阱之后，还会派人想法子解决了他们，不让他们乱说话！
    所以！
    他们就是死，也不能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中！

 第322章 局5

    所以！
    就在暗卫首领心里知道，他们很可能根本就半分退路也没有，不是被衙门的这些人给抓住，就是回去之后，被四皇子给无情杀害的时候。
    他心里实在是害怕极了，害怕到，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像是快要停止呼吸了一般。
    但是。
    越是在这种害怕的时候，暗卫首领越是不得不强撑着心情，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找到机会，反败为胜才行！
    因为，此时此刻，就已经注定，他们这批人没有好结果了，但是，他若不想出好的应对法子，替四皇子将他的心头刺给拔掉的话，那么，到最后，不光他们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便是他们家中的父亲母亲、还有他们的老婆孩子，只怕都没有办法逃脱四皇子的魔爪！
    所以！暗卫首领，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就开始不断的朝着左右张望起来，他想要在这样的绝境之中，找到能够反败为胜的契机！
    终于！
    暗卫首领的目光，忽然间看到了躲在厢房里面床边的沈明月。
    他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替四皇子将沈明月给解决掉的。沈明月的存在，才是真真正正对四皇子有着最大影响的人。
    他们是逃不掉了，但是，若是在他们被张沐手下的人给制服之前，他们先将沈明月给解决了，那么是不是也能算作将功赎罪，是不是四皇子会念在他们解决了沈明月的份上，放过他们的亲人一马？
    没办法了，必须赌一赌！
    暗卫首领狠狠憋住一口气，就将手中的武器给紧紧的握了握，他一双眼睛定定的落在了沈明月的身上，对他们的这班兄弟大声说道：
    “都给我看清楚了，就是她！只要把她给解决了，我们这次的任务才不算是彻底失败！
    而失败这两个字，对四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都比我要清楚得多！”
    “……！！”
    他的这番话，果然一下子就让这些人心里燃起了一股火。
    是啊！
    他们若是不做出点什么来，那等待着他们的下场，可比掉入无尽深渊还要让人痛苦啊！
    于是乎……
    他们也都赶紧将各自手中的武器紧了紧，甚至，他们看也不看旁边朝他们袭来想要将他们给控制住的衙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明月一个人的身上！
    赫然间，沈明月就感觉到有无数的视线和力量，从四面八方向她这边涌来，瞧得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怔。
    但是，很快，沈明月就让自己从这样的愣怔情绪里面抽离了出来。
    因为，她早就料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早就想好了，她作为将这些人引诱过来的陷阱，必然会遭受到一些损害。
    她不怕，也一定不会就这样就被吓到了！
    沈明月飞快的咽了一口唾沫，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将旁边的匕首给抓在了自己的手掌心里。
    她想好了待会儿不管有谁要朝她过来，她都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决不让自己成为这屋子里的拖累！
    想罢，沈明月虽然面上有几分胆怯，但，她的一双眼睛里里面，除了胆怯之外，更多的还是勇敢和坚定！
    她绝不会让自己被这些人给唬住了！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让这些人付出相迎的代价！
    她绝不能轻易的倒下！
    暗卫首领也从沈明月的眼神里读到了她的情绪，暗卫首领唇角冷冷的往上勾了勾，心里淡淡冷笑想说：呵，你还真以为能活着么？
    他们这些人，若是真的拼了命的，不要命的冲上来。
    她绝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想着，暗卫首领就将自己手中的武器高高的举起，厉然对准了沈明月，大声对旁边的其他暗卫说：“全都给我冲！”
    “啊啊啊啊！！”
    一声令下，所有穿着黑衣服，待着黑面巾的人，朝着沈明月就厉然冲了上去。
    虽然如今这屋子里狭小逼仄，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发挥最强的实力，但是，出于对萧景珲的恐惧，他们一个一个不知怎么的，身法竟然忽然间变得快得出奇。
    如同一阵风似的，他们就绕过了好几个衙役，猛然一下见就窜到了沈明月的前面大约四五米的位置。
    这样近的距离，他们只要再轻轻使出一些招式，就能将沈明月的小命给带走。
    沈明月面对忽然出现的黑衣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只能本能的举起手中的匕首，毫无章法的在自己的身前不断挥舞着，“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你们若是再过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
    暗卫首领真觉得如今沈明月说的这句话，当真是他听过最好笑的一句话了。
    她以为她自己是谁？
    她的那些三脚猫功夫，难道还能伤得了他们分毫么？
    真是不自量力的愚蠢之极！
    “都给我上！”
    暗卫首领脸上似带着无尽的嘲讽，伸手在空中挥出一个弧度，黑衣人便猛然间举着刀剑就朝着沈明月用力劈砍了下来。
    但是！
    暗卫们靠近沈明月要伤害沈明月的时候，黄阿牛所领着的衙役们也不都是傻愣着什么也不管的！
    他们见到暗卫们不断靠近沈明月，也以最快的速度靠近了沈明月的身边，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想要挡在沈明月的周围，替她将可能出现的危险全都挡在外面！
    然而！
    衙门的人再多，他们再想将沈明月给包围在中心里，也会有你们一处两处的空隙，给了暗卫机会！
    暗卫首领眼睛非常敏锐的看到了衙役之间的一处破绽，直接猛然一下就腾空跳了起来，赫然间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把软件，用他所有的力气和招数，飞快的朝着沈明月的脖子上刺了过去。
    脖子本就是一个人身体上最为脆弱的部位，只要这一剑当真刺了下来，沈明月肯定是活不了的了！
    突如其来的长剑光芒，寒冷森然的气息，叫沈明月霎时间都忘记了动作。
    什么用来防身的匕首，什么想要坚定的保护好自己的决心，什么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拖累的心思。
    在此时此刻，全部都变成了一摊倾倒出去的冷水，被强烈的阳光一照射，就赫然间蒸发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第323章 局6

    所以！
    沈明月整个人便那样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剑刃朝着她的脖子一点一点的靠近，而她却根本连如何反抗都不知道！
    “退啊！往后退啊！”
    黄阿牛见沈明月这样傻傻的样子，心里面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他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些话就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可是！
    这样的情况下，沈明月本来就被暗卫的攻势给吓坏了，黄阿牛就算喊得再大声，就算再提醒沈明月，沈明月也是浑身如同僵硬住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可恶！”
    黄阿牛见沈明月不动，而暗卫首领的剑刃就要划破沈明月的喉咙的时候，黄阿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动的，眨眼的功夫，他整个人就莫名其妙的挡在了沈明月的跟前，用他手中的长刀，快准狠的就将暗卫首领刺过来的剑刃，“叮”的一下给挡开了！
    那声音虽然清脆，听上去似乎一点都没有威胁。
    然而！黄阿牛挡下这一剑之后，他握着自己长刀的右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甚至，若是细心去观察的话，都还能看到黄阿牛右手虎口处，猛然间就红了一大片。
    显然是被方才的力道给震得不轻！
    也就在黄阿牛挡开这一剑的时候，屋子里其他的衙役也都回过神来，沈明月暂时躲过了危险，却不能一直躲避，他们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暗卫给控制住，才能从根源处保护好沈明月的安全！！
    于是，他们很快就恢复了意识，重新组织起了阵型，连连朝着屋子外面吹响了好几声口哨。
    哨声一停，暗卫们就听到“哒哒哒”清脆的脚步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然后，不知道是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一大批人，他们都是陆朝暮让庆桂早先就准备好，来帮助张沐他们的。
    “哗哗哗哗！”
    庆桂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跑了进来，他们或许身手比不上这些暗卫，但是，他们胜在人多，全部都涌进来，自然如同之前一样，耗也能将这些暗卫给耗死的！
    “该死！”
    果然，暗卫们看到这些进来的帮手，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黄阿牛生怕他们被比如绝境，又转过头来将所有的气都出到沈明月的身上，所以，黄阿牛直接将自己手中的长刀往地上一扔，打横将沈明月给抱了起来，就带着她躲到了屋子里最远的一个角落里。
    而那些暗卫们见到黄阿牛动了，也都纷纷动了起来，想要再一次发起进攻，冲到沈明月身边。
    但这一次，他们就没有之前那么好运了。
    之前他们的行动还可以说是忽如其来，让人摸不清头脑，没能防备住，但这一次就不同了，衙役们很快就看穿了他们的动作，在暗卫们行动的瞬间，衙役们也上前堵住了暗卫们前行的路。
    紧接着，便是一阵让人看也看不清的刀光剑影，这些暗卫终于被衙役们给制服了下来。
    这个过程中，黄阿牛始终都将沈明月给挡在自己的身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寸步不离的，像是生怕暗卫们一个动作，让他没能注意到，就伤着了沈明月。
    终于，等暗卫们都被制服后，黄阿牛才让他们将这些人都给带下去，手上脚上都绑上牢牢的锁链，关到县衙的大牢里面，等张大人会来之后，由张大人亲自决定要怎么处置这些人。
    “你们现在就将他们给带下去吧！”
    黄阿牛吩咐之后，其他衙役都按照他说的，领着这些暗卫往县衙的大牢方向前行。
    黄阿牛见这些衙役们都这样听他的话，心里忍不住一片唏嘘。
    要知道，就在短短的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是，如同没名没姓的人一般，四处漂泊，就为了抓住沈婆，为自己那个无端惨死的表妹报仇。
    那个时候的他，只有报仇雪恨这一个目标，根本就没有想过，他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更没有想过，他能够像现在这样，在张大人的信赖之下，还能够被这么多人信任和服从。
    这样的日子，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甚至他觉得，就算是最敢讲大话的人，也不敢说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如今，这样的事情就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不管相信与否，黄阿牛只觉得自己现在似乎肩上所担负的，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自己能够做的事情，都和以往不一样了。
    “黄大哥……”
    就在黄阿牛神色恍惚的时候，沈明月忽然间走到了他的身边，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你……你的手……”
    黄阿牛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方才因为强大的冲击力而变得一片红的右手虎口，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有些开裂的症状，丝丝点点的血，从虎口出渗了出来，光是瞧着，就知道方才黄阿牛为了保护沈明月，估计所受到的冲击力就不小。
    沈明月脸上带着几分自责又有几分的关切，继续说：“方才多亏了黄大哥你，不然的话……”她恐怕如今都没有办法继续站在这里说话。
    沈明月的道谢，让黄阿牛一时间神色变得有几分局促起来。
    黄阿牛是个粗人，这样一个姑娘这样柔柔的同自己说话，他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那里，让他都像是无法喘息了一样。
    可是，黄阿牛觉得很奇怪，这样的情绪，他在面对方才那些凶狠的暗卫的时候，都没有出现，他好像根本一点也不害怕似的。
    可现在，这样的情绪，不知怎么的，就将他整个胸膛都给充满了，让他莫名其妙就想要从这个地方逃走一样。
    “黄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沈明月见他没有搭理自己，下意识就以为黄阿牛是不是哪里伤着了，所以现在才会这样傻愣愣的。
    于是，心里感到一阵慌乱，沈明月就朝着黄阿牛靠得更进了些，凑到他的跟前，认认真真的将黄阿牛一阵打量，想要看看清楚，黄阿牛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伤口，是她没有看到的。
    才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324章 局7

    沈明月这样的关心，更是让黄阿牛猛然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出来了似的。
    “我……我……”
    黄阿牛支支吾吾着，明明他年纪很大，都是三十多快四十岁的人了，这些年来，他为了找到沈婆的下落，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不会为了任何事情、任何的人而情绪产生波动的人。
    因为，他遇到过沈婆那样的事，他亲眼见到自己心上人的尸体就那样摆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哪里还能有其他的情绪和其他的波动呢？
    可是现在……
    黄阿牛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胸膛里那颗不断跳动的心，那颗砰砰直跳的心，那颗仿佛被火点燃了的心，是那么真真切切的飞速跳动着，快得让他整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所以，他都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明月似的，只能不断支吾着，嘴里喃喃念叨着，“我……我……”
    “哈哈哈哈！黄阿牛，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黄阿牛，你平日里不是一贯都是个冷面的人么？”
    “就是啊！！”
    “……”
    其他的衙役，见到黄阿牛如今这幅模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开始，张大人将黄阿牛留下来的时候，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还有些抵触，而且，随着张大人将更加重要的任务交给黄阿牛之后，他们心里更是觉得黄阿牛这个人的存在，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不论是黄阿牛带来的关于尼姑庵的情报，还是黄阿牛身上的本事，还是黄阿牛自身所表露出来的那股同他们不同的坚定气质。
    都让这些衙役打从心底里接受了黄阿牛的存在。
    正是因为接受了，所以，他们也和黄阿牛多有往来，他们知道也熟悉，黄阿牛可从来都是一个会十分小心将自己情绪隐藏起来，从来都不会让旁人看透他心底真真正正想法的人。
    可现在。
    黄阿牛不断发红的面颊，还有他支支吾吾的声音，都明显的表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他对于如今的情况，他无法招架！
    而站在他面前的沈明月，也就是说，真真正正让黄阿牛无法招架的，是沈明月，沈姑娘！
    衙役虽都是大老粗，但他们一个个的也有着一颗八卦的心。
    他们方才那样一起哄，黄阿牛脸上的红晕就变得更加明显了，说话的声音也愈发干涩了几分。
    旁边的沈明月一开始的时候还愣了愣，但很快，她也明白过来这些衙役们在说什么，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就红了面。
    这青天白日的，一男一女两个人，这样相互面对面的看着，都红了脸，愈发显得如今的气氛有些暧昧起来。
    “哦哦！！！”
    “哦~~！”
    衙役们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更是搅得黄阿牛心神不宁，赶紧挥了挥手，催促他们就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快别说了！”
    然而，衙役们那里受的住，都嘻嘻哈哈的笑着。
    但是！
    就在衙役们嘻嘻哈哈的起哄的时候，被锁起来的那些暗卫里面，却有一个人，趁着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根细细的铜丝，伸进了铁链的锁里面。
    “窸窸窣窣……”
    随着那人手上的操纵，忽然间“咔哒”一声清响，他手上的镣铐就被打开了。
    然而那一边，衙役们还将注意力放在黄阿牛和沈明月的身上，笑着瞎起哄。
    而这个暗卫，就趁着他们都没有注意的时候，轻轻伸手从自己的腰间摸出来一枚小小的暗器。
    那暗器形状如柳叶，叶子的边缘处非常的锋利。
    暗卫将那暗器捏在手中，连连调整了好几次呼吸。
    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如今已经是定了的了，他们被抓住，不管有没有说出对四皇子不利的消息，都逃不过一死。
    但是，他若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取了沈明月的性命，就如同首领说的那样，他还能保住自己家中亲人的性命！
    所以！
    “呵！！！”
    暗卫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伸手飞快往前一掷！
    薄薄的暗器，立刻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弧度，如同划破长空的利刃一般，飞速的朝着沈明月的脖子就飞了过去！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再加上衙役们都将注意力落在了黄阿牛和沈明月的身上，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也根本没有应对的法子！
    “哈哈哈哈！”
    暗卫眼见着暗器就要飞到沈明月脖子旁边了，忍不住就大笑出声，“死！你死了，我的家人就不用死了！”
    不过！
    就在暗卫觉得自己的招数一定会成功，沈明月一定会死的时候！
    站在沈明月身边的黄阿牛又一次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挡在了沈明月的身前。
    就在这眨眼的瞬间，沈明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一团大大的黑影笼罩在她的眼前。
    紧接着，沈明月就听得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唔！”
    沈明月再抬头时，就有一滴血液吧嗒一下砸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黄大哥？！黄大哥？！！你怎么了？！”沈明月整个人都慌了，赶紧上前将黄阿牛给紧紧的拉住。
    黄阿牛也确实感觉到，他后背一阵刺痛之后，他身体里的力气竟一点点的开始流逝。
    不一会儿，黄阿牛就觉得自己似乎要撑不住的晕死过去了一般。
    然而。
    就算他整个人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黄阿牛第一时间还是咬着牙，大声提醒：
    “抓！把他给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这是张大人交给他的任务，他不能就这样失败了！
    “黄阿牛！”
    “可恶！”
    “该死！”
    衙役们没有办法，只能按照黄阿牛所说的，转过头去，立刻就要将那个取下了镣铐的暗卫冲过去。
    不过……
    那暗卫眼见情形不对，他又一次没能将沈明月给杀了，下意识的就要逃。
    这里是屋子外面，不若方才那般逼仄，再加上他又是习武之人，会轻功。
    在那些衙役就要抓到他的时候，暗卫忽然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飞身而出。
    “哗哗哗——”
    就如同一阵青烟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第325章 局8

    “哗哗哗……”
    就如同一阵青烟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不好！人给跑了！”
    “快！赶紧追上去！”
    “快快快，你们几个跟着我一起，这就追出去！”
    一个暗卫的逃脱，叫暗卫们乱做了一团。
    这个时候，黄阿牛也因为暗器的攻击，还有暗器上面所沾染的毒药，整个人根本就支撑不住了。
    虽然旁边还有沈明月将他给紧紧的扶着，但是，黄阿牛毕竟身形高大，他又是男子，沈明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能将黄阿牛给朕的扶稳了。
    所以，沈明月眼瞧着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就连连叫唤了起来：“你们谁来帮帮我，黄大哥他快要支撑不住了，大夫！你们谁赶紧去找个大夫过来吧！”
    “是是是，我，我这就去叫大夫过来！”
    黄阿牛的晕倒，更是让县衙里面一团慌乱。
    除了一些带着武器立马追上去要将逃脱的暗卫给追回来的衙役之外，还有一些衙役半分也不敢耽搁，连忙就将剩下的那些被镣铐给锁住的暗卫押送到了大牢里面关起来。
    而且，在将牢门关上之前，他们还特地认认真真、里里外外的搜索了好一会儿，就是要检查清楚，他们身上是不是也和方才那个逃脱的暗卫一样，身上藏了什么能够打开钥匙的铜丝、铁丝。
    直到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衙役才敢离开大牢，让他们好好再里面待着，等待着张大人回来之后，有他们的好看！
    很快，就有人将大夫给找了过来。
    大夫来了之后，也半分不敢耽搁，立马就给黄阿牛检查起来。
    沈明月站在黄阿牛的床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大夫手上的动作。
    她不懂医术，更看不懂大夫在做什么，但她这心里却跳动得厉害，因为，她知道，方才若不是黄阿牛，黄大哥不顾自己的安危，突然间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那么，此时此刻，倒在这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该是她了。
    因为……那些暗卫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她，他们生怕她还好好活着，将那位四皇子的秘密说了出来，对四皇子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所以，沈明月看着黄阿牛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只觉得自己这心里，如同有一块重重的大石块压在那里似的，让她的一颗心，莫名就觉得难受得紧。
    沈明月看着大夫，双手不由自主的攥得紧紧的，颤抖着声音问说：“大夫，他……他怎么样了？生命会不会有危险啊？”
    大夫没有即刻回答沈明月的问题，而是一只手稳稳的搭在黄阿牛的脉上，一手轻轻的捋着自己的胡须。
    沈明月见大夫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心里忍不住就更着急了，脚步往前踱了几步，就想再一次问黄阿牛的情况。
    但沈明月才刚刚张开口，话才到了喉咙处，那位大夫却一个抬手，打断了沈明月没有说出来的话。
    “没事，死不了人的。”
    大夫说着将黄阿牛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里面，扭转过头看向沈明月，说：“那暗器虽然刺入得很深，暗器上面也沾染了毒药，但是，这位兄弟身体素质很好，居然抗住了毒药的第一波毒性。”
    大夫说话的工夫，已经将黄阿牛后背，刺入的暗器给取了下来。
    这样的暗器，上面所沾染的毒药都是毒性十分霸道又不讲道理的。
    往往，只要这样的毒性沾到人体的一点血肉上，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在人体内部蔓延开去。
    方才来的时候，他这个做大夫的就简单了解了一下黄阿牛的情况。
    沈明月说了，在那暗器打在黄阿牛身上之后，黄阿牛整个人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这就是暗器上面的毒药发挥功效的第一波。”大夫说着，低下头从自己的药箱里面取出了一些沈明月看不懂的药粉和药酒。
    他先用刀子将黄阿牛伤口上面因为毒性而呈现出乌黑颜色的肉给刮了下来，然后，才用那些药酒将黄阿牛的伤口给清洗干净，最后再撒上药粉，用纱布将黄阿牛的伤口给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大夫都做得很快，而且看上去十分的熟练。
    沈明月虽然看不大懂，但是，还是下意识觉得大夫都这样说了，应该黄大哥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吧……
    不过……
    沈明月这心里还是紧张得很，她又看向大夫，问说：“大夫，只要这样处理了就可以了么？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是需要注意的？”
    大夫替黄阿牛将被子给盖好，然后又说：“不打紧了，你们只要好好照顾他就可以了。”
    “真的就只需要好好照顾就行了么？”沈明月心中还是担心得紧。
    不过……
    “咳咳！”
    说话的工夫，黄阿牛居然就从昏迷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他渐渐睁开双眼，看向沈明月，唇角慢慢勾起淡淡的笑容，对沈明月说：“好了，沈姑娘，既然大夫都说了不打紧，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黄大哥？”
    黄阿牛忽然醒过来，真的叫沈明月没有想到。
    而且便是大夫也有些诧异，他看着黄阿牛，说：“你这身体还真是健硕得很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真不知道，他平日里都是怎么训练的。
    “我……”
    大夫的话让黄阿牛又愣了愣。
    他哪里有过什么训练，他也就是跟普通人一样，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哦？”
    大夫眉头往上勾了勾，显然黄阿牛的话让大夫很是诧异。
    大夫目光深深的看着黄阿牛，思忖了许久才说：“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恐怕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特别。”
    他行医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像黄阿牛这样，被暗器打伤，中了暗器上面的剧毒，不仅硬生生扛过了第一波毒发，而且，在他简单清理了他的伤口之后，居然片刻间就苏醒过来。
    这绝对不是一个常人所能够拥有的能力。
    不过……
    这样的能力也不能完全就说是好还是不好，大夫只想了想，说：“你这样本事，好好珍惜着吧……”
    说不定往后什么时候，就能够对他产生大帮助呢？

 第326章 局9

    大夫说完，再检查了一番，确认黄阿牛的身体是真的没有问题，只需要按照他留下的药方，喝上一两贴药就能够慢慢没事之后，大夫就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从县衙里面离开了。
    只是……
    等到大夫走了之后，黄阿牛都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大夫方才对他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有这样的本事，好好珍惜吧……”
    本事？
    他怎么不知道，这到底算得上什么本事了。
    不过，站在旁边的沈明月却让黄阿牛不要多想，说：“黄大哥，你现在只管安心养病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多考虑的。”
    黄阿牛想不明白，也只能怔怔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不想了。”说罢，沈明月就主动上前扶着黄阿牛，让他躺回床上好好休息。
    可是，黄阿牛睡下之后没多久，忽然间，闭上的两只眼睛赫然间睁大，“糟了！方才那个挣脱了镣铐，忽然逃脱的暗卫，有没有重新抓到啊？！”
    这可是张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啊！
    他一定要保证任务顺利完成才行啊！
    想着，黄阿牛咬着牙，就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甚至，瞧着他那架势，似乎要出去亲自将那逃脱的暗卫给抓回来一般！
    沈明月自然是不许的，她挡在黄阿牛的跟前，难得面色严厉的开口说：“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了，你就算追出去，你以为你还能帮得上多大的忙？你不给其他的大人们添乱就算好的了！”
    “可是！”
    黄阿牛很想说，就算他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这样的状态什么也做不了，但，他不能因为不能做什么，就一点也不将这些事情给放在心上吧？！
    “你别拦着我，这事儿我跟你说不清楚。”黄阿牛用手撑着床沿就要站起来。
    方才那大夫可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黄阿牛明明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到现在也不过片刻的时间，他就不仅整个人的声音洪亮有底气十足，便是手上的动作也带着十足十的力气。
    他抓着沈明月的胳膊，才轻轻一个用力，只想将沈明月往旁边带一带，让自己能够到外面瞧瞧情况，但是……
    黄阿牛这一用力，差点就将沈明月整个人给掀翻在地。
    “你！你真是一个蛮牛！”
    沈明月手上生疼得厉害，方才她面对那么多的暗卫的时候，心底虽然害怕，但她也是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叫自己坚持住了，没有哭出声来的。
    可是现在。
    她完全是为了黄阿牛着想，明明是一番好心，黄阿牛却这样对她，还差点就将她给推到了，沈明月莫名间，两只眼睛里面就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不是……沈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黄阿牛见状也有些慌了，赶忙上前想要将沈明月给扶起来，但是，他心里这么一着急，手上的力气就更没有个把门的。
    用力这样往她手上一抓，更是一下子就疼得让沈明月眼中的水雾，立刻就化作了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哎呀！我！我！”
    沈明月这么一哭，黄阿牛更是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了，他着急得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层层的汗珠。
    沈明月被他几乎推在了地上，他也就蹲了下来，就差没有直接坐在地上了，黄阿牛看着沈明月，说：“是是，沈姑娘，我就是个蛮牛！我是蛮牛！但是，你能不能先别哭了！”
    这还有要紧的事儿没处理呢！
    沈明月这么一哭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黄阿牛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入沈明月的眼中，叫沈明月有些诧异的愣了愣。
    就在这个时候，“嘎吱”一声，屋子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的一下推开。
    一个衙役走了进来，嘴里还说着：“黄阿牛怎么样了，他行不行啊，刚刚那个暗卫逃了，我们……”
    衙役话说到一半，才看到倒在地上脸上挂着泪水珠子的沈明月，还有同样在她旁边坐在地上，一脸着急的黄阿牛。
    衙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整个一懵，像是被人用一记闷棍狠狠的敲了一下，让他失去了该有的神志一般。
    “你们……这……”
    这发展是不是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啊？！
    衙役心里懵懵然的，下意识就扭转过头，转身从这屋子里面退了出去。
    黄阿牛和沈明月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就红成了一片。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回来！”
    黄阿牛虽是一个大男人，但到底还是面皮薄的很，慌慌张张想要将沈明月给扶起来，好好同那衙役将话给说清楚。
    只是……
    当黄阿牛的手碰到沈明月的手的时候，黄阿牛清楚的感觉到，面前这个姑娘的一双手也烫得厉害。
    他的目光一点点抬了起来，就看到沈明月的一张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上了。
    沈明月被黄阿牛的目光这样盯着，更是心里羞得不行，下意识就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她一边缩手，一边也跟黄阿牛一样，朝着外面那个刚刚离开的衙役，喊说：“官差大哥，事情真的不是那样的，你先进来，我能解释！”
    说话间，沈明月都已经快要将自己的手整个从黄阿牛手中抽出来了。
    可是。
    不知怎么的，黄阿牛竟然如同魔怔了一般，就在沈明月要将自己的手给彻底抽出去的时候，竟然将沈明月的手给紧紧的抓住了。
    “！”
    黄阿牛的动作，更是让沈明月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他们两个说的那两句话，也确实传到了方才那衙役的耳中。
    他在门外想了想，是啊，这沈姑娘才到衙门来几日？而且，沈姑娘如今这心里都是仇恨，满心想的都只是如何替自己报仇，将那些可恶的坏人绳之於法。
    她怎么可能看得上黄阿牛呢？
    肯定是他想错了！
    衙役想着，瘪瘪嘴就扭转过头，重新走进了屋子里。
    但是！
    他这一进去，就看到黄阿牛将沈明月的手紧紧抓住的场景。
    “啪！”
    衙役立刻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傻！他就是傻！

 第327章 局10

    傻！
    他就是傻！
    他是真的傻，才会脑子坏了，相信黄阿牛和沈明月的话，才会傻乎乎的从外面又进到这件屋子里面，看他们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样子！
    “你们……哎！”
    衙役想着，便立刻调转回头，不想再看到沈明月和黄阿牛这两个“丧心病狂”非要将他给骗进来，让他看到他们两个恩恩爱爱的样子！
    不过……
    “你走哪儿去啊？！”
    黄阿牛见他进来，很快回过神来，立刻就放开了被他抓在手里的沈明月的手，反手就将沈明月给扶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黄阿牛一边扶沈明月，一边同那个衙役说：“刚刚我心里记挂着暗卫的事儿，强行想要追出来跟着看一看，沈姑娘见我太激动，又担心我的身体，上来扶我。
    你也知道我这人身体多壮士，沈姑娘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哪里招架得住我这样从床上猛然翻身下来……”
    “哦……嗯……哦……好……”
    黄阿牛非常认真的解释，但是，衙役却一点也不肯相信了。
    方才他就是太过年轻，错信了黄阿牛和沈明月方才的话，才会被他们给套路了。
    所以，衙役根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说这些，完全没有真的听进去。
    黄阿牛也瞧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想着这些事情也不该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解释，就赶紧问正事儿，说：“对了，你忙忙慌慌的过来，可是方才那暗卫已经抓到了？”
    黄阿牛这话问出来，那衙役的脸色才回到了一开始的凝重和焦急之色。
    他抿着唇，重重的摇了摇头，说：“就是没有啊……”
    那人从县衙里面逃跑之后，虽然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追出去了，但是……
    这些暗卫都是能够被选中，成为保护四皇子安危的人，那么……
    不敢如何，他们自然是有过硬的本事，和绝对的能力，才能有这个资格的。
    而刚刚那个忽然间逃走的暗卫，他不仅能在被镣铐锁住的时候，趁着大家不注意，用身上藏着的小小铜丝撬开了锁，光是他机敏的脑经，就足以说明他绝不是酒囊饭袋了！
    他的轻功也很厉害，虽然之前陆姑娘已经特地提醒过了，要在衙门里面留下一个两个轻功最好，脚程最快的衙役，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能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张大人，也好让张大人和梁先生能够尽快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可是！
    便是他们早就留下来的人，特地准备好了的轻功特别出众的人。
    方才跟着那个暗卫一同飞身而出之后，只跟在他的后面追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那个暗卫就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衙役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凝重，“实在是没想到，他的轻功能够这么的好，能够这么快就消失了……我们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衙役说罢，还忍不住连连摇头，瞧着样子像是已经放弃了似的。
    但是，黄阿牛却眼瞳猛然缩了缩，立刻就抓住了衙役的手，大声说：“什么没有办法！就算咱们几个没有办法，张大人肯定会有办法的！
    你赶紧跟其他的兄弟们说说，让大家都不要乱，赶紧将人都回来，找个人将这事儿告诉张大人！！”
    “告诉张大人？”衙役有些愣住了。
    黄阿牛点头，“是啊！不将这事儿告诉张大人，难道，我们几个做决定么？”
    “啊……哦！好！我这就去！”
    黄阿牛这么几句话说出来，衙役才终于反应过来，赶忙从屋子里面跑了出去，急急忙忙就将那两个轻功很好的人给找来。
    “你们，快！现在赶紧到金水河畔去找张大人，将这里的事儿都告诉他！”衙役连连吩咐。
    “是！我们这就去！”
    黄阿牛站在屋子里，扶着门框，看着那几个飞快离去的衙役，心里真不知该如何想才好。
    张大人知道他没有将他交代的事情给做好，张大人会如何说，又会如何看待他呢？
    “别想了。”
    沈明月却轻轻说了一句，“你已经将你能做的都做到了最好了……张大人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也不会怪责你的，他只会想法子将一切都应对好的。”
    “放心吧……”
    沈明月看着黄阿牛的眼睛里，莫名泛着闪闪的光亮……

 第328章 局11

    “这……”
    黄阿牛也不知为何，当沈明月说出这番话之后，他这心里很快就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
    ……
    宋家北庄外面，萧景珲终于到了。
    他在庄子外面停了下来，抬头认真的看了看眼前的一切，还别说，虽然这只是金陵城普通商户的别院，但，瞧着也是丝毫不差的。
    再一想到，他等了那么久的陆朝暮，如今正静静的躺在这别院的某一处地方，之前那种抓耳挠腮般的感觉，更是让萧景珲心头愈发像是被火焰燃烧一般。
    “人确定在里面么？”
    萧景珲的侍从，将萧景珲脸上的表情看得很清楚，他知道，四皇子对那姑娘可实在在意得很呐！
    别院看门的小厮也立刻回答，说：“回四皇子的话，人已经送过来了，是一个马夫驾着马车送来的，小的认真观察过了，除了马夫和那位姑娘之外，没有其他人跟着，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而且，小的也是让别院里的婢女来将陆姑娘抬进去的，没让普通的下人碰到陆姑娘。”
    萧景珲淡淡的点点头，伸手就从自己的怀中摸出来一枚银锭子，丢到了看门小厮的手中。
    他虽一句话也没说，但，这一枚银锭子，却足以表明，萧景珲对于看门小厮的安排非常的满意。
    看门小厮赶紧将银锭子收进了自己的怀里，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连声说：“多谢四皇子！多谢四皇子！”
    看门小厮心里也忍不住想着：辛苦刚刚他听了那马夫的话，没让其他人碰到了陆姑娘，要不然，只怕他还拿不到这银子呢！这样说起来，他还得多谢那个马夫了！
    不过……
    小厮将银子紧紧揣进怀中，又想到：就算要谢那马夫，他也只会在心里稍微谢谢，要让他将自己收到手中的银子拿出来分一半给那马夫，他可是不会做的！
    而且，四皇子根本也不知道他那号人！
    想着，看门小厮脸上的笑容就愈发谄媚了起来，他打手这么一抬，对萧景珲说：“四皇子，里面什么都准备好了，您就请进去吧！”
    这春宵苦短，谁不想多多将美人抱在怀中，享受这人世间最美妙、最快活的事情呢？！
    “……”
    萧景珲没有搭理他，只一个抬脚，就往别院深处走去。
    别院里的下人在他面前领路，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萧景珲就站在了陆朝暮所在厢房的门口。
    厢房的木门虚掩着，他轻轻伸手，就将木门掀开来一条小小的缝隙。
    淡淡的香气，顺着缝隙从房间里面飘了出来，钻入了萧景珲的鼻子里。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让人从头到脚都不由得舒展开来的味道，似是春日的山泉清冽，又似秋日的瓜果香甜，最重要的是！
    萧景珲还从这些复杂的味道之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儿香。
    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之前在金陵城里几次闻到过这样的女儿香，都是从陆朝暮身上所飘出来的女儿香。
    之前他没有机会得到，让他这心里难受得如同千百只蚂蚁在撕咬一般。
    可现在不一样了。
    那个将他的心绪勾起的女人，那个几次三番从他的身边溜走的女人，此时此刻，正静静的在他面前的屋子里待着，再也不会逃，再也不会跑，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果实，等待着他去采摘！
    心底的念头，叫萧景珲的心绪愈发躁热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背脊都因为热火的气息而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
    他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就将虚掩着的木门推开一些，抬脚进去之后，绕过了样式暧昧的屏风，厢房里那一张充满了旖旎气息的架子床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架子床周围挂着纱幔，薄如蝉翼的轻纱，将床上少女的样子微微遮掩住，让人瞧不真切少女具体的容貌。
    但，就是这样的如同薄雾一般的轻纱，反倒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感。
    虽然看不真切，却让人莫名觉得，仿佛一切都更加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
    妙曼少女的身姿，沉睡的娇怯模样，甚至还有少女轻轻吐出的芬芳，无一不在吸引着早就快要忍不住的萧景珲了。
    “呼……”
    萧景珲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气越发的明显起来，他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显得那样的没有作用。
    他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床上的少女，所有的神经都被“她”给深深的吸引住。
    萧景珲根本就没有发现，屋子里，那张不起眼的梳妆桌上摆着的青铜莲花香炉里，飘出来的青烟是那样的诡秘。
    他更是没有发现，在这厢房的最深、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个人正定定的站在那儿，冷眼瞧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第329章 局12

    “你怎么来了？”
    陆朝暮被萧景桓用手捂着嘴，两个人躲在厢房的角落里。
    就在萧景珲进来前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陆朝暮还在想，等到萧景珲进来之后，她要等上多久的时间，他才会被迷烟给彻底迷晕过去？
    她又要怎么样，让这个上辈子害了她一生的男人，彻底付出代价。
    是用她藏好的匕首直接一下子扎进他的脖子里，还是用匕首，一点点的，如同屠夫割肉那般，一寸寸将萧景珲身上的肉都给割下来呢？
    陆朝暮正想到一般，忽然间，她就听到外面有人走过来的动静。
    她以为来人是萧景珲，便立刻屏住呼吸，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装睡。
    不过，她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却始终紧紧的抓住了那把匕首，就等着萧景珲进来，走到她身边之后，她找准机会，直截了当的将萧景珲给控制住！
    然而！
    让陆朝暮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走进来的人，听着动静，脚步非常的沉重，似身体有千斤般。
    陆朝暮心里觉得奇怪，她也算了解萧景珲的身形，他不应该有这样的脚步声啊！难道，是萧景珲那个可恶的人，又想出了什么变态的招数，才这样的么？
    陆朝暮想到这里，心底对萧景桓的厌恶之情，便立刻又加深了几分。
    她静静的闭着双眼，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就等着萧景珲走到她身边之后，她直接出手要了他的命！
    “哒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朝暮的一颗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怦怦、怦怦”跳个没完！
    要知道，她虽然是重生归来，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能够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想好应对的法子。
    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儿家。
    就算这屋子里面点上了迷烟，只要用上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萧景珲一定会在迷烟的作用下彻底晕死过去，但是，她却始终不敢保证，在萧景珲被迷烟晕死过去之前，她自己就是完全安全的。
    也就是说，她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和安危来做赌注！
    她赌自己能给安全无事，也赌自己一定能够为过去的自己报仇！
    就在陆朝暮想着这一切的时候，那个脚步沉沉的人，终于走到了陆朝暮的床边。
    她感觉到有人一点点的掀开了遮住架子床的轻纱，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正不断的朝着自己靠近。
    就在那只手立马就要碰到陆朝暮的那一刻！
    陆朝暮忽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接举着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就朝着来人的胸口刺了过去！
    然而！
    叫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
    站在她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萧景珲！
    而是萧景桓！
    “你疯了！”
    要不是萧景桓过去常年都会遇到刺杀，在陆朝暮将匕首刺向他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她的匕首。
    那么，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具尸体，静静的倒在这地上，别说说话了，根本连喘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你……你怎么……”
    陆朝暮不明白，怎么萧景桓忽然出现了啊？
    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萧景桓见她这惊诧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充满了怀疑和疑问了，不过，他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唇角往上勾了勾，戏谑的开口：
    “你要是手上的速度再快一些，我可就真的没办法招架了。”
    这话听上去，怎么样也不像是在夸她。
    陆朝暮深深的沉了一口气，就说：“谁让你忽然跑出来的！”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今天会在这里遇上萧景桓。
    所以，她自然以为进来的人是萧景珲，萧景珲对于她来说，就是绝对的仇人和恶魔，她当然是有多少的力气便使出多少的力气，有多少的本事，便用多大的本事彻底要了他的性命！
    萧景桓见她眉头紧蹙，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她这心里肯定又将他那个名义上的四哥给恨上了。
    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何对他的那个名义上的四哥恨成这样。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牵连？
    “……你来这里做什么？诶，你肩上扛着的是什么？”
    陆朝暮这才看到萧景桓肩上扛了一个麻袋，从外面看上去，那麻袋里面似乎装了一个人。
    萧景桓唇角又往上勾了勾，就将麻袋给放了下来，飞快的将麻袋的口子给解开，对陆朝暮说：
    “是人，而且，是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但是见到之后绝对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人！”
    “人？谁啊？”陆朝暮眉心微微一蹙，立马变探头往里面看了看，等到她看清楚麻袋里面装着的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怎么会是她？”陆朝暮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萧景桓，“你是怎么把她带到这儿来的？”
    萧景桓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继续说：“怎么？凭你的聪明才智，你会想不出我怎么把她绑了过来，我为何要将她给绑过来？”
    “……”
    陆朝暮抿嘴默声，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便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萧景桓肯定是派出了自己的暗卫，让他们找机会悄无声息的将宋婉言从纪氏的身边给绑走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将宋婉言带到这宋家城北的庄子里，自然是……
    为了替她出这口恶气了。
    “可是……”
    萧景桓一双眼瞳不由得凝了凝，继续说：“你可别告诉我，你觉得我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好了，她们害了你这么多次，你就不想让她们也亲自尝尝，你究竟会遭遇到的那种惨烈的悲剧么？”
    “……”
    萧景桓的话倒是让陆朝暮瞬间清醒了不少。
    是啊，她这心里对纪氏母女的恨，是那样的深，那样的浓烈。
    浓烈到，她上辈子便是死了，也不甘心的又重生了一次！
    今天她拿自己的性命也要赌一赌，就是想要亲手将害得她一生痛苦的萧景珲给杀了。
    但是现在！
    萧景桓的出现，宋婉言的出现，让她有机会，将上辈子她所受过的那些折磨，一点点的都还到宋婉言的身上！

 第330章 局13

    以怨报怨，以直报直。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圣母，她重生归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厉鬼、恶魔。
    她心里所想，便只有勾魂索命这一个目标！
    于是乎！
    陆朝暮一双眼睛里面露出了一片深深的凉意，她看着昏睡的宋婉言，冷冷的问，说：“你给她下的迷药，能够维持多久的功效？”
    萧景桓淡淡笑了笑，他就知道，他的这个提议，她绝对不会拒绝的！
    而且，他也确实想看到她这个样子。
    过去的几个月里，便是他都知道纪氏母女害过她无数次，更别说，在他没有认识她之前，纪氏母女不知道还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想到还是一个孩子一般的陆朝暮，竟然被自己信任依赖的舅母、表妹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他这心里的怒火便像是忍不住一般，所以，他才会让人将宋婉言给绑了过来！
    他想替她，将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推下深渊之中！
    “至少一个时辰。”萧景桓回答。
    陆朝暮点点头，一个时辰，足够萧景珲将那些恶毒的事情都做完了。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陆朝暮也不再耽搁，她和萧景桓一起，将宋婉言给抬上了床，陆朝暮还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宋婉言换上。
    接着，她将床幔放下，薄薄的轻纱挡住了宋婉言的容貌。
    再加上她们是表姐妹，对她们不大熟悉的寻常人从外面瞧着，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宋婉言还是她陆朝暮。
    “……四皇子，您这边请。”
    就在陆朝暮和萧景桓将这一切都弄好了之后，屋子外面正正好就传来了好多人走过来的声音。
    萧景桓朝她使了个眼色，“有人来了。”
    陆朝暮点点头，飞快再检查了一遍，尤其是那个青铜莲花香炉里面的迷烟是不是还在散发气息之后，陆朝暮和萧景桓两个人就躲在了厢房的角落里。
    他们两个静静的看着萧景珲从外面走进来，看着萧景珲一步步走到宋婉言的床边。
    萧景珲因为心中兴奋，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潮红，陆朝暮看得很清楚，他这个样子就是迷烟已经开始渐渐生效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陆朝暮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立刻扭转回头，看向萧景桓，眉头微蹙着问说：“你又没有吃下解药，为什么你进来这么久，一直闻着香炉里飘出来的迷烟气息，你一点也没有事儿？”
    可是……
    “谁说我没有事？”
    萧景桓的耳朵根处，不知什么时候也红成了一片。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里，更是透露出了一股带着狩猎气息的腥红。
    这样的萧景桓，瞧得陆朝暮心头不由自主的猛然一跳。
    “哗啦……”
    就在他们二人对视的时候，屋子里，萧景珲已经忍不住的将床幔完全撕开，整个人也钻到了被窝里。
    一时间，红被翻飞的声音，男人、女人的低沉声，在这小小的屋子里面不断的响起。
    这种充满了欲、念的声音，似乎也将萧景桓的情绪给带了起来。
    “你点燃的迷烟，我怎么可能逃得脱……”
    他喑哑的嗓音如同小小的砂砾一般，轻轻在陆朝暮的耳边摩挲着。
    再加上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的感觉，也激得陆朝暮浑身立刻就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怦怦跳得厉害，说话的时候，都莫名结巴着：“萧景桓……你……我……”
    萧景桓又笑了笑，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萧景桓这次的笑，带着邪魅之气，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男人的气息喷薄在陆朝暮的面颊之上，更是让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似的。
    “萧景桓……”
    陆朝暮又一次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似乎在提醒他，萧景珲还在这屋子里，若是他们弄出些什么动静来，那可就不好了！
    然而！
    “你知道就好，所以……别出声。”
    别出声？
    陆朝暮还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道霸道的黑影就朝着她重重的压了下来。
    “唔！”
    两道唇瓣相接，陆朝暮瞬间就懵了。
    她用手想将他给推开，但是，可是，萧景桓却像是根本不满足一般，用力的就将她的腰身给揽住，一点点的往自己的怀里带。
    他一边扣住她的身子，一边再次低沉提醒：“你要是再动，我那四哥可就真的要发现你我的动静了……”
    可恶！
    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陆朝暮一双眼睛圆鼓鼓的瞪大，真是恨不得给这个可恶的男人一拳，让他吃她的豆腐！
    不过……
    她如今面带微怒的样子，落在萧景桓的眼中，却是那样的娇艳欲滴。
    吸了一口气，萧景桓的头便往下更低了几分，牢牢的将她软软的唇紧紧的咬住。
    甚至，他还用舌头将她的牙齿给撬开来，愈发贪婪的吮吸着她口中的香气。
    他几下用力，终于让陆朝暮的身体忍不住一点点的软了下来。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神志快要消散，快要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时候，她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阵轻笑。
    “呵。”
    萧景桓的笑声，让陆朝暮整个人猛的一下清醒过来。
    她立刻睁开眼就看到萧景桓眼中带着一味调笑的神色，正定定的看着她。
    陆朝暮一愣。
    萧景桓脸上的笑更是盛了几分，像是再说，他忽然停下来，她是不是心里觉得有些不适应了？是不是她并不希望他停下来？
    萧景桓的样子，莫名让陆朝暮心头有几分火大。
    她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就想要往他的身上狠狠砸下去。
    可是，她小小的拳头却被萧景桓直接一把就给抓在了手掌心里。
    萧景桓又低着声音，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陆姑娘恼什么？我说了，你下的迷药，我自然也是逃不过的，但是……”
    萧景桓声音顿住，好听的嗓音如同一道钩子似的，往后轻轻的一勾，叫人这心里忍不住就难耐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将没说完的话说出来：“但是，我却能想法子，拿到我想要的解药。”
    解药？
    陆朝暮一愣，看傻子一般看着萧景桓。
    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一开始就吃了解药，好让自己保持镇定，能够处于不败之地。
    但是，萧景桓难道以为，她口中的津ye，也带了解药的成分？
    他是不是傻了？
    可是，陆朝暮才想完，就见到面前的萧景桓又笑了笑，然后，他右手轻轻抬起，陆朝暮这才看到，他的手掌心里，赫然有一颗小小的深褐色药珠。
    那是迷药的解药。
    是她装在锦囊里面，贴身藏在自己身上的，一共有七八粒。
    怎么现在在他的手上？
    萧景桓将她的那个锦囊拿了出来，将那七八粒药珠都倒了出来，这才说：
    “陆姑娘想错了，我虽然闻到了几分迷药，神志没有那么清醒，但是，也不会蠢到以为什么东西都能是解药……”
    虽然，对于他来说，她确实是可以应对很多问题的解药。
    萧景桓这一句话，让陆朝暮又愣住了。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紧紧的缠绕着。
    萧景桓眼眸半眯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而……
    “砰！”

 第331章 局14

    “砰！”
    陆朝暮直接一个拳头，飞快的就砸到了萧景桓的胸口之上，像是对他的一种无声抗议一般。
    不过，她就算出拳的速度很快，但是，为了不让萧景珲听懂他们这边的动静，被萧景珲发现他们的事情，陆朝暮这一拳打下去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控制了出拳的力道。
    所以……
    她这一拳打在萧景桓的身上，对于萧景桓来说，无疑于是挠痒痒一般的感觉。
    甚至，若非碍于他们现在的处境，萧景桓只怕会将她小小的拳头整个包在自己的手掌心底。
    “好了……不过就是跟你开一个简单的玩笑而已，瞧把你急的……”
    萧景桓又淡淡的笑了笑。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屋子的另一边，萧景珲已经完全被那青铜莲花香炉里面飘出来的迷药给彻底迷晕了过去。
    他已然分不清，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只是凭着最原始和最基本的本能，不断折磨着架子床上的女人。
    而宋婉言，虽然也被萧景桓的人喂下了迷药，但是，萧景珲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迷迷糊糊间清醒了不少，可，她的身体虽然清醒了，但，她的意识还是模糊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今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真真切切发生的，还是她的一个梦魇而已。
    她心里下意识觉得害怕，因为，如今的这一切事情，实在是太过真实了，真实得让她觉得可怕。
    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心底的害怕，随着她身体逐渐适应，竟然渐渐的从一开始的害怕，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享受。
    很快，宋婉言自己的嘴里，便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呜咽声，那声音如同一片又一片的羽毛，钻入萧景珲的耳中，更是将激得如今这个兽性大发的男人，愈发不可控制的进行着运动，像是，要将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给直接一口生生吞下去一般。
    “……”
    屋子里，声音连连，陆朝暮听着这些声音，心底只觉得作呕。
    要知道，若不是她重活了一世，早就知道了纪氏母女的打算，早早的有了应对。
    那么，此时此刻，被人这样欺辱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萧景桓看到了陆朝暮脸上神情的变化，他眼瞳稍微凝了凝，就说：“你要是不想看，那咱们就出去，别留在这儿了。”
    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眼前的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应该看的。
    可是，陆朝暮却摇了摇头，目光异常坚定，开口说：“我要看着。”
    她不仅要看着，她还要好好将所有的一切都看清楚了。
    因为，时至今日，她才算的上是真的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了。
    或许她的母亲、父亲，就如同上辈子的她一样，到死都不知道当初他们究竟为何死去。
    甚至，他们跟本都不知道，他们才不是得了什么疫症，而是被这对恶毒的纪氏母女给害死的。
    所以！
    她当然要好好的看清楚，只有这样才可以真真正正的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
    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陆朝暮脸上冷然的神色一点点的就淡了下来，她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在这宋家的城北庄子里面，她虽亲眼看到了宋婉言付出代价，但是，她却不知道，同一时间里，另一边，张伯伯那边是不是一切进行顺利。
    黄阿牛在衙门里面是不是照顾好了沈明月？
    还有那间尼姑庵，张伯伯派出去的人是不是也一切顺利，能不能将那样祸害了无数良家姑娘的人都给一个不剩的抓了起来？
    旁边，萧景桓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轻轻扫了一眼陆朝暮的样子，就一下子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萧景桓站在她的身边，伸手轻轻的拂过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我能让人将宋婉言绑了带过来这里，自然也是一早就知道张沐的各种安排的。
    你放心好了，或许张沐还有衙门的人手不够，想要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是，有我这个五皇子在，还有方老将军在，便是那尼姑庵里有千军万马，都不能掀起半分的风浪。”
    “方老将军？”
    陆朝暮眉头蹙了蹙，萧景桓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方老将军也出了手？
    萧景桓却淡淡的笑了笑，说：“不是我让他出手，我只是命人让方老将军看到一些‘应该’看到的，我‘想’让他看到的。方老将军从来都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他只要看到了，便一定会派人去管的。”
    “……”
    陆朝暮闻声沉默着，她本以为萧景桓找到这儿，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儿了。
    但是现在。
    她听到他所说的这一切，她才猛然发现，她像是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这个男人的心意一般。
    她不知道，他究竟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能够做出多少让人不由得惊诧的事情来。
    “好了，别待在这里了。”
    萧景桓伸手带着陆朝暮的肩膀，轻轻带着她离开了这间充满了yin词浪语的房间。
    她这样的姑娘，就不应该再这样的地方多待……
    “……”
    这一次，陆朝暮没有拒绝，只是眸光再看了看情绪近乎失控的萧景珲和宋婉言一眼，才终于转过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
    到了屋外之后，萧景桓就带着陆朝暮到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
    陆朝暮觉得有些奇怪，“留在这里做什么？”
    萧景桓看了她一眼，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除了要替你出一口气之外，我为何要将宋婉言带到这里来，而不是其他人？”
    “你什么意思？”陆朝暮不明白。
    萧景桓勾唇笑了笑，抬头看着西方已经开始渐渐下沉的夕阳，说：“你就别多想了，再过一会儿，你就都会知道了……”
    “……”
    陆朝暮抬头，就看到了萧景桓好看的侧脸，在斜阳之下，显露出完美的弧度，叫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再多看一眼。
    而这庄子外面，古苍正在问其他暗卫：“怎么样了，让你们放的东西，是不是都放在了足够显眼的位置？”
    其他暗卫们点点头：“你就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保管那妇人一看到，就能认得出来。”

 第332章 局15

    “保管那妇人一看到，就立马能够认出来。”
    暗卫说得信誓旦旦的，古苍闻声微微凝了凝眉心，接话说：“确保能够万无一失就好……”
    毕竟，他们都应该知道，今天的事情关乎陆姑娘，对于五皇子来说，整个天底下都么有什么事情是比得上陆姑娘重要的。
    那暗卫点点头，说：“你就放心好了，我们特地从那姑娘身上将她头上最显眼的发簪取了下来，放在了从金水河回宋家的必经之路上。
    只要那妇人心里不是半分也没有自己的女儿，那么，只要她瞧见那发簪，肯定就能认出来，自然也会顺着咱们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来的。”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到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好。”古苍眼眸微微眯起，虽然，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按理来说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大家伙儿最好还是都打起精神来才是。
    “嗯！我们几个这就去准备。”暗卫说罢，便转身领着其他几个人离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
    而另一边
    纪氏还坐着马车，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心里无比高兴与兴奋的往宋家的方向而去。
    虽然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她和婉言还有宋文绍都没在陆朝暮那丫头手中吃亏，但是，今天这事儿既然成了，那么，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受到了多少的屈辱，在此时此刻，全部都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不仅亲手将陆朝暮这个贱丫头，和那个该死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贱丫头，推入了悬崖之下。
    她还接着这次的机会，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和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四皇子萧景珲搭上了关系。
    只要这次的事情成了！
    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往后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纪氏越想着一张脸上的笑容就不可抑制的灿烂了起来。
    她心里还想着，等到待会儿回到宋家之后，她一定要去那个可恶女人的牌位前，将她女儿如今所遭受的非人折磨，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让那个该死的女人，即便人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可是！
    “嘎吱！”
    正当纪氏心里想得绝美的时候，忽然间，这马车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纪氏整个人不可控制的就猛地一下朝前面狠狠一栽！因着这马车里的垫子都是最柔软顺滑的丝绸，纪氏甚至还被这力道给狠狠的一下从座位上面给甩了下来。
    “砰”的一下！
    纪氏的脑袋就撞到了坚硬的马车木板之上。
    “怎么回事？！都是怎么做事的？！”纪氏用手揉着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就大声叱骂了出声。
    很快，马车外面就传来了昭姐儿的声音，“大夫人，咱们的马车前面掉了一支女人用的发簪，而且……”
    昭姐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莫名就透露出了几分害怕的意味。
    纪氏却觉得莫名其妙的，就算这路上掉了女人的发簪又如何，难道，昭姐儿这丫头还觉得，那发簪瞧着不错，要让她们带回去不成？
    昭姐儿把她这个宋家的当家主们当成什么了？
    “不是的，大夫人，您……您自己下来瞧瞧吧！”昭姐儿说着，就伸手将马车的帘子给撩了起来。
    纪氏十分不耐烦的顺着昭姐儿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不看还好，这一看，纪氏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那不是婉言的发簪么？”纪氏眉头紧紧一蹙。
    今天出门之前，还是她亲自给婉言挑选的发簪，清爽淡雅，却藏着小心思，在光亮之下会反射出不同的光芒，十分的好看和精致。
    但是！
    这既然是婉言的发簪，又怎么会落在回宋家的半路上呢？
    “姑娘呢？”纪氏赶紧看向昭姐儿。
    昭姐儿心里其实已经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但是，她却不敢说出来。
    大夫人和婉言姑娘的马车是前后一同往宋家所在的方向回去的。
    大夫人的马车在前头，婉言姑娘的马车在后面大约七八米开外。
    她们这些婢女、小厮，都是跟在两辆马车的中间。
    就在方才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之前，她忽然间听到婉言姑娘的马车里面，传来了一道不深不浅的闷响。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楚。
    她听到之后，立刻就想要过去看看清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她人才刚刚走到马车旁边，正打算伸手撩开帘子就听见马车里面传出来宋婉言的声音。
    她说：“昭姐儿，今天累了一天，我想好好睡一觉，没有我的吩咐，你们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昭姐儿听得出来，那确实是宋婉言的声音、
    所以，昭姐儿也没有怎么往心里去，答应了一声，就没有再注意，只让驾车的车夫继续往宋家的方向回去，还嘱咐车夫驾车的时候稍微平稳一点，别把姑娘给颠着了。
    可现在……
    昭姐儿瞧着那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哪个地方的发簪，再在心底将发生的这些事情全都再想了一遍。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
    瞧着纪氏的一双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眼泪珠子，“大夫人，姑娘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啊！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昭姐儿慌乱的样子，让纪氏心里也觉得有些发慌。
    但，纪氏还是让自己保持镇定，冷着一张脸，只让昭姐儿赶紧到后面的马车里面去看看清楚，别没什么事儿，反倒是她们自己在吓自己。
    “对对对！奴婢这就去看清楚！”昭姐儿说着，就飞快转身，几大步跑到了宋婉言马车旁边。
    将这帘子这么一撩开，赫然见到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头低着，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瞧着她的身形还有她的衣衫，确实是宋婉言没有错。
    昭姐儿心底不由得就呼出一口气，仿佛心头的大石落定了一般。
    可是。
    就在昭姐儿刚松了一口气没多久，那低着脑袋的“姑娘”，像是忽然间清醒过来一般，嘤咛了几声，就慢慢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一双迷迷糊糊的，完全就是才有了意识。
    她眨眨眼，看着昭姐儿，愣愣的问：“咦，发生什么了，你看着我做什么啊？姑娘呢？”

 第333章 局16

    “你看着我做什么啊，姑娘呢？”
    绣珠迷迷糊糊的看着站在马车前面的昭姐儿，心里实在觉得奇怪。昭姐儿为何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还有，姑娘不是和她在一辆马车里面么？姑娘人呢？
    “你，你……”
    昭姐儿整个人愣了好几秒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一张脸上的神情惊诧到了极点，也不回答绣珠的问题，立马就转身，飞快跑向纪氏所在的方向。
    昭姐儿一边跑着一边大声的喊着：“大夫人！大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姑娘，姑娘她真的不见了！”
    方才她听到的那些奇怪的声音都不是她的幻觉，这大白天的，这么多人都看着的情况下，宋婉言真的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了！
    这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奇怪了！
    昭姐儿一边喊一边跑，纪氏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好不容易才保持镇定的一张脸，再也绷不住了的僵硬一片。
    纪氏将朝着她飞快跑过来的绣珠一把给抓住，纪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一般，只一下，就将绣珠的手臂上给生生的拽出来一块红红的印子。瞧着纪氏的力道，若是再大一些，只怕将昭姐儿的一条手臂生生折断都不成问题！
    昭姐儿虽然自己的手臂确实疼得厉害，但是，她知道，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疼不疼的问题，而是婉言莫名其妙不见了这件事儿！
    而且，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宋婉言不见了就不见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还有人将她今天所戴的发簪放在他们这些人回宋家的必经之路上，让他们都看到呢？
    将宋婉言的发簪放在这大道上的人，心里究竟是在打着怎样的算盘啊？！
    “是让我们过去！”
    纪氏倒是一针见血的就看出来的问题的不对劲。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将宋婉言给绑走，还留下这么明显的信号。
    他们若不是求财的话，便是想要通过这件事儿达到他们的目的。
    现在这种情况下，纪氏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去认真分辨，那些人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
    她只知道，她的女儿被人给掳走了，还留下了这样的信息，肯定就是想要她这个做母亲的，跟着这些信息，一直找过去！
    所以，纪氏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又一下子狠狠抓住了昭姐儿的手臂，立刻吩咐昭姐儿说：“快！你们几个赶紧都分散开来，到处去给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你们几个赶紧回金水河去找老夫人，把婉言不见了的事儿也都告诉老夫人！还有！”
    纪氏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莫语晟。
    虽然她此刻能让宋家所有的人都去找宋婉言，但是，她心里还是担心，就他们这些人是不能立刻将宋婉言给找到的！
    而莫语晟，他手底下的人多不说，而且，他要是知道了宋婉言不见的消息，他肯定会和她一样，紧张得不得了的！
    嗯！
    为了尽快将婉言给找到，这件事儿，她必须得告诉莫语晟才是！
    纪氏想着就又将昭姐儿给找到，让她赶紧跑去永安坊一趟，再去那个王氏药庄，找到他们的掌柜，把宋婉言忽然失踪的事情，全都告诉王氏药庄的掌柜！
    “这……”
    昭姐儿闻声眉头微微蹙了蹙。
    上次她去了王氏药庄，见到了那个掌柜，回来之后，她再看见宋婉言，心里就生出了不大对劲儿的感觉。
    现在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夫人又想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事儿都告诉那个掌柜。
    昭姐儿心里的那些怀疑和猜测，便不由自主的放大了起来。
    她抿着唇，心里忍不住暗暗想着：难道……难道她之前猜测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了？
    纪氏不知道昭姐儿心中所想，她此时此刻，心里面只想着宋婉言的事儿，纪氏见昭姐儿没动静，心里忍不住就火冒三丈，狠狠一巴掌就甩到了昭姐儿的脸上，怒然呵斥说：
    “你这个小蹄子，还在这儿傻愣着做什么！要不在之前你听到奇怪的声音没有及时反映过来，及时告诉我，那么现在，说不定婉言根本就不会不见！也根本不会有现在所有的这些事情！”
    纪氏将这些事情全都怪到了昭姐儿的头上。
    昭姐儿被纪氏这么一通数落，眼底的情绪便不由得暗沉了下来。
    她又抿了抿嘴，这才点头说：“是，大夫人，都是奴婢没有当好差，是奴婢害了姑娘。奴婢这就按夫人您说的，去找那掌柜！”
    说罢，昭姐儿便顶着一张被人打肿了的面颊，扭头就跑开了。
    而剩下的其他宋家的人，见到昭姐儿这个纪氏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丫头都被训斥得这样惨，他们也都不敢再有片刻的耽搁。
    赶紧都一个一个埋头找有没有其他的线索，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触到了纪氏的霉头，自己也像昭姐儿这样，被纪氏狠狠的数落一通。
    ……
    金水河畔
    纪氏和宋婉言走了之后，没多久，凤月就领着张沐还有衙门里的那些人赶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宋老夫人正在金水河边，不断高声指挥着宋家的下人在金水河里找陆朝暮的踪迹。
    “怎么样了？找到了没有啊？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宋老夫人由张妈妈扶着，本就苍老的一张脸上，如今更是焦急得仿佛生生老了十岁。
    谁能想到，就在半年前，宋老夫人才刚刚过了自己的六十岁生辰，当时，纪氏在宋家给她举办寿宴的时候，金陵城还来了多少有名望的人。
    当时的她，是多么的受人尊敬和推崇啊！
    可现在，她却像是一个遇到困境毫无办法，不得不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的人一般，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因为……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而这金水河里的水底下，也有不少湍急的暗流。
    虽然现在宋家的下人们还在努力的找陆朝暮的踪迹，都没有一个人说不找了，但是，他们心里其实也都知道。
    从之前宋婉晴落水被人发现开始，到现如今，都已经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他们之前也看到，表姑娘在画舫里面的时候，整个人就是瞧着神情不大对劲，似乎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一炷香的时间，别说表姑娘那样的状态落入水中，就是一个正常人，这么久的时间了，连一下都没有从水底下弹出脑袋来，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性呢？
    他们不放弃的继续找，其实都知道，只不过是宋老夫人不肯承认表姑娘没了的这个事实，想要继续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好给张大人一个交代罢了……
    果然。
    等到宋老夫人看到凤月领着张沐过来之后，宋老夫人整个人便不可抑制的大声痛哭了出来：
    “张大人啊！你可得想法子救救朝暮丫头啊！她掉到这金水河里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冷不冷，她累不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还是不是活着的啊！”
    宋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哭，一句话说完之后，自己的两个眼睛立马就肿成了两颗大大的核桃。
    其实，宋老夫人对陆朝暮也不是半分感情也没有，更不是真的只是将陆朝暮看做是自己的宋家将来能够飞黄腾达的借力而已。
    只是，在她这样的长辈看来，不管哪个晚辈，都是会率先看她对整个家有没有用，然后，有用的孩子便多给些关心，没用的孩子，便少一些关心。
    但不管多与少，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会铁石心肠到完全没用半分的真心的！
    所以……

 第334章 局17

    宋老夫人如今这样痛哭着，其实她心里是真的心疼陆朝暮的。
    不过……
    宋老夫人如今所表现出来的伤心难过，在张沐看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让人唏嘘的。
    他虽然没有听朝暮说过，朝暮自己也不会主动提起，便是他问朝暮宋家的事情，朝暮一般也是不会说的。
    但是，他却从凤月的口中听到过，凤月说过，陆朝暮在宋家的时候，其实并不是真的很开心。
    朝暮这丫头，总是会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脸上就带着一丝愁容，一丝难过，还有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悲伤之感。
    这样的情绪和感觉，便是他这个不经常和陆朝暮待在一起的人都能看出来。
    而宋老夫人，她是朝暮的外祖母，却像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认认真真的关心一下自己这个外孙女心里真实想法一般。
    几次同宋老夫人说话，张沐都能感觉到，宋老夫人心中更关心的，还是整个宋家的前程。
    所以……
    想到这些，即便张沐知道陆朝暮没有死，所谓的掉入河中，也只不过是他们做出来的样子罢了，但是……
    张沐此时此刻，却是真真切切的为朝暮感到不值和伤心。
    张沐脸上带着明显的怒火，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为了陆朝暮掉入金水河这件事要同宋老夫人较真儿似的：
    “宋老夫人！朝暮是我故友唯一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外孙女！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朝暮父母死了之后，是你们亲自给她写了信，让她来这金陵城的！你们说过会好好照顾她，会给她一个家！
    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怎么就掉入了金水河中？你还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宋老夫人，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来这些话的？
    你们要在这金水河上搞花灯会，便知道人多眼杂，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情！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们就没有好好将朝暮给照顾好呢？！”
    “不是的，张大人你听我解释……”
    张沐一同数落，让宋老夫人老脸都红了。
    想她这么一把岁数了，居然到了晚年的时候，被县令这样的人当众数落！
    她真是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宋老夫人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立马就想要为自己辩解。
    可是，张沐却根本不给宋老夫人这个机会，有很多话，张沐早就想说了，所以，他直接打断了宋老夫人的话，又说：
    “宋老夫人，你别说什么解释不解释的！来的时候，我都听凤月说过了，要上画舫之前，朝暮就已经身子不舒服了，你也说了，让她回去待着。可是！既然你都觉得可能不对了，为何纪氏说了一两句之后，你就不再将这件事儿给放在心上了呢？”
    “我……”宋老夫人支吾着。
    张沐继续说：“那是因为，除开朝暮身体觉得不舒服这件事儿，你眼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其他事情！陛下的几位皇子选中了你们宋家的画舫，你觉得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能够让你们宋家更进一步的天大机会！
    所以，你心里只想着这件事儿，心里面便没有了其余的空间去担心朝暮了！可是宋老夫人！在你心里，宋家这两个字，当真就比朝暮来得重要么？若是没有了这些孩子，你所谓的宋家，到时候又要交到谁的手上呢？！”
    “……”
    张沐的一番话，彻底让宋老夫人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
    她心里面一直都想着宋家，想着宋家能够发扬光大。
    但是，这大半年里，宋家多少孩子出了事儿，婉言、婉晴、文绍、朝暮……
    便是很久之前宋婉莹忽然得了疯病这件事儿，她也是没有认真去关心过的。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她只觉得被这些事情吵得心烦意乱，不想去想这些，只想着等到宋家好了，孩子们总归是会好的。
    但是！
    她却没有想过。
    若是宋家的这些孩子们都一个个不好了，即便她强行将宋家给撑了起来，宋家往后也是没有人可以依托的啊！
    “我……我……”
    宋老夫人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做法实在是不对，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就算她心里面有再多的愧疚，也没有办法将朝暮从这冰冷的金水河里给救出来了啊！
    “宋老夫人，这些话，我说了，你能听进去多少，也全看你自己的了！至于朝暮，就算所有人都说她没命了，我也是一定会想法子将她给找出来的！”
    张沐说罢，便回过头，朝着那些衙役点了点头。
    “张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将陆姑娘给找出来的！”
    衙役们说罢，便纷纷散开，十分有序的开始搜寻陆朝暮的踪迹。
    旁边那些宋家的下人看到了，也抿了抿唇，也低下头，跟着他们一起，继续找陆朝暮。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大，旁边，和几位皇子待在一起的方老将军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按理来说，就算这金水河底下水流湍急，再是河底有许多的水草淤泥，或许一时半会之间，确实不好将人给找到，但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实在不应该半分消息也没有啊！
    这里面肯定有不对劲！
    方老将军想着，就招招手，想让跟着过来保护几位皇子的下属去问问张沐，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方老将军才刚将自己的人给派出去，另一边，就看到有已经离开了的宋家下人，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那下人一边跑着，一边连连叫喊着：“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婉言姑娘她不见了！青天白日之下，婉言姑娘忽然间就不见了啊！”
    “什么？！”
    陆朝暮没找到，现在宋婉言又说不见了，双重打击之下，宋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眼前一团黑暗，这下子，她是真的站不住了。
    便是张妈妈一直都在旁边将宋老夫人给撑着，这一次，宋老夫人整个人也都是猛然朝前面一栽，差一点就将脑袋给磕到了！
    还好张沐力气大，念在陆朝暮的份上，张沐抓住了宋老夫人，没真的让她摔下去。
    那回来报信的下人，将宋婉言忽然消失的事情一说，方老将军在旁边听见之后，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这宋家的姑娘，怎么一个接着一个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而且……
    宋家下人回来报信的时候，喊得特别的大声，不仅宋老夫人、方老将军他们听见了，便是在这金水河畔放花灯的百姓也都听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这些喜欢凑热闹的百姓就不由得跟着议论了起来：
    “听到了吗？又有姑娘不见了呢！”
    “是啊！之前我有个外地的表哥就在说，最近啊，不太平得很！已经有好多地方的良家姑娘不见了，只是之前这事儿跟咱们金陵城没多少关系，关注的人不多，大家也都没有在意。可是现在，这大白天的，宋家两个姑娘都不见了，只怕事情不简单呐！”
    “可不是么！听说啊，那些姑娘无端消失的地方，各家各户的人都不安得很啊！一个个的。都紧闭房门，不肯让自家姑娘出门！当时我就说了，只怕这事儿不得了，就让我们亲戚家的几个丫头一天没事儿别出门。没想到啊……”
    这事情居然真的在金陵城里发生了，而且，还是发生在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里面！
    想到今天这花灯会，就是宋家一开始提议要办的，百姓心里更是不由得叹气：
    谁能想到，竟然是他们自己害了自己的姑娘呢！

 第335章 局18

    “他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
    宋老夫人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听到那些人的议论，一下子，整个人就又变得不好了起来。
    这一次，宋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像是有尖刀一样的东西，尖锐狠厉的一下又一下，刺进了她的心口，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周妈妈见状，赶忙连呼不好：“老太太的心悸病犯了，快！快点将老太太的药拿来！”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本就乱成一锅粥的画舫里，更是忙忙慌慌了起来。
    宋家下人的心里实在觉得奇怪，这好好的，怎么祸事儿就跟赖在了宋家头上似的，隔三差五的就冒出来，今天，更是接连着两个姑娘都出了岔子！
    这宋家就跟犯了冲，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一般！
    下人们想着，不由得就想到了之前那个忽然间消失不见的沈婆，要知道，那个时候，沈婆可是说了，婉言姑娘可是那个被邪祟缠身的人！
    只要婉言姑娘姑娘身上的邪祟一日不除，那么，宋家就会一直大祸小祸接连不断的。
    只是，当初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沈婆居然消失不见了。
    这日子久了之后，大家也都将沈婆的事儿给忘了！
    可是现在想想，那沈婆说的话，是不是也不是全无道理啊？是不是，就是因为婉言姑娘有问题，所以今天才会连累到表姑娘也出了事儿啊？！
    “你们都瞎想些什么呢！”
    周妈妈一边照顾宋老夫人一边狠狠呵斥这些下人，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了，他们这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最要紧的，哪里是去想什么邪祟不邪祟的，根本就是应该赶紧派人出去，将婉言给找回来！
    另一旁
    方老将军将老百姓说的这番话，全都听在了心里。
    他不知道之前什么沈婆的事儿，他只是作为一个常年行军打战，见惯了沙场上的你死我活的将军。他不觉得这世间真的有什么事儿，真的跟鬼神扯上关系！
    而且，不仅是宋家的两个姑娘不见了，还有其他地方其他的姑娘也不见了。
    这些事情全都联系在一起，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怀疑其中的猫腻！
    “快，你们几个过去将张大人给请过来，我要好好问问具体的情况！”方老将军觉得这事儿非同小可，而他自己也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他有必要要替皇上分忧才是！
    很快，张沐就来到了方老将军的面前。
    还不等张沐行礼，方老将军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张大人，方才百姓所说的这些事儿，你可知道其中一二？”
    张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回答说：“不瞒老将军，说道这好人家的姑娘忽然失踪这事儿，下官这里确实有一些事情要同老将军细说。”
    张沐说罢，就和方老将军走到了旁边隐秘无人的角落，将尼姑庵的那些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自然，张沐并没有提及萧景珲。
    因为之前陆朝暮就特地跟张沐交代过，萧景珲身份特殊，若不是抓到了他不可否认的把柄，就不要轻易将一些事情和萧景珲联系在一起。
    不然，旁人一旦听说事情同萧景珲之间有联系，很有可能就会畏惧萧景珲的身份，更怕事情牵连甚广，不敢往深处去查。
    所以，张沐只说他无意中从郊外救回了沈明月的事儿，也只说沈明月知道那尼姑庵里还有许多跟她一样被人从其他地方绑来的姑娘。
    方老将军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着实火大！
    他没想到，他们这些将士平日里在边逛戍守，保卫大夏的安危，想让大夏老百姓过上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日子！
    但现在，居然就在他们保卫的这些百姓里，居然有这样的恶人，对那些正当芳华的姑娘，做出了那样不堪饶恕的事情！
    方老将军血气方刚，双手狠狠握紧成拳，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声说：“可恶！大人可知道那尼姑庵究竟在何处？”
    幸好当初从京城离开的时候，皇上就允过，他带领的这些将士，不管遇到什么，只要是合理的事情，就让他直接先处理，等到回京之后再将事情告诉他。
    所以。
    方老将军直接就想带着将士，将那可恶的尼姑庵给彻底铲除了！
    “这……”
    张沐没想到，方老将军居然听了他的描述，竟然真的就要去将那尼姑庵给解决掉！
    他之前还一直很担心，他觉得自己手底下的衙役虽多，但是，要留一部分在衙门里保护沈明月，要带一部分来金水河装作找陆朝暮，以便不引起旁人的怀疑。
    剩下的人数量实在是很少了，只怕不能够跟尼姑庵里的那些人抗衡！
    但现在！
    方老将军居然主动提出要领着兵跟他一起去，有了训练有素的士兵，张沐何愁那吃人的尼姑庵不能被彻底解决！
    张沐根本就没有想过，居然能够得到方老将军的帮助！
    更没想到方老将军是这样的性子，见不得世间有一丁点的不好！
    就在张沐心里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方老将军就已经派人去集结了一大批士兵过来。
    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注意，更为了不打草惊蛇，方老将军还特地让那些士兵都在金陵城门外面，穿成普通百姓的样子。
    张沐见方老将军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这心里也莫名激动了起来。
    “既然老将军愿意相帮，那么，下官就在这里，替所有无辜的受辱的姑娘还有他们的家人谢过老将军了！”张沐说着便要认认真真的朝着方老将军拜上一拜。
    但是，方老将军却一把将张沐给抬了起来，说：“张大人不用这样。为皇上解忧，为百姓除恶，一向都是老夫心中唯一的念头！”
    短短的一句话，说的张沐这心里不由振奋！
    张沐也不跟方老将军客气，干脆的朝着方老将军行了个抱拳礼，就说：“将军，咱们这边去寻那尼姑庵吧！”
    说罢，两个人很快就沉着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金水河畔。

 第336章 局19

    张沐虽然和方老将军一起离开了金水河畔，但是，走之前，张沐还是让衙门的人都留在这儿继续找陆朝暮的踪迹。
    听到旁边百姓说的那些腌臜事儿，宋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望着那波光粼粼的金水河水面，她还真不知道，朝暮那丫头到底是生是死，是不是真的在这金水河里。
    宋老夫人越想心里面的那口气就越是憋得难受。
    忽然间，宋老夫人只觉得心头的那股气，实在是憋得难受，眼前这么一黑，整个人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周妈妈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掐老夫人的人中，又是掐老夫人的虎口，这掐了半天之后，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糟了！得把大夫叫来才行啊！”周妈妈一张脸愁得跟苦瓜似的，但今天这花灯会声势浩大，人头攒动，许多医馆都歇业了，现在要去找个大夫来，只怕一时半会儿间根本就叫不来的！
    周妈妈整个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额头上、面颊上，全是一颗一颗的大汗珠。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的，有一个瞧着就不是江南人士的中年男子，身上背着个药箱，挤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男子眉头微微蹙着，见宋老夫人昏迷的样子，也不解释，直接就将身上的药箱往地上一放，动作麻利的将药箱打开，取出了里面的银针，直接就要往宋老夫人的头顶上扎去。
    周妈妈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就将那男子手上的银针一挡，声音颤颤巍巍的说：“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虽然看上去是大夫打扮，但是，在没有问清楚之前，她实在是不敢随便让人往老夫人的头上扎针！
    这可一点也不是闹着玩儿啊！
    那中年男子眉头又蹙了蹙，指着宋老夫人发黑的脸颊说：“老人家就要撑不住了，你再是拦着我，就是要了老人家的性命。我是大夫，医者父母心，你还怕我害了同我无冤无仇的老人家么？”
    “……”
    周妈妈又认认真真将这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眼，尤其是他身上背的那个药箱，瞧着都是上了年纪，用过很多次了的。
    里面好多瓶瓶罐罐早就磨得瞧不清上面刻下的字，再加上中年男子拿东西时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看也不用看一眼，十分的得心应手。
    周妈妈这才放心下来，但，就在她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特地嘱咐那中年男子一声：“大夫，你可千万要小心些，一定要救活我们老夫人的一条性命啊！”
    中年男子沉了一口气，这样恳切的声音，平日里他不知道要听说少次。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
    周妈妈站在旁边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尤其是当那男子真的将好几根手指那么长的银针生生刺入了宋老夫人的头顶之时，周妈妈只觉得自己的这一颗心，简直跟要跳出来了似的！
    不过，神奇的是，中年男子这几针扎下去之后，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宋老夫人原本青黑的面色很快就有了缓和。
    再过了一会儿之后，宋老夫人就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老夫人，你觉得怎么样了？”周妈妈赶紧询问。
    虽然，如今这府上有大夫人、二夫人，但是，周妈妈心里比谁都清楚，整个宋家说到底还是靠老夫人坐镇。
    若是今天这一件又一件的变故，让宋老夫人就这么彻底晕死过去的话，往后宋家会变成什么样的光景，根本就不敢想象啊！
    不过还好，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夫，将老夫人给救活了过来。
    宋老夫人听周妈妈将一切都说了，她感激的看向那位中年男子，说：“多谢大夫救了我老婆子一命。我瞧着你不像是咱们江南地方的人，你若是来金陵城有事情要办的话，不妨说出来，老婆子我在金陵城也能说得上几句话，说不定还能帮帮你。”
    中年男子倒也不客气，因为，他此行来金陵城，还真是专门为了一个人而来的。
    他双手抱拳，朝着宋老夫人鞠了一躬，说：“老夫人，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金陵城有个很有名的宋家，我是来找一个姓陆的姑娘的。”
    “你？”
    宋老夫人神色一变，听着大夫的话，他显然是来找朝暮丫头的！
    周妈妈也听出来了大夫的意思，赶紧就问说：“不知道你找哪位陆姑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么？”
    大夫回话说：“是这样的，之前我在江宁的时候，与那位陆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同她交谈间，我听说她是已经故去的淮南巡抚的女儿。我之前也听说过淮南巡抚的事儿，心里记挂着她，便想来看看她。”
    大夫说话间，眼神有些飘浮，显然是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憋着没有说出来。
    宋老夫人听到这儿，知道他没有坏心思，也就实话实说，将陆朝暮掉入河中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位大夫。
    那男子闻声眼瞳狠狠一震，显然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面色发白，仿佛都要站不稳了一般。
    “事情很突然，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们都难以接受，现在只能看看上天有没有奇迹，朝暮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吧……”宋老夫人叹气说。
    那男子眉头却蹙得紧紧的，他看着金水河的水面，喃喃对自己说着：“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明明我去了淮南之后，发现事情不对劲，就想要告诉陆姑娘，可是现在……怎么她也……”
    男子说话的声音不大，宋老夫人站在旁边，根本没有听得多清楚。
    宋老夫人看向那男子，忍不住问：“你在说什么？”
    那男子却立马摇头，像是不愿意讲一些事情说出来一般，“没什么……”
    既然陆姑娘人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在淮南发现的那些事情，就算说出来，只怕也不会有人会像那个小姑娘一样，去深究那些事情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可是。
    中年男子面带愁容，难道，他就真的要将那些事情都自己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么？
    中年男子犹豫间，宋老夫人念在方才是他救了自己一命，而且，他跟朝暮也认识，就主动邀请他先到宋家等一等。
    若是待会儿有消息传来，也能第一时间告诉他。
    那男子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如此，那我便叨扰了……”
    说罢，那男子便跟着宋家的下人，往宋家的方向走了去。
    ……
    同时
    永安坊里
    昭姐儿将宋婉言消失不见的消息告诉了莫语晟之后，莫语晟立马就坐不住了。
    他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瞳因为震惊而不断的闪烁着，他几步冲到昭姐儿面前，大声的问说：“你确定？婉言真的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莫语晟自己都没有发现，方才他喊出“婉言”两个字的时候，那种掩藏不住的关心还有关切，比起纪氏来都不差。
    昭姐儿心里的那个念头愈发明显了起来。
    难道……她真的没有猜错么？
    如今的莫语晟，完全没有心思去看昭姐儿的神情变化，更没有功夫去想，昭姐儿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他直接走到院子里，带着自己的人，立刻就朝着宋家的方向奔去。
    留下昭姐儿一个人在这王氏药庄里，只觉得自己这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
    ……
    莫语晟因为担心，跑得非常的快。
    等他找到纪氏的时候，纪氏还在让人四处找宋婉言的踪迹。
    莫语晟到了之后，二话也不说，亲自就跟着其他人一起行动。
    很快，莫语晟就在一个十分隐秘，完全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角落里面，又发现了宋婉言身上的东西。
    是一只耳坠子。
    而那耳坠子所指向的方向，正是城北的方向。
    莫语晟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好的感觉，他拿着耳坠子走到纪氏身边，沉声说：“这明显是有人想引我们过去。”
    纪氏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不对呢。
    方才，看到那只掉落在地上的发簪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可是，事到如今，难道他们还能不管宋婉言的生死了不成？
    “没有办法了，必须跟过去看看。”纪氏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的说。
    莫语晟也点点头，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他却目光无比温柔的看向了纪氏，像是无形之中，给了她一股莫大的鼓励一般。
    莫语晟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说：“那我们就带了人过去找吧。”
    “好。”
    纪氏沉了一口气，很快就吩咐宋家的下人，跟着他们一起往城北的方向而去。
    他们顺着大道，往城北的方向而去，跟他们想象的一样，这一路上都有属于宋婉言的东西被他们给找到。
    愈发证实了，他们此去，一定是有人特地安排的！
    但。
    不论如何，他们也必须得去才行！
    城北宋家的庄子外面，古苍带着人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等了有多久了。
    终于，就在那些暗卫都快要等得睡过去的时候，忽然间有人开了口：“快看啊，那边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古苍赶紧定睛一看，立马就认出来人正是纪氏。
    而且，古苍还认出了站在纪氏旁边的那个男人，正是莫语晟。
    古苍眼瞳微微一凝，侧头就吩咐说：“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五皇子还有陆姑娘！”
    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第337章 局20

    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
    “大夫人，小的们找过了，到了这边之后，就没有再看到婉言姑娘的东西了。”
    宋家下人伸手往旁边指了指，这一片他们都找过了，除了方才找到的，宋婉言贴身带着的帕子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的线索了。
    而他们面前，除了面前不远处的那间宋家庄子之外，便再没有任何的其他的东西了。
    纪氏和莫语晟听到这里，各自的心里都忍不住一沉。
    尤其是纪氏，这间宋家的庄子是做什么用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此时此刻，四皇子萧景珲应该正在这间屋子里面和陆朝暮那个贱丫头做着那种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可是现在！
    自己女儿的线索却也是在这里忽然断掉的。
    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用纪氏多说的。
    她心里甚至在猜想，是不是萧景珲那个人，有了陆朝暮那个死丫头还觉得不够，暗地里让人将她的婉言也给带了过来。
    但是，莫语晟却摇摇头，让纪氏先不要多想：“事情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没有确定婉言是不是真的在这庄子里面之前，我们最好都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先搞清楚再说。”
    莫语晟说着，就回头让跟着他们的下人去敲门。
    这一敲门，很快，之前的那个看门小厮就又将门给打开了。
    他一见庄子外面来了这么多人，立马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生怕纪氏这些人会忽然间冲进来，他立马就用身体死死的挡在门口，双手也牢牢的抓紧了门框，警惕的问：“你们什么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的？”
    事情关乎宋婉言，纪氏也顾不得什么四皇子不四皇子的了，猛地一下就往前走了几大步，伸手抓住那小厮的衣领，就大声问：“我女儿是不是在这里！”
    看门小厮被纪氏的样子给吓坏了，心底愈发害怕他们会忽然间冲进来，赶紧一边叫人，一边伸手就要将纪氏往外面推：“哪里来的疯婆子，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胡乱闯？什么你的女儿，这里没你要找的人，快滚开！”
    说罢，看门小厮就叫来人要将纪氏给挡出去。
    莫语晟见他们动起手来，怕纪氏一个人受到伤害，赶紧就几步上前，挡在了纪氏面前，那样子，仿佛纪氏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伤害的人似的，是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拼命保护下来的人一般！
    莫语晟力气大，一下子就将那看门小厮给一拳砸开，说：“别在这儿挡着！你们殿下要的那姑娘，就是我们特地送来的，我们不是要闹事！只是，有个姑娘不见了踪迹，而所有的线索都表明她很有可能在这庄子里面，我们只是想要弄个明白罢了！”
    而且。
    说实话，不管是纪氏也好，还是莫语晟也好，其实心里面也都根本不想真的发现宋婉言在这里。
    最好，这一切都只是个意外和误会，宋婉言根本就不在这儿！

 第338章 果1

    就算宋婉言不在这庄子里面的话，意味着，他们方才跟着这些线索过来都是徒劳无功，他们是被人给误导了，甚至意味着他们不知道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在别的地方找到宋婉言，但是，也比真的让他们在这庄子里面找到宋婉言要来得好！
    他们谁不知道那四皇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算纪氏心里面曾经还有过这样或者那样的幻想，想着，万一有一天四皇子看中了宋婉言的话，宋婉言的一生就能够得到天翻地覆的改变。
    但是，这也不代表着，纪氏希望待会儿进到庄子里之后，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
    她是个母亲，她当然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人那样侮辱和欺凌。她更知道，这些事情若不是提起让宋婉言先知道，忽然间发生在宋婉言身上，只怕宋婉言是不能够承受！甚至，或许她会想要轻生的！
    纪氏光是想到那样的可能性，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但是，她却没有想过，就在今天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她亲自想法子将陆朝暮送到萧景珲这里来的时候，她就没有想过，陆朝暮是不是能够承受得住！
    “快让我们进去瞧瞧！”纪氏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叫喊着，直接一把推开了看门小厮，和莫语晟两个人一起就要往庄子里面冲。
    莫语晟带来的那些人，见自家主人要进去，他们也都从后面跟了上来，努力往里面挤。
    一下子，整个场面就变得十分混乱！
    “你们干什么！这里不能让你们随便进去的！不可以的！”
    “快，快来人啊，将这些人全都给挡出去啊！”
    “来人啊，都别傻站了，全都来帮忙啊！”
    庄子里的人不想让纪氏他们进来，而纪氏他们又偏要进去。
    一推一搡之间，就有好多人被挤到在地上，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场面会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不行了，你们几个赶紧过去将四皇子给找来，让他亲自来处理这些人吧！”
    莫语晟带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庄子里面的这些人，也只有几个，他们念及这个地方人少，又隐蔽，估计不会有太多的人过来，所以，除了几个暗卫之外，萧景珲根本就没有带多少人在这里守卫。
    再说了，萧景珲之前还念及着金陵城县衙里面的沈明月，特地派了一大批人，让他们去金陵城县衙，一定要想法子将沈明月给彻底解决掉，以免之前的事情呗人知道了，影响了他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和地位。
    所以，这些人哪里抵挡得住，纪氏和莫语晟这样为了宋婉言几乎可以拼上性命的人的啊！
    “是是是！我这就去告诉四皇子！”
    很快就有人从混战中溜了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向了萧景珲所在的厢房。
    那人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叫说：“不好了，四皇子不好了！出事儿了！您快出来瞧瞧啊！”
    眼瞧着就要跑到萧景珲厢房门口了，可是，忽然间却冒出来几个黑衣人，挡住了那人的路。
    “干什么的！忙忙慌慌，四皇子有令，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你是干什么的，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么？居然连四皇子的厢房你都敢闯进去！”
    跟着萧景珲一同来到这庄子的暗卫，一下子就挡在了那人的面前，甚至，他还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大有一种，若是这个人再往前行一步，他就会毫不客气的挥剑将她给一剑劈死的架势！
    那人被暗卫手上的长剑给吓得往后一退，但是，想到庄子门口的那些混乱，他还是不得不说：“大哥，你一定得让我进去见见四皇子啊！外面来了一大批人，说什么是来找她的女儿的，我们几个人实在是拦不住，害得请四皇子过去主持大局啊！”
    暗卫闻声眉头一蹙，“找女儿？什么乡下冒出来的村姑民妇，找女儿怎么都找到这种地方来了？真是嫌自己活得长是吧？！”
    那人赶紧点头回话说：“可不就是嫌命长么！这位大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来找四皇子，还请您进去通传一声吧！”
    “婉言！婉言，你在不在这里啊？你要是能听到母亲的话，你就答应一声啊！”
    “姑娘！姑娘你在不在啊！”
    “……”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外面一阵接着一阵嘈杂不堪的喧闹声，大有一种渐渐朝他们这里靠近的趋势。
    可是……那暗卫还是不为所动。
    不是说外面的情形他没有听到，实在是，想到萧景珲的性子，还有他之前的吩咐，真的是不敢上前打扰啊！
    “不好了！四皇子，出大事儿了！”
    就在暗卫心中纠结，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间，又有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砰”的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这人正是之前从金陵城县衙里面逃出来的暗卫。
    “老七？”
    “十五，是我。”这个被称为老七的暗卫，连连喘着大气。从金陵城县衙到这里，他用尽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力气，实在是太累了，若不是还要向四皇子禀告县衙里面的那些事儿，他当真想就待在这地上，根本不要起来才好！
    名叫十五的暗卫见到老七神色不对，又一副没有体力的样子，赶紧上前就将他从地上给扶了起来，一边扶，还一边问说：“你不是和其他人去县衙找那姑娘去了么？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他们都在那儿呢？”
    还有，老七刚刚的说的出大事儿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行事没有成功么？
    这不可能啊！
    老七他们走了之后，他们明明看到张沐带了很多人到金水河畔找陆朝暮的啊！
    他们抽走了这么多人，那县衙对老七他们来说，还不是简单如探囊取物一般？
    怎么会出大事儿呢？！
    然而，老七连连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说：“什么探囊取物啊！埋伏！我们再拿县衙里面中了埋伏了！除了我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快！快告诉四皇子！”

 第339章 果2

    “快！快告诉四皇子！”
    “什么？！有埋伏？！”十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明明看到了啊！张沐明明带了那么多人来金水河畔的啊！
    怎么县衙里面还能有埋伏呢？！
    老七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别不敢相信了，老子他妈的，方才遇到埋伏的时候，也跟你是一模一样的震惊！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必须得告诉四皇子才行！”
    他们那些人，虽然都穿着黑色夜行衣，一个个的也都是硬骨头，绝对不会做出将事情说出来的事情！
    但是！
    他从金陵城县衙到这里的一路上认真想过了，他们身上所佩戴的武器，上面都是有暗纹标记的。
    只要稍微用心去查，很快就能查到那些刻有暗纹的武器，跟四皇子萧景珲有莫大的牵连！
    一个当朝皇子的暗卫，青天白日之下，忽然闯入县令的后院，想要冲进县令的房间去杀人。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的话！
    四皇子只怕是没有办法解释得清楚的！
    事情的严重性，根本就不用老七认真解释，所有人都应该清楚！
    十五听到这儿，果然就有些懵了。
    他自打跟着萧景珲做事以来，就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四皇子倒了，他们要怎么办。
    若是四皇子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倒台了，那么，他们这些跟在四皇子身边，帮四皇子做事的暗卫，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十五根本想都不敢去想。
    老七见十五傻愣愣的，直接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身上，“还傻愣着做什么！快点进去将事情告诉四皇子啊！”
    “啊！哦！好！我这就进去！”十五这下子也顾不得什么萧景珲之前的吩咐了。
    再是天大的吩咐，此时此刻都显得完全微不足道！
    再没有什么事，是比得上这件事情来得重要的了！
    十五想着，直接就转过身，“砰”的一下子，就闯了进去。
    屋子里，男人和女人的yin浪之声还是不绝于耳。
    门一打开，一股说不出的男女之间糜烂气息就如同泄了堤的河水一般，疯狂的往屋外涌了出来。
    而且，十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错了，他总觉得这股子味道里面，似乎还有着一种他说不出、道不明，却又有些不对劲儿的味道飘出来。
    不过。
    十五心里面着急着，也来不及去细细思考到底哪味道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只是飞快的跑到了四皇子的床前，伸手一把将那厚厚的床幔给掀开。
    “呼…………”
    又是一股糜烂的气息，顺着床幔的缝隙，就朝着十五的整张脸赫然间扑了过来。
    那味道激得十五整个人眼前一团漆黑。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因为那味道坚持不住，彻底晕死过去似的。
    但是。
    十五拼命告诫自己不能晕，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想着，十五就往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让自己保持了清醒。
    但正是因为清醒了过来，十五才将那张大床上的情形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正是因为看清楚了，十五觉得自己一阵反胃，像是一个忍不住，就要将昨天的饭都吐出来了一样。
    那张架子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两个赤条条的人，他们完全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十五的到来似的，依旧十分忘我的做着那种事情。
    而他们的周围，床面上、枕头上、被子上、凡是肉眼可见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污秽。
    而且，都还是那种两个人因为太过激烈，而造成的污秽。
    十五简直要被眼前的场景给吓蒙过去了。
    他以前虽然听人说过，四皇子在某些事情上有特别的喜好，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四皇子的特殊癖好，会是这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的癖好！
    实在是太让人不敢直视了！
    一时间，十五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进来，他要跟四皇子说什么。
    还是屋子外面的老七，脑袋巴拉着往里面看了一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十五，怎么样了，四皇子知道什么情况了么？”十五这才反应过来。
    他瞧着还在努力的四皇子，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叫他。
    十五没办法，最后只能用自己身上一贯带着的佩刀，在四皇子的身上轻轻的戳了戳，连连喊说：“四皇子，四皇子！出事儿了！你快清醒一点！”
    可是！
    不管十五叫了多少次，萧景珲都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似的，依旧十分忘我的继续着他没有完成的事情。
    而躺在他身下的那女人，身上的那处地方，也早就被折磨得血肉模糊，一片让人触目惊心。
    十五看在眼中，心底愈发觉得恶心极了。
    没办法，谁让外面老七还等着，十五只能咬了咬牙，继续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将萧景珲从这种疯魔的状态给叫醒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到底有多久。
    屋子里面那股浓郁而诡异的味道，随着大门打开之后，一点点的消散开去。
    萧景珲才一点点从那种没有意识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呼……呼……”
    萧景珲眼前看到的，都是一团说不清的诡异图案，他甚至都看不清在他面前的人到底长着什么样子。
    但是！
    稍微清醒了一点的萧景珲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如今的这种状态实在是不对劲！
    他肯定是中了什么迷药了！
    萧景珲想着，就想用自己残存的一点意识，坚持着掐自己的腿一次，但是，他连连吸了几口气之后，就不好的发现，那好不容易才恢复的意识，好像又要烟消云散一般。
    所以，没办法，他只能死死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用最大的力气大吼一声：“水！快把水给我拿过来！”
    十五听到萧景珲出声，根本不敢有片刻的迟疑，连忙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圆桌上的水壶递到了萧景珲的手中。
    萧景珲拿到水壶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将水壶里面的水，从头上，狠狠的浇了下来。
    “哗啦啦……”
    冰凉的水，顺着萧景珲的脑袋、皮肤，一点点的往下蔓延，叫他整个不正常的、不断发热的身体，得到了一丝纾解。
    “呼……”
    萧景珲长呼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清醒了一些。
    但是……

 第340章 果3

    萧景珲清醒过来之后，这才发现，在他面的女人，根本就不是陆朝暮！
    而是之前那个，几次三番跑到他的面前，不断出现的，那个叫做什么宋婉言的人。
    他记得，这个叫宋婉言的，和陆朝暮是表姐妹。
    怎么，难道宋婉言从一开始就想要自己来这个地方，希望自己被他给看上？所以，才找了自己的母亲，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做出这种不堪入目的事情来？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萧景珲整张脸瞬间就黑到了顶点，他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恨的神色，直接一把就将十五的衣领给牢牢的抓住，瞧着他的样子，似乎像是恨不得直接一刀就将十五给捅死了一般！
    “方才进屋的时候，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牢了么？！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人都还是陆朝暮，而且，就连庄子的看么那小厮也说得很清楚，陆朝暮是真的被送进来了的！
    怎么现在，这床上的人，就变成了宋婉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之前这屋子里的情况实在是太难让人看下去了，所以，十五除了想法子叫萧景珲之外，根本就没有认真去看床上的女人到底是谁。
    现在，萧景珲这么一说，十五才目光飞快往床上一扫。
    他这才看到，这床上躺着的人，不是陆朝暮，而是宋婉言！
    可是，十五整个人也很懵啊，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从萧景珲进到这间厢房之后，他就一直在门口守着，半步都没有离开的！
    而且，他可以保证，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片刻恍惚的时候。
    别说是有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从他的眼前飞过，他都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那个地方出了差错。
    再说了！
    “四皇子，这不是最要紧的事情啊！”十五来不及解释宋婉言的事儿了，他眉头紧蹙着，十分严肃的看着萧景珲，说：“四皇子！老七他们去金陵城县衙找那个姑娘的时候出事儿了！而且，是出了很严重的大事儿了！”
    “什么？”
    萧景珲闻声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好起来。
    他怎么像是听不懂十五在说什么似的，他不是让那些人都小心一点么？怎么会出事，还是大事儿？
    十五赶忙把老七从外面叫了进来，老七就见他们如何进到金陵城县衙里面，如何被人埋伏，如何被抓了起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萧景珲听老七汇报这些事情，越听他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他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总觉得似乎有一张他看不到，也看不清的大网，从四面八方而来，要将他整个人都网在里面，让他没有办法逃脱似的。
    老七十分担心，看向萧景珲问说：“四皇子，咱们现在要怎么做啊？”
    怎么做？
    萧景珲心里一阵烦躁，他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做！
    先是陆朝暮忽然变成了宋婉言，现在又是老七他们出了事被抓。
    萧景珲本就暴躁的性子，现如今，更是像要不可控制的爆发出来了一般！
    但是！
    就在萧景珲心情烦躁到顶点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屋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然一下撞开！
    然后，紧跟着！
    “婉言？！啊啊啊啊啊！我的婉言！！！！”
    妇人近乎疯癫一般的大叫生，瞬间就在这屋子里面响了起来，刺得萧景珲的太阳穴突突跳得难受。
    萧景珲眉头一蹙，回头就看到近乎疯癫的纪氏，发了狂一般，猛地一下就要朝着他整个人扑过来！
    “你！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的婉言做了什么！”
    纪氏一进来就看清楚了床上的女人，正是她心中牵挂的女儿。
    但正因为看清楚了，纪氏也十分清楚，发生在宋婉言身上的事情，简直要把她给逼晕过去！
    纪氏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十五也好，老七也好，完全就来不及反应，然后，纪氏整个人就立马冲到了萧景珲的身边，直接扬起了巴掌，作势就像是要狠狠朝萧景珲的脸上整个砸去！
    当然！
    十五、老七一开始没能将纪氏给拦住，却是不敢让纪氏真的打在四皇子脸上的。
    这一巴掌若是真的打了下来，他们也都不用再活了！
    “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纪氏一张脸涨得通红，瞧着样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不过，纪氏的样子落在萧景珲的眼中，却让萧景珲心底之前的怀疑，愈发深沉了几分。
    纪氏如今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纪氏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宋婉言会在这里？
    那么，也就不是宋婉言想要爬上他的床的？
    可是……
    萧景珲敛眉，他实在是一时半会之间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主导了这一切，让这些事情一件又一件发生的？
    ……
    就在萧景珲想不明白的时候。
    屋子外面，不起眼的角落里，陆朝暮站在萧景桓身边，将屋子里面纪氏几乎要发狂的模样，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底。
    陆朝暮看得很清楚，纪氏看到屋子里的一切之后，脸上露出的那种悲痛和不敢相信的样子，是那样的情真意切。
    陆朝暮看得出来，纪氏是真的很担心自己这个女儿。
    看着纪氏如今的这模样，陆朝暮忍不住就想着，若是她自己的母亲泉下有知的话，上辈子见到她那样被人欺负，还被人给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还笑着替纪氏、宋文绍着想，她的母亲该有多么的伤心啊……
    想到自己的母亲，陆朝暮一直以来都显得无尽凉薄的一张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悲痛和伤心的神情。
    旁边萧景桓看到了陆朝暮脸上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如今心中可能在想什么。
    他微微沉了一口气，就伸手绕过陆朝暮的后背，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然后，他用极尽轻柔和缓的声音对她说：“好了，没事了……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彻底过去了。今天这些事情，算是替你报了仇，了了怨。往后，若是还有谁敢欺负到你的头上，我一定也像今天这样，帮你。”
    他一定会帮她的。
    陆朝暮将萧景桓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听在耳中。
    原来，她就已经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如今，他这样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心声，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样面对他才好。
    “我……”
    陆朝暮抿着唇，心里面像是有一口气憋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让她觉得又有些难受，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听到她的声音，萧景桓却摇了摇头，又说：“你不用说什么。”

 第341章 果4

    “你不用说什么。”
    陆朝暮稍稍侧头，就能看到萧景桓那一双情绪深沉的眸子，正如她所想象的那般，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就如同过去以往的每个时候……
    陆朝暮心里不由得有些吓了一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瞧着她的眼神，就都是这样的眸色了？
    这样深切的眼瞳落在她的身上，当真是让她那颗本以为早已经不会有半点涟漪的心，不自觉的狠狠一颤。
    “……”
    下意识间，陆朝暮就想要往旁边退开一步。
    但是，她才刚要动，那只轻轻落在她肩头的手，就往下挪了几分，紧紧的将她的臂膀给扣住。
    男人手上的力气很大，显然是不想让她离开。
    紧接着，陆朝暮耳边就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我从不逼你说你不愿意说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愿意让你这样走开。”
    哪怕只有一寸的距离，也不行！
    萧景桓充满了上位者无尽霸道的话，叫陆朝暮心头压着的那股子劲儿，更盛了几分，霎时间，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快要不能呼吸了一般。
    陆朝暮抿抿唇，半晌之后，才眉毛半挑，说：“五皇子一贯都是这样对人言辞威逼的么？”
    “……”
    萧景桓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这是在怪他太过霸道了？
    可是，萧景桓轻轻舔舐着自己的嘴唇，然后才勾唇，邪然的笑说：“陆姑娘说错了，这并非本王一贯的作风。”
    陆朝暮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清嘲的笑容，明显觉得萧景桓就是睁着眼睛在说瞎话。
    就算过去萧景桓不引人注意，早早的就死了，但是，她也听人说起过，在金陵城隐居的那位五皇子，可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呢。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萧景桓接话说：“那些人也确实没有说错，本王的确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之人。只不过……”
    这世间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像现在这样无比的上心。
    甚至，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在陆朝暮拒绝了他的请求之后，他还会这样暗中派人来保护她、照顾她。
    为的，就是担心在他不在的时候，她这个心里面一直藏着秘密的姑娘，会不会被什么人给欺负了去。
    所以……
    萧景桓沉了一口气之后，又笑了笑，说：“所以，这世间能够引起本王注意的，本就是一件稀罕之事。对于这样的稀罕事，本王自然是会想方设法，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用本王的办法去保护和珍惜。”
    这个过程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中珍惜，他便是再霸道一些，再说一不二，不也是再正常不过，根本就是人之常情的一件事么？
    “你……”陆朝暮面颊一红。
    萧景桓这样直白说出自己的想法，不也是在告诉陆朝暮，方才她之所以会觉得他说话太过霸道了些，实则也是因为对他来说，她便是那个会让他不由自主放在心上，想要好好保护的人么？
    这样直白的说辞，叫陆朝暮都快要透不过气了似的！
    “五皇子，你说什么呢！”她一片绯红的面颊，此时此刻，仿佛更红了一些。
    她神色带着几分不自在，更是忍不住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但是，萧景桓却依旧霸道十足的不肯放手，依旧像是方才那样，紧紧的将她的臂膀给扣住，仿佛，只要他松开一点点，眼前的这位妙龄姑娘，就会如同滑手的鱼儿那般，趁着他一个不留神，就会从他的手指缝间轻易溜走！
    而且，这只滑手的鱼儿还出奇的难寻，他若是偶然间错失了她，只怕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般同她并肩而立了……
    “五皇子，你且莫再说了！”
    陆朝暮一颗心怦怦跳得都快要蹦出来了，这明明是青天白日的，他怎么像是吃醉了酒似的！
    而且！
    现在哪里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就在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纪氏还发疯似的要冲上去跟萧景珲扭打在一起，而宋婉言也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她其实很想知道，宋婉言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情之后，这一个从来都自视甚高的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她还想知道，宋婉言会不会如同上辈子的她一样，发现了她彻底被“毁”了之后，也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所以。
    陆朝暮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想把自己的情绪都抽离出来，不让自己再去想萧景桓说的那些话，不去想她和萧景桓之间的事情。
    但是——
    站在她旁边的这个男人，却根本不会让她如愿一般，扣着她臂膀的手一瞬间又往下面挪了好几分。
    “你！”
    随着陆朝暮的一声浅浅的惊呼，她感觉到萧景桓那只有力而布满了茧子的手，正透过衣服，牢牢的覆盖在她的腰间。
    再然后，萧景桓手上一个用力，就带着她往后面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
    “唔！”
    陆朝暮的背脊，紧紧贴上了院子的墙壁。
    秋日的墙壁，透着那样明显的凉意。
    便是她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古老墙壁上寒霜的冷意，还是那般清楚无误的贴上了陆朝暮的后背。
    叫她冷不丁就浑身打了个寒颤。
    觉察到面前少女的反应，萧景桓忍不住一个敛眉，然后，两只手将少女不堪盈握的腰身给抓住，一个转身，就自己贴上了凉凉的墙壁。
    “冷！”
    发现了萧景桓的动作之后，陆朝暮忍不住叫了出来。
    但是，她虽只说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说出来之后，她便立刻后悔了。
    他冷不冷的，关她什么事？
    他本来就同她没有半分关系才对！
    可是！
    虽然陆朝暮这心里还在不断强撑着最后的一丝理智，让自己与面前的少年郎保持本应该有的距离，但是，萧景桓却在听到她那浅浅的一声惊呼之后，眼底里立马就闪烁出了灼灼的光芒！
    萧景桓本就生得特别好看，如今，他眼中带着光亮，面上似乎如同三月春花盛开般灿烂。
    绝美的一张脸，简直灼得人快要睁不开眼了一般。
    “你并非不担心我的，不是么？”
    一个反问，将少女心中久久深藏的心意，一下子就点了出来。
    陆朝暮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强行嘴硬，说：“什么担心你？我只是觉得这墙壁还不够凉，不能够让你发热变得失去理智的脑袋冷静下来而已！”
    “是么？”
    少年郎清浅的声音，如同钩子一般，轻轻划过陆朝暮的耳廓，一下子，就引得她浑身止不住一颤。
    “好了，你快放开我！”
    陆朝暮不想再同面前的这个人继续纠缠下去，他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这般的死缠烂打！
    而且……
    陆朝暮眼瞳微微一缩，她不得不承认，他若是继续这般死缠烂打下去，她或许真的会坚持不住也说不定。
    “呵！”
    看到了她眼中不断翻飞的眼瞳，萧景桓愈发确定自己方才问出来的那个问题，她肯定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而且！他还十分的肯定，她心中的那个答案，肯定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不然，她早就大声拒绝了，哪里还会与他像现在这般站在这里呢？
    是，肯定没错了！
    萧景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是没错的。
    她的默然，其实就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想到这里，这位翩翩少年郎的一颗心，便愈发不可控制的燃烧了起来。
    他握着她腰肢的两只手甚至都在他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一点点的加深了力气。
    就在那股力气大到快要让陆朝暮承受不住前，萧景桓直接一个低头，就将自己的面，朝着她的那张皓白如雪的面颊轻轻的压了下去。
    “唔！”
    在陆朝暮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
    两个人的唇，就那样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突如其来、
    猝不及防、
    陆朝暮只能猛然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就在她反应过来，想要将这个在今天一次又一次毫不遮掩的占她便宜的男人给打开的时候——
    “你是担心我的……”
    男人浅浅的一句话，带着明显的高兴和激动，传进了陆朝暮的耳朵里。
    这样发自内心、毫不遮掩、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让陆朝暮一直以来像是一颗石头一样，她甚至觉得永远都不可能变得柔软起来的心，不由自主的就又动了动！
    上辈子，她嫁给宋文邵，是那样的满心欢喜，真心期盼，她有过少女的悸动，有过爱慕的喜乐。
    但，当最后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之后，她就觉得这种爱慕之情，仿若这世间最让人恶心的东西！
    她甚至多少次在梦到上辈子那些让她痛苦不堪的经历，午夜梦醒之时，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她绝对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而陷入被动。
    她再不会允许自己为了任何一个人，再有这样的情绪变化。
    可是！
    这辈子遇到萧景桓之后，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命运的安排。
    上辈子早死的他，这辈子不仅好好活着，而且，还同她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深，两个人原本应该毫无瓜葛的生命线，莫名其妙的纠缠在一起。
    而且，还越缠越深！
    每一次，萧景桓有意或者无意透露他心意的时候，她都发现，她那颗原本应该如同石头一样的心，居然不由自主的会产生悸动！
    甚至，比起上辈子她和宋文邵相处之时，那种悸动的感觉要来得深刻得多的！
    法华寺里，他救过她好几次。
    今天，就算她不告诉他她的各种打算，他也能够敏锐的猜到她的想法，并且，问也不问一句，就猜透了她的心思，替她将她的仇人给引到这里，让她亲眼看着复仇成功的感觉。
    不得不说……
    这样的萧景桓，这样对她完全信任，不会有任何猜疑，知道她要害人的情况下，他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甚至还主动站在她的这一边，默契十足的成为她的“帮凶”，痛快的往她手上递上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这样的信任和情感，实在是让她忍不住就想要沦陷其中。
    可……
    “我……”陆朝暮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却告诉她，她的那些过往，让她永远都无法同正常人一样。
    她虽然重生了，她虽然重新回到了自己完整的身体里。
    可是，上辈子的那些经历，她早就变得残破不堪了。
    她不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像寻常女儿家一样，谈论什么男女情爱的事情。
    所以，陆朝暮死死咬了咬自己的牙齿，最终还是想要拒绝萧景桓的心意。
    她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最优的选。
    但是——
    “本王要的，不管是什么，都一定会得到！”
    霸气十足的话，深深的吻，直接就封住了陆朝暮想要开口说不的嘴。
    萧景桓越吻越深，越吻越深……
    他说了，决不放她离开。
    两个人之间的情绪实在是太过炙热，陆朝暮最后的这分理智，也终于在萧景桓的攻势之下，如同泄洪一般，分崩离析。
    根本无法抵挡！
    陆朝暮忍不住闭上了双眼，让自己沉浸在如今这样的理解和感情之中。
    其他的……
    往后再慢慢同他说吧……
    她想着。

 第342章 果5

    “啊啊啊啊！！！”
    陆朝暮还沉浸在同萧景桓之间的情绪之中时，不远处那间如今早已经挤满了人的房间里，忽然间就传出了刺耳而尖锐的喊叫声。
    “婉言！你怎么样了？我的婉言，你还好么？！”
    纪氏和萧景珲争吵的声音接连不断，再加上厢房的房门打开，屋子里面迷烟的浓度一点点消散褪去，以及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之后，宋婉言体内迷药的药效也很渐渐消散。
    终于，就在方才纪氏还准备冲破守卫，同萧景珲扭打在一起，为自己的女儿出一口恶气的时候，宋婉言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意识一点点恢复，宋婉言被眼前陌生的场景惊了一跳，她目光飞快的往旁边一看——
    四皇子萧景珲、母亲纪氏、许多侍卫打扮的人，还有一个她瞧着不知为何莫名有几分熟悉之感的中年男子，全都站在如今她所在的这间屋子里面。
    可是……
    她这是在哪儿？
    心中充满了怀疑，宋婉言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她这才发现，自己如今正躺在一张大床之上，而床上一片凌乱，足以说明方才发生过的事情。
    “这……这……”
    宋婉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抓住被子的两只手早就在不住的打颤。
    虽然她还不敢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逐渐恢复的感觉，尤其是身体某一处那种宛如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之感，如同排山巨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朝着她涌来。
    宋婉言一双眼睛里面，立刻就噙着丝丝泪花。
    可，纵使再不敢相信，她还是得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婉言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再紧了紧，终于，她一个用力，将被子给掀开一条缝隙。
    被子底下糜烂的气息，像是猛兽一般朝着她袭来，而昏暗的被子底下，她也明显看到了自己身体上的种种不堪入目的伤痕和痕迹。
    “啊啊啊啊啊！！！”
    看清楚了这一切，宋婉言再也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乘着宋家的马车要回家，怎么她莫名觉得有些困得厉害，睡着之后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被毁了！
    这样的她，整过人都是彻底毁了啊！！
    宋婉言只觉自己心痛都快要晕死过去了。
    纪氏瞧见她脸上绝望的表情，生怕她会一个想不开，就撞死在了这屋子里，所以，她立马就跑上前去，将宋婉言给紧紧的抓住，用手护着她的脑袋，连声安慰说：
    “好孩子，好孩子！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可是，纪氏如今所说的话，宋婉言根本就听不进去。
    没事了？
    如今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没事？
    她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她往后还怎么攀上高枝儿，成为最耀眼的凤凰？
    而且！
    宋婉言一双通红的眼睛，恨恨的看了旁边站着的萧景珲一眼。
    她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不说，而这个夺走她这一切的人还是四皇子萧景珲。
    他有着那样的权势，整个人又是那样的森冷寒凉。
    对他来说，就算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是个错误，但他也绝对不会想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的。
    所以……
    她不仅从今往后再不是闺中少女，甚至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她往后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啊！
    “母亲！母亲！”
    宋婉言心头越想越恨，在纪氏怀中越哭越大声。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到底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别说宋婉言想不通，纪氏想不通，站在旁边听着纪氏和宋婉言哭嚎得心中烦躁不堪的萧景珲也是半分也想不通。
    如果如今这样的事情，不是宋婉言和纪氏想要了要算计他的话，那么……
    陆朝暮那丫头现在人究竟在哪儿？
    还有，事情究竟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到底是谁在暗中做了手脚，他又有怎样的目的，事情这样之后，他还想做些其他的什么？
    萧景珲现在当真是一点也想不明白。
    不过……
    “婉言啊……我的婉言啊……”
    “母亲……孩儿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纪氏和宋婉言的哭喊声，实在是让萧景珲心里头绝对太烦躁了。
    他不就是睡了个女人罢了，她们母女两个至于哭成现在这个样子么？
    还是对她们母女二人来说，被他萧景珲睡了，就是这样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值得她们这般大吵大闹？
    不过，对于纪氏和宋婉言来说，若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话，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宋婉言本就想同萧景珲这样的人中龙凤攀扯上关系，只是，她一直都没能被萧景珲看上罢了。
    而纪氏心里其实也想过的，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法子，只要是让宋婉言和萧景珲这样的人产生了联系，有了这样一分特殊的关系在，往后要再一点点的让萧景珲的心中有宋婉言，就是时间和心思的问题了。
    只是她们发现宋婉言如今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之间，脑子里面一团空白，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认真的思考如今的情况。
    在纪氏和宋婉言看来，今天如今这一切，都该是陆朝暮那个丫头所承受的！
    被萧景珲糟蹋也好，醒来之后绝对自己身处绝境之中也好，彻底绝对自己失去了将来的一切，没有办法接受也没有办法面对也好……
    这一切的一切，所有不好的结果，明明都应该落在陆朝暮那个贱丫头的身上才对！
    为什么现如今，事情却变了，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事情的人变成了她宋婉言呢？！
    “肯定是那个贱丫头做了什么手脚！母亲，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没有丝毫的凭据，但是，宋婉言就是觉得这些事情都和陆朝暮脱不了干系！
    一定是她，绝对是她！
    “婉言……”
    纪氏心里想不通，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但是，要真的将事情算到陆朝暮的头上，到底还是有些不大说得通。
    可是——
    “有什么说不通的！”宋婉言狠狠咬着唇，嘴唇都快要被她给咬破了一般，丝丝血点，在宋婉言薄薄的嘴唇上显现出来，像是一朵被抓破了脸的白茶，有一种美好被生生打破的残缺美。
    宋婉言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顺着往下掉：“肯定是她，是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所处的情况不对劲，她就……她就……”
    宋婉言很想说，陆朝暮发现情况不对之后，就想办法把她给弄到了这庄子里面。
    但是……
    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宋婉言如今所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呢？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陆朝暮不是神仙，更不是妖怪，怎么可能在隔得这么远的情况下，如同施展了法术一般，就将她给换到了这边来了呢？
    “可是……可是！”
    宋婉言还是不愿意相信，今天的事情真的同陆朝暮没有关系。
    “好了！你们要猜什么，要琢磨什么都是你们的事，但是现在，你们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萧景珲再也无法忍受纪氏和宋婉言的喋喋不休。
    甚至他心里实在觉得好笑，自己之前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跟这样的一个妇人，和一个登不上台面的丫头合作？
    他想要得到陆朝暮，或许她不愿意，但是，他也会想法子让她愿意的，而且，就算她真的不愿意又如何？
    只要顺着他一个人的心意就好了！
    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都给我滚出去！”萧景珲心里烦得不得了，一刻也不想再看到纪氏母女。
    “四皇子……”
    “殿下……”
    萧景珲冷然一喝，这才让纪氏母女两个清醒了不少。
    她们看到萧景珲脸上冷然若霜的神情，不由得身体一颤，她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大喊大叫，是有多么的糟糕。
    尤其是纪氏！
    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她一看到宋婉言那个样子躺在床上，她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真是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这个糟蹋了自己女儿的禽兽给禽兽宰了才好！
    可是！
    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得有多厉害！
    萧景珲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那样高高在上，不管是什么人，能够得到他的注意已经是不容易了！
    可是方才，她和婉言又哭又闹的样子，不就是告诉萧景珲，她们两个人根本就不像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尊敬他、遵从于他么？
    “四皇子，你，你听我解释！”
    纪氏反应过来之后，就想要弥补之前的不对。
    但是，已经迟了。
    方才她们母女二人的反应落在他的眼中，他若是还看不清楚，还对她们仁慈的话，那他这个皇子完全就是白当了。
    “滚。不要让我再多说一句。”
    萧景珲绝对凌厉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子一般，狠狠的插进了纪氏母女二人的心中。
    纪氏心头一颤，她听明白了，四皇子这心里，已经是彻底不愿意再跟她们多说一句了。

 第343章 果6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纪氏心中那些盘算，什么让宋文绍到萧景珲身边作事，以便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四皇子的庇佑，从而平步青云，官途坦荡；什么当宋文绍在四皇子身边久了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四皇子自然就会渐渐和宋婉言有了交集，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旁协助，说不定自己的女儿就真的也被四皇子看中！
    若真是这样，她的一双儿女，便绝不是宋家屋子里面其他孩子能够比拟的！
    而她！也一定会是整个宋家最有权势、最能呼风唤雨、最能站着众山之巅高高俯视所有人的存在！
    但现在！
    萧景珲一个冷然狠绝的“滚”字，打破了纪氏心中所有的幻想！
    那些都到了她的手边，几乎只要将手掌握起便能得到了东西，全都变成了一阵青烟，不可逆转的就从她的手掌心里流逝了！
    纪氏不愿意也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扑腾一下跪在地上，祈求着看向四皇子萧景珲，说：“四皇子！请再给民妇一次机会！民妇一定可以将你想要丢的人给带过来的！”
    她一定可以！她一定是可以的！
    当初，便是有那么多人的阻挠，她不也排除万难，以胜利者的姿态嫁进了金陵城的宋家，后来还成了整个宋家的当家主母么？
    当初，便是在根本不可能的情况下，她不也是想出来法子，将陆朝暮那对讨人厌的父母给解决了么？
    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铤而走险，又有哪一件不是仿佛在刀尖上行走？
    她都办到了！
    这一次，没道理她做不到的！
    所以——
    “四皇子！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达偿所愿，一定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纪氏匍匐在地上。
    旁边，宋婉言也好，还是莫语晟都愣住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纪氏不是无所不能的母亲，便是永远从容好看的表妹。
    他们何时见到过纪氏如今这样祈求他人的神情。
    “……”
    不过，宋婉言心中有了片刻的愣怔后，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母亲为何要这样做。
    她的身子已经被毁了，往后在这金陵城里也好，还是在其他地方，都不会有什么好人家会在接纳她了。
    若是她们这个时候不能再将四皇子抓住，要到一些对她们来说可以翻盘的好处或筹码，那么，她今日的“牺牲”便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明白了纪氏心中所想的宋婉言，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死死咬着自己的唇，也恳求着开口，希望能够打动萧景珲。
    “四皇子，陆朝暮是我的表姐，是我母亲的外甥女，我们有——”
    然而——
    “滚！”
    随着萧景珲一声怒然呵斥，屋子里还响起了“哐当”一声巨响！
    萧景珲眼睛红得像是猛兽，这对烦人的母女是听不懂他说的话是吧？
    都让她们滚了多少次了，居然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说个不停！
    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厌么？
    萧景珲往前一步，毫不怜惜的一脚踹到了纪氏的心口。
    “唉哟！”
    萧景珲所用的力气很大，纪氏哀嚎一声，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萧景珲像是不解气似的，又连续朝纪氏踹了好几脚。
    瞬间，那个在众人面前一贯都是高高在上，有着无限风姿的纪氏，就宛如一只可怜虫一般，趴在地上，神色狼狈。
    毕竟……
    面前的人可是当朝四皇子啊，她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她也不敢说什么啊，更不敢有片刻的反抗啊！
    但是，站着旁边的莫语晟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见萧景珲一脚又一脚踹在纪氏的身上，他这一颗心里，莫名就生疼得厉害。
    眼瞧着萧景珲的下一脚又要落在纪氏身上，莫语晟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了过去，挡在了纪氏的身前，伸出手往前一轮，就要砸在萧景珲的身上。
    但是，纪氏察觉了莫语晟的举动，生怕他这一拳砸下去，就真的将她们所有的希望都给砸没了，只能咬着牙，一把就将莫语晟伸出去的臂膀给拽住。
    “不行！你要做什么？不可以！”
    “哈哈哈！”
    萧景珲瞧见纪氏这般极力维护他，甚至不敢让任何人动他分毫的样子，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畅快之感。
    他脸上笑容极其放肆，大笑的声音落在莫语晟耳中是那么的讽刺。
    登时，莫语晟心头就生出一股怒火，恨不得指节冲上前去，将这个可恶的人渣，直接给一刀解决了！
    可是——
    “晟哥，晟哥，不行啊，不可以的！”纪氏连连摇头。
    就算他们现在在四皇子这儿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的！
    只要四皇子心中的那口气顺了，不再追究今天的事情，还能够再次选择相信她们，给她们一个机会，那么，便是她今天在这儿将一张老脸全都丢尽了，也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你！”
    纪氏的举动，让莫语晟都快要不认识她了！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她做过多少事，他知道她多少的秘密和见不得人的事儿，即便是这样，他都能够无数次的说服自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宋家那样的地方，心中着实委屈难受，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他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再说了，纪氏让他做的那些事情，也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她说过了，只要时机成熟了，她会想办法让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所以……
    这些年来，不管她让他做什么，他半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现在……
    莫语晟瞧着纪氏为了讨好萧景珲的样子，不肯让他替她们母女两个出一口气的样子，生怕他一拳挥到萧景珲身上的害怕样子，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
    恶心和厌恶。
    恶心。
    厌恶。
    这两个词出现在莫语晟的脑中，叫他整个人都忍不住一惊。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那个在他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印象的纪氏产生这样的感觉。
    这，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
    莫语晟只觉得自己双手忍不住颤抖着，他虽不敢相信，但是，心底的感觉是不会骗他的。

 第344章 果7

    这么十几年来，他对纪氏居然第一次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心头的恶心之感，像是无法控制似的渐渐扩散开来。
    旁边纪氏还没有发觉莫语晟的变化，还是一直紧紧的抓紧了他的臂膀，恳求着看向萧景珲，希望他能够看在之前她们为了他的事情，而做出的那些不断努力。
    “……四皇子，民妇真的可以保证，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了。”纪氏仰着头看着萧景珲。
    莫语晟再也受不了了，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那个人，竟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这幅模样，这样让他无法接受也无法忍受的模样。
    “哗！”
    就在纪氏还在不断跟萧景珲祈求的时候，莫语晟咬了咬牙，就将自己的手猛地一下从纪氏的手中抽了出来。
    纪氏下意识间，还觉得莫语晟是要替她和宋婉言继续向萧景珲讨回一口气，于是乎，纪氏扯着嗓子就喊：
    “晟哥！都说了让你不要管这件事情了！”
    然而——
    “你错了，我不是要管，我是再也不会管了。”莫语晟极其平静的对着纪氏说出了这番话。
    本来，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莫语晟以为自己将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他这心里肯定会不由自主的觉得疼痛难受。
    可是……
    真的当他将方才那句话说出来之后，莫语晟才发现，他的心头，只有了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和畅快之感，根本没有丝毫和任何的难受。
    这种轻松和畅快的感觉，更让莫语晟看明白，原来，这些年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对纪氏的感情已经变得远没有当初那么的浓烈和不可替代了。
    而且。
    莫语晟心里也很清楚，发生了变化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而已。
    纪氏在这十几年来所经历的改变，只怕比起他来要多得多得多。
    他过去或许没有意识到没有去注意，但是，那种纪氏无意间流露出的改变，还是落在了他的眼中。
    直到今天。
    莫语晟才真的明白，原来那个同他一起欢笑、一起大哭、一起开心、一起伤心的女子，已经永远永远的消失在了十几年的时间之中。
    纪氏没有听明白莫语晟话里的意思，她抬头，这才看到了莫语晟眼中的情绪，已经变得让她都感觉无比陌生。
    轰！
    纪氏这才意识到了事情似乎变得更加严重起来。
    “晟哥……不是，你听我解释……晟哥……”
    纪氏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雨打梨花的表情，这种表情是莫语晟一看到，就会忍不住心软，对她言听计从的表情。
    可是，这一次。
    莫语晟瞧见了纪氏脸上神情的变化，他不禁勾唇自嘲着笑了出来。
    呵……
    原来过去那么多次，他看到的，都只是她想要让他看到的而已。
    并非什么情难自禁，不由自主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的样子。
    “呵呵呵呵！”
    莫语晟笑得有些苍白和无力，他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这么多年来，就是一个傻子，被纪氏攥在手掌心里，如同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的傻子！
    “晟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纪氏紧盯着莫语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莫语晟脸上露出的神情，让她忍不住心底打颤。
    然而，莫语晟脸上自嘲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了起来。
    他看到了纪氏眼中的害怕。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纪氏眼中的害怕，全都来源于担心他会救这样从她身边离开，不再做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人的害怕。
    是那种，自己手心里所掌握的东西，忽然间有了自己的意识，然后要离开之时，所表露出来的那种害怕。
    莫语晟一步一步慢慢朝后退开，摇着头对纪氏说：“我要走了。”
    至于，她要做什么，她还想要做什么，这次，他都不想再搭理了。
    说罢，莫语晟大步就要离开这间让他不由自主感觉到恶心和厌恶的屋子。
    “晟哥……”
    莫语晟往前一步，纪氏就在后面跟一步，当纪氏发现莫语晟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之后，她再一次扯着嗓子哀嚎着：“莫语晟！你给我回来，你不许走，你给我回来！”
    没有他，她要怎么样将婉言带回宋家？
    没有他替她出主意，待会儿回到宋家之后，她要捉摸解释如今宋婉言的状态？
    没有他继续为她做事，她要如何才能继续收拾陆朝暮哪个小丫头，真真正正将宋家收入自己的手中？
    “莫语晟！莫语晟！！莫语晟你给我回来！！”
    纪氏如同疯妇一般惨叫着，她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面不断回响，便是顺着打开的大门飘到了莫语晟的耳中，但，此刻的莫语晟却是根本不会再理会半分了。
    终于——
    当莫语晟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后，萧景珲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了。
    “把她们两个人从这里给丢出去。”
    萧景珲神色淡淡的指了指纪氏和宋婉言母女两个。
    “是！”
    立马就有他的手下过来要将她们两个给提出去。
    宋婉言见有人过来了，心中害怕担心，赶紧就抓住纪氏的衣袖，连连摇晃着纪氏，想要让她赶紧清醒过来，别再管那个男人了。
    还有，那个人算是什么东西啊！
    不就是母亲手下养的一只狗么？竟然也有本事在这里作势拿乔，他凭什么！
    还是四皇子要紧一些啊！
    “母亲，母亲！”
    宋婉言连连呼唤，纪氏终于才清醒了一点。
    是啊！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如今都比不上四皇子半分！
    纪氏抬手飞快将自己眼角的眼泪擦了擦，就想要转头再同萧景珲说几句，可是——
    “你还想说什么？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什么？”
    萧景珲冷然道极致的一句话，瞬间就打破了纪氏的最后一丝幻想。
    萧景珲高高在上的盯着纪氏母女两个，用最刻薄的声音，说出最刺痛人心的话：
    “别说什么下一次你们绝不会失手，既然这一次你们就没能履行承诺，我凭什么要再选择相信你们一次？”
    难道，在这对母女看来，他萧景珲就这么没人可用，非要巴巴的用她们两个？
    还有！
    萧景珲盯着纪氏的眼睛里面，忽然间染上了满满的嘲讽，“你连你自己手中的人都无法掌管，你有多少的本事，你的女儿和儿子有多少的本事，我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莫语晟的离开，让萧景珲看明白了。
    纪氏或许脑子里确实有一些不错的想法，但是，当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纪氏根本就没有本事让自己手下的人完完全全、心服口服的听从自己的安排。
    纪氏尚且都做不到这些，纪氏那个看上去就很蠢的女儿，还有那个他早就派人打听过了，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的儿子，肯定也是没有什么本事和能力，站在他萧景珲的身旁，替他出谋划策的。
    所以——
    萧景珲声音一沉，对着纪氏说出最后一句，致命的话：“别再异想天开了。从我的眼前消失！”
    “带出去！”

 第345章 果8

    “不，四皇子，你听我解释！不，不要！四皇子，你听我解释！”
    萧景珲一声令下之后，很快，就从外面进来了很多人，他们冲到纪氏身边，根本不管她嘴里嚷着什么，说着什么，直接就按照萧景珲的吩咐，将纪氏从地上给提了起来，直接一下子就从厢房里面给丢了出去。
    同样的，还有另外一批人，几下就走到了床边，很快就将宋婉言也从床上给提了起来，根本也不管她穿没穿上衣衫，整个人是不是就那样毫无保留的袒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砰”的一下，就将宋婉言给丢了出去，将她们母女两个如同丧家犬、落水狗一样，丢在了庄子外面。
    “母亲……母亲……”
    宋婉言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和屈辱。
    光天化日之下，她就这样被人给极其厌弃的丢了出来，甚至，那屋子里面那么多的人，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未作寸缕、衣衫不整的样子！
    往后，还让她怎么去见人啊！
    宋婉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纪氏也慌了，如今的情形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是——
    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明明她们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和准备，就等着看陆朝暮哪个贱丫头的笑话，就等着瞧见那个贱丫头死无葬身之地，瞧着她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永远坠入绝望之中，再也无法翻身！
    可是现在！
    怎么所有的后果，都跑到了她们的身上？
    耳畔，宋婉言忍不住哭泣的声音落入纪氏的耳中，叫纪氏这心里也忍不住跟着难受起来。
    真是！
    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了？！
    不过……
    事情虽然超出了纪氏的预想，但是，纪氏还是第一时间就让自己保持镇定，她连连沉了好几口气，伸手抚着宋婉言的后背，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的开口：
    “好了，你别哭了，哭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虽然事已至此，她的婉言绝对不可能像过去那样，还能奢求被哪家的贵人公子给看上，从此飞上枝头，但是——
    纪氏脑子里面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很快就凝起了一层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雾霭。
    想当年，她自己面对的情况比起现在婉言面对的情况，可以说是更加严峻和棘手。
    但，即便如此，她不也让自己挺过来了？而且，现在，她不也成为了宋家最有话语权的当家主母了么？
    想到这些事情，纪氏那颗有些慌乱的心，倒也渐渐的沉稳了下来。
    是啊……
    想当初，她自己面前的情况是什么样，现在婉言面对的情况又是什么样的，她根本就用不着害怕和担心。
    她一定能够想到办法，让自己的女儿能够像之前的自己那样，从棘手的境地之中绝地反击的！
    宋婉言听到纪氏这样说，眼睛里面立马就带上了满满的期待之感，“母亲，你真的有办法么？”
    她都这样了，母亲真的有办法保住她的名声，让她还能像过去那样，好好做宋家最耀眼、最闪耀、最引人注目的宋家大小姐么？
    纪氏又拍了拍宋婉言的肩膀，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替你想个法子的！”
    她只有宋婉言和宋文绍两个孩子，除了她的这一双儿女之外，别说是宋家，就连这金陵城里也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留恋的。
    可是……
    纪氏想到宋婉言和宋文绍，脑子里面不由得又想起了方才忽然间离她们母女两个而去的莫语晟。
    纪氏眉头微敛，抿了抿唇，让宋婉言赶紧将自己收拾一下，再将衣裳什么都穿好。
    “你消失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咱们得快点回去，不然，时间拖得越久，回去之后，咱们要解释的事情就越多。”
    纪氏心里已经想过了，等回到宋家之后，若是宋老夫人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宋婉言怎么就光天化日之下不见了，纪氏就说，是宋婉言担心落入金水河里的陆朝暮，害怕她会回不来，所以，便去了一趟法华寺替陆朝暮起伏。
    因为宋婉言心中实在是担心陆朝暮，着急得不得了，所以，一时间才忘了将这件事情告诉旁人，直接独自一人就跑去了法华寺。
    这才引起了不小的误会。
    宋婉言哆嗦着将自己的衣裳给穿好，听到纪氏这样安排，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得紧：“母亲，这样说真的可以么？祖母真的会相信咱们么？”
    纪氏其实也拿不准。
    毕竟，宋婉言不见之后，她立马就派了大量的人四处找宋婉言，还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宋老夫人。若宋婉言真的去了法华寺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回去了。
    而且，宋婉言究竟有没有去法华寺，这件事儿也不好作假，只要拍一个人到法华寺里去问了就知道了。
    但是，她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么？
    “若不给你的消失找出一个好的理由和借口，到时候，那老虔婆怀疑你在外面遭到了什么侮辱，让人来给你检验身体，那才是大大的不好啊！”
    宋婉言一听要“验身”，更是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不要！我不要！”
    今天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不然，事情暴露之后，她就彻底没有了脸面了啊！
    纪氏连连点头，“就是啊，所以我才说了，待会儿回去之后，你就说自己去了法华寺，至于若是有人要去法华寺验证的话……”
    纪氏一双眼睛飞快的转动着，忽然想到今个儿是佛诞日，赶忙就说：“到时候你就说，你去法华寺的时候也很匆忙，再加上今个儿法华寺里面正好在诵经，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你，没人瞧见也是正常的。”
    “嗯！嗯！！好，女儿都记下了！”
    宋婉言连连点头，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声誉，现在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纪氏瞧见她脸上担忧的神色，再一次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好了，你就别担心了，只要你按照我方才说的去办，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而且，便是真的有其他什么问题，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出解决的办法，她肯定会保护好她的！
    宋婉言听到纪氏这样说，心里忍不住动容，今天的事情，叫宋婉言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一下子，她这眼睛里面就氤氲起了一层水雾，她靠在了纪氏的肩膀上，说：
    “母亲，你待我真好……”
    纪氏沉了一口气，笑说：“你和你哥哥是我的孩子，我不待你们好，我要待谁好？”
    “好了，”纪氏让宋婉言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别再这样伤心难过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要快快回去才行，而且……”她还要抓紧时间去找莫语晟。
    刚刚在萧景珲面前，她只顾着想让萧景珲改变心意，没注意到旁边莫语晟脸上表情的变化。
    她更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对她无所不依的莫语晟，方才竟然会忽然间离去，甚至连她的解释也不想听。
    不过没关系……
    纪氏紧了紧自己的双手，她和莫语晟之间有着那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有信心，只要自己找个机会，好言好语的和莫语晟说几句，他肯定是能够像原来那样相信她、原谅她的！
    嗯！
    一定是可以的！
    纪氏想着，就扶着宋婉言起来，两个人往回走，那边还有宋家的下人在等着，也有马车可以搭乘，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能回到宋家。
    只要她们母女两个同心协力，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想法子应对过去的！
    宋婉言心中虽然还是担心，毕竟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对她这样一个从来都是自视甚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人来说，实在是打击很大。
    不过……
    宋婉言瞧见纪氏脸上坚定的表情，忽然间，心底就觉得充满了力量似的。
    是啊，只要母亲在这儿，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宋家里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比一个好骗，只要她按照母亲的吩咐，就一定可以将今天大事情给糊弄过去！
    到时候，她就还是宋家最耀眼的姑娘，什么宋婉晴、宋婉仪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跟在她的身边对她低头哈腰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
    宋婉言想着，便同纪氏一起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可是……
    她们母女两个心中到底还是不断思考着回到宋家之后该如何说才好，所以，她们都没能发现，在她们从这庄子里面走出来之后，就在旁边，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将她们两个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全都听在了耳中。
    陆朝暮脸上的表情一片清冷。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纪氏母女两个还想着要蒙骗外祖母，她真不知道，这对母女的心究竟有多脏、有多大！
    旁边，萧景桓听到纪氏母女的对话之后，也忍不住愣了片刻。
    以前他只知道宫中几位皇子，私底下为了替自己筹谋，向着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步步前行，心思极其阴暗，做出的事情也一个比一个骇人。
    但现如今，他为了保护陆朝暮，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保护着她，竟然发现，就连宋家这种地方稍微有点规模的豪门大户，里面的各种争斗也是这样的阴暗冰冷。
    明明纪氏是宋家的儿媳，宋婉言是宋家的孙女，但是，她们的所作所为、她们的言行举止，根本就没有哪怕一丁点是真的在为了整个宋家好！
    她们做的每一件事情，从根源上都只不过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而已！
    这样深入骨髓的自私和冷漠，落再萧景桓眼中，叫他也忍不住沉了口气，开始忍不住想：
    便是这样的人家都免不得阴谋算计，他作为当今圣上的儿子，虽然从小不受圣上的关心，被送到这偏远的金陵城自生自灭般长大，但是，他这些年来，也没有少受到来自几位和睦兄弟的“暗中照顾”。
    本来，他是一点也不想回到京城那个让人会忍不住沉入其中，渐渐迷失自己的地方，不想同那些你死我活的事情扯上半分关系。就算他在暗中培养各种暗卫和自己的势力，也只不过是想要能够保护好自己而已。
    但现在……
    萧景桓眼眸微微往旁边看了一眼，少女精致而完美的侧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心头之前那种渐渐生出的保护之感，到现在，不知怎么的，竟然一点点的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坚定的想要保护一个人。
    这样的感情，在他的脑子里面浮现出来之后，便是他自己都忍不住一惊。
    几乎是瞬间，萧景桓整个人的眼神就变得莫名灼热了起来。
    感觉到旁边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陆朝暮敏锐的往旁边一个侧目，就发现了萧景桓瞧见自己的眼神。
    那种神情太过热烈，叫陆朝暮心头也忍不住跟着跳了跳。
    又来了！
    她沉了一口气，今天她已经是第几次在这位五皇子的眼中瞧见这样的神情了？
    不行，她不能让自己被萧景桓这样的神情给影响了自己，纪氏和宋婉言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不肯死心，还要想法子蒙骗外祖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们两个的奸计得逞的！
    还有萧景珲！
    衙门那边，虽然张沐伯伯的人已经将萧景珲的手下给抓住了，但是，光是抓住萧景珲手下的人这一点，对于萧景珲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后果。
    只要他到时候为自己辩解几句，根本是不会有什么人因为这件事情而怪罪于他的。
    毕竟，这整个天下都是圣上的，萧景珲作为当今圣上的四皇子，采取了不合适的方式，偷偷跑到金陵城县衙里面“闲逛”一番，最多也只是说上一句两句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最要紧的，还是在尼姑庵那边。
    陆朝暮之前就跟张沐说过了，尼姑庵的所作所为着实可恶，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让多少个家庭无辜受到牵连，他们必须趁着今天这个机会，金陵城几乎人人都会去金水河的机会，尼姑庵的人也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人特地关心他们动静的情况下，出其不意的带着人手，冲进尼姑庵里面，来一个一网打尽！
    所以……
    陆朝暮飞快的眨了眨眼睛，整个人就往后面连连退开好几步，依旧是像往常那般略带疏离之感的开口说：“我……我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要先回宋家了。就先走了！”
    说罢，陆朝暮整个人立马就转过身去，飞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仿佛在她身后那道炙热的视线能够立刻化为实形，如同藤蔓一样，顺着她的双脚一点点的往上攀升，缠住她的两条腿，再缠住她的腰肢和身体，最后就将她整个完全困在这里。
    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半分！
    这样的想法吓得她飞快就跑开了。
    而萧景桓还是站在原地，瞧着陆朝暮渐渐离开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难以解读起来。
    他用自己的视线，一点点的勾勒着她的背影。
    心里只想着，什么时候，她能够不再选择逃离，而是如他所期待的那般，静静的留在这个地方呢？
    ……
    陆朝暮飞快离开之后，立马就找到了一直在庄子外面候着的衙役。
    这是张沐之前特地吩咐过的。
    张沐说了，虽然他不能够派出大量的人保护她，但是，他还是能够至少派出一个人一直在陆朝暮身边守着。这样也算是，他这个做伯伯的对她的关心，也算是对他过去的至交好友的一个交代吧！
    毕竟陆朝暮是故友的女儿，他怎么样也不能让陆朝暮身陷危险之中而不管不顾！
    “姑娘，咱们现在回衙门么？”
    陆朝暮上了马车之后，衙役直接就问她。
    但，陆朝暮却摇摇头：“咱们先不回衙门。”
    “不回去？姑娘，那咱们去哪儿啊？是送你回宋家么？”衙役又问，若是送她回宋家也好，就省得到时候大人会担心了。
    可是，陆朝暮稍微沉吟片刻之后，给出的答案，却超出了衙役的预计：“也不回宋家，你们发现沈明月的那个尼姑庵你知道在哪儿是吧？咱们现在就去尼姑庵那里瞧瞧去。”
    “什么？！姑娘你要去尼姑庵？”衙役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不知道陆朝暮所说的那个尼姑庵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但正是因为知道那地方是什么样的，里面究竟有多糟多乱，而且，当初他们在那里发现沈明月的时候，沈明月浑身上下的伤痕和衣衫褴褛的样子，都足以说明那个地方简直就是吃人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陆姑娘这样的小丫头去！
    若是换做别的姑娘，只怕会为了自己的名声，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就会立马调头绕道而行，陆姑娘却偏偏还要自己撞上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然而——
    陆朝暮却朝着衙役浅浅的笑了笑，就说：“是啊，你都说了，若是别的姑娘会如何如何，但是，我是别的姑娘么？”
    之前帮张沐解决雨灾、之后法华寺之行和萧景桓一起护住了主持方丈的性命，更别说就在方才，她只身一人不管不顾的进到那庄子里面，几乎是将自己作为诱饵一般，送到了萧景珲的身边。
    什么样的事情她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危机情况她没有遇到过。
    现在不过就是去那小小的尼姑庵里去一趟罢了，她反倒还怕了不成？
    “我都不怕，你在这里怕什么？”陆朝暮失笑，又说：“更何况，你忘了么？算算时间的话，张伯伯现在肯定已经带了人往尼姑庵的方向去了。”
    有那么多人都在的情况下，她还能遇到什么危险？若真的要说遇到危险，估计是尼姑庵的人要坐立不安才是！
    “可是……”
    陆朝暮的一番解释听上去颇有一番道理，可是，那衙役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还是不应该将陆朝暮带过去才对。
    “好了，别可是可是的了，你可想好了，张伯伯到了尼姑庵若是会遇到点什么情况，有我在的情况下，还能替你们大人出谋划策，不会让他陷入无措的境地。你说是不是？”
    “好像是这样的……”
    衙役想到之前梁然就说过，陆姑娘的心思谁人都猜不透，别说是他们了，便是张大人有时候都会自叹不如的陈赞，若是陆姑娘生而为男子的话，还不知道能够在这广阔的天地间闯出多大的一番事业呢！

 第346章 尼姑庵1

    “那好吧！”
    衙役说罢，直接一个马鞭就甩到了马屁股上，只听得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
    尼姑庵里
    小沙弥抱着一大串钥匙，找到了管事的尼姑，说：“姑姑，已经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咱们庵里值钱的东西，轻便能够带走的都装好放进包裹里面了，那些不方便带走的，也都装进了一个个大箱子里面，锁在了咱们后山的山洞里面。这是后山山洞入口的钥匙，还有那几个大箱子的钥匙。”
    小沙弥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递到了管事尼姑的手上。
    尼姑接过钥匙，眉心微微蹙着，还问了一句：“东西都装好了，你们还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将那几口大箱子都给埋到地底下，再拿了陈年的旧土，洒在埋箱子的地面之上？”
    那些东西可是她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攒起来的家当，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藏好，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往那儿一放，若是被什么人误打误撞进入了洞穴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小沙弥连连点头，“姑姑您就放心吧，全都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做好了。陈年的旧土，全都碾碎成细密的尘埃壮，细细的往地上铺上一层，保管任何人都瞧不出来那地底下藏着数不胜数的宝贝和金银！”
    管事尼姑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不过……
    说到底，还是之前他们接待了那位四皇子惹出来的祸事！
    那位四皇子也真是，来着尼姑庵里寻欢作乐也就算了，怎么就偏偏禽兽一般，非要折腾那姑娘呢？
    那姑娘觉着自己小命不保，可不就会拼了命了从这尼姑庵里面给逃出去么？！
    现在好了，人不见了，找了这么多天，依旧一点消息也没有。
    虽然人不见了也可能是那丫头早早就因为体力不支，死在了这山坳里面，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那个跑出去的丫头到了镇上，到了城里，将尼姑庵里面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这些天，她也派了人到附近的金陵城里去打探，看看金陵城县衙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虽然打探的人回来禀告，金陵城县衙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关心尼姑庵的事情，他们只讲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几位皇子的身上，想要保护好几位皇子的安全，生怕那几位皇子在金陵城出什么事儿。
    再加上今天金水河上十分的热闹，县衙里几乎所有的衙役都到了金水河上保护几位皇子的安全，更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但是，管事尼姑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过安稳和平静的情势，往往背后都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暴风雨。
    所以，她深深想过很多次之后，就趁着今天人人都在关心金水河上的热闹事情之时，让尼姑庵里的人赶紧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情况，赶紧从这里撤出去。
    等到过上个小半年什么的，确定没有人关注尼姑庵这边的动静了，他们再回来不迟。
    虽然可惜了这庵里富丽堂皇的装饰，还有这么些年以来积攒下来的客人和人脉。
    不过……
    管事尼姑沉了一口气，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再舍不得如今的这些富丽堂皇，也不能因为一时的得失之心，而将过去这么多年所有的苦心经营都给赔进去！
    想罢，管事尼姑又问了那个小沙弥，“那些姑娘呢？是不是都老老实实的？”
    小沙弥点头，“姑姑说过了，咱们这次是要逃走的，她们人那么多，而且，还有好多个身上都带着伤，别说是跟着咱们一起走了，她们的存在对咱们来说都是一种拖后腿的存在。
    所以，咱们已经按照之前管事说的，在后山藏金银的山洞里面更深处，又挖了一个隐秘的洞穴，将那些个姑娘全都关在了里面。那洞穴里面放了足够多的水和食物，足够她们撑上十天半个月的。”
    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他们可以再找机会回来将她们给接走。
    若是情况不允许，那就直接将她们留在那洞穴之中完全不管了也不是什么事儿。
    毕竟，他们都已经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几条人命对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而且，这天下间还有多少漂亮的小姑娘，没了这一批，等到情势稳定下来之后，他们再换另一批就是了。
    反正一批姑娘在他们这里也待不了多久，客人们都喜欢新鲜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时间久了，也没有什么竞争力了不是。
    管事姑姑听得小沙弥这样说，脸上倒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这小子，瞧着年岁不大，但这心思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通透呢！”
    小沙弥一颗小小的光头，显得特别的可爱又简单，“还不是姑姑教的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谁又能说自己的一颗心不少黑的呢？
    小沙弥又笑了笑继续说：“而且，姑姑你放心好了，给那些姑娘留的食物里面，都是加了让人体力虚弱的药的。”
    这样一来，她们一个一个体力不支，便是有人从旁边经过，也是绝对不会发现有人在那里的。
    “不错，做得很好。”管事尼姑点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渐渐开始下沉了，天色也变得渐渐昏暗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既然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你出去跟其他人说，都将各自的家伙带上，咱们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了！”
    待会儿从尼姑庵出发之后，所有人分开四路，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分别从不同的地方离开。
    这样不仅能够让人员分散开来，便是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也一定能够保证至少不会全军覆没。
    而且，他们的人也都化作了寻常人的打扮，三三两两的分开之后，乍一眼看上去都是在普通不过的百姓样子，是很难引起旁人的怀疑的。
    倒是他们若是凑在一起的话，一大群人一起做个什么，不管有没有理由，看上去都特别的打眼。
    小沙弥“嗯”着应声，脆生生的开口说：“姑姑你就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说罢，小沙弥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吧嗒吧嗒的跑开了。
    很快，管事姑姑的吩咐就在尼姑庵里面都传开了。
    等到大约一炷香之后，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再加上尼姑庵所处的地方本就偏僻，四周都是枯树草堆，他们便可以利用地形隐藏其中，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好了，既然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吧！”
    管事尼姑说罢，才嘎吱一下，将尼姑庵的大门轻轻推开。
    她探出一颗头，警惕的在四周看了又看，确认周围一片安静，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的情况下，才挥挥手，让自己的人跟上，分开四路从尼姑庵里出去。
    但是……
    尼姑庵外面大约一百来米的地方，张沐和方老将军的人早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要知道，大约两个时辰之前，张沐就偷偷将方老将军带了过来，方老将军一开始瞧见这破破旧旧的尼姑庵，还觉得张沐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就这么个地方，你跟我说里面藏了良家姑娘？”
    怎么瞧着都不像啊！
    但是，张沐却认真同方老将军说：“将军，您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也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别说是你了，便是一开始我来到这地方的时候，也绝对这么个不起眼的破地方，怎么就会有那么多黑心窝子的人，还有那么多让人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觉得心寒的腌臜事儿呢。”

 第347章 尼姑庵2

    但是！
    纵使再不相信，当他们到了尼姑庵外面，刚刚好看到从里面跑出来，浑身带着血痕，衣衫不整的沈明月的时候，心里就算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看到的一切。
    所以，张沐认真的看着方老将军，郑重的说：“将军，您也是个热诚的人，最看不惯这些害人的事情！不然，方才在金水河畔，听到有姑娘消失不见的事情之后，你也不会立刻就跟着下官来着偏僻荒凉的郊外。”
    “……”
    方老将军没有说话，因为，张沐并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个眼中容不下任何杂质的一个人。
    他们包围家国天下，在边境用自己的生命和肉体去抵挡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危险，是不允许也不能够看到这样的人在大夏的国土上做出这种伤天害理，危害百姓的事情的！
    张沐瞧见了方老将军脸上的动容，便即刻又说：“既然方老将军都愿意同下官来这里了，那不如咱们再等上一等，毕竟，这来都来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了，对吧？”
    方老将军沉了一口气，望着前面破旧的尼姑庵，半晌才说：“那就再等等吧！”
    这些天打交道，方老将军看得出来，金陵城的这位县令，确实是一个有本事也有魄力的人。
    他绝不会在没有把握，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贸然就带着自己来这个地方。
    不过……
    方老将军又想了想，很快就招招手，让跟着的一个下属走了过来，“你们派几个身手好的人，到那尼姑庵里面去探一探，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再边境征战，军营里面多得是能人异士。
    这一次来金陵城，是圣上特地吩咐的，再加上同行这么多位皇子，方老将军就让军营里面最有本事的几个人全都跟着来了金陵城，也好保护几位皇子不是。
    没想到，到如今居然能派上用场。
    “是！”
    那个士兵打扮的人很快就点头，一路小跑到了后面，很快，他就找来了两个换上了利索黑衣的士兵。
    “这是追风和闪电，他们两个轻功是咱们军营里面最厉害的！”小兵认真同方老将军说。
    方老将军瞧了追风和闪电一眼，他手下的人很多，但是，他确实记得他手下有几个人的轻功确实了得。
    如今，他又认真将追风和闪电看了几眼，眼瞧他们两个眼神坚定，下盘稳定，一看就是常年习武，心智坚定又不会浮躁的人。
    进到这尼姑庵里面去探听情况的消息，就应该交给这样不会浮躁，同时又有真本事的人才行！
    “很好，既然这样，那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们连个去完成了！”方老将军沉声说。
    追风和闪电两人脸上不惊也不喜，只沉声应了下来，他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深入他们骨髓的习惯，他们也不会多问什么，只会立马就按照方老将军的吩咐去办事情！
    “将军，咱们这就去了！”
    追风和闪电两个人说罢，很快就消失在了这荒凉的郊外。
    方老将军和张沐一起，到旁边一个小小的山坳里面等着。
    这处山坳是张沐之前派人过来探查地形的时候发现的。
    这里十分隐秘，可以供大约七八个人在此处躲避，而且，这里正好处在尼姑庵的视野盲区，便是尼姑庵里的人再小心，跑出来查看周围的动静，也是不会发现这里的情况不对的！
    很快，等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追风和闪电就回来了。
    他们告诉方老将军，尼姑庵里面确实有很多人，他们还将尼姑庵里面富丽堂皇的样子，还有管事尼姑如何吩咐小沙弥待会儿分开四路人离开尼姑庵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方老将军。
    方老将军听完之后，心里立刻就涌出来无尽的怒火！
    该死！
    他瞧着外面这破旧的样子，是怎么样也想不到里面竟然会这般奢靡。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的腌臜事儿！
    要不是张沐坚持着让他过来，只怕，便是这天下都变了，也没有人知道这小小尼姑庵里面所发生的事情吧？
    “将军，那咱们现在要如何做？”士兵过来寻问。
    虽然他们人不多，但是，好歹他们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士兵！
    同这尼姑庵里面蓄养的普通打手是完全不能比较的！
    以一当十，完全不在话下。
    但是——
    “将军，万万不能打草惊蛇啊！”张沐伸手挡在了方老将军的面前。
    方才追风和闪电都说了，尼姑庵里的人正打算分开四路离开。这样一来，他们的人员就会分散开来，更适合他们逐个包围，各个击破才对！
    不然，若是此时此刻就冲进去，尼姑庵里面的人间他们一股脑全涌进来，心中知道事情不妙，便起了鱼死网破的念头，拼尽全力同他们相抗衡的话，只怕少不了一顿冲突的！
    所以……
    与其这样，还不如等到尼姑庵的人都分开之后，他们再行动。
    这样，他们不仅能够在人数上占据优势，还能在尼姑庵的人互相消息不通的情况下，问出些有价值的事情！
    “还有那些姑娘呢！追风和闪电去探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那些被拐过来的姑娘在哪儿，我得想法子将她们全都救出来，不能让她们继续留在这样如同魔窟一样的地方啊！”
    方老将军听到张沐每一个字都有着说不出的真诚和炽热，心中忽然就对这个金陵城的县令有了不小的好感。
    要知道，越是这样为官之后，将百姓真真正正放在心上的人，才是圣上和整个朝廷最为需要的人啊！
    方老将军想着，就伸手郑重的在张沐的肩膀上面拍了几下，说：“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同时，方老将军还在心里面想着，若是待会儿事情真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将那些可怜的良家姑娘从尼姑庵里面救了出来，等回到京城之后，他一定要将张沐的名字告诉圣上。
    这样的官员，绝不应该只留在这小小的金陵城县衙里面！
    大夏幅员辽阔，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张沐这样的人才！
    于是乎……
    深秋的下午，方老将军和张沐，还有方老将军手下的将士们，在这荒凉的郊外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边太阳落了坡，天边的白色完全被黑暗所取代之后，终于——
    “嘎吱”一声清响，尼姑庵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一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
    “刷刷刷！”
    张沐和方老将军身后的士兵立马就将手中的刀剑给紧紧的握了起来，一点点拔出刀刃，只等着方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便冲出去，将那些从尼姑庵里面跑出来的人给一个不留的抓住！
    张沐瞧见尼姑庵的动静，只觉得自己手掌心里都忍不住出汗了。
    毕竟，这里面有多少人，里面牵连着多少无辜的家庭，光是想一想都让他这个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进入朝堂的人觉得心痛不已。
    待会儿将这些人都给抓住之后，他一定要好好的问一问，他们的心究竟都是什么做的？
    难道他们不是父母兄弟，难道他们就没有女儿姐妹？
    他们究竟为何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正当张沐心中气愤着的时候，做村妇打扮的管事尼姑已经带了好几个人从尼姑庵里面走了出来。
    管事尼姑伸手指了指尼姑庵的左边，对她身后的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往那边去。”
    “哗哗哗”，很快，那几个人就如同钻入了水里的鱼儿一般，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不过，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的时候，方老将军却挥了挥手，一队早已经准备好的士兵，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就紧跟着追了上去。
    然后，大约每隔一盏茶的时间，管事尼姑就会让一批人往另外的一个方向而去。
    每一次，等到他们离开一会儿之后，方老将军就会让自己的人立马跟上去。
    最后，终于到了管事尼姑自己，她回过头，很是不舍的又看了看这间自己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这样规模的庵舍，她是真的舍不得里面的每一件物品。
    之前那个小沙弥看出了管事尼姑眼中的不舍，上来轻轻拍了拍管事尼姑的肩膀，说：“姑姑，别不舍得了，咱们就当出去换个地方玩两天，等到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不用这样子的！”
    管事尼姑沉了口气，点头说：“嗯，我知道。”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但是，不舍归不舍，为了保住自己，不让所有的人就这么陷进去，管事尼姑很清楚，是时候离开了。
    所以，她看了小沙弥一眼，小沙弥心领神会的上前将尼姑庵的大门关上，再拿出钥匙，挂上一把厚重的铁锁。
    “咔哒！”
    合上铁锁的那一刻——
    “啊啊啊啊啊！”
    尼姑庵门口四面八方间，忽然就冲出来一大批士兵！
    管事尼姑和小沙弥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有一把把长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不许动！全都不许动！”

 第348章 尼姑庵3

    “不许动！全都不许动！”
    泛着寒光的长刀，落在了管事尼姑和小沙弥的脖子上，一瞬间，两个人就彻底愣住了。
    “啊啊啊啊！”
    “谁！谁啊！”
    管事尼姑忍不住大叫出声，转过头来，一大批穿着铠甲的士兵赫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这些士兵一个个面色凶狠，眼眸寒光凌厉，吓得管事尼姑这心里一颤一颤的！
    但她如今毕竟是寻常农妇的打扮，心里虽然慌乱不已，但她也第一时间就让自己冷静下来，装出一副可怜又委屈又害怕的样子，哆嗦着嗓音，说：
    “大晚上的，你们这些官老爷是要做什么啊！我一个普通农妇，你们怎么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
    管事尼姑平日里没少跟各种人打交道，如今扮可怜的模样，别说，还真有几分寻常农妇的模样，不经让人忍不住会去想，他们是不是真的弄错了，是不是真的误会了她，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怎么会和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呢？
    但是！
    “搞错？”
    张沐和方老将军从士兵后面冷着一张脸慢慢的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人都紧紧的盯着管事尼姑。
    尤其是张沐，因为之前同沈明月打过交道，张沐从沈明月那儿没少听说这位管事尼姑所做出的可恶事情，所以——
    如今见到这位始作俑者的刽子手，张沐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去，死死抓紧了管事尼姑的衣领，好好问一问，她到底是如何做出来了那些事情的！
    但是，方老将军在场，这些士兵也在场，张沐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自己心中的愤恨，只是几步走到管事尼姑的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你当真以为穿上这寻常百姓的衣裳，就没有人知道你做过些什么事情了么？”
    张沐一边说，一边往管事尼姑身边靠近，“我告诉你，你别想着今天能够将事情给蒙混过去，你做过些什么，是如何做的，最好都老老实实全都交代出来！别再做无谓的反抗和挣扎了！”
    “什么挣扎，什么反抗？！官老爷，说话也是要将真凭实据的啊，你们先是平白无故的冲出来将我给抓住，再是说了一通我根本没有听过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你们要我交代什么啊！”
    管事尼姑不傻，张沐和方老将军走出来之后，她就明白过来了。她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撞到枪口上了！
    这些人明明就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都不知道在这尼姑庵外面等了有多少时间了，只等到最后她要从这尼姑庵里逃出去的时候，忽然一下冲上来，将她和小沙弥给抓住！
    不过……
    管事尼姑脖子上虽被架着刀剑，但，这完全不妨碍她撒泼打诨！
    “二狗子！你也说话啊！没瞧见你婶婶如今这样被人欺负，你倒是也开口告诉这几位官老爷，咱们都是在普通不过的寻常百姓了啊！”
    管是尼姑狠狠一下撞到了小沙弥身上。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小沙弥之前也用方巾包住了自己的光头，换上一身小孩儿的衣裳，乍一眼看上去，确实就是普通小孩的样子。
    再加上管事尼姑这么一说话，他也明白过来了。
    如今，他和姑姑都被抓住了，若是他们不能想法子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今天晚上是不能安安稳稳的离开这里，而且，只怕还会被这些官爷给抓回去，审上一审的！
    所以——
    “哇哇哇！！哇哇——！！”
    小沙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是，他能哭也会哭啊！

 第349章 尼姑庵4

    他能哭也会哭啊！
    管事尼姑一撞他，他立马就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沙弥大哭，管事尼姑立马也眼珠子一转，跟着就大颗大颗的开始掉眼泪，一边掉眼泪还一边啜泣着说：
    “哎哟喂呀！天老爷啊！真是没天理了啊！一群大老爷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跑到这里来欺负我们姑侄两个！如今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管事尼姑一嗓子嚎了出来，小沙弥也跟着哭得更起劲了，他拉着管事尼姑的袖子，瑟瑟发抖的喊着：“姑姑！姑姑啊！咱们咱们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啊！哇哇哇！！”
    这两个人不仅越哭越大声，还越哭越起劲儿，仿佛他们还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完全让人不敢想象，如今这样哭诉着的人，私底下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毁了多少个幸福的家庭。
    而且，小沙弥和管事尼姑这样大声闹了起来，也叫拿着长刀的士兵都愣了愣。
    本来嘛，他们是遵从方老将军的命令来这金陵城郊抓人的。他们平日里面对的，不是敌人就是同样五大三粗的兵鲁子，哪里有机会碰到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如今，这小沙弥和管事尼姑，一个小孩，一个女人，扯着嗓子痛哭流涕着，莫名就让他们心里有些慌了。毕竟，若是此时此刻有外人经过瞧见了的话，还真会觉得他们这些人在欺负孤儿寡母似的！
    多丢脸啊！
    但是——
    “把他们两个的嘴给我堵起来！”
    张沐却毫不客气的直接厉然吩咐。
    或许这些士兵并不能明确感觉出来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但他不一样，他亲眼见到了沈明月的样子，亲自感受到这些事情落在沈明月身上之后，给沈明月这样一个简单的姑娘家带去了多大的伤害。
    所以……
    便是旁边的士兵都还愣着，没能反应过来，没有即刻就按照张沐的吩咐去办。
    张沐也直接自己上前，从怀中摸出来一张帕子，死死的就塞进了管事尼姑的嘴里。他好看的眉毛还深深的蹙在一起，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晕了这个毒妇人。
    张沐声音里难得透出了一股子的狠劲儿：“你别以为哭哭啼啼的这件事情就能这么过去了。你要知道，既然今天这么多人过来抓人，便是已然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不管你交代不交代，承认不承认，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我作为金陵城的父母官，要做的，就是将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人全都抓起来！再将那些被你们害过的姑娘给解救出来，让她们回到自己的家乡，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听明白了么？！”
    张沐神色严厉，浑身上下带着不容置疑的硬气和冷然。
    管事尼姑立马就从他的态度明白过来了，他们这一次怕是碰到了一颗硬钉子了，他们若想要安然无恙的脱身，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旁边，小沙弥间管事尼姑停止了挣扎，他这心里也明白过来事情怕是不对了。
    他一双眼珠子转了转，知道事情怕是困难了，他若是现在不做点什么，恐怕往后就没有机会可以逃脱了。
    想着，他目光就在人群里来回观察着，他见到士兵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管事尼姑和那位自称县令的人身上，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他就想搏上一搏，趁着自己身形瘦小，从人群里面给钻出去！
    对！
    趁机跑出去！
    尼姑庵里的人都说过他跑得很快，只要他能够得到刹那的喘息机会，一溜烟逃出去的话，说不定是可以逃脱的！
    他很清楚这尼姑庵里面究竟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才不要往后一辈子都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面，他还这么小，他明明还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的！
    小沙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个地方。
    旁边，张沐还看着管事尼姑，让她主动将事情都交代出来，小沙弥见状，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转了转，吸了一口气，就猫下了身子，想要偷偷溜走。
    但是——
    “你想到哪儿去？”
    小沙弥才刚刚弯下腰，往外面走了一步两步，一只有力的大手就直接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如同提小鸡一般的提了起来。

 第350章 尼姑庵5

    “你想跑？”
    方老将军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目光确实始终落在了小沙弥和管事尼姑的身上，暗暗观察着他们两个。
    所以，当方老将军观察到小沙弥的眼睛珠子转动了两次，他就猜到这个小家伙心里肯定是想着要逃。
    果不其然，当他才刚刚这样想了之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小沙弥还真是救猫下了身子，想要从人群里面偷偷溜出去。
    但谁让他撞见了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呢。
    小沙弥才刚一动，方老将军直接就将他的后领给一把揪住了，再加上方老将军的力气又特别的大，毕竟是常年上阵杀敌的老将军了，小沙弥下意识的想要逃，也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半分。
    不过，小沙弥被逮住要逃跑，整个人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做错事被揪住的慌乱之感，心跳都快了不少，伸手胡乱往后面一通乱抓，大声说着：
    “什么逃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但，小沙弥越是这样挣扎着、害怕着，越是说明他们这心里已经心虚了。
    方老将军也不搭理他，直接拽住小沙弥的衣领，一下子就将他给丢到了旁边的几个士兵那儿，“你们几个将他给我看牢了。”
    这小孩子看上去毫不起眼，但一双眼睛里透露出来，他着实狡猾得很呐！
    可不能轻易就放跑了！
    “是！将军放心，咱们几个一定将他给牢牢的看住了！”
    那几个士兵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而那边，张沐也懒得再同管事尼姑好言好语的劝说了，他又一步上前，冷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说：
    “行了，你自己也看到了，便是跟在你身边的人心里都清楚，你们这一次被我们给抓住了，事情就一定不可能轻易糊弄过去，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逃跑，你说是吧？”
    “……”
    管事尼姑嘴里被塞了方巾不能说话，但她沉默的神色，也显示出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是认同了张沐说的话。
    若是这小子不是怀疑她，不相信她，对她的能力又了置疑，不相信他们能够如同过去那样安然无恙，是不用逃的。
    不过……
    管事尼姑心里就算也觉得这一次凶多吉少，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为自己开脱，但她还是觉得，之前他们都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将所有的线索都藏好了，那些姑娘也都藏了起来，就算这些人将他们给抓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他们来一个死不认账，他们不也还是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么？
    想着，管事尼姑的背脊就不由得挺直了许多，她心里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慌乱了，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她依旧装出一副听不懂张沐在说什么的样子，只是害怕的呜咽着，不肯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丝毫因为害怕事情暴露而紧张的样子。
    张沐没想到，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管事尼姑还能保持镇定。
    他沉了一口气，摇头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打死不认就没事了？可是，你忘了么？之前那个从你们这尼姑庵里逃出来的姑娘，她现在人在哪儿？”
    “！！”
    张沐此话一出，管事尼姑整个人瞬间就懵了。
    是啊！
    她刚刚怎么就把这件事儿给忘了，今天这么多人都来这儿抓人，肯定是之前那个逃走的丫头将庵里的事情都说了，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沐继续说：“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你们害成这样，你们害觉得只要死不认账就行了么？！她说过了，就算出来指证你们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经历，她也不吝惜出来作证！”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现在不肯承认，张沐他们也是有人证的！
    有人证，他们再花上一些时间在这尼姑庵里面找一些物证，他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一间庵子，里面会没有一丝物证？
    张沐确信，他们是能够好好惩罚这些祸害人间的恶魔，替那些姑娘还有他们的嫁人讨回一个公道的。
    可是……
    就在张沐心中确信的时候，管事尼姑却又一次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她虽不能说话，但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信和不在乎，像是张沐方才所说的那些，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影响似的。

 第351章 尼姑庵6

    方才她早就说过了，她手下的人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将所有可能用来指认他们所作所为的线索全都藏好了，张沐这些人想要在这尼姑庵里面找到他们想要的证据，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而且，小沙弥也将那些姑娘都藏到了后山的隐秘处，没有他们的人带路和指引，这些人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猜到这些人被藏到了什么地方。
    所以……
    管事尼姑虽然脸上还带着担忧的神色，但她的一双眼睛里面，根本瞧不出丝毫的害怕。
    相反的，她还想清楚了。
    反正现如今她和小沙弥被抓住，一时半会间是肯定逃不掉的。
    这种情况下，与其想方设法的要逃，还不如对自己自信一些，相信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和安排。
    这些人找不到所谓的证据，便是到时候将沈明月带过来同她指认又如何？
    只要她来一个矢口否认，不管他们怎么审，就一口咬定根本没有见过沈明月，他们不也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不是么？
    再说了！
    管事尼姑越想心里面越有底，她觉得张沐他们也就是将她和小沙弥给抓住了而已。
    但，张沐有没有想过，就算他抓住了他们两个，不也不能真的拿他们怎么样不是么？
    因为，她和小沙弥如今的这幅打扮，不管什么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瞧着，都只会觉得他们是寻常百姓而已，不会真的出事的！
    想罢，管事尼姑的背脊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许多。
    甚至她还目光坚定的看了小沙弥好几眼，像是在告诉他，不要害怕，只要打死不承认，就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似的。
    旁边，张沐将管事尼姑眼中那股子毫不在乎，甚至有一些肆无忌惮的神色瞧在眼中，心中猛的一下就生出了一股子怒火。
    原本他还想着给这个妇人留一些颜面，但现在，似乎根本就没有再继续给她留脸面的需要的——
    张沐紧紧的将资金的双拳紧了紧，直直的对上了这个毒妇人的眼睛，说：“既然你死活不肯认罪，也不肯交代资金的所作所为，那好，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
    管事尼姑依旧毫不在乎，她不相信张沐会说出什么让她吃惊的话来。
    然而，她才刚刚想着，张沐招了招手，后面的士兵里面就有人拿了东西走上来，递到张沐的手中。
    “你看看这是什么……”
    张沐将好几块不同颜色的绸缎丢在了管事尼姑的面前。
    管事尼姑低头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认得这些绸缎，是之前她让尼姑庵里面的人依次离开的时候，让领头的人手臂上绑着的绸缎。
    而且，她的身上也有一块这样的绸缎，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绑上。
    这些绸缎是她让人提前准备好的，一共有四块，共青、白、玄、红四个颜色。
    她用这些绸缎，一来是为了区分哪些人往哪个方向而去；二来是这些绸缎不起眼的地方，都用特殊绣技绣上了只有尼姑庵里面的人能够认出来的标记。
    但现在！
    除了她身上那一块还没有拿出来的绸缎之外，之前她给其它人的绸缎，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自己的眼前，便是张沐不用再多说什么，管事尼姑都应该明白过来，这些绸缎如今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张沐也不多废话了，再一次直接了当的开口说：“行了，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就直接明白的说出来吧。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也应该清楚，你的那些手下全都被我们给抓住了，便是你再嘴硬，不肯开口，我们也有的是办法，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事情的详细经过。”
    不过，这不是没有这个必要么。
    既然她就是这尼姑庵里真真正正管事的那一个，在没有什么比她直接说出来更好的了。
    张沐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最后一次劝说：“你就老老实实的将事情全都说出来吧。”
    可是……
    便是已然知道自己的人被张沐他们给抓起来了，管事尼姑到了现在，依旧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半分！
    她不能说！
    她要是说了，那所有的事情，就真的会完完全全落在她的身上，她就一定要付出代价、承担责任了！

 第352章 尼姑庵7

    他们都做过些什么，再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到偏远的地方将模样清秀的年轻姑娘给拐走。
    运气好的情况下，没有人发现，他们也就是单单将姑娘给带走了。
    若是运气不好，在将人拐走的时候被人发现了的话，他们还会狠下心肠，将那个发现了他们罪行的人给直接一刀解决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为了拐走年轻的漂亮姑娘，可没有少杀人啊！
    再加上逼迫这些年轻姑娘做那些事情，完全就是将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生生推入了绝境深渊之中！
    他们这些人若是有一天死了之后，也肯定会落入十八层地狱，被那些阎王爷的小鬼给活活折磨，永世不得翻身的！
    所以……
    管事尼姑心里清楚得很，她不能说，也不能认！
    就算她的人被抓住了又如何？
    反正她就是不能说，那些人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知道的，而且，她手中也有那些人的把柄！
    他们关心的人、家人、妻子、孩子，或多或少都被她给攥在手心里！
    就算他们有十八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位官老爷。
    所以——
    她根本就不需要，也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害怕才对。
    想着，管事尼姑便又挺了挺自己的背脊，像是又一次说着她的肆无忌惮和无所畏惧。
    “你！”
    张沐这下子是真的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你还真以为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是么？！”
    “来人，将我们方才抓到的那些人全都带过来！”
    张沐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好几个身着铠甲的士兵，押着四个同样是寻常百姓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这四个人，被士兵用绳索绑着手，串成了一条线，依次走了过来。
    方才，他们按照管事尼姑的吩咐，分别从东、西、北三个方向离开尼姑庵。
    本来他们都觉得这次的事情一定不会有问题，他们都谨慎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出事呢？
    但就是越有这样的想法，事情的发展越是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们离开尼姑庵的大门之后，大约小半盏茶的时间里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
    就在他们以为就能够按照管事尼姑的安排，各自去到安全的地方，再不会有人认出他们来之后，忽然间——
    就从四面八方钻出来一大群士兵，这些士兵一上来连问也不问一句，便直接拔出了刀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他们立马就慌了。
    被捉住之后，张沐和方老将军根本没有问他们任何问题，也没有要对他们严刑拷问的迹象。
    但越是这种平静的样子，越是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时间过得越久，他们这心里就越是担心得不得了。
    如今，终于有人带着他们往尼姑庵的方向而去，他们心中更是由不得咯噔一下，心里想着，这些士兵是不是终于要问他们都做过些什么，这尼姑庵里面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了！
    这样担心着，他们心里边更是忧虑了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
    一方面，这些士兵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这么多人，一个不落的全都抓起来，而且还能问也不问一句的情况下，就领着他们往尼姑庵的方向来，说明这些人是很清楚、也很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他们便是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肯说，也只不过是能够暂缓他们查出事情真相的速度罢了。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与其同官差作对，什么也不肯说，到最后什么也瞒不住，他们还要被罚得更重，还不如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将事情都说出来好了。
    但是……
    从另外一个方面想，他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被管事尼姑抓住了把柄，他们若是贸贸然就将事情给交代了，管事尼姑知道他们背弃了她，只怕会对他们的家人不利，所以，他们心里担心着，实在是不敢说什么。
    可现如今！
    他们被人一个接一个的带了过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同样被士兵给抓住，甚至还被一大群士兵给围在中央的管是尼姑，心里一下子就忍不住高兴起来了！
    甚至，他们还没有被领到管事尼姑的面前，就一个个忍不住抢着说：“是她，都是她！一切都是她逼着我们做的！”

 第353章 尼姑庵8

    “！”
    管事尼姑认出来了这几道声线，她转过头，就看到了被抓起来的几个手下。
    不仅如此，她还清清楚楚的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兴奋、高兴和不由自主的畅快之色！
    管事尼姑心底“蹭”的一下就火气上涌——这些人！看到她被抓住了，就这么的高兴？！她手下到底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白眼狼！！
    当初他们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主意，明明是大家活儿一起打定了主意要这样做的！
    而且，她还记得很清楚，这几个人一开始走投无路被她收留的时候，过的可都是吃不饱、穿不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给欺辱的生活！
    直到她将这些人收留之后，她教会他们本事，领着他们一同闯出一番天地，才有了如今尼姑庵里面的一切。
    甚至他们几个人的老婆都是她替他们张罗的！
    对他们而言，她就应该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的存在，他们怎么会看到她被官兵捉住之后，露出这样兴奋和高兴的神情来呢？
    怎么会是这样呢？！
    如果说，之前她被张沐和方老将军带人给捉住，根本就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的话，那么现在，这些人眼中的兴奋和高兴，就如同一把最为尖锐的利刃一般，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底，让她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没错，她确实不明白，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自己带给了这些人更好的生活，如今却被人给厌弃。
    那是因为，她在领着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一次又一次伤害其他平平凡凡的人的时候，他们心底里其实不是一点触动也没有的。
    他们看着这个如同恶魔一样的女人，带着这么多人将那些无辜的姑娘推入地狱之中，或许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但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们难道就一点也不会想到过去自己被人欺负的日子，就一点也不会想到他们曾经也像如今的这些姑娘一样，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身处人间炼狱末？
    每每当他们给那些姑娘带饭的时候，或者是偶然间去检查那些姑娘的身体情况的时候，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姑娘一双眼睛里面所透露出来的空洞、无力、苍白、死寂……
    这些情绪，像是一条条不断肆意生长的藤蔓一样，爬进了他们的心底，让他们不由得在自己的心中反思，他们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对的。
    而且……
    当他们的事情越做越大，拐走的姑娘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地方的姑娘被他们伤害，越来越多地方的官兵想要追查他们的踪迹和消息的时候，管事尼姑逐渐显示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控制欲和对所有人的不信任。
    不管他们平日里多么一丝不苟的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事，不管他们用多么真诚的态度和语气同她沟通，管事尼姑对他们所有人的不信任，就如同不信任那些被拐来的姑娘会乖乖听话一样，当她的不信任积累到了顶点，她就对他们的家人伸出了魔爪！
    一个晚上，管事尼姑假借这段时间，尼姑庵赚了很多很多钱为由，让他们将自己的家人都带过来，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餐饭，也算是他们为尼姑庵做了这么久事情的一点回报吧！
    他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这是她的陷阱，只当她是良心发现，忽然间对大家好了起来，但是——
    那天晚上，管事尼姑让每个人都喝了一种甜酒，说是叫什么百花酿，是她家乡特有的一种甜酒。
    他们尝了尝，那甜酒的滋味确实不错，他们也便多喝了几口。
    可是——

 第354章 尼姑庵9

    可是——
    他们喝了几口之后，很快，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便见到一个又一个人的人，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闷的一下就栽到了地上！
    等到第二天醒来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多出来一条红色的痕迹。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不认识这种在手腕上忽然出现的红色痕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就在这个时候，管事尼姑却笑着走了出来，她看着他们所有人，阴恻恻的笑着，说：
    “这是一种每隔三十天就会发作的毒药，只有在毒性发作之前吃下解药，你们才不会毒发身亡。”
    而这种毒药功效如此罕见，又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定时吃下解药才能压制住毒药的药效，自然这毒药的解药就不是轻轻松松能够找到的。
    他们知道自己中毒之后，第一时间就是遍访名医，想要解除自己身体里的毒性。
    但是，正如管事尼姑所说的，他们身体里的毒药，除了她之外，别说是解药了，他们都找了十几个大夫了，根本就没有一个大夫知道他们究竟中了什么毒，自如更不可能配制出解毒的解药了。
    正式因为知道除了管事尼姑之外，他们再无药可解，他们心里一开始对管事尼姑的那种尊敬也好，感激也好，到了此刻全都化作了泡影，全都如同一阵青烟一般消失不见了。
    他们不得不在她的手下，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事。
    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也不管他们心里面对他们要去做的事情是不是抵触、会不会排斥，他们都不得不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不然的话，他们就没有三十天一次的解药，等待着他们的便是自己和家人的死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有一两年之久，他们为了解药本来是不敢也不愿意同管事尼姑发生争执的。
    但是现在！
    他们看到管事尼姑被人给捉住了！
    这个一直以来都在操控他们，不给他们一丝喘息机会的如同恶魔一样的女人被人给捉住了！
    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他们几个从官兵的衣着打扮认出来，张沐和方老将军才是他们之中真正话事的那一个，能够做主的那一个。
    所以，他们甚至还不等官差押解，便自己飞快的跑到了张沐和方老将军的面前，争先恐后的说：
    “大人！大人！就是这个女人让我们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将她给严惩啊！
    我们是被她威胁，被她利用，她还用我们家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啊！
    但是现在，既然两位大人将她给控制住了，就还请两位大人一定一定要将她给处理了，往后一定不要将她再放出来了！”
    这样如同恶魔一样的女人，就该永远永远的关在天牢里面，或者直接送到京城里，推到那个什么午门外斩首示众才行！
    不过，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还是记起来最重要的事情：
    “大人，大人！这个女人给我们下了毒药，我们才不得不听命与她！我们早就想要脱离她的魔爪了！两位大人都是青天大老爷，还请你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主，替我们将解毒的解药给找到啊！”
    不然，他们就算是将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也没有机会能够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啊！
    “……”
    张沐和方老将军听到这些人的痛诉，面色不由得又沉了沉。
    他们本以为这个女人只是害了许多无辜的人，没想到现在一听，这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手下都能狠下心去害。
    果然这女人一旦狠起来，便是谁也比不上的！

 第355章 兵不厌诈1

    不过……
    张沐和方老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些人天天都跟在这个女人的身边，算算时间都已经许多年了，他们都尚且不知道她将解药藏在了什么地方，他们又如何能够知道，管事尼姑究竟将解药藏在了什么地方呢？
    毕竟，这样隐蔽的事情，若是她不肯开口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撬开她的嘴巴，硬生生逼着她将解药放在哪里都说出来的！
    张沐和方老将军眼中的迟疑，落入了那几个人的眼中，他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或许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
    他们本以为这两位大人肯定是能够帮到他们的。
    可是现如今，他们脸上露出的迟疑之色，已然说明，张沐和方老将军心里也是没有底，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帮他们找到解药。
    空气里瞬间就弥漫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尴尬意味。
    而还被方巾堵住了嘴巴，不能开口说话的管事尼姑，眼角也不可自抑的往上勾起。
    这些人，真以为这几个人能够帮他们么？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要她不开口，他们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绝不可能得到解药！
    他们既然选择背弃她，背叛她，那好，他们便跟着她一起下地狱去吧！
    算算日子，上一次她给他们解药是在十日之前，也就是说，再过二十日，他们所有人便会毒发身亡。
    他们要她死，那么，她便一定会要他们每一个人都为她陪葬！
    对！陪葬！他们一个也别想跑掉！
    他们既然想开口，那就都去死好了，反正她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人，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作伴，她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哈哈哈哈！”
    想着，管事尼姑便是嘴被堵住，也忍不住呜咽着笑了出来。
    深秋的夜晚，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安静，她这样一笑出来，莫名就叫人的心底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发麻之感。
    他们几个愣是被管事尼姑这种阴冷的笑，激得浑身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大、大人！大人！”
    他们几个如今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继续恳求张沐和方老将军帮忙，“不光是我们几个，便是方才被你们抓起来的所有人，还有我们的家人，都被这个毒妇喂了毒药！还请大人们想想法子，救救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啊！”
    “……”
    张沐和方老将军听到这里，都不由得眉头蹙起。
    这些人说得没错，这么多人的性命都受到了威胁，他们作为父母官也好，保家护国的将军也好，无论如何也是要想办法替他们解毒的。
    只是……
    张沐和方老将军转过头看了一眼，管事尼姑完全就是绝对不会开口的架势，而且，现在她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她说与不说自己都会受到律法的惩罚。
    易地而处的话，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会说的。
    但是，就算没有一成的把握，他们也还是要试一试的。
    方老将军神色严肃的走到管事尼姑跟前，冷硬着一张脸，说：“你知道，我们不是简单的官差，而是军人。上阵杀敌，有了俘虏要从俘虏口中获取我们想要的信息的时候，我们可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的！”
    方老将军没有说假，管事尼姑也知道方老将军这话里面明显透露出来的威胁意味。
    可是，正如她想的那样。
    反正她说不说，她做的那些事情，就足以让她砍头砍上十次八次的！
    所以，不管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严刑拷问，她只要坚持住，或者便是坚持不住，就那么活活的被拷问死了，她也是半分也不亏的！
    毕竟——
    管事尼姑的目光从那几个属下的脸上缓缓划过，有这么多人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呢，她怕什么呀！
    想罢，管事尼姑就朝着他们几个狠狠翻了个白眼！

 第356章 兵不厌诈2

    “你这个可恶的毒妇！”
    管事尼姑的态度，生生刺痛了那几个人的心。
    他们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不说完全尽心尽力，但是，扪心自问，他们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
    便是她给他们下了毒药，他们心中又气又恨，也是到了如今这样已然被抓住，无路可逃的境地，才不得不为了自己还有家人的安慰，让两位大人帮忙！
    可是她呢！
    竟然真的如同魔女一般，非要拉着他们一同陪葬！
    “你怎么能对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们一个个的，也都是有家人、有朋友，想要过自己正常生活的人啊！”
    “呸！”
    听到这些人的指责，管事尼姑终于将之前张沐塞到她嘴里的布块吐了出来。
    她冷眼瞧着这些不断指责她、视她如同仇敌的人，忽的，就“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你们还觉得自己多么无辜么？我呸！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无辜的！”
    她向他们抛出橄榄枝，给他们选择的机会，让他们跟着她一同做事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逼迫过他们。
    是他们自己忍受不了饿肚子的难受，忍受不了被人欺凌的无助。
    她只不过是稍微向他们描绘了一番蓝图，他们就一个个都急不可耐的想要跟她走！
    是她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过上了做梦都不可能得到的生活，现在大难临头了，就一一跑出来站在正义的制高点，将所有的罪全都推倒她一个人的身上了？
    他们还说她恶心、她只想说，他们每一个人都跑不掉！
    他们手上沾染的罪恶与鲜血，同她比起来，根本就是只多不少！
    管事尼姑狠狠瞪着其中一个男人，说：“老五，你可别说你忘了你的媳妇儿是怎么来的！”
    当初他们在坪县拐了几个女娃，老五瞧中了里面一个容貌清秀的，跑来让她把那个女娃给他。
    她念在老五跟着她四五年了，确实一直一个人难免寂寞孤寂，所以，她便点了头，让老五将那个女娃给带了回去。
    从此之后，庵里多少人都学了老五，向她讨了不少女娃回去。
    但是，若是她不肯点头，他们这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怎么可能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们为妻？
    明明他们和她一样，甚至做的恶事只多不少，凭什么现在跑出来装无辜！
    他们这样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恶心！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过是想踩在我的肩膀上，将尼姑庵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好给自己谋个好的结果！我呸！”
    管事尼姑笑得猖狂，“别说你们中了毒，只要我不拿出解药，你们都得死！就是你们没有中毒！我也明白告诉你们，便是我要死，我也会想办法将你们所有人都拽入地狱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管事尼姑的笑声越来越大，不断在这郊外荒地徘徊着，听得这人心里不断发麻！
    方老将军和张沐见状，相互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摇摇头。
    瞧她这样子，估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是肯定不会说的了。
    可是，就在他们都觉得已经没有办法，不可能将解药找到，以解救这么多人性命的时候，忽然间，却有一道清冷的女声传了过来：
    “你别笑了，我已经找到你藏解药的地方了。”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管事尼姑闻声，整个人立马就忍不住颤动了起来。
    她扭头张望着，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
    是尼姑庵里的人么？
    是他们哪一个，偷偷跟着她找到了解药么？
    然而——
    “哒哒哒、”
    随着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一个容貌绝美，但气质却出奇清冷的少女，慢慢朝着她走了过来。

 第357章 兵不厌诈3

    “你是什么人？”
    管事尼姑看清楚了，这个站到她面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她一幅闺阁姑娘的装扮，瞧着样子就是金陵城哪一家的小姐。
    而且，管事尼姑很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也很确定，她从来都没有在尼姑庵附近出现过。
    所以，她说她找到了她藏起来的解药，她第一时间就是不相信的。
    张沐也认出了来人，他眉头忍不住一蹙，飞快就走到少女面前，压低了声音问说：“朝暮，你怎么来了？还有，你在胡说什么啊！”
    她找到了解药？
    这怎么可能啊！
    旁边，方老将军也认出了陆朝暮，他依稀记得，之前在法华寺的时候，还有刚才在金水河宋家的画舫上，她都是在的。
    不过，宋家的人不是说她不见了么？怎么好好的却跑到这里来了？
    方老将军警惕的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或许有些不对劲。
    陆朝暮猜到了方老将军心中的疑惑，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而且，她还不想让旁人知道前不久在宋家北郊庄子里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她想要让萧景珲付出代价，还要方老将军帮忙呢，可不能让方老将军现在就对她产生了怀疑。
    所以，陆朝暮转过身，朝着方老将军欠了欠身，就解释说：“老将军，之前我落入金水河里之后，是五皇子将我从河中救了出来。他见我情况不好，也来不及同我外祖母说一声，就直接将我带到了医馆里去救治。
    我醒来之后，就听人说张沐伯伯和您来了尼姑庵。之前我也挺张沐伯伯说过尼姑庵的情况，我担心张沐伯伯遇到困难，所以立马就过来了。这些事情，您都是可以去问五皇子的。”
    不远处，因为担心陆朝暮的安慰，而一路在旁边保护着的萧景桓，听到他喜欢的女子这样睁眼说瞎话的编造故事，而且，还将他也给编进了故事里。
    虽然，若是解释不清楚的话，定然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是……
    他见她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将他拿出来当挡箭牌……
    萧景桓握了握拳头，心里只说：行吧，她想说便让她说罢。
    “……”
    那边，方老将军听到她这番解释，虽一时半会间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但是，他还是莫名觉得好像有些说不通。
    但是，陆朝暮却继续往下说道：“……幸亏我来了，方才我瞧见你们都在这儿审问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让护送我过来的衙役大哥领着我到尼姑庵里面去走了一圈，谁知道我的运气那么好，还真的找到了藏秘密的地方呢！刚刚好就帮上忙了呢！”
    张沐眼睛一亮：“朝暮，你真的找到了解药了？”
    方老将军也被她给带跑了：“东西在哪里，你带出来了么？”
    只有才刚刚跟着陆朝暮到了这荒山野外的衙役，整个人僵硬到了极点，他脸上神色尴尬极了：
    现在的小姑娘，说谎话都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么？
    什么到尼姑庵里面去走了一圈？
    他们明明才刚到了没多久，就将他们说的那番话听到了而已！
    什么找到了藏秘密的地方？
    他们根本连尼姑庵的大门都还没有进去呢！
    这陆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怎么的啊？就这样胡说八道的小姑娘，梁然到底为什么会莫名觉得她很特别啊？
    她到底行不行啊？
    就在衙役腹诽不断时，陆朝暮却眨了眨眼睛，冲着张沐和方老将军就甜甜的笑了出来。
    她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朝暮怎么会骗你们呢！你们方才是不是在烦心，可能没办法找到解药，解救这些人还有他们家人的性命是不是？
    我真的已经在这尼姑庵里面将解药给找到了呢！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就跟我进去瞧瞧吧！”

 第358章 兵不厌诈4

    “这……”
    张沐和方老将军对视一眼，这丫头还真的找到了解药在什么地方么？
    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人，素日里都跟在管事尼姑身边，他们进进出出多少次都找不到解药，陆朝暮这丫头只是进去逛了逛，看了一眼，就将东西给找到了？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仅张沐和方老将军觉着不信，那些被抓起来的人也都不信，他们狐疑而疑惑的目光再陆朝暮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都觉得这个小丫头莫不是在信口开河吧？
    而被绑起来了的管事尼姑也是不信的。
    她轻蔑的看着陆朝暮，“你这小丫头真是可笑，你能找到我藏起来的解药？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将别的什么东西，当成解药了！”
    管事尼姑越说越觉得一定是这样的。
    她的东西，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被人给找到了？这丫头定然是没见过世面，随随便便就把庵里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给当场了解药。
    嗯！
    一定是这样的！
    管事尼姑越想越觉得事情一定如此。
    然而，陆朝暮却笑得愈发灿烂了起来，她脑袋微微歪在一侧，目光定定的看着管事尼姑：“我有没有认错，有没有找错，只要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么？你急什么呀？”
    “张沐伯伯，咱们现在就进去吧！”陆朝暮说完，转身就大步朝里走了进去。
    她脚步轻盈，背影坚定，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坚定之感。
    管事尼姑在后面瞧着，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发慌了：难不成，这丫头还真的找到了？
    方老将军心里虽将信将疑，但张沐却想到过去陆朝暮几次帮她，觉得说不定她还真的有这个本事，便跟在她的身后，让士兵将管事尼姑带上，都跟进去瞧瞧。
    张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同方老将军说：“老将军，说不定啊，我这世侄女儿还真的有这表格本事，真的就将东西给找到了也说不定。”
    张沐将之前金陵城防治雨灾时，陆朝暮所做的事情，所出的计策都说了出来。
    方老将军一听，忍不住咋舌道：“还真是这样的？就这样一个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她当真看事情这么远，心思这般细密，面对这样危急的情况，能想到那么好的方法？”
    方老将军声音里透出的惊诧，莫名让张沐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和高兴的神色。
    虽然朝暮并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将朝暮当成了自己亲身的孩子一般。
    如今，方老将军这样的人物，都发自内心的夸耀朝暮，他这个做世伯的，自然是高兴的！
    张沐点头，“是啊，老将军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当初我也不信，可事实表明，朝暮这丫头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仿佛……事情只要经过她的思考和筹谋，就一定能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一样！所以啊……”
    张沐眼睛眯成一条缝，虽然朝暮说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找到了解药，听上去实在不可置信，但，这样的事情或许还真的能够在朝暮身上发生呢！
    “……”
    后面，管事尼姑被士兵推着往前走，她虽离张沐和方老将军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也听见了张沐所说的那番话。
    她越听心里越觉得慌张起来：那个丫头原来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能力？
    那……那她难不成还真的找到了她藏起来的解药？
    光是这个念头，就叫管事尼姑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不敢去想，待会儿这个丫头若是真的将她藏的东西给拿出来了，她的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就要到了呢！”
    正想着，陆朝暮那道清凉好听的声音，就传入了管事尼姑的耳中。

 第359章 兵不厌诈5

    分明是如同黄鹂鸟一般清脆的声音，此时此刻，管事尼姑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听得浑身发麻！
    如同从地狱深处传出来的悠然古语一般，叫她整个后背瞬间一片冰凉。
    管事尼姑心里忍不住一咯噔，糟了，或许这丫头还真的就能找到她的东西了！
    管事尼姑想着，紧张而灼热的目光就锁在了陆朝暮的身上。
    她看得清楚，那丫头如今正站在尼姑庵中心一块最大的庭院里，这庭院从中心伸延出四个方向，分别指向尼姑庵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而陆朝暮如今面对对着的北面，正是她房间所在的方向。
    管事尼姑才刚刚目光一晃，那边，陆朝暮就轻笑着，伸手指向北方，对她说：“我刚刚找到的东西就在那个方向呢，我到底有没有说错，你现在该知道了吧？”
    少女的询问，甜腻软糯，却叫管事尼姑眼瞳都忍不住一跳。
    她下意识就否认说：“哼，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要迷惑陆朝暮的判断。
    然而，陆朝暮却笑得更清脆了起来，摇头说：“不，你明明是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而且，你不仅知道，你还知道我找准了方向！不然，你不会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只会笑着说我是个傻子，根本就是无头苍蝇！”
    也就是说，管事尼姑以为自己否认的话，却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确实找对了方向！
    “张沐伯伯，咱们继续往里走吧，东西就在那儿！”
    少女一个转身，脚步轻盈的继续向前而行。
    张沐赶紧点头，而且，他还特地给了旁边的方老将军一个眼神，说：“看吧，我没说错吧，我这个世侄女儿啊，本事这呢！”
    方老将军抿了抿唇，也忍不住多瞧了快步向前的少女几眼。
    有这样心思的人，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光是凭借着他这样的心思和机智，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给收入麾下！
    而且，方老将军可以肯定，有这样的人在军中，不管遇到怎样的敌情，都一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出出奇制胜的妙招！！
    方老将军想着，心里不免就有些惋惜起来。
    前面陆朝暮还继续往前。
    跟在她后面的人，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她轻车熟路，如同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般。
    就连之前才跟着陆朝暮一起，才到来这里没多久的衙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怎么越往前，他越觉得陆朝暮说得是真的啊！
    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真的来过这尼姑庵一样啊！
    她是真的知道那管事尼姑藏东西的地方啊！
    可是……
    陆朝暮却很清楚，她确实不知道管事尼姑把东西放在了哪儿，她也确实是第一次进入这尼姑庵。
    她之所以这么确定和笃定，无非就是利用了管事尼姑如今情绪高度紧张，根本不能保持平常的心情，更瞧不出来，她只不过是在忽悠她罢了。
    刚才在庭院里的时候，她就细细的分辨四条路分别去往什么地方。
    因为不知道尼姑庵里面的准确构造，所以，她其实只是“面上”看上去像是在仔细分辨，但实际上，她只是装出了这个样子，而暗地里却在隐隐观察管事尼姑的神情。
    她看得很清楚，当她站在庭院正中的时候，管事尼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几次朝北方看了过去。
    而当她微微转动身体，朝向北方之后，管事尼姑的瞳孔也不可控制的放大。
    陆朝暮就确定，管事尼姑藏东西的地方一定在北面！
    所以，她才会那么坚定的朝北走！

 第360章 兵不厌诈6

    所以，她才会那么坚定的朝北走去！
    而且，陆朝暮虽然走在前头，但她隐隐也能感觉到，她的身后始终都有一道灼热而焦急的视线，紧紧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那道目光是管事尼姑因为紧张、害怕又不敢相信，才会一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陆朝暮眼睛微微眯起，她很确定，自己肯定没有猜错。
    她想要找到的东西，一定就在北面的某一个房间里，至于是哪一个房间嘛……
    到了北边的尽头，众人眼前出现了七八间屋子，有的大、有的小，但陆朝暮看得清楚，这七八间屋子里，只有一间屋子的布置极尽奢华。
    一看便知，那屋子定然是这尼姑庵中，最有权势之人才能享有的。
    而这人，肯定就是管事尼姑了。
    陆朝暮看着那屋子稍稍愣了愣，后面张沐和方老将军也跟了上来。
    之前方老将军派人来探查过尼姑庵里面的情况，方老将军指了指后面被人押着的管事尼姑，对陆朝暮说：“这屋子是她的屋子，不过……”
    狡兔都还有三窟呢。
    他不觉得管事尼姑这么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会将解药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么明显又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听到方老将军这么说，管事尼姑明显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脸上的每一分神情都显得格外重要，所以，便是她觉得这些人应该找不到解药，她暗自得意的时候，她也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保持同方才一样。
    但，站在前面的陆朝暮，却将她双眼间最为细微的变化都看在了眼底。
    管事尼姑想掩饰自己脸上神色的想法其实一点也没错，但，她错就错在，这人啊，一旦在紧张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或许还能极力掩饰一二，但这眼底的情绪却是很难掩饰的。
    便如同方才一般，管事尼姑分明胸口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体都没有放才在庭院里那般僵硬，这就说明，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让她心头一松。
    但，就在她觉得松快的情况下，她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僵硬。
    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僵硬和轻松，同时出现在了她的身上，矛盾之中，必然有一种状态或情绪是装出来的。
    陆朝暮再仔细分辨管事尼姑的眼神，立马就得出了结论：“老将军，你说错了，东西就是在这屋子里的呢！”
    “！”
    陆朝暮浅浅甜甜的话音一落，管事尼姑才松快不少的身体，便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她不敢相信的看向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心中越来越震惊，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陆朝暮将管事尼姑脸上的震惊神色尽收眼底，她转过头，朝着她稍稍笑了笑，才继续对方老将军等人说：
    “虽说狡兔三窟，但，老将军你也应该听说过另外一句话：灯下黑。”
    那便是，越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越是让人觉得不可能的地方，越是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而眼前这处极尽奢华，平日里管事尼姑进进出出，方法根本不像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却越是容易让人忽视的地方！
    也就说所谓的：越危险的地方便是越安全的地方。
    “我说得对不对呀？”
    陆朝暮甜甜的反问一句，她脸上的笑容，分明那样的灿烂，但，落入管事尼姑严重，却叫她背脊都莫名凉了一片。
    她心底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丫头太过邪门了！她像是能够看穿人心一般，不管谁人心里有怎样的想法，她都能准确无误的一下点明，让人无所遁行！
    管事尼姑额头即刻就冒出了层层的汗珠，她知道，这丫头怕是真的找到了她藏起来的解药了！

 第361章 兵不厌诈7

    “看吧，”陆朝暮走到管事尼姑面前，伸手轻轻将她额头上的汗珠摸了摸，眨眨眼，又说：“我说得没错吧，张沐伯伯，东西就在里面呢！你们随我进去将东西给拿出来吧！”
    “嗯！好！”
    张沐不疑有假，立马就让人将管事尼姑的房门从外面给撞开，很快，房间里面就点亮了油灯，屋子立马就亮堂了起来。
    陆朝暮提着裙摆，自信般大步走了进去。
    身后，管事尼姑那几个手下，全都看救世菩萨一样盯着陆朝暮的背影。
    “……这小姑娘真本事啊！”
    “是啊，可比咱们强多了！”
    他们几个看了看旁边面色渐渐变得无比僵硬的管事尼姑，心里忍不住连连摇头。
    想他们跟在她身边多少年，都进出过着屋子多少次，甚至，他们也没少偷偷钻进这屋子，就是想要找到解药。
    可到最后，他们哪一次不是无功而返？
    而现在。
    这小丫头脸尼姑庵的门都还是第一次进，居然就一下子能找到那么重要的东西，还三言两语之间就将管事尼姑吓成了这样。
    他们也算是见惯了世面的人，多少次有各地的官兵想要抓住他们，他们都在管事尼姑的带领下逃脱了。
    这一次，他们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就能将她给唬成这样！
    想罢，他们望着陆朝暮的目光便更炙热而急切了几分，他们真希望这姑娘能够快快将解药给找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不用担心三十日一次的毒性发作了！
    而且……
    他们心里算盘打得很好：他们被抓住后，便即刻将管事尼姑“逼迫”他们所做的那些恶事全都说出来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将管事尼姑将那些可怜姑娘关起来的地方也说了出来。
    他们算过了，他们这样主动交代清楚，官老爷肯定会对他们减轻刑罚的。
    等到这位姑娘将解药给了他们之后，他们再带着自己的那些可怜家人出来“哭诉”他们这些年跟在管事尼姑身边，日子过得有多么惨，他们相信，这两位大人肯定会将最主要的矛头对准管事尼姑，而不会真的太过严厉的惩罚他们的！
    想着，他们几个都忍不住搓起手来。
    这秋夜还真是冷啊，不过没关系，只要再等上一会儿，事情就能结束了。
    等到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中，喝上几口热茶，就能将所有的严寒都给驱散了。
    前头。
    陆朝暮大步走进了屋子之后，飞快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布置和东西。
    正如之前那几个人交代的那样，管事尼姑为了保证自己的东西不被官差拿走，早就将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后山的山洞里。
    所以，如今这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一些不大之前的桌椅板凳之外，便没有什么了。
    但正是因为没有太多纷繁的东西，所以，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十分明显而突出。
    管事尼姑也被人给押了进来，本来在屋外的时候，她的心里紧张得不行，觉得这丫头简直就是神了，她肯定是真的将解药给找到了。
    但是，进屋之后，她见陆朝暮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静，而且，她的一双眼睛不断的在屋子里面来回打量。
    管事尼姑脑子里忽然就炸过一道白光，她猛地反应过来：莫不是这丫头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是在胡说八道的诈她而已！
    而偏偏，她太过紧张和担心，又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所以才会忽然间着了她的道！
    对！
    没错！
    就是这样的！
    管事尼姑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庭院里，陆朝暮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她，其实就是想要从她的眼神中找到蛛丝马迹！
    “哈哈哈哈！”
    管事尼姑忽然就笑了出来，她看着陆朝暮：“是我小瞧了你这个丫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么个乖乖巧巧的丫头，使起诈来，竟比我们这样的人还要得心应手！是我太大意了。”

 第362章 兵不厌诈8

    管事尼姑的话，叫张沐和方老将军，还有其他的人都瞬间愣了愣。
    “使诈？什么使诈？”
    她在说什么？
    知道陆朝暮不过是在诈她罢了，这丫头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把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管事尼姑不由得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下巴往上一抬，瞧着陆朝暮，就对张沐等人说：“你们还不知道么？你们还真当这丫头是会算命的半仙不成？她分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管事尼姑将方才她的发现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神色竟莫名猖狂起来，对着那几个觉得有了希望，觉得自己能够再不用背毒性所折磨的手下疯笑着道：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能够解救你们！你们既然要背叛我，那么，我就一定会带着你们一同下地狱的！
    至于解药——你们都不用想了，只要我不开口，你们就永远也别想拿到！哈哈哈哈哈！你们就准备好，跟着我一起去死好了！所有的人，都跟着我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管事尼姑如同鬼魅一般的笑声，在小小的屋子里面不断回响，听得那几个人心底瞬间发麻。
    “什么？！姑娘，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到是说话啊！”
    人有了希望再失望，便会如同从云端坠入了地狱深处。
    这样的落差，不是谁人都能够承受的！
    他们几步跑到陆朝暮的身边，伸手就想要拽住她的衣裳，好好问清楚，她究竟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就在他们快要碰到陆朝暮衣裳的时候，忽然间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几块石子儿，狠狠的就砸在了他们的手上。
    紧接着，随着秋夜的凉风，陆朝暮已经往前面走开一段距离，她身子一转，反身就坐到了屋子里一张椅子上，她手上惦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小石子儿，瞧着那几个人，就让张沐的人将他们都给看住了。
    她一系列动作，着实让人震惊。
    但，张沐到底还是纠结方才管事尼姑说的那番话，他忍不住问：“朝暮，你……你真的不知道么？”
    他还以为自己这个世侄女儿，还真的就如同半仙一般，真的什么都能够知道呢！
    “她知道个屁！”
    管事尼姑已经不在乎自己说话有多难听了，反正她已经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了希望，能够带着这么多人跟着自己一起去死，她本就不亏。现在，她还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多叱骂几句，都是赚的啊！
    不过……
    即便管事尼姑嘲笑她，陆朝暮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
    她只是静静的瞧着管事尼姑，像是看路边的傻子、野地里的疯狗一般，冷冷的瞧着她。
    陆朝暮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渗人了，只用了不消半口茶的时间，管事尼姑就被她的目光瞧得周身不对。
    可是，对于管事尼姑来说，这丫头分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既然不知道被人戳穿，她就应该恼羞成怒，甚至难过得哭出来才对啊！
    但，面前这个小丫头静静瞧着自己的目光和眼神，为何让她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慌乱之感呢？
    管事尼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直接就大声骂着：“你看什么！我说错了么？你根本就是不知道！还在这里装什么装！”
    她肯定没有说错，这个丫头根本就不知道！
    陆朝暮勾唇浅笑，淡淡开口：“是啊，我确实不知道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夜晚风很凉一般。
    她这话一出，那几个人瞬间哭丧着脸，骂骂咧咧着说：“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还装什么装啊！”
    搞得他们相信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有救了，可现在，又让他们全都失去了希望！
    这丫头不是耍人么！
    旁边，张沐也眉头忍不住狠狠一蹙，惊问：“朝暮，你……你，你当真只是想要诈一诈她么？”
    陆朝暮又一次毫不掩饰的点头：“是啊，我就是要诈她啊，怎么了？”
    她语气清浅，像是这件事就该这样一般天经地义，全然没有觉得说自己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张沐沉了一口气，心里只想着：罢了，罢了。朝暮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哪里真的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本来吧，这管事尼姑藏解药的地方就很难找到，朝暮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就算是那几个人的命吧，不用太强求了。
    他的世侄女儿，他还能说她不对么？
    “行了，你也算是有心了，伯伯不会怪你的。”张沐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宠溺。
    但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那些跟着方老将军一起进来的官兵，平日里哪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如今被这么个小丫头领着像傻子一样在这尼姑庵里横冲直撞的，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悦的。
    他们之中，还有那么一个两个脾气暴躁的，实在忍不住还喃喃的议论了起来，说着这丫头简直就是把他们当猴子耍！
    更别说那几个管事尼姑被抓起来的手下了，因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最为紧要，他们的不满最为大声。
    不过……
    方老将军却看得很清楚，就在这些人都骂骂咧咧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陆朝暮，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羞愧和歉意，反而脸上的笑容还更多了几分。
    瞧着样子，莫名有一种胸有成竹之感。
    但，正如管事尼姑所说，若是陆朝暮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又为何能够露出这样的神色呢？
    方老将军想着，心里忍不住就觉得，莫不是这丫头还有什么别的是他们都不知道的？
    果然，方老将军才想到这儿，坐在椅子上的陆朝暮就笑盈盈的站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似一轮弯月，嘴角浅勾带梨涡，明媚得叫人根本就不能从她的脸上挪开半分。
    她走到管事尼姑面前，微微弯下腰，道：“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又怎么样呢？这并不代表，我不能够找到我想要找的东西，不是么？
    就算之前我是故意诈你，才知道你将东西都藏在了这间屋子里面，现在我没有办法再诈你，用同样的方法找到解药藏在什么地方。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将东西给找到啊~”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朝暮脸上的笑容还有她的话，叫管事尼姑心里不禁一跳。
    她想到之前这丫头就诈过自己一次，难道，她又想要故技重施，再从她这里诈出什么线索来，然后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么？
    不可能！
    管事尼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已经被她诈过一次，就绝不会再被诈第二次！
    她目光紧紧的看着陆朝暮，说：“你别想我会告诉你什么，绝对不可能！”
    “谁说我想要问你了，我确实已经找到了。”
    陆朝暮手里之前有几块小石子儿，她说完之后，只轻轻将手上的石子儿看似不经意的往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丢了出去。
    “嗒、哒、”两声清脆的声响，众人就瞧见有两块小石子儿落在了屋子里的西南角。
    那里有好几个架子，毫无章法的摆在那里，根本瞧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
    “你！不可能！”
    管事尼姑几乎是本能的就开始否认。
    她的反应，无疑告诉了众人，陆朝暮确实找到了地方，而且，找对了。
    少女负手而立，又笑了笑，“没什么不可能的，东西就在这里，我确实找到了！”
    “找到了？”
    张沐、方老将军还有其他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陆朝暮却已经往前一步，站到了管事尼姑的面前，仔细说出了管事尼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第363章 画蛇添足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何我能知道你将东西放在了那里？”
    “……”
    管事尼姑虽没说话，但是，她眼睛里流露出的在意情绪，已然给出了答案。
    没错，她确实很想知道，这个丫头究竟是如何得知她将东西放在了这屋子的西南角？
    这根本就是无可能发生的事情才对！
    难道，是她进屋之后，什么时候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变化，让这个丫头给瞧见了？所以她才根据她的神情变化，猜到了？
    “不，”陆朝暮像是能够猜到管事尼姑如今心中所想一般，直接摇头道，“其实你伪装得的确很好，尤其是在我分辨出你将东西就藏在了平日的房间里之后，你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几乎在没有了别的表情。”
    光是震惊的神色，虽然能让陆朝暮确定没有找错方向，但是，也不足以让她一下子就猜出管事尼姑究竟将解药放在了什么地方。
    “那你是如何能一眼就看破了？！”管事尼姑急不可耐的询问。
    既然她脸上的神情没有给这丫头线索，她又确实没有来过这尼姑庵，她到底是如何猜到的？
    这个问题不仅管事尼姑想知道，张沐和方老将军同样也想知道。
    尤其是方老将军，之前，他就觉得陆朝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再加上面对众人的怀疑和不满之时，她依旧自信而淡然，他就想着，这个丫头肯定是心中有数的！
    所以，他一直期待着能够看清楚，她究竟还有什么是他猜不到、想不到的。
    方老将军探究而审视的目光久久落在陆朝暮身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似的。
    但他看了又看，还是瞧不出她心中所想。
    到底还是只能听这个丫头解密了。
    陆朝暮眨眨眼看向管事尼姑，说：“其实，事情并没有多么的复杂，而且，问题的答案也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别兜圈子了！”管事尼姑只想知道，她精心布置的一切，究竟是如何被她给发现的。
    “那好，我就告诉你好了。”陆朝暮几步走到西南角，将那几个遮挡视线的架子给搬开。
    很快，一处几乎没有什么痕迹的无名角落就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陆朝暮纤细的手指轻轻指着角落，一边说一边轻轻敲打着地上铺着的青砖：“这里有个暗格。你们听听声音的不同。”
    说罢，她反手用指节敲打起来。
    角落边上的青砖敲打起来，声音是“叮叮”的，比较实。
    而角落中间的青砖敲打起来，声音则是“咚咚”的，比较虚。
    “还真是如此！”
    陆朝暮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支发簪，顺着青砖的缝隙，几下就将正中央那块经过人加工的青砖给翘了起来。
    “快看！有个盒子！”
    “对！就是那个盒子！平时她给我们拿解药的时候，就是从这个盒子里面给取出来的！”
    管事尼姑那几个呗抓起来的手下，几乎是一秒就认出了暗格中的盒子。
    方老将军抿着唇，心里不由惊叹：看样子，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找对了！
    不过，陆朝暮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装解药的盒子上。
    她反而将那块翘起来的青砖拿在手中，站起来，重新走到管事尼姑面前，将青砖放到她的面前，说：
    “你瞧啊，这青砖上面还铺着一层细细的尘埃，看上去是不是很像许久都没有人动过的样子，是不是让人几乎不会注意到？”
    管事尼姑死死咬着唇，这不是废话么！
    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每一次她从这处暗格里面拿了东西之后，都会小心的从外面捡回一些细土，重新铺在角落上，就是为了不显示出翻动过的痕迹！
    可是！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遮掩在，他们才更不应该发现暗格的存在才对啊！
    可是这丫头怎么会——
    “你错了。”
    陆朝暮又一次清脆的否认了管事尼姑的念头。
    “若是在平日的时候，你在角落里重新撒上细尘，确实不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是，今天，你为了不让官差将你的东西都拿走，特地让手下将你屋子里面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装好收起来，搬到后山山洞里面藏好了。”
    “所以呢？”
    管事尼姑还是没有明白这究竟有什么不对的。
    “这当然不对，”陆朝暮摇摇头，“因为他们要替你将东西都搬走，而这个角落里本来是有许多个空空的架子的，也就是说，架子上本来是放了东西，如今却没有了，也就是被人给挪走了。
    你手下的人既然不知道的这里有东西，他们在搬东西的时候，自然不会小心，也根本不会注意到脚下。
    而屋子里其它地方都有许多人踩过的脚印，就说明他们确实是来过。但屋子里，唯独这个角落，没有丝毫的脚印，还是一层细密的尘土……”
    就说明，管事尼姑为了特地掩盖什么，在那些人将东西搬走之后，还重新回到了这间屋子里面，重新在角落上面铺上了细细的尘土。
    多此一举、画蛇添足，说的就是这样的行为了。
    “我！”
    管事尼姑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重新掩盖住角落，几乎成了她的习惯，只要她动过拿处角落，她都会这样做。
    可是，她却忘了，有时候，习惯也会成为一个人的突破口，将你以前所有的掩饰和所有的努力，全都击得粉碎。
    “好了，张伯伯，你快将解药拿出来分给这些人吧。”陆朝暮神色淡淡的开口。
    张沐点头，招了招手，身后就有几个衙役上前，从那处暗格里面将盒子给拿了出来。
    盒子上面虽然有一把锁，但，到了现在这种时候，锁又有什么用呢？
    衙役直接粗暴的拿起石头将锁给砸开，里面躺着几个白瓷瓶的小药瓶，应该就是那几个人心心念念的解药了。
    “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啊！多谢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啊！”
    那几个人眼解药被找了出来，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不断叩头。
    他们伸出手，乞丐一般讨要解药：“还望大人能够行行好，多分一些解药给我们，我们也好拿回去分给其它的弟兄和我们的家人啊！”
    张沐点了点头，衙役就将解药分给了他们。
    他们拿着解药喜出望外，几乎是本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想要往尼姑庵外面跑去。
    他们几个已经合计过了，这些官老爷还要忙着去将那些个被关起来的姑娘给救出来，还要仔仔细细的挨个问她们家住在什么地方，要想法子将她们一个一个的送回原来的地方。
    官老爷们还要将管事尼姑藏起来的其他东西都找出来，清算清楚这几年里，管事尼姑究竟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
    所以，他们应该是不会将注意力落在他们几个身上的。
    他们几个这些年跟在管事尼姑身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都想好了，只要这几天他们不表现出异样，等到过几天，官老爷的注意力全都落在管事尼姑身上之后，他们或许还可以暗中找机会偷偷溜出去。
    反正吃下解药之后，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控制住他们了。
    外面天地广阔，还愁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么？！
    到时候，只要他们跑出去了，从此隐姓埋名，自如没有人能够抓到他们。
    至于管事尼姑么……
    谁让她这么狠心，非要给他们下药呢？
    她被杀千刀也好，被五马分尸也好，跟他们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想罢，他们几个人不仅相互对视一眼，还飞快看了管事尼姑一眼，那目光中似带着无尽的挑衅，像是在说，瞧瞧吧，到最后落入官差手中的，可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呢！
    管事尼姑瞧见他们几个的眼神，心中只觉有一团气压在那里，整个人都快要被生生被憋死了一般！
    可恶！
    她虽无恶不作，但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本想着一起落地狱，可现在，他们居然就这么走了？
    老天爷是瞎了眼不成？！
    然而，就在那几个人要跨出房门的时候，屋子里的少女，却又忽然开了口：
    “解药是给了你们了，但是，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那几个人愣住，但很快就转过头解释说：“姑娘你不是明知故问么？我们自然是回去了。”
    陆朝暮人往前面一挡，即刻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忽的反问一句：
    “回去？你们回哪里去？你们一个个身上谁不是背着人命官司，还回去？真当我们全都是傻子么？”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几人被陆朝暮这句话给说得吓了一跳，这姑娘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还管起他们的事来了？
    陆朝暮对旁边候着的衙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这几个人都给抓住了。
    接着，妙龄的女子才伸手拨动着自己头上的步摇，轻松道：“什么意思？你以为两位大人好心，看在你们也是受害人的份上，让我找了解药给你们，就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么？”
    陆朝暮一双眼睛亮亮的，“别白日做梦了！”
    虽然她不赞同管事尼姑给他们下药的举动，还主动从这偌大的尼姑庵里将解药给找了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会计较这些人做过的事情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管事尼姑如何如何，但，同样的，他们指责管事尼姑的那些话，落在他们身上同样有效。
    在管事尼姑还没有给他们下药之前，他们做过的那些事情，可一点也不比管事尼姑的所作所为来得要简单多少。
    只是说，他们的行为要受到怎样的惩罚，应该经由律法来定夺，而非管事尼姑这般，通过自己私人的手段，就决定了这么多人的生与死。更何况，之前他们也都说过了，除了他们之外，他们的家人和亲人，也被管事尼姑下了毒。
    若真的要论起来，这些人才是真真正正无辜的人。
    所以……
    陆朝暮眨眨眼，旁边的衙役就真的按照她的意思，将这几个人都给抓了起来。
    她负手浅笑着，“解药你们虽是吃了，但是，你们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回大牢里去，等到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来审你们，而你们该有怎样的结局，也会有熟知律法的人来断定！”
    “你，你这丫头！”
    那几个人气得脸都黑了，但是，他们势单力薄，面对这么多的衙役和官兵，他们哪里有本事和能力去抵抗。

 第364章 一枚令牌

    他们一个个垂头丧脑的，本以为能够打个哈哈，趁着这些人不注意，就偷偷溜了，谁曾想……
    居然冒出来了这么个丫头，生生就将他们的计划给彻底打断了。
    旁边站着的管事尼姑，听到陆朝暮所说的这一切，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忍不住又一次“哈哈”笑了出来，“你们以为自己能逃脱？哈哈哈，真是痴心妄想！真是痴心妄想啊！”
    这个丫头，还真是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和意外啊！
    不过，若不是他们用这样的方式相遇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想法子将她招进这尼姑庵里，有了这样的丫头在，她何愁会被这些官差给抓住啊！
    可惜可惜啊……
    不止是管事尼姑被陆朝暮这番话给惊住了，一旁的方老将军终于明白过来，之前张沐如何如何夸赞自己这个世侄女儿时脸上所露出的惊艳和赞叹的神情了。
    是啊！
    这样的小姑娘，不仅胆大心细，懂得利用人心，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还能够时时刻刻在脑中记着律法，绝不因为一时半会间的脑子发热，就将那些装出一副可怜模样，但实际上却是坏事做尽的人而放走！！
    方老将军忍不住在心里就又叹了一声：这样的人，怎的偏偏就是个姑娘了？她若是一个男儿，今次回到京城之后，他定会第一时间将她介绍给皇上认识！
    当今皇上求才若渴，只要他说了，必然会破格让她进入朝廷，为大夏朝出一份力的。
    方老将军想着就摇了摇头，这世间毕竟没有如果。
    这位陆姑娘毕竟不是男儿身，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
    就在衙役和官差将这几个人都带下去关好，另外有一拨人去后山找那些被关起来的姑娘的时候，方老将军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他大步走到陆朝暮身边，好奇的问：“陆姑娘，不知道你家里可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么？”
    “嗯？”
    方老将军的问题叫陆朝暮整个人都愣了愣，兄弟姐妹？
    陆朝暮看了张沐一眼，张沐同方老将军一路同行过来，想来张伯伯应该已经同方老将军说过她的真实身份，方老将军应该知道她的父亲、母亲都死在了淮南，而她也没有同胞的姐妹了啊。
    方老将军为何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陆朝暮的迟疑，叫方老将军反应过来，他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伤人，但是，他心里想着，虽然故去的淮南巡抚夫妇除了陆朝暮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孩子，但是，他们夫妇二人肯定还有别的兄弟姐妹的。
    虽然隔了好几层关系了，但说不定陆朝暮的堂哥堂弟或者表哥表弟里面就有那么一个两个能够比得上她的呢？
    不不不。
    方老将军又摇了摇头，别说比得上她的了，便是能有她一半聪明的，他都会谢天谢地了！
    方老将军将自己的心思说明之后，陆朝暮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老将军，我自幼就跟着父母在外长大，这么十几年了，也就回过京城的侯府不到五六次，侯府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我实在是不知道的。”
    “这样啊……”
    方老将军闻声脸上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哎，看样子，想要找一个好苗子认真培养，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但是——
    陆朝暮一双眼睛亮了亮，忽然又说：“不过，我父亲、母亲去世之后也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我也应该找个时间回京城一趟，毕竟……”
    那里是她父亲长大的地方，那里还有她的祖母，不管怎么样，她都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回去的。
    陆朝暮本来想着，等到她处理好了金陵城的事情，将纪氏、宋婉言、宋文邵这些人都处理妥当了，她再告别外祖母，回京城瞧瞧。
    但现在方老将军都问起了，她不妨就将这个打算说了出来。
    方老将军一听她往后可能会回京城，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
    老将军从自己的腰间摘下一块刻有一个“方”字的令牌，交代她的手上，说：“你可说好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京城去瞧瞧啊！到时候，你就领着这块令牌，到京城的青柳巷去找我。
    你若是一个人，觉得人生地不熟的，怕到了我那地方害怕的话，就让你京城里的那些个表哥表弟的陪你一起来。”
    他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瞧一瞧，究竟还有没有人能够有陆姑娘一半的聪明。
    若是真的有，他说什么也要将那人给拉到他的军营里去。
    “这……”
    陆朝暮本想说方老将军或许会失望了，因为，上辈子，她虽然一直在金陵城没有机会回京城，对京城侯府里的事情所知不多，但是，上辈子她嫁给宋文邵之后，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京城里的大事。
    但这么多年了，京城里传出来的大事，却没有一件事是和侯府相关的，更没有一件是同她那几个表弟相关的。
    唯一一件和侯府有关的大事，还是在她同宋文邵成亲两年后，侯府就传来了祖母去世的消息。
    当时她虽然悲痛，但是，其实心中也没有觉得多么惊异。
    毕竟，祖母已经是八十好几的人了，这人啊到了这个年岁，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而且，这个年纪的老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各种各样的毛病。
    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只觉得，祖母应该是生病了，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才去世了吧……
    除此之外，陆朝暮真的就没有听说过关于侯府的任何事情。
    方老将军若是想要挑个好苗子，只怕要失望了。
    不过，即便如此，陆朝暮还是将方老将军的那枚令牌收了起来：“那就多谢老将军了……”
    要知道，这大夏国里，方老将军德高望重，又有着一身的傲骨，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得到他这样的令牌的。
    就在众人说话间，几个到后山去解救被关押姑娘的官差回来了。
    他们面色凝重，刚一回来，便急匆匆跑到了方老将军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将军，不好了！咱们在后山不仅找到了那些被关起来的姑娘，还找到了一件东西！”

 第365章 小册子

    “东西？什么东西？”
    方老将军见他们神色凝重，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们找到的东西，只怕十分重要，说不定还跟什么重要的人物有关系。
    不然，他们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是不会轻易被吓成这样的。
    陆朝暮见他们神情凝重，眨了眨眼睛，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他们不是去后山将那些被抓起来的姑娘给带下来么？怎么现在就他们几个人下来了，她没瞧见那几个姑娘呢……
    “老将军——”
    “退后！”
    或许是因为事情太过严重，那几个向方老将军汇报事情的士兵，一见着陆朝暮朝他们靠近，便本能的拔出了自己身上所带佩刀，一下子就横在了陆朝暮的脖子上。
    他们怒目圆瞪，警惕异常的瞧着她，“我们同将军说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听什么听！”
    “……”
    陆朝暮抿唇不语，还是旁边的方老将军即刻就伸手将他们几个拔出来的佩刀给收了回去，“你们干什么！”
    他还等着这个小丫头回到京城之后，给他找几个好苗子入军营呢！
    这几个人倒好，还拔出刀剑挡在她面前，若是将她给吓坏了怎么办，若是吓到她，她就不会京城了怎么办？
    他要上哪儿去找人给他找好苗子啊！
    这几个人做什么呢！
    想着，方老将军心里不免就有些焦急，连连在他们的肩头上拍了好几下，“谁让你们拿刀指着陆丫头了！陆丫头这么聪明，什么事情不能解决！说不定你们要给我瞧的东西，陆丫头还能出出主意呢！”
    “额……”
    那几个士兵忍不住咋舌，陆丫头？将军什么时候对一个才刚刚认识的丫头态度这么好了？
    张沐也觉得奇怪，老将军叫朝暮的“陆丫头”，这么听起来比他叫“朝暮”还要莫名亲切是怎么回事？
    而陆朝暮自己也不由愣住了，方老将军对她不免态度也太好了些吧？
    不过，既然方老将军都这么说了，那几个官兵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们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瞧着就年代久远，十分破旧的小本子。
    “将军，我们找到的是这个……”
    他们将那小本子翻开，上面记录着的就是管事尼姑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管事尼姑像是要积攒不同颜色的丝线一般，每拐走一个姑娘，就在这本子里面将她的样貌、神态、形体都记录下来。
    除此之外，里面还记录了他们在各个地方行走，为了不被捉住，都花了多少银子打点黑白两道的人。
    这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过新奇的事儿，毕竟，谁还没个“记账”的习惯呢？是吧？
    但，当那些官差将这本发旧的小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方老将军等人接着尼姑庵里面微弱的光线，瞧清了本子上写下的内容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老将军面色僵硬极了：“这……这是……我，我没看错吧？”
    张沐也连连揉了自己的眼睛好几次，“方老将军，我看到的那个人的名字，确实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人，没错吧？”
    而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都云淡风轻，面色淡然的陆朝暮，一双眼瞳也忍不住凝了凝。
    因为，管事尼姑在这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写下了她做这些事，都是受了一个人的指挥和安排。
    也就是说，管事尼姑和她手下的那些人一样，其实都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她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一般，在明处，替这个人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
    而那个人的名字，正写在这小小的册子上。
    秋夜风凉，吹在这些人身上，叫他们不由得就打了好几个寒颤。
    而秋风吹动了小册子，将最后一页上“萧景珲”那三个字，一点点的轻轻翻动……

 第366章 人死了

    “方老将军，我们这……”
    张沐将那小册子上面的“萧景珲”三个字，看了一次又一次，生怕自己看错了，张沐还指着上面的名字，让陆朝暮也看了好几次。
    陆朝暮抿着唇，半晌都没有动静。
    张沐和方老将军都没有看错，上面写着的名字，确实是“萧景珲”。
    也就是说，若是这个小册子能够当做证据的话，那么，就是管事尼姑在指控萧景珲才是这一切的背后主使。
    不过……
    陆朝暮觉得不大对。
    若是这些事情真的和萧景珲有关系的话，那么，按照萧景珲的性子，他应该不会亲自来到这个地方。
    毕竟，他身份特殊，万一有人跟着他找到了这个地方，不就是他自己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人前了么？
    而且……
    若是这些事情真的同萧景珲有关系的话，他也不会那样对沈明月，更不会让沈明月逃跑。
    可是。
    陆朝暮瞧着那小册子上面“萧景珲”三个字，仔仔细细的同前面，还有山洞里面找出来的其他管事尼姑的记录对比一下，她确认这几个字，的的确确是管事尼姑写下的。
    而且，瞧着小册子磨损的程度，还有上面字迹磨损的程度，确实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写下了的，而不是最近才写下的。
    但。
    正是因为这些证据都指向了萧景珲，陆朝暮才更觉得不对劲。
    仿佛证据的存在，像是故意的一样。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张伯伯、老将军，咱们之前不是将这尼姑庵的管事人给抓起来了么，既然现在人在我们手上，我们何不直接去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不用我们在这里瞎猜啊。”
    管事尼姑就在这儿，她写了什么，做过什么，同萧景珲有什么关系，直接问不就好了？
    何必要在这里就凭着一本小册子上的三个字，就在这里猜测呢？
    “是啊！你瞧我，都傻了！”
    张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即刻就叫人去将刚刚才带走的管事尼姑给接回来。
    朝暮说得没错，究竟是不是真的同四皇子有关系，直接问问就是了。
    何必搞得大家心里慌乱呢？
    可是——
    那个人跑出去之后没多久，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不好了！大人、将军不好了！管事尼姑，她，她死了！”
    “什么？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死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所有的人都在原地愣住了。
    张沐脸色都变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人不是才带出去没多久么？怎么就死了？
    传话的人喘着粗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才跑到外面想将人给带回来，但谁知道，我才刚一出去，就见到有一个黑衣人，趁着押送的兄弟不注意，从旁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直接冲着管事尼姑的脖子狠狠就是一刀，直接劈了下来！”
    管事尼姑毕竟只是个人啊！
    这么一刀下来，半个脑袋瞬间就掉了。
    而旁边的人被四溅的血吓得清醒过来，立刻就将那个黑衣人给抓住。
    但那黑衣人早就有了准备，像是故意为了不泄露秘密一般，在被人抓住的那一刻，直接就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
    霎时间就没了性命。
    “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陆朝暮沉稳而冷静的说出了她的判断。
    管事尼姑肯定是知道什么事情，而有人不想那些事情暴露在人前，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法，让管事尼姑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但是……
    管事尼姑一死，他们之前找到的那个小册子就显得越发的烫手起来。
    张沐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难道说，管事尼姑就是因为“萧景珲”这三个字，才被人杀掉灭口的么？
    而且，现在管事尼姑人没了，他们又要用什么办法去证实这尼姑庵里面的事情，到底同萧景珲有没有关系呢……

 第367章 徐徐图之

    “管事尼姑死了，刺客也死了……”张沐低声喃喃说着。
    传话之人点头：“嗯，都死了，不过，我们在那名刺客身上找到了这个。”
    传话之人说着就从怀中摸出来一把匕首。
    这是那名刺客随身带着的，匕首的刀刃上同样淬了毒。
    但，匕首的末尾处，刻下了一个繁复的图案。
    像是一种花，又像是一种草。
    在场的人没有人能够分辨清楚。
    不过，那图案是什么虽然没人认出来，但是，方老将军却隐隐觉得那图案莫名有些熟悉。
    他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样的图案，只是一时半会间想不起来了。
    “把东西给我。”
    方老将军接过匕首，拿起来认真的看了又看。
    只要他想起来了，就能够分辨出究竟是谁要杀了管事尼姑灭口。
    再往后层层推导，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推算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
    不过……这些事情一时半会间说不清楚，方老将军想了很久，让人将那些之前被抓的姑娘都送到了金陵城县衙里，然后，再派了另外一队人将这尼姑庵给守起来，尤其是后山山洞那一片。
    因为小册子就是从后山山洞里面找到的，保不齐有谁还会去那儿找想要毁灭的东西。
    所以，他们派人守在那里，说是守株待兔也好，说是保护现场也好，反正不能轻视了就是了。
    夜色已深。
    张沐和方老将军从尼姑庵里走了出来，他们两个神色都非常凝重。
    管事尼姑的册子上写了四皇子的名字，他们刚想去问事情是否真的和四皇子有关系，管事尼姑就死了……
    事情的发展，叫他们捉摸不透，而且，隐隐的，像是有一团迷雾笼罩在他们的头上，叫他们无法分辨前路。
    不过。
    管事尼姑的死，也说明这小册子里记录的东西，说不定真的有它的意义和价值。
    张沐将小册子交给了方老将军，说：“将军那儿有重兵把守，到底还是比我那小小的县衙要来得安全一些的。而且……”
    这小册子里面涉及到的人是萧景珲，那可是当朝四皇子啊，张沐虽是个不怕死的正值清官，但是，他若真的想要将这件事追查到底，只怕也着实不容易。
    毕竟，他这小小县令的官位，还不足够让他有机会能够面见皇上。
    但方老将军就不一样了。
    他不仅德高望重，还是皇上信赖的大臣，不然这次江南祭天的事情，皇上也不会交给方老将军来管，更不会放心将自己的几个皇子的安危都交到了方老将军的手上。
    只不过……
    张沐想了很久，才对方老将军说：“事情关乎四皇子，咱们最好还是先将消息给压住，别让太多的人知道了，尤其是四皇子……”
    他若是知道有这么个小册子的存在，肯定会想法子来夺的。
    哪个皇子愿意世界上有这么一份能够指证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的东西存在。
    方老将军也很赞同张沐的观点，“我方才就在想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才好，没想到，你却先我一步说了。这两件东西都先放在我这儿好了，等到回头见到四皇子了，咱们也先什么都别说…………”
    等到他们都回京之后，他，他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将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吧。
    皇上如今对几位皇子的态度模糊不明。
    虽然皇上早就定下了太子，但是，朝中谁不知道，到最后这皇位的归属到底还是不确定的。
    朝臣们各自追随着自己认为更有胜算的皇子，京城的局势，其实比大家想象中的要暗流涌动得多。
    这件关乎四皇子的事，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很可能就会引起翻天覆地的局势变化！
    他必须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想到这里，方老将军不由得就将视线落在了陆朝暮身上。
    接收到方老将军的视线，陆朝暮即刻浅浅的笑了笑，说：“方老将军放心好了，我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而且……
    陆朝暮一双眸子隐隐闪动着光芒，这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对萧景珲不利。
    她才不会急急忙忙就将事情说得人尽皆知呢。
    她想要让上辈子害过自己的萧景珲付出代价的话，说不定还得好好利用这件事。
    找准时机，徐徐图之，最后——
    一击必中！

 第368章 宋家来人

    “时候也不早了，朝暮，你也早点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一天了，想必，你外祖母肯定很担心你的。”
    张沐走到陆朝暮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不仅想法子，让萧景珲的人放松了警惕，趁着金水河上举行花灯会的时间，偷偷跑到金陵城县衙里面，让黄阿牛他们能够趁机将萧景珲的人一网打尽。
    而且，她还从县城里面，不顾遥远的来到这尼姑庵所在的郊外，帮上了他们的忙。
    张沐忽然就觉得，若不是有朝暮在，他们只怕今天还不能这样诸事顺利。
    “这么多事情，真的是多谢你了。”
    张沐非常认真的开口，向陆朝暮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陆朝暮却笑着摇了摇头，说：“张伯伯，你不用这样客气的。”
    她虽帮过他，但是，在父母死后，只有在张沐这儿，她才能感受到真真正正的亲情，不同于纪氏的算计，更不同于宋老夫人那种根据宋家利益来判断谁好谁坏。
    她能感觉得出来，张沐是真的打从心底，没有私心的对她好。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张沐或许根本就不会待她如此。
    但是，这世间就是这样的神奇。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捉摸不定。
    不过，这种似乎是老天爷定下的缘分，既然落在了他和她身上，就应该好好去珍惜，而没有反过头来去怀疑这种缘分的道理。
    而且……
    陆朝暮还认认真真将张沐打量了好几遍。
    上辈子她和他之间其实没有多少交集，但是，即便是她与他之间无甚交集，她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张沐的事情。
    他是一个很好的清官，为百姓和大夏做过很多事情。
    就凭着这一点，她出手帮他，也是应该的啊。
    “好，好……”
    陆朝暮同样恳切的语气，莫名让张沐心里有几分动容。
    他抬起手，终于还是忍不住像老父亲一般，摸了摸陆朝暮的头发，最后才说：“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如今时候已经很晚了，这里又这样荒凉，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宋家。
    但是——
    “姑娘，老夫人让我来接你回去。”
    张沐话音才刚落，就跑过来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他瞧着样子还算老实，一脸恭顺的瞧着陆朝暮。
    张沐不认得他，不免发问：“你是？”
    陆朝暮抿着唇没有说话，到是那个男人径直就说：“回张大人的话，小的是宋家的家丁，老夫人见时候不早了，怕姑娘在外面不安全，特地让我来接她的。”
    “这样啊……”张沐喃喃，心里却莫名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但是，或许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一时半会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倒是陆朝暮，她一双眼睛瞧着那个自称宋家家丁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最后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说：“既然是外祖母让你来的，那我就跟你回去好了。”
    说罢，她便向张沐福了福身子，说：“张伯伯，这里应该还需要你和老将军主持大局，朝暮也就不继续留在这里让你分心了。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放心好了。”
    “走吧，你应该备了轿子是吧？”陆朝暮浅浅问那个家丁。
    “……”
    家丁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发问一般，整个人不由一怔，随即才缓过神来，说：“是啊，姑娘请这边跟小的来，轿子早就备好了，就等着姑娘你了！”
    “在前头带路吧。”
    陆朝暮说罢，就跟在那名家丁后面，快步往前方走去。

 第369章 错了，错了

    张沐站在原地，瞧着陆朝暮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越瞧越是感叹不已。
    张沐在心底深深沉了一口气，心说：这么好的孩子，故友没能亲眼瞧见，到底还是可惜了啊……
    哎，今天回到衙门，他定要叫人备上一杯小酒，好好祭奠一下陆朝暮的父母才是。
    这样想着，张沐指挥人清查尼姑庵各种事务的动作都缓了不少。
    而且，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前那个陪着陆朝暮从城北郊外来到尼姑庵的衙役，走到了张沐跟前，问说：“大人，陆姑娘已经回去了么？你之前不少说让我送陆姑娘回去么？”
    张沐没有瞧他，继续专注于事情，“宋家派人来接她了，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宋家派人来接她了？”
    那衙役闻声眉头越蹙越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的。
    张沐还是没有注意到，只让他跟着其他的衙役和官兵去做其他事情。
    但是，那衙役却没有动，站在原地，眉头紧蹙着，像是陷入了思考一般。
    他这样子，实在让人不难发现他不对劲。
    “你怎么了？”张沐问。
    那衙役面色发白的道：“大人，你糊涂了么？！陆姑娘是跟着卑职直接从宋家城北的庄子过来的。”
    他们急急忙忙赶过来，生怕耽搁了片刻的工夫！
    不仅根本就没有回金陵城一趟，更没有时间派人回宋家报信。
    宋老夫人远在县城里面，隔了这么老远，这么可能知道陆姑娘来了尼姑庵这儿呢？
    而且，就算宋老夫人知道陆姑娘来了尼姑庵，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在哪儿啊！
    所以……
    “错了，错了！那人根本就不是宋家的人！”张沐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啊！
    方才那人说自己是宋家家丁的时候，朝暮脸上也有了片刻的迟疑和愣怔。
    他明明瞧见了，但是，后来朝暮让那人在前头带路，他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毕竟，在张沐心里，陆朝暮可是个顶本事的丫头！
    她能够将这么多事情都处理好，若是来接她的人不对，她肯定会直接反应过来的。
    但是现在——
    张沐和那个衙役飞快奔到了尼姑庵门口，时间过了这么久，肯定早就见不到陆朝暮和那个家丁的背影了。
    只是……
    张沐心里又是怀疑又是不解。
    按理来说，朝暮若是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她肯定不会跟着那人走才对啊。
    可是，刚刚这么多人都在，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异样也没有表现出来。
    直接就跟着那个自称宋家家丁的人走了。
    张沐心里又开始怀疑起来。
    莫不是，朝暮丫头早就看穿了那人的不对，但，她自认为有把握，所以才会跟上去的么？
    “还是不对啊！”
    张沐急得抓耳挠腮。
    一个莫名跑出来的男子，需要什么把握不把握的，若是觉得不对了，直接告诉他，他这里这么多人，还怕拿捏不住一个家丁么？
    “不行，你赶紧回去叫几个人出来，让他们到四处都去找找。”张沐放心不下，他方才还在替故友高兴，转眼间，朝暮就陷入了“危险”，他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但是……
    就在张沐担心之时，陆朝暮所搭乘的轿子，却飞快的朝着金陵城的方向而去。
    那个“家丁”跟在轿子旁边，一边走一边不由得打量着轿子的帘子。
    这个丫头自打上了轿子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他心里实在是好奇得紧，她到底是对他十分放心，根本没有怀疑过他来路不明，根本就不是宋家的人呢，还是，她早就知道了不对，却什么也没有说呢？
    “哗啦……”
    “家丁”正想着，轿子的帘子就被人从里面轻轻撩开了一个角。
    陆朝暮瞧着外面的景色，瞧着样子，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到金陵城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这名“家丁”的身上，直接开口就问：“都走了这么久了，你们主子呢？什么时候出来？”
    陆朝暮突如其来的问题，叫“家丁”浑身不由得一颤。
    他心头猛的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种被这个姑娘给看穿的感觉。
    而且，这姑娘太过犀利的问题和声音，也不由得叫他想到了他们那位冷冽到极致的主子。
    一时间，陆姑娘和主子的身影，在他的“眼前”竟鬼使神差的重合在了一起。
    陆朝暮见这人半晌都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由得眉头深深一蹙，再次发问：“萧景桓呢？他让你来接的我，但他人呢？”
    “姑娘怎么知道是五皇子派我来的？”
    陆朝暮直接点出萧景桓的名字，叫这人吓了一跳。
    果然五皇子说得没错，他根本就用不着多说什么，甚至用不着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用拿出什么信物来。
    只要将五皇子教给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这位陆姑娘就能够猜到他的身份和来意了。
    陆朝暮抿了抿唇，本不想解释的。
    但，想了想，她还是说了：“你虽然如今做小厮打扮，但是，你脚上穿的鞋，却是京城里才有的布庄做出来的。”
    能穿上这种鞋子的人，整个金陵城也找不出几个。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几位皇子身边的侍卫才能穿上。
    但是，其他几位皇子，都不知晓尼姑庵的事。
    唯独萧景桓……
    她不管做什么，去哪里，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前她好几次去到金陵城县衙里，跟张沐商量尼姑庵的事情，萧景桓肯定也是知道了的。
    所以，她稍微想了想，这么晚了，除了他萧景桓之外，再没有那位皇子会那么闲，派了自己身边的侍卫到尼姑庵里来找她了。
    而且……
    方才在尼姑庵大门口的时候，她认真分辨过了。
    这个家丁，虽然“骗”了张沐，说自己是宋家的家丁，但是，他看向自己的时候，脸上是没有丝毫坏心思的。
    他一双眼睛澄澈透亮，而且，还透出一种八卦的打量意味……
    这种目光，同萧景桓身边那个叫“古苍”的侍卫，几乎一模一样。
    陆朝暮一看到他就想到了古苍。
    所以，她自然就知道他并非有所图谋，才会这样放心的跟着他离开的。

 第370章 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
    那侍卫听得一愣一愣的，看不出来啊，这个姑娘的心思还真的细密又严谨啊！
    竟然只通过他穿的一双鞋子，还有他的眼神，就能分辨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怪不得了，之前古苍师兄就说过了，这位陆姑娘让他们一定要好好对待，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不然呐，不仅五皇子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而且，凭着陆姑娘的聪明劲儿，他们恐怕也会死得很惨很惨的！
    小侍卫想着，便一脸崇拜的看着陆朝暮，忍不住夸赞起来：“陆姑娘，你可真聪明啊！你聪明起来的样子，简直跟五皇子一样一样的！果然，我娘说得一点也没错。这笨的人各有各的笨法，但这聪明的人啊，往往都是相似的呢！”
    “……”
    陆朝暮闻声不禁汗颜。
    这个小侍卫，到底是在夸她，还是贬她？
    跟萧景桓一样一样的？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他一样啊！
    而且！
    她根本就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好么！为什么好说他们之间很相似啊！
    陆朝暮正气恼着，忽然间，萧景桓的声音就在前方响了起来：“你们说什么呢？”
    小侍卫见是他来了，即刻就往前跑上去好几步，笑着说：“五皇子，陆姑娘我已经替你带过来了。”
    说罢，小侍卫还特别懂事儿的招招手，让那几个抬轿子的人跟着他一起到旁边远远站着，别打扰他们两个人谈天说地。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五皇子心里可期待能够跟陆姑娘开开心心说话了呢！
    “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手下！”
    陆朝暮心里还有些生气。
    萧景桓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由轻轻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就说：“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陆朝暮脸鼓鼓的，到底还是没有将之前小侍卫说的话说出来。
    她要说什么？
    因为小侍卫说她与萧景桓很相似，所以，她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话说出来，怎么听着都不大对劲啊！
    所以，瘪瘪嘴，她摇头说：“没什么，你这么晚了找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萧景桓沉了一口气，将手背在身后，才说：“方才在尼姑庵里，张沐和方老将军是不是找到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还写着我四皇兄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的？”
    陆朝暮这下是真的觉得有些惊奇了。
    按理来说，就算萧景桓派了人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不说，也会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但是，方才在尼姑庵里面，除了张沐的衙役之外，还有方老将军带来的士兵。
    他们或许并没有萧景桓培养的暗卫那么有本事，但是，他们一个一个的也不是吃素的。
    她就听说过，方老将军麾下有很多的能人异士，或许是轻功不错，又或者是听力很不错。
    不管是哪一种，萧景桓的人想要完全悄无声息的潜入尼姑庵里面，将那么隐秘的事情都探听到，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显得这样好奇和惊异。
    除非……
    一个想法，忽然浮现。
    陆朝暮将那个想法抓住，打量的目光就落在了萧景桓身上，半晌之后，她才又开了口，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萧景桓见她眼睛眨巴眨巴的小模样，不禁笑了笑，说：“不用问了，你确实已经猜到了。”
    “我当真猜到了？”
    陆朝暮眉头一挑，觉得眼瞧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实在是不简单。
    因为，听他那语气，他不仅知道她猜到了什么，而且，还这么自信，她就真的能够猜到他到底是如何知道了小册子的事么？
    萧景桓认真而严肃的点点头，说：“不是我对自己自信，而是我对你自信。”
    就如同方才小侍卫说的那般，他早就说过了，她的聪明，他早就知道了。
    这样聪明的她，自然是什么都能够一眼就看穿的了。
    “你……”
    陆朝暮面颊忍不住有些发红，虽然她知道，他这样说并不是故意要讨好她，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样被人认真的称赞，到底还是不禁会有些羞赧的。
    什么？
    明明方才那小侍卫也夸了她。
    拜托，那小侍卫同她本就是第一次相见，他的那番夸赞，根本就不能引起她情绪上的波澜好嘛。
    反倒是萧景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还是，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的缘故。
    陆朝暮不知怎么的，总是会觉得，她和萧景桓之间的距离像是她不可控制的越来越近了。
    虽然她总会想办法让自己保持理智，刻意让自己不表露出太多的情绪。
    但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不能控制的时候。
    比如现在。
    夜色深深，陆朝暮或许觉得昏暗的夜色，能够将她脸颊的绯红很好的掩盖。
    但是——
    “陆姑娘，你脸红了。”
    萧景桓还是这样，总是会毫不客气的将她的伪装也好，假装也罢，全都击碎，像是硬要让她看看清楚自己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似的。
    “我，我……”
    被人拆穿了心思，陆朝暮心头不免有些乱撞，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叫自己恢复了之前的神色，看向萧景桓，就说：“所以，那本小册子根本就是你特地放在那个山洞里的了？”
    她想问的，就是这个。
    萧景桓点头，他说得果然没错，她这么聪明，当真一猜就猜到了。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陆朝暮就猜不到了。
    萧景桓同她解释。
    之前，他的人跟着她，探听到了关于尼姑庵的事情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恰好那段时间，他又知道了萧景珲对她不怀好意，起了那种肮脏龌龊的心思。
    他心里只觉怒火燃烧，忍不住就想要给萧景珲一个教训！
    所以，萧景桓便将这两件事情给联系在了一起。
    他派人潜入尼姑庵，小心隐藏起来，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的线索。
    古苍派出去的那几个人，还真的就看到了管事尼姑从隐秘的暗格里，翻出来一个小册子的事。
    他知道这件之后，脑子里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第371章 是他做的

    毕竟，像他还有萧景珲这样的皇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
    他虽然不知道朝暮同他那个四皇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朝暮也没有要打算告诉他，她为什么会对萧景珲那么厌恶和痛恨。
    而且，萧景桓他不是一个傻子，他看得出来，朝暮对萧景珲的那种厌恶和痛恨，根本不仅仅是因为萧景珲做了那些祸害寻常姑娘的事情，也不单单是因为他那个四皇兄几次表现出对她的垂涎之意。
    不过……
    他都已经想过了，不管朝暮愿不愿意告诉他实情，也不管朝暮愿不愿意同他说清事情的真相。
    既然她想要对萧景珲出手，那么，他就是会想法子去帮她的。
    而在管事尼姑的小册子上面写下萧景珲的名字，或许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当今圣上的儿子，可不是随随便便犯了一点小错就能连根拔起的。
    像他和萧景珲这样的皇子，只有一次又一次让圣上感到失望，才会最终落入绝境之中。
    故而，这种同管事尼姑扯上关系，同拐卖良家少女这等阴冷龌龊的事扯上关系，才会渐渐让当今圣上对萧景珲渐渐不喜起来。
    而且，他派人在管事尼姑的小册子上写下“萧景珲”的名字，也算不得污蔑了他。
    虽然这里的事情或许同萧景珲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萧景桓的手下也查到了，萧景珲在京城中，为了满足自己近乎变态的喜好，也祸害了很多好人家的女儿。
    只不过那些人顾及萧景珲四皇子的身份，还有他手中的权势，而不敢说什么罢了。
    所以，在他看来，今次的事情或许与他那个四皇兄无关，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有关系的。
    毕竟，他的那些所作所为，迟早也是应该付出代价才对。
    做了恶事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沉寂下去，一直都好好活着。
    不然，那些被欺负了的人，心中怀着无尽痛苦与绝望的人，心里该多么的不忿啊！
    老天都应该会看不下去去才是。
    “原来是这样……”
    听萧景桓说完，陆朝暮不由喃喃自语起来，“我虽猜到了小册子的事情跟你有关系，但是，我还是想不到，居然真的是你叫人凭空将他的名字给加了上去。”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
    方老将军瞧见了小册子上的事，等到方老将军回到京城之后，皇上也肯定会知道了……
    皇上知道了之后，萧景珲肯定会有所影响吧？
    到时候，等她解决完了金陵城里的事情，找个由头回到京城，便能趁着皇上对萧景珲不喜之际，好好谋划一番。
    等她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和契机，就能一下子将萧景珲也给推入当初她所在的深渊之底！
    “待会儿回到宋家，你打算怎么做？”
    陆朝暮正想着，站在旁边的萧景桓却忽然开了口，“你的那个舅母还有你那个表妹，估计会将北庄里发生的事情给瞒得死死的。”
    他是真没想到，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情，纪氏和宋婉言居然还能保持如此镇定。
    果然啊，这人平日里恶事做得多了，这些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也会比旁人更加淡定一些，甚至，瞧着像是没有半分影响似的。
    这样的人，还真是可怕得很啊。

 第372章 要怎么做

    怎么做？
    陆朝暮好看的眼睛，稍稍凝了凝。
    北庄之事，本来是纪氏和宋婉言算计好了，要给她的“大礼”。
    她们没有想到，她能够将计就计，还有萧景桓帮她，就将这个天大的“礼物”反而送给了纪氏的宝贝女儿，宋婉言。
    不过……
    萧景桓问的那个问题，她回到宋家之后要怎么做，还着实将她给问到了。
    本来，在她的计划里，她只是想利用迷烟，将萧景珲给迷晕过去，然后，她便豁出去了，想趁着机会直接送这个上辈子的恶魔去死。
    但萧景桓带着宋婉言出来，实在打断了她的计划和筹划。
    她该怎么做呢？
    陆朝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就想着，若是易地而处的话，纪氏和宋婉言真的计划成功，害了她之后，她们母女两个会做些什么？
    以纪氏和宋婉言的性子，她们肯定会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毕竟，对于她们母女来个来说，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得上看她这个高高在上的淮南巡抚之女，如同尘埃一般，被人踩进泥地里让她们高兴吧？
    所以……
    陆朝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既然她们母女两个在这种情况之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么……
    她自然也能同她们母女两个一样，毫不客气的，将今天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展露出来。
    而且，陆朝暮想到今天出现在北庄的那个男人，那个陪着纪氏一起来找宋婉言的男人，眼底不由就闪过了一抹冷光。
    向来，她的外祖母，宋老夫人，应该会很想知道，那个男人的真正身份吧？
    萧景桓见她唇角上扬，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了自己的打算和计划。
    不过，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让他一起参与进来呢？
    “你……”
    萧景桓才刚刚开口，陆朝暮就已经冷着面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说罢，她就飞快转身，朝着轿子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萧景桓瞧见她毫不留恋转身而去的背影，到底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只说一句：这丫头还真是没有良心。
    不过，萧景桓才想罢，他清冷目光注视着的年轻少女，却忽然间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秋夜深深，陆朝暮瞧得清楚，昏暗的夜色之中，这位五皇子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那般藏不住丝毫的情绪。
    想到今日，他帮过自己这么多次，还在她想要以身同萧景珲相博的情况下，理智的替她将宋婉言给带了过来，让她没有真的就在愤怒和仇恨的情绪驱使下，就那样将萧景珲给解决了。
    因为，那样的解决，并不是什么好法子。
    她或许能成功，但同样的，她在北庄将萧景珲杀了之后，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完好无损的从北庄里走出来的。
    萧景珲的手下，定然会将她抓起来，将她杀上个十次八次！
    那个时候，她或许为前世的自己复仇了，但，她对得起这一世的自己么？
    自打丛生之后到现在，她没有一天不是在想着要如何才能复仇。
    但是，她有一天真真正正享受过重生之后的日子么？
    她有静下心来，看看金陵城的阳光有多么的明媚，瞧瞧法华寺的竹海有多么的清幽淡雅么？
    没有！
    她都没有！
    现在想想，她如今这样被仇恨所牵着，当真对得起老天给她的新生么？
    但是，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却在她最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站了出来。
    给了她一个机会，同样的，也避免她一个人陷入这种情绪之中。
    所以……
    陆朝暮又久久的将萧景桓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真心实意的开口说了一句：“真的多谢你了……萧景桓。”
    少女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一片几乎没有重量的羽毛，在这秋夜里面是那么的不起眼，仿若根本就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一般。
    但是。
    听见少女的声音落入自己的耳中，萧景桓神色却不由得为之一怔。
    她……她方才叫他什么？
    不是疏离的五皇子，更不是陌生的萧公子。
    而是他的名字，萧景桓。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但是，带给萧景桓的震撼，却如同连绵不断的潮水，叫他整个人久久都不能平静。
    便是等到陆朝暮都走远了之后，他还是在原地站着。
    古苍和其他几个暗卫快步走了过来，萧景桓都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一般。
    可要知道，萧景桓从来都是一个谨慎而小心的人，绝不可能人都走到他身边了，还一点反应也没有。
    “主子，主子！陆姑娘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了吧？”
    到底还是古苍忍不住开了口。
    自家主子还是这样，每次只要遇到和陆姑娘有关的事情，就会这样。
    不过……古苍又想了想，这世间，能让他们主子这样的人，也只有陆姑娘了而已。

 第373章 回宋家1

    陆朝暮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但是，便是如今夜色已深，但整个宋家却是灯火通明的。
    陆朝暮才从轿子里面下来，就能听见宋家高高的围墙里面，正喧哗吵闹着。
    陆朝暮一双好看的眼睛眯了眯，心里猜测，估计是纪氏已经带着宋婉言回来了，她们两个如今的样子，尤其是宋婉言的模样，应该叫宋家的人都吓住了吧，所以才会闹成这样。
    “陆姑娘，宋家已经到了，小的这便回去同五皇子交差了。你安全到了，小的得赶快回去，向五皇子禀告，这样五皇子才能放心哩。”
    抬轿子的小侍卫笑嘻嘻的看着陆朝暮。
    陆朝暮已经没工夫和力气去反驳他的话了。
    本来也是，不管她如今怎么说，萧景桓身边的人，总会在言语间将他们两个人给算在一起。
    而且，或许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便是萧景桓自己，心里也想着让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能够近一些再近一些吧。
    不过……
    算了，陆朝暮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朝着小侍卫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
    接着，她便趁着夜色，走到了宋家大门口，从斗篷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腕，轻轻在木门上叩了几声。
    或许是宋家里面的声响太大了，她连连敲了好几声门，都没有人听见。
    到了最后，陆朝暮不得不大声唤了几声，才有一脸急色的小厮前来开门。
    “谁啊！这么晚了，怎么跑到这里来放肆！”开门小厮语气很是焦急，等他看清敲门的人是陆朝暮之后，忽然就吓了一跳：“表、表姑娘，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陆朝暮知道他想问的无非是今天在金水河上，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如何掉入了河中，又是怎么回来的。
    这些问题不光他想知道，只怕宋家上上下下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想知道的吧。
    陆朝暮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重新拢好，抬脚就往屋子里面走。
    她目不斜视的直接往宋老夫人所在的方向而去，她听得出来，那里的动静是最大的。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怎么晚了，家里还烛火通明的？”陆朝暮问开门小厮。
    小厮即刻便回答说：“表姑娘，你可不知道！今天那花灯会啊，实在是邪乎得很啊！你不见了之后，婉言姑娘也不见了，大夫人都急疯了，带了宋家的人到处去找。不过还好，终于，大夫人将婉言姑娘给找回来了。”
    陆朝暮眼睛微微转了转，又问：“那……婉言表妹她不见了？她又是发生了什么不见了？可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开门小厮摇头，道：“没有遇到危险，只是，表姑娘你不见了之后，婉言姑娘太过担心你的安危，便跑到了法华寺去为你祈福烧香。婉言姑娘走得太匆忙，所以，没有告诉大夫人，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陆朝暮抿着唇，小厮的说法同她预想的差不多。
    纪氏和宋婉言母女两个肯定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今天在北庄发生的事情的。
    不过……
    陆朝暮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就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她们想不想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一回事，她想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事情究竟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陆朝暮目光愈发坚定的看向了宋老夫人所在的紫韵斋，脚步愈发快了一些。
    她对着身边的小厮，神色难辨的开口，道：“原来我从金水河里离开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啊……婉言表妹待我如此之好，我定要现在就去瞧瞧她才行。她是在祖母那里的吧？”

 第374章 回宋家2

    “我这就去瞧瞧她去！”
    陆朝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开门的小厮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表姑娘脸上的笑，莫名有一种让人心底不禁发寒的感觉。
    “嗯？婉言表妹她不在外祖母的紫韵斋么？那我就去她的拂月园里找她好了。她待我这样好，知道我不见了，心里担心得紧，还特地去法华寺为我烧香祈福，我怎么能不去见见她呢。”
    陆朝暮浅浅的话，叫开门小厮回过神来。
    表姑娘语气这样陈恳，她应该是真心实意想要去见见婉言姑娘的。
    他方才是怎么了，怎么会好好的，居然觉得表姑娘让人觉得瘆得慌呢？
    小厮不禁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宋老夫人所在的紫韵斋，道：“表姑娘，婉言姑娘和大夫人如今确实都在老夫人那儿呢！她们才回来没多久，老夫人担心得紧，虽然知道婉言姑娘是去了一趟法华寺，但心里依然放不下，这不，偏生要让婉言姑娘去一趟紫韵斋好好瞧瞧才放心呢！”
    就跟表姑娘一样。
    打从心底里在乎、关心婉言姑娘，所以才会急忙让她们过去，纵然已经是夜神，也不肯耽误一分一秒，即刻就要见见婉言姑娘才是。
    “是啊……”陆朝暮也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道：“外祖母就是这样呢，对婉言表妹好得不得了，虽然我知道自己只是宋家的外孙女儿，但是，在旁边瞧着，还是忍不住会羡慕外祖母对婉言表妹的关爱和疼惜呢……”
    陆朝暮叹了一声之后，眼底却不由得划过了一抹冰凉。
    不管是这辈子也好，还是上辈子，她都看得很清楚。
    外祖母是真的对婉言她们有着非比寻常的关心和疼爱。
    虽然，外祖母从来都是看谁的利用价值更高，谁对宋家更有用。
    但是，在所有的孙辈之中，外祖母对宋婉言还有宋文邵的喜爱，当真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
    不过啊……
    陆朝暮握了握拳头，心里替外祖母有些不值。
    因为，上辈子外祖母到死都不知道，她那样疼爱的宋婉言和宋文邵，到最后，竟会那样害她。
    她更不知道，她那样放在心底的宋婉言和宋文邵，其实，根本就没有真心实意将她当做祖母来尊敬和爱戴。
    有的，只是无尽的虚伪和假装。
    便如同现在这样。
    明明，北庄发生了那样重大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应该隐瞒外祖母的。
    可是现在——
    整个宋家的人，只怕除了她们母女两个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究竟宋婉言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们企图将事情给蒙混过去，不让别人知晓，好继续占着外祖母心中的位置，为她们母女两个谋取她们想要的利益。
    这样的用心，实在是——
    让人不由得心底生寒！
    所以，便是她猜到，等到事情的真相，不仅仅是北庄的真相，还有其他的真相揭露出来之后，外祖母肯定会伤心难过，甚至一时间无法接受。
    但是，她也觉得这些事情是不能再沉寂在角落里，永远也不说出来的。
    “……祖母，我真的没事儿，真的只是去了一趟法华寺而已，你就别多心了。”
    陆朝暮正想着，就听见紫韵斋的屋子里面，传来的宋婉言一如往常嬉笑着的声音。
    宋婉言声音刚落，陆朝暮又听到了纪氏的声音。
    “母亲，你就放心吧，婉言若是有什么事儿，我这个做母亲的，肯定会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在乎！所以，您瞧瞧我，我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站着同您说话么？所以啊，真的什么也没有，您就别多问，也别多心了，啊！”

 第375章 时机成熟

    “若是真的没事，那才好啊！”宋老夫人声音听上去像是放心不少。
    陆朝暮站在门外，忽然就想着，如今这屋子里面，该是如何其乐融融的景象啊？
    “表姑娘？你怎么了？”
    领路的小厮见她忽然间停住了，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表姑娘不还说她担心婉言姑娘得紧，所以，便是如今已经这么晚了，也要即刻过来瞧瞧么？
    怎的现在他们人都在这里了，表姑娘却又停住了呢？
    陆朝暮回过神来，冲着小厮笑了笑，道：“我这就进去。”
    说罢，她眼底划过一道亮光，从斗篷里面伸出自己纤细的手，一把就将紫韵斋的门给推开了。
    “砰”的一声，在夜色中，显得那样的突出。
    正在说话的宋老夫人等人，立马就转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朝暮？”
    宋老夫人瞧见进来的是陆朝暮，脸上的神色立马就变了，甚至，宋老夫人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步走了过来。
    宋老夫人将陆朝暮的手抓住，左右看了好几眼，道：“你，你这孩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不见之后，我们找了你多久！”
    自从白天绣珠说陆朝暮被卷入了金水河中之后，宋老夫人就带着宋家的下人，遍地撒网一般，都将整条金水河的上游、下游、中游全都找了个遍！
    就差没有亲自跳到金水河里去找她了。
    她们找了这么久，始终都没有陆朝暮的半分踪迹，可是现在……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朝暮丫头？”
    “陆表姐……”
    不同于宋老夫人的关心和紧张，纪氏和宋婉言瞧见陆朝暮好好出现在紫韵斋里之后，母女两个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不悦的寒光。
    尤其是宋婉言。
    她虽然也不知道究竟今日金水河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这个陆表姐究竟是怎么不见了，甚至，母亲安排好的人都说了，亲眼瞧见他们的人将陆朝暮这个死丫头送到了北庄里。
    但，怎么就忽然间人不见了，而且，她还莫名其妙的被不明之人送到了北庄里。
    原本该发生在陆朝暮身上的事情，居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一想到今天在北庄里，自己所受到的那些屈辱，宋婉言一双手不由得就紧紧握在一起，甚至，若不是如今祖母在这儿，她只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径直冲上去，撕烂了这个臭丫头的脸，狠狠质问她：她到底做了什么，到底使了什么诡计和妖法，才让事情变成了那样！
    不过……
    站在旁边的纪氏却感觉到到了自己女儿情绪的变化，赶紧就伸手轻轻拍了拍宋婉言的后背。
    然后，纪氏还朝她递了个眼神，像是在告诉宋婉言：现在还不是找这个丫头算账的时候。她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将北庄的事情给蒙混过去，别叫其他人知晓了！
    不然，婉言往后哪里还有什么好的出路？
    宋婉言接收到纪氏的目光，虽然心底十分不甘，但也不得不在心底点点头，然后再神色狠厉的剜了一眼陆朝暮，心底想着：
    今天就是你这个死丫头运气好！我姑且放你一马！等过些时日，这些事情渐渐被其他人淡忘之后，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我宋婉言对天发誓，往后，一定要将今天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和折磨，全都十倍、百倍的让你亲自尝尝！
    “婉言表妹！”
    宋婉言正想着，忽然间，站在宋老夫人身边的陆朝暮，忽然就朝着她笑了笑，特地叫了她的名字。
    那笑容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穿透力，叫宋婉言心底不由一惊，仿佛，这个死丫头知道她方才在想什么似的。
    这么想着，宋婉言就有些慌了。
    但是，很快，宋婉言就叫自己镇定了下来，因为这丫头是不可能知道她心底的想法的。
    母亲说得很对，为了她将来的前程，现在，她必须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瞧出她的异样。
    所以，这样想着，宋婉言虽然很想直接一刀捅死了陆朝暮，但也不由得挤出一抹肤浅而虚假的笑容，看向陆朝暮，然后问说：
    “朝暮表姐，我在这儿呢，你可叫我担心坏了！你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可不知道，家里所有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呢！”
    宋婉言装出善良、恭顺的模样，还真像是纯良的好姐妹。
    陆朝暮瞧着淡笑的宋婉言，但她的余光却瞥到在门口，凤月正朝着她点头，像是要告诉她什么急迫的事情一样。
    陆朝暮接收到凤月的目光，心底冷冷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吩咐凤月和庆桂的事情，他们已经办妥了。
    既然如此……
    陆朝暮眨了眨眼睛，就重新看向了宋婉言。
    她这个名义上的好表妹，前一世与这一世，都不断在她背后放冷箭、使暗招，一直都想要利用她，伤害她，最后将她给推入绝境的婉言表妹……
    她自然不用再和过去一样，耐着性子，不去拆穿宋婉言的虚假与伪装，静静等待时机的成熟。
    因为现在——
    陆朝暮紧了紧自己的拳头，眼底瞬间就炸出了一道亮光。
    时机已然成熟了！
    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她再不用同宋婉言和纪氏这样的恶魔虚与委蛇一刻！
    所以，面对宋婉言的浅笑，陆朝暮忽然间就将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收了起来。
    “婉言表妹很想知道我今天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宋婉言还没有意识到陆朝暮的神色有了异样，更没有觉察到她话语间的不对劲，还一个劲儿傻傻笑着，继续假装说：
    “是啊，陆表姐，我可担心你了呢！实在是想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啊，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立马就到法华寺里去替你上香祈福了呢！不信你闻闻，便是现在啊，我这身上都还有一股子寺院里的檀香味呢！”
    宋婉言亲昵着就要靠近陆朝暮。
    然而，陆朝暮却即刻疏离的往后退开好大一步，接着，便是神色冰冷着，反讽一句：“婉言表妹担心我？这怕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婉言表妹心底里只怕是想要杀了我吧？还到法华寺里替我烧香祈福？你骗谁呢？”
    “陆表姐？”
    宋婉言没想到陆朝暮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整张脸瞬间花容失色。
    纪氏也着实震惊不已，一双眼睛不断颤抖着，“朝暮丫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婉言想要杀了你啊！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宋老夫人也吓坏了，走上前来，连连伸手要摸陆朝暮的额头，“朝暮丫头，你今天到底遇到什么了，是不是吓坏了，怎么都还说起胡话来了？”

 第376章 带人上来

    然而，陆朝暮却扭过头看了宋老夫人一眼，神情极为认真的说：
    “外祖母，你看我像是在说胡话么？而且，我不仅没有说胡话，相反的，我说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
    “朝暮？！你到底怎么了？”宋老夫人还是觉得她肯定是被什么东西鬼迷了心窍，对，一定是这样！
    白天的时候，绣珠就说了，朝暮掉到了金水河里，听金陵城的老人说过，金水河里过去是死过人的，或许是那些人的鬼混还留在金水河里，今天朝暮不小心掉进去了，就被里面的水鬼给缠上了！
    这不，就迷迷糊糊的，跟失去了神智一般，说起胡话来了啊！
    “外祖母！”
    陆朝暮简直要被宋老夫人的脑回路给逗笑了，水鬼？哪里来的水鬼！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根本就没有一刻是在说慌的！
    “今天我人不舒服，大舅母让绣珠送我回来，上了小船之后，就是绣珠故意让船夫将我给颠下了河中的！绣珠是婉言表妹的贴身婢女。事情肯定不是跟婉言表妹有关系，就是跟大舅母有关系！”
    “陆朝暮！”
    纪氏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丫头是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让老夫人知道她们都做了些什么呢！
    这可怎么行！
    想着，纪氏脸上就露出了一幅伤心不已的神情，看着陆朝暮的眼睛里都立马氤氲起了一层雾气：
    “你到底是心里在想什么，怎么能这样胡乱污蔑我呢！要知道，你从淮南来了金陵城之后，我是如何待掏心掏肺照顾你的，难道你都全忘了么？
    怎么现在，你能够昧着良心，说出这样污蔑我的话呢？你这不是要让我背上洗脱不掉的骂名么？！”
    纪氏说得声泪俱下，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但是，对于陆朝暮来说，纪氏如今这样的神色，不过是她最擅长的保护罢了。
    她才难得跟纪氏多费唇舌，争辩什么，她只是走到宋老夫人面前，认真说着今天小船上的一切。
    “绣珠要送我回宋家，咱们的画舫旁边，有好几条可以送人的小船，但偏偏，绣珠挑了一艘小船，咱们上去之后，就连人带船全都翻了。
    外祖母，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容易翻了？
    这驱船的船夫，在宋家多少年了，送过多少货，载过多少人？怎么以前都相安无事，到了今天就不小心翻船了？
    再说了，金水河又不是外海，今日金水河里停靠了这么多画舫，水面上虽说不是多么平静，但也绝对没有多大的风浪，怎么就说翻就翻了？您就不觉得奇怪么？”
    陆朝暮一通质问下来，还真的让宋老夫人回过神来了。
    是啊。
    今天出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对劲，之前因为几位皇子在，宋老夫人的心思都专注在几位皇子身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后来，朝暮不见之后，便是婉言不见了。
    整个宋家为了找她们两个，上上下下都不安稳，她更是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今天金水河上所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
    婉言回来了，朝暮也回来了。
    宋老夫人心里踏实了不少，再经过陆朝暮这么一提醒，认真想了想，还真觉得朝暮说的话有道理。
    小船说翻就翻，实在是不对劲。
    但是——
    宋老夫人心里觉得陆朝暮这番话说得没错，小船翻了这件事肯定有猫腻，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小船倾覆这件事是婉言指示人做的。
    “朝暮，外祖母答应你，等到空闲下来，一定会派人好好去查一查小船的事，定会叫人将那个船夫给抓过来，好好审问一番！但是呢，你也别多想了，纪氏如何待你，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宋老夫人说着说着，声音也不禁有些发虚。
    因为，她也想到之前纪氏的一些“偏心”，更想起了之前，朝暮同学来到宋家，当着她的面指责纪氏待朝暮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好。
    想到这些事情，宋老夫人心底不免就有些动摇起来。
    但是，她再一想想，虽说纪氏之前是有些错处，但是，到底也只不过是妇人那般的过错罢了。
    今天朝暮说是有人想要故意让她落水，让她去死！
    这样关乎一个人生命的事情，实在是不能随便胡说的！
    而且，宋老夫人还是觉得，纪氏和她的婉言，是不应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所以，宋老夫人想着，便又拍了拍陆朝暮的肩膀，道：“你就别乱想了，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就回去好好歇着，等到了明天，我们再好好说这件事儿，如何？”
    旁边纪氏听到宋老夫人这样说，整个人就松了一口气。
    陆朝暮这丫头凭空在北庄消失之后，她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当时心里就想好了，等到将婉言的事情糊弄过去之后，她就腾出手来，将今天涉及到的人都解决掉。
    自然，这些人里面就包括那位驱船的船夫。
    本来呢，宋老夫人还有其他人，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事的，所以，纪氏也就不急，想着等到明天、后天，甚至再往后一段时间来处理也是可以的。
    但是现在——
    陆朝暮忽然跑到宋老夫人说是她们要害她，纪氏心里立马就一紧，若是陆朝暮这丫头现在就让人去将船夫找来对峙的话，她还真不确定船夫会不会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不过宋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她自然就不用太担心了。
    因为，不用明天，今天晚上，她就会派人去找到那位船夫，好好跟他“说说话”，告诉他，到了老夫人面前，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
    可是——
    “外祖母，还等什么明天啊！咱们现在就把人叫来问一问不好么？！”
    陆朝暮忽然开口，不仅叫纪氏错愕不已，还叫宋老夫人都狠狠一怔。
    “现在就问？朝暮，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多晚了？”
    陆朝暮却摇摇头，“外祖母，就是要趁现在这么晚了才好啊。”
    说罢，她便朝着门外唤了一句，“把人带上来吧！”

 第377章 心里有鬼

    “把人带上来吧！”
    紫韵斋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表姑娘这还直接就叫带人上来了？
    未免也……有些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虽然，她确实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但毕竟有一个“外”字，她就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显得有些太过咄咄逼人了么？
    纪氏和宋婉言也吓住了。
    陆朝暮这个丫头，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将船夫给叫来了？
    她到底是要作什么啊？！
    纪氏母女两个心里忽然间就感觉到十分不安。
    即刻就上前想要将陆朝暮给拦住。
    “朝暮！你做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非要吵到大家都不得安生么？还有，这家里到底还是我做主的吧？你什么时候将人给拿了过来，都不用向我说一声了么？”
    纪氏拿了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想要压住陆朝暮。
    但是，陆朝暮却扭头看了纪氏一眼，就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大舅母，我若是记得没有错的话，在这家里，还是外祖母说了算吧？不敢是之前外祖母让我管家也好，还是现如今让你掌家也罢，只要外祖母还在一天，宋家里真真正正有话语权的人，难道不是外祖母么？
    大舅母方才那样责备我，难道忘了，您也不过是在外祖母的手下讨生活罢了！”
    “你！”
    纪氏被陆朝暮这番话气得不轻，她过去怎么没有发现，这个丫头居然这样伶牙俐齿，说起话来，刺得人心底疼得难受！
    当初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想着将她接回宋家，真是给自己接了个讨债鬼回来！
    实在可恶得很！
    不过，陆朝暮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她瞧着纪氏脸上逐渐僵硬的神色，继续道：
    “再说了，大舅母，今天我掉入了金水河里，虽然现在我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但是，若不是我命大的话，是不是就直接命丧黄泉了？
    今天事情的真相，关乎我的性命，我自然是要小心一些的。而且，有一句话说得好，夜长梦多，为了能够将今天的事情给弄清楚，我自然不能马马虎虎的。
    既然现在，已经将驱船的船夫给带来了，大家也都还没有休息，为何不能趁着现在就将事情给问清楚了？为何偏生要等到明日、后日、甚至大后日再问？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做贼心虚的话，所以，大舅母你才会这样想要拦住我，不让我现在就问问船夫了？”
    陆朝暮一套又一套的说辞，叫纪氏脑壳疼得厉害。
    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头儿，真是可恶至极！
    但是，不管纪氏愿意不愿意，陆朝暮所说的话，确实占了几分道理。
    落入金水河中，不管对谁而言，都是会危及性命的。
    而这件事又和宋家的船夫相关，宋老夫人实在是不能不问清楚。
    而且，朝暮说得也没错，大家如今都在这紫韵斋里，也没有谁在休息，就算不得纪氏所说的打扰了谁。
    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抿抿唇，招手就让人将船夫带上来。
    “母亲！”
    纪氏不知为何，心里猛然跳了好几下，她不知道陆朝暮究竟是如何将船夫给找到的，更不知道待会儿她又会问出些什么来。
    若是她早一点知道这丫头会这样做，她回到宋家之后，就该立即打发了人，将船夫给送出金陵城才是。
    不过……
    就算纪氏现在再后悔，也已经迟了。
    “嘎吱”一声门响，众人就瞧见凤月和几个吓人，押着船夫走了进来。
    他们用绳子捆住了船夫，还在他的嘴里塞了布块，让他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纪氏见船夫这般被捆住，更是心里惊了一跳，连忙朝着宋老夫人喊了出来：“母亲，你快看看啊，她们这是要做什么啊！不就是将人带来问一问么？为何要做出这等架势？难道是要严刑逼供，非要将罪名栽到我的头上才好么？”
    纪氏一边说着一边就快要哭出来了。
    陆朝暮见状心里一冷，她这个大舅母还真是本事啊，这么几句话说出来，就是要将她们的行为都污蔑成了严刑逼供。
    自然，在外祖母看来，待会儿不管他们问出了什么，都只不过是船夫面对“严刑逼供”不得不承认的罢了。
    根本就不具有丝毫的可信度。
    果然，宋老夫人闻声，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蹙。
    朝暮丫头如今的做法，到底是有些太过了……
    然而，还等不及宋老夫人发话，押着船夫的凤月却先开了口。
    “姑娘，你说得还真没错，辛苦你叫婢女多带一些人一起去，你可不知道啊，我们才到了他家门口，敲门让他出来，我们说明自己是宋家的人，想要让他跟我们回来，问一问今天金水河上的情况。我们花都还没说完呢，他整个人就跟撞见了鬼似的，连忙就想要从后院翻墙出去。”
    “是么？”陆朝暮勾唇笑了笑。
    凤月即刻接话，“是啊！姑娘，不信你瞧啊，他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就是他翻墙想要逃走的时候，手上一个不稳，整个人从墙上摔下来，在旁边的树枝上勾破的呢！当时他掉下来的时候，可不止咱们瞧见呢。路旁来来往往多少人都瞧见了，若是大家不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问一问，大家都看到的呢！”
    凤月一边说着，一边让船夫背过身来，对准其他人。
    宋老夫人目光微微一转，就看到船夫后背，可不真的有凤月所说的损坏之处么。
    听到这里，陆朝暮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的目光落在纪氏身上。
    “大舅母你听见了吧，这可不是什么严刑逼供，是他自己心中有鬼，才会听到凤月他们是从宋家来的，就忙忙慌慌的想要逃走。不过呢……”
    陆朝暮探究而好奇的目光一转，好看的眼睛里，透露出的视线愈发摄人：
    “我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船夫会一听到宋家来人，就拼了命的想要逃走？大舅母，你知道么？”
    “……”
    陆朝暮的话叫纪氏不由沉默。
    她知道么？
    这个死丫头不是明知故问么！
    她怎么不知道，相反，她比谁都清楚！

 第378章 都叫过来

    可是，她还能真的都说出来么？！
    纪氏心里憋屈得难受，真是恨不得拿毒药，将陆朝暮给毒哑了才好。
    而那边，陆朝暮却将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被捆起来的船夫，对宋老夫人说：
    “外祖母，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我落水的时候，船上的人除了我和船夫以外，还有绣珠和婉晴，未免待会儿有人说是我脑子糊涂了，胡言乱语，我建议，派人去将绣珠和婉晴都给叫出来当面对质好了。”
    “要叫这么多人么？”宋老夫人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而且，她其实并不想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但是，陆朝暮却忽然又来了一句：“是啊，就是要将她们都叫来，才能彻底将事情弄清楚不是么？不然，大舅母觉得我冤枉了她，而我又一直觉得是大舅母和婉言表妹要置我于死地，事情不弄清楚，就像是有一根尖锐的刺一般，扎在了我们双方的心上，对整个宋家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这样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宋老夫人喃喃点头。
    若是这件事情不解决了，对整个宋家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宋家的当家主母，莫名背上要杀人的罪名，传出去之后，哪里还会有什么人选择同宋家继续打交道？
    不行，宋老夫人双拳攥紧，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行，那就去把绣珠和婉晴都叫过来。”
    宋老夫人发了话，在她身旁伺候的周妈妈，当即点点头，就要带人去叫人了。
    不过，就在周妈妈离开之前，陆朝暮又忽然间叫住了她。
    “周妈妈，不若将婉仪、二舅母、婉莹、四舅母都一同叫来好了。”
    “这……表姑娘，你到底……”周妈妈不由咋舌，表姑娘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弄出这么大的架势，怎么有一种要发生大事的感觉啊？
    陆朝暮眼眸淡淡眯了眯，可不是要发生大事么！
    待会儿，她就要当着整个宋家所有人的面，将及时和宋婉言的真面目揭露出来，自然是要到场的观众越多越好了啊！
    “老夫人……”
    周妈妈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不由得瞧了宋老夫人一眼。
    一旁纪氏和宋婉言也被她的话给惊住了，尤其是宋婉言，本来吧，她还想耐着性子，再装装样子，等到往后时机成熟了，再想法子解决了这个死丫头。
    但是现在，她在这里不断指挥的样子，实在叫宋婉言眼睛都疼得难受。
    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这里是宋家！
    她就是一个外人罢了！
    她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想罢，宋婉言便站了出来，冲着陆朝暮大声说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好心关心你，担心你的安全，特地到了法华寺为你祈福，你倒好，好好回来之后，不仅没有半句多谢，反而还转过头来说我害了你！
    这些也就算了，我看在咱们都是姐妹的份上，我可以不同你计较。可现在，你将整个家搅得鸡犬不宁，甚至还要让人去打扰婉莹妹妹！你难道不知道她的情况么？你到底是何居心！”
    陆朝暮根本就没有搭理她。
    只是看向宋老夫人，说：“外祖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着，不应该将其他人瞒在鼓里不是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的，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将人都叫出来，好好问清楚了。”
    “……”
    陆朝暮如今态度坚硬，听不进半句劝的态度，叫宋老夫人不禁心里沉了一口气。
    忽然间，她心里就有些犹豫起来了。
    因为，若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惯神情温和的朝暮，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但是……她还是不敢去想，真的是纪氏做了什么。
    那船夫听到是宋家来人就想要逃，估计……也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吧？
    宋老夫人不是鬼迷心窍，被纪氏下了蛊。
    而是，在这种时候，她是不想去将事情给闹大的。
    毕竟就算待会儿真的问出来了什么，证实了事情确实同纪氏有关系，那么，纪氏所翻的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不也是宋家所犯下的错处么？
    她都这把年纪了，不想再折腾了，更不想宋家在她手中有丝毫的问题。
    所以啊，宋老夫人瞧了周妈妈一眼，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别去叫人了，别将事情闹得更大了。
    周妈妈当然领悟过来，朝着宋老夫人点点头，就想着只去将绣珠和婉晴叫来就是了。
    但是，当周妈妈抬脚要从紫韵斋里出去的时候，忽然间，一道清秀的身影，忽然间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周妈妈眼瞳一转，就看到是陆朝暮挡在她的身前。
    陆朝暮仰着好看的面容，静静的瞧着她，“怎么，外祖母不希望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么？”
    宋老夫人觉得陆朝暮如今是真的陷入了牛角尖里，整个人都执拗起来了。
    她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就说：“这些事情，咱们就关上门好好说清楚就是了。若是你当真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外祖母的，自然是会向着你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意思却在说，不想将事情闹大，更不想事情连累到宋家。
    陆朝暮心里不由得笑了笑。
    她这个外祖母啊，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以宋家为自己的出发点。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宋家的前程。
    所以，她才会这样，即便看出了事情有所不对之后，还会想方设法的要保护纪氏。
    但是，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保护的人，到底戴了一张怎样的面具！
    更不知道，那面具之下藏着的嘴脸，到最后，害死了整个宋家！
    所以！
    陆朝暮目光愈发坚定了起来，反手就将宋老夫人的手给轻轻推开了。
    她看向宋老夫人，愈发执拗起来，说：“今天，我是一定要将事情给弄清楚的。若是外祖母真的怜惜我，就让周妈妈去将宋家的人都叫来，为我分辨一二。
    若是外祖母不愿意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朝暮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现在叫人去县衙叫来官差，让他们为我查明真相了。”
    “让他们为我查明真相了！”
    陆朝暮说罢，便给了旁边的凤月一个眼神。
    凤月领会了陆朝暮的意思，即刻就朝着外面听从安排的人喊到：“喂，你们几个快去县衙敲鼓！”
    “你！你！”
    宋老夫人意识到，陆朝暮绝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的铁了心了，定要让所有事情都查得清楚明白。
    若是她不让宋家的人都过来做个见证，她真的做得出去击鼓鸣冤，让官老爷来断今天的事情。
    再加上整个金陵城的人，谁不知道陆朝暮和张沐之间的关系，只要她开了口，张沐肯定会直接带人就过来。
    到时候，才是真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宋家出了什么事了！
    所以啊，年迈的老太太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她即刻就抓紧了陆朝暮的手，急切道：“不行！你不就是想要让她们都过来瞧着么，好！我这就让周妈妈去叫人！你快让你的人都回来，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
    有了宋老夫人这句话，陆朝暮才沉了一口气，朝着凤月使了个眼神，凤月才赶紧让人回来了。

 第379章 人齐了

    不过，陆朝暮却又笑了笑。
    外祖母刚刚就不该为了隐瞒实情，而阻止周妈妈，就该直接让周妈妈去把人都叫来才是。
    这样，她也不用接着张沐伯伯的名号，让外祖母不得不答应下来了。
    “母亲！”
    “祖母！”
    纪氏和宋婉言见宋老夫人答应了陆朝暮的要求，心里实在是觉得不对劲。
    虽然她们不知道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知道待会儿将那些人都叫过来之后，她会说些什么。
    但是……
    纪氏心里莫名就觉得，不管陆朝暮这个丫头要做什么，她所做的事情，肯定是对她不利的！
    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才行！
    但是，正如陆朝暮所说的那样，她都将张沐和县衙给搬了出来，宋老夫人两相权衡，很清楚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于是乎，宋老夫人只是目光的从她们母女两个身上划过，然后就说：“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关乎性命，朝暮想要问清楚也很正常。”
    很快。
    周妈妈就将人都叫了过来。
    绣珠一进来，就看到被捆起来的船夫，浑身不由得就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但是，她目光四下一扫，就看到站在人群里的纪氏和宋婉言，正疯狂的给她递眼色。
    像是在警告她，待会儿可要好好想清楚了，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
    绣珠即刻就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了。
    她今天做了什么，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的了。
    她总不会脑子糊涂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就承认自己将表姑娘给推到金水河里去了吧！
    她还想活命呢！
    见到绣珠点头，纪氏和宋婉言不由得就放心了一些。
    甚至，纪氏还在心里想着，陆朝暮这个丫头到底还是嫩了些。
    绣珠是她们的人，自然是按照她们的吩咐行事的。
    她还奢望能从绣珠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么？
    当真可笑！
    紧接着，宋婉晴也走了进来。
    她已经睡着了，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
    来的一路上，她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如今见到一屋子的人，不由清醒了些。
    她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害怕。
    本能的就往自己的母亲，裴氏的身后靠过去。
    裴氏在宋家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心里也有些犯怵。
    但，当宋婉晴靠近她的时候，她心里却莫名生出来一股力量，下意识就伸手将宋婉晴给揽在了自己的身后。
    或许，这就是做母亲的，不管在何时何地，也不管面对怎样的情境。
    只要是自己的女儿有了需要，她便能即刻站出来，护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而最后进来的，则是宋家的四夫人和宋婉莹了。
    四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她心中害怕得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人竟然连她们母女都叫来了。
    要知道在这宋家里，她们母女两个就像是透明人一般，根本没有多少人在乎。
    但现在，连她们母女都来到了老夫人的紫韵斋，那只说明一件事，宋家肯定出了大事！
    而且，是天大的事！
    “母亲，屋子里人多，我怕婉莹她害怕，还是带她到旁边的角落里坐着吧。你是知道的，婉莹这孩子最是受不得刺激的，不然……”
    她的疯病一闹腾起来，这屋子里这么多姑娘，万一磕着碰着了，还有老夫人，万一伤着老夫人了呢？那可就不好了啊！
    宋老夫人点点头，伸手往旁边的小桌子指了指，就是让她们母女两个人过去了。
    反正今天的事情，也只是和朝暮丫头，纪氏、宋婉言，还有宋婉晴有关系。
    与她们四房无关，在旁边听着也就够了。
    “哎！”
    四夫人赶紧点点头，扶着自己的女儿，就往后面退开一段距离，从众人的视线里退了出去。
    众人也确实没有谁注意这对母女。
    本来嘛，她们在宋家就说不上什么话，注意不注意的，根本就没有区别嘛！
    可是。
    就是因为没有人注意，所以，才没有一个人发现，宋婉莹被四夫人扶着挪到旁边的时候，一双眼睛里面不由得发出了灼灼的光芒。
    而她的一双眼睛正是落在了纪氏的身上。
    那目光，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痴傻之人会有的目光。
    ……
    人终于齐了。
    宋老夫人沉了一口气，看向陆朝暮，说：“好了，朝暮丫头，你究竟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第380章 询问

    “你究竟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早早将这些事情都弄清楚了，就让这屋子里的人都回去，明天还有明日都事情要做。
    别再搞得整个宋家家宅不宁的了！
    这样想着，宋老夫人脸上不由就露出了几分不喜之色，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她的这个外孙女，一旦执拗起来，还着实不好应付啊！
    旁边，纪氏和宋婉言瞧见了宋老夫人脸上的表情，知道，老夫人心里估计是有些厌烦了陆朝暮了。
    她们已经给绣珠使了眼色，绣珠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那位船夫嘛……
    纪氏慢慢悠悠的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腕，她虽然没能及时打发了他，叫陆朝暮这丫头根本就找不见他。
    但是，她可不是糊涂的人。
    之前打定主意要这样做之后，她就打听清楚了船夫家中的情况，更是在几天之前就将船夫家里的小儿子给带到了这府中。
    所以啊……
    纪氏一双眼睛里面透出几分狡黠的阴冷光芒，她确定，这个船夫也应该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想着，纪氏瞧着陆朝暮的目光里都透出了几分挑衅。
    她倒要看看，她已经应对万全的情况下，这丫头究竟还能问出些什么。
    感受到纪氏的目光，陆朝暮自然知道自己如今若是按照寻常的寻问法子，可能什么也问不出来。
    所以，好看的少女，脚尖轻轻一点，双手就负于身后，颇为俏皮道：“我确实有很多话想要先问问绣珠。”
    听到陆朝暮提到自己的名字，绣珠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
    她双手抓得紧紧的，目光警惕而小心的看着陆朝暮。
    绣珠在心中告诫自己，待会儿不管表姑娘问什么，她都一定不能说漏了嘴！
    想着，绣珠还连连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陆朝暮见状，不由得轻轻笑了出来。
    绣珠此刻越是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越是她所想要的。
    “待会我会问你很多问题，你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回答，知不知道？”
    “……”
    绣珠有些没明白，表姑娘这是何意啊？
    陆朝暮笑着继续说：“还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现在天色已晚，早点问完，早点回去休息。难不成，你还真想同我一直耗下去，问到猴年马月了？”
    陆朝暮打趣的话，叫绣珠脑子里有些乱乱的，她慌忙摆摆手，“表姑娘你只管问就是了。奴婢一定会如实回答的。不过，奴婢要说的是，不管表姑娘待会儿会问什么，奴婢没有推过你，就是没有推过你。表姑娘，你肯定是下午的时候，脑子太过混乱，脑子里面出现了许多幻象。”
    陆朝暮咬咬嘴唇，行了，这个绣珠，还真的无时无刻都要说明自己是无辜被冤枉的。
    她就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说，越是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么？
    “好了，你就快问吧！”
    纪氏作为被冤枉的人，如今语气里透露出来的火气稍微大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她虽然对自己的安排有把握和自信，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陆朝暮这丫头路子野得很、又怪异。
    还是早早解决，早早打发了她的好。
    免得到时候，还真的出了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既然大舅母都开口了，那朝暮就问了。”
    绣珠一听，更是连连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继续保持警惕的状态。
    但，灵动的少女又怎么会给她喘息的机会？
    “今天，你为何要送我回宋家？”
    陆朝暮的问题叫绣珠一脸错愕，这种问题表姑娘也要问？她是不是脑子傻了？
    “快答！”
    “自然是因为表姑娘你身体抱恙，在画舫上都快支撑不住了，大夫人心疼你，怕你在画舫里一直待着不舒服，所以特地让奴婢送你回宋家的啊！”
    陆朝暮点点头，继续问：“很好，那，你是如何扶着我离开的？”
    绣珠认真回忆：“那个时候凤月不在，而奴婢只有一个人，表姑娘你脑子昏昏沉沉着，身子也沉得厉害。奴婢是将你的手架在了奴婢的肩膀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从正厅里带出去的。”
    “哦？那你将我架在了哪边的肩膀？是右边么？”
    绣珠继续搜索记忆：“嗯……不对，是左边。”她左手的力气比右手大，将陆朝暮架在左边，才能勉强带着她离开。
    “然后呢？你带着我出了正厅之后，走的是哪条路？路上可碰到了什么人？”
    “是顺着画舫里正中间那条路走的，那条路最快也最近。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因为，几位皇子在画舫上，大家都去伺候皇子了。”哪里还有工夫管她是怎么送陆朝暮回宋家的啊。
    陆朝暮一个又一个半点“攻击性”也没有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就让绣珠放下了警惕心。
    这个表姑娘还真是愚蠢啊。
    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
    亏得她方才还那样如临大敌的，想想，她根本就不用慌张才对。
    但，绣珠却不知道，她神情渐渐松懈下来的模样，被陆朝暮全都看在了眼底。
    聪明的少女，眼眸亮了亮，心里清楚，她的机会来了！
    所以。
    陆朝暮又好几个多余的问题，比如：“那你是怎么将我扶上小船的？”
    绣珠一直回答着这些没什么用的问题，整个人都有些不耐烦。
    她连连沉了好几口气，语气不悦说：“还能是怎么，自然是顺着梯子，一步一步带着表姑娘你到了小船上的啊！”
    真的是，到底还有完没完啊！
    “表姑娘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陆朝暮无辜的憋憋嘴，“没有，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你也知道，这些事情同我的性命相关，若是不问仔细些可不行，你说是吧？”
    “是是是！”
    绣珠都快给这位表姑娘跪下了。
    什么仔细不仔细的，根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光会问些有的没的。
    绣珠脸上的不耐烦情绪越发明显了起来。
    陆朝暮知道，时机终于到了！
    少女灵动的眸子，忽然落在了绣珠身上，快速发问：“不然，你也是不会承认推我入水的，是吧？”
    “是啊。”
    绣珠正不耐烦着呢，所以，陆朝暮问她什么，她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听，更没有过脑子去想。
    几乎本能的就点头，大声回答着“是啊”。
    但，她这两个字说出口之后，紫韵斋里其它人的神情忽然就变了。
    宋老夫人眉头蹙在一起，不敢置信的看着绣珠，“方才你说什么？是啊？你承认你不会承认推朝暮落水了？”
    也就是说，绣珠她确实做过，但是不会承认。

 第381章 拉队友1

    “不不不，不是的老夫人，奴婢真的没有推表姑娘！”
    绣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是，是表姑娘，是表姑娘她故意问些奇怪的问题扰乱了奴婢的思绪，奴婢才会不小心答错的！”
    绣珠慌张着为自己辩解。
    但是，旁边陆朝暮却忽然笑了出来，“你说，你不是那个意思，那就是说，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不承认推我下水咯？”
    “没错，”绣珠一不小心就又陆朝暮给搅进去了，但很快当她反应过来，就赶忙又改口，“不是不是，奴婢不是不会承认，不对不对，也不是！”
    可是，陆朝暮那句话实在是太绕口了，她连连几次想要辩解，都没能将自己的意思说明白。
    “好了，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
    旁边站着的纪氏有些忍不住了。
    她都说了，陆朝暮这个丫头实在是邪乎得很！瞧吧，才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就叫绣珠快要不打自招了。
    但是，绣珠蠢笨招架不住是一回事，她纪氏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稳不住心神之人！
    纪氏往前几步，走到绣珠面前，将绣珠挡在自己的身后。
    “母亲，虽然绣珠刚刚说的话，好像乍一听上去有些问题，但是，平心而论，确实是朝暮丫头的话太过复杂。您说，这将人给绕晕了问出来的话，哪里可信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
    纪氏说得不无道理。
    绣珠方才那几句，大可以归结于口误。
    推人落水可是一件大事儿，总不能紧紧因为绣珠的一个口误，就当真将这件事情算在她的头上吧？
    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儿戏和胡闹了。
    “朝暮丫头啊……”
    宋老夫人目光沉沉的看着陆朝暮，张了张嘴，就想说，她若是想要继续这样问些有的没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就胡乱猜测的话，还不如就不要再继续问了。
    就当今晚只是发生了一场闹剧，大家回去之后，再找个机会，聚在一起吃个饭，互相体谅体谅也就能过去了。
    但是——
    宋老夫人这番话还没说出口，陆朝暮就转身走到了宋婉晴的身边。
    “婉晴表妹，今天，你怎么也和我搭了同一条小船，还一同落水了呢？”
    宋婉晴根本不想搭理她，这个臭丫头，她光是看见她就心烦，哪里还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替这个臭丫头去证明是大舅母手下的绣珠推的人呢？
    更何况……
    宋婉晴轻轻咬着自己的腮帮子，她登上那条小船，是因为被陆朝暮这个臭丫头气得不轻，想要支开绣珠，好好给这个臭丫头一点颜色看看。
    她才不会傻到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不然，祖母知道之后，肯定会责怪她，不喜欢她了！
    但是，陆朝暮却摇摇头，继续说：“而且，我回来的时候也听人说了，咱们落水之后，什么船夫、绣珠，根本就没有过来救咱们两个。你好像还是其他船上的公子将你给救下的吧？”

 第382章 拉队友2

    陆朝暮特地将“公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说罢，她还特地嘴角带着浅笑，看着宋婉晴。
    或许宋婉晴不喜欢她，很讨厌她，但是，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
    只要大家利益相同，或者有共同的敌人，就能走到一起，成为暂时的盟友。
    而绣珠。
    就是今日害了宋婉晴的“敌人”。
    今日，她偷偷从金水河另一边上岸之后，可看得很清楚。
    在水中的宋婉晴一点也不好过。
    果然，宋婉晴听到这儿，脸色就即刻变得很不好了。
    因为……
    陆朝暮说的还算是轻的，若当真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救了她才好，今天在金水河上，救她的，却是那些没名没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壮汉！
    虽然，他们救了她，使得她保住了性命，按理来说，她是应该感谢他们的。
    但是，却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她的清白可以说是全毁了！
    如今，整个金陵城里，谁人不知道，她宋婉晴落入水中，衣衫尽湿，身形暴露于人前，更要命的是，那些壮汉救她的时候，都不知道摸到了她身上什么地方。
    金陵城虽然比不上京城，但这里的人也是极讲究的，她这样几乎是没了清白的姑娘，再想要嫁到什么好人家，可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她今日回到府上之后，母亲裴氏就抓着她哭了好久好久。
    宋婉晴本来一开始还没有理解这件事情究竟有多严重，但是，裴氏哭得越来越伤心难过，她宋婉晴便是平日里再蠢笨也明白过来，她今日落水之事，几乎断绝了她往后的路。
    于是乎。
    在陆朝暮这么轻轻一提醒之后，她就反应过来，她是宋家的姑娘，是宋家的小姐。
    她落水之后，绣珠作为宋家的下人，为什么没有来救她？
    想到这里，宋婉晴不由得心中就带上了几分怒火，瞧着绣珠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起来。
    今天的事情，可以说绣珠有很大的责任。
    也不知是因为心中忿恨的情绪逐渐增加，还是，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宋婉晴忽然就变得聪明了起来。
    她记起来了，她想要登上小船，支开绣珠，独自和陆朝暮相处，好给陆朝暮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绣珠却根本不听她的。
    而且，便是她拿出了宋家姑娘的架子，想要让绣珠离开，绣珠也是死活不肯走的。
    那个时候，宋婉晴记得，绣珠好像一边想赶她走，一边目光紧张而小心的看着坐在船上晕晕乎乎的陆朝暮。
    绣珠当时的眼神，现在想想，不就是不怀好意么！
    想着，宋婉晴自己都有些没有注意到，她抬起了自己的手，一点点指向了绣珠。
    虽然宋婉晴什么也没说，只是单纯的指着绣珠。
    但绣珠还是不由得做贼心虚的面色大变。
    甚至，还连忙为自己辩解起来：“婉晴姑娘，今个儿是你自己非要登船的，奴婢拦过你许多次了，都没有用，实在是拦不住。你可不能因为我没拦住你，就将落水之事怪到奴婢的头上啊！”

 第383章 不敢说

    “绣珠，不对吧？”
    陆朝暮又发现了绣珠话语之间的混乱和矛盾。
    “若是落水之事当真只是巧合而已，你又为何要先一步拦住婉晴表妹，不让她登小船？现在还要说什么，不要因为没有拦住她，就责怪你。绣珠啊，你这番话，难道不是在说，事情到底还是跟你有关系么？”
    “你！我！”
    绣珠没想到表姑娘脑子转得这么灵光，她本来只是为了替自己辩解的话，为何现在到了表姑娘嘴里，反而还成了指认她的说辞了啊？
    “大夫人，我不是，我真的没有！”
    绣珠虽然在内宅当差多年，但哪里说得过伶牙俐齿的陆朝暮了？更何况，陆朝暮根本就是准备好了，随时随地都要抓住绣珠的漏洞，来证明今天的事情绝非偶然，绣珠当即就要招架不住了。
    纪氏眼见情势不对，赶紧就想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也好叫绣珠回过神来，别再一惊一乍的被这个死丫头给带偏了！
    但是，陆朝暮却不会给纪氏这个机会的。
    她飞快看向宋婉晴，继续劝说：“婉晴表妹，认真说来，今天的事情咱们两个都是受害者，你就算不喜欢我，不想帮我，但是，你就不为了你自己想想，你就真的甘心，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么？”
    “……”
    陆朝暮的话，叫宋婉晴不由得捏紧了双手。
    是啊。
    若是大伯母要对付陆朝暮，她心里本该是一百个愿意也十分乐见其成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自己也成为这件事情的牺牲者。
    可现在，她的的确确因为大伯母而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她……
    宋婉晴心里十分究竟，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好。
    她是不是真的要将事情都说出来呢？
    她若是说出来了之后，会有人相信她么？
    而且，陆表姐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就算她的话真的能够证明确实是大伯母和婉言姐姐的不对，可是，祖母应该也不会真的就罚得太重吧？
    宋婉晴一边想着，一边目光纠结而飞快的从屋子里这些人的脸上划过。
    看完之后，宋婉晴心里很清楚。
    屋子里的这些人，除了大伯母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什么人能够担得起管理宋家家宅的重担。
    四伯母就不说了，成日除了照顾宋婉莹之外，便没有别的事情能够叫她分开心神。
    而她自己的母亲，裴氏，宋婉晴心里也很清楚，裴氏就是嘴上功夫厉害一些，真的要让她掌管整个宋家，裴氏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所以……
    这样思考一番，宋婉晴就想明白了，宋家如今到底还是要依靠大伯母的。
    她若是现在帮着陆表姐将事情真相给说出来了，惹得大伯母不喜，往后她在这宋家里哪里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而且，她现在这样子，已经是嫁不到好人家去了。
    她更是不能得罪了大伯母啊！
    宋婉晴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一双眼睛不断的环视四周，叫这屋子里的人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尤其是绣珠。
    她其实不大确定自己今天将陆朝暮推下船的时候，婉晴姑娘究竟看到了多少。
    正是因为心中不确定，所以，绣珠便愈发慌张起来，不断看向纪氏，像是在寻求帮助一般。
    但，纪氏同样也心里有些发慌。
    宋婉晴这丫头，平日里虽然一直都跟在她的婉言身后，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狗，但是，纪氏很清楚，宋婉晴只不过是因为她手中的权利，才会对宋婉言这么听话的。
    这种因为利益而建立起来的关系，在旁的更大的利益面前，就会显得十分脆弱，不堪一击。
    纪氏不由自主的咬了咬牙，也看向了宋婉晴，想要知道，这丫头到底会如何说。
    “婉晴，你别瞎愣着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说出来吧。”
    最后，还是宋老夫人发了话，想要给这件事情来一个了断。
    宋婉晴吸了一口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先是有所抱歉的看了陆朝暮一眼，然后开口道：
    “我上船之后，船身就开始翻腾得厉害了，其实我也没有看得多清楚，甚至我也没有搞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就顺着陆表姐一同掉入了金水河里。”

 第384章 问船夫

    也就是说，她宋婉晴不知情，也是受害者。
    打个嘛哈哈，就将自己从其中给摘了出去。
    意思就是：别问她，她不知道，反正问了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仅能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开，还说了小船倾覆与她无关，但好好的，小船为何为忽然翻倒，到底还是一件没有解决的事情。
    说到底，就是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
    陆朝暮闻声不由得嘴角微微往上一勾，这个宋婉晴，傻傻乎乎被人当枪使了这么久，终于也有清醒过来的时候？
    这不，她方才说的那番话，就很不错嘛！
    不过……
    宋婉晴这样说了之后，还是没能将事情给问清楚。
    纪氏在旁边就有些不悦了，“朝暮，你看看你，说要问绣珠吧，问了之后，就抓着她的只言片语做文章。你说要问婉晴吧，婉晴也什么都不知道。闹了这么久，你也该消停了。
    大舅母知道，你今天落水，自怕是受了大刺激，心里委屈得紧，才会这样闹腾。大舅母对不住你，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了惊吓，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但是，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纪氏这样苦口婆心的话，听上去还真是让人动容得很啊！
    仿佛，她就是这世间最最心善之人，不管她这个外甥女儿如何说她心肠歹毒要害人，她多能念在大家之间的亲戚关系，念在陆朝暮可怜，没了父亲母亲，千里迢迢从南淮来到金陵城借住，不跟她真的计较。
    于是乎啊，纪氏这番话说出来之后，这屋子里好些下人，都不由得看向了陆朝暮。
    心里都想着，这表姑娘啊，到底能不能听听大夫人的话，就别闹腾了啊！
    真的是，明明只是老夫人的外孙女，那个“外”字还不够清楚么，她根本就比不上婉言姑娘她们同宋家来的亲密。
    若是严格点说起来，她根本就算不得宋家的姑娘呢！
    在这儿装什么主子，闹得大家伙儿都心神不宁的啊！
    可是——
    陆朝暮却轻蔑着笑了出来，态度愈发硬气着：“大舅母，你说的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什么叫我闹腾？我只不过是想要问出事情真相罢了。既然，绣珠和婉晴都不能将事情真相说出来，那我们就另外再问其他人不就是了？”
    说罢，陆朝暮便往前走了好几步，将那个被凤月给绑起来，用布块塞住了嘴巴的船夫给提了过来。
    陆朝暮将手搭在船夫的肩膀行，动作有力的在他肩头敲了好几下，又说：“这不，船夫还在这儿呢！他是驱船的人，今天船究竟为何会翻，应该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咱们只管问一问就是！”
    “行行行！你要问就问吧！”
    纪氏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些生气了，甚至，她还用绢帕掩面，像是忍不住要被自己这个外甥女给气哭了似的。
    站在旁边的宋婉言见状，也赶紧走到自己母亲身旁，捏着嗓子诉苦说：“母亲，您别难过，我想，陆表姐她……她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等到问清楚了，陆表姐就能明白了，她就不会再责怪您了。”
    宋婉言那动听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山间清泉，同陆朝暮咄咄逼人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叫这屋子里的人，心里不由觉得表姑娘这一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被众人所瞧着的陆朝暮，面上却根本一点也不在意。
    这对母女现在越是假装，对她来说越是有利。
    因为，现在她们两个越是能博得旁人的同情，等待会儿事情真相问明之后，带给人的震撼便越深！
    所以，陆朝暮就像是全然不听长辈劝说，一点也不顾念姐妹情深的顽劣之徒，骄纵着样子，看着纪氏和宋婉言两个，呛声道：
    “不知道大舅母和婉言表妹哭完了没有？若是哭完了，那我可就要发问了。”
    “……”
    陆朝暮的态度，叫纪氏当真是忍不住想要直接掐死了她。
    这个可恶的丫头！
    怎么就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实在是烦人得很！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看她不好好收拾收拾她！
    她一定要让这个死丫头知道，她纪氏可不是她能够随随便便就招惹的人！
    纪氏心里一阵乌云翻滚，但，面子上还是极力保持着方才的又气有委屈。
    “你想问便问，反正对你来说，我这个大舅母都是可有可无的！你根本就不在意！”
    那语气听上去还颇有几分受了委屈，撒泼打诨的感觉。
    陆朝暮闻声一双眼睛眨了眨，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伸手就将塞在船夫嘴里的布块给取了下来。
    得了自由，船夫自然如同众人所预料那般，张口就开始求救：“大夫人！老夫人！你们快救救我啊！表姑娘的人将我抓起来之后，立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言下之意就说要攀诬陆朝暮的人对他严刑逼供了。

 第385章 毒药

    若是严刑逼供的帽子扣在头上，那可就不好了呢。
    虽然方才凤月就说过了，他们才到了船夫的家里，船夫就跟见了鬼一样，忙忙慌慌的就想要逃，肯定是他心虚了。
    但，现在他这样大声的呼喊着，还是会不由得叫人心底生出怀疑来。
    表姑娘到底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忽然间冒出来的“想法”是对的，就故意这样打了船夫，想让船夫攀诬大夫人啊？
    若真是这样的话……
    众人瞧着陆朝暮的视线不由得变得诡异了起来。
    若表姑娘真的这样做了，那她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啊！
    但是——
    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和视线，陆朝暮却依旧淡淡笑着，像是没事人似的。
    少女对上了船夫的眼睛，语气灵动的问：“你是说，我故意让人打了你，我是想让你说出我想让你说的话咯？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是这样的！”
    船夫方才在旁边瞧得清楚，这位陆姑娘实在是奇怪得很，像是有魔力一样，才跟绣珠说了几句话，就叫绣珠招架不住，差点就说出自己确实推了人。
    所以，他便打定了主意，不去看这位诡异的表姑娘，即刻闭上了双眼，不想让自己被这位表姑娘的视线给迷惑了心神。
    “呵呵！”
    陆朝暮见状不由得笑了出来，这船夫还真是有趣啊。
    不过嘛，他真以为她就只会审问一种招数了？
    “船夫，我要要紧事儿问你，你为何不敢睁开眼看我？”陆朝暮平静的问他。
    但船夫却依旧不正眼，只说：“表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就是了，我会老实回答的，至于闭眼……我觉得这样舒服些，也不行么？”
    近乎泼皮无赖的理由，说得还这般振振有词的。
    陆朝暮不由又笑了笑，歪着脖子，道：“没什么不行的，只是，你闭着眼睛，就瞧不见我，你瞧不见我，就不知道我要——”
    “啊！”
    陆朝暮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船夫一声惨烈的大喊声给淹没了。
    再后来，船夫便惊恐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声音发抖的问陆朝暮：“你刚刚给我吃什么了？！你给我下毒了？！”
    他为了不然自己被表姑娘的目光所蛊惑，所以，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却没想到，表姑娘居然另外有所准备，从怀中摸出来一粒小药丸，趁着他看不见，直接狠狠一脚踩到了他的脚背上。
    忽如其来的痛苦，叫船夫忍不住就大叫出声。
    这一叫，他就张开了嘴。
    张开了嘴，陆朝暮就一下子将药丸塞入了他的嘴里。
    而他因为紧张和害怕，竟然不由自主的就将那药丸给吞了下去。
    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船夫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恐惧了起来。
    他想要将那药丸给吐出来，但是，他被人绑着，身体动弹不得，也没有办法伸手将药丸给抠出来。
    一时间，无边的恐惧，像是毒蛇一般，顺着船夫的脚背，一点点的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他的颈边，再往上，就爬到了他的脸上。
    甚至，像是有蛇吐出了蛇信子一般，寻找着要进攻的洞口。
    叫船夫两只眼睛瞬间就瞪大了起来。
    “怎么会呢~不会的~”
    陆朝暮轻轻的笑着，就从自己的怀中摸出来一个小小的药瓶。
    她将药瓶里面的小药丸一粒一粒的倒了出来。
    那些药丸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透出来一股说不出的诡秘气味。
    似夹带着血腥味，又透出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而且，那小药丸的颜色，还是那种近乎血红的颜色。
    船夫瞧着瞧着，整个人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背心也一片冒汗，像是忍不住要哭出来了一眼。
    “表姑娘，表姑娘！你可不能乱来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拿毒药把我给毒死了啊！”
    船夫因为害怕，而不断惊恐大叫着。
    而他此刻的反应，却是陆朝暮想要看到的。
    “你怕了？”
    船夫飞快点头，“表姑娘，你快别完了，快把解药给我吧！”他还有家人，还有未来，他可不想就这样死在了这个疯丫头的手里！
    但是，拿着药瓶的少女，却顽皮的笑了笑，“这怎么行啊，你还没有认认真真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如何能够将解药给你。而且啊……”
    少女忽然声音一顿，抬头，对上了船夫的眼睛，带着莫名的摄人之力，就说：“我也不是不给你，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实话，我就将解药给你。记着哦，一定要说实话哦，你若是说假话的话，那你可能就没办法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呢！”

 第386章 吐真药

    这般赤裸裸的威胁，从少女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何，竟然莫名有一种诡异的轻佻之感。
    仿佛，陆朝暮说的，只是明天她要上街买件衣裳，再去酒家吃点美食一般。
    哪里有半分，已经将对方的性命攥在了手中，威胁着他一定要将实话给说出来一般。
    但，陆朝暮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越是叫船夫浑身都打了个冷战。
    他甚至都开始感觉到背后似有一股凉意，正不断朝他袭来，很快，他的双腿都开始打哆嗦了。
    毒发了，毒发了！
    船夫的嘴巴不住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他是不是要没救了，就要这么死了？！
    “朝暮！你在做什么啊！你这可是要谋害人的性命啊！”
    旁边，宋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这个外孙女是疯了不成，就是为了证实自己是不是被人推入水中，她竟然丧心病狂的做出了如今这样的举动。
    “我竟不知道，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老夫人痛心疾首的看着陆朝暮，像是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她这个外孙女一样。
    而且。
    宋老夫人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旁边的纪氏也忍不住站了出来，颤抖着双手，指着陆朝暮大声道：
    “母亲，你如今也看到了，朝暮丫头为了证明是我找人害了她，居然都做出当着我们大家伙，这么多人的面，下毒害人了！
    她拿了船夫的性命来要挟他，母亲，你自己说说，这种情况下船夫说出来的话，哪里还有半分的可信度！”
    这人啊，一旦遇到生命垂危的时候，为了活下去，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么？
    陆朝暮都给人喂毒药了，她们还指望船夫能说出什么样的真相来？
    只怕是真相，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顺着陆朝暮心意，而说出来的通天假话罢了！
    “快，快去请大夫！”
    宋老夫人也不想再跟陆朝暮继续耗下去了。
    她这个外孙女，今天晚上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明天，她就修书一封，寄到京城侯府里去，让她的祖母去管教她吧！
    她年纪大了，没这个精力，更没这个本事去管教一个，懂得将县官老爷搬出来为自己撑腰，一言不合就喂人吃毒药的外孙女了！
    可是。
    “外祖母，您急什么啊？”
    年轻的少女却笑得依旧灿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喂船夫吃的，当真是毒药了？”
    “啊？”
    “什么？”
    众人不解其意，表姑娘什么意思？
    方才，她不是话里话外都是在威胁船夫，她喂了他吃下毒药，让他老实交代么？
    怎么现在，表姑娘却改口了，说自己喂的又不是毒药了？
    “碰！”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被捆起来的船夫，忽然间倒在了地上。
    “碰”的一下，将地上的灰尘都激得飞起。
    光是瞧着这架势，就叫人疼得难受。
    若是肉身白骨的这样摔下去，还不知道该多疼呢！
    但，那船夫却根本连“哼哼”都没“哼哼”一句。
    可不就是毒药发作，整个人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么？
    表姑娘还说喂的不是毒药呢，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
    然而——
    “我都说了，不是毒药。我喂他吃的只不过是一种，暂时会让人失去意识，接着便陷入一种无意识状态的吐真药罢了。”
    吐真药……
    便是在不懂医术的人，听到这三个字，也能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表姑娘原来是喂了能让人说真话的药丸啊！
    不过……
    他们又瞧了瞧摔在地上，一动不动，近乎私人一样的船夫，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纳闷起来。
    这个什么吐真药。
    当真管用么？
    众人正疑惑着，就见到陆朝暮走到了船夫身边，抄起自己的袖子，狠狠就往他的脸上抽了几个巴掌。
    “啪啪啪啪啪！”
    陆朝暮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才几下，就将船夫的一张脸，打得红肿不堪。
    旁边的人瞧见，只能连连倒吸凉气。
    心里都不由想说：表姑娘可真狠啊。
    但陆朝暮心里却想着：她为什么不能狠？
    这人听了纪氏的命令，就想了法子要害她。
    她虽事先早有准备，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原谅船夫一开始想要害她的心思与行动。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绝不会是随便原谅敌人的圣母！
    她可是那有仇不报，有恨比尝的地狱阎罗！
    光是抽他这几巴掌算什么啊！
    根本就还不够解气的呢！
    不过……
    陆朝暮打了几巴掌之后，瞧上去死猪一样的船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所以终于“嘤嘤嘤”的哼哼了起来。
    “呼！”
    陆朝暮这才放下自己的衣袖，抓着船夫的衣领，将他上半身从地上提了起来。
    看向众人说：“看吧，我就说了，只是暂时昏迷过去而已，不是毒药，也没有真的毒死了他。”
    众人：……
    表姑娘证明人没有死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呢！

 第387章 人为

    陆朝暮瞧得周围人一惊一乍的神色，其实很想站起来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潇洒的说一句，这才是真正的她。
    那个敢爱敢恨，肆意畅快的她！
    平日里，她只是不得不为了复仇，而小心掩饰，将自己的真性情都着演起来的一个人。
    她想大声笑，也想大声哭。
    更想像如今这样，面对伤害了她的人，她就能无所顾虑，直截了当的报一箭之仇！
    过去，她是没有办法。
    没能找到真正能够击垮纪氏和宋婉言的证据，她必须得将自己掩饰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
    想到自己的那些安排，陆朝暮一双眼睛里面都不由自主的闪起了灼灼的光亮。
    她回过神来，又朝着船夫的脸上就抽了几个巴掌。
    “啪啪”的。
    听得周围的人，心里也忍不住跟着疼了起来。
    “母亲……”
    纪氏被“吐真药”三个字给吓住了。
    她有些害怕，若是陆朝暮这丫头拿出来的吐真药真的管用，那是不是，她使计谋害人这件事，就隐瞒不住了啊？
    想着，纪氏就忍不住想要将船夫从这屋子里给弄没了才好。
    但是，宋老夫人瞧见陆朝暮一巴掌又一巴掌，像是疯了一样，一定要将事情弄清楚的蛮横样子给唬住了。
    虽然她才是长辈，这屋子里的人都应该听从她的安排。
    但是，这一刻，宋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竟不由自主的，想要对自己的这个外孙女生出一股子敬重的心情。
    “让她问问吧。”
    宋老夫人幽幽开口。
    就将纪氏心中的盘算和计划给打破了。
    “……”
    纪氏抓紧了自己手中的绢帕，愈发厌恶起陆朝暮了。
    这个死丫头，当真是她命中的克星、灾难！！
    “嘤嘤嘤……”
    那边，船夫还在迷迷糊糊的哼哼着。
    陆朝暮伸手扒拉着他的眼皮，确认他的瞳孔反应正常之后，便开始问她想要问的事情了。
    “今天在金水河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朝暮一问，晕乎乎的船夫，就开始絮絮的回答起来：“金水河上……金水河上……船翻了……我们乘坐的小船翻了……”
    “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们所搭乘的小船为什么会翻？”
    “为什么……为什么……是因为……因为人为……人为的原因，它才翻了……”
    船夫的回答，落在众人的耳中，不由得就叫人全都惊醒过来。
    他们没有听错，船夫将“人为”两个字说了两遍，小船确实是因为人为的原因才翻了。
    所以，这样一来，表姑娘说的就不是没有道理。
    她今天落水之事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要让她落水，甚至或许还想接着她落水的事情，害了她的性命也说不定！
    众人想明白了这件事，心里不由得就一紧。
    方才，他们还会觉得表姑娘是太过霸道，甚至是像个疯婆子。
    但如今……
    船夫明确说了，是人为的因素，小船才翻了。
    那就是，确确实实是有人想要害表姑娘。
    表姑娘方才那般蛮横，也不过是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第388章 应下

    不过……
    等等！
    众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既然船夫都说了，今天在金水河上船翻之事是人为的话……
    那么……
    “刷刷刷——”
    众人想到之前表姑娘一直在说，是大夫人纪氏，和婉言小姐想要害她。
    而今天这画舫上要用那一艘船，是那些人驱船，可都是大夫人纪氏事先安排好的啊！
    更别说，表姑娘他们所搭乘的这艘小船，更是绣珠特地选择的。
    而绣珠又是婉言小姐的人……
    这些人虽然是没有陆朝暮聪明，但也不是全部都傻得厉害，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这样仔细想了想，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莫不是，表姑娘还真的没有说错。
    当真是大夫人让绣珠将表姑娘给架到了这条小船之上，然后，船夫在动了些手脚，表姑娘又昏昏沉沉的，自然就没有反抗能力的掉入了金水河中！
    想到这里，这屋子里的人，不由得都觉得自己聪明得能够去县衙里面，当那县官大人断案了！
    面对众人的视线。
    纪氏即刻就有些慌了。
    “不是我，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啊！我待朝暮如何，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怎么可能会害朝暮呢！”
    纪氏不断为自己分辨。
    但是，表姑娘都说了，她给船夫吃的那个药丸，是吐真药。而且，船夫如今的状态，也不是能够说假话的样子。
    所以，把这些事情都综合起来想一想，还真的就是大夫人害了表姑娘啊！
    “真的不是我！”
    纪氏脸色涨得通红一片，面对众人的目光，她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但是，纪氏却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慌，她若是慌了，可就真的完了！
    想着，纪氏精明而狡猾的目光，就飞快在这屋子里面打探了一圈。
    接着，纪氏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绣珠。
    对！绣珠！她怎么把绣珠给忘了呢！
    “你这个刁奴，你今日究竟做了什么你还不快点老实交代了！”纪氏忽然变脸，声音尖利着看向了绣珠，大声控诉起来：“我让你送朝暮回府，你为何要害她？平日里我待你多好，你竟然陷我于如此不义的境地！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婉言么！”
    陆朝暮闻声，眼眸就凝了凝。
    纪氏这是要弃车保帅啊！
    不过，这确实是纪氏的一惯作风。
    遇到了事情，只要是对自己不利，就一定会想法子，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倒旁人的身上。
    果然。
    纪氏将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绣珠身上，作为了自己如今唯一可以自保的法子。
    于是乎，纪氏的声音都变得更大声了起来，“绣珠！你这个刁奴！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没能看出来，你竟然是如此的包藏祸心！你居然害起了我身边的人！那可是我的亲外甥女啊！你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我……我……大夫人我……”
    纪氏突如其来的变化，叫绣珠整个人都懵了。
    不过，纪氏虽然将所有的锅都往绣珠身上推，但，纪氏一边在说的时候，还一边不断给绣珠使眼色。
    她是想告诉绣珠。
    今天要委屈她一下了，将这件事都背下来。
    不然，若是真的证明了害陆朝暮的事，是她纪氏打的主意的话，那他们大方所有人都没有退路和活路了！
    但若是绣珠如今咬咬牙，就将事情全都背了下来，纪氏还能从旁求求情，让宋老夫人看在她多年搭理宋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留下绣珠的一条性命，只是，将绣珠从宋家赶出去，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做苦力。
    这样一来，绣珠被送走，等到往后日子久了，这件事情渐渐被大家淡忘了，她纪氏就能想法子，将绣珠从庄子里接出来。
    到时候，在找个简单的小镇，纪氏给绣珠一笔钱，她绣珠还是可以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究竟是将事情算在她纪氏的头上好，还是如今绣珠义气些，将事情都揽下来好。
    绣珠不是一个傻子，应该是能够分辨清楚其中哪一个是最优选的。
    “大夫人……我……我……”
    绣珠将纪氏眼神中所有的信息都读得清楚。
    但正是因为读清楚了，绣珠心里不免就有些伤感起来。
    到了危急时刻，大夫人最紧要的人，还是她自己啊。
    不过，也能理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易地而处的话，她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更何况，大夫人确实打算妥当。
    她应下来，就是暂时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往后还有翻身的机会，若是大夫人应下来，那可就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绣珠都不由在自己的心底沉了好几口气。
    然后，她才猛地抬头，对上了陆朝暮的眼睛，装出一副厌恶讨厌的嘴脸，大叫着：“是我又如何！就是我看不惯表姑娘，才特地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要害表姑娘又如何！
    谁叫她来了宋家之后，宋家就家宅不宁的，老夫人，你都不知道，咱们姑娘为了表姑娘都哭过好多次了！我们做奴婢的，自然就是要为主子排忧解难的。表姑娘来了宋家，诸多欺负我们姑娘，奴婢看不惯，就趁着夫人让我送表姑娘回府的契机，将她给推到了金水河中！
    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也不是没有胆子承认！怎么样吧！要杀要剐，都随便你们！”
    绣珠说罢，还直了直自己的脖子，仿佛她是要上阵杀敌，英勇就义的烈士一般。
    但是，在陆朝暮看来，绣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第389章 认罪

    “要杀要剐？”
    少女眼眸里泛着灵动如星的光芒，“我要找的人，是故意设计了今天的一切，狠心想要害取我性命的人。你？你觉得你是什么？”
    “我就是要害你！表姑娘，既然我都将话说得这么明了，也不怕你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确实是看不管你在宋家的样子，都欺负到我们姑娘的头上去了，姑娘性子好能忍，我就是一个粗人，我忍不了！所以，今天见着表姑娘你迷迷糊糊的，便想趁机取了你的性命！”
    绣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甚至，旁边的纪氏在听到绣珠这番话之后，还痛心疾首的摇头道：“绣珠！你糊涂啊！婉言同朝暮情同姐妹，这么会做出欺负婉言的事情呢？你肯定是有了误会！”
    纪氏说着还愈发真切的哭了起来，“你这个傻丫头，心里有想不通的事情，就来同我们说啊，为何要自己钻牛角尖！如今好了，明明根本没有的事儿，如今被你这么一闹，反而还成了真的有的事情！还闹得怎么大！”
    “是啊，绣珠！”宋婉言也站了出来，看着绣珠，责怪她说：“既然你是我的婢女，你就应该听从我的吩咐才是。你都说了，我从来都没有怪过陆表姐，那么，这便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你也不应该对陆表姐不敬！怎么能做出这样，甚至要害她性命的事儿呢！”
    纪氏母女两人，一说一唱着，那神情，仿佛还真的所有的事情她们都不知情，都只是绣珠一个人参与的一般。
    但是，站在旁边的陆朝暮，将她们母女两个脸上的表情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心底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和反胃。
    这对母女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保全自己，甚至不惜将所有的锅都推到旁人的身上，当真是性情凉薄啊！
    “行了！”
    绣珠知道自己如今的任务就是承认了所有的事情，让大夫人和婉言小姐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绣珠甚至还大踏步的走到宋老夫人的面前，猛然一下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奴婢既然做了这些事情，就绝对不后悔。我既然做出了这种危害主人的事情，老夫人您要如何罚我，我都是认的！”
    说罢，绣珠还连连朝着宋老夫人叩了好几个响头。
    那种壮烈的样子，当真莫名就让人心里有种竟舍不得责备得她的感觉。
    不过……
    “你别装了，装也没用。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凭证据说话的，不是你说是你要害我，就当真是你要害我的。”
    陆朝暮走到绣珠的面前，伸手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表姑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而且，现在表姑娘说这些做什么？奴婢既然都已经承认是自己要害你了，你心里气不过，直接罚我就是，别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显得你实在是懦弱得紧！”

 第390章 不是蠢，就是坏！

    “我懦弱？”
    陆朝暮脸上的笑容，不禁充满了几分讥诮的意味。
    她目光看了看绣珠，在飞快看了看站在旁边装模作样哭着的纪氏母女两个。
    然后，特地意味深长的道：“绣珠啊绣珠，你到底想过没有，有些事情明明不是你做的，可现在，你却不得不站出来将所有的事情都承认下来。到底是你太勇敢，还是有的人太懦弱？”
    绣珠：“……”
    陆朝暮的话，叫她心里沉了沉。
    不过，绣珠很快就又反应过来。
    不行，她可不能像之前那样着了表姑娘的道！
    就算大夫人为了自己和婉言小姐，只能让她将所有事情都承认下来，确实是牺牲了她。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她知道，只要她今日保全了大夫人，大夫人往后肯定不会忘了她的！
    她才不要被这个臭丫头三言两语就给绕晕胡了，说出了大夫人和婉言姑娘的名字！
    不过……
    陆朝暮像是知道绣珠心中正在想什么似的，瞧着她又摇了摇头，说：“人走茶凉的道理，原来，绣珠你不知道啊。你还当真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记得你的牺牲和付出么？”
    说着，陆朝暮一双带着仇恨猩红的眸子，就盯上了纪氏母女。
    她们能够丧心病狂的将她害成那样，能够不顾外祖母的一片慈爱之心，将整个宋家拖入地狱。
    绣珠居然还站在这里奢望纪氏和宋婉言当真能记住今天她为她们付出的一切，等到她们缓过来之后，再将她从绝境之中救出来。
    绣珠抱有这样的想法，当真不是蠢，就是坏！
    纪氏和宋婉言被陆朝暮那目光瞧得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这个丫头是不是有毛病！
    明明绣珠都承认事情是她做的了，她还在这里同绣珠说什么东西！
    “母亲！”
    纪氏即刻转身，看向宋老夫人，就说：“绣珠她太过分了，做出那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姑息，也不能够放任！必须要好好严惩，才能让府里的下人都看清楚，做出这等事情，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来人啊！”纪氏说完，脸上立马就扬起了严厉的神色，厉然叫来了好几个家丁，吩咐说：“绣珠背主害人，差点就害了表姑娘的性命，这样的丫头端不能继续留在这屋子。你们快快将她给带下去，先重重杖责一百，然后找个车夫，将她送到宋家乡下偏远的庄子里，往后一辈子，都在庄子里做苦力！”
    “是！”
    几个家丁应声上前，伸手就要将绣珠从地上给架起来。
    绣珠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罚。
    但是，纪氏这般，为了不让陆朝暮多说话，一点点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而急不可耐的让人将她赶出去。
    还是叫绣珠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和酸楚。
    不过，心里虽然酸楚，她自己都说了是她要害人，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绣珠不由得闭上了眼，就想跟着那些人走了算了。
    但是，就在那些人要将绣珠带出去的瞬间，陆朝暮却又叫住了他们：
    “我都说了，今日我要找的人是设计害我的元凶。这个人不是绣珠，你们将她带出去做什么？”

 第391章 银针

    “好了！朝暮丫头，你不要再闹了！”
    宋老夫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用力拿拐杖狠狠的敲着地板，道：“你说今日是有人要害你，船夫吃了你的吐真药，确实说你落水之事是人为；你说你要找出那个故意害你的人，现在，绣珠站出来说自己就是那个人。你想要知道的事，想要找到的人，都已经弄清楚明白了，你究竟还要做什么？！”
    宋老夫人合适对陆朝暮这样严厉过？
    在宋老夫人看来，陆朝暮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收敛，还要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祖母，您别生气，陆表姐，她，她应该只是有些魔怔了而已。”宋婉言及时站出来，展现出自己大度懂事的一面。
    但陆朝暮却丝毫不给在场的所有人留情面，便是宋老夫人，她也只是冷沉着眼眸，定定看着宋老夫人说：“外祖母，既然都闹成这样了，那朝暮也就不怕你说。
    是！没错！今天我就是一定要将事情弄清楚，只要弄不明白，我就会一直缠闹下去！如同街上的市井泼妇一般，大喊大叫也好，撒泼打诨也好，甚至，便是你们都痛恨了我，只要没能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我就一定会让人去县衙里，将张沐伯伯给叫过来，让他来着宋家主持大局，查明真相！”
    陆朝暮声音洪亮如钟，有种说不出的震慑人心的力量。
    但是，宋老夫人却已经不想听了。
    “绣珠都说是她了，你还闹什么啊！”
    “那是因为，绣珠只不过是站出来为人顶罪的棋子啊！她根本就不是躲在背后的真正凶手！”
    陆朝暮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目光猛然间扫向了纪氏。
    纪氏被她那目光盯得心头发麻。
    如今，便是她在搞不清楚状况，也知道，陆朝暮这个丫头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而且，她肯定是知道她要害她了！
    不行啊，她不能就这样被人给揭穿了啊！
    纪氏心里如同有鼓在不断的敲打着，叫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慌了起来。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那边，陆朝暮还在劝宋老夫人：“……只要今日没能将那名凶手找出来，往后，我也好，这宋家也好，就很有可能再遇到别的意外！外祖母，难道你希望这种不确定的因素继续留在府中，甚至威胁到宋家往后的前程么？！”
    陆朝暮知道，对于宋老夫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得上她的宋家来得重要了。
    所以，她这样说了之后，宋老夫人脸上就有了明显的迟疑和犹豫。
    纪氏见状心里更是愈发不安稳了。
    她知道，这丫头肯定是还想问船夫，让吃了吐真药的船夫将背后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行，她不能让船夫开口。
    一定不能！
    想着，纪氏就装出头疼，伸手揉自己太阳穴的样子，在绢帕的遮掩下，飞快而不引人注意的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了一支素银簪子。
    那支素银簪子，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丝毫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
    但，正是一惯穿着华丽，巴不得将自己所有最富贵的衣裙都穿在身上的纪氏，特商居然带了这样一支平平无奇的素银簪子，才显得特别的奇怪。
    “母亲……”
    宋婉言心里也很担心害怕，不由得伸手拉了拉纪氏的衣袖，想要看看，纪氏有没有法子应对。
    正好，宋婉言就瞧见纪氏将那支素银簪子取了下来，拿在手中。
    “母亲你这是？”宋婉言不解。
    但纪氏却朝着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让她不要说话，然后，纪氏便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宋婉言的身侧，拇指和食指在素银簪子的后面轻轻扭动了几下。
    “咔哒！”
    清脆的声音，在如今喧闹的紫韵斋里，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是，宋婉言却瞧得清楚。
    她的母亲，从那支素银簪子后面拔出来了一根几乎瞧不清的银针！
    银针针尖锋利极了，宋婉言看在眼中，只觉得那针尖如同猛兽的牙齿一般，只要轻轻朝着脆弱的脖子咬下去，就能轻轻松松取了一个人的性命！
    “针尖上，是有毒的……”
    纪氏眼底泛着阴沉的光芒，压低了声音，絮絮向自己的女儿说。
    有毒？
    宋婉言一听，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母亲说，这银针针尖有毒，那么，若是将这银针插入船夫的脖子里面………
    一个大胆而残忍的念头，瞬间在宋婉言的脑子里面炸开。
    激得得叫她整张脸都瞬间红了起来。
    “那我们……”
    “没错。”
    母女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即刻就读懂了彼此眼底的信息。
    她们，要杀人灭口，让那个可能坏事的船夫，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想着，母女两人就行动起来，相互遮掩着，一点一点朝倒在地上，没有知觉的船夫靠近。
    而那边，因为陆朝暮的劝说，而还是动摇的宋老夫人想了想，又说：“既然你说绣珠只是顶替的棋子，那么，你又如何确定到底谁才是那个真真正正躲在背后的凶手呢？”
    “这个简单！”
    陆朝暮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冲着宋老夫人说：“外祖母莫不是忘了，方才我就说过了，我给船夫吃的不是毒药，而是能够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吐真药！
    方才我只是问了他小船翻船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便说是人为的。如今，他身体里的药效还没有过，我们自然能够再问问他，究竟是谁设计了这一切，又想出了所有的招数。”
    “可是……可是……朝暮啊，你说你那药是吐真药，就真的是吐真药了么？”宋老夫人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宋老夫人这么一说，旁边立马就有其他人也点点头。
    是啊，话都被表姑娘一个人说完了。
    但，当真就是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么？
    万一表姑娘是说出来唬人的呢？
    然而——
    “哦，这个药是五皇子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送给我的，外祖母若是有怀疑的话，大可以明个儿就找人去将五皇子请来问问。”
    “轰！”
    少女的话，如同一颗炸弹，叫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这这这、
    表姑娘什么时候跟五皇子的关系这么好了，五皇子还特地送了药给她。
    而且，既然这药是五皇子送的，就代表着，这是五皇子手中的吐真药，他给了表姑娘……
    那么，还当真就是表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毕竟这屋子里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个胆子和性命，去怀疑五皇子啊！

 第392章 所有的真相1

    不过……
    如果表姑娘当真没有说谎，这吐真药当真是五皇子，萧景桓给她的，那么，这药就是真实有效的！
    也就是说，只要待会儿表姑娘再好好问问那船夫，还真的可以将背后究竟谁是主谋！
    这样想着，众人瞧着陆朝暮的目光不由得都殷勤了几分。
    毕竟，他们也想知道，到底是表姑娘自己想多了呢，还是这件事当真藏着猫腻！
    不过……
    这屋子里，有的人心里就不这样想了。
    纪氏和宋婉言听清楚陆朝暮所说的话，知道那吐真药是不会出错的，更知道她们若是不再快一些，就真的要让陆朝暮这个丫头将事情真相给问出来了！
    那她们就真的完了！
    “母亲，咱们快些！”
    宋婉言心里砰砰跳着，只想快些靠近那个船夫，将那根有毒的银子狠狠扎进他的脖子里，取了他的性命，叫他永远也开不了口。
    纪氏心中又如何不是这样想的。
    宋婉言这样说了，她便飞快的点点头。
    母女两个人相互遮掩下，更是飞快的朝着躺着的船夫靠近。
    眼瞧着距离船夫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纪氏便从自己的怀中，将那根细细的银子给取了出来，捏在了手中，只等着待会儿，就以最快的速度将人给弄死了！
    这般想着，纪氏的一颗心里，不免也有些紧张和慌张起来。
    但，即便心中再是慌张着，纪氏还是让自己保持镇定。
    现在可不能真的慌了。
    若此刻慌了，她们母女才是真的完了。
    想着，纪氏赶紧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恢复到平日里的冷静样子。
    而这时，她们也终于走到了船夫身边。
    纪氏朝着宋婉言点了点头，接着，就伸手将细细的针尖，朝着船夫的脖子一点点的靠近。
    再近一些！
    再往前近一些！
    所有的事情就都能结束了，再没有人能知道过去的一切事情！
    纪氏心里想着，一双眼睛里都染上了猩红的一片。
    但——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纪氏的针尖，就要靠近船夫的瞬间。
    陆朝暮忽然大喝一声，绝对厉然的声线和陡然上升的话音，叫纪氏伸出的手竟不自觉的抖了抖！
    这一抖。
    她手心的那根细细的银针，就掉在了地上。
    “叮铃”一声。
    因着银针细小，它落入地上的声音，同样十分微弱，再加上这紫韵斋里本就嘈杂一片，几乎没有一个人听到了又东西落在地上。
    “大舅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该不会，你们知道我要问船夫，你们心里害怕了，就过来想要先动手，叫他死了，便说不出来了？”
    陆朝暮好不客气的点明纪氏母女的心思。
    纪氏面容尴尬着僵硬了几分，就笑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只是……”
    “我不管你究竟会做什么，不过，我却告诉你，今天，我是一定要将事情的真相给弄明白的。不管有没有船夫，他是死是活，我都有办法，让所有的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陆朝暮的声音，有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坚定。
    如同在外征战的将军，在大军出征前，所说的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
    叫所有人的心底都不由得为之一震！
    但，纪氏却敏锐的发现，方才这丫头说了一句，“让所有的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忽而就让她这心里狠狠的跳了跳。
    她竟开始怀疑起来，这丫头到底说的，究竟是不是她今日让绣珠和船夫，做了小动作，将她弄到金水河里的事情，还是后来北庄的事情，她也都知道了？
    纪氏心里紧张着，忽然间，有一股想要冲上前去，将这丫头的衣领紧紧抓住，好好问问她，究竟她所说的“所有事情”都包括了什么？她究竟知道多少秘密？她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情？
    陆朝暮一下子就看到了纪氏眼中慌乱的情绪。
    而她，独自一人，从淮南来到金陵城，就是为了替过去的自己报仇的少女，自然毫不畏惧的就对上了纪氏的眼睛。
    陆朝暮朝着她笑了笑，嘴唇轻轻动了动，她很想告诉她，她的害怕是对的。
    她确实知道了很多，而且，不止一件。
    而是许许多多见，能够让纪氏从如今的云端，狠狠跌入尘埃泥地的事情！
    她全都知道了！
    而今天，她就是要来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
    叫所有人都知道，她，纪氏，究竟是有多么的可恶和让人痛恨！
    “不，不是……”
    陆朝暮的目光，叫纪氏心里又紧张起来。
    她想要阻止她，她害怕，她担心，她觉得事情定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陆朝暮如何会在乎她要说什么，做什么。
    径直就大踏步的走到了船夫身边，如同之前那样，将他的衣领微微往上提了一些，另一只手往船夫脸上招呼了几巴掌。
    迷迷糊糊的男人，就清醒了一些。
    “既然你说，今日落水之事，是人为的。那，那个在背后计划了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少女沉声询问，躺在地上的船夫闻声眉心即刻就深深的蹙在了一起。
    他面色瞧着似有挣扎，又似很纠结犹豫。
    半晌之后，他竟没有回答陆朝暮的问题，而是，絮絮说着：“不能说……我不能说……这个说了……是……是要出人命的……”
    显然，便是在昏迷之中，那个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人，依旧有着足够的威慑力，叫船夫便是在意识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还有在吐真药的影响下，都依然不肯说出真相来。
    可想而知，那个人，不是让船夫发自心底感到害怕，便是他手中掌握着足够的威胁，让船夫实在是什么也不敢说。
    听到这里，纪氏紧张的面容，终于和缓了不少。
    船夫到是个有用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能紧紧咬着牙，没有将事情都说出来。
    等到这事儿过去之后，她定要好好奖赏他一番！
    不过……
    纪氏心里也知道，船夫之所以这么老实，还不是因为，她早早的就将他的家人给控制了起来。
    念及家人，他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长舒了一口气，纪氏就放心了下来。
    可是——

 第393章 所有的真相2

    就在纪氏长舒一口气之后，她却忽然间发现，听到船夫这样说了之后，站在他身边的陆朝暮，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意外和遗憾的神色，相反的，陆朝暮脸上还是如之前那般，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那清淡、冷静的目光所聚集之处，正是她纪氏所在的地方！
    轰的一下，纪氏心里不由得就缩了缩，仿佛，陆朝暮就是想要等着船夫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般，仿佛，她早就预料到了船夫会这样说似的。
    而那淡淡笑容的背后，就像是，她已经预料到了一切，所以，她的脸上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但也是因为已经预料到了一切，所以，她应该早就想好了应对这一切的策略！
    果然！
    纪氏才这样想着，好看的少女，便勾唇淡淡笑了笑，然后，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婢女，凤月身边。
    陆朝暮同凤月说了几句什么话，但她们主仆两个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周围的人，根本就没有可能听得见。
    但，正是因为听不清楚，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纪氏心底又开始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可是，她又想着，船夫因为自己抓了他的家人，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她应该放心才对！
    这丫头就算再厉害，也没有办法，从一个担心自己家人之人的口中，问出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但是！
    就在纪氏不断这样告诉自己，让自己保持平和的心情，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害怕的时候。
    却见得那边，凤月从自己的怀中摸出来一个用小帕子包裹起来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小小的，还有些圆鼓鼓的。
    但，因着被小帕子包了起来，叫人猜不透里面究竟是什么。
    不过——
    “嗯，你只管将东西给我就是了，应该能行的，你放心好了。”
    随着年轻少女自信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纪氏就见得陆朝暮拿着那个小包裹，重新又回到了船夫的身边。
    宋老夫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紧张又担心：“朝暮啊，那船夫都说了他不能说也不会说的，你确定自己有办法能够问出来么？”
    “是啊，外祖母！我就是有办法啊！”
    陆朝暮微微侧头，朝着宋老夫人笑了笑。
    那笑容似三月的春花一样灿烂，叫人瞧见了，即刻就将一身的疲惫都全部忘记了似的。
    不过，那笑能带人一些人快乐，自然也能带给一些人绝望！
    纪氏听到她说的话，再瞧见她脸上的笑。
    脑子里，忽然间就如同被雷击过一般！
    她是真的什么都已经有了准备，而且，她确实是有办法的！
    纪氏想到这里，身形都不由得晃了晃，若不是身边站在宋婉言，还能及时将她给扶住了，只怕纪氏这个一惯富贵的妇人，会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跌落在地上！
    “母亲！”
    宋婉言也怕了。
    但是，现在，她们就是怕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朝暮从那包裹好的小帕子里面，取出一只小小的——拨浪鼓。
    “朝暮，你这是？”宋老夫人眉心紧缩在一起。
    她是如何想的。
    拿出一只拨浪鼓是想要做什么？
    陆朝暮却笑了，回过头看向宋老夫人，解释说：“外祖母，船夫方才之所以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他的家人被人给控制了起来，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危，他不得不守口如瓶，替那个人守好所有的秘密。但是——
    若是我告诉他，他的家人都已经没事了，都已经安全了，到了不会有其他人找到的地方，比任何人都要安全！那么，或许，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不会那么畏惧，就会将一些事情说出来也不一定！”
    陆朝暮说罢，就单脚跪在了船夫的身边，将那只拨浪鼓拿到他的耳边，轻轻的，一下接着一下的，有节奏的摇晃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拨浪鼓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屋子里面响了起来。
    因为吐真药的关系，还昏睡着的船夫，听到这拨浪鼓的声响之后，方才还紧紧蹙起的眉心，竟然有了渐渐舒缓开来的迹象。
    这样的景象，叫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居然真的有效啊！
    不过，也实在是表姑娘厉害啊！居然这样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再接着，众人就瞧见陆朝暮一边拨弄着拨浪鼓，一边探到船夫的耳边，冲着他轻轻的说：
    “你放心好了，你的儿子小宝，还有你的老婆刘娘，如今都已经安全了，他们在安全的地方待着，没有人能再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也没有人能拿了他们来要挟你了！”
    “真……真的么……这当真是真的么……”
    昏迷的船夫语气里还是透着不敢置信。
    如此见来，操控着他的人，实在是手段毒辣，叫人心底不由畏惧！
    “这当然是真的。”
    陆朝暮这边，还在轻轻的安慰着他，让他放下心里来，将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陆朝暮说着还将那只小小的拨浪鼓，塞到了船夫的手中，同他说：“你仔细摸一摸，这拨浪鼓的手柄上，是不是有一道小小的划痕，那是不是你儿子的东西？”
    “是……不是……是……不是……”
    船夫用手在拨浪鼓的手柄上摸索着，终于，他摸到了陆朝暮所说的拿到划痕。
    那划痕，是有一天他回家之后，无意间将小宝的拨浪鼓给碰翻了，才出现的。
    小宝因此没有少哭闹。
    有了划痕为证，船夫心里终于明白过来，那东西确实是他儿子的！
    那就说明，如今这个不断在他耳边说话的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不用再为自己的儿子和妻子而担心了。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船夫整个人的戒备之心都放了下来。
    而他体内的吐真药还没有退散。
    陆朝暮轻轻咳了两声，便再一次问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让你和绣珠推我落水的人，到底是谁了吧？”

 第394章 所有的真相3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让你和绣珠推我落水的人，究竟是谁了吧？”
    “……”
    昏迷的船夫，再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是……是大夫人……”
    “！”
    “轰！”
    “什么？！”
    船夫的话，如同春日惊雷，一下子，就叫这小小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全都怔住了。
    本来，之前表姑娘说是大夫人和婉言小姐使了阴招，想要害她，他们心里就觉得不大可能，表姑娘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了！
    而且，方才大夫人和婉言小姐那样哭诉着，说她们对表姑娘是如何如何的真心实意，如何如何的对她好，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害她。
    他们都相信了大夫人和婉言姑娘的话，觉得，大夫人和婉言姑娘肯定都说的是真的。
    或许表姑娘落水这件事儿不是简单的意外，真的是人为造成的，但，也不应该是和大夫人有关系的！
    可现在——
    船夫迷糊间说出来的这番话，却如同最用力的巴掌一般，狠狠的抽在众人的脸上。
    他们以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可到了最后，在吐真药的药效之下，船夫所说出的话，绝不可能是有错的！
    也就是说，表姑娘说的也确实没有错！
    的的确确是大夫人和婉言姑娘在背后动了手脚，使了阴招，要害了表姑娘啊！
    但是——
    “这是为什么啊！”宋老夫人第一个就忍不住问了出来，她一双眼瞳不住的颤抖着，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媳和自己的孙女，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她们两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朝暮是纪氏的外甥女，是婉言的亲表姐，明明是亲戚，因着血缘关系，而有联系之人，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们母女两个，究竟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害朝暮呢？
    “不是的，母亲，当真不是我！”纪氏即刻就为自己辩解起来。
    而旁边，宋婉言也立马眼睛一红，装出一副潸然泪下的样子，慌忙着摆摆手，看着宋老夫人解释说：“祖母！祖母！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啊！这些事情，当真同我们半分关系也没有啊！”
    “是啊，母亲，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真的，真的都与我们无关啊！”纪氏继续为自己辩解。
    可是——
    “啪！”
    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面赫然响起。
    陆朝暮紧紧的将纪氏的手腕抓住，手上一个用力，就迫使纪氏对上自己的眼睛。
    “大舅母，你若说这件事情当真与你无关的话，那么，方才，你为何想要偷偷要了船夫的性命呢？”陆朝暮淡淡笑着问纪氏。
    “你说什么胡话，什么要了船夫的性命，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纪氏慌张着，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陆朝暮的手中抽出来。
    但是，陆朝暮这丫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上的力气大得出奇。
    不管纪氏如何尝试，她的手腕都被陆朝暮给死死的抓住，完全无法动弹。
    陆朝暮笑了笑，“大舅母你听不懂？那好，我就说给你听，让你听懂好了！”
    “凤月，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陆朝暮一声令下，凤月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陆朝暮服了服身子，道：“是，姑娘，奴婢这就将那腌臜的东西给捡起来！”
    说罢，凤月就在众人根本听不懂她们主仆二人对话内容的情况下，蹲在了地上，尖细着一双眼睛，仔细在地上找着什么。
    纪氏不傻，自然一下子就猜出来陆朝暮是想让凤月找到方才她跌落在地上的银针，那根针尖上淬了剧毒，只要轻轻碰上一下，就能瞬间要了人性命的银针。
    纪氏死死咬着牙。
    心里狠狠的骂说：可恶！
    她本以为那根银针跌落在地上，是没有人注意到的！
    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居然这般心细，连这么微弱的动静，都清清楚楚的全都看得明白。
    她如今被这个死丫头拽住，实在没有办法将银针销毁掉。
    但她又实在不能让自己同那根银针扯上丝毫的关系！
    想着，纪氏的一双眼睛就不断的转动了起来。
    忽然间，她脑子里面炸过了一道白光，想到了一个法子！
    陆朝暮只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她还有另外一只手！
    她只要动作迅速的将头上那根素银簪子给弄不见了，那么，这丫头就没办法将地上的银针同她联系在一起了！
    “唉哟！”
    这样想着，纪氏赶忙就连连哀嚎了起来，“我的手！我的手！疼啊！疼！我到底是你的舅母，你怎么能对我这般无力！”
    纪氏不断嚎叫，那声音响彻紫韵斋，仿佛陆朝暮手上的力气有多大似的！
    而旁边的宋婉言虽不明自己的母亲为何忽然叫了起来，但也配合着上前抓住陆朝暮的手，想要将自己的母亲从她手中给拽出来。
    “陆表姐，你是魔怔了！你肯定是魔怔了！你快将我母亲放开，你弄疼她了！”宋婉言说着，还飞快扭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下人，“你们都傻了不成，没见到我母亲都疼成什么样了么！还补快点过来帮忙！”
    “这……”
    虽然方才船夫说了，是大夫人在背后使坏，想要害表姑娘。
    但现在，事情到底是不是就这样下了定论还不一定啊。
    大夫人到底是宋家里的主母，她生了婉言姑娘和文邵少爷，而文邵少爷，又是整个宋家，最有前程的人了！
    往后，宋家到底还是要归到宋文邵手上的！
    这样想来，她们到底还是应该卖宋文邵一个面子，帮一帮大夫人才是！
    丫鬟和婆子在心里这样一盘算，迟疑片刻之后，便赶忙上前，同宋婉言一起，想要将纪氏给拽出来。
    于是乎，这小小的屋子里，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起来。
    而纪氏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下，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抬起另外一只手，就想要将那支素银簪子给拔下来，趁着大家都不注意，丢得远远的！
    只可惜——

 第395章 所有的真相4

    “啪”的一下。
    就在纪氏抓到那支素银簪子的瞬间，陆朝暮的另一只手，又快准狠的抓住了纪氏的手。
    “大舅母，你这是做什么啊？脱簪谢罪，恐怕还不到时候吧？”陆朝暮轻轻一笑，手上猛然一个用力，即刻就将纪氏手中摸到的那支素银簪子给夺了过来！
    “你给我！”纪氏伸手就要抢。
    但，机敏的少女如何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陆朝暮将那素银簪子飞快的揣进了自己的怀中，而且，她还赶紧足尖飞快的往后退出好几步。
    纪氏整个人几乎快要发疯了，“啊啊啊啊”，尖叫着，就想要往陆朝暮的身上扑过来，使出所有的力气，将那素银簪子给抢过来。
    周围的婆子和丫鬟见状，也不由得跟着冲了过来。
    本就如一锅乱麻的屋子，更是比最喧闹的集市还要吵闹了起来。
    “全都给我住手！”
    陆朝暮厉然一喝。
    紧接着，众人只听得“哐当”一声利响，就有瓷器碎片，在屋子的正中央猛然炸开！
    飞溅的瓷器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吓得那些婆子、丫鬟再不敢靠前，纷纷往旁边躲开。
    这一下，屋子里，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都抢什么！外祖母还在这儿呢！闹成这副样子，也不怕外祖母生气，直接将你们全都打发了出去，卖给人牙子！”
    少女面色冷然，竟然有一种上位者的无尚威严。
    她眼神流转，很快就看向了纪氏，从自己的怀中摸出来了那支素银簪子，道：“大舅母，好好的，你为何要将这东西给毁坏了啊？”
    “我哪有！”
    事到如今纪氏只能来个死不承认。反正方才情形如此混乱，应该没有人注意到才是。
    可是，叫纪氏没想到的是。
    “大伯母，我也见到你想要将那发簪给取下来。”
    人群里，站在裴氏身后的宋婉仪忽然开了口。
    她虽不明白今天这些事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而且，她这心里其实也不是很待见陆朝暮，甚至觉得这个陆表姐的存在，抢过了她不少机会和风头！
    但是，宋婉仪和陆朝暮一样，上辈子，没有少在纪氏手中受到磋磨和折磨！
    正是因为这样，宋婉仪看出来陆朝暮是想要拆穿纪氏的阴谋的情况下，自然会帮着陆朝暮，而不是纪氏。
    毕竟，这敌人的敌人，就是她的朋友！
    在这一刻，只要陆朝暮是真心实意想要纪氏死，那她就会帮着陆朝暮的！
    说完，宋婉仪还赶忙扯了扯裴氏和宋婉晴的衣袖，“母亲，妹妹，你们刚刚是不是也看到了？大伯母，是不是想要将那支素银簪子给丢到旁边不让人瞧见？”
    “这……”裴氏有些不敢说。
    她平日里虽然痛恨纪氏，一直都想着取代纪氏，但是，她也瞧出来了，今日的情况实在是不一般得很啊，她可不能贸贸然乱说了什么，免得将自己还有她们二房给陷进去了。
    宋婉晴一双眼睛转了转，也不大敢说：“嗯，我没看多清楚……”
    “你们！”
    宋婉仪咬了咬唇，心里正是气得不轻，她的母亲和妹妹，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
    就她一个人，如何有说服力啊！
    就在宋婉仪气得不行的时候，屋外却有一道男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也看到了。”
    众人闻声往屋外一看，端端站着的，不是宋靖宇又是谁。
    宋老夫人见到他，不由眉心一锁：“你怎么来了。”
    这个小妾所生的孩子，她到底心里是不喜欢的。
    宋靖宇瞧出了宋老夫人眼中的不喜，但，他倒是神色镇定，慢慢走了进来，说：
    “我听到母亲这边吵闹得厉害，担心母亲，便过来瞧瞧。”
    说完，宋靖宇还是朝着宋老夫人恭敬的服了服身子。
    “哦，原来如此。”宋老夫人语气里的不悦，还是那般明显。
    宋靖宇眨眨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继续看向了宋婉仪，说：“方才我来的时候，屋子里正一团乱，我瞧得清楚，大嫂，确实是想要将那支素银簪子给丢出去。”
    宋靖宇一惯同这府里的人没有什么联系，也没有什么往来，就像是一个隐士一般，超脱众人之外。
    他与屋子里的人没有什么利益联系，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不过，即便有了宋婉仪和宋靖宇的话，纪氏还是想负隅顽抗着为自己争辩。
    “真是好笑，我为何要将这簪子给丢了。”
    “因为这个！”
    纪氏话音才刚刚落下，陆朝暮就从凤月手中，将方才那根细细的银针给举了起来。
    “因为方才大舅母就是想用这根银针，来害了船夫的性命，叫他无法说出来，就是你想要害我！”
    陆朝暮说着，便走到了宋老夫人的面前，将那根银针和那支素银簪子拿出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银针放入了素银簪子里面。
    而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银针同素银簪子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半分硬塞之感都没有！
    而那素银簪子，是宋婉仪和宋靖宇都看到的，从纪氏头上取下来的！
    也就是说，大夫人头上的发簪里面藏了这样的银针，而银针又确实掉在了地上，距离那船夫没有多少距离！
    正好就应了表姑娘说的，是大夫人想要用这根银针来害人啊！
    “轰！”
    众人想明白了这一点，瞧着纪氏的目光，全都在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他们以为大夫人不是这样的，但是，所有的证据摆在眼前，叫大家完全是不能不信的！
    “你，你！”
    所有的这些事情，叫宋老夫人过往所有对纪氏的了解都被击得粉碎，她不明白，纪氏究竟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她更无法想明白的是，纪氏为何要害朝暮？
    朝暮同她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冲突和矛盾，纪氏为何要使出这么多的手段，来害一个小姑娘的性命！
    “是啊，大舅母，其实我心中也实在是好奇得很，你究竟为何能够狠下心肠，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陆朝暮浅浅笑着，也想知道。

 第396章 所有的真相5

    “是啊，你，你究竟是为什么！”
    宋老夫人眉心紧紧锁在一起，正如朝暮说的那样，她也确实无法想象，纪氏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了所有的这些事情。
    “母亲，我，我真的没有。”纪氏还想最后负隅顽抗，“什么素银簪子，那根本就不是我房里的东西，今天白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间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跑到了我的头上——”
    “纪蕙兰！！”
    正当纪氏为自己辩白之时，站在人群之中的陆朝暮，忽然间抬高了声音，厉然间，将纪氏的全名喊了出来。
    纪蕙兰，是纪氏的全名。
    陆朝暮作为晚辈，这样喊出长辈的大名，平心而论，确实有种不敬的意味，即便纪氏做了那些事情想要害人，但，陆朝暮都不应该这样的。
    宋老夫人听着，眉头就忍不住微微的蹙了蹙。
    正想要开口让陆朝暮收敛一些，毕竟纪氏是她的大舅母，该有的尊敬还是不能少的。
    不敢纪氏做了什么，都还有她这个老夫人在这儿，能够主持大局，朝暮她……她确实不必如此的。
    但是——
    “哗啦！”
    陆朝暮忽然间放开了抓紧的纪氏，身形飞快的往旁边走去，直接几步就冲到了宋婉言身边。
    陆朝暮的动作非常的快，快得叫人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是如何行动的。
    就连宋婉言自己，也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下子，陆朝暮就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陆朝暮的双手，飞快的抓向了宋婉言，两下子，就将宋婉言的衣袖给撩开了。
    “不！不要！”
    宋婉言这才反应过来，陆朝暮究竟要做什么，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衣袖。
    可是——
    “哗哗哗……”
    陆朝暮动作又急又快，根本就不给宋婉言半分缓和的机会，甚至，当宋婉言伸手想要拦的时候，陆朝暮咬着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直接一下子，就将宋婉言手臂上的衣袖，直接给撕碎了，抛向了天空！
    “母亲！母亲！”
    秋日的深夜，空气里透着十足十的寒凉。
    宋婉言只感觉到手臂一冷，再一低头，就瞧见自己的胳膊，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没有丝毫的遮挡和掩盖。
    而这下子——
    “哎呀！婉言姑娘手上怎么有这么重的伤啊？你们看到了么，婉言姑娘手臂上，全都是一块又一块的淤青呢！”
    “看到了，怎么没看到！婉言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好好的，居然会伤成了这样？”
    不是今个儿早上出门的时候都还是一切好好的么？
    怎么到了晚上回来之后，婉言姑娘的手臂上就伤成这样了？
    还有，大夫人也不心疼的么？
    回到宋家这么好一会儿了，也没瞧见大夫人心疼婉言姑娘，让他们去叫个大夫什么的。
    “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议论和惊叹声，叫宋婉言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情绪，一下子全都被击碎了！
    她的狼狈模样被大家看到了！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被那个恶魔侵犯之后的悲惨模样，她是不是高兴了！她肯定是高兴了吧！
    “你个混蛋，你个死丫头！你个贱人！”宋婉言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前，就想要同陆朝暮扭打在一起，想要用牙齿咬碎了她的喉咙，喝她的血才好！
    “婉言，婉言！”
    纪氏见到自己的女儿成了这样子，心里实在是心疼得不得了。
    扑上前来，用自己的披帛，将宋婉言的手臂给遮挡起来，还不断抚着宋婉言的脑袋，叫她心情冷静下来，不要担心，她是她的母亲，她不会让她出事的！
    可是——
    陆朝暮却并不想给纪氏这个机会，更不想让宋婉言回过神来，继续装模作样的为自己辩解。
    少女往前跨出一步，手上再一个用力，就将纪氏披在了宋婉言手臂上的披帛又给扯了下来。
    “陆朝暮，你疯了！婉言是宋家的姑娘，是你的表妹，你怎么能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叫她受如此侮辱！你是要断送了婉言的前程么？！”
    纪氏红着眼睛痛斥陆朝暮的不是。
    纪氏看向宋老夫人，继续说：“母亲，你都看到了，朝暮她哪里有半分对我这个大舅母的尊敬，又哪里有丝毫对婉言，她亲表妹的关爱和照顾！
    如今她当着宋家所有人的面，都能这样对待婉言，甚至，她明明知道婉言是您最心疼的孙女，她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母亲，你不知道，在私底下，这段时间以来，她还做过多少事情！一次又一次！害得我和婉言受尽了苦楚！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被邪恶的念头缠住了心神，生出了要将她给置于死地的蠢笨念头！
    我知道，我那样做，那样想，那样盘算的确是不对的！但是，母亲，您睁大了眼睛清楚看看啊！朝暮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就半分可供指摘的地方也没有么！”
    纪氏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一下子就将自己置于了受害者的位置。
    仿佛，她是受到了无尽的屈辱，才会不得已做出这样的事情，仿佛，是她陆朝暮做了太对伤害她们母女的事，她们才会不得已出此下策。
    她们虽然也知道自己有错。
    但，她们是被逼无奈啊！
    归根结底，所有的错，都该是陆朝暮啊！
    纪氏喊着喊着，就抱着自己的女儿哭了出来。
    她们这一哭吧，就叫宋老夫人这心里不经有些不知该如何判断了。
    纪氏害人，是有船夫和证据作证，她如今也自己亲口承认了的。
    但是吧，陆朝暮这样不恭敬她们，也是方才在这屋子里的人全部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的。
    她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定夺才好。
    清官都尚且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朝暮和纪氏她们，就像是宋老夫人的手心和手背。
    两面都是肉。
    不管她今日如何抉择，都要承受割舍心头肉的痛处。
    “我……我……”
    宋老夫人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事儿了，现在这些事情全都摆在了她的面前，叫她的脑袋实在是疼得厉害。
    但，站在旁边的陆朝暮却又笑了，好看的嘴唇动了动，喃喃说着：“是我要害你们？纪蕙兰，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啊！旁的不说，我就问你一件事！
    今日出门之时，宋婉言头上戴了斗笠遮面，因为，她的脸在罚跪祠堂的时候，被大火给烧了。便是现在，她也要带着面纱，遮掩脸上的疤痕。可是——”
    “呼啦！”
    陆朝暮上前几步，一把将宋婉言脸上的面纱扯下！
    众人惊异发现，婉言姑娘脸上分明洁净如雪，别说是疤痕了，就连一丁点细小的灰尘也是没有的。

 第397章 所有的真相6

    “婉言姑娘……她……她的脸！”
    光洁如新，根本没有丝毫的疤痕和伤口！
    不是说在祠堂里面被烧到了么？
    原来——都是在说谎而已？！
    不仅众人心中震惊不已，便是宋老夫人都惊诧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你，婉言，你……”
    宋老夫人只能伸手指着自己这个孙女，踉跄着往后退着，根本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难不成，婉言过去都只不过是在骗她罢了？
    “外祖母现在就觉得难以相信了？”
    揭开了宋婉言脸上面纱的陆朝暮，只是目光带着淡淡的冷意，说出的话，也平静得仿若最古老的冰川。
    宋老夫人明白了，朝暮她是早就知道了，她早就觉察到婉言根本就没有受伤，而之前她们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扯谎诓骗她罢了！
    可是——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宋老夫人的脑子里面不断的回响着，叫她根本就想不明白，也想不清楚，到底纪氏和宋婉言是为了什么。
    陆朝暮见到宋老夫人脸上震惊不已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痛，觉得自己这样赫然揭穿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对外祖母来说，太过残忍了些。
    但是，一想到，她若是不将事情说清楚，整个宋家的人，便会如上辈子的她一样，永远也看不穿这对母女背后藏着多坏的心思。
    一旦没有防备，便会被她们给拉到绝境深渊之中，根本就没有办法逃离！
    所以，便是再残忍，再残酷，她今天，也要将这些事情都说清楚。
    “外祖母，你看看宋婉言的手臂。”陆朝暮表情冷得如同冰块，“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纪蕙兰和宋婉言说了，宋婉言因为担心我，所以，到了法华寺为我祈福上香。但是——
    从金水河到法华寺这一路上，究竟是有多少险阻和荆棘，能让宋婉言伤成这样？外祖母您想过没有？！便是宋婉言说她去法华寺这件事，也都只不过是再骗您的啊！”
    “这……”
    宋老夫人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陆朝暮的提醒，再加上宋婉言手臂上的伤，还是叫宋老夫人不得不怀疑起来。
    年迈的老人，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不理解和不相信，她看着宋婉言，一字一句的问道：“婉言，朝暮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今天，你忽然间消失不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当真是去了法华寺么？”
    “……”
    事到如今，宋婉言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个有备而来的臭丫头，都会想方设法的拆穿她们的解释和理由。
    但是，即便是知道没办法遮掩下去，让她大大方方承认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到，也不允许的！
    因为，她若是承认了，便无异于在心里就认输了！
    她明明是宋家最尊贵的大小姐，如今，却输给了这个臭丫头，她咽不下这口气，也做不到！
    所以，想了又想，再想了又想，宋婉言别过头去，不再看这些人。
    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罢，只要她打死不认，她们是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宋婉言就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去看所有人。
    见到自己的女儿一个字也不解释，纪氏心里却不这么想。
    不管这个臭丫头还准备了什么，还会说出什么更加叫人震惊不已的事实，她都要再搏上一搏！
    这样，她才有机会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还有她们大房的人在这宋家的地位！
    她若是同婉言一样，什么也不说，那才是真的完了啊！
    所以——
    纪氏眼珠子转了转，就想要再次辩解，想说，婉言是在法华寺为陆朝暮祈福之后，担心光这样还不能够确保陆朝暮的安全，就想重新回到金水河上，为她放一个荷花灯祈福。
    而金水河边被河水打湿，路上光滑得紧，宋婉言心里有实在担心陆朝暮，所以，一不小心踩在了打滑的路面上，整个人就如同滚葫芦一般，猛然顺着石板路就跌入了金水河里。
    宋婉言又不会游泳，掉入金水河中之后，只能本能的挣扎起来。
    而她又是顺着河岸掉下去的，手臂挣扎见，刚刚好就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之上。
    这才弄出了这么多的伤痕和淤青。
    不得不说，纪氏的脑子确实是转得急快的！
    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想出来了这么好的说辞。
    不管这套说辞能不能让人信服，只要纪氏确确实实编造出来了，她们母女二人就还有争辩的希望。
    毕竟，说不定谁人就会信了呢！
    但是——
    陆朝暮见到纪氏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承认一切，心里忽然就笑了。
    她看这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舅母”，如同最低劣的老鼠一般，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不惜编造出这样荒唐的说辞来为自己争辩。
    她还真是对“宋家当家主母”的这个身份在乎得紧啊！
    也是！
    若不是因为对“宋家当家主母”的身份在乎和渴望，她又如何会做出那么一系列近乎疯狂的举动来？
    不过……
    陆朝暮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那双眸子里面透露出来的冰凉，实在是骇人极了。
    紧接着，宋老夫人就听得少女近乎冰霜一般的声音，在这屋子里面渐渐的响了起来。
    “纪蕙兰啊纪蕙兰！你以为，你这样说出来，就会有人信你了么？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因为……今日，除了将我推入金水河中之外，你还让人将我放入马车里面，带我去宋家城北的庄子里，想将我塞到四皇子的床上，让我丢了清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什么？！”宋老夫人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快忍不住晕过去了。
    城北的庄子？四皇子？塞到床上？丢了清白？
    这些词语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叫宋老夫人的面色即刻就白了一片。
    而一惯都与宋家的人没有联系，只是安安静静在自己的书房里面读书学文，专心致志的准备着明年春闱考试的宋靖宇，在听到陆朝暮冷静说出那些话之后，脸色狠狠的一厉！
    他往前跨出一步，飞快就走到了陆朝暮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前后左右的看了又看，关心到极致的问：
    “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城北的庄子，什么四皇子，什么清白？朝暮，你，你还好么？”
    宋靖宇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之前几位皇子在法华寺祭天的时候，他也曾远远的将几位皇子瞧了几眼。
    他看到过那位四皇子，一双眼睛阴沉而冷漠，脸上永远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当时，宋靖宇就在心里想着，这位四皇子，只怕是对女色这件事太过关注了些吧！瞧瞧他的样子和精神，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平日里只怕没有少花精力在御女这件事上。
    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但是，作为当今圣上的儿子，四皇子，这般贪恋美色和女人，实在是有些……侮辱了他身为皇子的名号和名声！
    而现在！
    宋靖宇听到陆朝暮说出的那番话，心里面不由得就想到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有一个女人，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如同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深深的压在了女人的身上，放肆而大胆的索求着一切！
    而陆朝暮，完全一点防抗的能力都没有，如同最可怜的花朵，一阵风过，就枯萎而凋谢。
    想到这个画面，宋靖宇整个人都恼怒到了极致！
    心口似有一团大火，灼灼的燃烧着。
    一惯都沉稳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猛然一下就冲到纪氏的面前，伸手将纪氏的衣领紧紧的抓住。一个用力，就将她给提了起来。
    “是你么？你当真做了这样的事么？！”宋靖宇扯着嗓子，大声质问纪氏！

 第398章 所有的真相7

    “是你么？你当真做了这样的事么？！”
    宋靖宇死死攥紧了纪氏的衣领，若非他脑子里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只怕，他那双有力的大手，恐怕会狠狠攀上纪氏的脖子。
    然后，便如同折断树枝一般，一下子，就将纪氏的脖子给狠狠的折断！
    她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这可是朝暮啊！
    就算她们之间或许有什么大家所不知道的恩怨，但她也不能对自己的亲外甥女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啊！
    她怎么能！
    不仅是宋老夫人和宋靖宇面色大惊。
    便是一旁站着的裴氏母女，还有另一边陪着宋婉莹坐着的四夫人，听到陆朝暮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后，面色也因为惊愕而惨白一片。
    “这……这不能吧？”宋婉晴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那个大伯母，居然真的做出来了这样的事情。
    宋婉仪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按照她自己上辈子的经验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纪氏这样的人做不出来的。
    为了她自己还有她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不惜说谎骗她，将她一个人嫁到了偏远的北疆。
    她大好的年华，就那样被纪氏骗到了离家万里的地方，而且，纪氏给她张罗的，还是一个上年年纪，脾气孤僻而暴躁到了极点的糟老头子。
    光是现在想到上辈子她自己所遭受的那些折磨和经历，宋婉仪浑身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想到自己的这些经历，宋婉仪忽然就觉得，说不定表姑娘说的这些事情确实是真的！
    表姑娘生得好看，之前在法华寺的时候，四皇子好像就注意到了表姑娘。
    纪氏比她还要细心，自然不会错过四皇子眼神中流露出的，对表姑娘的喜爱之色。
    这种情况下，纪氏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女，想法子将表姑娘送到四皇子的床上去，完全说得通，也完全是可能的。
    只不过……
    宋婉仪瞧着正目光定定，站在纪氏面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脸上却没有丝毫神情变化的陆朝暮，心里又觉得好像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
    表姑娘方才所说的这些事情，不敢对于谁人来说，一定都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
    就算陆朝暮平日里再镇定，再能保持自己的情绪，不叫自己在人前流露出半分的异样，但这种时候，她不应该，也不可能能够冷静成这个样子，脸上当真一丁点的痛苦和难过都没有吧！
    而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宋婉仪发现，当陆朝暮将四皇子的事情说出来了之后，反而埋在纪氏怀中的宋婉言好像神情忽然就变了。
    宋婉言神情变化，也并不像是诡计被人拆穿之后的惊恐和害怕，反而，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宋婉言她难过什么？
    宋婉仪暂时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这心里就是莫名觉得，说不定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呢？说不定，表姑娘运气比她要好一些，并没有真的就着了纪氏的道也说不定呢！
    果然——
    宋婉仪才这样想着，那边，陆朝暮就朝着宋靖宇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到极点的说：
    “小舅舅，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我真的一点事情也没有。虽然纪蕙兰母女两个想要害我，但是，我却提早有了防备，早早就心中有数，在她们出手害我的时候，小心保护好了自己，没有让那些不可挽回的祸事真正落在我的身上。”
    “朝暮，你此话当真？你没有骗我么？”宋靖宇不信。
    四皇子是怎样的人啊，他身边多少护卫和暗卫，朝暮若是真的落入了他的手中，哪里还能真的一点事儿也没有的，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是真的，小舅舅，你还不相信我么？”
    少女甜甜的嗓音，再加上她轻松朝着宋靖宇眨巴眨巴的眼睛，蓦地，竟叫宋靖宇差点就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宋靖宇又摇摇头，看向陆朝暮说：“好了，朝暮，你想怎么说都好，不过，我要告诉你，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往后还有没有人会要娶你进门，我宋靖宇，只要一天还是你的舅父，就绝对不会放任你一个人在外面而不管你。”
    男儿的承诺，价值千金。
    陆朝暮听到自己这个一惯都不怎么爱说话的舅父，忽然间对自己说出了这样深深的承诺，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确实是觉得很感动的。
    不过。
    宋靖宇的话，感动了陆朝暮的同时，却叫这屋子里，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忍不住痛哭了出来。
    “呜呜呜……”
    宋婉言躲在纪氏的怀中，脑子里，全都是方才宋靖宇对陆朝暮的承诺。
    她一向都视自己为高高在上的宋家千金，觉得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才对。
    但，到了这样的时刻，她身子已然残破，再也见不得人。
    她甚至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谁像宋靖宇那般，向她说出宋靖宇对陆朝暮的那番承诺！
    她那个没本事的哥哥不会这样说。
    而她的母亲，或许不会放弃她，但是，她的母亲又还能做什么呢？
    她们都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根本就没有挣扎和反抗的余地了啊！
    想到这里，宋婉言不由得哭得更大声了起来。
    纪氏见自己的女儿泣不成声，心里也痛成了一片，抱着她，安慰着她，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只要有她在，她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好她，给她最好的一切的！
    可是——
    就在纪氏不断安慰宋婉言的时候，她的余光瞥到了定定站着的陆朝暮。
    这个丫头冷眼瞧着她们母女两个，眼中带着复仇的恨意，还有一丝计划得逞的畅快！
    等等！
    纪氏忽然想到了什么！
    陆朝暮这丫头说，她知道了她们的计划，所以想办法早早做出了计划，应对好了一切，没有让自己陷入她们的陷阱之中。
    那也就是说！
    “是你！婉言忽然消失不见，是你做的手脚！是你！是你将计就计，甚至反而将婉言带到了北庄，放到了原本该是你躺着的床上！是你害得婉言被四皇子欺辱！”
    纪氏不笨，才刚刚说了几句，就将今天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
    而周围的人，听到纪氏这番话后，愈发觉得他们的脑子不大够用了。
    什么叫表姑娘害了婉言姑娘？
    什么又叫婉言姑娘被四皇子欺辱？
    不是大夫人和婉言姑娘想了法子，要害表姑娘呢？
    怎么现在变成是婉言姑娘被人给害了？
    一茬接着一茬的反转，叫所有人都跟不上这几个人说话的节奏。
    陆朝暮站了出来，看向宋老夫人，指着宋婉言，大声坦然说：
    “外祖母，纪蕙兰没有说错，宋婉言确实已经被人给欺辱了，那个人就是四皇子！
    而我，也确实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将本来要害我的宋婉言，给推到了四皇子的床上！
    这种行为，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399章 所有的真相8

    “哦，对了！”
    说话的少女眼睛亮了亮，像是怕他们因为事情的发展变化太诡异，而无法相信一般，她还特地站出来轻飘飘的又加了一句：
    “你们若是觉得这些事情太过诡异，太过不同寻常，除了在梦中之外，根本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话，只管派人去将五皇子给找来问一问，五皇子也是知道的。”
    “！！！”
    陆朝暮的话，叫旁边的人又震惊了！
    所以，表姑娘是承认了？她亲自动手，将婉言姑娘给送到了四皇子的床上？
    还有，也是大夫人和婉言姑娘真切的要害她了？
    还有！还有！
    最最叫众人心中震惊到极致的是，这件事，居然五皇子也知道，而且，五皇子还能站出来为表姑娘作证了？
    若是五皇子当真站在表姑娘这边的话，也是不是就意味着，大夫人和婉言姑娘要害表姑娘这件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一般。
    而表姑娘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宋家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府里居然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情况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个宋家，居然暗流涌动成了这样！
    “可是，可是……”
    宋老夫人也不明白了，她的亲外孙女，还有她自己的媳妇和孙女，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竟然变成了这般，将彼此都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不拔出，就不能心中舒坦！
    “外祖母很想知道为什么？”陆朝暮轻轻一个歪头，一下子就点明了此刻宋老夫人心中所想。
    宋老夫人抿着唇，她当然想知道了。
    整个宋家都变成了这副样子，她如何能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好，我便告诉外祖母好了。”陆朝暮沉了一口气，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她纤细的手指在椅子的手把上轻轻敲了两下。
    接着，就听见她说：“凤月，去吧，去将昭姐儿还有那个人一同带上来吧。”
    “是！”
    凤月应声退了出去。
    听到“昭姐儿”这几个字，纪氏的眼瞳又缩了缩。
    心里立马下了定论：这个臭丫头，当真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纪氏才想着，屋子外面，凤月就带着昭姐儿，还有莫语晟走了进来。
    宋老夫人没见过莫语晟，只觉得奇怪，“朝暮，你怎么让凤月这么晚了，还带了外男到内院里来？”
    虽然这屋子里人多，而且还有小厮、丫鬟、婆子守着。
    但，毕竟外男就是外男，夜色如此深沉，他赫然间出现在这里，总归是不好的。
    可是，陆朝暮却定定的看向宋老夫人，说：“外祖母，他就是你所有不明白之事的源头啊，若是现在让他走了，你可就没有办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
    陆朝暮这话，倒叫宋老夫人不明白了。
    这个外男，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难不成，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他的关系，因为他的唆使和暗示，纪氏才做出了那些害朝暮的事情么？
    “外祖母，事情若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陆朝暮摇摇头，指了指倒在地上、扑在纪氏怀中的宋婉言，说：“外祖母，你不觉得，这位莫先生的容貌，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么？”

 第400章 所有的真相9

    在哪里见过？
    陆朝暮这么一提醒，宋老夫人还真的就认真将莫语晟打量了起来。
    这个男人，她过去应该确实是没有见到过的。
    四十多岁出头的年纪，却保养的很好，一张脸还能瞧出年轻之时的俊朗不凡来。
    只是……在哪里见过？
    宋老夫人越想，越是想不起来，到底何时见到过这个男人。
    不过，她虽然想不起来之前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男人，但，随着宋老夫人紧紧盯着男人的脸看，不知为何的，宋老夫人越瞧越觉得这个男人的一张脸，透出来了一股子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而那感觉，竟像是久久陪伴在她的身边，已经很多年了一般，叫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熟悉。
    “哎呀呀！”
    正当宋老夫人没有瞧明白其中的关窍之时，站在宋老夫人旁边的周妈妈却忽然间叫了出来。
    “老夫人！老夫人！是！是婉言啊！”
    或许是因为发现的事情太过冲击，素日里一惯都还能保持冷静的周妈妈，竟然大声尖叫了起来。
    周妈妈一边叫着，一边只觉得背脊上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叫她整个人都快要坐不住了一般。
    她看出来了。
    这个被表姑娘婢女带进来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同婉言姑娘的一双眼睛，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啊！
    过去，他们还说过，婉言姑娘的容貌同纪氏很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一双眼睛。
    而那眼睛，又和宋家大郎不同。
    如今细细一瞧，竟然同这个男人有超乎八成的相似度！
    再加上表姑娘做事一惯都是有她特别的原因的，周妈妈脑子里面立马就想到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但现在又确确实实符合现在这种场景的情况！
    那就是——
    婉言姑娘根本就不是宋家大郎的孩子！
    而是纪氏同这个中年男子所生的孩子！
    “轰！”
    周妈妈的猜想，如同平地一阵惊雷般，瞬间就叫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怔住了。
    “不可能吧？”
    “这……这不可能吧？”
    比起宋婉言和大夫人合谋一起要害表姑娘，婉言姑娘不是宋家大郎孩子这件事，简直更要叫他们所有人，从出生到现在的三观都碎了一地！
    但是。
    他们转过头来，看见陆朝暮还是那样静静的站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惊异之色。
    他们这心里忽然间，又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难不成还真是这样的？
    婉言姑娘，当真同这个男人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你们猜什么猜，现在，两个人就在这里，只管试试滴血验亲的法子，不就能即刻知道结果了么？”陆朝暮提议。
    今天在北庄的时候，她看到了莫语晟因为纪氏的凉薄而忿然离开。
    她心里虽然也替莫语晟不值，他这么多年来，也只不过像是一颗棋子一样，被纪氏所利用。
    但是，她却不会心疼他。
    因为，莫语晟过去，根本就没有少替纪氏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在莫语晟离开之后，她立马就让自己的人跟了上去，偷偷将莫语晟给打晕过去，绑到了宋家荒废的院子里关起来。就等着今晚，让一切事情大白于众人之前的时候，将他给带出来！
    于是乎。
    有了陆朝暮的这个提议，凤月即刻就让人押着莫语晟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姑娘，一个干净的碗，还有一碗干净的清水已经取来了。”
    凤月手中握着刀子，动作十分麻利的，就从莫语晟的手指尖取下了一滴鲜红的血液。
    血滴滴入碗中，像是晶莹的珠子一般，在碗底晃荡了几下。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接着，陆朝暮就看向了宋婉言，“有了莫先生的血液，咱们如今还需要的，就是宋婉言，哦，不对，该是莫婉言的血滴才对。”
    “陆朝暮，你别欺人太甚了！”纪氏死死护住自己的女儿，不肯让任何人接触到她。
    但是，陆朝暮却笑得灿烂，对纪氏说：“原来，纪蕙兰你也知道什么叫做欺人太甚啊。可是，过去你们那样害我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想过，你们是不是害我害得太过分了呢？！
    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要取下一滴你女儿的血液罢了。她若是清白的，只要这血滴滴下去，自然就能还她一个清白。而我，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以及一个道歉。
    不过……”
    她若是继续这样遮挡着，不就有一种因为心虚，而不敢让宋婉言滴血验亲的态势了么？
    旁边，宋老夫人在周妈妈和陆朝暮的提醒之下，也清楚瞧见了，这个姓莫的男人和婉言之间的相似之处，实在是不同寻常，根本就不像是偶然间能够出现的相似。
    “纪氏啊，你就让朝暮取一滴血好了。”
    宋老夫人冷沉着眼眸，声音冰冷的看着纪氏，也不管凤月若是取宋婉言手指尖的血，会不会弄疼了她。
    或许，在宋老夫人现在看来，若宋婉言或者莫婉言，当真不是她们宋家的孩子的话。
    她自然就不用像之前那样担心和关心宋婉言了。
    “母亲……”
    纪氏哭着，依旧不愿意让旁人碰了她的婉言。
    但，宋老夫人却像是失去了耐心一般，冷着声音，怒然用拐杖撞了撞地面，然后就厉声吩咐凤月：“还不快点过去！”
    她要将事情都弄清楚！
    她决不能就这样，让不明不白的人住在他们宋家，占着宋家姑娘的名义，在这宋家里住着！
    宋老夫人脸上的怒然之意，已然清楚说明了她心中对宋婉言的怀疑，已经很深很深了。
    凤月抿了抿唇，快步走到宋婉言身边，举起了锋利的小刀子，就要朝宋婉言的指尖划伤一刀，再将那血滴，滴入碗中。
    纪氏瞧见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心中实在是难受极了。
    她看到凤月手中捧着的那个碗，甚至心里还天真的想着，要是能将这个碗打破了就好了！
    没了这碗可恶的水，就没有人会去想，到底婉言同莫语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想着，纪氏瞧着那碗水的目光，就变得猩红起来。
    一瞬间，她整个人仿若化身成为了一头猛兽，下一秒便会不受控制的扑出去，将凤月手中的碗给打碎撞到地上。
    只可惜——

 第401章 所有的真相10

    “小心一点。”
    陆朝暮像是又敏锐的发现了纪氏心中所想一般，直接手上动作飞快一动，就将凤月手中端着的那碗水给平平稳稳的端在了自己的手上。
    陆朝暮站得直直的，目光甚至有着居高临下的态势，静静的望着将宋婉言抱在怀中的纪氏。
    “凤月，你可要小心些了，虽然这莫先生和莫婉言都在这儿，一碗水洒了，咱们还能重新取一碗水回来，将这滴血验亲的环节，再进行一次。
    但是——到底重复这么多步骤，实在是让人会多等很久啊。咱们大家伙都等了多久了，外面的天色只怕都要天晴了，若是再耽搁下去，那可就不好了。”
    陆朝暮这些话虽然是说给凤月听的，但是，她的每一个字，落入了纪氏的耳中，都让纪氏听得明明白白，这丫头是在警告她呢。
    别想着打这碗水的主意。
    没了这碗水，还有后面很多的水！
    只要她们足够的耐心，总归是能够将宋婉言和莫语晟之间的关系给搞清楚的。
    究竟是她陆朝暮猜错了，还是，她说对了！
    事情的真相，真正的答案，很快就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
    “姑娘，奴婢得罪了！”凤月说着，就蹲了下来，伸手从纪氏怀中，几乎是硬生生掰一般，才堪堪将宋婉言的手给掰了出来。
    “滴答！”
    宋婉言指尖被划破，鲜艳的血滴，如同方才那样，晶莹的跌入碗中。
    两颗如同红豆一般的血滴，在升满了清水的碗中，不断的交织在了起来。
    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拉长了脖子，看向那一只小小的白瓷碗。
    因为他们都知道，待会儿，这碗中得出的答案，就能够改变这间小小屋子里，近乎所有人的命运。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式，一点一滴的躺过。
    众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瞧了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看得有多仔细。
    随着两滴血滴在碗中缠绕着，终于——
    那碗清水里，两滴血滴，终于融合在了一起。
    “是真的！”
    “表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婉言姑娘当真不是大老爷的孩子啊！她居然真的不是咱们宋家的人啊！”
    所有的下人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这件事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比皇上驾崩新皇登基，还要让他们心中震撼。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快，快扶我过去仔细看看！”
    听到周围人这样说，宋老夫人心里已经凉了一片。
    但是，即便如此，年迈的老夫人，还是想要最后在亲眼看看清楚。
    她一定要亲眼瞧瞧！
    “老夫人……哎，好吧……”
    周妈妈有些不忍心。
    因为，周妈妈知道，这些年来宋老夫人对宋婉言和纪氏有多好，对宋婉言抱有多大的希望。
    如今，她自己的亲孙女竟然赫然见成了外人。
    宋老夫人心里肯定是不好过的！
    周妈妈怕老夫人太过伤心，万一一时间一口气喘不上，那可怎么是好？
    但，周妈妈见得宋老夫人神色坚定。
    又实在是不好说不。
    只能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扶着宋老夫人的手臂，将她一点点的带到了那只白瓷碗的旁边。
    “老夫人，您……您自己瞧吧。”
    年迈的老人，蹒跚着上前，探出脑袋，瞧了一眼，再瞧了一眼。
    屋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
    他们深知，如今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而且意义也实在是太过重大。
    在宋老夫人发话之前，他们谁也不敢乱说一句，也不敢多说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仿若跌下一根针，都能清楚听到一般。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年迈的老人，终于开了口：“婉言啊……”
    听到宋老夫人的声音，躲在纪氏怀中的宋婉言，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来。
    她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脸上的妆容也早就化成了一片。
    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祖母，哦，不对，是她过去的祖母，嗓子里面如同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一般，久久的，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本是不知道她和莫语晟之间的关系的。
    但是，当陆朝暮让凤月将莫语晟带上来，发话要进行滴血验亲，而她的母亲纪氏所给出的反应，叫宋婉言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陆朝暮说的没错，她当真不是宋家的孩子！
    这个消息，宋婉言自己都无法接受，更无法消化。
    面对同样震惊的宋老夫人，她又如何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说什么呢？
    她要说她也不知到么？
    祖母肯定是不会相信她的吧。
    她要说，让祖母狠狠罚她么？
    可是，她本就不是宋家的孩子，却占据了祖母这么多年的关系，祖母心里肯定痛恨死她了，不将她即刻赶出宋家都是好的了，如何还会和过去一样，为了她好，狠狠的罚她，再在她罚完之后，同她讲明道理？

 第402章 所有的真相11

    宋婉言心里痛苦不已。
    她再不是宋家的姑娘了，也更没有资格得到祖母的疼爱和怜惜了！
    这些繁复的思绪，叫宋婉言忍不住就啜泣起来。
    她抬头对上宋老夫人的眼睛，声音都在发抖：“祖母……祖母……我……我……”
    她有许多话都想说，可是，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出来了。
    宋老夫人这么多年对宋婉言的疼爱不是假的，如今见到她哭成这样，心中愤怒之余，到底还是有些许不忍的。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可是，宋老夫人瞧着纪氏的神色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婉言或许不知道实际发生的情况，或许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年幼，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
    但纪氏却不一样。
    婉言既然和这位莫姓男子是血亲上的父女，那么，纪氏是一定知道而且很清楚这些事情是怎么样发生的。
    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都被纪氏这般蒙骗着，宋老夫人心底就好似有一团猛烈的火焰，不断燃烧着，叫她完全无法冷静着面对纪氏。
    年迈的老人，本是不应该动怒的，可如今——
    “啪！”
    宋老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狠狠的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纪氏的脸上。
    “纪蕙兰，你好得很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宋老夫人狠狠咬着后槽牙，真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去，将这个歹毒至此，谎话连篇，还不知廉耻在宋家耀武扬威这么多年的妇人，直接扒光了衣服猛打一顿，再让宋家的下人将她给丢出去才好！
    有了滴血验亲的结果，有五皇子给的吐真药，说出确实是纪氏和宋婉言想要害陆朝暮。
    纪氏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和辩解的了。
    想着，纪氏冷冷的扬起了头，冷眼瞧着这屋子里所有的人，最后只冷哼一声，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道：“既然都知道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没什么说的了，绣珠之前那句话说得极对，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
    纪氏对上宋老夫人的眸子，说：“婉言根本不知道这一切，若非今日陆姑娘验证，她到死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宋老夫人，不知道可不可以念在过去这么十几年的陪伴，放我的婉言一条生路，让她回到乡下去？”
    “……”
    纪氏毫无遮掩的承认了一切，听上去还颇为坦荡。
    一句“陆姑娘”，一声“宋老夫人”，也足以表示她不会再继续假装。
    而对于宋婉言，宋老夫人心中除了痛，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惜的。
    听到自己的母亲这样说，宋婉言更是哭得大声了许多。
    她匍匐在地上，朝着宋老夫人深深的叩了好几个头，道：“祖母……老夫人，我，我不能奢求您的原谅，我知道你肯定是恨透了我的。母亲让您放我一条生路，但，我却没有办法就这样让我母亲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管您要如何罚她，我都会跟我母亲一起承担的。”
    宋婉言一番话听上去情真意切，尤其是不愿让纪氏为她担下所有的罪责，换取她往后的一生稳定。
    坏事做尽的母女二人，对于彼此的信任和依赖，却是真的。
    但，陆朝暮瞧着她们这般哭天抢地的嘴脸，心里只觉得恶心极了。
    她往前一步，直接就挡在了宋老夫人的面前，冷沉着声音，对宋老夫人说：
    “外祖母，如今，我只是让凤月将莫先生提了过来，证明了莫婉言和莫先生之间是亲生父女，但，您难道就不想知道，纪氏和这位莫先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了首尾？而咱们宋家的那位大公子——”
    陆朝暮话音顿了顿，明亮的眼眸，即刻就看向了天启书院的方向。
    虽然宋老夫人之前罚过宋文邵，但是，随着宋婉言使出苦肉计，在罚跪祠堂之时，故意放火，护住宋家的祖宗牌位，叫宋老夫人心中感动不已，连带着也就没有再继续责怪宋文邵，让他回到天启书院，跟着那里的夫子、老师好好学习念书。
    但，即便是让宋文邵回了天启书院，宋老夫人也特地跟他说过，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要随便回宋家了。若真想让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依旧做那呼风唤雨的宋家大公子，便在明年的春闱考试上一举拿下好成绩，这样，她就会真的原谅了他。
    所以，宋家今日又是在金水河办花灯会，又是宴请几位皇子，再到后来陆朝暮落水，宋婉言不见，便是如今，整个紫韵斋都炸开了锅。
    尚在天启书院里面的宋文邵也是一点也不知道，更是没有赶回来看看的。
    但，正是因为宋文邵人不在这儿，大家一时半会的，竟都没有想起他来。
    可陆朝暮就不一样了。
    宋文邵和纪氏、宋婉言一样，上辈子，都是害得她痛不欲生，伤心欲绝之人！她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所以，她才会现在提醒宋老夫人，别忘了，纪氏除了宋婉言之外，还有一个孩子。
    那便是——宋文邵！
    “！”
    陆朝暮一番提醒，宋老夫人立马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难不成，朝暮是想说，不仅仅是宋婉言，就连宋文邵也不是宋家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给予了厚望的宋文邵，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孩子，宋老夫人心头对纪氏的厌恶和痛恨，完全就控住不住了。
    “纪蕙兰！说！文邵是不是也是你跟这个野男人的孩子？！”
    宋老夫人心痛如绞，冲上前去对准纪氏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猛打。
    纪氏当然不会承认了，“不是的！婉言的事情是我一时糊涂，但文邵他，他当真是宋家的儿子啊！老夫人，你看着他长大，你亲自教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你的亲孙子，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她或许还会相信她说的话，可是现在，有宋婉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放在眼前，你叫宋老夫人她如何去相信纪氏的言语？
    而陆朝暮自然就是更不信了。
    她了解纪氏母女两个有多么的心狠，多么的丧心病狂，什么事情她们都做的出来，宋文邵的身份自然是值得怀疑的！
    所以，陆朝暮便站出来提议说：“外祖母，究竟宋文邵是不是宋家的孩子，空口无凭，是不能光听纪蕙兰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的。既然这位莫先生人还在这里，咱们自然可以派人去将宋文邵从书院里面叫回来，同方才一样，好好验上一验，不就是了？”
    “不行！”
    纪氏立马想要阻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夜派人去天启书院将宋文邵叫回来，书院里其它的夫子和学生会如何做想？
    到时候，宋文邵没了好名声，便是春闱之时当真考中了，榜上有名，也会因为他今夜连夜赶回宋家而被非议的。
    但，陆朝暮却说：“纪蕙兰，都这个时候你还替宋文邵担心呢？他若当真不是宋家的孩子，我们为何要跟你一样，担心他的前程？甚至，只要待会儿真的验出来他身份有问题，不用等到春闱的时候，我明天就会让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他的母亲同人暗中勾结，他这个私生子，还有脸在宋家白白待了这么多年！”
    陆朝暮今天是铁了心要豁出去了，要彻底将过去的恩怨纠纷全都弄个清楚明白的！
    所以，说话也好，做事也好，都透着叫人无法忽视的霸气和决绝！
    完全就像是一块铁板，叫人撞上来之后，只会自己疼得难受。
    而且，陆朝暮还继续说着：“而且，若真是我错怪了宋文邵，他是无辜的。那么，今日我这个表妹意外落水，他的亲妹妹忽然不见，虽然都在夜深之前回到了宋家，但我因为落水突发高烧，命悬一线，让他这个做表哥的连夜回来看我一眼，也不是说不通的啊。”
    “你！”
    陆朝暮这样说了，就是将纪氏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这下子，宋文邵是叫也得去叫，不叫也得去叫了。
    宋老夫人瞧着宋婉言那张越瞧越跟旁边的男子相似的脸，心里只觉得有一块什么东西膈应着，叫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宋文邵的事，也确实得弄清楚了。
    他们宋家还没有当冤大头的习惯，更不会平白无故的替别人养儿子养了这么久了，却窝囊着连个事情的真相都不查清楚！
    “去！去书院将大少爷给叫回来！”
    宋老夫人一声令下，周妈妈不但怠慢，即刻就叫上几个家丁，亲自从侧门离府，去书院里找宋文邵。
    等待的时间，本来就特别的漫长。
    再加上众人心里都实在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觉得这时间像是被拉得长长的，怎么样也等不到头。
    终于，随着紫韵斋外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周妈妈和家丁们就带着宋文邵回来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宋文邵语气不解的问：“周妈妈，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书院叫我回府？是祖母有什么不适，还是母亲哪里不舒服了？”
    面对宋文邵的问题，周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支支吾吾着，半晌才头也不回的对宋文邵说：“大少爷，您还是待会儿自己问老夫人吧。”
    说罢，周妈妈走在前头，伸手就轻轻挑开了帘子，身子往后侧了侧，让宋文邵进去，“大少爷，您且进去吧，老夫人和纪——大夫人都还在里面呢。”
    周妈妈本想叫一声纪氏，或者纪蕙兰。
    她知道了纪蕙兰所做的那些事，心里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同以前一样，恭敬着将她尊为宋家当家主母的。
    但现在，虽然纪蕙兰和宋婉言的事儿是了解了，但，大少爷的事情不是还没弄清楚么？再说了，老夫人心里虽然生气，狠狠给了大夫人几巴掌，但却也没有明确说，往后纪氏就不再是这宋家的一份子了。
    她是个做下人的，不好在主子还没有表态的情况下，贸贸然下定论，所以，话到了嘴边，她也赶紧改了口，又如同往常那样叫了一声“大夫人”。
    不过，屋子里的人听到周妈妈这一声“大夫人”心里却实在是觉得讽刺得很。
    也不知，纪氏还能当多久的大夫人，如今，能被多叫一次就多叫一次吧，往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咯！
    宋文邵因为太过疲倦，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妈妈方才言辞里的不对。
    但是，当他进到屋里，见到纪氏和宋婉言都瘫软着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屋子里除了宋老夫人和纪氏之外，还有二伯母、四伯母、六舅舅都在这里，甚至，就连宋婉晴、宋婉仪这些妹妹们都在之后，宋文邵整个人都懵住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祖母，”宋文邵上前一步，想问问连夜叫他回来是为了什么，又想问这大晚上的祖母院子里为何聚集了这么多人，更想问为何他的母亲和妹妹倒在地上抱头而哭？
    但，还不等宋文邵问出声，宋老夫人眉心紧缩着，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将自己手中的拐杖紧了紧，就吩咐说：“来人啊！快去验一验大少爷的……”血能不能同那位莫先生的融合在一起。
    宋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或许，她的心里还抱有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吧。
    但陆朝暮却没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带会让，若是验出来宋文邵不是莫语晟的孩子，那才是叫她感到惊奇呢！
    “祖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祖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宋文邵连连喊着，想要挣脱旁人的束缚。
    可是，这里的人都等着看结果，哪里肯放他离开。
    几个婆子上前，将宋文邵整个架了起来，飞快就从他的指尖也取了一滴血出来。
    滴在了事先另外准备的一碗清水里，然后再取了莫语晟的指尖血。
    众人见状都拉长了脖子，目光锁在了领头婆子的身上。
    只见那婆子将盛了血的碗轻轻晃了晃——

 第403章 所有的真相12

    “哎呀！”
    “合在一起了！又融在一起了！”
    婆子连连叫唤着。
    旁边，拉长了脖子等着看结果的人，全都往前走了一步。
    泛着精光的眸子，往那碗口里一瞧！
    还真的是！
    又融在了一起了！
    表姑娘提醒得还真没错，有了宋婉言这个例子，咱们这个纪蕙兰啊，所生的孩子还真的都不是宋家的！
    “这，这，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
    宋文邵被吓得不清，根本就看不明白，也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他才颠颠着刚回来，就被人给五花大绑的架了起来？
    怎么好好的，祖母就叫了人来在他的手指尖取了血？
    怎么从他手中取出来的血，竟然就和从旁边那男人手指尖取出来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呢？
    滴血验亲。
    这个念头在惊恐万分的少年脑中忽然浮现。
    “母亲，母亲！”
    宋文邵连连叫唤着，就看向了纪氏，急忙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能等来纪氏的回答，倒是陆朝暮往前前出一步，直接就对上了宋文邵的眸子。
    陆朝暮看着他。
    这是她的邵表哥，也是她上辈子的夫君，更是上辈子蒙骗她，利用她，根本不念及半分夫妻情分，甚至和宋婉言合起伙来，将她推到了萧景珲那个恶魔床上的人！
    这辈子，虽然他们两个之间的交集还不多，宋文邵还没能像上辈子那样，使出花言巧语，将她骗得团团转。
    但这辈子，她刚回到宋家的时候，宋文邵就想要在宋家的花园里，不顾男女大防的就要碰她。后来，在法华寺里，他也和纪氏、宋婉言一起，想要让她没了清白，不得不嫁给他……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在陆朝暮的脑中回荡。
    她的眼底，一股复仇的猩红浮现出来，将她的一双眼眶填的满满的。
    过去这些害过她的人，她终于都能手刃了！
    这样想着，她瞧着宋文邵的目光都愈发凌厉了几分。
    “邵表哥若是看不懂，那好，我就仔仔细细的说与你听好了。”
    陆朝暮站起身，伸手指着旁边的纪氏和莫语晟，一字一顿的对他说：“你是你母亲和这个男人生下来的孩子，滴血验亲，滴血为证，你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孩子！”
    “这不可能！”宋文邵下意识就否认。
    他怎么可能不是宋家的孩子？
    他从记事起，大家都叫他大少爷，他从小也是在宋家生活长大。
    祖母、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都像是水往低处走一般自然而然的。
    他怎么可能不是宋家的孩子！肯定是骗他的，这屋子里所有的人，肯定都是在骗他呢！
    “你不信？那你问问你的好妹妹好了！”陆朝暮又指向了宋婉言，“在你回来之前，我们也替她验过了，跟你一样，她也不是宋家的孩子！她也是你母亲与这个男人生下来的私生女！”
    “不，不是！”
    陆朝暮所说的话，实在是太过震撼，叫宋文邵完全不能接受，也不敢相信。
    可是——
    当他惊恐着，看向扑在纪氏身上的宋婉言时，宋文邵清楚看到，他这个妹妹虽不断的啜泣着，但是，方才陆朝暮在说着一切事情的时候，她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愤怒。
    也就是说。
    宋婉言并没有要反对陆朝暮所说的这一切近乎荒唐的事情！
    更代表着，陆朝暮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他和自己的妹妹，居然真的不是宋家的孩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宋文邵不明白。
    他看了自己的母亲纪氏一眼，自然，纪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是不会也不想将事情都说明白的。
    她凭什么要让这些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么本事，都能查出来婉言和文邵不是宋家的孩子了，那他们就继续有本事的查下去啊！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母亲？”
    纪氏的反应，叫宋文邵心痛如刀绞。
    他的母亲，他一直以来相信而信赖的母亲，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违背伦常纲纪的事情！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宋文邵艰难的走到纪氏身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只想她告诉他一个答案。
    当然了，这个答案，紫韵斋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想知道。
    尤其是宋老夫人。
    “当初我替我家大郎到你们家里提亲的时候，你母亲同我说，你心里是欢喜的！”
    宋老夫人一点点回想当年的事情。
    当年，纪氏还只是个年轻的姑娘，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容貌清秀，说话灵动。
    宋家大郎不知在什么偶然的时机，瞧见过纪氏一眼，就记住了这个姑娘，回到家中，就缠住宋老夫人，让她派人四处打探，定要将那个叫他一见倾心的女子给找出来。
    宋老夫人见自己的儿子这般喜欢，也就答应了宋家大郎的要求。
    很快，宋家就找到了纪氏，找到了及纪家。
    宋老夫人再金陵城也颇有些威望，到了纪家说出她是前来提亲的，纪家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对她礼遇有加，马上就派人问纪氏的意愿。
    知道她是愿意的之后，纪家老夫人赶忙就同她敲定了这门婚事。
    再后来便是过三书，走六礼，一切都按照正常的婚嫁程序进行着。
    纪氏嫁入宋家后，同宋家大郎的关系也一直和睦，不到一年的时间，孩子就生了下来。
    “啊！不到半年！”
    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手指不断颤抖着，狠狠指向了纪氏：“你是不是早就跟这个人有了苟且，因为腹中怀了孩子，实在是瞒不下去了，才使了手段，骗了我家大郎，引得我儿魂不守舍，非要娶你进门？！”
    宋老夫人越说，心里越是清楚，肯定是这样的！
    不然，纪家老夫人不会对她那样的殷勤，更不会这么快就将婚事给答应了下来。
    当年，因为宋家大郎痴缠，宋老夫人只觉得纪家老夫人答应得快，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蹊跷得很呐！
    这个纪蕙兰，肯定是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做出了那等粗鄙之事，眼见没法子了，才找了她的大郎将这件事情给瞒过去！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老夫人心中又气又恨。
    她本以为宋婉言和宋文邵不是宋家的孩子，只和纪氏一个人有关，是她自己耐不住寂寞。
    没想到，居然从一开始，纪氏连同纪氏的家人，都是这般的心肠阴毒！
    将整个宋家，连同她这个老婆子都耍得团团转！
    宋老夫人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屋子里的裴氏、四夫人、宋靖宇都吓得不轻。
    他们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原来，纪氏之所以这样阴狠毒辣，她的女儿也不是好人，都根源于原来的纪家老夫人！
    有那样的母亲和外祖母，自己的女儿做了错事，不仅不会责罚她，约束她，管教她，反而，和自己的女儿一起，蒙骗于其他的无辜之人！
    这一家子人，实在是！
    坏透了！
    “真是可恶！”
    宋老夫人被骗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哪里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是个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快二十年了，她都被这一家子人骗了快二十年了！
    她怎么不是傻子！
    心中愤怒而气盛，宋老夫人直接冲上前，就朝着纪氏的脸上狠狠抽了好几个巴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顺顺气一般。
    可是，被打的纪氏，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冷眼瞧着他们这里的所有人，半晌才幽幽说出来一句：“都知道了，还费什么话啊！”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她都不怕。
    她才懒得这这群蠢猪一样的人多费唇舌！
    她今次是阴沟里翻船，不小心才被陆朝暮这个丫头给拆穿了。
    只要没有陆朝暮，纪氏相信，这世间是没有人会发现这一切的！
    不过，既然她已经输了，自然知道输便是输，说再多也是无用。
    再加上这些年来，她早就在暗中将许多宋家的钱财换成银子送了出去，通过莫语晟的门路，都送回了纪家。
    她虽没法子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但，也没有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瞧着纪氏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宋老夫人心中实在是气大。
    撩起袖子，朝着她又是“啪啪”几个大耳刮子，狠狠就甩了下去，“你们纪家当真是好啊！骗我如此，我明个儿就领着你们去县衙公堂，好好让大人断一断这件事，看你们这群人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宋老夫人连连呼了好几口气，才叫自己气顺了一些。
    她别过脸去，根本不想看到这几个人，伸手指了指纪氏母子三人，吩咐周妈妈说：“把人都带下去，关到柴房里去，注意了，要看牢了，可千万别让人跑了！”
    他们宋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若不能好好出一口气，百年之后，她哪里有什么脸面下到碧落黄泉，去见老爷？！
    “是，老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人给看住了！”周妈妈正色罢，就开始指挥旁边的人上来绑人。
    紫韵斋里其它的人瞧在眼中，心里都清楚着呢，过去在宋家威风八面的大房，如今是彻底没了啊！
    不过……
    陆朝暮瞧见纪氏被人带走，脸上并没有太过畅快的神情。
    她谋划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如今的这个结果。
    可是，她心里还记着一件事情。
    上辈子，她在宋家城北庄子里面生下孩子之后，宋婉言放火烧庄，隔着厚厚的门板，她听到宋婉言说过，她的母亲和父亲，似乎也是死在了纪氏母女的手中。
    不过这件事，不仅时间过去太久，而且，她的父母因为是得了疫症才死的，死了没多哦就，为了避免疫症扩散，在父亲手下当差的衙役，就将她父母的尸首给火化了。
    也就是说，她便是真的想要为她的父母讨回公道，还很难找到证据和线索。
    不过不要紧。
    陆朝暮眼瞳微凝，瞧着周妈妈将他们三人带下去，心里想着：等到明日外祖母将他们提到县衙堂上，张伯伯听说了他们的所作所为，肯定会将他们收监的。
    到时候，她便向张伯伯求个情，到大牢里面去见见纪氏，再用萧景桓给她的吐真药，想来就能够问出事情的真相了。
    到时候，若她真问出是纪氏害死了她的父母，杀人偿命，她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等一下！”
    陆朝暮想着，紫韵斋外面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宋老夫人眼睛半眯着看向门口，认出来人是今天在金水河畔为她紧急救治的顾大夫。
    顾大夫在找朝暮，宋老夫人便将他带回了宋家，安置在了宋家的厢房里休息。
    没想到，紫韵斋里这么大的阵仗，居然都将顾大夫给吵醒了。
    “顾大夫，不好意思啊，家中出了些事情，闹得大了些，惊扰到你休息了。”
    面对救了自己一命的顾大夫，宋老夫人脸上就多出了几分和善的表情。
    闻言，顾大夫赶紧摆摆手，说：“不打紧，不打紧，只是老夫人，我想问一句，不知，陆姑娘回来了么？”
    他心里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憋了许久了。
    一定要同陆姑娘说上一说，不然，他心中实在不安得很啊。
    “你是……”
    顾大夫和宋老夫人说话期间，陆朝暮莫名就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听到了少女的声音，顾大夫赶紧看向陆朝暮，眼睛一亮，朝着她就走了过来，语气急切道：“陆姑娘，是我啊！在江宁城里，你手臂被烧伤了，还是到我的医馆里包扎的啊！”
    “呀，原来是顾大夫你啊。”陆朝暮也记起来了。
    她在顾大夫医馆处理伤口的时候，顾大夫就认出来她是淮南巡抚的女儿，还念及父母对淮南百姓的恩情，特地多给她包了一些有用的药材。
    只是……
    陆朝暮有些不解的看向顾大夫。
    他不是在江宁城里么？怎么千里迢迢的来金陵城找她了？

 第404章 所有的真相13

    而且……
    陆朝暮又深深的瞧了顾大夫一眼。
    如今早已夜深，他却穿戴整齐，脸上并没有因为睡眠不够忽然醒来的困倦之色，相反，他眼下一片青黑，想来定是为了等她回来，而一直生生熬着，才熬出了这般重的青黑。
    陆朝暮心里更觉得奇怪起来。
    “不知顾大夫深夜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这……”顾大夫迟疑着瞧了一眼旁边的人。
    他这个动作落在陆朝暮眼中，更叫她觉得不对了，她赶紧向顾大夫说：“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说吧，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不打紧的。”
    “好吧。”顾大夫点点头，才看向陆朝暮，说：“陆姑娘，那日你从江宁城离开之后，我念及你父母对淮南百姓一片赤诚之心，觉得我作为大夫不能什么也不做，心下一热就去了淮南城。
    那时，淮南城里疫症还未完全消退，我是个大夫，便跟着当地的官差、大夫一起，为淮南百姓医治疫症。在救治的过程中，我发现，得了疫症而死的人，往往皮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浅白色。
    天降灾祸的时候，往往也会有些心怀不轨之人，做出杀人行凶之举，再装饰一凡，充作得了疫症而亡的样子，迷惑官差的视线，也好逃脱惩罚。
    为此，我便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当时南淮城里的傅指挥使，傅廷——”
    “那是我父亲过去最为得力的亲卫。”陆朝暮记得傅廷这个名字，而且，她父母火化的事儿，也是傅廷操办的。
    顾大夫点点头，便继续说下去，“陆姑娘记得没错，傅廷，傅指挥使确实是你父亲过去的手下。我将因为疫症而死之人，身上往往呈现出淡淡的浅白色痕迹的事情告诉了傅指挥使。
    傅指挥使一听，面色就变了，他还抓住我的衣领，连连问了好几次，是不是真的如此。我答是，他面色更是白了一片。嘴里还一直喃喃念叨着：怎么会是浅白色，明明是发黑的啊。
    小人当时不明白傅指挥使说的是什么，但，后来，傅指挥使好像就想找几个人，将你父母已经火化了的骨骸给挖出来。”
    “什么？！”
    陆朝暮整个人不由得颤了一下。
    傅廷是父亲信任和倚重的手下，他对父亲也一直敬重，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来。
    傅廷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才会这样行事的。
    顾大夫再次点了点头，说：“我当时也是那样想的，但是，后来傅指挥使还没能带人将你父母的骨骸挖出来，就因为醉酒意外跌入了淮南城里的湖中，没了性命。后来就没有人再提将你父母骨骸挖出来这件事了。”
    “……”
    听到这儿，陆朝暮面色立马就变了。
    不对！
    傅廷绝不是醉酒意外跌入湖中死的。
    她认识傅廷，他素来爱喝酒，过去，父亲都还夸过他千杯不醉！
    他的死，有蹊跷！
    傅廷意外死亡……她父母的骨骸……浅浅的白色……黑色……
    陆朝暮将这些词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又一遍，忽然间，脑子里就炸过一道白光来！
    她连忙冲到正要带纪氏离开的周妈妈身边，猛的一个用力，就将纪氏给扯了过来。
    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声质问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我爹娘下了药，毒死了他们！我爹和我娘根本就不是因为疫症而死的，对不对！”
    “哈哈哈哈！”
    纪氏本以为，陆朝暮就算聪明，却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
    谁知道。
    真正蠢笨的人是她啊！
    这丫头聪明着呢！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夫，说了几句话，她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陆朝暮蠢笨？她哪里蠢笨了？！
    明明是她，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警惕心，没能看出来这个丫头着实难缠着呢！总以为她能像轻轻松松控制拿捏其他人一样拿捏陆朝暮，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大笨蛋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氏想着，不由得就又笑了出来。
    她真是傻啊！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因为一开始的轻敌，才到了如今这田地。
    她这次败得，那才叫一个彻头彻尾啊！
    陆朝暮才不想听这个女人笑，她只想知道她父亲、母亲死亡的真相。
    她再一次紧紧的拽住了纪氏的衣领，大声又问：“说！你说啊！我的父母是不是被你给害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陆朝暮一边大声叫喊，一边涨红了一双眼睛。
    可是纪氏却根本就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站在旁边的众人，心里都替陆朝暮难受着。
    表姑娘也真是可怜，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肯定就已经够让她难过的了，可现在，居然有人跑出来说，她的父母并不是得了疫症而死的，而是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毒害死的。
    她心里能不难过么？
    瞧瞧表姑娘拽着纪氏衣领的那双手，手背青筋暴起，若是现如今她手边有一把刀的话，表姑娘肯定也会毫不犹豫拿了刀，就直接捅进纪氏的心脏里，叫她下到地府里去，给她的父亲和母亲陪葬的！
    可是……
    正如陆朝暮想要问清楚，是不是纪氏害死了她的父母一样，在这屋子里的人，其实也很想知道，好好的，纪氏为什么要下了狠手，毒死了表姑娘的父亲和母亲。
    按理来说，表姑娘的母亲，在纪氏嫁到宋家之后，没有半年就嫁了人，去了遥远的京城，纪氏和表姑娘的母亲和父亲，根本就是不怎么相熟的啊。
    “我……我……”
    正在众人不知其中原因的时候，一直和四夫人坐在边缘，不在众人视线之内的宋婉莹却忽然间站了起来。
    四夫人见自己的女儿站了起来，一张脸赶忙就吓得惨白一片，下意识就赶紧站起来，想要将宋婉莹给拉回到椅子上，“我的孩子，你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母亲给你瞧瞧，你再忍耐一下，待会儿咱们就能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四夫人柔着声音哄宋婉莹，众人见状，心里只觉得，怕是婉莹姑娘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坐着不舒服，才会站起来的。
    不过，大家都知道，婉莹姑娘是得了疯病的。
    既然她现在觉得不舒服了，那还是赶紧让她回去好了。
    免得待会儿真的整个人太不舒服了，疯病发作了，这屋子里多少较弱的姑娘，只怕全都要遭殃！
    想到这里，就是一些皮糙肉厚的婆子，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她们虽然力气大，但是，过去婉莹姑娘犯起病来那架势，实在是骇人得紧啊！
    别说她们了，就是五六个壮汉，只怕都会被婉莹姑娘给抓花了脸，才能勉勉强强将人给制服住。
    瞧见大家都有些害怕，宋老夫人这才意识到，她们在这里已经太久太久了，婉莹同其他几个孙女不同，不能久留。
    所以，宋老夫人就给了那边的四夫人一个眼色，说：“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你带着孩子回去吧，记住了，好好将她给照顾好了，别叫她出来了。”
    “是，是！母亲放心好了，媳妇知道的。”四夫人赶紧点头，说罢，伸手就要拽着宋婉莹离开紫韵斋。
    可是——
    “我不走。”
    宋婉莹却将自己母亲四夫人的手一下子甩开了。
    “不好，快去叫人来！”
    几个胆小的丫鬟往又往后退开几步，她们心里都觉着，婉莹姑娘这怕是要开始闹了！
    结果。
    “祖母，我不走，我知道为什么纪蕙兰要害人！”宋婉莹居然大声喊了出来。
    不同与过去，她支支吾吾着从来都说不清楚一句话，宋婉莹这次是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开口。
    她飞快想要走到宋老夫人面前。
    周妈妈等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婉莹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忽然间居然能开口说话了？
    但，长年累月的习惯，叫她们丝毫不敢放松戒备，更不敢让婉莹姑娘靠近宋老夫人半步。
    万一婉莹姑娘将老夫人给伤着了，那可怎么是好！
    如今家里出了纪氏这事儿，整个宋家就已经够乱的了！
    没了当家主母，多少胆子要重新落到宋老夫人的肩上，她们可不能再让宋老夫人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赶紧就上前几步，挡在了宋婉莹的面前。
    可是——
    “祖母，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孙女，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
    “……”
    宋老夫人都记不清了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宋婉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开口讲话了。
    得了疯病之后的她，从来都是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经常还看着天空傻乎乎的发笑。
    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神色坚定，目光清明的模样。
    等等！
    宋老夫人想到了什么，摆摆手让挡在她身前的周妈妈往后退开。
    “老夫人。”周妈妈不放心，但，宋老夫人却坚持着，“让我去看看，我就再看一眼。”
    话已至此，周妈妈自然是不好再阻拦的。
    宋老夫人慢慢走到宋婉莹跟前。
    她看向了自己这个，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的孙女，这才发现，过去那双总是失焦的眼睛，如今居然是一片清明的！
    这样一双闪着光亮的眸子，怎么可能是一个疯子的眸子！
    “婉莹，你，你这是忽然间好了？”宋老夫人只能想到这种情况。
    但是，常年染了疯病的少女摇摇头，对着宋老夫人的眼睛，认真说：“祖母，你还没明白过来么？这世间哪有那么容易就可能痊愈的疯病啊，我，我……”
    宋婉莹说着说着，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的哭出来了。
    “祖母，我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得疯症啊！”
    压抑在心底的真相，终于有能够说出来的一日，宋婉莹等了太久太久，整个人都情绪都不对了。
    宋老夫人听到这儿也吓坏了，“你没有得疯症？这怎么可能呢？”
    宋老夫人连忙看向四夫人，那个时候，是她找了大夫来跟婉莹治病，一连瞧了有大半年，始终不见好，她这个做祖母的才终于认清了现实，接受了自己一个大好孙女，居然忽然就疯了的事实。
    “母亲……我……”
    面对宋老夫人的提问和不解，四夫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才好。
    这件事，就像是压在她心口上的一块巨石，叫她都要喘不过起来了似的。
    婉莹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接站出来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得疯病。
    她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宋婉莹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些年来为了替她掩盖她并没有得病的事实，已经很艰难了，她身为子女，不仅没能帮父母排忧解难，反而给自己的父母带来了麻烦，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孝了。
    所以，这一次——
    “母亲，你先歇着吧，这些事情我来说就好了。”
    宋婉莹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力气一般，才终于解释道：
    “祖母，那个时候我忽然得了疯症，是因为我有一天忽发奇想，想要找婉言姐姐一起上街。但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我没有找到婉言姐姐，就无聊的在大伯母屋外随意走了走。
    没多一会儿，我就瞧见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带了一个身着斗篷的男子进了内院。我心中觉得不对劲，就跟上去瞧了瞧。
    正正好就瞧见了大伯母与这位莫先生私下说话，他们当时说了很多话，我一开始都没怎么听清。但是到后面，大伯母不知怎么的，就骂起了表姐的母亲。大伯母越骂越生气，甚至还动了杀心，让莫先生想法子弄死了表姐的母亲。
    我那个时候吓坏了，一个没注意就撞坏了旁边的瓷瓶。大伯母听到动静，就让莫先生追了出来。我一路狂奔，不敢停下，奈何慌乱之中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宋婉莹说着过去的事情，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往下掉个不停。
    而周围的人光是听着宋婉莹说的这些，都能感觉到当时她该有多么的绝望。

 第405章 所有的真相14

    “我在那个死胡同里，尝试了许多次，想要找到一条离开的路。可是，无论我如何尝试，最终都只能发现，除了进来的那条路之外，左右身后都是绝壁，只有前面有一个湖，我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了。”
    宋婉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闭上了的。
    虽然大家都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但是，透过她不断颤抖着的睫毛，还是能觉察到，宋婉莹当时整个人该是多么的绝望。
    四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上来将她给整个抱住，哭泣着说：“好了，好了，婉莹你别说了，剩下的让我来说罢！”
    可是，宋婉莹摇摇头，这些话憋在她心里这么多年了，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勇气说出来，还是要自己面对这一切的。
    想着宋婉莹就伸手将四夫人给拽了回来，自己往前跨出一步，继续看向宋老夫人说：“我在那儿找不到出路，但是，眼瞧着这位莫先生越来越近了，他身形高大，又是壮年男子，我一个弱女子，当真是一点逃脱的空间也没有的。所以……”
    宋婉莹轻轻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回忆着说：“所以，为了活命，我便在莫先生走进了死胡同的那一瞬间，装作要一头撞上他想要鱼死网破一般，但，我身形却往旁边一晃，不仅脑袋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还一下子就掉进了后院里唯一的一滩湖水中……”
    “啊！我记起来了，当时后院传来了巨大的落水声，”随着宋婉莹不断回忆过往，周妈妈也想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即刻就带了人过去查看，就瞧见婉莹姑娘整个人晕死在了湖水里。”
    “是的。”宋婉莹点点头，“我又撞到了头，又掉入了湖中，掀起了巨大的声响，莫先生虽然想要确保万一，却又不得不赶紧离开，他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踪迹，只能飞快离开了这里。”
    宋婉莹继续说：“可是我知道，我发现了莫先生和大伯母之间的事情，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让我永远也说不出话的。所以，在被人从水中救起来之后，我便同母亲想出了一个法子，一个，让我假装得了疯病的法子。”
    宋老夫人心里只觉震惊不已，“原来，原来你……”
    原来那个时候，宋婉莹并不是莫名其妙得了疯病，而是为了活命，为了不被纪氏杀害，才不得已装出自己得了疯病。
    “是啊……”
    宋婉莹说到这里，四夫人的一双眼睛早就哭得红了一片，她可怜的女儿啊！
    本来，宋婉莹在宋家也算是颇有才情，只要好好培养，也是能有大前程的姑娘，可，就是因为纪氏和莫语晟之间的奸情，才不得不通过装疯病来保全自己的性命，也不得不以这样的法子淡出世人的视线，成为了一个被所有人都遗忘的存在。
    “我可怜的女儿啊……”
    四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擦着自己的眼泪。
    但是，宋婉莹却一点也没有哭，反而，她还看向自己的母亲，宽慰她说：“母亲，你别哭了，女儿没事的。”
    虽然正如四夫人所伤心的那样，这些年来，她确实失去了很多，也因为这件事情被耽搁了许久，但是，她如今还能好好活在这世上，不就已经是最好，最幸运了的么？
    当初在那个死胡同里，她觉得自己可能丝毫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可现在，她却还能活着，有了这样的经历，就算现在她好像瞧着同样陷入了绝境之中，错过了许多，失去了许多，但，只要人还是活着的，便什么转机也会有的，不是么？
    “婉莹……”
    听到自己女儿这般说，四夫人这心里是既痛惜又高兴。
    痛惜她的女儿白白遭受了这一切；高兴的是，她的女儿能这样想，实在是不难能可贵。
    只是白白便宜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宋婉莹看向陆朝暮，“表姐，我当时也没听清究竟大伯母为何要害你的母亲，但是，我想着，应该跟我一样，你的母亲应该也是撞见了大伯母和这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才招来了杀身之祸吧……”
    竟然是这样？！
    陆朝暮不可置信的看向纪蕙兰，她本以为纪蕙兰杀害自己的父亲、母亲，其中肯定藏着更深的阴谋，可到头来，竟然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就紧紧是因为撞见了她和莫语晟之间的奸情？
    就要杀人灭口？
    “还不快点将她给带下去，天一亮，就立马就人去报官！”
    宋老夫人完全不想看到这个女人了，就是因为她，整个宋家出了多少事。
    她的女儿，她的孙女，还有她的女婿，都白白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更别说，她这些年来，一直将宋文邵和宋婉言当做自己的孙辈小心照顾，悉心疼爱，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是被骗得最惨的一个！
    这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若非她心中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她真想直接冲上去，拿了刀子将这个女人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全都给捅死了算了！
    便是这样，都像是无法消解她心中的痛恨！
    “快，快点将人都带下去吧！”
    周妈妈赶紧叫上宋家的下人，将纪氏母子三人还要莫语晟都给带了下去，关在柴房里。
    闹腾了这么一晚上，所有的人都累了，宋老夫人就让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好好休息。
    但，大家伙心里都知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整个宋家这一次是真的变天了。
    “朝暮，你觉得如何了？”
    到了紫韵斋外面，宋靖宇第一个就上来问陆朝暮的情况。
    在这个冰冷的宋家之中，只有她才能让他想要关心和照顾。
    陆朝暮不知道该说什么，神情稍微有些许的凝滞。
    所有的事情好像真的已经结束了，上辈子害过她的纪氏和宋婉言、宋文邵都被关了起来，只要等到天亮送到县衙里去，凭借着宋婉莹、四夫人、顾大夫等人的证词，肯定能将这三个人绳之以法。
    可是，她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但一时半会间，她又着实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宋靖宇只当她是知晓了自己父母真正的死因，一时间无法接受，才会陷入这样的状态之中，便宽慰她说：“朝暮，你别伤心了，你也别担心了。今天，你一步一步带着大家找到了真相，找到了当初三姐和三姐夫究竟是因何而死，他们在九泉之下，心中肯定觉得很安慰了。
    不过，你也不要继续太过悲伤了，你既然都替他们找到了真凶，明日，这些真凶也会被绳之以法，你的父母泉下有知，心中安慰，肯定也不会想继续看着你为了这些事情而伤心难过，一直陷在这样的情绪之中的。”
    陆朝暮抬头，就瞧见了宋靖宇眼中满满的关心和担忧。
    她抿抿唇，眨眼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明年就是春闱考试，你不用为我担心，好好专注于春闱考试吧。”
    在她的记忆中，宋靖宇明年可是考中了进士的。
    “朝暮说得没错，明年的春闱考试，你要好好努力，若是你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就派人到我这儿来说一声，自会有人给你送过去的。”
    本来一句让他们都离开紫韵斋的宋老夫人，想到了什么，又扶着周妈妈的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向了宋靖宇。
    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是她的夫君和府中一个低等的奴婢生的。
    因为过去整个宋家的希望都落在宋文邵的身上，宋老夫人又因为过去的事儿，而对宋靖宇十分不喜，才会一直对他不闻不问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宋文邵并非宋家人，而宋家到了现在的这一辈，除了宋靖宇在读书这件事上颇为有些造诣之外，再没有其他什么人，在读书这件事上开窍了。
    她答应过自己的夫君，在她有生之年，一定会想法子将宋家发扬光大，不仅仅只是金陵城里的商户之家。
    所以……
    宋老夫人再说出了方才那番话之后，又特地转过头看向周妈妈，吩咐说：“你现在就带人跟着去他的院子，好好收拾一番，让人将那院子都给收拾出来！”
    “是。”
    周妈妈低头应声，说罢，便瞧向了宋靖宇，道：“少爷，咱们这就回去吧。”
    宋靖宇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深深的将宋老夫人瞧了又瞧，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因为自己的出生，他知道自己很难得到这位“母亲”的喜爱，多少年来，他一直将自己当做是在宋家暂住罢了。
    如今，听到宋老夫人的这些话，他竟然发现，他心里好像一点欢喜的感觉也没有。
    确实也是，不论是谁，被人这样当做空气一般对待了这么些年，忽然间，就因为自己的依靠忽然间没了，所以，不得不转过头来，重新依靠他。
    宋靖宇心里清楚，他并非真真正正得到了宋老夫人的认同，而是，对宋老夫人来说，他只是一个更好的利用工具而已。
    想到这些……
    宋靖宇只是微微的眨了眨眼，然后，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点点头，一个字也没有说，就走在前头，让周妈妈在前头领路，往自己的院子回去。
    ……
    宋老夫人除了对宋靖宇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之外，关于整个宋家往后要由谁来打理这一点上，宋老夫人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四夫人一直以来都在照顾宋婉莹，对家事管理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所以，宋家如今的管家权，只能暂时交给二房的裴氏。
    裴氏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整个人都还是有些轻飘飘的。
    她和纪氏一直作对，都争了多少年了，本来就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能够有将这管家的权利争到手里的一天。
    但如今，当宋老夫人真的将这管家的权利交到她手上的之后，裴氏这心里竟不由自主的决定有些恍惚起来了。
    同她争了这么多年的纪氏，说没就没了，她虽得到了管家权，可是，她这心里，不知为何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空唠唠的感觉，好像有一块什么东西，忽然间就不见了一样，都有些不完整了一样。
    但宋婉仪和宋婉晴却不同了。
    她们过去就是为了纪氏手中的管家权，才不得不听她们大房的话。
    如今，祖母将这样大的权利，交给了她们的母亲。
    忽然间，宋婉仪和宋婉晴都觉得自己像是猛然间翻身了一般！
    好像整个天地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而且，她们姐妹两个，心里还想着，这管家权落在了裴氏的手上，她们就彻底不用像过去那般，为了几件衣服和几件好看的首饰，就要谄媚着夸赞宋婉言。
    她们现在只要想要什么，只需要同自己的母亲说上一说，好东西，自然就会送到她们的面前来了！
    这样想着，整个二房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高兴得不得了。
    可是……
    陆朝暮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凤月伺候她梳洗换衣，见她眉头不展的样子，心里担心，“姑娘，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为何你瞧着还像是不高兴呢？”
    陆朝暮抿着唇，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
    她亲手解决了自己上辈子的仇敌，她应该发自内心觉得高兴才对，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遗漏了什么，没有注意到什么，有些事情，她没能发现。
    而那些事情，就像是压在她心头的石块一样，叫她实在无法放心下来。
    凤月只觉得她是一直神经紧绷着，如今忽然事情结束，不习惯罢了。
    凤月伺候陆朝暮到床上躺下，又在屋子里点上一炉宁心静气的沉香，说：“姑娘，你就什么也别想了，安心休息吧。等到了明天，咱们都去衙门，好好瞧瞧他们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吧……”
    说完，凤月放下架子床的纱幔，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
    夜色深深
    周妈妈按照宋老夫人的吩咐，在关押纪氏母子还有莫语晟的柴房外面，都安排了看管的人手。
    但是，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夜色里，飘过来一阵叫人根本察觉不到的青烟……
    “砰砰砰！”
    那几个看管的人，像是牵线木偶一般，一瞬间齐齐倒在了地上，像是没了知觉。
    ……
    第二天清晨
    “死人了！死人了！”
    宋家所有的人，都是被这一声惊呼给吵醒了的。

 第406章 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
    宋家所有的人，都是呗这一声惊呼给吵醒了的。
    “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凤月听到外面的叫唤声，立刻就出去看了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将一切事情打探清楚之后，凤月就即刻回到院子里，将宋家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姑娘不好了，大夫人和婉言姑娘他们三个人全都死了，今天早上，周妈妈安排了人，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到柴房里去提人，要带他们到县衙里去，结果……”
    人才刚刚到了柴房门口，就闻到了好大一股的血腥味，推门进去一看啊……
    “人全都死了，死状还尤其的可怖。”
    凤月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就赶紧过来同陆朝暮说了，她也没有瞧见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她听宋家下人说起这些事时的神色和表情，都能看出来，那柴房里的情况实在是叫人害怕极了！
    “死了？”
    陆朝暮闻声，眉头狠狠一蹙。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派人去衙门里面报官了么？还有，看守柴房的那几个婆子、丫鬟都问过了么？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陆朝暮接着又问。
    凤月神色凝重的继续回答，“出事之后，二夫人就立马派人通知了老夫人和官差，县令同姑娘你关系匪浅，想来听到宋家出了人命案子，应该会很快就来了吧。至于看守的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凤月又深深的摇了摇头，她一听到柴房里那三个人死了的消息，就即刻跑回来，告诉陆朝暮了。
    不管是纪氏也好、宋婉言也好、还是宋文邵，凤月知道，陆朝暮都很在乎最后他们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
    所以，一听到他们三个人没了的消息，她便是一刻也不敢停留，立马就跑了回来。
    “姑娘若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不若咱们现在就赶紧过去瞧瞧吧。”凤月提议道。
    早上有人将人死了这消息喊出来之后，这府中多少人全都赶过去了。
    姑娘一惯都是心思细密，思维严谨，很多事情都能看到旁人所看不到的一面。
    凤月看得出来，陆朝暮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面色立马就不对了。
    姑娘肯定是心中对大夫人三人的死，抱有很大的疑惑。
    “如今守在柴房外面的人很多，他们都是来看热闹了，咱们也去瞧瞧，说不定就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了呢？”
    陆朝暮点点头，随手指了指旁边挂着的一件青灰色衣裙，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细细思考要穿什么戴什么了。
    昨天晚上，纪蕙兰认下杀死了她的父母，也认下了，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和宋婉莹一样，无意间撞见了她同莫语晟之间的秘密，纪蕙兰才会想法子让莫语晟动手的。
    可是。
    陆朝暮昨天晚上，整整一夜都在想这件事。
    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宋婉莹无意中撞见纪蕙兰和莫语晟的事情，都已经是在三四年之前了。
    三四年前，纪蕙兰发现自己同莫语晟之间的关系被宋婉莹撞破，便即刻起了杀心，立马就让莫语晟追出去想要杀了宋婉莹好灭口，不叫她说出一个字来。
    而宋婉莹又说，她当时是听见纪蕙兰和莫语晟因为她的母亲而起了争执。
    这样推论的话，纪蕙兰应该是在三四年还要往前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母亲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可这样一来就不对了。
    纪蕙兰为了自己宋家当家主母的地位，也为了保护好自己的一双儿女，会叫莫语晟即刻就去杀宋婉莹，可是怎么到了她母亲这儿，她就能够等上这么多年，知道去年的时候，才借着淮南起了大规模疫症的契机，将她父母之死假扮成死于疫症。
    难道，就仅仅因为她的父亲是淮南巡抚的身份，纪蕙兰怕她的父母忽然去世之后，让人起疑，所以才一直等待机会么？
    可是还不对啊……
    纪蕙兰若是要一直等机会的话，她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她怎么能确定，在她苦苦等待良机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会一直将纪蕙兰和莫语晟之间的事情不说出来呢？
    按照她对纪氏的了解，纪氏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将所有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全都给解决掉了才是！
    绝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而特地等上这么久。
    想到这里，陆朝暮心中的疑惑和怀疑就越深了几分。
    凤月也替她将衣裳给穿戴好了。
    陆朝暮心中疑惑丛生，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直直就朝着柴房的方向奔去。
    主仆二人脚步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柴房的门口。
    正如凤月所说的那般，柴房外面早就挤满了人。
    宋老夫人、裴氏、四夫人、宋靖宇，还有宋婉仪等一众晚辈都在这儿。
    而纪氏母子三人所在的柴房里，也飘出来了一阵又一阵的血腥之气。
    那味道顺着秋日的风，钻进了陆朝暮的鼻尖，叫她整个人的心底就不由得反胃起来。
    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干呕。身旁的凤月瞧见了，赶忙就为她递上装了姜片的香囊，道：“姑娘，你若是觉得难受，要不然咱们就不要去瞧了吧？”
    经过昨晚的事情，虽然宋家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陆朝暮比起宋家其他几位姑娘来，要来得坚强，也来得更加狠厉一些。
    但是，凤月长久在陆朝暮身边伺候着，她心里十分清楚，姑娘其实同所有普通姑娘一样，都有自己的弱点和柔软的一面。
    若非生活所迫，若非她所经历的那些苦痛经历，她又何尝不想像个正常的普通姑娘那般，遇到什么事情，就往自己的父母身后躲起来，哪里需要像如今这般，时时刻刻都要表露出最最坚强的一面，不叫任何一个人瞧出她心中的害怕和恐惧。
    所以，凤月才想说，要不然，她就别去看了吧？
    可陆朝暮却没有作声，只是将凤月递过来的香囊，放在了自己的鼻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再吸了一口。
    姜独特而浓郁的气味，透过香囊，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就刺透了陆朝暮的心底，将方才心底那股子因为血腥味而忍不住想要反胃的情绪给压了回去。
    “走吧。”
    陆朝暮抬眼，深深的瞧了一眼前方柴房所在的方向。
    那屋子里面的人，是同她父母死有关的人，她必须得弄清楚其中是不是有猫腻，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放过了任何的细节。
    不管她心理或身理觉得有多么的难受和不舒服，她都必须得忍着，将事情给弄清楚。
    陆朝暮想着，就又将那个装了姜的香囊拿到自己的鼻边，再一次深深的吸了一口，叫自己不再被血腥味而感到不适。
    抬脚，就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柴房外面围着的人，一看到陆朝暮来了，立马就纷纷扭过头来，全都将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尤其是宋老夫人。
    “朝暮啊……”
    宋老夫人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她这个孙女，她就像是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一般，昨天晚上在紫韵斋里面，为了让纪氏等人承认他们之前做过的事情，陆朝暮步步紧逼、咄咄逼人，那种审问人的态度和架势，实在是叫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想要服从。
    那样的气度，哪里是他们这些一直偏安一隅，一直在金陵城这样的小地方生活的人能够招架的。
    如今，设计杀害了陆朝暮父母的纪蕙兰就这样死在了夜里，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脸看守柴房的几个人，都连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没有觉察到，早上起来，人就都没了。
    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心里觉得震惊得很啊！
    “朝暮，你，你要不还是别进去看了。”宋老夫人站在陆朝暮身前，裴氏已经派人去县衙报官了，很快张沐大人就会来了。
    陆朝暮是张沐的世侄女，是他放在心上在乎和紧张的人，要是他来的时候，刚刚好看见朝暮因为柴房里的血腥场面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张沐就觉得他们没有照顾好她，那可就不好了。
    “是啊，朝暮啊，你就别过去瞧了。”裴氏也站出来说话。
    不同于宋老夫人担心陆朝暮承受不住，晕死过去，会引得张沐大人对他们不满。
    昨个儿晚上，宋老夫人将整个宋家的管家权交到了她手中之后，裴氏就觉得，自己这肩膀上忽然多出来一副重重的担子。
    不管她过去心里面是如何看整个宋家，如何看待宋婉莹、宋靖宇还有暂住在宋家的陆朝暮。
    现在，既然她手上有了掌家的权利，她有资格也有这个责任将宋家打点妥当，她就不希望自己的晚辈，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更不希望她能够提醒陆朝暮的情况下，什么也不说一句。
    陆朝暮抬头，就瞧出了裴氏眼中真诚的关心。
    她是真的害怕她瞧见了里面的情况，会吓坏了。
    但陆朝暮却十分认真的对裴氏说：“多谢二舅母，不过，我还是想要去瞧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着说不出的坚韧之情。
    裴氏想到昨晚，陆朝暮的所言所行，知道，她只要心里面打定了主意，是一定一定会坚守自己的想法，绝对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而随随便便改变了心意的。
    这样想着，裴氏只能转过身去，叫身边的丫鬟递过来几张干净的帕子。
    “你将这个拿着。”
    裴氏将那几张帕子，不由分说的就塞到的陆朝暮的手中，说：“你想去瞧便去瞧好了，我也不拦你，但你得将这个拿着。”
    这帕子上面也是沾过姜水的，也能祛除血腥味，不至于陆朝暮一进到柴房里，就被里面浓郁的血腥味整个给熏晕了过去。
    虽然自己手中已经有凤月准备的香囊了，但陆朝暮也没有拒绝裴氏的好意。
    她将帕子握在了手中，朝着裴氏点了点头，“多谢”。
    说罢，就领着凤月朝柴房里面走去。
    陆朝暮一步一步慢慢往里面走，她们二人越是靠近柴房，那厚重而浓郁的血腥味，越是叫人快要喘不过起来。
    陆朝暮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站定在门口处，用力的将柴房的木门往里面这么一推——
    “嘎吱……”
    木门缓缓打开。
    一地的赤红，吓了凤月一跳。
    下一刻，凤月赶紧抬眼看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三个人。
    纪氏、宋婉言、宋文邵都死透了，尸首都彻底僵住了。
    凤月清楚看到，他们都是被人用利刃，快而狠的一下子割破了喉咙。
    就那么干脆利落的一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伤痕。
    小小的柴房里面，也没有其他任何打斗的痕迹。
    所以，可以肯定，纪蕙兰母子三人，都是被高手给一下子割破了喉咙，让他们连求饶、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彻底死了过去。
    “这……”
    凤月瞧着屋子里的痕迹，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这屋子里的情况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瞧见这样惨烈的情况，到底还是叫凤月心头不由得狠狠跳了一跳。
    她飞快扭头，看向陆朝暮。
    之间陆朝暮的脸上也是一片僵硬和惨白，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
    陆朝暮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将这屋子里的情况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确认他们三个人都是死于利剑之后，陆朝暮本就凝重的脸上，神色变得愈发不对了起来。
    这柴房只有一道门可以进入，就连窗户也是没有的。
    根据守在门外的婆子丫鬟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同时就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等到他们醒来之后，便是第二天了。
    看守之人，少说也有七八个之多，究竟是多厉害的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就将所有人都解决掉还不叫周围的人听到一丁点的动静？
    “姑娘，你快看，大夫人手底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凤月忽然提醒一句。

 第407章 是自杀

    东西？
    凤月这么一提醒，陆朝暮赶紧看过去。
    还真是！
    纪氏手掌之下，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静静的躺在那儿。
    可是，那是什么呢？
    陆朝暮想着，抬脚就想要往里面走一步，看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她才刚刚想要往前迈出一步，身后就忽然间传来了一道女声：
    “别动！”
    陆朝暮赶紧转过身去，发现叫住自己的居然是宋婉晴。
    ？
    陆朝暮觉得奇怪，这个宋婉晴好好的忽然间叫住她做什么？
    难道她跟这件事情有关么？
    被陆朝暮审视的目光一瞧，宋婉晴一张脸瞬间就涨红了，赶紧就说：“你别那样瞧着我，事情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出了事情之后，还没有人进过柴房……”
    也就是说，今天早上来提人的下人发现人死了之后，就没有其他任何人进去过，柴房作为第一案发现场，是没有被破坏过的。
    可若是陆朝暮刚刚直接进去了，她可不就破坏了现场了？
    到时候，即便是张大人带了仵作来了，因为案发现场被破坏，或许张大人也会错失了一些线索，或者有些什么蛛丝马迹找不到了呢？
    “你不是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你想知道的话，不是应该保护好案发现场才对么……”
    见陆朝暮的目光始终锁在自己的身上，宋婉晴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往裴氏和宋婉仪身后躲。
    但，陆朝暮却还是紧紧的盯着她。
    直到终于将宋婉晴整个人盯得头皮发麻了，她忍不住开口问说：“你，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都说了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了，你看着我做什么？！”
    陆朝暮抿抿嘴唇，道：“我没有说这事儿同你有关，我只是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
    “你不是一向都很讨厌我么？为什么方才你要好心提醒我呢？”
    陆朝暮淡淡说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宋婉晴。
    她这个表妹，不是在宋婉言的挑拨之下，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如何会好心的提醒她？
    “你、你、”
    宋婉晴面色微微有些涨红了。
    她当然是一只都很讨厌这个陆朝暮的！
    可是，昨天晚上已经调查清楚了，原来的大伯母真的是藏了要害宋家的心思，而宋婉言和宋文邵，也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孩子。
    大伯母为了害陆朝暮，不惜那她做牺牲品，甚至，还害得四房的婉莹妹妹这么多年来都不得不装疯卖傻，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虽然过去傻得厉害，但是，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也看清楚了，想明白了。
    很多过去宋婉言告诉她的话，许多纪氏故意让她去做的事情，根本就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再有便是陆朝暮了。
    宋婉晴昨天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也细细的想过了。
    她来了宋家之后，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过去她不理解，为什么陆朝暮一直要同纪氏和宋婉言作对，现在她都明白了。
    陆朝暮大概是一直都对纪氏存有怀疑，觉得她可能是害死了自己母亲和父亲的人，所以才会一直和纪氏那些人不对付。
    而且，宋婉晴还想了。
    陆朝暮跟她们年纪相仿，却因为纪氏白白没了自己的父母，她其实该很难过和伤心的。
    陆朝暮都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了，她若是还跟一起一样，在纪氏和宋婉言的挑拨之下，处处跟她不对付。
    好像，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
    陆朝暮将宋婉晴久久的打量着，从她的眼睛里面确认她没有恶意之后，才朝着宋婉晴难得的发自内心笑了笑：
    “多谢。”
    “！”
    陆朝暮本就生得好看，过去，宋婉晴是因为被纪氏等人蒙蔽，才会将陆朝暮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陆朝暮忽然间这样客客气气的同自己说话，还朝着自己笑了笑。
    宋婉晴忽然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莫名间就像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赧之感。
    瞬间，一张脸就涨红了。
    “我，我，我才不是要帮你的！”
    一惯嘴硬的姑娘，此刻，自然也要像往常一样，表现出自己的高冷和独特。
    但，宋婉晴却不知道，她如今的反应，才是正经人家，普通姐妹之间该有的反应和样子。
    裴氏在旁边瞧着，也不由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像是忽然之间长大了不少似的。
    “退开！都退开！”
    这边，陆朝暮才刚刚往后面退开了几步，忽然间，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就看见张沐带着一大群官差，浩浩荡荡的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张沐走在最前头，他听到宋家死人的消息，因着担心陆朝暮，立马就带了人来宋家。
    便是如今，张沐的目光也是立马就锁定在了站在人群里面的陆朝暮身上。
    他快步走到陆朝暮身边，关切的问：“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
    陆朝暮摇头，“我很好，只是……”
    陆朝暮将昨晚纪氏承认了杀害她父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张沐听得是面色大震。
    “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只当自己的好友是因为疫症才会没了性命，可现在……
    陆朝暮却告诉他，他的好友是被纪氏给害死的。
    但是——
    “纪蕙兰死了。”
    陆朝暮声音极其平静的说出这个事实。
    说完之后，她立马就抬眼对上了张沐的眼睛。
    她觉得纪氏之死，不应该这么简单，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凤月瞧见纪氏死了之后，手下好像压了什么东西，我觉得那说不定是线索，可我不敢贸贸然进入案发现场，还请张伯伯叫来专门的仵作和官差，将那东西拿出来才好。”
    “嗯，我都知道了。”
    张沐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早就将仵作等人都带了过来。
    “你们赶紧去查查吧。”
    张沐大手一挥，一个头上用方巾包住头发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如同药箱一样的箱子里面拿出了围裙和手套带上，十分小心的就进了柴房里。
    陆朝暮自知自己丢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也没有贸然要求一同进去，只是在屋子外面静静等待着。
    很快，那仵作就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了张沐：“大人，陆姑娘说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了。”
    张沐将那张纸接过来，打开来一看，上面是纪氏用鲜血写下的“血书”。
    “朝暮，你快来看！”
    张沐让陆朝暮过来一同查看。
    纪氏在血书上面写了自己为何要杀害陆朝暮的父母，更将她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全都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下来。
    除了还陆朝暮的父母、害了宋婉莹之外，她还将自己如何偷偷摸摸将宋家的产业搬空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记录了下来。
    然后，纪氏还写了，她做了这么多恶事，自知自己和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没有了退路，所以，他们便商量好了，与其等到今日被人送到官府，被人当猴子一般观看，还不如自己了解了自己的性命，还能保住自己最后的颜面！
    “所以……”张沐抿了抿唇，“按照纪氏留下的这封血书来看，纪氏他们母子三人是自杀了？”
    自杀？
    陆朝暮实在不相信，纪氏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自杀的决定。
    按照她怼纪氏母子等人的认识和理解，只要不是到了最后一刻，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别说是今日要将他们提上公堂，当着整个金陵城的人，好好审一审他们做过的那些恶事。就是明日要将他们带到当今皇上的面前，严刑拷问一番，他们说不定都会抓住最后的机会，为自己辨上一辨。
    自杀？
    怎么可能啊！
    “可是你看看这血书上面的字迹，难道不是纪氏的字迹么？”张沐提醒说。
    陆朝暮抿了抿唇，低下头认真看了看，这确实是纪氏的字迹没错，可是……
    “朝暮啊，张大人说得没错，这如何不是纪氏的字迹了？”宋老夫人瞧见这边的动静，也过来看了看。
    她虽一把年纪了，但是，府中这几个媳妇的字迹，她到底还是认得的。
    纪氏虽然坏事做尽，但是，她还是写得一手好字的。
    就是其中那个“婉言”二字，她就不知道见过纪氏写过多少次了。
    肯定错不了的。
    张沐眉头微微敛在一起。
    既然朝暮和宋老夫人都认出了这是纪氏的字迹，而且，根据信上种种，都可以推断出，是昨晚陆朝暮审问了纪氏，逼她说出了真相之后，才能写下的血书。
    而从纪氏他们一行人被关在这柴房里，到今天早上被人发现他们忽然死了，除了看守柴房的那几个婆子和丫鬟忽然间莫名其妙的昏睡过去之后，是没有其他异样的。
    “可就是因为那些看守的人莫名其妙晕了过去啊！”陆朝暮神情十分凝重。
    怎么能说没有其他异样呢？
    淡淡就是那些婆子和丫鬟，什么也没有觉察到，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这就足够让人怀疑了吧？
    就不能是什么人用了迷烟，将这些看守之人全都放倒，然后再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闯进柴房里，将纪氏母子三人给杀了么？
    可张沐却摇摇头，又说：“这种情况是不大可能的。”
    不可能？
    陆朝暮觉得不对劲，张沐为何会如此笃定而肯定的得出这样的结论？
    “来，你同我来看看就知道了。”张沐走在前头，领着陆朝暮到柴房门口，顺着往屋子里面看去，“你瞧，纪氏三人的血迹，是从他们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流，然后直接蔓延开来的。”
    根据他长年累月所断案审案所积累的经验来看，纪氏他们三个人是通过割破脖子来自裁的。
    而一个人的脖子被割破之后，往往都会在瞬间喷出大量的鲜血，将周围全都染成一片红色。
    可，就在纪氏三人的血迹都喷出来之后，这个屋子里所有的血痕，都呈现出了一种连贯性，没有任何的断点和割裂。
    也就是说，纪氏母子三人自杀之后，鲜血大量喷射而出，只要这屋子里面有其他人在的话，势必会有鲜血飞溅到那人身上，屋子里的鲜血痕迹就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十分完整。
    再加上——
    “你再看看地上。”
    张沐伸手指着地面，让陆朝暮继续看，“纪氏三人死的位置，是在距离房门最远处的角落里。不说他们三人身上飞溅而出的血，就是一瞬间顺着身体在地面蔓延开来的血，只要有人在屋子里的话，地面上也是一定会出现带有血迹的脚印的。”
    而现在，他们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屋子里面什么异样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丝毫有另外一个人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可是……
    “大人。”
    就在陆朝暮心里面还是觉得莫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就是不相信纪氏他们当真是自杀的时候，仵作也已经将几个人的死因给检验清楚了。
    “大人、陆姑娘，小的已经看清楚了，这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死于利刃之下，而凶器正是这个。”
    仵作手上捧着一支小小的簪子。
    那簪子正是纪氏平日里惯戴的一支簪子。
    同昨天晚上，纪氏想要杀害船夫所使用的簪子一样，如今的这支簪子里面，是藏了一把小而锋利的利刃的。
    想来，昨天晚上，纪氏他们几个就是用这把小小的利刃，狠下心来，直接将自己的喉咙给割破了。
    至于方才陆朝暮所说的，在柴房外面看守的婆子、丫鬟忽然间莫名其妙集体晕倒过去的这个异样，仵作也找出了答案。
    “大人，死掉的那位夫人的手镯是中空的，小的在那中空的镯子里面找到了迷烟。”
    仵作又将那只镯子给拿了出来，从暗扣处，将镯子给打开来，露出了里面藏好的迷烟。
    而旁边在检查凶案现场的官差，也十分及时的在柴房的窗户上面发现了一个新出现的破洞，而那个破洞的大小，刚刚好差不多一根手指粗细，显然就是纪氏用迷烟将外面那些人迷晕所弄出来的。
    “朝暮，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对得上，我想，他们几个人应该真的是自杀了……”

 第408章 是自杀2

    “朝暮，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对得上，我想，他们几个人应该真的是自杀了……”
    张沐瞧着柴房里惨不忍睹的景象，到底还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是，陆朝暮却始终拧着眉，神色凝重着，心里始终不敢相信纪氏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骄傲如她，自负如她。
    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她就因为要被宋家人送到官衙受审，就这样急匆匆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么？
    “可是孩子啊，你也说了，纪氏一向自负，她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够忍受被金陵城百姓指指点点，被所有人唾骂的滋味？”
    张沐当官这么多年，虽然官职不高，但也审过许多案子。
    多少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人，一旦到了衙门，见到那些高大的衙役，都会害怕的。再加上若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些来到堂前听审的百姓，势必会狠狠责骂一番。
    那样的责备和谩骂，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招架得住的。
    也正如纪氏在信中所写的那样，与其落得那样的境地，她还不如带着自己最后的骄傲，直接干干净净的离开，免得受那些气。
    “……”
    张沐见他多番解释，陆朝暮始终都是眉心不展的，知道她这心里或许还是放不下的。
    张沐也理解。
    毕竟，纪氏等人同她父母之死有关系，朝暮是个好孩子，自然想要替自己的父母将他们的死因彻底调查清楚。
    可是现在，所有的事实都摆在了眼前，实在是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啊。
    “朝暮啊——”
    “我知道了。”
    张沐还想再劝她一句，叫她不要太难过了，不管怎么说，纪氏等人既然已经死了，也算是伏诛，她的一双父母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可，张沐到了嘴边的宽慰之句还未说出，陆朝暮就已经抿着唇，定定的开了口，“既然所有的证据都说明是自杀，我也不会再多过问了。”
    说完，陆朝暮便直接转身，领着凤月离开了这个地方。
    陆朝暮走得这般干净利落，同昨晚还有之前不依不饶想要弄清楚自己父母死去真相的样子，实在是相差甚远。
    宋婉晴等人，不免都觉得有些奇怪。
    “就，就这么走了？”
    还是裴氏拉了拉宋婉晴的袖子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表姐她不愿意瞧见这样的情况，想要离开也是正常的。”
    别说陆朝暮心里觉得不对劲了，就是她这个常年都同纪氏较劲儿的人来说，都觉得纪氏忽然间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一同自杀，实在是有些不太合理。
    但，张大人都说了，线索和证据都对得上，没有其他可能性。
    朝暮心里只怕觉得憋闷着呢。
    想要快快离去，自己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平复情绪，不是很正常么？
    “你们几个赶紧叫人去厨房里传句话，让他们给表姑娘送些清淡却又不失营养的吃的过去。”
    裴氏吩咐完这个，又叫来其他几个下人，等到张大人他们确定了案情是自杀无误之后，就将纪氏母子三人的尸首给收拾好了，拖出去找个地方给埋了算了。
    自然，纪氏坏事做尽，搅得宋家这么多年来鸡飞狗跳的，她才不会圣母着让人还给他们母子三人竖个碑送个花圈。
    就那样没名没分的往路边的黄土坡里埋了就是了，也算是对纪氏这些年所作所为的一种惩罚吧。
    ……
    陆朝暮带着凤月，一路往自己的清芷园里去，她面色深深，却始终一个字也没有说。
    凤月跟在她身后，被她这般沉默不语的样子给吓坏了。
    “姑娘，你，你心里要是觉得不对，方才你就让张大人再派人好好查一查就是了啊。咱们不用这么快就回来的！”
    张大人一直待她这般好，只要姑娘开了口，张大人肯定不会不答应的。
    到时候，再好好确认一番，若还是调查踹纪氏三人真的是自杀，那么，姑娘也好觉得放心不是？
    但陆朝暮却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独独走在前头，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姑娘——”
    “关上门！谁也不许进来。”
    陆朝暮前脚才踏进了自己的屋子里，赶紧就转身将门给关上了，甚至连凤月也不让跟着进来。
    “姑娘！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姑娘，你让奴婢进去啊！”
    凤月在门外急坏了，连连敲了好几下，急急唤了好多声，可屋子里的陆朝暮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凤月眼瞧着陆朝暮不肯开门，自己不管怎么叫，只要姑娘不开门，她都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只能垂着头，往外面走出几步，坐在了外面的石阶上，只盼着姑娘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说话了，愿意开门了，便第一时间进去伺候。
    可是。
    凤月等了许久，就连厨房里都按照裴氏的吩咐送来了吃食，陆朝暮都还是没有开门的迹象。
    眼瞧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都快要落坡了，屋子里始终一点动静也没有。
    凤月心里实在觉得不对劲，便叫来几个丫头，跟着她一起将门给撞开。
    屋子里黑黑的一片，连个人影也没有，凤月赶忙绕过屏风，走到屋子深处，却意外发现，陆朝暮整个人像是晕死过去了一般，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快！你们赶紧去叫大夫过来瞧瞧啊！”
    ……
    很快，金陵城的孙大夫来了，而住在宋家里的那位顾大夫也来了。
    他们都给陆朝暮把了脉，都说她该是心里遭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间接受不了，才会忽然间晕过去。
    不过还好，他们都劝了她了，她也说了，自己也就是一时间没能想明白，现在好了，纪氏母子三人自杀的事情已然是定局，就算她心里面觉得再不对，也不能改变事实的。
    顾大夫又给陆朝暮开了几幅药，让她一日一贴的喝着，只要好好休息着，不那样烦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陆朝暮谢过顾大夫和孙大夫，就让凤月将人给送出去了。
    而陆朝暮也重新睡下，让屋子里不要留旁的什么人，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丫鬟们齐齐应声，到了屋外忍不住就议论起来：
    “看到了么？表姑娘为了死掉的三姑姑和三姑爷，都气得晕过去了呢，哎，实在是可怜啊……”
    “谁说不是啊，自己的父母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而她只不过是想要将三姑姑和三姑爷死的事情查清楚，再找大夫人确认一番，是不是当真是大夫人所为。”
    “你叫什么大夫人呢！她都害了那么多人了，人也死了，哪里还当得起咱们的一句大夫人啊！”
    “呸呸呸，我这不是平日里叫习惯了，一时间实在是改不了口罢了。不过啊，瞧着表姑娘如今的样子，她应该是想通了，知道事情就是那样的，就是自裁的纪蕙兰找了人杀害了三姑姑和三姑爷呢！”
    “真没想到，纪蕙兰居然是这般的狼心狗肺！”
    “……”
    小丫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叽叽喳喳着，就很快离开了清芷园。
    只是，她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说八卦这件事上，就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议论陆朝暮的事情的时候，旁边一处不起眼的拐角处，有一个穿得极其不显眼，而且还有些面生的婆子，正在暗处紧紧的盯着她们呢！
    那婆子将她们所说的话，全都听在了耳中。
    一双眼睛不住的打着转儿，像是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等到那几个小丫鬟都走远了之后，那个穿着十分不显眼的老婆子，才从那个拐角处走了出来，专门顺着平日里没有什么人会经过的路，绕到了宋家的后门，从那里离开了宋家。
    接着，那老婆子还身法飞快的翻身跃起，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
    清芷园里
    躺在床上的陆朝暮并没有真的睡着，她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床幔上绣着的水仙花，在心里慢慢的数着时间。
    滴答、滴答。
    都过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现。
    “姑娘！”
    陆朝暮正想着，去送顾大夫和孙大夫的凤月，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她走的不是清芷园的正门，而是从陆朝暮给她留的窗户翻进来的。
    “怎么样了？庆桂那边可有什么发现没有？”陆朝暮赶紧就问。
    凤月兴奋的点点头，“姑娘果然是没有猜错的，还真的有人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而且也正如姑娘所说的，是一个咱们都没有瞧见过的生面孔呢！”
    原来，陆朝暮之前忽然间在自己的屋子里晕倒，都是她想好了的。
    她不觉得纪氏会自杀，但，张沐探查一番，根据现场的证据和线索，却又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
    所以，陆朝暮心里就觉得，或许是有什么人，特地想了个法子，不仅将纪氏等人杀害，还营造出自杀的假象，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就是那样的简单，背后没有其他的不对劲。
    但。
    说是她执拗也好，说是她始终不肯死心也好。
    陆朝暮就是觉得，肯定是有人做出了这一切，而他或者她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她不要再继续查下去，就让事情这么了解了。
    所以，她便来了个将计就计，既然有人不想她继续往下查，那她就装出不往下查的样子，好觉那些人放下戒备之心。
    但，她又偷偷让凤月去找来庆桂，让庆桂在宋家的各个出口都安排了自己的人，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只要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要偷偷离开宋家，将她相信了纪氏等人是自杀的消息传出去，那么，就能证明她没有猜错！
    纪氏母子三人的死，确实不是简单的自杀！
    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一场阴谋！
    所以，陆朝暮便赶紧问凤月：“你快说，庆桂瞧见了什么？”
    “庆桂他说，他在后门等了好半天，终于瞧见了一个穿得很低调的老婆子很小心的从宋家后门走了出来，而且，那个老婆子还特别的谨慎，左右确定了好几次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才使出了轻功，飞快离开了宋家。但是……她离开之后去了什么地方，庆桂就不知道了。”
    庆桂就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平日里能够对付一些简单的人也就罢了，要让他追上一个轻功极佳的人，未免也有些太过勉强他了。
    陆朝暮点点头，心里也早就有了预期，“不知道就不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哦，对了，庆桂可有按照我说的，将那个老婆子的样子给画下来，你有没有拿着画像去看看是不是宋家的人。”
    凤月点头，“都按照姑娘你说的做好了。奴婢已经将宋家所有的婆子都看了一遍，所有人不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当差，就是在下人们的屋子里休息，全都在，没有一个是不见了的。”
    “这样……”
    陆朝暮微微敛了敛眉。
    凤月这个信息，更叫她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那个婆子不是宋家的人，而是偷偷潜入宋家，来看她的情况到底是不是按照她们的预计，相信了纪氏是自杀这件事。
    越是这样，陆朝暮心里就愈发觉得纪氏死这件事，背后或许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所指向的人，为了保护好这个秘密不被她知道，才做出了这些事情来。
    杀人灭口。
    那个秘密肯定牵连甚广，甚至能够使得某些人蒙受他不愿看到的损失……
    可是……
    陆朝暮却想不通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会叫这个人要花了这么大的架势来隐瞒和掩饰呢？
    “朝暮，你在么？我能进来看看你么？”
    陆朝暮这边正毫无头绪，忽然间，门外就传来了四夫人的声音。
    陆朝暮稍稍眨了眨眼，她同四夫人之间向来都是没有什么牵连的，好好的，四夫人为何来找她？
    但，想了想，陆朝暮还是让凤月将四夫人给请了进来。
    四夫人还是如往常那般，穿得特别的朴素和简单，半分都叫人瞧不出她是宋家四夫人。
    不过，四夫人进来之后却没有直接告诉陆朝暮她为何来找她，而是一双眼睛不住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一次又一次。
    陆朝暮被四夫人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了。
    四舅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

 第409章 线索出现

    四舅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
    陆朝暮想着，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四舅母，你一向都不爱来找我的，今日你特地登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同我说？”
    四夫人飞快的眨了眨眼，下意识就低头说：“其实……其实我……我确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你说，但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陆朝暮有些诧异了，四舅母好好的，为何面对她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的拘泥和犹豫之感，就像是她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然后就不敢面对她一般。
    可陆朝暮不觉得四舅母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啊？
    “四舅母，你直说就好了。”
    陆朝暮给了四夫人一个安慰的眼神。
    四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半晌后，终于开了口：
    “其实，那个朝暮啊，你是不是觉得纪蕙兰并不是自杀的啊？”
    陆朝暮眉毛往上一挑，这个问题，还用问么？
    早晨在柴房门口的时候，张沐、仵作还有哪些官差，都那样说了除了自杀之外，纪氏母子三人不可能是因为其他可能而死，她就不愿意相信，总想要让张沐再好好的查上一查。
    便是如今，她都装出一副相信了自杀这个结论，不也还在暗地里偷偷派人调查这么？
    四夫人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还沉静在纪氏等人忽然死去的巨大震撼之中，所以，理解着又说：“朝暮啊，你若是心里有疑惑，我或许知道一个地方，说不定你能在那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也说不定。”
    “你知道什么地方？”
    陆朝暮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她的这个四舅母不是一向都守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宋婉莹，平日里连门都不怎么出，她怎么会知道一个或许能够让她解惑的地方？
    四夫人看出了陆朝暮心中的不解，好心的解释说：“其实，在花灯会之前的时候，我就无意中发现了纪氏或许想要害你这件事了……”
    “什么？四夫人，你一早就知道了？”
    凤月闻声忍不住就惊呼出来。
    四夫人若是一早就知道了的话，她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啊？
    虽然姑娘心里也早就有了防备，一早就猜到纪氏会在花灯会上动手，可是，若是四夫人一开始就知道了的话，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但陆朝暮很快就想明白了。
    宋婉莹发现了纪氏的秘密，差一点命都没有了，这么多年以来不得不装疯卖傻，才能苟且偷生的留下自己的一条性命。
    而四夫人又一向是个性子懦弱的人，这些年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了小心的活下去，不敢将纪氏的那些事情说出来，那么，四夫人亲眼瞧见了这一切，她比宋家里任何人都知道纪氏得罪不得，所以，她才不敢贸贸然将纪氏打算再花灯会上害人的这个消息说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方才四夫人进来之后，陆朝暮在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犹豫。
    她应该是在这件事情上面觉得对不起她，没能提早提醒她吧？
    不过，陆朝暮倒是不怎么介意。
    摆摆手就说：“凤月，四舅母自然是有她的苦衷和难言之隐，你别这样说。你出去让人给四舅母倒一杯今年尚好的春茶进来。”
    “是。”
    凤月应声而出。
    而四夫人也意识到了，陆朝暮是想要让这屋子里其他人都遣走，也让跟着自己一同过来的嬷嬷到外面候着。
    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们说的话被旁人听见了。
    所以，陆朝暮就朝着四夫人笑了笑，问：“好了，四舅母，你可以放心告诉我到底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了。”
    四夫人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帕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我无意间发现纪氏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她趁着没有人的时候，从自己的床板下面打开了一个暗格。而那暗格里面有个小匣子。
    我想着，你一直不相信她是真的自杀了的话，或许可以到她房里去找一找，万一能够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暗格么……”
    纪氏若真的还有什么秘密，说不定还真的就在四夫人所说的那个暗格里面能找到答案。
    “谢谢四舅母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带会让我就去瞧瞧。”陆朝暮说得很认真也很诚恳。
    四夫人却赶忙摇摇头，“你快别这样说。”
    她本应该在知道纪氏想要害人的时候，就提醒陆朝暮的。
    是她胆子小，怕给自己惹来了灾祸，所以才没有将实情说出来。
    便是现在，她也是看着纪氏已经死了，她就算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朝暮却说：“不管怎么说，四舅母能告诉我，给了我一丝线索，对朝暮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至于之前四夫人的那一些些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嘛。
    谁也不希望为了帮别人而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陆朝暮其实是很认同四夫人的这个想法的。
    不敢多么的心善，也不要再自己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为了帮别人，而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这样，不仅不能救人，还会让自己也牵连其中。
    实在是得不偿失的。
    “你……”四夫人听到陆朝暮这样说，整个人都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回缓过来，继续说：“你这丫头实在是难得。你能这样看问题，倒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
    到了现在，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宋靖宇会告诉她，说陆朝暮是个特别的人，同这宋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了。
    四夫人这一次，认认真真的将陆朝暮看了又看，说：“你也别太伤心了，你父母之事，肯定能查出来真正的答案。不过，朝暮啊，你到底也是一个女儿家，除了为你的父母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外，你偶尔也应该想想自己的事情，知不知道？”
    别一直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父母的事情上。
    瞧瞧她如今的样子，死死咬着牙，紧紧拧着眉。
    哪里有半分这个年纪的女儿家该有的灵动神态啊？
    “我……”
    四夫人忽然间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叫陆朝暮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但，四夫人都将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也就不在她这里多留了。
    如今宋婉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貌，不用再像过去那样一直留在房中，可以随着心愿到金陵城里到处逛逛。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陪着一同去的。
    所以，四夫人又提醒了陆朝暮几句，偶尔也要换换心情，做点这个年纪的女儿家该做的事情。
    比如多到街上走走，又或者，等到过年之后的上元灯节，仔细瞧瞧这大街上有没有哪一家的公子是她看得上眼的。
    若是瞧中了，就同她们这几个当舅母的说。
    朝暮虽没了母亲，但她们当舅母的，好歹也能替她看上一看，替她把把关不是？
    “好了，你就将这件事儿好好记在心上啊，多多留个心眼啊！”
    四夫人将这句话留下，就飞快离开了陆朝暮的屋子。
    只剩下一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陆朝暮，微微有些愣怔的在屋子里站着。
    忽然间一阵风过。
    窗户上的帘子动了动，一道人影就钻了进来。
    听到动静，陆朝暮还没来得及回过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浅浅的传来：
    “原来，你们家中的长辈，都是这般的担心你，生怕你被耽搁了，苦口婆心的想让你找个时间到街上去瞧瞧也没有合眼缘的人？”
    “是你？”
    陆朝暮扭头，就瞧见萧景桓正目光意味不明的瞧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中噙着的淡淡情绪，莫名间就叫她心里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萧景桓目光依旧那样定定的看着她，又问了一次：“所以，待到明年上元灯会的时候，你会在金陵城里好好瞧一瞧么？”
    “你说什么，四舅母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我，我并没有往心里去的。”
    陆朝暮快步往前走了好几步，不想叫身后的男人瞧见她的脸色。
    陆朝暮手指不断的搅动着，目光闪动着，将话题给岔开：“你忽然间来到宋家，肯定不是想要听听我的舅母们平日里都跟我说些什么吧？说罢，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的？”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担心你。”
    萧景桓几乎毫不掩饰自己心中对她的关切，直接明了的话，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一下子就叫少女的脸颊都红成了一片。
    “你……你……”
    之前四夫人同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本来她心里还觉得莫名其妙的。
    但现在，萧景桓忽然间跑来找她，又一如既往的对着她说出这种毫不掩饰的关心之词。
    霎时间，就叫陆朝暮心头狠狠的跳了一跳。
    但，即便她心头跳动着，她还是不想叫这个男人瞧出了自己的情绪，“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你现在也应该看到了，我好好的，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么？”萧景桓眉头好看的往上一挑，玩味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陆朝暮的身上，“纪蕙兰忽然死了，还被定为自杀，这件事对你来说，当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么？”
    陆朝暮：“……”
    果然，萧景桓是有备而来的。
    而且，和以前一样，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就知道的。
    陆朝暮眼神微垂，神色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我让古苍派了人守着你，宋家出了事，我立马就知道了。而且……”萧景桓眼神往上一抬，看向陆朝暮，继续说：“我猜想你该是觉得纪蕙兰不会自杀，所以，就让古苍派了人在宋家周围守着，就在大约两炷香之前，古苍的人发现一个老婆子从宋家后门偷偷跑了出去，往城北的方向去。”
    “老婆子？城北？”
    陆朝暮眼睛一亮，难道萧景桓说的那个老婆子就是之前庆桂看到的那个？
    还有城北？她去城北方向做什么？
    陆朝暮心里有无数的疑问。
    萧景桓知道她想知道，也不卖关子，立马就继续同她说：“那个老婆子有些身手，我怕古苍的人跟得太紧，被她发现了，所以，只让他们在后面慢慢跟着。你再等一等，古苍的人弄清楚她出城之后想要去什么地方，我就派人来告诉你。”
    萧景桓每一个字都说地极其的认真和诚恳。
    陆朝暮静静的听着，自然也听出了他言语间的用心也诚意。
    “多谢。”
    她终于回过头来，认真看着他，说了一句多谢。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知道他的心意的，只是她因为一些内心的挣扎，而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虽然，便是到了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给他做出些什么样的承诺，但是，她瞧着萧景桓的目光里却带着真切的谢意。
    萧景桓却淡淡的摇摇头，说：“你不用谢我的。”
    他做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感激，他只是想要她知道，他想要这样做，只要是她需要的，对她有利的，不管要他付出些什么，他都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
    “……”
    男人眼底的炙热，灼得陆朝暮心头火烧似的难耐。
    她不由得背过身去，不再瞧他，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说：“方才四舅母跟我说，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你，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瞧瞧。”
    少女的邀约，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萧景桓听间她清脆的声音，一双眼睛忽然间就亮成了一片。
    他朝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那样的神情，任凭谁都瞧不出，他竟是当今圣上的孩子。
    萧景桓分明就是最为寻常的少年郎，面对自己心爱的少女，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掏出来，真真切切的摆在少女的面前。
    那样的神情，不由得就叫陆朝暮神情凝了凝。
    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点点头对萧景珲说：“嗯，那我们走吧。”

 第410章 找东西

    因为纪氏之前的所作所为，如今，她人虽然死了，但她过去住的院子里，早就没了伺候的人了。
    所以，只不过是短短一夜的功夫，纪氏和宋婉言过去所住的拂月园，就已经空空荡荡的仿佛被遗弃了许久一般。
    为了避开宋家的人，也为了不让宋家的人知道萧景桓来了，陆朝暮和萧景桓是特地选了晚上，夜深人静无人之时，才过来探查的。
    陆朝暮和萧景桓站在拂月园门口，望着里面的屋子，说：“走吧，进去瞧瞧吧，四舅母说过了，在纪蕙兰的房间里，她将一些秘密而紧要的东西都藏在了床板之下的暗格里。”
    本来，四夫人将这个消息告诉陆朝暮之后，陆朝暮一时半会间是不敢轻易来这里的，就是怕杀了纪氏的人发现她来这里，担心她是不是会怀疑所谓的纪氏等人自杀。
    可是，方才萧景桓告诉她说，古苍的人已经确定那个老婆子已经从城北的方向出了金陵城，应该是给幕后之人报信了，所以，她也不用担心来找纪氏藏起来的东西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
    陆朝暮沉了一口气，伸手轻轻将裙摆提起，“走吧，进去吧。”
    接着，便走在前头，领着萧景桓往屋子里面去了。
    拂月园里的一切都是十分奢华的。
    便是萧景桓这样的皇子，进来之后瞧了一眼，也不由得同陆朝暮戏谑着说一句：“纪蕙兰还真没少从宋家讨得好处。”
    陆朝暮没有回话，人都已经死了，她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也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她没有必要再将这些事情都记在心里。
    她只是目光飞快的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努力找寻四夫人所说的那张床。
    “在那边。”
    陆朝暮轻轻拍了拍萧景桓的肩膀，两个人就朝着屋里深处走去。
    虽然如今已然是深夜，但，金陵城最近几天的夜空都十分的晴朗，月色从屋外透了进来，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不少。
    虽然屋子里面整体而言是暗淡的，但，却不影响人的视线。
    陆朝暮和萧景桓摸到了纪氏的床边。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陆朝暮伸手有节奏的在床上敲打着，想要找到四夫人所说的那个暗格究竟在哪儿。
    可是，陆朝暮找了许久，都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是藏了暗格的。
    萧景桓见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东西，眼睛微微凝了凝，就让她往后退开几步，有力的大手猛的一挥，便直接将床上铺好的被褥枕头全都掀到了地上。
    陆朝暮不由得睨了他一眼。
    将这里弄得这般乱，就不怕被旁人发现了他们来过？
    萧景桓却神色不变道：“这样找暗格会快一些，你若是担心有人知道你我来过，等你找到暗格之后，再用最短的时间收拾妥当就是了。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便是发现了也没有什么，不是么？”
    不管那些人会说什么，只要他拿出了自己五皇子的身份，想来他们也不会不知好歹的胡乱开口了。
    就算是他们心里对他们二人今夜的举动有些奇怪的想法，他也毫不在意的，毕竟，他对她的心思，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也是从来都不遮掩的。
    所以，他并不觉得被人瞧见了有什么不好的，反而，他心里还挺希望被发现的。
    “你！”
    陆朝暮简直要被他这种死皮赖脸的样子给气晕过去了。
    她猛地就觉得，方才她觉得他一片好心，心中感激而愧疚，才忽然间邀请他一同来纪氏的屋子找线索，简直就是一件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事情！
    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就是个泼皮无赖，叫人恨不得直接拿了大棒子，胡乱打出去才好！
    但萧景桓却很快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提醒她说：“快些找你想要的东西吧，虽然这里瞧着是不会有人来的，但若是有个万一呢？”
    昨晚，宋老夫人让人将纪氏等人关到柴房里去，就等着天一亮就带到县衙里让县官审理纪氏做过的那些恶事，可是，还不是一个没注意人居然就莫名其妙的没了么？
    所以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早早的将那处暗格找到了，认真瞧清楚究竟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才是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我知道！”
    陆朝暮咬着牙，这个男人竟然还教训起她来了。
    方才明明是他胡乱一下就将床铺上的被褥枕头翻得乱七八糟的，待会儿还要话时间整理，现在居然还催着她快些将事情弄完！
    简直就是——
    “好了。”
    陆朝暮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将这个男人狠狠吐槽一遍，忽然间，他就冲着她淡淡的笑了笑。
    屋子里略显清冷而昏暗的月光之下，萧景桓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之美。
    瞧得陆朝暮整个人不由得就呆住了几分。
    而萧景桓没有发现她的愣怔，只是伸出手轻轻为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声音里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说：“你快找你四舅母说的什么暗格吧。”
    他言语轻松，故意逗她，也不过是不想见她为了纪氏的事情一直处在一种说不出的沉闷和凝重的情绪里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他忽然间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没有直接同她说那个老婆子的正事儿，反而是有些轻佻而戏谑的问她，是不是当真要在明年上元灯节的时候为自己相中哪家的少年郎。
    他都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的思绪从纪氏等人忽然死了这件事上抽离出来。
    因为，宋家四夫人同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瞧着。
    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愁思和凝重，也看到了她神色间的不悦之情。
    他知道，陆朝暮怕是心里难受得紧。
    他不愿她一直那样，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用这样的方式，想让她能够开怀一些。
    “你……”
    听到萧景桓这样说，陆朝暮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居然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考虑得那样的深……
    她……
    她真的不知道，她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才好了。
    萧景桓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立马就补上一句，道：“你也不用有太多的压力，我说过了，这些事情都是我想要做的，不敢你会如何回应，或者，你根本就不会回应，我也会这样做。”
    若是事事都想要求得一个回报，事事都想要从中得利才去做，那，他同自己那些个从小就在京城中长大的兄长们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不也是事事追利，事事考量。
    或许那样是能够得到更多，却少了几分最简单而真挚的心，不是？
    “所以，你只管先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好了。”萧景桓朝着她笑了笑，往后退开一步，示意让她开始行动，而且，他不知道她想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事情，所以，不等她开口，便主动的往后退出一步，就是为了不让她觉得为难。
    陆朝暮：“……”
    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无法忽视了。
    不过，她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又将那张架子床从里到外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这一次，她还是没能找到四夫人所说的那个能藏东西的暗格。
    陆朝暮本能的就转过身，看向萧景桓，说：“会不会是四舅母她记错了？又或者，是不是她看花了眼，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从床板下面拿出来的？”
    萧景桓却拧着眉，道：“应该不会的……”
    宋家四夫人这么多年，为了保守自己女儿的秘密，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而且，她说的这件事也是关乎纪氏的事情，宋家四夫人是不可能在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就贸贸然将事情告诉陆朝暮的。
    只可能是……
    宋家四夫人所说的那个暗格本来是存在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处暗格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陆朝暮心头不由一颤，“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的人，知道我们会来找这处暗格，所以早早的就派人过来将东西给处理了，没有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叫我们根本无处可以找寻？”
    “应该也不是……”
    萧景桓摇摇头，“昨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纪蕙兰等人过去的事情被你们识破，也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事情而已。若是纪蕙兰等人的死，真的有幕后操纵者，那么，也应该是那个幕后操纵者放在纪氏这边的眼线，为了某个原因，不想让纪氏等人说出来，才选择了杀人灭口，永远保留住那个秘密。”
    “那是什么意思？”陆朝暮有些没听明白。
    萧景桓便认真再同她分享说：“我觉得，说不定是纪氏生性谨慎而小心，将那些东西，从之前宋家四夫人看到的那个暗格里面拿了出来，放到了其它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
    纪氏这样做了许多恶事的人，肯定不会长长久久的将能够揭露她恶行的证据放在同样的地方。
    那样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可纪氏如今都已经死了，我们还能到什么地方去找她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陆朝暮只觉得脑子里面一团浆糊。
    天大地大，不说整个大夏国，不说金陵城，便是他们如今所在的这小小宋家，就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能够藏东西。
    他们要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东西，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呐！
    这样，她要如何才能查清父母死去的真相。
    她真的不相信纪氏是自杀而死，所以，也就无法简单相信，纪氏当真就是因为母亲发现了她和莫语晟之间的事情，才会等到那么就之后，才杀了母亲，好让母亲不能乱说话。
    可是，纪氏都死了，她真的不知道还能从什么地方入手，将父母死去的事情给弄清楚！
    “陆姑娘，你别慌！”
    萧景桓见她好看的眉头又深深的拧了起来，就知道她肯定又在为那些藏在她心中，叫她久久不能安宁的事情而烦恼了。
    他一见到她露出那般模样，心里就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心里疼得难受。
    本能的，就想要深处自己的手，替她将眉心间的褶皱，一点点的，用力的，完完全全的都给抹去。
    他有点也不希望她为这些事情而烦恼忧愁。
    所以，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上前几步，将陆朝暮的两个肩膀给抓住，轻轻在她的耳边说：“你先别乱，就算再是狡兔三窟，我们要找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迹象可寻的。”
    根据宋家四夫人的说话，纪氏将那个箱子拿出来的时候，十分的小心，然后很快就将东西给放了回去。
    这样紧要的东西，纪氏肯定不会放在太远的地方，所以，他觉得那东西肯定在这屋子里的某个地方。
    只是他们一直专注于床板这儿，才没能发现其中的关窍。
    这样想着，萧景桓探究而深邃的目光立刻就慢慢扫过屋子。
    陆朝暮在旁边瞧着，她看得出来，萧景桓并非漫无目的，他显示将实现聚焦在床的附近，然后再一点点的往外延伸开去。
    这倒是一个找东西的好方法，陆朝暮在心里这样想着。
    很快，萧景桓就目光一亮：“找到了，就在这里。”
    他说着，便蹲下了身子，伸手指了指床板之下的一块青砖。
    他方才就说了，那东西既然对纪氏来说十分宝贵，那么，她存放的地方就不会太远。
    而床下的这块青砖，同旁边的青砖有些不同，上面有新挪动的痕迹，想来就是宋家四夫人所说的藏东西的地方！
    陆朝暮没有迟疑，赶紧弯腰将萧景桓所指的青砖轻轻敲了敲——
    “咚咚！”
    再敲了敲旁边的青砖——
    “砰砰！”
    两处的声音有着明显的不同，显然，萧景桓所指的那块青砖，当真是内里中空的！
    陆朝暮赶忙就将那块青砖给轻轻搬开。
    “咯——咯——”
    随着青砖同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咯吱声，青砖下面的东西也赫然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第411章 最后一封信

    一个小匣子！
    就是四夫人所说的那个盒子！
    “真的有！”
    陆朝暮赶紧将那个木盒子给拿了出来，放在了屋子里中间的圆桌上。
    因为藏盒子的地方已经足够阴谋了，所以，纪氏并没有在盒子上锁上一个特别繁复的锁，只是用一个简单的铁锁将木盒子给锁住，防止有人轻易打开罢了。
    不过……
    这个锁却难不倒陆朝暮。
    上辈子，她嫁到宋家之后，掌管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务。
    宋家里有些下人喜欢偷偷拿了府里的东西，自己藏起来，过去，她带着人将这些宋家的蛀虫一一处理掉之后，就经常发现这样用来藏东西的盒子和铁锁。
    那个时候，她找了锁匠，配了一把万能钥匙，只要不是特别繁复的锁都能打开。
    这辈子，她虽还没来得及配锁，但也记得当初那个锁匠同她说过，一般简单些的锁，只要拿了细长的铁丝或者长针，插进锁眼里反反复复的多试几次，总是能将锁给打开的！
    只看解锁的人熟练不熟练，时间便会有长短之别。
    想到这里，陆朝暮径直就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银簪。
    那是她特地挑的，银簪的尾部特别的细长，正好可以插进锁眼里。
    “你这是……”
    “撬锁啊！”
    陆朝暮一本正经的回话。
    这大晚上的，又黑灯瞎火的，能找到这个木盒子已经不错了！
    他们又没有线索，更不知道开锁的钥匙长什么样，真的要找，只怕找到明天白天都找不见！
    还不如现在这样直截了当的将锁给撬开！
    萧景桓：“……”
    他是皇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想到，陆姑娘竟然还懂撬锁！
    他本想着，这把锁瞧着也不怎么结实，干脆直接拿了短刀将它给砸开就好，但现在……
    他站在旁边，静静看着陆朝暮认真而小心的撬锁，忽然心里就觉得，其实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撬就撬吧！
    好歹还能将锁保存个完整的样子呢！
    若真如他所想的那般，拿了短刀将锁给砸开，这盒子只怕也会被磕着碰着。
    所以，他便轻轻坐在陆朝暮身边，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来一个火折子。
    男人轻轻吹了吹，火折子就燃烧了起来。
    他将火折子往前递，送到了陆朝暮的前面。
    虽然屋外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但屋子里的光线还是太过暗淡。
    陆朝暮一直盯着锁眼看，他怕她在这样昏暗的场景下，看得太久了伤眼睛。
    感觉到眼前忽然间多出来一道光亮。
    陆朝暮抬头，就瞧见了一双定定看着自己的眸子。
    “快撬吧！”萧景桓只是神色淡淡的这样对她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好。
    陆朝暮抿抿唇，知道他的理解与体谅，也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重新低下头，认真的尝试着用银簪将锁给打开。
    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若是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肯定会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滑稽得厉害！
    一个年轻的姑娘，专注得撬锁！
    而一个年轻的少年郎，不仅不制止她，反而深情脉脉的瞧着她，仿佛，自己心悦的姑娘所做的事儿，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一般！
    陆朝暮许久没有撬锁了，花了不少时间，直到外面的天色都开始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瞧着样子，应该再过不久就该天亮了！
    “咔嚓！”
    终于！
    陆朝暮大呼一口气，声音十分畅快：“终于打开了！”
    萧景桓瞧见她眼底的亮色，自己的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往上勾了勾。
    接着，他便十分配合的从她手中将那支银簪给接了过来。
    “你快看看盒子里面究竟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吧……”
    那神态、那动作，仿佛他们两个已经是十分熟悉彼此，熟悉到都产生了默契的老夫老妻了一般。
    陆朝暮只一心想要弄清楚自己父母之死究竟是不是只和纪氏有关系，就没有发现萧景桓熟稔的动作。
    木盒子里，有几封信，还有之前宋家四夫人看到的那件男人的衣裳。
    之前宋家四夫人在窗户外面隔得很远，瞧不真切那衣裳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凭借着衣裳的大小，判断出那衣裳肯定不是宋家大郎的。
    而此刻，陆朝暮将这件衣裳拿在手中，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衣裳的领子上面，用浅白色的绣线，绣着一个小小的“莫”字。
    不是纪氏做给莫语晟的，便是莫语晟留给纪氏，叫纪氏能够有个念想的存在。
    陆朝暮瞧着这件衣裳，就想起纪氏过去的所作所为，眉头深深的皱了皱，就将这“污秽”之物，给丢在了地上。
    在她心里，纪氏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堪入目！
    陆朝暮十分少女气的动作，落在萧景桓的眼中，叫他不由自主的就笑了出来。
    她记仇的样子，还真是……
    罢了，罢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记得，可千万不能惹了她才行，不然，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他的东西了。
    陆朝暮不知萧景桓心中所想，将衣裳狠狠丢在地上之后，便转过头，将那几封信给拿了起来。
    她从萧景桓手中接过火折子，又吹了吹，叫火焰烧得更旺了一些。
    借着火光，陆朝暮一封接着一封的将信给拆开。
    前面的两封信，都是几十写给莫语晟的，里面是纪氏交代莫语晟要办的一些事情。
    比如，让他在昨天的花灯会上，找来人在金水河里等着，只要见到她掉到了河中，就想法子将她给掳走，再用他的马车将她给送到宋家在城北的庄子里去。
    还有的，就是纪氏交代莫语晟替她将宋家的东西给偷偷变卖换成银子，再通过门房给她送回来。
    陆朝暮虽然知道纪氏做过这些事情，但是，当她亲眼瞧见纪氏一字一句写下这些东西，她浑身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寒。
    纪氏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阴险狡诈了。
    不过，看了这么几封信，都没有关于她父亲、母亲的事情。
    眼瞧着只剩最后一封了，陆朝暮瞧着那封信，心里忽然又想发怵。
    要是她看了这封信，里面还是没有关于她父母之死的线索，她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就要真的相信，父母的死当真就只是因为纪氏害怕母亲将她的事情说出来么？
    可若真的是这样，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在她看来，纪氏真的不是一个会自杀的人！
    “别想那么多了，先将信看了再说。”
    就在陆朝暮心中纠结不已的时候，萧景桓却直接将那封信拿了起来，递到了陆朝暮的面前。
    他目光柔柔的看着她，说：“若是里面真的没有别的线索，那你也不用再想别的了，就当事情真的在这里就结束了。”
    他看得出来，她为了什么事情，一直非常努力、非常认真的在应对宋家的这一切事情。
    但是，他们生而为人，除了事事考虑周全，万事筹备妥当之外，也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件两件事，是他们所做不到的。
    不用太过于苛求自己了。
    况且……
    “打开来看看吧。”
    萧景桓又将最后的那封信往陆朝暮的面前递了递。
    还没看呢，说不定有线索呢？
    别先自己吓唬自己了。
    “呼……”
    听到这儿，陆朝暮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最后一封信给拿在了手上。
    萧景桓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看了再说。
    这样想着，陆朝暮便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着，将信封给拆开来。
    她取出里面的东西，可是——
    “！”
    陆朝暮面色都变了。
    信封里面，居然还套了另外一个有些泛黄的信封！
    那个泛黄的锌粉，同寻常的信封不一样，它的材质很特别，纹路也很独特，还有着祥云纹的暗花。
    最为关键的是！
    这个信封，她以前在自己父亲的书房里见到过，那是祖母家，京城的永宁侯府里专门用的信封！
    陆朝暮拿着那个信封，神情僵硬着，久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永宁侯府的信封，会在纪氏的手中。
    是纪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同永宁侯府有什么往来？
    还是说，寄给她父母的信被纪氏截胡，偷偷藏了起来，不叫她父母知道？
    “你先看看再说。”萧景桓提醒她。
    虽然平日里，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想法子应对，但，如今碰到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她就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
    对于陆朝暮来说，父母定然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所以，只要是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变得紧张起来。
    可是……
    萧景桓不由得眼睛凝了凝。
    他看着她为了自己的父母这般担心，心里不由想着，他能不能有这个机会，有这个资格，让她也为他担心一些。
    陆朝暮不知道他心里想着这些。
    只是飞快点点头，就将永宁侯府的信给拆开。
    这一看，陆朝暮整个人更是浑身都僵硬了！
    因为，这是她远在京城的大伯母，过去同纪氏往来的好几封书信。
    第一封信中，大伯母问纪氏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接着便是纪氏的回信，她说，只要过了秋天就能办好了，让大伯母不要催，还特地提醒大伯母，她既然帮她做了这件事儿，等到下一次春闱的时候，大伯母一定要帮她替宋文邵拿到科考的题目。
    再往后，又是大伯母的回信，她在心中嘲笑纪氏，别说什么帮不帮的，解决掉那两个人，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心愿，纪氏自己不也不希望那两个人活在世上么？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不大愿意帮纪氏弄春闱的题目。
    最后的一封，便是纪氏的威胁，她警告大伯母，虽然解决掉那两个人，是她们共同的心愿，但是，纪氏让大伯母别那样猖狂，因为，纪氏手中同样也有大伯母的把柄。
    陆朝暮将信看完之后，许久都没有说话。
    虽然，这几封信里，都没有明确说明，纪氏和大伯母想要解决的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但是，陆朝暮却很肯定，纪氏说的那两个人就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她的父母是在去年的秋天，淮南爆发了疫症之后死了的。
    信中，纪氏让大伯母给宋文邵弄来春闱考试试题的时候，也说了是两年之后的春闱考试。
    这些事情加起来，刚刚好，就和她父亲、母亲死的时间对上了。
    可是——
    虽然时间是对上了，虽然陆朝暮如今真的发现，自己父母的死，真的不仅仅是跟纪氏有关系，还跟自己那个远在京城，好好在永宁侯府生活的大伯母有关系。
    可她这心里实在是想不通啊！
    为什么啊？！
    大伯母究竟为什么要跟纪氏勾结在一起，为什么要让纪氏害死了她的父母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要进京！”
    陆朝暮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红着一双眼睛，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冲回京城的永宁侯府，死死抓住自己那个大伯母的衣领，好好问问她，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让人杀害了她的父母！
    萧景桓见过陆朝暮这么多次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般神情激愤，整个人像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样。
    见她站起来，萧景桓也赶紧起身，将陆朝暮给一把抓住，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别冲动！就算你想要进京，也得想出个合理的由头！”
    不然，这边纪氏等人才死了，她就连忙赶往京城里去，她永宁侯府里的那位大伯母，能够布下这样的剧，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心思深沉而谨慎，肯定能够猜到她已经将事情的真相给弄明白了。
    这样一来，她就算到了京城，也只会叫她那个大伯母起了疑心，不好对付。
    “我不在乎！我才不管她会不会起疑心！”
    陆朝暮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
    她重生归来，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认为的仇人给解决了，现在，因为这几封信，她发现事情并非这样简单，背后还藏着一个人！
    她定然是不管怎么样也要将那个人给揪出来！
    而且，之前她在宋家的时候，也不是事事都能占尽先机，纪氏也并非她想象中的的那样好对付。
    但是，既然她能解决了纪氏这些人，她觉得自己肯定也能揭穿了大伯母的罪行！

 第412章 想法子回京

    可是，萧景桓却愈发用力的抓紧了她的手。
    “陆姑娘，你稍微冷静一点！”
    他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若是易地而处，是他发现了杀死自己父母的真凶另有其人，他肯定也会如同她一样心中着急，不立马将事情问清楚，决不罢休！
    可是！
    真是因为如今她处在这样激烈的情绪之中，整个人都不能冷静下来思考，他在旁边瞧着，就必须要将事情的跟她讲清楚了！
    方才，她让他一起来纪氏的房间找方才那个小木盒的时候，她都知道，一定要选在晚上无人的时候来。
    因为，纪氏等人死的蹊跷，再加上庆桂发现了一个眼生的老婆子，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要将她的状态和样子，都告诉幕后之人！
    那个时候，她都能冷静这，为了不让幕后之人知道，她已经发觉到了事情的不对，那么，现在，她也应该冷静下来，和方才一样，不要冒进，不要没将事情给理清楚就冒然下决定！
    萧景桓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诚恳。
    陆朝暮听了之后，心里其实也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她确实是有些太过着急了。
    可是……
    她实在是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
    萧景桓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但越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就越是应该保持冷静才是。”
    “……”
    陆朝暮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叫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但，当她冷静下来之后，这才发现，萧景桓始终将自己的手抓得紧紧的。
    像是生怕她会一个激动，就做出些什么会叫自己后悔的事情一般。
    “我，我没事了，你，你可以将我给放开了。”
    陆朝暮面颊红了红。
    他们两个既不是寻常的朋友，但，他们也算不得话本子里被人凑做一对一对的才子佳人。
    她这心里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算什么状态，什么情况。
    可，她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在金陵城的这些天，若不是萧景桓实时陪在自己的身边，她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百分百的安全无恙。
    他的存在，还有他的陪伴，给了她无法言说的支持和帮助。
    陆朝暮心里到底还是对他感激的。
    感觉到陆朝暮眼中的感激，萧景桓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对他的感激，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她的心。
    这样想着，萧景桓瞧着少女的目光不由得又变得炽热了几分。
    陆朝暮被他的目光瞧得面红耳赤，不得不转过头去。
    沉了一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才继续说起了正事。
    “我既然都知道我父母的死，和永宁侯府的大伯母有关系，那我肯定是要想法子回京城去的。”
    可萧景桓方才的话也提醒了她。
    上辈子，她父母死了之后，她的祖母，永宁侯府的陆老夫人是一心想接她回京，让她留在侯府的。
    可那时候的她，被纪氏蒙骗，一心都放在了宋文邵的身上，不仅驳了陆老夫人的一片好心，还说话没个分寸，伤了陆老夫人的心。
    祖孙之间的情分，可以说是完全割裂了。
    现在，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让她名正言顺的回到京城，回到永宁侯府，还不让大伯母起疑心。
    就在陆朝暮想不出好法子的时候，旁边的萧景桓又一次提醒她说，“你别忘了，还有宋老夫人。”
    外祖母？
    陆朝暮眉头不由得蹙了蹙，外祖母能有什么法子？
    萧景桓却摇摇头，继续说：“我要说的，不是你外祖母能想出多好的法子，我只是想说，你的那个外祖母，不是一向都是以宋家的利益为先么？”
    纪氏等人无端死了之后，宋家可以说是陷入了一片混乱。
    虽然从面上瞧着，宋家的各种家务事，交到了裴氏的手上，而宋家对外的各种生意也重新由宋老夫人亲自打点。
    但是，纪氏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存着私心在打点宋家内外各种事务，如今便是重新回到宋家人的手中，自然也是有许多缺漏和病痛的！
    只怕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宋家能够将各种事务步入正轨就不容易了，想要让宋家继续发展壮大，就难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宋老夫人又是个一心想要让宋家改变的人，那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她。
    “我？”
    陆朝暮还是有些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萧景桓抿抿唇，继续向她解释说：“你不仅是宋家的外孙女，也是陆家的嫡亲孙女，你是永宁侯府的姑娘，这样的身份，只要回到京城，肯定比你继续留在金陵城这样的地方，更能发挥作用！”
    宋老夫人不是个愚蠢的人，现在，她想要让宋家绝境翻盘，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陆朝暮了！
    “所以，”萧景桓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只要想法子，不经意的在宋老夫人面前说你想回到你父亲过去长大的地方看看，其他的，都不用你多说，宋老夫人肯定就会想法子，亲自给你祖母写一封信，说让你回京。”
    由宋老夫人出面说这件事，自然就不会引得她那位大伯母起疑心了。
    “是啊！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陆朝暮眼睛都亮了！
    只要她能够名正言顺的回到京城，回到永宁侯府，她就有机会能够接触自己那位大伯母，她就能为自己的父母讨回公道！
    陆朝暮想着，不由得将自己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不过，她却没看到，在她说了想要回京之后，站在旁边的萧景桓，一双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真好呢。
    本来他还因为过几天之后，皇子们都要一同回京，而心里感到不是滋味。
    因为，或许对很多人来说，京城都是一个好地方，可对他而言，京城却根本什么也算不上。
    那里只不过是有他名义上的父亲，那个在他生下来之后，因为那可笑的传言，说他是生而不祥的祸害，会同自己的父亲相克，会同整个大夏国相克，就将他连夜送到千里之外的金陵城的父亲。
    尤其是，他回到京城之后，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心中挂念的姑娘。
    可现在——
    她也要想法子回京城了。
    想到这里，萧景桓的眼底都不由得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亮。
    他得在她到京城之前，先回去，替她查一查永宁侯府的各种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
    嗯……
    这样一来，京城那个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陌生而无聊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有了吸引力，甚至，若不是还在在金陵城里多待几天，多找机会见见陆姑娘，他只怕也会如飞般回京城。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
    陆朝暮和萧景桓也不便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若是再拖下去，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所以，萧景桓先将她送回了她的清芷园，然后，才自己飞身而出，如同一阵风，叫人完全无法察觉的就离开了宋家。
    陆朝暮站在墙角根处，愣愣的看着萧景桓离开的方向，好半天都没有动。
    凤月在屋子里等了一宿，眼瞧着天都快亮了，陆朝暮还没回来，她心里实在担心得紧，便抓起一件披风，想到院子里等她。
    结果，这一出来，凤月就看到陆朝暮正一个人站在院落的墙角根儿边，不知在看什么，整个人的情况，莫名就透出了一股子的不对劲。
    “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凤月也顺着陆朝暮看的方向连连张望着。
    当然，凤月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她这么唤了一声，陆朝暮倒是很快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什么，快进屋吧。”
    折腾了一晚上，她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等到明天、后天，或者再过段时间，她再去找外祖母说她想回京的事儿吧……
    萧景桓说得没错。
    大伯母能够安排了这么多事情，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除了庆桂之前发现的那个老婆子，说不定在这宋家里，还有其他安排的眼线，藏在暗处想要抓住她的不对劲，然后，立刻将事情告诉永宁侯府的大伯母。
    所以，她得仔细一些，别叫大伯母的人发现了她的异常才行。
    不然，回京的事，她就再过一段时间再同外祖母说好了。
    陆朝暮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人已经不知不觉的由凤月领着，到床上睡下了。
    整整一晚上没有睡好，又是跑到纪氏的屋子里找木盒，又是拿银簪将锁给撬开，最后，纪氏同大伯母往来信件的内容，又叫她整个人都无法平复心情。
    这下子，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没过多一会儿，就彻底陷入了睡眠之中。
    ……
    而同一时间
    远在京城的永宁侯府里。
    永宁侯府的大夫人，也就是陆朝暮的大伯母，梁氏，正在永宁侯府后院的池塘边上，优哉游哉的喂着金鱼。
    她手上拿着鱼食儿，瞧准了池塘里哪一只金鱼瞧着样子讨喜，就朝着那金鱼所在的方向投了进去。
    可是，这池塘里的金鱼都是许多天没有喂食的了。
    梁氏一将手中的鱼食儿抛进去，不仅仅是她瞧着喜欢的那只金鱼赶紧就朝着鱼食儿所在的方向长大了嘴，吧嗒吧嗒的咬着，便是旁边的、隔了老远的金鱼全都立马挤了过来。
    直直朝着鱼食儿所在的地方，就全都撞了过来，拼了命一般，想要抢到一口！
    但，其他的金鱼也不是傻的，哪能那么容易就让别的鱼给抢走了？
    便长大了嘴，狠狠的就往挤过来的金鱼身上一口咬了下去！
    这下子，池塘里的鱼，全都在瞬间化为了猛兽一般，相互撕咬着，相互啃噬着！
    原本清亮透彻的池水，很快就冒出了一丝又一丝的血色。
    站在梁氏旁边的小丫鬟，哪里瞧得这样的场景，光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反胃的快要吐出来了。
    梁氏见小丫鬟的样子，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才这样的场景就叫你受不了了？”若是换做其他事情，整个人还不会直接吓死了？
    “夫人，阿如是新来的丫鬟，还没调教好，惹您不高兴了，老奴这就让人将她给带下去，省得夫人您瞧见了心中厌烦。”
    梁氏身边一个瞧着就是精明能干的嬷嬷，弓着身子，十分恭顺的对梁氏说着。
    但梁氏却笑着摇摇头，那意思是不用将人带下去了。
    梁氏一双好看的眼睛来来回回的在那小丫鬟身上打量着，柔着声音问出一句：“新来的丫头是吧……还没教好，那好，今天夫人我心情好，就亲自教教你在这永宁侯府里要如何当差。”
    “夫人，我……”
    梁氏一番话虽说得很好听，脸上也是淡淡笑着，瞧着就是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可是，那小丫鬟心里只觉得一阵阵冒着寒气，总觉得夫人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小丫鬟也确实没有猜错。
    梁氏将手中的鱼食儿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目光浅浅的看着那个小丫鬟，“你过去抓一把鱼食儿在手里，再到池塘边上蹲下喂鱼。”
    小丫鬟：“……”
    虽然梁氏的要求听上去十分正常，没有半分的不对。
    但，她就是觉得面前这个浅笑着看着自己的夫人，仿若一条伪装极好的毒蛇，用好看的外表，将她给引过来，然后趁着她一个不注意，直接狠狠一口咬上来，就会夺了她的性命！
    梁氏见小丫鬟迟疑着不肯动，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轻轻问道：“怎么了？夫人我不就是让你喂个鱼而已，你都不愿意么？这样看来啊，咱们这个永宁侯府怕是养不起你这样的丫鬟。”
    “秦嬷嬷！”
    梁氏喝了一声。
    方才那个瞧着干练的嬷嬷就赶紧往前夸了一步，点头说：“老奴在，夫人有何吩咐？”
    梁氏目光轻轻瞧着那个小丫鬟，“她既然不听使唤，那就找个人来将她给卖了吧，这样的人，咱们府里可不养没用的闲人。”
    “是！！”

 第413章 飞鸽传书

    “是！！”
    秦嬷嬷大步上前，抓住那小丫鬟的衣领，就要将她整个人给拎出去。
    能被家人卖到大户人家为奴的姑娘，家里不是揭不开锅，便是狠下心肠不想要女娃。
    这个小丫鬟若是真的就这样被秦嬷嬷给发卖了出去，往后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结局！
    所以——
    “不要！不要卖了我！”
    秦嬷嬷才刚刚将小丫鬟的衣领给揪住了，她整个人便即刻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道：“夫人！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听您的差遣，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夫人！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小丫鬟嘶心力竭的喊着，一声又一声，旁边其他当差的婆子和婢女听见了，心里头都不由得跟着心里抽一抽的。
    仿佛，现在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是她们一般。
    看着看着，她们心里都冒出来了相同的念头：在这永宁侯府里，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夫人。不然……如今这个小丫鬟便会是她们的下场。
    想到这里，众人瞧着梁氏的目光都变得愈发恭敬了起来。
    梁氏倒是很喜欢众人这样惧怕的样子。
    人嘛，总是要畏惧些什么，做起事来，才会更加麻利而老实。
    “来，快将鱼食儿拿在手里，走到池塘边上蹲下去喂鱼。”
    梁氏又笑着这样同那小丫鬟说。
    小丫鬟为了能有个栖身之所，自然不敢再有片刻的犹豫！
    而且，不就是喂鱼么？
    她只要飞快将手中的鱼食儿都撒进去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丫鬟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哆嗦着双手，生怕将鱼食儿给弄洒了。
    她一步又一步走到了池塘边上，按照梁氏的吩咐，蹲下来，就要将攥在手掌心里的鱼食儿全都撒下去，可是，就在她要动手的瞬间，梁氏却忽然又叫住了她。
    “诶，你做什么呢？”
    小丫鬟连忙恭顺回答，“夫人，我，奴婢正要按您的吩咐喂池子里的金鱼啊。”
    有什么不对的么？
    梁氏闻声笑了笑，喂鱼没错，但是，却不是这个喂法儿。
    “你啊，要直接将整只手都放到池子里，哦，对了，还不能轻易松开，要让那些鱼多在你手里啄几下才对。”
    梁氏虽然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她的声音却依旧清甜。
    但，越是这样清甜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森冷寒凉。
    瞬间就叫小丫鬟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刚刚她都看到了，池塘里的金鱼因为饿得太狠了，夫人只往池塘里丢了一丁点的鱼食儿，那些金鱼就跟疯了一般相互撕咬啃噬，好多鱼都被自己的同伴咬破了皮！
    若是她当真拿着这些鱼食儿，整只手放下去，那些饿疯了的金鱼，肯定会一下子就冲过来咬她的！
    小丫鬟扭头就看到，池塘里的金鱼，似乎已经发现她是要喂它们，全都一下子挤了过来，长大了嘴，一口一口死命咬着空气。
    那样子，实在是让人心底不由得发怵！
    “夫人……您……您……您说什么？”
    小丫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就再问了一次。
    夫人，夫人真的是要让她直接将手放到池塘里去么？
    可是，秦嬷嬷见她又犹豫了，直接狠厉着一张脸，阔步就冲到了小丫鬟的跟前，狠狠咬着后槽牙，瞧着样子恨不得直接几巴掌甩到小丫鬟的脸上。
    “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若是不愿意，就不要留在咱们府上！我这就去街上找个人牙子，将你这贱妮子给发卖了！”
    “我……我……呜呜呜……”
    小丫鬟被秦嬷嬷一吼，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她，她只不过是觉得方才池塘里的景象太过骇人了，一时间没忍住才想干呕的，夫人，夫人因为这样就要罚她么？
    “好了，秦嬷嬷，你瞧瞧你，都说的什么话啊？别动不动就说发卖不发卖的，看看，这都把人给吓哭了呢。”
    梁氏依旧浅浅笑着，说话间，梁氏已经走到了小丫鬟的身边。
    她伸出手，轻轻替小丫鬟整理着耳边的碎发，瞧着倒是一副亲厚仁爱的模样，可是——
    梁氏眼底却划过一抹狠厉，轻轻在小丫鬟耳边吐出一句话。
    “我才不会真的让人将你给发卖了，我只会叫她们将你给捆起来，直接丢到这池子里去。哦，对了，将你丢下去之前，还会先拿了刀子在你身上割开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你说，池子里的金鱼饿得很了，闻到了血腥味儿，会不会直接朝你冲过来啊？”
    “啊啊啊！！”
    梁氏声音轻轻的，说出来的话，却比鬼故事还要叫人害怕。
    小丫鬟双腿不由得一软，整个人还真的刚刚好就跌落在了池子边上。
    为了不叫自己摔得太狠，小丫鬟本能的就想要伸手撑地，但，梁氏瞧见了，却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小丫鬟的手给踢到了池子里面。
    她手上的鱼食儿虽然撒在了地上，但方才因为太过害怕，手心一片濡湿，还有一些鱼食儿粘在了手上。
    此刻，她手心入池，池子里的金鱼自然一拥而上！
    “啊啊啊啊！！！”
    “别，别过来！”
    小丫鬟只感觉到手心手背一阵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都疼得让她浑身冒冷汗了。
    可是，旁边的秦嬷嬷还生生按住了她的手，不叫她抽出来。
    没一会儿，发了疯一般的金鱼，就将小丫鬟的手咬得血肉模糊了。
    旁边的下人看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屏住呼吸，生怕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那小丫鬟整个人都晕死了过去。
    梁氏才叹了口气，说：“行了，将人带下去吧……”
    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宛如吃了一口酒似的，根本就叫她不在意。
    秦嬷嬷赶紧就叫来人，将小丫鬟给拖了下去。
    梁氏又让人重新拿了一盘鱼食儿过来，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池子里丢进去。
    她津津有味的看着鱼儿撕咬啃噬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秦嬷嬷说：“有一段日子没有金陵城的消息了，怎么样了，那边可有人传来什么新的消息么？”
    听到梁氏问起金陵城的事儿，秦嬷嬷立刻就招招手，让旁边无关的人全都退下去。
    不过，梁氏却觉得没有必要，“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出去乱说的，怕什么……”
    方才她让那小丫鬟喂鱼，难道是白喂的？
    肯定要有点效果才行啊。
    秦嬷嬷却沉着面，恭敬说：“夫人，到底还是小心些好。”
    虽然这府里能同夫人争，有能力同夫人争的人，大多都被夫人给解决了，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是，万事还是要小心些才行呢。
    “行了，到底金陵城有没有消息，你只管说这个就是了。”
    梁氏丢着鱼食儿，都是经历过多少风浪的人了，什么时候该谨慎，什么时候该小心，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然，现在这永宁侯府里就不会只剩下了她一个胜利者！
    她又如何敢直接在侯府的园子里，让那个小丫鬟直接伸手到池子里去喂鱼。
    她不是不怕这些事情传入陆老夫人的耳中。
    而是她有这个信息，有这个实力，相信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会将事情说给陆老夫人知道，所以才会这样淡定而从容。
    梁氏又看了秦嬷嬷一眼，“有什么你便直说，待会儿我还要去见见礼部尚书的夫人呢。”
    “那好吧。”秦嬷嬷点点头，就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竹筒，递到梁氏的面前，说：“夫人，这是今天早上的时候，从金陵城来的飞鸽传书。”
    “哦，我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梁氏眉头往上一挑，将鱼食儿放在了石桌上，接过竹筒，将里面的字条给取了出来。
    梁氏修长而纤细的手指，像是白玉葱段，轻轻将字条给展开，一双好看的眼睛飞快扫过信上的内容。
    秦嬷嬷在旁边站着，静静候着。
    她也不知道这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不过，以前金陵城也会时不时传来一些消息，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比如，那位陆姑娘又闹了什么事儿，又在宋家闹腾得叫纪氏头疼不已，纪氏想让梁氏出手帮帮她。
    但梁氏看到这些消息，只会十分讥讽的笑出声，说一句：“什么事儿都来找我，我都已经将那个孤女送到了她的手上，她居然连这样个孤女都拿捏不住，没这个本事，怪得了谁？”
    所以，秦嬷嬷想着，这次的飞鸽传书应该同过去一样，也是一些关于陆朝暮的简单消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梁氏瞧着瞧着，面色却忽然间怔住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梁氏大惊出声，刚才始终淡然的一张脸，忽然就变得僵硬起来。
    秦嬷嬷赶紧上前一步，急问：“夫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
    梁氏狠狠将手里的字条甩到了旁边的石桌上，一双眉毛斜斜往上飞去，显然是气急了。
    秦嬷嬷见状不敢迟疑，立马就将字条拿起来打开一看——
    秦嬷嬷的脸色也瞬间便得僵硬起来。
    “这……怎么会这样？二姑娘她怎么会发现她父母的死不是得了疫症而是有人动了手脚呢？”
    秦嬷嬷不敢相信的看向梁氏，显然觉得，陆朝暮这个过去一直被她们放在手掌心里拿捏的丫头，忽然之间好像变得叫她们不认识了。
    之前，金陵城纪氏的来信里虽然也说到，陆朝暮再宋家经常会同她发生争执，有许多的矛盾。
    但是，她和梁氏都觉得，大概是纪氏想要控制陆朝暮的心思太过急切了，被人看出了端倪，陆朝暮才会行状过激的同她反抗。
    那个时候，梁氏也曾写过信给纪氏，让她顺着陆朝暮的性子，多多说些好话，别和她对着干。
    梁氏心里很清楚，陆朝暮那丫头啊，一直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只要稍微将姿态放低一些，将神情放得柔和一些，说的话，她都是会听的。
    但纪氏往后的回信里却不肯答应。
    梁氏便在心底摇摇头，觉得陆朝暮之所以会在宋家闹腾，都是纪氏自己招惹来的，不能说是陆朝暮那丫头变得多聪明，而是纪氏实在是太蠢了！
    可是现在！
    秦嬷嬷看着她们安排在宋家的眼线传回来的字条，上面将陆朝暮如何拆穿了纪氏的阴谋，如何将去年纪氏和莫语晟一起害死了她父母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更可怕的是——
    陆朝暮虽然认定了自己父母的死跟纪氏脱不了关系，但，心里却还有另外一个疑惑，怀疑这件事情并不是纪氏一个人的注意。
    但，好在她们安排在金陵城的人，在纪氏等人被抓了要送去衙门之前，就想了法子将纪氏等人给杀了，就是怕纪氏等人到了衙门万一受不住刑罚，将梁氏给招出来就不好了。
    而且……
    那个人在字条上还说了，她在暗中观察过了，陆朝暮虽然觉得纪氏等人的死不对劲，但是，经过金陵城县官的调查，得出纪氏等人只能是自杀而死的结论之后，陆朝暮到底还是接受了。
    看到这里，秦嬷嬷的心才缓和了下来。
    “夫人，这样瞧着，陆朝暮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应该相信了纪氏等人是自杀这件事儿。老奴觉得，您暂时可以放宽心，不用太过担忧了。”
    毕竟，纪氏远在金陵城，而梁氏又远在京城。
    两者相隔十万八千里，纪氏又死得及时，不可能将背后的事情告诉陆朝暮，想来，就算陆朝暮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这背后的关窍的！
    “这倒也是……”
    梁氏的神情也渐渐和缓了下来。
    方才看到字条的时候，她实在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现在，秦嬷嬷这样一说，她倒是放心不少。
    她和纪氏之间的往来，根本没有人知道。
    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未必知晓其中的秘密！
    再加上，陆朝暮那丫头还在金陵城宋家呢，她又跟陆老夫人关系闹僵，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再回到京城的永宁侯府了。
    她实在是不用担心的……
    这样想着，梁氏便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搭在了秦嬷嬷的手臂上，淡淡道：“既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就不用多想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是……”

 第414章 舍不得1

    往后一段时间，日子过得特别快。
    陆朝暮在宋家住着，还和过去一样，到书院里跟着夫子读书学文。
    虽然，纪氏的事情宋老夫人不许任何人说出去，也只告诉外界，纪氏娘家的母亲得了重疾，纪氏母子三人都回老家去了。
    老人家的病来得快，去得慢，也不知道纪氏母子三人究竟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个说法，倒也不错，不叫外人起了疑心，而且，随着时间慢慢久了，宋老夫人再说纪氏在老家也得了重病去了。
    宋婉言则心疼自己的母亲，留在了老家的修行念佛，就不回来了。
    而宋文邵，就说他在回金陵城的路上，遇到了流寇，一不小心遇了难，宋家上上下下的人装着哭一哭，事情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糊弄过去了。
    不过，虽然外人不知道纪氏等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宋婉仪、宋婉晴还有宋婉莹都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她们明白过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都是纪氏捏在手中的棋子，什么姐妹之间的嫌隙，根本都是纪氏挑拨出来的。
    再加上，现在宋家的掌家权也落在了裴氏的手中，宋婉晴和宋婉仪两姐妹，不用再担心自己往后的前程全都被纪氏拿捏着，自然不用为了讨好纪氏和宋婉言而和陆朝暮针锋相对。
    至于，宋婉莹，大家也都知道她是个可怜人，这么多年，为了活命，不得不装疯卖傻。况且，宋婉晴、宋婉仪和宋婉莹小时候也是一同长大的，自然会更加心疼她一些。
    这样一来，宋家倒显得比过去半年里都要来得和睦多了。
    以至于，宋婉仪和陆朝暮在书院里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过去要融洽得多。
    这天，上午的内容都学完了。
    吴映月实在好奇陆朝暮同她那几个表妹之间的情况，就跑过来找她。
    吴映月努了努鼻子，瞧着旁边的宋婉仪，问陆朝暮说：“她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忽然间转了性子一样，也不在书院里争风头了？而且，我听人说，好像你那个大舅母回娘家了，好好的，她为何会回娘家啊？”
    陆朝暮抿唇笑笑，只说：“大舅母的母亲得了重病，所以回去照顾了。而宋婉仪的话……估计是宋婉言跟着大舅母一同回了母家，宋婉仪没了要比拼的对象，所以性子都柔和了不少。”
    陆朝暮说着话的时候，特地往旁边的宋婉仪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纪氏死了之后，宋婉仪整个人都变得开心了不少，仿佛，有了一种解脱之感，就连笑着的时候，都要比过去来得更真实一些，更灿烂一些。
    “你不觉得她现在这样很好么？”陆朝暮反问吴映月一句。
    吴映月瘪瘪嘴，说：“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她的转变也来得有些太突然了。”
    “这样啊……”陆朝暮沉了口气。
    可不是突然么？
    纪氏忽然就死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
    但，世间的各种事情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忽然间又会面对什么。
    只要事情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行了。
    “哦，对了，朝暮我要同你说一件事。”吴映月拉住她的手，郑重其事的样子。
    陆朝暮眉眼往上一抬，“怎么了？”
    “我要回京了！”
    “回京？”
    “是啊，法华寺祭天的时候，我差点遭遇了危险。虽然我不许下人们说这件事儿，但是，我在京城的父母还是知道了。他们担心我一个人在金陵城不安全，就让我在年前的时候回京去。”
    吴映月轻轻叹了口气。
    她来金陵城是为了休养的。
    她小时候身子弱，大夫说北方那种气候干燥寒冷的地方，不适合她生活。
    所以，她父母为了她的身子，特地将她送到南方金陵城来。
    但她现在也都十四五岁了，身体情况稳定了，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她好歹也是侯府的姑娘，金陵城这样的地方，少有人能同她相配。
    所以，出于各种考量，她的父母都觉得是时候该让她回京了。
    “那很好啊。”陆朝暮缓缓点头，吴映月的父母这样为她考虑，是一件好事，她回到京城去想来也能安稳快乐的。
    但吴映月脸上却好似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她将陆朝暮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我有些舍不得你。”
    吴映月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她在金陵城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几个朋友。
    可是，陆朝暮却是她打从心底里接纳而且认同的朋友。
    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法华寺里帮过她，救过她。
    她是觉得，她们两个人是能够说得上话，能够彼此之间有话能聊的那种朋友！
    便是回到京城了，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认识像朝暮这样的朋友。
    陆朝暮稍微愣了愣，但，很快她就笑着看向吴映月，说：“这有什么，你若是挂念我，时时给我写信就是了，我也会给你回信的！而且，往后若是有机会，你也能再回金陵城小住几日啊。”
    “那你呢？你就一直留在金陵城了么？”吴映月其实私心里，是想陆朝暮也回京的。
    虽然陆朝暮的情况跟她有些不同，但是，她不也是永宁侯府的人么？回京总会好过一直留在金陵城吧？
    陆朝暮轻轻抿了抿唇，吴映月能够这样为她着想，她心里实在是很感激的。
    不过……
    她也不知道那个藏在宋家监视她的人还在不在，她不能贸然将自己想要回京的消息随便说出来。
    所以，想了想，陆朝暮只说：“我同我祖母之间有些矛盾，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不过我现在在金陵城里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若是往后有机会，我们肯定能再见的。”
    吴映月：“……”
    朝暮这样说，看样子，是很难回京了。
    ……
    她们姐妹一场，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
    陆朝暮却并不在意，只是浅浅笑着对吴映月说：“好了，先别想了，你现在不还没有离开金陵城么？若是你当着你舍不得我，这几天，可以多来宋家找我说说话。”
    “好！”吴映月立刻点头，“这话可是你说的！明天，哦，不，今晚我就去找你！”
    陆朝暮被她的样子给逗乐了。
    纪氏的事情发生后到现在，她还是头一次笑得这样开心。
    ……
    到了晚上，吴映月还真的就来宋家拜访了宋老夫人，告诉宋老夫人她想在宋家小住几日。
    宋老夫人见吴映月和陆朝暮之间的感情这样好，不仅心里高兴，而且，宋老夫人也知道吴映月的父母在京城里都是说得上话的，所以，她也乐意见到吴映月同陆朝暮往来，自然就不会阻拦。
    吴映月也是懂礼仪的，拜别宋老夫人之前，特地跟着一同来的下人，将她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都给了宋老夫人，她还给宋家的几位姑娘也每人挑了些小礼物，也都交给了宋老夫人。
    “你是晚辈，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宋老夫人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高兴的，立马就让周妈妈亲自找了个可靠的人，送吴映月去陆朝暮的院子。
    等到吴映月走了之后，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却不由得渐渐淡了下来，望着吴映月离开的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夫人，您怎么了？”站在旁边的周妈妈见状立刻关切着问。
    宋老夫人面色不好的摇摇头，本想说没什么事儿，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怎么是没事呢？
    本来，她想着自己的大孙子，宋文邵在读书这件事上颇有造诣，明年的春闱肯定能考个功名回来。
    可现在……
    别说考功名了，就连宋文邵都不是宋家的人！
    她过去十几年的希望和依靠，到了现在，全都变成了泡影，真是……
    “哎……”
    宋老夫人心里想着，不由得又深深的沉了一口气。
    瞧瞧方才那位吴家姑娘，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回京了，她的父母在京城里也是颇有脸面的人，她回到京城之后，日子肯定能过得很好吧。
    再反过头来看看他们宋家，实在是没有半分拿得出手的东西啊！
    但周妈妈眉头蹙了蹙，就说：“老夫人，虽然宋文邵……咱们如今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咱们宋家不是还有宋靖宇吗？”
    这些天，她特地派人去打听过了，在老夫人对宋靖宇不闻不问的那几年里，宋靖宇一直都是认真努力的自己学习诗文的。
    他没能像宋文邵那样到书院里的念书，但，他自己在家中勤学苦练，倒也不是一点才华也没有的。
    换句话说，如今他们是怎的不能指望已经死了的宋文邵了，但，或许他们还能指望宋靖宇呢？
    可是，宋老夫人听完这番话之后，整个人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难说啊……”
    周妈妈自己也说了，这么多年以来，她都对宋靖宇不闻不问的。
    一个人，受了这么久的委屈，便是现在她想法子去补偿他，弥补他这些年来所受到的不公，他那心里当真就那么容易放下芥蒂了么？
    或许，他表面上当着大家的面儿会说他不会计较，但谁又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不是宋老夫人要用这种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旁人，实在是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因为一点小事就在心底记了好几十年，等到时机到了，便将心头的那股恶气全都发泄出来！
    不说远的，就拿前不久才没了的纪氏来说，她不也是因着偶然间得知朝暮的母亲发现了她的秘密，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心里筹划着，一直到去年才对朝暮的母亲下了狠手？
    所以啊，她心里是真的不怎么敢将希望都放在宋靖宇身上。
    再说，纪氏的事情，已经让她这个老婆子伤够了心，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不想再对什么人抱有太大的希望，最后只落得个空欢喜的下场。
    “老夫人……”
    周妈妈听宋老夫人这样说着，听出了她心底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周妈妈心里也着实跟着难受起来。
    但宋老夫人只是摆摆手，“好了，你也不用劝我了，宋家如今啊，只怕是真的难了……”
    她真不知道等到自己百年之后，要如何到地下去面对自己的夫君。
    他将宋家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可不是希望看到如今这样的场面的。
    周妈妈：“……”
    老夫人伤心成这样，看样子，若不能想出个解决宋家困境的法子，是不能让老夫人好转的。
    但，要个什么法子呢？
    周妈妈一时半会间想不出来。
    宋老夫人也乏了，就让周妈妈出去了，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但让周妈妈离开之前，宋老夫人特地提醒了一句：
    “吴家姑娘是客，你抽空到朝暮那儿去瞧瞧，看看她们有没有什么缺的短的，别失了待客之道。”
    周妈妈点头，“哎，我知道的，老夫人你就安心休息吧。”
    伺候宋老夫人歇下后，周妈妈就去了厨房，让厨房备下一些可口的茶点，她就领着人，给陆朝暮和吴映月送了过去。
    周妈妈瞧响了门。
    出来开门的却是凤月。
    “周妈妈，是老夫人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你们姑娘人呢？”
    周妈妈探头往里看了看，没瞧见人影，但，却听到里屋传来了一阵阵的说笑声，听声音该是陆朝暮和吴映月。
    果然，凤月就回话说：“我们姑娘正和吴姑娘在里屋玩手牌呢，您若是有事儿，我去将姑娘给叫出来？”
    “不用了，不用了。”周妈妈连连摆手，让人将茶点递给凤月，“就是老夫人怕怠慢了吴姑娘，特地让我送过来的。你拿进去就好，表姑娘和吴姑娘正在兴头上，就不打扰了。”
    “那行，那我就替姑娘谢过老夫人了。”凤月浅浅一个福身，就让清芷园的丫头将东西给收下了。
    周妈妈将东西送完之后，按理来说就该回去了。
    但是，周妈妈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她扭过头，看着灯火通明的清芷园，虽隔了老远，但她仿佛还能听到屋子里，陆朝暮和吴映月说笑的声音。

 第415章 舍不得2

    那声音，不由得叫周妈妈想起了许多年前，宋老夫人也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也会同她的好友在家中这般夜间闲话。
    好不快意。
    周妈妈还记得，那时候，时时同宋老夫人来往的一个姑娘，是伯爵府的姑娘。
    也正是靠着那位姑娘的介绍，宋老夫人的母家才和如今的宋家有了联系，然后才促成了两家的姻缘。
    想起往事，周妈妈整个人不禁有些怅惘，便是回紫韵斋的路上，整个人都有些神情微滞。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了紫韵斋的门口。
    “周妈妈，咱们就要到紫韵斋了，待会儿见到老夫人，你要不要跟老夫人说，吴家姑娘同表姑娘感情好，咱们没能瞧见吴家姑娘和表姑娘？”
    小丫鬟跟在周妈妈身后提醒她。
    但是，周妈妈心里却想着过去是事情，没能注意到小丫鬟在喊她。
    小丫鬟忍不住就轻轻推了推周妈妈，又唤道：“周妈妈？周妈妈！咱们就快回到紫韵斋了，咱们刚刚没能见到吴家姑娘的事儿，你要不要同老夫人说一下啊？”
    “什么？！”周妈妈这下子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什么事情，但是，一时间，那东西有好像是从她的脑子里飞了出去，忽然的就给忘了。
    但，周妈妈感觉得到，那件事情十分重要，而且，应该对老夫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来着，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周妈妈想了半晌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看向小丫鬟，摇摇头，问：“你刚刚说什么了？”
    小丫鬟不知周妈妈心中所想，只又将没能见到吴映月的事儿再说了一遍。
    但，周妈妈却眨了眨眼睛，刚才的感觉有浮现了出来。
    “等会儿，你说什么来着，你再说一次呢？”周妈妈抓住了小丫鬟的手，急急的问。
    小丫鬟被周妈妈这样子给吓了一跳，她，她没有说什么啊，“我只是咱们马上就要回去见到老夫人了。”
    “不是这一句，之前那句！”周妈妈声音愈发着急了。
    小丫鬟缩着肩膀，努力回想。
    “是没能见到吴姑娘？”
    “也不是！你刚刚说的什么，你一个字也不要落下，重新再说一遍！”
    “是……是……”
    小丫鬟不知道周妈妈究竟想听什么，实在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想了半晌，最后才挤出一句：“是我方才说吴家姑娘和表姑娘感情好么？”
    “对！对！就是这个！”
    周妈妈眼睛一亮，脑子里刚刚没能抓住的线索，现在终于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她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老夫人！
    想着，周妈妈就飞快往紫韵斋里跑去。
    小丫鬟站在后面，瞧着周妈妈的样子，心里实在觉得奇怪，周妈妈到底是怎么了，方才叫她不搭理，忽然反应过来了吧，又神神叨叨的，现在，还急急忙忙往里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周妈妈急急往宋老夫人房间跑去。
    宋老夫人之前就说自己身子有些乏了，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等到周妈妈跑进宋老夫人屋子里的时候，刚刚好就看到宋老夫人已经站在了架子床边上，伸手就要将床幔掀开睡了。
    “老夫人！”
    周妈妈赶紧叫住了人。
    宋老夫人闻声一愣，回过头来就看到是周妈妈。
    宋老夫人眉头蹙了蹙，周妈妈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变得冒冒失失起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宋老夫人语气有几分不好。
    周妈妈自然是听出来了的，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一脸兴奋的想要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都告诉宋老夫人。
    “老夫人！老奴想到了！宋家不是全然没有指望的了！”周妈妈眼睛瞪得大大的。
    可宋老夫人却觉得她是在说胡话，摆摆手，“我虽然老了但是我还不糊涂，有没有希望，我自己心里清楚着呢！你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我的。”
    “不是的，老夫人，老奴是真的想到法子啊！”
    周妈妈快步走到宋老夫人身边，将陆朝暮和吴映月在清芷园里闲玩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老夫人不以为然，“这不是很正常么？”人家吴家丫头来的时候就说了，因为她再过不久就要回京了，她舍不得朝暮丫头，所以，这段时间她就想有时间就在宋家住着，小姐妹两个说说话什么的也方便些。
    “就是这个啊！”
    周妈妈眼睛愈发亮了几分，“老夫人，你难道忘了，咱们的表姑娘其实同吴家姑娘一样，在京城里，也有咱们表姑娘的亲戚，而且，还是血脉相连，割舍不了的祖母，陆老夫人啊！”
    “……”
    宋老夫人听到这里，心里渐渐就浮出了一个念头来。
    她抿着唇坐在架子床边上，认真的看向周妈妈，“你继续往下说。”
    “哎！”
    周妈妈知道宋老夫人是明白了她的想法，赶紧就往下继续说：
    “老夫人，咱们这样的商贾之家，若不是家中出了有功名的人，确实很难同好的人家攀上关系。但是，表姑娘却不一样啊！虽然她父亲已经死了，但，她的的确确是京城永宁侯府的姑娘啊，不管怎么说，这重身份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否认的。”
    “这话是不假。”
    宋老夫人已经完全听明白周妈妈的意思了，她是想让朝暮也像吴家丫头那样，回到京城，回到永宁侯府，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侯府姑娘的身份。
    之前，周妈妈也说过这件事儿，若是朝暮回到京城，有了大好的前程，她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拉宋家一把！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周妈妈笑得更深了些。
    但是，宋老夫人却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叹气说：“可这件事儿不好办呐。”
    去年，朝暮为了来金陵城，可是狠狠伤了陆老夫人的心。
    虽然，她永宁侯府姑娘的身份是没有人能否认的，但是，她要如何回到京城，如何再重新得到陆老夫人的关心却不容易啊。
    若是陆老夫人对朝暮心中存有芥蒂，她即便是回到了京城，只怕也是很难有什么作为的。
    “这个老夫人您就不用担心了。”周妈妈却很自信，“这段时间，表姑娘性子如何，头脑如何，谋略如何，筹划如何，老夫人您还没有看在眼里么？”
    单单就拿表姑娘拆穿了纪蕙兰真面目这件事来说，就是做得极好的！
    周妈妈想着，凭着表姑娘这样的能耐，想要在京城里闯出一番天地，应该不会太难。
    “只要老夫人您找个时间，给京城的陆老夫人写一封信，委婉着说明大家都是被已经死去的纪蕙兰给骗了，表姑娘也不是故意要气她老人家的。想来，陆老夫人一把年纪了，也不会真的不想见到自己的亲孙女吧？”
    况且，陆朝暮，还是陆老夫人已经死了的二儿子留在世间唯一的孩子。
    陆老夫人就算心中没能将事情放下，说不定念在自己已经死去的儿子的份上，就接纳了表姑娘呢？
    “这……”
    周妈妈一番话，说得宋老夫人心里有些乱。
    这个法子虽然听上去可行，但要实际实施起来，却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儿。
    她得好好再想想，仔细再想想。
    “老夫人……”
    周妈妈还想再劝劝，但宋老夫人却摆摆手，让周妈妈先退出去。
    “这事儿急不得。”
    这边纪氏人才刚死，宋家还一片乱，她就急匆匆的让朝暮回京城，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而且，人陆老夫人也不是傻子，见她们这般急不可耐的将朝暮送回去，自然也能猜到她们的心思。
    这件事儿要做得不留痕迹，叫然猜不到其中的关窍才行。
    “那，那老奴就听您的。”周妈妈说。
    宋老夫人点点头，又在周妈妈临走前，特地再补上一句，“对了，这件事儿，你不要同旁人随意说起。”
    这事儿得瞒住了，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但，若是她们的心思传到了京城陆老夫人那儿，可就实在是不好了。
    周妈妈立马点头，“老夫人您就放心吧，老奴知道分寸的！”
    说完，周妈妈就连连退了出去，将门给宋老夫人带上了。
    出来之后，周妈妈瞧着晴朗的夜空，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她能够替老夫人排忧解难，是她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儿。
    今晚，想来老夫人也不用再为了宋家的前程而操心得睡不踏实了。
    ……
    周妈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下之后，已是深夜。
    她一惯都是睡得最晚的那几个人，此时，整个宋家都显得十分安谧与寂静。
    而方才还一片热闹的清芷园，如今也清冷了下来。
    陆朝暮和吴映月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凤月替她们将床幔放了下来，将窗户打开一小道缝隙，好让新鲜空气进来。
    陆朝暮睡在床的外侧，她都不知道自己睡得有多久，忽然间，枕头边上有什么小东西碰了一下，她人就醒了。
    少女赶紧动作轻缓的坐起来，不想将旁边的吴映月给吵醒了。
    她目光飞快的从屋子里划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可是，当她侧过头之后，却看到自己的枕边，却清楚的躺着一枚小小的石子儿。
    也就算是，方才忽然出现的动静，并不是她的幻觉，是真的有人故意将小石子儿抛了进来。
    “啪嗒！”
    就在陆朝暮瞧着床边那枚小石子儿的时候，忽然间，又有一块小石子儿从窗户外面轻轻的抛了进来。
    这一次，陆朝暮看清楚了小石子儿来的方向，赶紧就朝着窗户外面望过去。
    生生就撞见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眸。
    萧景桓站在窗户边上，朝着她招招手，示意让她出去。
    陆朝暮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旁边的吴映月，也不知道方才那些动静，她听到了没有。
    而且，夜都这么深了，他忽然来找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站在窗户边上的少年郎见她没有动作，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了一块小石子儿，催促似的，又抛到了她的身边。
    陆朝暮眉目微微一蹙，盯着他的眼睛里似带着一丝恼意。
    他这人究竟要做什么啊？！
    萧景桓脸上的神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他只是在窗户外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抬手，将自己手中捧着的一大堆小石子儿都给她看了看。
    那样子，似乎是在告诉她，她若是不肯出来，他便一颗接着一颗的将小石子儿给丢进去。
    她担心吴映月忽然醒来，肯定就会出来见他的。
    陆朝暮：“……”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死皮赖脸起来了？
    但也没法子，她动作轻轻的站了起来，从旁边的脚凳上随手抓起一件厚度适中的衣裳披在自己的身上，飞快的就出来了。
    “到底什么事儿？”
    陆朝暮语气有些不好。
    都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难道不能白天说么？
    非要夜半三惊之时来找她。
    什么，明明之前她都同他一起在也深时潜入纪氏的屋子找线索了，现在大家又在夜深之时凑在一起，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
    不，不是的，情况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那天是他白日来寻她，她邀请他晚上一同去，现在，是他自己夜深人静之时偷偷跑来。
    两种情况哪能一样啊？
    萧景桓瞧见她眉头微微蹙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知又从什么地方取来了一件披风，飞快的就为陆朝暮给批上。
    “秋夜风凉，你小心一些，免得着凉了。”他一边为她将披风披上，一边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说。
    男人身上的气息，瞬间铺面而来，叫陆朝暮的面色一不小心就变得微红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目光往下看去，嘟囔着声音就补上一句：“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你快说了我好进去了。”
    现在他为她披上披风，搞得好像她要同他在这廊下长长久久的站着似的。
    可是——
    一直目光紧盯着陆朝暮的少年郎，却直接隔着披风，就用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肩膀，问：“吴映月来找你做什么？”
    陆朝暮脑袋一扬，盯着萧景桓，觉得他有些奇怪。
    吴映月来这儿为了什么，难道他还不知道么？
    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要偏偏要多问一次？
    可萧景桓却又一次郑重的将这个问题又问了一次：“吴映月来找你做什么？”
    “她就要回京了，舍不得我，所以才来找我的啊。”
    听到陆朝暮的回答，萧景桓一双眼睛凝了凝，瞧着她的眼神愈发炙热了起来。
    “那么……我也同她一样。”

 第416章 正中下怀

    “那么……我也同她一样。”
    “什么？”
    陆朝暮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什么同吴映月一样？
    他是在说，他和吴映月一样也快要回京了？
    “不是这一句，”萧景桓冲着她微微摇头，“吴映月要回京了，舍不得你，才来宋家陪着你，那么，我也是。”
    “你…………”
    萧景桓又一次毫不遮掩自己情绪，肆无忌惮的将心底想说的话这样说出来，简直就像是一团火，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都要点燃了一般！
    再加上他为她穿戴披风，双手抓紧了她的肩膀，一系列靠近的举动，本来就让她面颊红成了一片。
    如今他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是叫她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了似的。
    羞赧的少女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开几步，离这个油嘴滑舌，专门说出漂亮话来叫她心绪不宁的人远一点。
    可是，她的肩膀早就被萧景桓给死死的扣住，她根本就逃离不了，也动弹不得。
    “好了，你就这样静静的站着，陪着我一会儿。”
    萧景桓抓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往清芷园的花园里走去。
    虽然如今已是深秋，许多花都凋谢了，但是，裴氏当家之后，一心想将宋家给打点妥当，故而，特地找了花房的人给宋家各位姑娘的院子里，都送来了好些形状各异、姿态绝美的菊花。
    再加上花园深处，还有一些没有凋落的秋桂。
    秋桂甜甜的香气，再加上各色各样的菊花，如今这小小的院子，也还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萧景桓领着她到花廊下坐下，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了一小袋用锦囊装着的瓜子。
    “吃一点吧。”
    “……”
    陆朝暮瞧着萧景桓递过来的瓜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谁能想到，当朝圣上的第五个儿子，不仅夜闯姑娘的闺房，还带了瓜子要递给她吃。
    这事情说出去，恐怕是谁都不敢也不会相信的。
    “吃吧，听人说，我母妃过去也最喜欢吃瓜子了。”
    萧景桓见她迟疑着没有动静，便径直将瓜子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
    陆朝暮这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母妃，心里不由得沉了沉，就问说：“你的母妃……她……”
    “她已经死了，生我的那天，太医说我胎位不正，我母妃难缠，足足两天两夜都没能将我给生下来，把我母妃给生生拖死了。”
    萧景桓一边说着这些事儿，一边淡淡的吃着瓜子，神色平淡极了，像是这些事情同他丝毫没有关系一样。
    陆朝暮却不由得眉心拧紧了。
    他的母妃因为他而死，想来，他心里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儿，就会很难受吧？
    可萧景桓磕了一颗瓜子之后，却摇摇头说：“也算不得多难受。”
    “怎么会？”
    萧景桓的话叫陆朝暮心头不由得狠狠一跳。
    他的母妃因他而死，只要是个正常人吸了肯定都会有许多愧疚，他怎会觉得不难过？
    “觉得我心头冷么？”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萧景桓直接扭头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我……”
    他的问题太过犀利，叫人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到才好。
    说他心冷吧，他又不像。
    且不说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他帮过她多少次，便是金陵城遇到雨灾，百姓少有粮食的时候，他也能出一份力，就说明他绝不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人。
    再说了……
    陆朝暮的目光落在了萧景桓手中的瓜子之上。
    瞧着他嗑瓜子的动作那般的熟练，而且，若不是知道自己的母妃喜欢嗑瓜子，若不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是不是回忆自己的母妃，他就不会特地拿了小锦囊将瓜子贴身带着了。
    所以，他应该不是心冷。
    而他不因为自己的母妃因为他难产而死，想来是有其他的原因吧？
    “你果然聪明。”
    萧景桓又笑了笑，再磕了一颗瓜子之后，便站了起来，往前慢慢的走了几步。
    “就在前不久，我过去派回京城的人，终于查出了当年我母妃难产而死时的异样。”
    他的母妃虽说不是皇后，不是贵妃，但也是圣上放在心里的人。
    在后宫里，有圣宠之人，饮食起居都不会受到怠慢。
    母妃被人精心伺候着，太医院也是隔三差五就会为他的母妃请平安脉。
    这么多次，太医院的医案里，始终记者母妃胎象安稳，母妃自己的身体也很好，心情也很好。
    既然一切无异常，那么，怎么会忽然间在生他的时候，就胎位不正难产了呢？
    胎位不正，可不是一件小事。
    再加上能进宫当太医的人，医术肯定都不会太差，他们怎么就在怀胎十月的过程中，一点也没能觉察到他母妃有胎位不正的情况呢？
    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陷阱或阴谋的！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母妃的难产，或许是有人刻意造成的，所以，他这心里才不会觉得难受。
    只会想要等到自己回到京城之后，就将那些在暗中对他的母妃做过手脚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找出来，然后，便是让他们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陆朝暮忍不住拢了拢自己的披风。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萧景桓是皇子。
    有着这样的身份，处在那样的位置，肯定有不少人心里藏着自己的私心。
    正如方才萧景桓自己所说的那般。
    虽然他的母亲并非皇后，也不是贵妃，却能够得到当今陛下的圣宠。
    肯定就会有人担心，若是这样一位宠妃还生下来一位皇子，而且，若是一位能够得到皇上喜爱的皇子，多少人的前路就会被他们母子二人给阻拦了。
    所以……
    陆朝暮其实是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毕竟在皇家深宫那样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波云诡谲的地方，为了自己的前路，就算设计害死了一个妃子又算得了什么。
    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根本没有多少人敢说自己的手是干净的。
    便是在宋家这样的地方，不也是藏着一桩又一桩的秘密，有着一件接一件的阴谋么？
    “呼……”
    陆朝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少年，问：“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母妃之死或许并非偶然，那么，你回京之后就会……”
    “我会将那些人都找出来。”萧景桓的声音异常的坚定。
    虽然，现在对于皇上来说，对于满朝文武来说，他依旧是那个生而不详，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对大夏来说就是个隐患一般的存在。
    但是，他会想办法，一点一点的改变如今这样的局势，重新站到那本该是属于他的地方和位置。
    陆朝暮：“……”
    他果然是这样想的。
    身为皇子，他自然背负了许多。
    要面对的危险和陷阱，也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同他遇见的时候，她就想要同他拉开距离，就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但是，此刻，她知道他就要走了，还是不由得提醒一句：“前路千难万险，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陆朝暮的话，轻轻的，浅浅的，却像是一盏明灯，瞬间就照亮了萧景桓的眼瞳。
    他转过头来，紧紧将面前的少女瞧着。
    像是想要确认，方才他听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是自己的错觉。
    少年郎心头有什么东西不断跳动着，他望着她的眼睛，“你方才是不是说，让我照顾好自己？”
    陆朝暮：“……”
    他明明都已经听见了，好好的，为何还要再问一次？
    少女面色一红，下意识间就转过身去，不想对上他的视线。
    可是，他明日就要走了，他可不想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这样直接走了。
    所以，即便她转过身，低下头，他还是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又一次问说：
    “明日我便要同我那些兄弟一同回京了，你方才说了什么，能再说一次么？”
    “……”
    陆朝暮抿着唇，没有动静。
    萧景桓见状，神色便不由得暗淡了些。
    所以，他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都还是不肯说一句他想要听的话么？
    这样想着，萧景桓便站直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开几步，呈现出一种想要逃离这里的趋势。
    但，就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花廊下又传来了女子浅浅的叮嘱。
    “回京之后，万事小心。”
    “！”
    萧景桓望着夜色的眼睛，即刻就亮了。
    这一次，他并没有转过来瞧她，而是身姿越发挺立了些。
    “放心。”
    然后，夜色中，萧景桓好看的身影，便如同一阵风般，风快的就消失不见了。
    等到萧景桓都走了，陆朝暮还在花廊下坐了一会儿，瞧着他离开的方向，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才终于站起身，回屋子休息。
    第二天清早，是吴映月先醒的。
    她瞧着床边随手放置的一件披风，心里隐隐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她记得昨晚睡下的时候，是没有这件披风的啊。
    难道是朝暮半夜的时候起来过，她没有注意到么？
    不过，吴映月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许是朝暮到了晚上睡不着到外面走走也是正常的。
    很快，她就将这件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等到陆朝暮醒了之后，她们两个便一同收拾妥当，前往书院念书，瞧着那样子，俨然就是亲姐妹一般。
    但是……
    在吴映月和陆朝暮去书院的路上，她们身后有一个老婆子一直都在小心观察着。
    她小心跟在她们二人身后，一会儿听到吴映月说舍不得离开，一会儿又听到吴映月说想让陆朝暮同她一块去京城，最后才听到陆朝暮说她最近其实并没有要去京城的打算。
    老婆子将陆朝暮所说的话，仔仔细细的都记在心上。
    等到她们两个人进了书院之后，老婆子便即刻转身，飞快往北城门的方向跑去。
    老婆子心里记着事儿，着急要将事情给办好，就没注意到，在她出北城门的时候，还有一个脚步轻快的男子跟在她的身后，也在暗中偷偷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
    到了晚上，吴映月睡熟之后。
    凤月才轻轻来到陆朝暮的床边，掀开床幔，小声将陆朝暮给叫醒了。
    陆朝暮一直都没睡得多沉，凤月才轻轻推了她一下，她立马就醒了过来。
    陆朝暮见凤月神色凝重，知道她肯定是有话要说，便朝着门外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
    很快，陆朝暮就跟着凤月出来了。
    庆桂早就候着了。
    他一见到陆朝暮出来，便即刻上前将今日所见都说了出来。
    “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婆子，姑娘你和吴家姑娘出门之后，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听了一路，然后就和上次一样，从北城门出去之后，到了一间废弃的屋子里。
    我不敢进去，怕被那婆子给发现了，只在外面守着，过了一会儿之后，我就看到有信鸽从那院子里飞出来。”
    “还真是这样……”
    她之前就在想，她迟早都要回京的。
    但是，她却不想让大伯母觉得，她是为了查她父母的事情，因为怀疑大伯母才回去的。
    再加上之前庆桂就说了，有个老婆子一直在听偷偷探听她的消息。
    所以，之前吴映月在书院里、在清芷园里问她要不要回京城的时候，她才会故意说自己不想回去。
    就是为了迷惑这个为大伯母传递消息的老婆子。
    而现在！
    庆桂这番话，正好就说明，那老婆子听到了她同吴映月的话之后，知道她最近没有回京城的打算，特地将这个消息告诉远在京城的大伯母的。
    这一切，完全按照她的预想进行。
    所谓正中下怀，应该就是这样了！
    所以，陆朝暮深深沉了一口气，静静望着夜空，浅浅笑了笑。
    虽然，她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成才能回京城。
    但是，她已然觉得，等她回到京城之后，肯定会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便有些等不及了呢……

 第417章 来信

    吴映月舍不得陆朝暮，便在宋家一下子住了好些天，几乎日日夜夜都同她在一起。
    但，即便如此，时间还是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吴映月回京的日子就到了。
    这天，陆朝暮自然是亲自将吴映月送到了金陵城的北城门。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启程回京了。”
    陆朝暮冲着吴映月浅浅笑着。
    这些天，吴映月一直都在宋家陪着她，只要不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吴映月同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吴映月对她这样好的情谊，她心里是深深记得的。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便是再不舍，到了时候，总归是要离开的。
    但，话虽是这样说，可吴映月眼睛却早早就红了。
    她紧紧拽着陆朝暮的手，眼底是说不出的不舍。
    “我回到京城之后，一定会给你写信的。”
    “好啊，我等着你的来信。”
    陆朝暮依旧淡淡笑着。
    这样的分别场面，吴映月都已经眼眶红了一片，她若是也跟着红了眼，两个人不就要在这儿抱头痛哭起来了？
    不过，不管是红了眼眶也好，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淡然也好。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彼此心底都很清楚，彼此之间的情谊绝不会如同那大海上的浮萍一般，说没有就没有了的。
    “好了。”
    这样想着，陆朝暮便伸手轻轻替吴映月擦拭眼角的泪水。
    陆朝暮笑得柔和极了：“京城是个好地方，你爹娘也在京城，回去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早些融入京城的圈子里，别白白辜负了你爹娘叫你回去的一番心意。”
    “呜呜……呜呜……我知道，我心里都知道的……”吴映月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陆朝暮这样的嘘寒问暖，只怕往后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
    吴映月这么一哭，陆朝暮也有些忍不住了。
    她重生之后，一直都在为了向纪氏和宋婉言复仇，而费尽心机、步步为营。
    除了萧景桓之外，也就只有吴映月同样发自内心、不求回报的对她好。
    陆朝暮心里实在感激又感动。
    两个姑娘哭了一会儿，到了出发的时候，吴映月到底还是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一点点的朝着京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陆朝暮将吴映月送走了之后，也由凤月陪着，转身回了宋家。
    而她们在回宋家的路上，注意到旁边一直有个身型较为粗狂的妇人，看似不经意的，但却一直注意着她们，一路小心跟在她们身后，生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姑娘……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之前庆桂发现的那个老婆子？”凤月问说。
    陆朝暮没有即刻回答凤月的问题，只是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叫她别一直盯着那婆子瞧个不停。
    直到回到了宋家，自己的院子里之后，陆朝暮才点点头，说：“应该就是她了。”
    “怪不得了，我就说了，好好的，为何会有一个老婆子，一路跟着我们。”
    “她可不只是跟了一路了。”陆朝暮抿抿唇，说：“我在城门口送吴映月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了。只是，那个时候，她特地装扮了一番，瞧着就说普通的乞丐、叫花子，坐在城墙根下，不引人注意罢了……”
    但是，她和吴映月在城门处说了多久的话，那个老婆子就在旁白你听了有多久。
    虽然那个老婆子距离她们有些远，应该听不清她们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她应该也能根据她和吴映月脸上的表情、还有说话时的状态，猜出吴映月舍不得她，而她又没有回京城的打算，所以，两个人才回那般依依惜别、半天都舍不得走。
    “那她是不是有该给京城里的人送信了？”
    凤月眉心拧在一起，这个老婆子，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的在她们身边监视着。
    可偏偏，姑娘说了，不能打草惊蛇，现在还不能处理了她。
    不然，庆桂早就找到了那个婆子的藏身之处，她们完全可以直接带了人，过去将这个老婆子给捆了。
    省得跟监视她们姑娘似得。
    陆朝暮倒是不在意，“她要瞧就让她瞧着好了。”
    那婆子越是看出她现在没有回京的打算，等到，外祖母给祖母送去书信，说想让她回京之后，才不会叫那边的人起疑心。
    只有这样，等到她回到京城之后，才能更好行事。
    至于，被人监视的不好感觉……
    罢了，权当做是演一场好戏给人看。
    再说了，那老婆子自以为自己在暗处，却不知她们早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所以，究竟谁在明、谁在暗，根本就说不清呢。
    让她看，就让她好好看。
    ……
    吴映月走了之后，陆朝暮接下来的日子，便过得特别简单。
    每日，不是同宋家其他的几位姑娘到书院里念书，便是，到舅父宋靖宇那儿坐坐。
    过了这个冬天，就要春闱考试了。
    陆朝暮在宋靖宇那儿陪着，看着他读书解字，有时候也会问问他，春闱在即，他心里有几分把握，又会不会担心自己考不中？
    宋靖宇倒是坦然。
    面对她的问题，他只是笑笑说：“凡事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我苦读十数载，下一次春闱，终于能测试我究竟有多少真本事。我又如何会担心？”
    而且，春闱考试，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能够考中进士的考生，那都是花了十几二十几年，考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能够考中的。一次就能够考中的考生，那都是少之又少。
    更别说，参加春闱考试的绝大多数考生，那都是考不中的。
    他知道这个情况，自然心中也不会抱特别大的期望。
    只想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读书积累的成果，发挥出来便是了。
    至于其他的……
    他还当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陆朝暮听完他这番话，心里可算是知道，上辈子，宋家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常常跟个隐形人一样的舅舅，究竟是怎么考中了进士，而且，还是一下子就考中了头甲。
    那都是因着他心态放得好。
    所以，听完这番话之后，她也特地鼓励了自己这个小舅舅一番。
    “你放心，我觉得你能行！到时候，你只要好好将自己所学所知都发挥出来，老天爷肯定不会亏待了你平日里的辛苦。说不定啊，等到春闱考试之后，你成了天子门生，就能去到更多、更远的地方了。”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宋靖宇考中进士之后，当了大官，给宋家带来了好大的光彩。
    不过，宋靖宇却眼瞳一凝，转过头，认真看向她，问说：“若是当真如此，我去了更远的地方，吴映月也回了京城，朝暮，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你就当真要一直留在金陵城了？”
    宋靖宇和吴映月一样，都觉得朝暮她这样聪明、有本事、凡事都有主见的姑娘，留在金陵城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太委屈她了。
    而且，她不是没有选择的。
    若是其他姑娘，她们生在金陵城，长在金陵城，所有的亲戚都在金陵城，那么，她们便是没有选择的。
    可她不一样。
    虽然她父亲被人害死了，可，她是永平侯府嫡亲姑娘的身份是不会变的。
    她若是能像吴映月那样，回到京城里去，回到永平侯府里，那么，等到她的，自然是不同的风景。
    陆朝暮知道宋靖宇是为她着想，是认真为了她考虑打算，但是，正如之前她对吴映月说的那样，面对宋靖宇，她依旧是说，自己恐怕暂时不能回到京城去。
    宋靖宇摇头，诚心诚意的又问了她一次：“你可当真想好了？”
    陆朝暮嘻嘻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回他的身上：“小舅舅，你老是问我做什么，你不用先想想，若是你真的考中了，能够做大官了，宋家的这些人，你要如何对待呢？”
    “……”
    陆朝暮的问题，到底是将宋靖宇给问住了。
    他从小在宋家长大，但是，宋老夫人还有宋家人是如何待他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更明白的了。
    若是……若是，当真有那一天。
    他其实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才好。
    他虽读过许多圣人之言，也知道，该宽容、该忍耐。
    可是……
    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难道，就当真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么？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陆朝暮见他陷入了思考之中，生怕自己这个小舅舅忽然间反应过来，麻溜的就从他那儿离开了。
    ……
    金陵城的冬天几乎不怎么下雪，今年却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
    大雪将整座金陵城染上了一层白晕，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是那样如梦似幻，如同仙境一般。
    而到过年那几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放着烟花爆竹，给整座金陵城都平添了许多烟火气，又将众人从仙境带回了人间。
    没了纪氏之后，宋家虽伤了些元气，但，在宋老夫人和裴氏的打点之下，日子也算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过大年的时候，宋老夫人将宋家所有的人都叫来了她的紫韵斋。
    派红包、贴春联、说吉祥话。
    好一副阖家欢乐，喜气洋洋的景象。
    等到守岁过了之后，大家伙儿闹腾了一晚上都累了，宋老夫人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可，唯独将陆朝暮给留了下来。
    瞧着宋老夫人脸上的欲言又止的神情，陆朝暮心里微微沉了沉，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外祖母应该要跟她说，让她回京城的事情了。
    果然。
    宋老夫人招招手，将她叫到了自己的身边之后，就开口说：“朝暮啊，外祖母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你说。”
    “什么事情啊？”陆朝暮像是根本不知道宋老夫人心中所想一般，“外祖母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怎么瞧着神情这般凝重？”
    宋老夫人摇摇头，牵着她的手，说：“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
    话到了嘴边，宋老夫人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了。
    朝暮毕竟也是她的外孙女，她实在不好跟她说，宋家往后的命运，都只能依靠你了。
    所以，你就回京城去吧。京城是个好地方，你回去之后，凭借着永平侯府嫡亲姑娘的身份，定然能嫁得一户好人家。
    等到你站稳脚跟，手里有了权势，就回过头来帮帮宋家。
    “外祖母，您到底想说什么？”
    陆朝暮见宋老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得再问一次。
    “啊……你，你还是看看这封信吧。”
    宋老夫人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只是从周妈妈那儿拿过来一封信，塞到了陆朝暮的手中。
    “信？”
    “嗯，是你京城永平侯府的祖母寄过来的。”
    “……”
    陆朝暮接过信封，将里面的信拿出来瞧了瞧。
    确实是她祖母的笔迹。
    上面写着，她们到底是祖孙一家人，过去就算是有些不愉快，但哪能真的就一辈子做仇人般，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只要她陆朝暮想要回去的话，等到明年开了春，天气好了，官道上的雪都融化了，她便来京城吧。
    信上虽然只有寥寥数言，但是，陆朝暮还是看得出来，自己的祖母、陆老太太再写信的时候，或许是看在她已经死去的父亲的面上，对她也有几分情意。
    让她回去的心情，也不似假装。
    陆朝暮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宋老夫人究竟是同陆老太太寄信去说了些什么，竟能让陆老太太转变这样大。
    便是现在，她都还记得在淮南的时候。
    祖母亲自去接她。
    她被纪氏蒙骗，说了好些话，叫祖母伤透了心。
    便是现在，她都觉得祖母只怕是不会原谅她的。
    可是……
    “好了，你也别傻愣着了。”宋老夫人上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祖母心里也是舍不得你的，想让你回去。信上的内容你也看清楚了，也就别一直僵着，开了春之后，就回京吧。”

 第418章 收到消息

    “开春之后，就回京吧……”
    虽然陆朝暮早就料到外祖母会这样说，但，当她真的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还是不由得微微愣怔住了。
    自打上辈子，父母被纪氏害死之后，她就来了金陵城，两辈子的时间加在一起，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去过京城了。
    京城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的陌生，再加上她心里很清楚，此番回去京城，并非真如外祖母和祖母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为了祖孙之间的情谊，她才要回去的。
    她真正的目的，是回到京城，回到永平侯府，手刃仇人，让害死了她父母的大伯母，付出她应付出的代价的！
    所以，想到这些事情，陆朝暮脸上的神情，就显得有些凝重起来。
    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跟人闹了别扭的小姑娘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好。
    宋老夫人将宋家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见她神色犹豫着，不肯之声，便以为，她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害怕自己回到京城之后，陆老太太和永平侯府其他人心里，还对她存有嫌隙。
    于是乎，宋老夫人便再一次劝慰她说：“好了，我知道你心理担心，不过，你也瞧见了，你祖母信上什么都说好了，只要你回去，一切就会同过去一样，不会真的将那些陈年旧事一直放在心上的。”
    宋老夫人又说：“你若是当真心里害怕，反正如今还在正月里，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你大可以好好再想想，等到想好了，再同我说。”
    “嗯……那，那我回去好好想想吧……”
    陆朝暮有些无辜的眨着眼睛，瞧着依旧像是有些没拿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回京城一般。
    等到她回到自己的清芷园之后，脸上那种犹豫而不知所措的表情，才瞬间消失不见。
    她快步走到窗边，从窗户望出去，看向北面京城所在的方向，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捏紧成拳。
    她在心理想着：既然祖母的信都已经寄到金陵城了，那么，京城里的那些人，尤其是她的那位大伯母，肯定也应该知道她要去京城的消息了吧？
    ……
    “什么？！”
    京城
    永平侯府的正堂里。
    梁氏一脸的不敢相信：“母亲，您是什么时候收到了宋老夫人的来信，又是什么时候打定主意要让朝暮回京城里来啊？怎么……怎么我们大家伙儿竟一点消息也没有听说啊？！”
    而且，金陵城那边的人，不是时时都飞鸽传书回来，说陆朝暮那个丫头根本就没有要回京的心思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她收到的消息是假的？
    还是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亦或者，陆朝暮那个丫头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虽然她安排在金陵城的人，已经在纪氏说出真相之前，就已经将纪氏母子三人给解决了，可是……
    梁氏一想到，陆朝暮那个丫头，竟然能发现自己的父母并非是得了疫症而死，而是被纪氏给害死的，她这心里就不由得隐隐觉得不安。
    像是总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第419章 暗藏玄机

    陆老太太声音里透着些许不满。
    倒不是她老人家觉得梁氏这番话说得有多不对。
    只是，在宋老夫人来信之前，因着朝暮之前的选择而心里面憋着气的人，就是她自己。
    如今因着宋老夫人的一信封，陆老太太被说动之后，就想让朝暮回来了。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梁氏却忽然点明，老人家的面子上总是有些挂不住的。
    梁氏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梁氏讪讪然朝着陆老太太笑了笑，才继续说：“母亲，您知道媳妇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关心一下，您到底是怎么忽然间就想通了让朝暮回来京城呢？要知道，过去媳妇我好言好语的劝您，您可都是不听的呀。”
    “你还说！”
    陆老太太朝着梁氏睨了一眼。
    不过，过了片刻之后，陆老太太到底还是回答了梁氏的问题。
    “是宋老夫人，是她来信让我同意接朝暮回来的。”
    金陵城那边，宋家的大媳妇，朝暮的大舅母纪氏回到娘家之后，身子忽然间也不好了，也得了重病，一时半会间是没有办法再回金陵城的。
    而宋家过去的一切都是由纪氏打点的，几个孩子也是由纪氏在照顾。
    如今，纪氏回到娘家得了重病，一时间没办法回到金陵城，照顾几个孩子的事情就重新回到了宋老夫人的肩上。
    宋家其他几个姑娘还好说，最多不过也就是因着宋家商户大户的门第，给她们找一些较为合适的婆家，嫁得不算太高也不算太差。
    可朝暮就不一样了，她到底骨子里还留着永平侯府的血液呢。
    宋老夫人担心，她年岁老了，怕张罗不好朝暮的婚事，不仅耽搁了自己这个孙女的未来，百年之后去到黄泉之后，也不好对自己死了的女儿交代。
    宋老夫人提到自己死去的闺女这件事，正正好也说到了陆老太太的心坎上！
    朝暮的母亲，是宋老夫人的女儿。
    而朝暮的父亲，则是她的亲儿子啊！
    虽然，自己这个二儿子长大之后，考中进士就离开侯府，到淮南去任职了，可是，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有不心疼，不想念的道理？
    二儿子就只得朝暮这么一个女儿，她也不想，当真这一辈子都不再同朝暮往来了啊！
    再说了，朝暮小时候，她也是瞧见过的，一双眼睛同自己二儿子的那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想着，如果当真将朝暮给接回来了之后，隔三差五间能够看看她，也有一种看到自己儿子的感觉了。
    所以，她老婆子想来想去，想了足足有大半个月，这才答应了宋老夫人，给金陵城那边回了信，说她愿意让朝暮回到京城里去，叫他们那边开了春之后，就派人将朝暮给送回来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
    梁氏听完之后，不由得点了点头，仿若恍然大悟一般。
    但，她的一双眼睛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筹谋。
    原来让朝暮回来京城的事情，是两家的老太太敲定的主意，倒不是那个丫头发现了什么，自己要回来的。
    不过……
    梁氏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谨慎的又问了陆老太太一句，“母亲，那，您说了让金陵城那边将朝暮接回来，可朝暮呢？她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您知道么？她当真愿意回来么？”
    她安排在金陵城的人可是时常给她来信，说陆朝暮那个丫头自己是没有想会京城的。
    若是陆老太太知道朝暮不想回来的这个消息，会不会因此而大发雷霆，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就这样被人给糟蹋了？
    然后，就会和之前在淮南的时候一样，同陆朝暮那丫头又生出了隔阂，就不要她回来了。
    不让陆朝暮回来，就是最好的了！
    梁氏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一想到陆朝暮要回到京城里来，她的心里总是莫名其妙觉得不踏实得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然，金陵城的线人传回来的话，还有陆老太太和宋老夫人的往来信件里都透露出来，陆朝暮那丫头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的！
    但是，她总觉得万事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那个丫头只要不回来，就不会再平白无故生出其他的事端来！
    所以，这样想着，梁氏又特地意味深长的看了陆老太太一眼，再一次强调说：“母亲，要不然媳妇儿我也给朝暮再写封信，问问她愿不愿意回来吧？若是她愿意就一切都最好了，可是，若她和之前在淮南的时候一眼，不愿意的话……”
    梁氏特地意有所指，但又偏偏不将话说明白，只是给出了这么一个话头，想要引得陆老太太心里不舒服。
    然后，梁氏又装出一副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要遮掩的样子，说：“呸呸呸，不会的！母亲您一片心意，朝暮这一次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拒绝母亲您了。
    再说了，若是朝暮还是有些犹豫，不愿回来的话，媳妇我就天天给她写信，多写几封，总归是能将她给劝动了，让她回来的！”
    梁氏故意装出一副得体而又善解人意的样子。
    没有一个人听出她话里暗藏的玄机，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这番话实则是想惹得陆老太太生气而反悔，不再答应接朝暮回来。
    可是……
    陆老太太这一次，却并没有陷入梁氏的陷阱之中。
    “哎，亲家母都跟我说了，在淮南的时候，朝暮是因为她的邵文表哥和宋家的那几个姐妹，才什么也不顾的要去金陵城的。”
    朝暮跟着她的父母，一早就离开了京城侯府，甚少有时间可以回来。
    而金陵城宋家的几个孩子，尤其是宋文邵和宋婉言，却会经常给她写信。
    一来二去间，朝暮就和自己的邵文表哥和婉言表妹有了感情。
    她父母没了之后，一个是没有多少往来的京城侯府，一个是有表哥、表妹的金陵城。
    朝暮那个时候孤单而无助，自然就会选择去金陵城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第420章 惴惴不安

    朝暮在金陵城也住了这么一段时日了，也不再同她父母没了的时候那般战战兢兢，见到什么心里都害怕得紧。
    她的心境已经好了许多，想来这一次是不会再拒绝她的好意了。
    “那……那就好……”
    梁氏听到这里，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过去，是她告诉纪氏，让宋婉言和宋文邵多跟陆朝暮写信往来，让陆朝暮心里对他们产生依赖和信任。
    这样等到她的父母出事之后，陆朝暮这丫头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去到金陵城宋家。
    这样纪氏才能好好拿捏住她，叫这个丫头永世都不能翻身。
    可是现在……
    当初她支给纪氏的招，竟然反而变成了困住她自己脚步的藤蔓。
    梁氏心里简直跟吞了一直苍蝇似的，难受极了。
    陆老太太没有注意到梁氏脸上的神情变化，只是还在心里想着，等到朝暮回到京城之后，她要如何照顾自己这个国庆甚少见面的孙女。
    “梁氏啊，你这些天都开始准备着吧，把过去老二的那间院子打扫出来，等到朝暮回来了之后，就直接让她住到老二的院子里。”
    陆老太太吩咐完之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仿佛等到朝暮来了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但梁氏就不一样了。
    瞧着陆老太太如今的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接陆朝暮那丫头片子回来了。
    也不知道那个丫头片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
    算了，既然老太太都决定了，她若是再三阻挠，反而怕是被老太太瞧出了不对。
    回来就回来吧。
    回到京城永平侯府之后，到底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也能瞧得更仔细些。
    这样想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等从陆老太太哪里回来之后，梁氏也不得不按照陆老太太的心意，派人打扫起来。
    同时，梁氏也将自己身边的秦嬷嬷给叫了过来，反复确认问：“金陵城的人传来的消息当真没有出错么？那丫头要回来的事，当真只是两位老太太之间商量的么？那丫头自己就一点想法也没有？”
    秦嬷嬷点头，“夫人，您就放心吧，都是我们的人，亲眼瞧见的。”
    那吴家姑娘回京的时候，陆朝暮到北城门去送她。
    吴家姑娘那样哭着让她也回京城，陆朝暮都说她可能回不去呢。
    而且，宋老夫人收到了陆老太太的信之后，也将陆朝暮找来，认真说了这件事，但，陆朝暮也还是十分犹豫的样子。
    所以，那些人传来的消息肯定是不会错的。
    夫人大可以放心好了，那丫头是不知道纪氏背后，一直都是夫人在出主意的！
    “哎……”
    话虽这么说，可梁氏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忧。
    不过，事已至此，她就算再担忧也是无济于事。
    老太太都打定了主意，她也只好到时候再仔细瞧一瞧，看看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好了。
    ……
    与此同时
    同样心里惴惴不安的，还有大夏国的文武百官。
    因为，那个一直以来被圣上当做不祥之人的五皇子，居然回来了！

 第421章 议论纷纷

    大臣们不由纷纷担心起来。
    “不是说，圣上一直都觉得五皇子生而不祥，所以才会将他送到江南么？怎么现在，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人就回来了？”
    “是啊，我实在是瞧不懂圣上心中究竟是如何盘算的。”
    而且，五皇子生而不祥这件事，也没有人出来解释一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
    人就回来了？
    圣上就不怕五皇子回来之后，会给大夏国带来厄运么？
    “你快别这样说了！”
    其他的大臣，赶紧摇头说，“圣上既然都能让五皇子回来，自然是已经考虑清楚，思虑周全的了！”
    圣上都不怕五皇子是不祥人，让他回到京城里，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却在私底下议论这件事，传出去了，让圣上听到了，尤其是已经回来的五皇子听到了之后，若是来找他们的麻烦怎么办？！
    可那人却十分坚定的又说：“怎么就不能说了？我们做臣子的，本就是要替圣上考虑，替夏国考虑！”
    五皇子是不祥人这件事难不成就不管了么？
    再说了……
    他这般议论，本就是为了夏国的未来考虑，半分私心也没有的。
    行的端，坐的正。
    他怕什么？！
    况且，五皇子不是才从江南回到京城么？
    他常年在外，京城里局势复杂、波云诡谲，他又能有多少势力，当真怪到他的头上？
    根本就不用担心的！
    “哎，你这人！罢了，罢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之前好心提醒的大臣，摆摆手就离开了。
    自然，他们如今说的这番话，已经被旁边站着的小太监全都听了进去，转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听到这些议论之后，脸上神情瞧着，却似乎并没有多么的生气。
    因为，他早就料到了众人会有的反应，想来大多也就是这两种声音了。
    但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季公公却有些不明白了。
    “皇上，您虽知道大家会这样说，可是，难道您就这样放任大家议论么？”
    毕竟是皇子，哪能这般随意让人议论啊？
    皇帝却轻轻笑了出来，说：“朕就是要让他们议论。”
    “这……”
    季公公不大明白皇上的心意。
    可听着皇上的语气，他似乎是有意什么也不说，就直接让五皇子回来，为的就是引起众人的议论。
    但是，季公公实在不明白，皇上让大家议论五皇子是生而不祥这件事，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皇帝当然没有将这件事情解释给季公公听。
    他只是目光里凝着幽幽的光芒，屏退了众人，走到了养心殿的最里处。
    这里，有一只大大的书柜。
    几乎没有人会知道，在这巨大的书柜之上，有一只瞧着丝毫不起眼的香炉，其实是一道机关。
    皇帝将那只香炉轻轻转动，随即，屋子里就响起了机械装置运转的声音。
    “咔咔咔……咔咔咔咔……”
    巨大的书柜从中间打开，往两边挪开一道口子。
    而那口子的正中间，居然有一道小小的暗门！
    皇帝推开暗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隐秘的空间。
    瞧着，其实就是寻常的屋子，好似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是。
    在那屋子里，却挂着一幅画卷。
    上面画着一个女人。
    一个同五皇子，萧景桓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皇帝慢慢走到了那副画卷的面前，静静的看着画卷上面的女人，眼底似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蔓延开来。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皇帝才终于朝着画卷上的女人轻轻叹了一句，说：“咱们的儿子都已经回来了，而你呢，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你当真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第422章 要变天了

    皇帝到养心殿暗室的时候，一向都是不许旁人跟着的。
    季公公在养心殿外面等了好半天，都没能等到皇帝从养心殿里面出来。
    等得久了，心里多少就有些担忧起来。
    正想要推门进去瞧瞧，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刚刚好，养心殿的大门就从里面被人给推开了。
    “回去吧。”
    皇帝声音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喑哑。
    季公公抬头瞧了一眼，就看到皇帝的眼眶似有些微微泛红，他的神色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之色。
    季公公不由得就往养心殿里面张望了一眼。
    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养心殿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对的。
    皇上每次进去之后，都会在里面独自一人待上好长一段时间。
    每次从里面出来之后，脸上的神情也都会变得非常的不对。
    “看什么？”
    皇帝的声音里似透着不悦。
    季公公这才飞快的回过神来，“没有，没有，皇上奴才就是看一眼，养心殿里面有没有什么需要打扫整理的，等到您回宫之后，奴才正好就可以叫人过来打扫。”
    “不用……”
    皇帝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不悦。
    那间屋子，他可不许任何人闯入，他更不想被其他人看到了暗室里面的那副画卷。
    “是，是奴才多嘴了。”季公公赶紧低了低头。
    季公公跟在皇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等到了皇帝的寝宫，皇帝才又多问了一句：“老五回来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大臣们说的那些话，想来他都是听见了的。他听见之后，可有什么反应？”
    “回皇上的话，五皇子他一直都住在您给他安排的皇子府邸里，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季公公老实回答。
    “而且，别说是大臣们议论他的事儿了，便是之前您罚了三皇子这件事儿，整个朝堂都是议论纷纷的，就属五皇子他一个人，半点也没有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几位皇子从金陵城回来之后，一路护送他们的方老将军就私下向皇上禀告。
    将三皇子同金陵城郊外尼姑庵之间有牵连，甚至，根据死了的管事尼姑的笔记看来，尼姑庵拐卖娘家妇女的事情，也全都是三皇子在背后拿主意。
    再加上，三皇子的人，为了追杀沈明月而偷偷潜入金陵城县令的县衙，跟县衙里的衙役都起了正面冲突。
    这两件事情，其实说起来并不是特别的严重，也算不得什么特别大的过错。
    但是，皇上听完方老将军的禀告之后，立刻就冷着面，狠狠下令要重重的责罚三皇子。
    还叫人将三皇子在金陵城做的那些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半分也没有要替三皇子隐瞒的意思。
    朝中大臣们听说了这些事情之后，全都吓得不轻。
    生而不祥的五皇子回到京城，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心里觉得不安的了。
    而如今，一向都不怎么管自己底下几个儿子的皇上，却一反常态的狠狠责罚了三皇子。
    大臣们心里面更是觉得不安起来。
    仿佛一直以来都还能保持表面平静的京城，忽然间就像是真的要开始变天了似的。
    于是乎，大臣们都不由得纷纷议论起这些事情。
    但唯独五皇子，萧景桓，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说似的，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待在自己的皇子府邸里。
    除了每日如同其他几位皇子一样，早朝的时候来到清华殿听大臣们上奏，便什么也没有做。
    下朝之后，什么人也不多见，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里。
    不仅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而且，若不是大臣们时不时就会议论五皇子回京这件事的话，只怕还有人会觉得这位五皇子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样么……”
    年迈的皇帝微微凝了凝眼睛。
    看样子，老五在金陵城生活了这些年，到底还是让他的性子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
    老三在金陵城做出了那么多的混账事，被说大臣们议论纷纷了。
    就是其他的几位皇子知道他责罚了老三之后，应该没有一个人不在心里盘算着，想要将老三手中所掌握的权势和人脉，趁着如今老三有些失势的时候，赶紧都收拢到自己手中吧？
    可是老五……
    罢了。
    皇帝在心里沉了一口气，再摇了摇头。
    老五如今才回来，不去想这些事也是正常的。
    而且，他初回京城，多少事情都还不清楚，朝中人事复杂他也不明白。
    一切都慢慢来吧。
    “行了，你且退下吧。”皇帝轻轻挥了挥手。
    “是……”季公公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去之后，还不由得深深的再望了一眼屋子里的方向。
    季公公可算是敲出来了，虽然五皇子身上有着生而不祥的危名，可是，好像对于咱们的这位皇上来说，这并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而且，瞧着皇上的样子，他似乎对五皇子特别的上心呢。
    看来呀，往后他可要机敏着些，碰到五皇子的时候，多多照顾着些才是。
    ……
    金陵城
    日子过得飞快。
    大年之后，便是正月十五的元宵。
    再往后过了一段时间，天气就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这天，宋老夫人身边的周妈妈特地来清芷园找陆朝暮。
    “表姑娘，老夫人让老奴特地来问一声，说都过了这么就了，也不知道表姑娘你究竟想好了没有？表姑娘你到底愿不愿意回京啊？”
    “老夫人说，表姑娘若是想好了，愿意回京的话，她现在就要给京城永平侯府寄信，也差不多该给表姑娘安排马车和随性的下人了。”
    周妈妈一脸期待的瞧着陆朝暮。
    毕竟当初提醒宋老夫人，宋家还能将希望放在表姑娘身上的人是她。
    所以，她比其他所有人都希望陆朝暮能够答应回京的事儿。
    这样的话，也算是她为宋老夫人解决了一桩难事。
    她心里也高兴不是？
    陆朝暮走了出来，朝着周妈妈笑了笑，眼睛里闪着隐隐的光亮。
    “周妈妈，劳烦你同外祖母说一声，朝暮已经想好了，我愿意回京的。”

 第423章 最好的决定

    她已经表现出自己不想回京城的时间足够久了，想来，京城的那位大伯母，若是会相信的话，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总归是会相信了。
    若是不信的话，她便是再一次又一次犹豫着不肯回京，她的那位大伯母也是不肯相信的。
    而且，反正她迟早都是要回京的，也不再继续演戏了。
    现在就答应了，不仅外祖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京城那边，她的祖母，陆老太太知道了之后，肯定也是会高兴的。
    京城里，除了祖母之外，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
    所以，让祖母高兴，赢得祖母的欢心，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果然。
    陆朝暮一说自己愿意回京之后，周妈妈眼里立马就闪烁起了熠熠的光芒。
    “表姑娘，你当真愿意？”
    “嗯，外祖母是为了我着想，朝暮心里都是知道的。这些天朝暮也想了很久，父亲常年在外，甚少回京，便是死也是客死他乡。父亲在九泉之下，肯定对京城、祖母、侯府非常牵挂的。”
    “我作为父亲唯一的孩子，是要替父亲回去京城里看看，也算是完成我父亲的一个心愿吧。”
    陆朝暮说起自己的父母，眼睛里都泛起了淡淡的愁思。
    周妈妈看在眼中，心里不由得微微沉了一口气。
    表姑娘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心里到底还是挂念着自己的父母的。
    哎，真是可怜啊。
    心里感叹是一回事，周妈妈 还是第一时间就将陆朝暮愿意回京的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宋老夫人。
    “当真，她真的答应了？”
    起初，宋老夫人也是觉得不敢相信。
    她都好说歹说过多少次了，听宋家的下人说，宋靖宇也还劝过她好几次，她都没有愿意回京的意思。
    没想到现在，她当真答应了？
    周妈妈连连点头，“老夫人，是真的，表姑娘当真答应了！”
    周妈妈将陆朝暮说的那番话，飞快的重复了一遍。
    “……表姑娘啊，虽然看着是个很坚强的姑娘，可是，老夫人，表姑娘她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啊。”
    纪氏因为自己的丑事，而狠心杀害了她的双亲。
    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不仅要同纪氏住在同一屋檐下，还要小心谨慎的将纪氏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都查出来。
    她一个人，又还是一个孩子。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当真除了勇敢和坚强之外，就再没有一丁点的害怕、担心和无助？
    自然是不可能的。
    想到陆朝暮眼中那淡淡的愁思，周妈妈都不由得有些心疼她。
    再想到，又要将表姑娘送到京城里去，她一个人又要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心里忽然间不由得愈发心疼她起来。
    但宋老夫人却摇摇头，说：“你心疼她是一回事，但，朝暮到底还是要回京才行。”
    虽然她有私心，是为了宋家，才厚着脸皮给京城里的那位亲家写了信。
    但是，平心而论，将一切这些因素都摆在一边不谈，仔细想想就能知道。
    让朝暮回到京城，对朝暮来说确实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金陵城有什么？
    京城有什么？
    朝暮在金陵城和京城，能够见到的、得到的、看到的，那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啊……
    宋老夫人长长的沉了一口气。
    朝暮答应了就好。
    于她，于宋家，让朝暮回到京城，都是最好的决定。

 第424章 见见陆表姐

    “既然她已经答应了，你就赶紧准备着吧。”
    宋老夫人低低吩咐周妈妈。
    眼看着如今都已经过完大年了，再过不久，天气就会慢慢暖和起来，由金陵城去往京城的官道上所覆盖的积雪，也很快就能融化。
    的确是时候该出发了。
    “是，老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将这件事情给办好。”周妈妈说罢就从宋老夫人的紫韵斋里退了出去。
    ……
    日子过得很快。
    仿佛昨天还在过年，今天就快到二月底了。
    而这几天里，陆朝暮要回京城的消息，也在宋家全都传开了。
    “陆表姐她要走了么？”
    宋婉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吃惊。
    脑子里不由回想起当初陆朝暮才来金陵城的时候，她还为了讨好纪氏的欢心，而在宋家大门口讥讽嘲笑陆朝暮。
    她还记得清楚，自己当时说什么，陆表姐是来宋家打秋风的穷亲戚，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一身的晦气。
    可现在回首这几个月陆朝暮在金陵城的日子，陆表姐好像不仅没有给宋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还帮了张大人，还查出了大伯母纪氏所做过的那些坏事。
    陆表姐揭露出纪氏的真面目，让纪氏永远永远从宋家消失。
    她们这些过去被纪氏压着的其他房的姑娘，才能像今天这样透一口气，不用为了得到纪氏的喜欢，而不得不去做一些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样想想，好像，朝暮表姐来金陵城，还是一件好事。
    她都有些不愿意让她离开了。
    裴氏却连忙摇头，“你这丫头，说得什么糊涂话。你朝暮表姐啊，回到京城之后，那可是有打前程的，哪里是留在金陵城这个小地方可以比的？”
    裴氏自打掌管了宋家各种事务之后，看问题、看事情都深了许多许多。
    她自然看出来，老夫人这么巴巴的想让朝暮丫头回京，不单单是为了朝暮好，也是想着朝暮回到京城之后，若是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或许，她还能念在和宋家的这点亲戚关系，记着宋家的好，回过头来帮衬帮衬。
    裴氏自知自己娘家没有什么地位，宋家这么多年，虽然在金陵城发展得不错，但到底只是商户之家。
    若是朝暮能够变得不一样了，她的一对女儿不也能有更好的未来么？
    就是因为这样想着，裴氏都叫来了下人，认真吩咐着，让他们给陆朝暮准备好最好的马车、最舒适的衣衫、最好吃的干粮，还想着亲自给她送过去呢。
    宋婉晴不由瘪了瘪嘴，“不用这样吧？”
    “谁说不用了！”
    裴氏却立马否决了她的话。
    要知道，若不是朝暮将纪氏的那些事情给查出来，将纪氏给扳倒了，哪里有今天，她能够在宋家占据一席之地，能够有说一不二的地位？
    光是凭着这一点，她就应该好好对朝暮的。
    “我陪母亲过去见见陆表姐吧。”
    旁边一直不大爱说话的宋婉仪，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眨了眨，就说：“陆表姐来了宋家这么久，我都还没有好好跟她说过话，现在她都要走了，我若是再不去见见她，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第425章 和陆老太太有关系

    “哼，你有什么事情要见她？”
    宋婉晴又瘪瘪嘴。
    虽然这些天，她和宋婉仪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到底还是习惯了呛声。
    宋婉仪却懒得跟她分辨解释，只是轻轻沉了一口气，就大步走出了房间，朝着陆朝暮所在的清芷园而去。
    宋婉仪到的时候，清芷园里的婢女们正在忙里忙外的收拾各种东西。
    便是她来了，正埋头干活的丫鬟们，都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出来丢东西的凤月，这才看到了宋婉仪来了。
    “婉仪姑娘！”凤月忙过来迎，一脸的不好意思，“清芷园里到处都乱着，下人们没能看到姑娘来了，怠慢了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待会儿我一定会狠狠的责罚她们，还请婉仪姑娘不要生气。”
    “没事，陆表姐要回京了，你们这里应该是忙的，我没有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凤月笑了笑，没想到婉仪姑娘竟这么好说话，赶忙赔笑着，将她迎到里屋里去。
    “婉仪姑娘是来找我们姑娘的吧？我们姑娘正在里屋里收拾书籍呢，婢子这就去将姑娘给叫出来，劳烦婉仪姑娘在这里小坐片刻。”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找她吧。”
    “婉仪姑娘……”
    凤月有些微微诧异。
    宋婉仪和陆朝暮过去并没有什么交集，婉仪姑娘今天一来就说要找她们姑娘，还要直接就进里屋里去。
    这……
    怕是有些不大好吧？
    凤月心里犹豫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凤月，让婉仪表妹进来吧。”
    这个时候，正在里屋里的陆朝暮听到了外面的声响，站了出来，招招手，就让宋婉仪直接进去。
    凤月这才点点头，伸手让宋婉仪往里面去。
    “你去给婉仪表妹沏一壶茶来，我记得她爱喝白茶，你仔细着些。”
    “是。”
    凤月应声，这就退出去了。
    里屋很快就剩下了陆朝暮和宋婉仪两个人。
    陆朝暮瞧了她一眼，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说：“不知道婉仪表妹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如若不然，这个一向都跟她没有交集的宋婉仪，不会贸贸然，连提前打招呼都没有，就直接来清芷园里找她了。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陆表姐，”宋婉仪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容，“我确实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要单独同陆表姐说的。”
    “好，那你便说吧。”
    陆朝暮眨眨眼就让她说，这样的直接，倒是叫宋婉仪不由得愣了愣。
    难道陆表姐都不会好奇她想说什么么？
    可陆朝暮见到她的时候，就猜到了，若非有要紧的事，她是不会特地登门的。
    既然来了，有什么便说。
    反正她也快回京了，没有时间和工夫同她在这里打哑谜。
    还是直截了当的更好，不是么？
    “……”
    宋婉仪微微沉了一口气，这才郑重的看向陆朝暮，说：“陆表姐，我要说的事情，同你京城的祖母，陆老太太有关系。”

 第426章 饮食

    和祖母有关系？
    陆朝暮微微眨了眨眼，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但很快，她就恢复了一贯的平稳镇定，目光重新落回到宋婉仪的身上，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和陆老太太有关系的，就将会是什么事情。
    “陆表姐，再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之前，我想另外和你说一件事请。”
    宋婉仪紧了紧自己的双手，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陆朝暮见她神色这般郑重，定然是有什么很大的事情，点点头，“婉仪表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好。”宋婉仪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说：“陆表姐，待会儿我说的关于你祖母的事情，希望你不要问我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
    那件事，是她上辈子远嫁塞外之后，无意中听来的消息。
    事情肯定是真的，但，现在的她却无法明说究竟是如何得知了那件事。
    所以，她才会这般同陆朝暮说。
    陆朝暮倒是很能理解，“婉仪表妹但说无妨。”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自己不愿与人分享的秘密。
    便是她自己，之前在纪氏还有宋婉言、宋文邵的事情上也有许多自己不好同旁人细说的秘密。
    所以，宋婉仪如今这么一说，她倒是很能理解，“你只管说和我祖母有关的事情就好，至于，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个消息，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一直问你。”
    “多谢陆表姐。”
    听到陆朝暮的话，宋婉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才郑重的看向陆朝暮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像是不想被其他第三个人知道一般，轻声对她说：“陆表姐，虽然你祖母现在瞧着身体硬朗，但，陆表姐你多留个心眼，仔细照顾你的祖母……尤其是她的饮食……”
    宋婉仪欲言又止，话只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陆表姐是个聪明人，她都能够发现纪氏等人的坏心思，有了她的提醒之后，想来肯定也能够发现陆老太太的异样。
    那时候，她人在塞外，只是听说永平侯府的老太太忽然去世。
    陆老太太一贯身体健康，忽然去世，实在蹊跷，众人一查，这才发现陆老太太的体内有一种经年累月而积攒下来的毒素。
    正是因为毒素累积到了最大限度，这才夺走了陆老太太的性命。
    至于那毒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究竟是不是有什么人给陆老太太下了毒，这些事情，她是一概不知的。
    只不过……
    方才宋婉晴和裴氏的话，她都听在了心里。
    陆表姐往后是有大前程的人，要是她能够帮到陆表姐，因为她的消息，让陆表姐在永平侯府博下一个功劳来，说不定陆表姐是会记得她，再帮帮她的。
    “饮食么……”
    陆朝暮听到这里，一双眼睛微微凝了凝。
    按照宋婉仪的话，祖母的饮食肯定是被什么人动过手脚，会是谁呢？
    会是她的那个大伯母，梁氏么？
    陆朝暮摇摇头，这些事情，一时半会间她想不明白。
    不过，“婉仪表妹，谢谢你的提醒。”
    不得不说，宋婉仪的这句话，对她而言，还是很有用的。

 第427章 是不是梁氏

    她正愁自己对京城永平侯府的事一无所知，就是回到了京城之后，只怕也要花大量的时间探查大伯母除了害死她的父母之外，还做过些什么。
    陆朝暮心里已经想过了。
    她想要解决大伯母梁氏，就要跟她在金陵城解决纪氏一样。
    不能仅仅将梁氏害了她父母的事拿出来说项，更要查出梁氏做过些什么损害永平侯府的事才行。
    不然，她一个孤女贸贸然回到永平侯府，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指认梁氏杀害了她的父母，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
    而且，便是相信了她，梁氏在永平侯府这么多年，根深缠绕，想要彻底扳倒梁氏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必须得是梁氏也做了些什么，损害了其他人的利益，让他们也对梁氏恨得牙痒痒，必须将梁氏给解决了的事，这样，她才能够顺势将梁氏害过她父母的事情都说出来。
    这样才会有人真真正正的听到她的意思，为她谋求一份公道。
    所以啊……
    “多谢婉仪表妹肯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我心里十分感激，你今日的这份情，我会好好记在心里的，等到往后若是有机会，定会好好答谢婉仪表妹。”
    “陆表姐不用这样说的，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倒是有些生分了。”
    宋婉仪虽然语气客气，但，眼底泛着的笑意，还有脸上闪烁着的熠熠光彩，还是显示出陆朝暮的一番承诺，就是她心底真真正正想要的。
    “时候也不早了，陆表姐还要收拾东西，我也就不再打扰，这便告辞了。”宋婉仪站了起来。
    陆朝暮让凤月将她给送了出去。
    而她自己则独自一人，慢慢的走到了窗边，顺着窗户的方向看向北方的所在。
    祖母……梁氏……饮食……身体……
    宋婉仪的话，确实对她来说有很大的帮助。
    等到回到永平侯府之后，她一定要好好将这些事情都调查清楚。
    看看究竟是不是梁氏在搞鬼。
    若真的是梁氏，她又打着什么样的注意。
    ……
    京城，永平侯府里
    梁氏的屋子里，秦嬷嬷正在向她汇报陆朝暮的事情。
    “夫人，金陵城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说是朝暮姑娘已经被宋老夫人说动了，答应要来京城了。宋家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启程来京城了。”
    “……”
    闻声，正在吃冰糖雪梨的梁氏，一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哐当”一声。
    她狠狠将手中的汤匙往碗里一扔，周围的空气，立刻就森冷了下来。
    “该死的丫头，到底还是要来了。”
    梁氏脸上满是怨怼，仰头看向秦嬷嬷，“你说那个纪氏，平日里跟我写信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么？”
    怎么就连一个丫头都没有办法收拾？
    反而还将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若是纪氏稍微有点能耐，她现在也不用为了陆朝暮的事情而烦心啊！
    可是，梁氏却不知道。
    根本就不是纪氏没能耐，因为，在上一世的时候，纪氏的的确确将陆朝暮给拿捏得死死的。
    将她整个人都给害死了，陆朝暮都还不知道背后还有梁氏的存在。
    可现在不一样了……

 第428章 倾注心血

    只是老天垂怜，给了陆朝暮一次重生的机会，她才能够绝地反击，在这辈子占尽先机，将上辈子害过她的纪氏母子一行人彻底打败！
    梁氏心里不知怎么的，越是知道那丫头要来京城，要会永平侯府了，她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毛毛的。
    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让她心里不安得很。
    但秦嬷嬷却在旁边宽慰说：“夫人，您大可必不这般担忧。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再说了，梁氏在永平侯府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的厮杀，才又了今天这样的地位。
    哪里就会因为一个小丫头而乱了分寸？
    “夫人，您且放宽心吧，等到朝暮姑娘来了，您只要对她像是对其他几位姑娘那样好，她是一定不会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
    而且，像朝暮姑娘这种忽然间没了母亲和父亲的人，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定然会巴心巴肠的觉得你好。
    到时候，朝暮姑娘还不是会如同一个玩物一般，任由夫人摆在手中任意磋磨，拿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的不必太过在意的。
    “……”
    梁氏长长的沉了一口气，但愿事情真的能如秦嬷嬷说的那样就好了。
    “哦，对了。”
    梁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扬起头就看向秦嬷嬷，说：“我让你派人给老太太送过去的参汤，你们都按时送过去了么？”
    秦嬷嬷恭敬说：“夫人请放心，您的吩咐，老奴自然是放在心上的。文火慢炖的参汤，每天晚上，都在老太太睡觉之前端到了她的床边，由老奴亲自服侍老太太喝下。”
    从去年起到现在，都快有一年的时间了，老太太毫不间断的喝着夫人特地嘱咐熬制的盛唐参汤。
    老太太自己都已经将这件事情当成了一种习惯。
    如今，到了晚上的时候，若是有时候她去得晚了，老太太自己都会问，怎么今日的参汤还没有送来。
    秦嬷嬷朝着梁氏笑了笑，“夫人，给老太太送参汤这件事，您也不用担心的，一切有老奴在，您大可以放心。”
    “秦嬷嬷，多亏了你在我身边照顾。”梁氏朝着秦嬷嬷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她嫁到永平侯府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的暗流涌动。
    若不是秦嬷嬷一直在她身边支持着，陪伴着，她哪里能够这般顺利的有如今的一切。
    “秦嬷嬷，你可一定要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啊……”
    梁氏的话听得秦嬷嬷心中情绪翻涌。
    秦嬷嬷赶紧就伸手牢牢的抓住了梁氏的手，诚恳非常说：“夫人，您就放心吧！老奴这辈子都会陪在您身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老奴在，就绝对不会让旁人伤害夫人您半分。”
    想当初，梁氏还是一个婴孩的时候，她就在梁氏身边伺候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和陪伴，梁氏对秦嬷嬷来说，不仅仅是主人家，更相当于是她的孩子，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
    她是说什么，也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好梁氏的。

 第429章 启程回京

    梁氏闻声很是动容，也反手握住了秦嬷嬷的手，“秦嬷嬷……”
    ……
    日子过得飞快。
    终于就到了陆朝暮要启程回京城的日子了。
    她和吴映月一样，也是从金陵城的北城门出发，一路顺着官道前往京城。
    她离开的时候，不仅宋家的一众姐妹都来送她，还有张沐都来了。
    张沐瞧着她穿戴整齐，所有的行礼也都准备妥当，就要离开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伤感的。
    “你一个人上路，可千万千万要小心啊！若是一路上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就将这个给官道上驿站的官爷看，想来他们还是会帮帮你的。”
    张沐说着，就让梁然给了陆朝暮一张文书。
    那是是张沐亲笔写下的文书。
    上面大概写着，陆朝暮是他的世侄女，一路北上，还望各路的军爷能够多多照顾。自然，在文书的最末尾处，张沐盖上的金陵城县衙的官印。
    也算是他这个做世伯的，能够为她一路北上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陆朝暮知道这是张沐的一片心意，自然不会拒绝，让凤月将文书好好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但即便是看着凤月将文书给收了起来，张沐这心里，还是紧张极了。
    抓着陆朝暮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的再三强调，“你们此行北上，你可千万要走官道啊！”
    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毕竟皇上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几位皇子之间暗流涌动、朝廷局势风云变化，也不知道会不会从金陵城到京城的这一路上，会不会撞到什么势力。
    “张大人请放心。”
    就在张沐十分担心之时，要和陆朝暮一同启程去京城的宋靖宇站了出来。
    他朝张沐抱拳作揖，说：“我也会一路上京，我也会想办法好好保护朝暮的。”
    宋靖宇今年就要参加春闱考试了。
    本来，他可以过段时间再出发，但，既然现在朝暮要去京城，他就想着一同启程好了。
    不仅能够相互之间有个照应，而且，他早些时日到了京城，也能提前熟悉一下京城的各种环境，等到春闱考试的时候，想来也不会因为环境陌生而不习惯。
    再说了，他是男子，辈分上也是朝暮的舅父。
    有他一路护送回京，也会更安全、更稳妥些。
    “好好好！”
    果然，张沐听到宋靖宇也要回京，脸上紧张的神情立马就放松了不少。
    有宋靖宇在，他确实能安心不少。
    宋老夫人和裴氏，还有宋家的一众姐妹，再跟陆朝暮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陆朝暮和宋靖宇才各自登上了宋家早就备好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京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而等到他们的马车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之后，众人才各自回府的回府，回衙门的回衙门。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陆朝暮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旁边冒出来一小队人马，扮做寻常出城的百姓模样，一路跟在陆朝暮他们的身后。
    像是护送她一般，一路朝着北方而去。

 第430章 不当外人

    车队不断向北方而去。
    那一队扮做寻常百姓的人，一路上一会儿又扮做商旅，一会儿又扮做流民，时时刻刻都和陆朝暮他们的队伍保持着距离。
    这天夜里。
    这群护送的人里，有一个人实在觉得奇怪，不由得问了起来。
    “听人说，除了我们之外，前面还有另外的一队人马一直在前方探查有没有可疑的人，只要发现了不对劲，立马就将那些人给处理干净！”
    再加上他们这一队人手。
    究竟，他们要护送的是什么人啊？
    竟然能够让上面的人这样的费心思和精力，不惜让他们这么多人都来护送。
    他在旁边看着，不过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而已啊。
    “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话！”
    旁边另外一个人飞快的提醒他说：“你难道不知道么，说是那个车队里的姑娘，身份很特殊呢！上头的人发了话，言明一定要保护好她，不然，我们哥几个就不用活着回去了！”
    “竟这么的重要？”
    “是啊！快别说这些事情了，那个车队好像要启程了，我们快快跟上去，可千万马虎不得啊！”
    “好好好，我们这就跟上去。”
    ……
    有这队人马的暗中保护，陆朝暮一行人北上的整个行程都非常的安全，不仅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而且，连丝毫的意外都没有遇到。
    经历了快一个月的路程之后，宋家护送的马车，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南城门。
    京城是大夏国的王都，自然要比金陵城恢弘大气得多。
    别说几乎从来没有出过金陵城的宋家仆人们，看到那高高耸立的城墙，整个人都惊住了，便是陆朝暮撩开帘子，看到那红墙碧瓦，都不由得微微吸了一口气。
    京城……
    她终于回来了。
    “朝暮！朝暮！”
    就在陆朝暮瞧着高高的南城门发愣之际，城门旁边有一个穿着玫红色衣裙的少女，正不住的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朝陆朝暮打招呼。
    “朝暮！我在这儿！你看到了么？！朝暮，我在这儿啊！”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陆朝暮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张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却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映月！”
    “朝暮，是我啊！”
    吴映月见她总算是看到了自己，脸上立马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提着裙子大步就朝着陆朝暮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姑娘，您小心些啊！姑娘，您慢点！”
    吴家的下人在后面不住的连连叫唤，可吴映月却像是半个字也没有听到似的，直直就奔着陆朝暮所在的方向而来。
    “你都不知道，五天前我收到你的来信，你告诉我你就快到京城了，我有多么的高兴！”
    吴映月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大步跑到了陆朝暮的马车旁边，直接扶着下人的手就登上了宋家的马车，赶忙就和陆朝暮坐在了一起。
    陆朝暮瞧见她眼中光芒熠熠，就知道吴映月见到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而且……
    陆朝暮眼尖的瞧见，吴映月的嘴唇唇色有些微微泛青，显然是为了等她，在城门下站了许久，吹了风这才有些着凉了。

 第431章 接人

    “凤月，快给吴姑娘拿件厚实的披风来。”
    他们长途跋涉而来，是没法给她倒上一杯热茶让她暖暖身子了，不过，她们两个人身形差不多，高度也差不多，想来她的披风，她也是能穿上的。
    吴映月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冷。
    “我虽是在城门下等了你大约一个时辰，但是，那是你啊！别说让我等一个时辰了，便是让我等一天，我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吴映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她虽也回到京城快三个月了，加上这段时间过年，家中长辈带着她四处应酬串门，她也认识了许多京城里的贵家女。
    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和京城里这些所谓“才名远播”的姑娘相处起来，还没有和陆朝暮相处的时候开心。
    那个时候，她想到陆朝暮说过，她可能往后都不会来京城，她们两个人只怕根本就不会再有机会相遇，她为此还情真意切的伤心了好一阵子。
    而现在。
    还没过几个月呢，朝暮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也来到了京城，从此往后都会在京城里生活，天知道她有多么的高兴呢！
    “朝暮啊，我跟你说，京城里可大了！我都来了快三个月了，出门的时候都还时常找不到路，等你回了永平侯府之后，再要出门的时候，可一定要让侯府的下人陪着你啊！”
    吴映月拉着陆朝暮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是有一肚子的事情想要跟她分享，也只有她一个可以分享似的。
    陆朝暮倒是没有打断她，只是脸上淡淡笑着，让吴映月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吴映月一说起自己在京城里的见闻，就像是完全停不下来了似的。
    旁边的凤月不由得小声提醒一句，“姑娘，吴姑娘，你们久别重逢肯定高兴，但是，姑娘，奴婢瞧着外面好像有个婆子打扮的人，一直在往咱们马车里面瞧，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样。”
    凤月提醒一句，陆朝暮这才撩开帘子，往外面看了过去。
    的确有个婆子打扮的人，正拉长了脖子，一直往他们的马车看过来。
    见到陆朝暮发现了她，那婆子赶忙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快步就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不知道马车里坐着的，可是打金陵城那边来的陆姑娘？”
    “……”
    陆朝暮没有即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
    这婆子穿戴不凡，便是头上插着的一支素银簪子，瞧着成色都还不错，显然是大户人家里的婆子。
    再加上她谈吐不凡，见到这样高高的马车也丝毫不惧，想来肯定是哪个豪门大户里的管事婆子。
    那婆子瞧见陆朝暮在打量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就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凤月，“陆姑娘，老奴是永平侯府的人，知道姑娘今个儿回京，特地来这儿等候姑娘的！”
    凤月将腰牌交到陆朝暮手上。
    陆朝暮仔细瞧了瞧，的确是永平侯府的腰牌。
    “不知这位妈妈该如何称呼？”
    “哎，姑娘可千万别这般客气，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是夫人身边的秦嬷嬷。”
    闻声，陆朝暮一双眼底当即划过了几分冷意。
    原来是夫人身边的秦嬷嬷啊……

 第432章 回侯府1

    她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大伯母，梁氏，会和过去的纪氏一样，在自己刚刚来到京城的头一天，就给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然后，等到没有人了之后，再给她一个枣，告诉她，京城不同于金陵城，她若是不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对她严厉些，让她觉得来到京城之后，自己也能够和过去在金陵城的时候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那才是害了她。
    这样一来，她若是当真是寻常的女子，自然会被梁氏的一番“真情”给彻底唬住。
    可现在……
    陆朝暮瞧着秦嬷嬷脸上真诚得不能更真诚的笑意。
    心里就想：她的这个大伯母到底还是比纪氏要来得厉害些，没有见到她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也是，总归要亲眼看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才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不是么？
    陆朝暮在打量秦嬷嬷的时候，秦嬷嬷也在打量她。
    她见陆朝暮不仅容貌清秀，比起侯府里的那几位姑娘丝毫都不落下风，而且，她周身所带着的沉稳气势，也不是侯府里的那些姑娘能够比的。
    如今看来，夫人让她先来接朝暮姑娘回侯府，实在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这位朝暮姑娘一看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
    不过，秦嬷嬷转念一想，能够将纪氏给扳倒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怪不得之前夫人一直都心里觉得不安得很。
    看样子，往后，她可少不得要多多观察这位朝暮姑娘了。
    “既然是大伯母身边的嬷嬷亲自来了，那我们就赶紧回侯府吧，可不好让大伯母久等了。”
    陆朝暮倒是表现得十分淡然，一言一语皆有章法，任凭谁也瞧不出，她早已经看穿了梁氏在背后主使，害死了她的父母。
    秦嬷嬷笑着在前面招呼，领着宋家的马车，就要回永平侯府。
    吴映月坐在陆朝暮的马车里，不由眉心蹙了蹙，“你赶着回侯府，要不然，我过些日子，等你有空了再来找你？”
    “不用，你陪我一道去吧……”陆朝暮微微眨了眨眼睛。
    她人生地不熟的，有吴映月陪着，心里到底还是会觉得安心些。
    而且，吴映月的父亲不仅在朝中是大官，而且，她的父亲身上也是有爵位的。
    虽说是个伯爵，比起侯爵要差一些。
    但到底也不是寻常之人。
    有吴映月陪着她回去，侯府里的那些人，想来见着了也不会看轻了她。
    “说得也是！”吴映月觉得朝暮还是一如既往的，将事情看得通透。
    而且，她既然是朝暮的好朋友，若是她的存在能够帮到朝暮，她自然是半分也不会拒绝的。
    “好了，我知道你待我好了。”陆朝暮难得真诚的笑了出来，“待会儿到了侯府，你也帮我参详参详。”
    除了她的那个大伯母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好，其他的叔伯婶婶也好，还有没有需要她小心应付的。
    吴映月听到陆朝暮这样说，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心疼她起来。
    “我只想着你回到京城之后会有什么好的，却没想到，你如今回来，和之前回到金陵城一样，一切都要重新再来。”
    甚至，明明她是侯府的嫡亲姑娘，却要防着这个、小心那个。
    哎……
    说到底啊，还是她的父母走得太早了，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了这世上。
    不然，若是像她这样。
    回到京城之后，事事都有自己的亲生爹娘照顾、张罗，她只管过得舒舒服服的。
    哪里像朝暮这样心累了。
    这样想着，吴映月都不由得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若不是她都答应了要回侯府了，她还真想说，提议让朝暮同她一起回吴家好了。
    她从小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她若是跟着她一块回吴家，父母不仅绝不会反对，而且，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没事。”
    陆朝暮知道吴映月心疼她。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此次回京，她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亲情才回来的。
    她想要的，只是查出当年大伯母如何害死的她的父母，她想让大伯母为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
    除此之外，她并不奢求能够得到毫无保留的亲情。
    毕竟，像她这样上辈子惨死，重活一世，也是一心想着复仇的人，哪里有什么心思和精力去想亲情的事？
    只要能够手刃仇人，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好了，别说那些了，我真的没事的。反正你也在京城里，若是我什么时候过得不如意了，我就去找你。咱们就像之前在金陵城那样，相互说说话，互相解解闷。”
    “那是自然的！”吴映月连连点头，“咱们可说好了，不敢往后发生什么，我可一定都是你最好的那个朋友！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找我就是！”
    “好！我会的！”
    陆朝暮笑了出来。
    旁边，凤月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也插话说：“姑娘，吴姑娘想说的这些，也是奴婢想说的！不管往后姑娘您要做什么，只要您的一句话，便是叫奴婢跳入刀山火海之中，奴婢都一定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知道，我都知道。”
    陆朝暮伸手轻轻拍了拍凤月的脑袋。
    心里，自然是有些说不出的动容之感。
    看吧。
    或许她有许多的仇人，或许她并不奢求能够得到一份毫无保留的亲情。
    但是，她还有吴映月这样赤诚相待的好友。
    还有像凤月这样，对她只有无限信任的婢女。
    还有……
    怎么忽然间，就不由得想到了也已经回到了京城里的萧景桓。
    虽然，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想要告诉他，如今的她，除了复仇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他依旧会什么也不说的，就直接关注着她的一切。
    在她有需要的时候，立马站出来。
    像是在法华寺里……又像是在宋家城北的庄子里……
    想起这些事情，陆朝暮的唇角都不由自主的往上勾了勾。

 第433章 回侯府2

    上辈子，她或许失去了很多，但到了这辈子之后，她同样也获得了很多。
    她并非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金陵城里，还是这偌大的京城里，都有很多在乎和关心她的人。
    陆朝暮浅浅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吴映月，再看了看陪着自己的凤月。
    纵使她并不知道此去永平侯府，她会遇到些什么困难和挫折，但是她知道，只要有他们始终在自己身边陪伴着，她便什么也不怕！
    “哒哒哒……”
    陆朝暮将马车的帘子放下之后，宋家的马车就在秦嬷嬷的指挥下，晃晃悠悠的朝着永平侯府的所在而慢慢前进。
    很快，马车就消失在了城门口。
    而从金陵城起就一直跟在陆朝暮他们身后，默默护送她的那队人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任务完成，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
    “你看那边。”
    一个扮作寻常百姓的护卫，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茶寮。
    茶寮里，坐着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虽只是静静的喝着茶，瞧着没有半分出奇，可，他们周身所带着的那股子冷清而不易接近的气息，还是瞬间就表明，这两个人绝非寻常人。
    “那是谁？”
    “还能是谁！你看他的剑！”
    他们虽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究竟是谁，但是，一直有传闻说，那个人有一把削铁如泥，而且雕刻着银龙纹的长剑。
    茶寮里的那两个里，不就有一个人带了一把这样的长剑么！
    “你是说……”
    “咻——”
    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个带着长剑的男子，一道凌厉到极致的寒眸，即刻就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扫了过来。
    “唔……”
    即刻就将他们的议论给堵了回去。
    “主子，既然陆姑娘已经顺利安全的入了京，要不然咱们就先回去了吧……”
    古苍握了握手边的长剑，他们不过就是在这小小的茶寮里多待了一会儿，就被周围好些人注意到了。
    实在是主子周身的气质太过冷冽也太过惹眼了。
    “呵……”
    萧景桓却轻轻扫了一眼古苍手中的冷剑。
    若非他硬要将这剑随身携带，又如何会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殿下……”
    古苍讪讪的笑了笑，“属下是想着，咱们现在在京城而非金陵城………”
    京城里多少暗流涌动，有多少不知名的高手，他若是不小心些，如何能护住殿下的安危？
    而且……
    古苍瘪瘪嘴看了萧景桓一眼。
    本来吧，他都派了那么多人一路护送陆姑娘了，殿下真的不用特地来城门一趟。
    在王府里，不也能知道陆姑娘顺利进京的消息吗？
    “磕！”
    萧景桓淡淡的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搁，冷沉着眼眸扫了古苍一眼，“走了……”
    “……”
    说罢，还不等古苍回过神来，萧景桓的身影就飞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若非搁在桌上的那只茶盏里，还蕴荡着水波，只怕谁都不会知道，这里原来还有人……

 第434章 回侯府3

    “哎呀！来了，朝暮姐姐回来了！”
    “快看呐，那是不是朝暮姐姐的马车？”
    “……”
    陆朝暮一行人的马车，才刚刚到了永平侯府的大门外，她就听见了好些人的热闹声。
    等到马车停稳之后，她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出去，果然，永平侯府的大门外，可不是站了好多人么？！
    “朝暮，朝暮啊！你总算是到了！”
    见到她探出头来，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妇人，立刻就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甚至，都不等侯府的下人将陆朝暮给牵下来，那妇人就直接朝着她伸出了一双纤纤细手。
    “……”
    陆朝暮眨眨眼，没有动作。
    旁边的秦嬷嬷赶紧就说：“朝暮姑娘，这位可是您的大伯母啊！”
    梁氏立马打趣着说，“不打紧，不打紧，朝暮往日里甚少回京，很少能见到我们，不认识也是有的。”
    说着，梁氏脸上的笑容愈发得体而大方了几分，又将手往陆朝暮的面前伸，“来，朝暮，快下来让大伯母好好瞧瞧你！”
    “好。”
    陆朝暮嘴上虽应承了下来，但，心里却当即冷冷笑了笑。
    原来这位美妇人就是她的那位大伯母啊，当真是一副多么关怀备至，善良温和的样子啊。
    若非她早就在纪氏的房间里，找到了她和纪氏之间的书信往来，知道自己父母的死跟她有关系，当真是半分也看不出来，站在她面前盈盈笑着的，是这个世上最冰冷、最无情的杀人犯。
    心底情绪虽如翻江倒海，但，陆朝暮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扶着梁氏的手，就从马车下来了。
    “这就是二叔的女儿，眉眼间还真是同二叔相像呢！”
    说话的，是一个身姿挺拔，周身带着书卷气息的少年郎。
    “这位是……”
    梁氏笑着给她介绍：“他是你的大堂哥，陆子湛，比你大两岁。还有，这是你二堂姐，陆朝云。”
    “朝暮妹妹，安好。”
    一个同梁氏有几分相似，但，面容更加柔和一些的女子站了出来，朝着陆朝暮淡淡的点点头。
    周身气度华贵，一看就是高门显户的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姑娘。
    “朝暮姐姐，不仅有大堂哥和二堂姐，还有我们呢！”
    身旁一个瞧着年幼些，大约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冒了出来。
    陆朝暮记得她的声音，刚刚，她的马车才到了永平侯府大门外的时候，就是这道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高兴。
    陆朝雯是三叔的女儿，三叔还有一个儿子，不过，才刚刚过了周岁生辰，太小了就没有出来迎她。
    陆朝雯年纪要小些，性子也要顽皮些，拉着陆朝暮的手，左右不断的打量，看了半晌之后，咧嘴一笑，朝着陆子湛说：“大堂哥，朝暮姐姐虽然同二伯父像，但，朝雯瞧着，朝暮姐姐还是像二伯母多一点。”
    “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见过你二伯母了？”陆子湛飞快瞧了陆朝雯一眼，用目光示意这个小丫头别说了。
    他方才提到二叔，不过是想拉近堂兄妹之间的距离。
    但，三堂妹毕竟如今没了双亲，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他们若是一直提起她的父母，只怕会徒惹她伤心。
    陆子湛一片好心，陆朝暮倒是明白的。
    不过。
    陆子湛一番话说完之后，梁氏也站了出来，朝着她颇为抱歉的笑了笑，说：“朝雯丫头没有恶意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是啊，三堂姐，我只是瞧见你回来了心里高兴，这才说话没个把门的，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故意的啊！”陆朝雯赶忙冲着陆朝暮赔笑说。
    陆朝暮抿唇笑了笑，点头说：“四堂妹性子直爽，我是明白的。”
    “好好好！”梁氏开心又满意的点点头，“看到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这样的和睦，我心里也瞧着高兴！”
    梁氏上前挽住陆朝暮的手腕，“好了，咱们可别继续站在门口说话了。老太太还在屋子里等着呢！咱们都快些进去吧！”
    说罢，梁氏就领着一伙儿人往屋里走。
    那温柔和善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来一丁点坏心思？
    若非陆朝暮早就在纪氏那儿找到了她们之间的往来书信，她只怕到死也不会怀疑梁氏半分。
    永平侯府对陆朝暮来说，到底还是很陌生的。
    虽然梁氏一直挽着她，但她还是连连回头，让吴映月和宋靖宇也跟着一同进去。
    侯府正厅里。
    一位上了年纪，穿着宝蓝色绸缎圆领袍，头上戴着万福纹抹额的老太太，正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定定的看向门口所在的方向。
    当梁氏领着朝暮进来之后，还不等梁氏介绍呢，老太太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这就是老二的朝暮丫头吧！”
    像，实在是太像了！
    陆朝暮的眉眼间，简直跟老二是一模一样的！
    陆老太太到底也是个母亲，自己的儿子死了，她心里如何不挂念？
    如今瞧见自己的亲孙女，再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儿子，心里又是伤心又是难过的。
    各种情绪齐齐涌了上来，叫陆老太太都忍不住有些失控了。
    老人家颤抖着伸出手，朝着陆朝暮唤道：“好孩子，快，快过来让我瞧瞧！”
    “……”
    陆朝暮没有说话。
    而她旁边的梁氏也催促说：“傻孩子，老太太叫你呢，快快过去吧！”
    接着，梁氏又朝着陆老太太笑笑说：“想来啊，是朝暮甚少回侯府，一切都还觉着有些陌生。不过，现在回来了就好了，等到过些时日，一切都熟悉了，就什么都好了！”
    说罢，梁氏还笑呵呵的在后面轻轻推了陆朝暮一下，将她送到了陆老太太的跟前。
    陆老太太红着眼眶拉起陆朝暮的手，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了又看。
    也不知究竟是在看她的孙女，还是说想透过陆朝暮这双眼睛，看到自己那个因为疫病而没了的老二。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老太太才终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拍着陆朝暮的手说：“好好好，回来了就好，你大伯母都将一切给你安排好了，往后你就在永平侯府里长长久久的住着！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短缺的，你只管向你大伯母说！”

 第435章 回侯府4

    “如今这府里的一切啊，都是你大伯母再管，你有什么尽管去找她。若是她怠慢了你，你再到老婆子我这儿来！”
    “老太太，您这说得是什么话！”梁氏挥了挥手中的帕子，笑说：“朝暮是二哥的孩子，我这个做嫂嫂的，如何会怠慢了朝暮？我定会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照看的！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梁氏一番话说得极漂亮，陆老太太这心里舒坦得不得了，嘴都快合不拢了。
    又拍了拍陆朝暮的手，继续说：“你听见了，你大伯母可都应承了会好好照顾你，往后啊，你在这侯府里啊，只管好好的住着就是了！听到了么？”
    “是，朝暮都知道了，多谢祖母、多谢大伯母。”
    陆朝暮得体而礼貌的朝着两位长辈拜了拜，很快就有侯府的下来，来领着她去自己的院子。
    那院子本是她父亲生前所住的地方，如今收拾干净，就让她住下了。
    吴映月和宋靖宇陪着她，一同在院子里逛了逛。
    “这院子确实不错，景色雅致，也还清静，瞧着这里的布置，想来这永平侯府里的人是真心待你的。”吴映月说。
    陆朝暮却抿着唇，不置可否的没有说话。
    真心待她？
    谁有真心？
    祖母，陆老太太？
    陆朝暮在自己的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祖母想来只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对她特别的亲切。
    至于她的那位大伯母，梁氏，是绝不可能对她有丝毫的真心的！
    从她到了永平侯府大门的那一刻起，梁氏就是在演戏。
    当着几位妹妹的面，当着祖母的面，当着侯府所有人的面，上演一出她多么多么的心疼她、爱惜她、呵护她的好戏。
    想来就是为了往后她出手伤她时，不会有任何一人相信梁氏会对她不利。
    再说了，梁氏和纪氏一起害死了她的父母，方才还能那样笑呵呵的对她，一点也不会紧张和害怕。
    便是这样的心思和城府，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往后，她只能步步小心，处处谨慎，保护好自己，才能想出个好法子，将梁氏的罪行揭露出来，替自己的父母沉冤昭雪！
    不过，这些事情太沉重了，而且，她如今也不方便告诉吴映月和宋靖宇知道。
    她只是点点头，附和着吴映月的话，说：“祖母和大伯母，确实对我还不错。”
    接着，她便转过头，看向宋靖宇问说：“小舅舅，你当真要离开侯府么？春闱考试就要到了，你不若留下来好了。你也瞧见了，我这院子还有许多空出来的厢房，你完全可以留在这里。”
    不说，她这个做外甥女的能将他照顾得多好。
    但，怎么样也比宋靖宇一个人在外面的客栈住着要好吧？
    再说了，他们之间也能相互有个照应啊。
    可是——
    “不了，我还是不便留下。”
    宋靖宇摇摇头，语气有几分坚决。
    他不是陆家啊的人，没有必要，也不想一直留在陆家。
    他身上还有些盘缠，足够他在京城里待到春闱考试的时候。
    “倒是你，往后一个人在这院子里住着，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宋靖宇和吴映月不一样。
    过去，他在宋家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后宅里的腌臜事儿，知道，尤其是这样的高门大户里，愈发有很多见不得人的阴谋和诡计。
    朝暮虽然很聪明，但是，到底是孤身一人。
    “等我找到落脚地，就让寿儿来给你送信。这样一来，往后你若是遇见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只要我能够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宋靖宇郑重向她承诺。
    陆朝暮听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激。
    旁边，吴映月也不甘示弱，也拉起她的手，认真说：“还有我呢！朝暮，往后你若是再这侯府里过得不如意了，你也只管来找我好了！
    反正我家中没有其他姐妹。想来，我爹娘应该很乐意让你和我住在一起的。”
    “好，我都知道了。”
    陆朝暮脸上扬起了几分笑容。
    真好。
    虽然前路不知还有多少波折和荆棘暗涌，但，她的身边始终有这么多陪伴着她。
    她什么也不用怕了！
    时候也不早了，宋靖宇还要到京城找一处客栈住下，吴映月也出门许久，该回去了。
    陆朝暮就和凤月一起，将他们二人从侯府正门送了出去，然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收拾东西准备休息。
    虽然梁氏已经将院子里都收拾妥当了，但，宋老夫人和裴氏为她准备了许多东西；还有庆桂在金陵城经营的那些商铺，也赚了不少银子；再加上张沐伯伯也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
    院子里的下人们连连收拾到了晚上，才终于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凤月替陆朝暮松了发髻，换上一件宽松的衣裳。
    “姑娘，忙了一天肯定累坏了吧？待会儿奴婢就去打热水，伺候姑娘休息。”
    “先不用。”陆朝暮摇头，伸手往旁边一指，示意凤月站过去。
    她坐在妆镜前，目光缓缓的从屋子里的各种布置上划过。
    这间屋子，是她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
    虽然她知道，梁氏已经让人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过一遍，她是决计不会从这屋子里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
    可是，她的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若是父亲还在就好了。
    ……
    深夜
    永平侯府另一处院落。
    秦嬷嬷正在给梁氏揉肩，她每天晚上都会给梁氏按摩解压，舒缓神思。
    梁氏虽闭着眼睛，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舒缓。
    “朝暮那丫头怎么样了？我让你派去的人，可瞧出什么了么？”
    “夫人，您就放心好了！”秦嬷嬷一边给梁氏按摩，一边说着，“朝暮姑娘和过去在金陵城的时候一样，根本就没有一丁点觉得夫人您不对的感觉。”
    秦嬷嬷告诉梁氏，陆朝暮是真的打从心里觉得梁氏待她好呢！
    “那是自然的！”
    梁氏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辛辛苦苦演了一天的戏，可不就是要让陆朝暮这丫头麻痹大意么？
    不过……
    梁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睁开双眼时，眼底带着明显的不满。
    “老太太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对陆朝暮这丫头上心！”
    她本以为老太太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而且，再加上淮南那件事儿，老太太应该心里对陆朝暮存有芥蒂才对。
    可今天瞧着。
    老太太一看到陆朝暮那双同二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的时候，脸上所流露出来的心疼和在乎，是骗不了人的。
    老太太是真的对那个丫头上心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若是想像害死二叔那样，悄无声息，叫人无从觉察那样害死陆朝暮这个祸害，就一定要想法子将她从老太太的眼前给支开。
    原本她是想着，眼瞧着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夏了。
    永平侯府在京城郊外有几处风景别致的庄子。
    像陆朝暮这般年岁的丫头，就没有几个是不爱玩的。
    等到了夏天，她想个法子，撺掇侯府里的几个姑娘，让她们闹着要到庄子上去玩。
    到时候，她自然能找到合适的契机，将陆朝暮给解决了。
    再加上，陆老太太一惯不爱到庄子上去小住。
    等到陆朝暮死了，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将事情给掩盖住，不叫陆老太太看出端倪来。
    可是现在——

 第436章 不值得关心

    老太婆对那丫头这么关心，可不能随随便便出手了。
    但，旁边的秦妈妈却宽慰说：“夫人不用担心，反正现在朝暮姑娘也已经回到咱们侯府了，她孤身一人，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至于，如何解决她，夫人也不用急于一时的。人在咱们手里，早解决还是晚解决，不都是迟早的事儿么？等一等，时机自然就到了。”
    “倒是大公子。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春闱考试了，大公子勤学苦读这么多年，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可不能有半刻的松懈！”
    “今个儿来的那位宋家公子，听说也是要参加科考的。”
    “就凭他？”梁氏十分不悦的眉毛一扬，“不过就是个商户之家里不受人待见的婢女之子罢了，他也妄图想高中？开什么玩笑？！”
    以前纪氏的书信里，好像也提到过宋靖宇几句。
    宋老夫人不喜他，纪氏也不搭理他。
    宋靖宇一个婢女之子，念不起学堂，还妄想着一天能够鲤鱼跃龙门？
    可不就是在白日做梦么？！
    “夫人说得极是。”秦妈妈连连附和，“老奴提到宋公子，只是想提醒夫人，科举就在眼前，夫人可别为了其他不值得关心之事，耽搁了大公子的正事。”
    “行了，我知道了！”
    梁氏不悦的摆摆手。
    要不是陆朝暮着丫头来了，她哪里用得着这么烦心？
    早就日日夜夜陪在自己的儿子，陆子湛，督促他读书学文了。
    但秦妈妈的话，梁氏还是听进去了。
    “明天，你就和我一道上街，给湛儿买些读书用的文房四宝回来。哦，对了，还记得给朝云也买些珠宝首饰什么的。”
    朝云年纪也不小了，眼瞧着就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他们侯府的姑娘，是有资格入宫参选的。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是打着让朝云入宫选妃的念头。
    皇上虽年纪大了，但他的几个儿子，却已然风华正茂。
    太子殿下、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
    都是不错的。
    近日里刚刚从江南回来的那个五皇子就算了。
    一个常年养在江南的孩子，明眼人都瞧得出，咱们这位皇上心里可一点也不喜欢五皇子。
    她的朝云，可不能跟着这样的人受苦。
    再过些日子，她就找个机会进宫，见见自己那位位列嫔位，独掌一宫的姑母，康嫔娘娘，看看到底哪一位皇子，值得他们朝云花心思。
    秦妈妈在旁边点点头，“夫人这般为大公子和二姑娘打算，就是最好的了。”
    至于那个才回来的陆朝暮。
    她早就说了，孤女一个，除了现在老太太现在稍微有些心疼她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会去关注她、在意她。
    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得花心思的。
    时候不早了，秦妈妈替梁氏收拾妥当之后，就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
    主仆二人正打算出门，谁知道到了门口的时候，刚刚好就遇到了同样也要出门的陆朝暮。

 第437章 像是坐不住了

    “朝暮？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管梁氏心里多不喜陆朝暮，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会装出一副特别关切的样子来。
    “你出门可有提前同管家说，让管家给你准备轿撵？京城这么大，你若是步行，只怕会累着呢！”梁氏和善的冲着她笑笑。
    陆朝暮也笑着回话：“多谢大伯母关心。我只是想去客栈看看五舅舅，并不远，自己走过去就行了。也顺道看看京城，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哦这样啊……”梁氏似有些为难，像是不愿她这般辛苦，但，想了想，她又故意装出一副尊重她意愿的样子来，说：“那你叫上几个家丁一起吧。京城这么大，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有他们照看着，我也会安心些。”
    多么善解人意的样子。
    侯府下人们瞧见，都不由得在心底连连赞叹。
    大夫人对这个从江南回来的三姑娘可真好呢！甚至，便是对大公子、姑娘都没有这般好呢！
    三姑娘可真好运。
    虽说，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是个可怜人。但，老夫人也好、大夫人也好，都把三姑娘当做心头肉一般疼爱，可不是三姑娘的幸运么？
    “……”
    陆朝暮没有说话。
    只在心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幸运？
    这样的幸运，若是放到他们身上，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觉得幸运。
    ……
    梁氏交代之后，立刻就有下人主动走了过来，“三姑娘，就由小的陪您去街上走走吧？”
    陆朝暮不想带着这么多人出门。
    一来，麻烦。
    二来，梁氏害死她的父母，她不愿同梁氏的人有什么往来。
    可，不管她怎么说，那个下人都坚持要陪同。
    他甚至还说，若是陆朝暮不同意的话，等到大夫人回来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会责备他的。
    见状，陆朝暮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她同梁氏之间的事情，不应该无端牵连到其他人。
    不过……
    陆朝暮也算是看清楚了，在这侯府下人的心里，梁氏可是半分也得罪不得了。
    陆朝暮微微捏紧双拳。
    她这个大伯母还真是有本事呢……
    ……
    到了客栈后，陆朝暮就让下人在客栈外面候着。
    “我同五舅舅有些话要说，而且，我五舅舅正在准备科考，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就在门口候着吧，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是……”
    “凤月，咱们走。”
    问过客栈小二后，陆朝暮顺着梯子上到二楼，敲响了天字三号房的门。
    “五舅舅……”
    “朝暮，你可算是来了！”
    “嘎吱——”
    听到她的声音，木门立刻就被人从里面推开。
    吴映月赶忙挽着她的手，将她往房间里拉，“不是一刻钟之前就该到了么？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出门的时候同大伯母说了会儿话，所以迟了些，怎么了？”陆朝暮觉得奇怪。
    吴映月不是一惯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么？
    今天怎么有些急急忙忙的，像是坐不住了似的？
    谁知，吴映月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匆忙别过脸，囫囵道：“没……没什么……你来了就好……”

 第438章 她都要被闷死了

    “对了，朝暮，你让我偷偷来客栈找你五舅舅做什么？还特地同我说，让我一定不能叫旁人给发现了？”
    昨天她从侯府离开的时候，朝暮特地给她塞了一张小纸条。
    当时，她就觉得很奇怪。
    有什么话，朝暮为何不能大大方方的同她说？为何要用这样的法子？
    而且，当她回到吴家，看到字条上的内容后，更是觉得奇怪了。
    朝暮竟然让她一大早趁着外面没人的时候，穿着神色的斗篷，遮掩住身形，让所有人都看不清她是谁，偷偷来到客栈里找宋靖宇。
    不过，就算她心里有很多想不明白，但朝暮既然都这么跟她说了，今天一大早，她确实就按照她说的这样说了。
    “映月，谢谢你！”
    陆朝暮一边说，一边将吴映月拉到了客房里的屏风后面。
    “来，你和我换衣服！”
    “哈？换衣服？”
    吴映月更是愣住了，这大白天的，她们两个换衣服做什么？
    “你先别忙着问了，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来，咱们现在先换衣服！”
    陆朝暮说着还将屋子里中间的隔纱放了下来。
    “五舅舅！”陆朝暮还特地朝着外面的宋靖宇嘱咐道：“你可不能偷看啊！”
    “哗！”
    放下帘子，拉着吴映月就开始换衣裳。
    宋靖宇：“……”
    偷看？
    他怎么会……
    客栈里的房间，是不能和金陵宋家比的，比起如今陆朝暮所在的侯府，更是差了许多。
    便是陆朝暮和吴映月已经放下了帘子，躲到了屏风后面。
    宋靖宇也依旧能够清楚的听清两个小丫头窸窸窣窣发出来的声响。
    “哎呀，我的脚！”
    “衣裳，衣裳！”
    小姑娘之间微微的抱怨声，源源不断的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顺着就传到了宋靖宇的耳朵里。
    他虽背对着屏风，看不到什么。
    但是，听到那些动静，他微微板起的一张脸上，莫名就出现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之色。
    ……
    很快，两个小姑娘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怎么样？瞧着不奇怪吧？”
    吴映月的身量要比陆朝暮微微高一些。
    所以，陆朝暮如今穿着吴映月的衣裳，有种穿大人衣裳而显得别扭的小孩。
    而旁边的吴映月……
    陆朝暮今日出门的时候，虽然已经特地选了更为宽松的衣衫，但是，为了避免被人瞧出异样，换下来的衣裳由吴映月穿着，到底还是有些显得“紧身”了些。
    陆朝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吴映月说：“好姐姐，我现在有要紧事要出去一趟，你且同我五舅舅待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我五舅舅读过一些诗书，你要是无聊，可以和他闲谈几句。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郁嘉宁说罢，便趁着没人，飞快的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
    “诶！朝暮！朝暮！”
    吴映月一脸的无奈。
    朝暮怎么就走了啊！
    她可一点也不想再同她那个什么五舅舅待在一起了！
    她都要被闷死了！
    果然……
    “吴姑娘不用管我，请自便。”
    宋靖宇说话这句话，又和先前一样，低下头，拿起书，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
    根本连看也不看吴映月一眼。

 第439章 尽快查清楚

    根本连看也不看吴映月一眼。
    像是书本里的内容太过吸引人，他根本无法分心似的。
    又像是，宋靖宇在故意回避什么一般……
    ……
    陆朝暮换上吴映月的衣服，趁着侯府的下人不注意，就从客栈的后门溜了出去。
    后门外面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庆桂早就等着了。
    “姑娘，走，往这边走！”
    虽说他们昨天才到了京城，对京城里的一切按理来说并不熟悉。
    但，庆桂在金陵城的时候，为了打点各种生意，早就学会了一身本事。
    昨天到了侯府，等到没人的时候，姑娘特地将他叫到旁边四下无人处，特地嘱咐他，赶紧在京城里找一处无人察觉的落脚地。
    然后，再想办法给自己编一个无人怀疑的身份，以便往后能够更好的打探消息。
    庆桂虽不明白姑娘为何会这般安排，但是，既然姑娘都发了话，他自然是会按照她的意思去办的。
    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二人就来到了一处小小的院子。
    院子并不大，但也算五脏俱全。
    陆朝暮进了院子后，庆桂就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这间院子的主人南下做生意去了。刚好，在金陵城的时候，我们和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跟他说过之后，他就答应将这处院子借给我暂住，还对外说，我是他的远方侄子。”
    “嗯，这个身份倒是不会引人注意。”陆朝暮点头道。
    这件事庆桂确实办得不错。
    庆桂笑了笑，姑娘又夸他了。
    “姑娘，你让我编出一个不会叫人怀疑的身份，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么？”
    虽然陆朝暮还没有说明，但，庆桂已然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果然，陆朝暮喝了一口茶之后，就神色颇为凝重的放下了茶盏。
    她看着院门外面行色匆匆的过客，还有时不时路过的乞儿，她道：“我是想让你这几天，想办法不引人怀疑的去查一查我那个大伯母，梁氏。”
    虽然，她很确定梁氏就是害死了她父母的凶手！
    她身上还有萧景桓所给的吐真药，只要用上那个东西，就能让梁氏将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
    可是……
    她毕竟才来到京城，根基不稳。
    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就想要将她亲生父母死去的真相查出来，只怕，不仅什么也查不出，还会惹来一身祸事。
    祖母不一定会相信她。
    梁氏为了给自己辩解，肯定会想方设法往她身上泼脏水。
    所以，她在来京城的路上就特地想过了。
    与其去赌，与其直接揭露当年的真相，她不如另辟蹊径。
    先让庆桂查出梁氏有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手上还有没有沾过什么血污。
    只要查出梁氏其他的恶事，到时候一块儿说给祖母知道，想来祖母也就会更好接受一些。
    “原来姑娘是这么想的……”
    庆桂用手托腮，想了想，就郑重开口，“姑娘放心好了，小的一定会尽快将梁氏的事情全都查清楚的！”
    他绝不会让害死老爷和夫人的凶手逍遥法外！

 第440章 打点商铺

    “嗯……那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陆朝暮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大叠银票，估计至少也有十几万两吧！
    “姑娘，你这是？”庆桂吃惊。
    陆朝暮将银子交到他手里，“打探消息、买卖消息，都是要花银子的。”
    “不，不！”庆桂赶忙站了起来，连连往后面退开好几步，“姑娘，这是庆桂应该做的，不能拿姑娘的银子！”
    之前，他在金陵城帮着姑娘打点商铺，姑娘人特别好，已经分给他很多银子了。
    现在，他不夸张的说一句，就姑娘留给他的那些银子，足够他花五辈子的了！他如何还能拿姑娘的银子？
    “叫你收下你就收下！”陆朝暮不由分说的开口，直接将银子彻底塞到他手中，“这些银子虽说是给你让你拿去打探消息用的，但，同样的，我还想让你用这些银子，在京城里开一个小小的商铺。”
    和在金陵城的时候一样。
    这人啊，只有怀里有足够多的银子才能够不慌不忙！
    她现在又是寄人篱下，依靠侯府里的长辈过活。
    若是没有自己的商铺和店面，只一味靠侯府每个月给的那点月银过日子，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再说了。
    谁也不知道，想要将当年的事情彻底弄清楚，将梁氏的罪行揭露出来要花多久的工夫，要花多少银钱打点。
    让庆桂在京城里开间铺子，是必不可少的。
    “那好吧！”
    听到陆朝暮这样说，庆桂忽然间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特别重了。
    不过，在金陵城的时候，他都能将小小的铺子打点得当，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又能够上手了！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她毕竟是乔装出来的，不能在这里久留。
    再和庆桂说了几句话，就准备顺着来的路赶紧回客栈去，免得侯府的下人瞧出的端倪，回去之后告诉梁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姑娘，我送你回去吧。”庆桂不放心她。
    从这里回客栈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姑娘又是头一次来京城，只怕自己一个人找回去会迷路。
    陆朝暮也不拒绝。
    很快，他们主仆二人就从院子里出来，身形飞快的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穿梭着。
    同一时间。
    梁氏和秦妈妈正在挑选文房四宝。
    梁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喜欢哪种文房四宝，只管拿出银子，摆在了柜台上，让小厮将店里最好的东西拿过来让她挑选。
    梁氏喝秦妈妈就坐在了店里的二楼靠窗处，吹着风，看着外面的风景，等着挑选文房四宝。
    可是，忽然间一阵风过。
    风吹迷了梁氏的眼睛。
    秦妈妈赶紧就过来帮梁氏检查眼睛的情况。
    可谁知道，这么瞧着瞧着，秦妈妈余光忽然间往楼下一瞥，就瞧见了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朝暮姑娘？
    不对，不对。
    秦妈妈很快又摇了摇头。
    她应该是看岔了。
    朝暮姑娘今个儿出门的时候，好像穿的并不是那套衣服。

 第441章 分明就是朝暮

    “怎么了？”
    感觉到秦妈妈动作停下，梁氏不由问。
    秦妈妈笑了笑，说：“估计是看花眼了，老奴好像看到朝暮姑娘了。”
    “她不是说要去客栈看宋靖宇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客栈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
    秦妈妈赶忙解释：“不是的，夫人，老奴估计是晃神看岔了，不是朝暮姑娘，穿的衣服都不是同一件呢。”
    “是么？我瞧瞧，在哪儿呢？”
    梁氏顺着秦妈妈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刚刚好就看到陆朝暮跟在庆桂后面，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秦妈妈又摇了摇头，“不是朝暮姑娘吧？”
    但，梁氏却深深的蹙了蹙眉头。
    不是么？
    可她怎么觉得那道背影就是陆朝暮那丫头呢？
    虽说，身上的衣裳并非同一件，但是，那背影瞧着分明就是朝暮啊！
    可怎么会忽然间衣裳变了？
    “呀！”
    梁氏忽然想到了什么，面容大惊：“该不会是那丫头故意不想被人发现，才特地换了件衣裳出门！”
    说什么到客栈去看看宋靖宇，根本就是她胡乱编制的借口！
    可是——
    “夫人，这……”
    秦嬷嬷有些不明白了，朝暮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梁氏眉头蹙得越发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
    金陵城纪氏的事情暴露没多久，宋家老太太就给母亲写来信，要让陆朝暮这个丫头来京城侯府。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尤其是当年淮南的事情？
    “不会的，夫人您别多想了！这怎么可能呢！”秦妈妈赶紧劝说，“当年的事情，就只有您和纪氏知晓。而咱们的人，也早就在纪氏母子三人开口说出真相之前，将人给解决了。”
    死人，又怎么可能将秘密说出来呢？
    夫人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梁氏这心里还是不放心。
    “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方才那道身影分明就是陆朝暮，瞧着她是往客栈那边去的，她得赶紧去瞧瞧！
    若是能够当场抓到什么破绽，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找个理由，将这个丫头从京城赶出去好了，免得将她留在侯府里，万一哪天出事了怎么办！
    “那这些东西……”秦妈妈犹豫的看着给大公子挑的文房四宝。
    梁氏摇头，“随便挑几样带着，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东西随时都能买。
    若是那丫头真有什么秘密，可一定要现在就弄清楚才行！
    “快，快跟上！”
    梁氏阖火急火燎的出了铺子，领着秦妈妈就到了客栈门口。
    “夫人，您怎么来了？”
    小厮瞧见梁氏，心里还又惊又喜，怎么这么巧就在这儿遇到夫人了？
    梁氏瞧着他那傻样心里就来气，人都跑出去了，偏他还在这儿傻愣着！
    “三姑娘人呢？！”梁氏大声质问。
    小厮茫然的指了指客栈，“三姑娘在里面啊……”
    出什么事了么？
    梁氏摇头，一脚将小厮给踹开，“让开！”二话不说就往宋靖宇所在的房间冲了上去。
    “砰砰砰！”
    “朝暮！朝暮！你在么？！”

 第442章 有人在敲门？

    “朝暮！朝暮！你在么？！”
    梁氏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房门，声音里也带着隐隐的急促。
    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动静。
    梁氏这心里就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难道说，那丫头还真的撒了谎！
    根本就不是来瞧宋靖宇的！
    她根本就没有来这客栈？！
    “朝暮！朝暮！！你在里面么？！！我是大伯母！！”
    越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人就越是紧张而在意。
    梁氏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的砸在门上。
    便是旁边两间客房里的人都忍不住开门出来查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谁啊？”
    “你谁啊？”
    虽说这大白天的，也没有谁在休息。
    但这位大婶这么死命的敲门，闹得太大声，也实在是叫周围的人心烦得很呐！
    梁氏却根本不管他们。
    听到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梁氏忍不住了，立刻让秦妈妈叫来客栈的小二，让小二将门给撞开。
    小二本来是不想答应的。
    客人在他们这儿住着，随便跑来一个人就想将门给撞开，往后哪里还有客人愿意在他们客栈里歇息啊？
    可是，当梁氏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的永平侯夫人之后，自家姑娘很可能在这客房里出了事，小二再不敢犹豫，立刻就找了人过来将门给打开了。
    然而——
    冲进房间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陆朝暮、宋靖宇、吴映月，三个人根本就好好的坐在屋子里面。
    屋子正中央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黑白两子正杀到极致。
    等到梁氏都冲到棋盘旁边了，陆朝暮三人才恍惚的看了过来，像是才看到他们一般。
    “大……大伯母？你们怎么进来了？”陆朝暮一脸的茫然无知，好像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三个人都在，梁氏一时间有些懵了。
    可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赶紧又在这屋子里翻找起来。
    陆朝暮立刻站起来，“大伯母，你找什么啊？”
    找了一圈全无所获的梁氏眉头几乎都拧在了一块。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怎么我们这么多人，又是敲门又是砸门的，你们连听也没有听见？”梁氏质问。
    陆朝暮似有些不明白，看了一眼冲进来的人，反问一句：“刚刚，有人在敲门么？”
    小二简直要给这位姑娘跪下了。
    “姑娘，何止是敲门啊！永平侯夫人担心得都快将整间客栈都掀开了！”
    不仅仅是这间客房旁边的人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是在客栈里吃酒用饭的客人都听到了动静。
    可偏偏，这屋子里的三个人。
    居然一点也没听到？
    “抱歉。”
    宋靖宇走了过来，朝梁氏抱了抱拳，说：“想来是棋局太过惊险，所以，我们才没能听到动静，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这……”
    因为棋局所以没听到声响？
    这个解释，真当她是三岁小孩么？
    这么的好骗？
    可是……
    梁氏环视房间，尤其是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陆朝暮一眼。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今天早上出门前时穿的那一套，并不是先前她在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二楼看到的那一套。
    倒是站在陆朝暮身边的那位吴映月……

 第443章 毛还没长齐

    梁氏看到吴映月身上那件衣裳，才是刚才她和秦妈妈在笔墨铺子里瞧见的那一件。
    “这位姑娘，好像是昨个儿陪着你一同回侯府的吧？我记得这位姑娘好像是京城吴家的姑娘。也不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客栈？”
    若是先前她们看到的那道身影是吴映月的话，算算时间，吴映月应该和她们差不多时间到客栈才对，那么她不应该和其他两个人一样，都沉浸在这棋局里才对。
    发现梁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吴映月似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是……”
    “映月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在客栈里了。”陆朝暮见状，赶紧就上前将梁氏的目光给挡住，“昨天晚上映月从我那儿离开的时候，就特地越好了，今天一同来找五舅舅。”
    因着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她们也算是闺中好友，所以，陆朝暮的家人吴映月都是认识的。
    相互之间往来走动也是常用的。
    “是么……”梁氏依旧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再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吴家姑娘怎么和一个男人在一个屋子里？
    宋靖宇却轻轻咳了咳，道：“朝暮是我的外甥女，她的好友，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毛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罢了。夫人不必为此多心。”
    吴映月：“……”
    毛还没长齐？
    丫头片子？！
    她瞧着男人的目光，都快能喷出火来了！
    ……
    虽说他们三个人在屋子里是不是下棋还不一定，但，梁氏追进来之后，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现。
    陆朝暮在这儿。
    宋靖宇在这儿。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借题发挥的。
    倒是梁氏自己，还没有说明自己为何会忽然出现。
    陆朝暮看向她，“我记得大伯母好像是要去给大堂哥买文房四宝的？”
    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哦，这个啊，”梁氏飞快眨眨眼，解释说，“这不是在铺子里的时候想起你母亲的兄弟也要参加科考了么？这不，宋公子既然不愿在侯府住下，我们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也给宋公子送些能够用得上的笔墨纸砚。”
    说着，梁氏就让秦妈妈将那些东西给拿了过来。
    秦妈妈一开始是不愿的。
    都是她们花了大价钱买给大公子的，如今倒是白白便宜了这些人。
    梁氏却白了秦妈妈一眼。
    这种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作什么。
    真是没个眼力劲！
    陆朝暮大致瞧了一眼，确实都是些最好的文房四宝。
    看样子，梁氏方才确实是在忙着给陆子湛买科考要用的东西，只是，好好的，梁氏怎么会想着忽然来客栈找她？
    难道，梁氏是知道她已经知道她害死她父母的事情了么？
    两个人相互笑着，彼此心里都生出了怀疑。
    梁氏又说了几句话，领着秦妈妈就走了。
    但，等到她出了客栈之后，心里还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
    便是重新回到铺子里买文房四宝，到珠宝店里给陆朝云选一些选秀时可能用上的头面、首饰，梁氏的眉心都是一直紧紧蹙在一起，半分也没有松开的……
    挑好东西，让秦妈妈去给钱，梁氏脑子里才忽然间炸过一道白光！
    “哎呀！”

 第444章 棋子

    “哎呀！”
    梁氏大惊出声，旁边的秦妈妈赶紧就凑了过来，“夫人，怎么了？”
    “错了！错了！”
    梁氏拍着腿，她就说为什么老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那两个丫头的衣服不一样！
    早先，她们在铺子里瞧见的那道背影，虽然是吴映月身上的那套衣裳，可是，在街上的那道身影，明显要更清瘦些。
    可当她们到了客栈里面，见到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吴映月身上的衣服分明是很合身的！
    和她们先前看到的身影，并不一样！
    而且！
    梁氏现在细细回想，才又想起来，客栈里两个姑娘虽然各自穿戴整齐，可是，她们两个的头发却有细微的凌乱！
    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过后，都会对自己的仪态小心再小心。
    怎么会好好的，忽然间头发就乱了？
    那么就只能是……
    “陆朝暮和吴姑娘两个人在客栈里换过衣裳？！”秦妈妈接话。
    梁氏点头，“没错！！”
    只能是这样！
    当时她们赶到的时候，应该陆朝暮也是才回来。
    时间紧迫，她们两个丫头要忙着将衣裳换回来，所以，才不能第一时间出来应门。
    只能编出正在下棋这么个荒谬的理由！
    “可是……夫人……”
    秦妈妈还是想不通，好好的，陆姑娘出门就出门吧，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事情？
    她要是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就好了，何必这般故弄玄虚，遮遮掩掩的？
    就像是……
    “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没有说！”梁氏语气十分肯定。
    要不是在谋划、盘算着什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她究竟在想什么？
    梁氏实在是想不透。
    但，她的心里始终有个隐隐的念头。
    该不会，这丫头回来京城，真的是为了她的那对已经死去了的父母吧？
    “秦妈妈，这两天你到那个地方去一趟。”
    “夫人？”秦妈妈十分惊诧，“夫人，咱们真的要再和那些人联系么？”
    都过了这么久了。
    好不容易，她们可以过正常的日子，不用再去管那些糟心事，就为了一个陆朝暮，就要再和那些人重新联系上？
    会不会有些不太值当啊？
    梁氏却很坚持，“让你去你就去。”
    别说什么只是为了一个陆朝暮，别忘了，金陵城的纪氏，可不就是因为陆朝暮才没了么？
    这个丫头既然能查出她父母的死和纪氏有关系，就不能说她不会查到她们的身上。
    维保万一，还是跟那些人取得联系，让他们再给她一些药好了。
    那些药无色无味，能够在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夺走人的性命。
    谁也不会猜到是她给陆朝暮下的药。
    就跟一年前一样。
    “至于那些人……”梁氏轻描淡写的摇摇头，说：“这段时间，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找我们的，你放心好了。”
    再说了。
    她们本来就没有办法和那些人彻底撇清关系。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那些人安排的。
    找与不找，难道，秦妈妈还觉得他们会将她们这颗棋子给忘了么？
    “那好吧……”
    梁氏都这样说了，秦妈妈也只好答应下来了。

 第445章 吴姑娘小心

    梁氏走后，客栈里的三个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吴映月。
    她和陆朝暮、宋靖宇不同，从小她只是身体不大好，除此之外，她在吴家可以说是备受宠爱，从来都没有经受过后宅里的那些腌臜事儿。
    宋靖宇就不说了。
    他身份特殊，自打生下来开始，在金陵城的宋家就受到许多下人的轻视。
    而陆朝暮。
    上辈子被人蒙骗，下场悲惨，这一世更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所以，在梁氏走了之后，只有吴映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连用手拍着胸脯说：“朝暮，你那大伯母未免也太吓人了吧？就这么凶神恶煞的冲进来，我都以为快被她发现了！”
    若是被梁氏发现她们在屋子里换衣裳，只怕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陆朝暮却轻轻笑了笑，说：“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
    她唇角微勾，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水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下棋的时候，我们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水溅了一身，这才匆匆忙忙换衣裳。”
    难道不行吗？
    “你！哎！”
    吴映月是真没想到，这样的话，朝暮竟然张嘴就来。
    也不知道一起在金陵城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故意说些骗人的话，来哄骗于她？
    想着，吴映月还不由得深深的打量起她来。
    “哈哈哈！”
    陆朝暮被她的样子给逗乐了。
    将脑袋凑到她面前，笑着问说：“吴姐姐，我到底有没有骗你，有没有哄你，你还不知道么？哎呀呀，吴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真是让人呢伤心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映月赶忙就想解释。
    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她被歹人掳走，是朝暮不怕危险，亲自一路去寻她！
    不仅是这一次，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次，她遇到了危险，也都是朝暮站了出来帮她、维护她。
    她在金陵城也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好心，她说要仔细打量她，也就是说着玩罢了。
    “是么？”陆朝暮却有些不依不挠起来，瘪瘪嘴，故意逗她又说，“那我可不知道吴姐姐这番话是不是故意说来要哄我的了！”
    “你个贫嘴的丫头！早知道你嘴这么坏，今天就不来帮你了！”吴映月气得追在她身后就想要拍她。
    可陆朝暮身子灵活，绕着宋靖宇满屋子的跑。
    吴映月跟在后头追着，脚下也不知怎么的，被旁边的凳子这么绊了一下，整个人猛的就往前头栽了过去！
    客栈的房间不大。
    她失去平衡的样子，再明显不过。
    陆朝暮有些着急的唤了一声：“映月！”立刻回过身就想要将她给扶住。
    可是……
    “哗……”
    她和吴映月中间，隔了个宋靖宇。
    她虽想护住吴映月，却不能飞身绕过宋靖宇。
    而站在中央的宋靖宇，倒是伸出手来，将差点就要跌倒的吴映月给扶住了。
    “吴姑娘小心。”
    男人的声音很轻。
    落入吴映月耳中，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酥酥麻麻之感。
    抬头。
    一双幽深而又深邃的眸子即刻就撞入了她的眼瞳之中。
    吴映月只觉得心头似被什么东西撞过。
    猛的就跳了跳。
    紧接着，脸颊上就染上了一大片红晕，吴映月觉得自己浑身怎么莫名烧得厉害，像是都快要被点燃了似的。
    低头，她才看到，自己的一双手正被眼前的男人紧紧的抓住。
    “多，多谢宋公子！”
    吴映月飞快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手中抽了回来。
    可是，即便她的动作再快。
    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还残留着男人触碰后的印记。
    “映月，你没事吧？”
    正当吴映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脸颊为何会烧得如此厉害之时，陆朝暮总算是绕了过来。
    她站在吴映月身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了又看，连连又问：“你怎么样了？怎么话也不说一句？你追我就追我吧！怎么还把自己给惊着了？”
    “我，我没事……”
    吴映月总算是回过神来，跟着陆朝暮走到旁边站定，告诉陆朝暮她没有事儿，宋靖宇及时扶住了她，她真的没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吴映月的目光还不经意间看向了屋子里的那个男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她光是瞧了他一眼，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跳得更加快了，快得都叫她快不能呼吸了一般。
    可是——
    宋靖宇：“……”
    不同于她的心中慌乱，宋靖宇整个人都静静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像是方才他扶住她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忽然间，吴映月脑子里就响起了方才当着梁氏的面，宋靖宇说她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
    “轰”的一下。
    吴映月心里就变得又羞有气起来。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再气什么，可心里头就是有一团压抑不住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叫她整个人都燥得不行！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诶！诶！映月！”
    吴映月几乎是逃一般，急匆匆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陆朝暮跟在后面急急叫了她好几声，可是吴映月根本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朝暮有些不解的瘪瘪嘴，“映月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变得好似有些奇怪起来？”
    “谁知道呢……”
    宋靖宇还是那般冷然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手中握着书卷，不紧不慢的翻阅着。
    陆朝暮见此只得有瘪了瘪嘴，“罢了，等下次见到映月的时候再好好向她赔罪吧。”
    她觉得或许是自己方才开的玩笑有些太过了，所以映月才会生气了吧？
    她也该回侯府了。
    宋靖宇点头，让她回去后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
    梁氏今天忽然出现，就代表着梁氏心里对她有所怀疑。
    她一个人在那样的深门侯府，他可不能时时帮着她。
    陆朝暮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她也离开了。
    屋子很快就冷清了下来。
    仿佛先前的热闹与喧嚣都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
    宋靖宇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了房门的方向，好似那里还有没有离开的人一般。
    也不知，他究竟瞧的是谁……
    而他的一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渐渐握紧。
    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给紧紧的抓住似的。
    但……
    “呵。”
    宋靖宇嘴角往上勾了勾，似自嘲的笑了出来，摇头道：“想什么呢？”
    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在这里想什么呢？
    还是好好温书吧……

 第446章 黑色牡丹花

    吴映月离开客栈后，整个人还是如同炸了毛的猫似的。
    一路上，整个人始终都是气鼓鼓的！
    便是她身边的丫头都觉得实在是奇怪得很，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啊？今天去见陆姑娘你不高兴么？”
    今个儿她们出府的时候，姑娘不还在说能见到陆姑娘她心里可欢喜了，怎么现在姑娘却像是被什么人给惹恼了似的？
    “是陆姑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了姑娘您么？”
    “不是！”
    吴映月烦心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丫头一听，不是陆朝暮，那还能是谁？
    “难不成，是陆姑娘那位和姑娘你年纪相仿的舅父，宋公子？”
    “好了，好了，别说了！”
    一听到宋靖宇的名字，吴映月整个人更是莫名其妙的变得烦躁得很。
    好像那个男人对她来说，就是一触即燃的火铜。
    最好，往后啊，再也别瞧见了！
    “回府！”
    吴映月又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大步就往吴家所在的方向回去。
    丫头跟在后头，必须得一路小跑才能够跟得上。
    而丫头心里还不由得连连叹说：姑娘实在是奇怪。
    ……
    陆朝暮回到侯府后，梁氏也没有再提客栈的事。
    仿佛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梁氏还是和先前一样，对她嘘寒问暖的，比谁都要亲近。
    可是……
    梁氏越是这样，陆朝暮这心里越是觉得不对劲得很。
    她很清楚梁氏这样的人，她越是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事情越是不简单。
    便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朝暮心里依旧觉得不对劲，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像是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同一时间，侯府，梁氏的院子里。
    本来也夜色已深，梁氏都已经睡下了。
    然而——
    “嘎吱”一声门响，在外面守夜的秦妈妈推门走了进来，她来到梁氏身旁，伸手轻轻推着梁氏，“夫人，夫人！醒一醒！夫人！”
    “怎么了？”梁氏迷糊着睁开眼，就看到秦妈妈一脸的紧张，秦妈妈可一般不会这样晃神，梁氏即刻就问说：“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您看！”秦妈妈从身后拿出一朵黑色的牡丹花。
    牡丹花并非这个季节的开花，便是开花，也从来没有谁见过黑色的牡丹花。
    瞧见黑色牡丹，梁氏眉头也即刻一蹙，赶紧问：“你去找他们了？”
    她白天的时候才和秦妈妈说，让她到老地方去找那些人。
    他们竟然来得这样的快？
    才半天不到，就已经过啦了？
    可谁知道，秦妈妈却摇头说：“夫人，老奴还没来得及出门呢！是他们自个儿找到咱们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妈妈双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那些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她们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忘记了那些人有多么多可怕。
    如今，那些人自己主动找到她们，想来肯定是有了新的安排。
    “肯定是这样了……”
    梁氏心里也不由得沉了沉。
    瞧着那朵牡丹花的目光都变得愈发晦暗不明起来。
    可是，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如她之前和秦妈妈说的，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那些人的安排。
    她们若是不按照那些人说的行事，那等待她们的可就不仅仅是一朵黑色的牡丹花这么简单了。
    “他们可有说过到什么地方去见他们？”梁氏问。
    秦妈妈点点头，赶紧又摸出来一张小小的字条，“夫人您看。”
    秦妈妈说着就将字条递给了梁氏。
    梁氏将字条展开，脸色瞬间一白。
    “竟然是这里！”
    ……
    夜色深深，四下安静无人。
    梁氏喝秦妈妈已然换上了夜行衣，趁着夜色偷偷从侯府溜了出来。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她们必须得快一些，才能够及时到达。
    那些人，可不是好说话的。
    “快些！”
    梁氏在前面催促着。
    秦妈妈年纪有些大了，腿脚也没有那么灵便。
    再加上想到要见那些人了，而且，又偏偏是在那样的地方碰头，秦妈妈这心里便紧张得很，走起路来都哆哆嗦嗦的。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主仆二人来到约定的地点，那些人却早已到了。
    “来晚了……”
    无边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是谁，忽然间冷幽的开口。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飘了出来。
    人听见之后，浑身都不由得为之一颤。
    梁氏和秦妈妈赶紧上前，跪在了地上，恭敬道：“属下来晚了，还请将军恕罪！”
    呼……
    呼呼……
    二人这么往地上一跪，刚刚好，周围便吹过了一阵风。
    将天空中弥漫着的浓云悉数吹开，露出了夜空中的那轮清冷的月。
    月光顺着天空洒了下来，这才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原来，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京城郊外一处少有人来的乱葬岗……
    本来谁也不会想到，京城里居然还有乱葬岗这样的地方。
    但，这一个有一个的孤坟，坟头没有墓碑，只有横七竖八随便往地上一丢的用草席裹着的尸体，以及尸体腐化后露出的恶臭气味……
    光是处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会感觉到心里生出无尽的恶心。
    更别说，此时此刻，梁氏和秦妈妈还不得不担心受怕的跪在地上，生怕眼前的黑衣人有一丝的不满……
    那么，等待她们的，或许便是旁边那些胡乱丢弃的尸体……
    “恕罪？”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声音竟出奇的好听。
    而且，竟像是年轻的少女似的。

 第447章 澄净的少女

    “你们没办好事，我为何要饶恕？”
    黑色斗篷之下的少女，声音清甜得如同夏日蜜糖。
    本是最为好听的声线，可如今却不知为何，却叫梁氏喝秦妈妈心中犯起一股凉意。
    因为，她们比谁都明白，眼前这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将军，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哒哒哒、”
    脚步声渐渐靠近，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逐渐向她们二人逼近。
    梁氏喝秦妈妈跪在地上，看不到眼前人的模样，只能瞧见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殷红色的绣花鞋。
    鞋面上绣着的都是些清秀的花瓣和彩蝶，一如年轻姑娘会喜欢的样式。
    “起来吧。”
    少女声音清脆，如同恩赐。
    可，梁氏和秦妈妈却依旧不敢动。
    “我们二人来迟了，还请将军狠狠责罚。”
    “呵！”
    少女笑了，声音比沙漠里的骆驼还要好听。
    “方才你们还说着‘恕罪’，现在又让我责罚，你们到底是如何想的？”
    少女说着，就从靴子里摸出了一条马鞭，用鞭子抵住了梁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睛。
    少女被对着月光，斗篷完全将她的整张脸给遮住了，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
    但，即便瞧不见少女的样子，那黑压压的一片，还是叫梁氏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不，不，属下不敢！”
    梁氏声音都打着颤，显然是怕极了。
    谁能想到，如今这样害怕的梁氏，白天的时候还说着，这些人是不会找她们的，就算找到她们，她也只管按照吩咐办事就好。
    可现在呢？
    梁氏比谁都怕得厉害。
    “我，我……”
    “你什么？”
    少女手上力气加大，叫梁氏的下巴扬起了一道艰难的弧度。
    “你们中原人不都特别信佛么？可是，为什么你们在佛祖面前的时候，总是不说真话？就想你方才一样？”
    本就心里害怕得不行。
    可为何，一会儿却说让她饶恕，一会儿又说责罚？
    不说真话，佛祖也不会保佑的。
    这个道理，难道她们不知道么？
    “将军……将军！”
    梁氏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浑身抖动着，跪在地上。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看到梁氏这样子，少女十分满意的笑了。
    这样的中原人可真是好玩！
    “都起来吧！”
    她玩够了，也不想再逗人了。
    她今天找她们来，可不是为了将她们给吓死的。
    说着，少女便将头上的斗篷摘了。
    清冷的月光从天而落，洒在了少女的脸上。
    那是一张瞧着特别纯净，如同雪上顶上盛开的天山雪莲一般的脸。
    在月光的映照下，少女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澄净得如同清泉一般。
    不过……
    越是这样的一张脸，越是容易骗人。
    当人被她的外貌欺骗之后，她便会显露出真正的样子，趁着旁人不注意，摆出一把尖刀，狠狠的刺进那人的胸膛之中，再毫不留情的挖出他胸口之下的心脏！
    “这个人，你们派人将他给好好盯紧了，注意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不论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便是什么时辰喝了一口水，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了么？”
    少女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轻飘飘的丢在了梁氏和秦妈妈的脚边。
    两人低头，画像之上，是一个容貌俊朗的公子。
    瞧着他身上所穿衣裳样式，该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才对。
    可是，梁氏瞧着那画像，却一点也认不出来，这张画像上的男人究竟是谁。
    灵动的少女双手环抱，坐在了乱葬岗的坟头之上，足尖轻轻晃荡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会惊扰了这里的孤魂。
    “认不出来就对了，他是你们朝中的五皇子，萧景桓。才从江南回到京城没多久。”少女语气轻巧的解释。
    五皇子？
    萧景桓？
    梁氏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她一向只同朝中官员的夫人往来，对皇子们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
    但，既然将军都吩咐了，梁氏自然立马答应了下来。
    “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办好的！”
    “那就好。”
    少女足尖又轻轻的点了点，她的脚踝上绑着一条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而铃铃作响，出奇的好听。
    但，好听归好听，少女说出的话却尤其的渗人，“若是事情没办好，你应该知道等待着你的是什么吧？就不用我同你多说了吧？”
    “属下明白。”梁氏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冒出了一阵冷汗。
    不过，就在这些人离开之前，梁氏特地叫住了少女，“将军，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些蚀筋散？”
    蚀筋散是他们特有的毒药。
    能够杀人于无形，只需一点，就能够将一个武艺高绝之人，悄无声息的杀死。
    既然将军交给她新的任务，她也就不想再在陆朝暮身上浪费时间。
    直接用蚀筋散简单干脆的将人给解决掉好了！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侯府里会生出其他的变故，而她也能够专心为将军他们办事，监视好五皇子萧景桓的一举一动。
    可谁知道——
    “忘了提醒你一句，你们侯府新回来的那个叫陆朝暮的丫头，可不许轻易动她。”
    “将军……”
    梁氏不明白，将军为何会忽然提到这件事，而且，她怎么会知道陆朝暮这个丫头的？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其他的，你不用多管，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好！”
    “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让你别招惹的人便不要招惹。”
    他们自有打算和安排。
    不过，既然她已经将话说明白了，若是梁氏还敢胆大妄为的做些什么的话……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虽然，梁氏的确担心陆朝暮为了她父母的事情，一直深挖下去，最后，将她也给查出来。
    但是，他们既然都这般交代清楚，她哪里还敢做些什么？
    毕竟，陆朝暮能不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尚且说不准，可是，她若是胆敢违背这些人的命令……
    那么，她也不用担心陆朝暮发现真相了。
    她们的小命，自会被这些人给收走！
    “嘻嘻！”
    少女对梁氏的反应非常的满意，她又晃动着那双小巧而灵动的双足，脚踝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既然知道了，那就退下吧！”
    夜色这么美。
    这乱葬岗又这般的清静。
    她可不想被人打搅了好心情……
    ……
    回侯府的路上，梁氏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站不稳了一般。
    “夫人，夫人您还好吧？”秦妈妈想要扶住梁氏，可，她又何尝不是想要为自己找到一个支撑呢？
    梁氏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早已被汗珠浸湿的额头，摇头说：“我没事。”
    出门前，她虽依旧料到此行并不容易，他们肯定会有任务交给她。
    可是，她是真的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连陆朝暮从江南回到京城的事情都已然知晓，而且，还特地下令，不许她动陆朝暮。
    梁氏那双眸子凝了凝。
    心里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陆朝暮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竟然值得将军亲自下令。
    “夫人，这些事情咱们何必去想，咱们只管听令就是了。”秦妈妈在旁边劝。
    在秦妈妈看来。
    陆朝暮被那些人盯上，对她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哦？此话怎么说？”梁氏没明白其中的关系。
    秦妈妈认真解释：“夫人，您难道忘了？过去，每次那些人给咱们交代任务，让咱们盯住的人，又几个是善始善终的？”
    且不说远的，便是，他们几年前让她们注意二爷夫妇两个。
    最后二爷夫妇两个结局如何，自不用她这个老婆子再重复了吧？
    “嗯……没错……”梁氏回过神来。
    的确，被那些人盯上之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也罢。
    既然陆朝暮命中犯煞，被那些人盯上，她也就不用多在这个丫头身上花费时间了。
    “走吧，回去吧。”梁氏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些。
    回到侯府后，除了按照他们的吩咐，派人小心打听五皇子的消息外，她也就不用再为陆朝暮费心了。
    反而，她还可以像寻常百姓家的长辈一样，多陆朝暮嘘寒问暖，让侯府里的人还有老太太都看清楚，她这个伯母究竟有多好。
    “嗯，夫人这么想就对了，走吧，咱们回去吧……”
    秦妈妈说罢，扶着梁氏就回了侯府。
    ……
    第二天
    陆朝暮是被院子里面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声音给吵醒的。
    “来来来，你们几个，都将东西搬过来，小心点儿！可都是最好的物件，你们若是摔碎了一件，可是几辈子也赔不起的！”
    秦妈妈大声的张罗，实在是“响亮如钟”，陆朝暮昨晚睡得晚，如今还困着，也被秦妈妈的动静给吵醒了。
    “凤月？凤月？”
    陆朝暮撩开纱幔，连连唤了几声。
    她本想问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答应。
    没办法，她只得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外衣，裹在身上，迷蒙着双眼，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推开门，陆朝暮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
    十七八个眼生的下人，正在她的院子里忙里忙外的。
    “来，把这个花盆放在这儿！”
    “这株桂花种在这儿吧，再过几个月，到了秋天，丹桂飘香，整个园子都香气扑鼻。”
    “这几张矮凳搁在这儿……”
    “还有这几块假山……”
    “……”
    院子里忙碌得如同最为热闹的街市。
    陆朝暮看了好一会儿，院子里的凤月才发现她已经起身了。
    “姑娘，您醒了。”凤月走了过来。
    陆朝暮又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抬了抬下巴，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妈妈怎么会忽然间让人搬了这么多好东西来她的院子？
    她和梁氏可不是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之人，她们更不会是忽然之间吃错了药脑子糊涂之人。
    事情怪异，肯定不对劲。
    凤月摇摇头，她也没弄明白呢！
    “半柱香前，秦妈妈就忽然带着他们来了。秦妈妈说，夫人担心姑娘你在京城里住不惯，所以，特地让工匠和花匠弄了许多江南特有的花盆、山石过来。说是这样或许能够缓解姑娘你的思乡之情。”
    陆朝暮：“……”
    思乡之请？
    她从小跟着父亲，父亲到什么地方上任，她便跟着去到什么地方。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在哪一处地方停留的时间超过三年。
    即便是在金陵城，她也不过只是待了大半年而已。
    哪里就能有思乡之请了？
    不过……
    瞧着这院子里忙碌着的下人，她的眉头却一点点的蹙了起来。
    不知道梁氏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她还是得小心些为好。
    很快，下人们就按照秦妈妈的吩咐，将一切都收拾好了。
    收拾妥当的陆朝暮上前亲自向秦妈妈道谢，还让秦妈妈将她的谢意告诉梁氏。
    秦妈妈笑着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朝暮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哪里说得上什么谢不谢的！夫人说了，您就是她的孩子，咱们做这些事情，都是发自内心想要朝暮姑娘你住的舒心点罢了。”
    “既然朝暮姑娘还觉得不错，那老奴就回去向夫人复命了。”
    陆朝暮点点头，“有劳秦妈妈了。”
    双方虽对对方都有所怀疑。
    但，到了现在这种时刻，都会相互说些漂亮话……
    ……
    待到秦妈妈走了，陆朝暮脸上的笑容也即刻冷淡了下来。
    “你找个理由出一趟侯府，去找找庆桂。”陆朝暮吩咐。
    梁氏忽然间变了样子，实在是奇怪得很。
    也不知道，庆桂有没有查出些什么，又或者，庆桂有没有瞧见梁氏是不是见过些什么人。
    “嗯，姑娘放心，奴婢知道了。”
    凤月跟在陆朝暮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现在的她，做事也好、办事也好，都特别有章法。
    不用陆朝暮多说，她立马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凤月先做了一会儿杂事儿，然后，才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之时，寻了个理由，出了侯府。

 第448章 科举考试1

    很快，凤月就找到了庆桂在京城里租下的小院子。
    瞧见凤月来找他，庆桂里面眼睛就亮了，“是姑娘又有新的吩咐了么？”
    “不是的……”凤月摇头，按照陆朝暮吩咐的，问他知不知道昨晚梁氏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怎么了？难道这么快梁氏就有动作了？”庆桂诧异。
    他前天才找到了这间院子，昨个儿才认识了左右邻居，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快就抽出时间去找帮手，将梁氏的一举一动都注意着。
    这么一听，凤月不由抿了抿唇，“这样啊，看来你是不知道了。”
    “凤月姐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事情关乎陆朝暮，庆桂特别关心。
    凤月只能再摇了摇头，“也算不得出了什么事儿吧，只是梁夫人有些奇怪罢了。”
    既然庆桂昨个儿没来得及派出人手，他们两个在这里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罢了，我回去同姑娘说一声好了。”
    姑娘心思活络，想来应该能用别的法子弄明白梁氏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凤月从庆桂那儿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的。
    就连走路的时候，都觉得仿佛这路上的石子儿多得叫人心烦。
    “哒哒！”
    正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巷子里哪家的小孩，从墙根里丢出来了一块石子儿，差点就砸到了凤月的头上。
    凤月一机灵，往旁边一躲，闪避了过去。
    可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吧——
    “哒哒！”
    “哒哒！”
    “哒哒！”
    旁边的院子里，又有人朝外面连连丢了好几块小石子儿出来。
    凤月不由得来了气，这京城的小屁孩都这么的淘气？
    大白天的，也不怕将石子儿丢出来砸到人！
    “砰砰砰！”
    凤月撸起袖子，就用力往那户人家的大门敲了下去。
    “开门！谁家的小孩啊，这么淘气的么！”
    “来了，来了！”
    里面传出一道老人的声音。
    似乎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而且，听着声音，那老人的身体似乎并不大好。
    莫不是家里的大人都不在，只得老人家在家里照看孙儿？
    凤月心里想着。
    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她家里穷，父亲和母亲便整日整日的在外面做短工，在她记事之前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父母。
    再等她大了些，家里的情况实在是不好，父母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她这才被送到了金陵城宋家，到了宋老夫人身边伺候。
    想起过去的事情，凤月不免有些心疼屋子里的小孩。
    或许，他或者她，同她一样。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但，很快，“哒哒！”
    又是一个小石块被人从院子里面给丢了出来。
    立刻就将凤月心里的一丝同情给砸得粉碎！
    “呸！”
    她小的时候，哪里像这般淘气过！
    就算再是家中父母管教不当，也不能这般胡作非为啊！
    再说了！
    凤月抬头深深的瞧了瞧着高高的门户。
    京城这样的地方，能够有这样的大院子，哪里会是什么可怜之人！
    屋子里的小孩这般淘气，就该好好教育教育才对！
    “砰砰砰！”
    凤月又敲了几下。
    “吱呀”一声。
    门从里面被人给推开了。
    “谁呀？”
    开门的果然是个一瞧就上了年纪的老头。
    他拄着拐杖，弓着背，艰难的抬头看了凤月一眼，“这位姑娘，你可有什么事儿啊？”
    “我……”
    瞧见老大爷这模样，凤月心里其实又有些犹豫起来了。
    不过……
    “哒哒！”
    “哒哒！”
    院子里的小孩，跟特地要惹她生气一般，又连连往墙外丢了好几颗石子儿！
    凤月火气上来了，“大爷，劳驾让让！”
    直接就往院子里闯。
    她一边走一边抄起袖子，准备将那臭小孩给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可谁知道——
    “萧、萧公子？”
    院子里，哪里有她想象中的小孩。
    只有高深莫测的萧景桓，手里拿着一个精细的锦囊，锦囊里装着方才丢出来的石子儿。
    “你可算是来了！”
    古苍上前将凤月拉了过来。
    凤月完全摸不着头脑。
    什么，她可算是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古苍见她傻愣愣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明白五殿下的苦心安排，立马就解释说：“你以为庆桂那院子是怎么租来的？”
    殿下知道她们要来京城，也知道朝暮姑娘或许会有如此安排，所以，才特地提前就让他在京城里找好了不会引人注意的小院子。
    等到前天夜里庆桂出来找院子的时候，就让自己的人将那处院子，用商人的名义租给了庆桂。
    至于现在嘛……
    古苍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儿，随手这么往院墙外面一丢，笑了笑，说：“这不是想要将你给引进来嘛。”
    “将我引进来？”凤月脑子里忽然炸过一道白光，忽然地就想歪了，赶忙伸手将自己胸前给护住，“引我进来做什么？”
    “你想什么呢！”
    凤月的动作，叫古苍是非不屑的瘪了瘪嘴。
    这丫头把他当什么了？
    又把他们殿下当什么了？
    “好了，古苍，退下。”
    一直坐在院子里面，沉默不语的萧景桓，抿了抿好看的嘴唇，终于开了口。
    他穿着一身赭石的锦袍，腰间系着碧玉腰带。
    他站了起来，阳光从高处洒落下来，映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显现得出奇的挺拔与高大。
    “引你进来，自然是有话让你带给你家姑娘。”
    萧景桓走了过来。
    “带话给我们姑娘？”凤月眼睛睁得更大了。
    萧公子有什么话要她带给姑娘的？
    ……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梁氏都没有动作。
    陆朝暮一开始觉得梁氏的实在奇怪得很，可，随着时间推移，梁氏真的始终没有任何举措。
    这下子，陆朝暮心里不禁没有觉得放松下来，反而，心里更是觉得有大事将要发生一般……
    但，眼瞧着科举考试的时间就要到了，陆朝暮也没有功夫去想其他的事情，只想多多到客栈里陪陪宋靖宇，叫他放宽心，不要因为旁的事情而耽搁了科举之事。
    宋靖宇还是和往常一样，手里举着书本，淡淡笑了笑，对陆朝暮说：“什么时候，咱们两之间的身份竟互换了？”
    分明他才是长辈，不是么？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陆朝暮一边说着一边让凤月将之前为宋靖宇准备好的各种考试会用到的东西拿了进来。
    “这是被子，这是衣裳，还有护膝、席子、油灯……”
    进到贡院之后，不管什么人，都会在贡院里关上三天三夜，直到科举考试结束之后才能放出来。
    所以啊，这整整三天里，宋靖宇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在那一间小小隔间里完成的。
    他又不能带小厮进去，她这个做晚辈的，自然是要好好替他打点打点了！
    再说了，这京城里，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这般认真和细心的为他考虑，替他张罗？
    “五舅舅，有我替你张罗，怎么的，你还觉得不够好了？”陆朝暮憋憋嘴，故意白了宋靖宇一眼，当然了，她依旧叫凤月让人将东西都规规矩矩的拿进来一一放好。
    不过……
    “……”
    听完陆朝暮的话之后，宋靖宇并没有说什么，但，他脸上的笑容却隐隐的顿了顿。
    他想着陆朝暮方才说的那句话——
    “在这京城里，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这般替他张罗？”
    话音重现，宋靖宇的脑子里就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位姑娘的身影。
    想到那位姑娘，宋靖宇的脸颊不由红了红。
    但，很快，他就再次底下头，想要认真读手中的书。
    可是——
    也不知是陆朝暮在旁边张罗着，叫他觉得分神，看不进去，还是，心里头是不是冒出来的那个姑娘叫他分神……
    到了晚上，陆朝暮总算将各种事情都安排好了，离开前，还仔细同宋靖宇嘱咐几句道：“五舅舅，今个儿你就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就算是晚上老天爷下刀子你也别离开这客栈！”
    “明个儿早上，我会带着凤月，叫上马车来客栈接你去贡院参加考试。”
    虽说，宋靖宇都这么大个人了，按理来说，这些事情自己都是可以解决妥当的，不过，陆朝暮这不是闲得没事做么？
    在侯府里，梁氏同她“相敬如宾”的，每天见了面，几乎除了客套话，便再没有任何的试探，而庆桂也一直没能找到梁氏的把柄。
    一直处在这种捉摸不定的情况下，她这心里实在是觉得难受得很。
    还不如将精力都放在宋靖宇这儿，还稍微能够叫她安心一点。
    “随你……”
    宋靖宇也没有拒绝。
    虽说陆朝暮这样是会有些叽叽喳喳的，但，到底也算热闹。
    而且……
    也不知怎么的，瞧着陆朝暮在这客栈里进进出出的，他莫名就觉得下一秒，这小小的屋子里，还会冒出那个他同样认识的小丫头。
    ……
    第二天，天气特别的好。
    因着今天是科举考试，整个京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特别的热闹。
    也不是说他们家中就有人要参加科举了，而是，今天这样的热闹日子，他们便是到街上逛逛都会觉得特别的新鲜！
    “姑娘，你不再睡一会儿么？”
    吴家
    一向起得都会晚一些的吴映月，今天破天荒的天才刚刚亮就醒了。
    吴映月穿戴整齐，推开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叽叽喳喳！”
    树梢上的喜鹊儿叫个不停。
    旁边的小丫头瞧见了，咧嘴就笑了出来，“喜鹊儿叫，福气到！姑娘，今个儿你可要走好运了！”
    “是么？”
    吴映月抬头，认真瞧了瞧树梢上的那几只叽叽喳喳的喜鹊儿。
    “对了，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吴映月问。
    小丫头抿唇想了半天，“什么日子？姑娘，今个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她也不记得老爷和夫人今天请了客人……
    “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
    正当小丫头没想明白自家姑娘究竟想问什么的时候，吴映月莲步轻移，往墙根儿走了几步。
    外面正好有个小孩儿，吵着嚷着让自家大人带他去街上，“……爷爷，您快点！说不定啊，我们还能提前撞见这次的状元爷呢！”
    “哦，姑娘原来你在问这个啊！”小丫头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今天是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之日啊！”
    大夏国开科举考试，每三年就要选从万千读书人中，选出三榜进士。
    “姑娘，难道您忘了，咱们老爷当年就是考中了进士呢！”
    “原来，今天就是科举之日了啊……”
    吴映月喃喃自语几句。
    忽然间，她的脑子里就响起了宋靖宇在客栈里说的那句“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蹭的一下，脸颊就又红了。
    吴映月赶紧摇了摇头。
    好好的，她干嘛要想那个人！
    就算今天他要参加科举考试，对她而言，也是半分关系也没有的！
    嗯！
    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
    过了半柱香后。
    吴家的马车就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吴映月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刚刚好就撞到了来接宋靖宇去贡院的陆朝暮。
    “吴姐姐，你怎么来了？”
    瞧见吴映月，陆朝暮眼睛都亮了，从马车跳下来之后，立马就走到了吴映月身边，将她的手挽起，“你也是来给我五舅舅打气的么？”
    “朝暮，你说什么呢！”吴映月面颊又是一红，她才不是为了宋靖宇来的，“我是想着，他今日参加科举，你一定会来客栈。我是特地为了你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陆朝暮眨眨眼，倒也没有觉得吴映月这样说有什么对与不对的。
    然而。
    就在吴映月说那番话的时候，刚刚好，宋靖宇就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刚刚好他就听到了吴映月说的“她是为了陆朝暮才特地来的。”
    不知怎么的，少年郎的面容都冷沉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
    宋靖宇冷沉的样子，叫陆朝暮心里不禁跳了跳。
    五舅舅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倒没怎么在意。
    想着，许是马上就要考试了，五舅舅心里觉得有些紧张，所以，脸色才会比平日里更冷一些吧……

 第449章 喜欢不喜欢

    “走吧！走吧！待会儿就该晚了！”
    陆朝暮在旁边张罗着，生怕耽搁了宋靖宇参加的科举。
    五舅舅潜心用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这样好的机会，眼下，便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了！
    “吴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你有什么别的事儿，我们也待会儿再说。”
    陆朝暮说罢，便挽起吴映月的手，要领她一块儿上马车去贡院。
    “这……”
    吴映月神色似有些犹豫。
    但，她站在旁边，看到从客栈里出来了的宋靖宇，登上了旁边另一辆马车，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跟着陆朝暮上了马车。
    “那好吧，那我就跟着你一块儿去看看热闹好了。反正，我也是第一次碰上科举考试呢，就到贡院附近瞧瞧，看看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都长什么样子。”
    吴映月笑着登上了马车。
    听她的意思，好像只是简单的为了看热闹而已。
    但，那边已经上了马车的宋靖宇，听到吴映月也要去贡院之后，一双好看的眸子里隐隐就闪烁起了光亮。
    ……
    两辆马车摇摇晃晃从客栈出发，嘎吱嘎吱的朝着贡院所在的方向前行。
    虽然陆朝暮和宋靖宇并没有坐在一辆马车里，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为了自家五舅舅而担心着急。
    “也不知道今年的考试题目会不会特别的难，更不知道五舅舅有没有准备妥当。”
    “想来，他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马车里，坐在陆朝暮身旁，穿着一身浅粉色衣裙的姑娘，一手托着腮，浅浅的回答说。
    “吴姐姐，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呢？”陆朝暮好奇。
    便是她这个做外甥女的，就算她知道上辈子的时候，宋靖宇确实考中了进士，可是，她这心里同样没有底。
    因为。
    正是因为她重生了，知道了很多其他人并不知道的事情，也看到了这辈子，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并不像上辈子一样。
    所以，她心里就没有那么确定了。
    但，吴映月却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有什么肯定不肯定的，宋公子十年如一日的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科举这件事上，若是这样的人都不能够考中进士，那我可真不知晓，天底下还有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考中进士了。”
    吴映月这句话也不是说，就认定了宋靖宇就比其他人更厉害了。
    她同样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只是，那天在客栈里等陆朝暮的时候，她就在屋子里等着。
    虽然宋靖宇并没有跟她说话，但是，他却是一直坐在屋子里，始终手里拿着书本，认真而仔细的看着书上的内容。
    吴映月在金陵城的女学书院里念书的时候，也见到过许多认真下功夫读书的女学生。
    平日里，她们花了多少的功夫，在每几个月的小测之试上，都是能够反映出来的。
    虽说，偶尔也会有一两匹黑马。
    但总归也是平日里更认真的女学生，才能够在小测之试里取得最好的成绩。
    她不过是将过去的经验，放到了宋靖宇的身上。
    严格来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肯定不肯定吧。
    只不过，她确实觉得宋靖宇这次能够取得好成绩罢了。
    吴映月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面都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陆朝暮坐在她身旁，忽然间，就瞧见了吴映月眼神的变化。
    小姑娘凑到了吴映月的耳边，语气调笑的往上一扬。
    “吴姐姐，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能分析问题。而且，看不出啊，你不过见过我那五舅舅几次而已，你就能知道他平日里在读书这件事上花了多少功夫啊！”
    “你，你说什么！你别胡说！”
    陆朝暮本来也没说什么，虽然，她的语气是故意带着笑意，但她的话只要认真分析，并没有什么说得太过了的。
    可，吴映月自己心里藏着秘密，陆朝暮这么轻轻一开玩笑，她就自己招架不住了。
    面色发红，气息混乱，就连身体也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面倒。
    吴映月不断摆着手，说：“我不知道，我……我没有知道什么……这些事情，不都是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么？”
    “是么？”
    看到吴映月这慌乱的样子，陆朝暮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
    她眼睛愈发眯了起来，唇角也更加意味深长的往上勾起，靠近吴映月继续说：“我什么时候同你说过我五舅舅的事情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怎么会忘了呢？你难道不记得了，就是之前在金陵城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在宋家留宿，同你一块儿歇下，当时是你告诉我的啊。”
    吴映月认真回忆过去的事情，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记错。
    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今，她这般努力的样子，落在陆朝暮眼中，更是叫陆朝暮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姑娘！贡院到了！”
    就在吴映月快要被陆朝暮那目光逼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贡院总算是到了。
    “我，我先下去透透气！”
    吴映月说罢，扶着车壁就要下马车。
    可是！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里焦急，也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脚下。
    忽然的这么一踩空，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很瞧着就要掉下马车了——
    “砰！”
    一道清瘦的身影忽然从旁边快步纵了过来，稳稳的就将吴映月整个人给接住了。
    吴映月根本就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道天旋地转。
    等到周围都静下来之后，她才看到，自己正被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而那个人。
    不是宋靖宇又是谁？
    在吴映月的印象中，宋靖宇一直都是那个拿着书卷，坐在窗户旁边，不苟言笑又一动不动瞧着圣人之言之人。
    这样的读书人，从来都是清瘦极了。
    可现在。
    她被宋靖宇紧紧的抱住。
    隔着层层的衣裳，她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可一点也不如她想象中的单薄。
    他双手出奇的有力，将她抱在怀里，丝毫也没有晃动。
    而且，吴映月还感觉到了宋靖宇的胸膛，出奇的结实有力！
    “轰”的一下。
    吴映月莫名脸就更红了。
    “我……你……”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吴家的小丫头凑了过来，想要将吴映月给扶下来。
    吴映月一阵手忙脚乱，想要从宋靖宇的怀中挣扎出来，可是，她越是挣扎，整个人越是没有支撑力，连带着宋靖宇都快要站不稳了一般。
    “别动！”
    知晓了她的意图，宋靖宇眉头紧蹙着冷斥了一声。
    “……”
    低沉的声音，传入了吴映月的耳朵里，莫名就叫她心底生出一丝说不出的酥-痒难耐。
    “哦……”
    小姑娘红着面，低声答应。
    宋靖宇抿着唇摇摇头，这才将她给放了下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等到吴映月站定之后，陆朝暮也刚好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外面这么大的阵仗，她怎么会没有听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之所以多此一举的再问一遍，不过是想要仔细瞧瞧这两个人的反应罢了。
    陆朝暮皱着眉头，绕到了吴映月身边，故作糊涂的问：“吴姐姐，你的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啊？哎呀，连你的耳朵都红了！”
    “……”
    旁边，听到陆朝暮的话，宋靖宇微微侧目，瞧了过来。
    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在春日的阳光之下，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娇嫩与诱人。
    他在旁边瞧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凝滞起来。
    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吴映月目光飞快往旁边一瞧，自然就看到了宋靖宇正定定瞧着自己。
    她不看还好。
    她这么一瞧，整张脸更是莫名其妙的红得更厉害了。
    “哎呀！朝暮！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来贡院看热闹了！”吴映月似有些恼羞成怒。
    可陆朝暮却在旁边笑得更加灿然了，“吴姐姐，我怎么了？我不就是好心问问你为何脸红么？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怎么还这么生气了？”
    “你……你……”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朝暮的这一张嘴，说出的话竟这般的磨人！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进去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许多书生都带着各自的东西进了贡院。
    他也该进去了。
    宋靖宇站在贡院外，扬起头深深的瞧了一眼前方。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今天，机会终于到了手边，他说什么也要将这个机会牢牢抓住！
    “五舅舅，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希望你能够将自己平日所学都好好发挥出来，想来，定会有最好的结果等着你！！”
    陆朝暮仰头看向宋靖宇，她是真的希望这辈子，能够亲眼看到他考中进士，改变自己的一生。
    “嗯，我知道！多谢！”
    宋靖宇朝她点点头。
    在金陵城的时候，就值得陆朝暮这么一人，在众人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看重他、相信他、鼓励他。
    他可不能让这么个一心为自己担心的亲人失望。
    “宋公子。”
    眼瞧着宋靖宇就要进贡院了。
    吴映月好看的嘴唇抿了抿，到底还是走了上前，对上宋靖宇的眸子，语气温和的说：“科举不易，宋公子尽力就好。”
    不要带着太大的压力，也不要带着太多的期望。
    因为，人若是失去了平常心，只怕就不能够将平日里的积累全都发挥出来。
    “宋公子只当和平日里一样，不过是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罢了，不用太过紧张。”
    “……”
    不同于陆朝暮的鼓励之言。
    吴映月的这番话，虽乍一听，好像并没有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
    但，吴映月的这番话若是仔细一想，便会发现，她想说的又何尝不是希望他能够一朝高中呢？
    他定定的瞧了她好几眼。
    半个月前，他都想不到，过去，宋家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少年，如今，竟然能有这么多人为他而担心。
    “多谢吴姑娘！”
    宋靖宇朝着她们两个小丫头抱了抱拳，转身就进了贡院。
    也不知是不是陆朝暮的错觉。
    此时此刻。
    五舅舅远去的背影，莫名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自信与坚定！
    像是不管前方会有多少的阻碍和困难，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
    不过……
    等到宋靖宇完全进了贡院，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后，陆朝暮忽然间唇角带着笑意，看向了同样目光定定望着宋靖宇身影的吴映月。
    “诶，对了，吴姐姐！”陆朝暮笑着问，“你今天来客栈，究竟找我什么事情啊？”
    “这个……”
    陆朝暮忽然发问，吴映月一时间答不上来了。
    支支吾吾的样子，窘迫的看向别出，“那个，我，我，我今天，我来……”
    看到吴映月这样子，陆朝暮唇角愈发往上勾起，笑着问：“吴姐姐，该不会，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来看我的吧？你是特地来客栈看我五舅舅的吧？”
    “朝暮，你瞎说什么呢！”
    吴映月颇为嗔怪的看了陆朝暮一眼。
    而且，她还飞快又瞧了一眼宋靖宇的方向。
    还好，人已经进了贡院，听不到她们两个说的话。
    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可谁知道，陆朝暮却又凑了上来，冲着吴映月笑着说：“吴姐姐，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扭扭捏捏的！”
    若是心里喜欢，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这么不害臊的一句话说出来，吴映月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朝暮，你好歹也是闺阁女子，怎么能说话这么没有规矩！要让旁人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
    可陆朝暮却毫不在意的瘪瘪嘴，“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若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都不敢说出来，那这人该活得多悲哀啊。
    “还是说……吴姐姐，你觉得我五舅舅的身份同你不相配，所以，你才不愿意承认的？”
    “谁说我这么想了！”
    “哎呀！”
    吴映月一句话下意识说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陆朝暮这个小妮子将心里的真心话给炸出来了！

 第450章 科举考试

    “朝暮！你！”
    吴映月恼得不行，伸手就想狠狠掐眼前这小妮子的手腕。
    但陆朝暮却狡猾的往后面一退，吴映月哪里追得上。
    陆朝暮笑得更大声了起来，“我就说了，吴姐姐你好好的，怎么今个儿自己就来客栈了，原来，吴姐姐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来，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好了！不跟你说了！”
    陆朝暮这丫头嘴巴怀得很。
    她说不过她，免得待会儿又被套出了什么话来！
    见吴映月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陆朝暮这才不敢乱说了，跟在吴映月后面，就往贡院旁边一处人少的凉亭走了过去。
    两个姑娘在凉亭里坐着。
    过去，在金陵城的时候，她们就认识，成了闺中好友。
    如今，她们分别来到了京城，还能像过去那般赤诚相待，对陆朝暮来说，简直是世间上最好的事情了。
    她看着吴映月还有些泛红的脸颊，也不再开玩笑，而是认真的问了起来。
    “吴姐姐，你对我五舅舅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她好像也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平日里有多少往来，认真算来，好像也没有打过多少次照面。
    怎么的，这两个人就在她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互相看中了呢？
    “你胡说什么，宋公子他……”
    “他怎么了？我那五舅舅平日里可不是个会搭理旁人的人。”
    方才，吴映月从马车上差点跌落，她可是亲眼瞧见了宋靖宇猛的就冲了过来将吴映月给抱住。
    那架势，那紧张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
    她说啊，不仅仅是吴映月对五舅舅有心，她那个五舅舅啊，只怕也对她有心呢！
    “怎么会呢？”
    吴映月可一直记得上次梁氏闯入客栈后，宋靖宇几乎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就说她是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
    或许，在他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同他的外甥女往来亲密的寻常姑娘罢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
    “呸呸呸！”
    陆朝暮连连朝吴映月淬了几口。
    “我说吴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自信起来了？”
    她怎么说也是侯府的独女，她这身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陆朝暮也不是说，她那五舅舅就是看中了吴映月的身份，她想说的是，吴映月人这么的聪明，性格又很好，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别说宋靖宇了，便是她自己身为男儿身，也是会被她给吸引的！
    她本就如同明珠璀璨，本就值得世间最好的东西！
    若是宋靖宇当真看不上吴映月，也绝对是她那个五舅舅瞎了眼！
    “噗嗤！”
    陆朝暮这话将吴映月给逗乐了。
    “他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哪有你这样说长辈的。”
    陆朝暮却不在意的挥挥手，“不过就是辈分大了些而已，我同他平日里，哪里有半点长辈和晚辈的架子？吴姐姐，该不会等到你同我五舅舅好了，你就要端起长辈的架子，教训我了吧？”
    “哎呀！这都根本还没影儿的事儿！就你在这儿凑热闹说个不休！”吴映月别过脸去，这一次是真的不想再搭理她了。
    陆朝暮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么好的八卦。
    两个姑娘就在小小的凉亭里嬉闹了起来。
    谁知道——
    梁氏坐在马车里，和陆朝云一起送陆子湛参加科举。
    听到外面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掀开帘子就看到了正是陆朝暮在说笑。
    “三堂妹竟也在这里。”
    陆朝暮眸光一亮，伸手就想将帘子撩得更高些，这样才好跟三堂妹打招呼。
    可谁知道——
    “别叫了。”
    旁边的梁氏直接将帘子给放了下来，不仅如此，梁氏还将陆朝云给拉了回来。
    “母亲？”陆朝云有些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做，她们来送大哥参加科举，正巧碰到了三堂妹，自然是要和三堂妹打个招呼，大家再一起送大哥进贡院才是。
    可母亲她却……
    “好了，”梁氏默然摇了摇头，说：“你三堂妹她来到京城，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好朋友，出来一趟不容易，就别打扰她们两个人相聚了。”
    “母亲这么说好像也在理。”陆朝云点点头，不过，她还是觉得过去同三堂妹打个招呼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但母亲既然都这么说了，陆朝云也就没有再特地坚持了。
    不过，随着马车晃晃悠悠朝贡院前行，陆朝云忽然问道：“诶，三堂妹今日也来了贡院，女儿记得，三堂妹那位五舅舅，也是这次参加科举吧？也不知道，那位宋公子准备得如何了，能不能够考中进士。”
    听到宋靖宇、陆朝暮这几个名字，梁氏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要不是将军已经发了话，不许她动陆朝暮，她早就将这个眼中钉给除掉了！
    不然，哪里还能让她在这大街上走。
    至于宋靖宇……
    梁氏在心底冷冷哼了一声。
    不过是从金陵城那样的小地方出来的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而且，她记得纪氏好像在书信里说过，宋家根本就没有给宋靖宇请过先生，甚至连基本的文房四宝都没有给他置办过。
    读书可不是光有一片心思就能够读得好。
    若没有好的夫子教导，若没有足够的银钱买来最好的文房四宝，若是没有钱买来经典的典籍，如何能够将书本里的圣贤之言全都学会？
    所以啊……
    梁氏颇为轻蔑的哼了一声，也没有说她对宋靖宇有多不看好，只是对陆朝云说：“你与其担心旁人，不如多多关心你大哥。”
    陆子湛也参加过一次科举了。
    上一次，子湛就没有发挥得多好，没有考中进士。
    如今，又过了三年，陆子湛跟着夫子又多学了三年，这一次，应该不会再落选了吧！
    “母亲，您放心吧！”陆朝云朝梁氏笑了笑，说：“大哥这三年每天都辰时未到就起身，一直要学到天黑才放下手中的书卷！”
    大哥这样的刻苦。
    哪里像是她们这样的豪门侯府的公子哥能够比得！
    便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她们永平侯府的嫡长子，竟然会刻苦到这种程度。
    所以啊。
    陆朝云十分坚信，“大哥这次肯定能够考中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听到陆朝云给了陆子湛这么高的评价，梁氏心里如何能不高兴。
    她的这一双儿女，便是她最为紧要的！
    她千里迢迢来到夏国，若不是这一双儿女的陪伴，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究竟都在图谋什么。
    权利和势力，确实是她所向往和希望的。
    不过，在这侯府里，她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像是个陌生人一般，并没有真真正正的痛整个侯府融为一体。
    不过，当她生下了陆子湛和陆朝云之后，这种陌生的感觉才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梁氏收回自己的思绪，看着前方的贡院，心里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这一次真的能够高中，能够考中进士，不仅光耀门楣，也为她挣得无尚的光荣！
    “夫人，贡院到了！”
    随着下人们的招呼，梁氏和陆朝云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而另一辆马车里，陆子湛也下来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高高悬挂着的贡院匾额，心里说一点压力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三年来，为了今日，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心力。
    他相信自己再学识上，确实不会有问题。
    可是……
    看着周围不断走进贡院的书生，以及那高高的匾额，陆子湛心里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总觉得好像自己的胸口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压住，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陆子湛，好好的，这次的科举，可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梁氏一脸期待的看着陆子湛，虽说是在给他加油打气，可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如今，都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巨大石块，重重压在陆子湛的心口。
    叫本就压力很大的陆子湛，心头的压力忽然又多出了几分。
    旁边，陆朝云也在梁氏的吩咐下，不断给陆子湛加油打气。
    陆子湛听着听着，都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好似冒出了一层有一层的汗珠。
    甚至，在她们看不到的背脊上，也都布满了冷汗。
    “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大好？难道大哥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进贡院前还有一段时间。
    陆朝云看到陆子湛的脸色好似有些不好，立马关切的问。
    但，陆子湛都已经在科举上失败过一次了，哪里还能容忍自己再一次的失败！
    所以，听到陆朝云的关心，他立刻就反驳说：“没有，没有！二妹不要胡说，不过是天气有些热了，所以，我这才惹出了一些汗珠罢了。”
    说罢，陆子湛赶紧抬起手，用衣袖将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给擦掉了。
    “就是，朝云，你大哥怎么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为了这次的科举，她老早就让侯府里所有人没有必要，一定不能到陆子湛的院子里打扰。
    平日里陆子湛的吃的、用的、穿的，也都是事先经过梁氏的审视，全都按照科举之事陆子湛能够带进贡院里的准备的。
    可以说，早在科举之前，陆子湛就应该彻底熟悉的科举的一切才是。
    他应该对这一切都特别的适应，特别的得心应手。
    怎么可能会觉得不舒服呢？
    “是啊……”
    陆子湛又抬手擦了擦下巴的汗珠，看向陆朝云，笑了笑，说：“二妹，我知道你这是担心我，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一次，大哥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你和母亲先回去，只管三日后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陆子湛说罢，便转过身，大踏步跟着旁边书生的脚步，走进了贡院里。
    可是，在陆朝云和梁氏看不到的时候。
    陆子湛方才脸上的满满自信，忽然间就变成了一片冷然。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前方一间又一间的小隔间，心里莫名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
    纵然他心里觉得再是呼吸困难，可他的肩上如今所肩负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期待。
    还有整个家族对他的期待。
    想到方才梁氏和妹妹陆朝云对他的期盼，陆子湛深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大踏步的往里面走了进去。
    ……
    科举要考三天。
    所有的考生都要在贡院里待满三天，直到考试结束才能够出来。
    今天，是科举结束之日。
    陆朝暮早早就约了吴映月，来到贡院门口迎接五舅舅出来。
    不过……
    两个姑娘到了贡院门口，陆朝暮先是将吴映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看似漫不经心的装束，可实际上却是花了大心思的！
    浅粉色的衣裙，能够将吴映月白皙的皮肤给映衬出来。
    而且，吴映月今个儿所梳的发髻，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吴映月的一双眼睛特别的好看。
    所以，今日她特地将额头处的刘海给放了下来，若隐若现的发丝之下，正好就是她那一双大大的眼睛。
    像是明珠一般吸引着人。
    还有她头上所戴的各种发簪和发梳。
    “啧啧啧！”
    陆朝暮绕着吴映月走了一圈，笑着问说：“吴姐姐，今个儿究竟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竟值得你这么特地打扮一番！”
    “你，你别胡说！”
    陆朝暮才说了一句话，就逗得吴映月红了面。
    小丫头，脸皮薄，立马就拿起帕子遮住自己的面颊。
    而且，她的一双大眼睛，还慌乱的往贡院大门口看去，还好，还好，考生还没有出来。
    她慌乱的样子，并没有被人看到。
    陆朝暮在旁边，将吴映月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其实，陆朝暮也不是故意要逗她。
    只是，她作为晚辈的，打从心底为宋靖宇感到高兴。
    吴姐姐是她在金陵城就认识的好友。
    宋靖宇是她能够信任与相信的亲人。
    若是他们两个真的能够相互看中，彼此依赖，她自然比谁都要高兴！
    正想着，贡院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
    乌泱泱的考生，如流水般从贡院走了出来。
    陆朝暮拉长了脖子张望着，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宋靖宇。
    “五舅舅！五舅舅！”

 第451章 科举考试2

    “五舅舅，五舅舅！”
    宋靖宇刚随着一众考生，从贡院里出来，就听到人群里有熟悉的声音在换着自己。
    他拧着眉，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自然一下子就瞧见了两道清丽的身影。
    朝暮，还有吴家的那位小姑娘……
    见宋靖宇已然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吴映月心里不知怎么的，怦怦实在跳得厉害。
    眨眼的功夫，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下一刻就要蹦出来了一般。
    吴映月不自觉的转过身去，飞快说：“朝暮，我……我记着家中还有些要紧的事儿，我，我就先走了啊！”
    “吴姐姐，你走什么呀！”
    她一大早就来到寻她，陪着她来到贡院，可不就是想要第一时间见到宋靖宇么？
    如今，人马上就到跟前了，她怎么还退缩了？
    当然，陆朝暮也知道，吴映月啊，她这是女儿家脸皮薄，也不愿意叫旁人看穿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想想也是，吴映月与她不同。
    有父母的疼爱与关心，从小都没历经过什么波折。
    完全就是标准的闺阁姑娘。
    这种心底生出倾慕之情的事情，自然不敢大着胆子说出来的。
    不过，正如之前陆朝暮就说过的，她对宋靖宇颇有信心，这次的科举考试，她这个五舅舅想来是能够考中的。
    等到结果出来，五舅舅在朝中谋取个一官半职，她再暗中撺掇撺掇，让五舅舅上吴家提亲。
    嗯，没错没错。
    郁嘉宁边想边点头。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嘛……
    “吴姐姐，你既然都来了，就待会儿再走嘛！”陆朝暮拉着吴映月的手，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放心，待会儿我不会告诉五舅舅，是你自己要来贡院门口的。我一定会告诉他，是我怕无聊，故意拖着你来的。”
    陆朝暮这话，本是照顾吴映月脸皮子薄。
    但——
    “谁说我是自己要来的了？！”
    吴映月如今本就敏感，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前半句话，根本没听到陆朝暮说的后半截话。
    然而——
    “怎么了？”
    谁知道，就是这么巧。
    等宋靖宇刚刚好走到她们两个身边的时候，旁的也没听见，就听见了吴映月语气中带着浅浅的火气。
    几乎是想也没想般，宋靖宇眉头就微微蹙了蹙，看向了陆朝暮。
    那模样，像是又一次发问，究竟发生什么了，好好的，吴家小姑娘为何会是这副模样？
    自然，宋靖宇了解陆朝暮的为人，想来也不会是朝暮惹了吴家小姑娘。
    他只是想知道，吴家小姑娘为何生气。
    “啧啧啧！”
    瞧见宋靖宇那眼中几乎无法掩饰的关心，陆朝暮不由咋舌。
    这两个人啊，真是的。
    两个人的心意本就在对方身上，何必这般扭扭捏捏。
    她真是不明白。
    倒是吴映月，见到在贡院待了整整三天，面容都有些憔悴，装束都尽显邋遢的宋靖宇，一下子，也就忘了自己心里的纠结与不好意思。
    想要问他这几天过得好不好的话，猛的就窜到了嘴边。
    不过……
    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有些事情，是不能轻易表露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吴映月才抬头看向了宋靖宇，努力让自己保持神色平常，只是微微点头，唤了一声“宋公子”。
    不过，或许她能够控制自己的言语，能够控制自己的动作，可当自己心中倾慕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种下意识的神色变化是无法控制的。
    宋靖宇抬眼，看到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衣裙，虽说他只见过她寥寥几面，但，之前几次相遇，她都只是做寻常打扮，一如京城里的侯府姑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今日相见。
    他明显看到了她脸颊上有着若隐若现的雪花粉，嘴唇上点着嫣红的口脂，她的头上，还带着一对晶莹剔透，迎光而闪烁的紫金步摇。
    加之身上穿着样式独特的衣裙，心思透亮的宋靖宇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若非有心，一个侯府的姑娘，是没有必要特地打扮一番，来贡院这样的地方的。
    所以……
    她如今出现，只有一个原因。
    但，她回避的视线，闪烁的目光又显示出她心中的担忧和迟疑，和朝暮不一样，吴家的小姑娘，有很多事情都不敢冒然行动。
    “嗯……”
    宋靖宇面色沉着，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和煦模样，朝着她点点头，“吴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几日不见，吴姑娘光彩依旧。”
    言语间，还是和往常一般，恪守规矩，没有半分的逾矩。
    不过……
    “啊，多谢……”
    宋靖宇的礼貌与镇定，虽是应该的，但，当他真的神色间毫无变化之时，吴映月还是隐隐会觉得心里某一处，有种说不出空落落的情绪。
    不过，她也只能浅浅笑着，努力保持一切如常。
    “…………”
    陆朝暮站在他们两个身边，自然比谁都更清楚感觉到，今日，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本来吧，她分明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个心中都有彼此，可此时此刻吧，他们两个克制的样子，叫她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会意错了。
    “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宋靖宇淡淡提议说。
    陆朝暮一惊，“五舅舅，这么早就回去了么？”
    科举考试，三天三夜，如今终于出来了，而且，她和吴映月都在这儿，五舅舅整个人怎么呆愣愣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他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
    宋靖宇神色依旧淡然，“走吧，时候不早了。”他说话时，虽然目光平视前方，但，他的余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往身旁的少女扫去。
    方才，他说她光彩依旧，其实，今日的她，分明比天空中的太阳还要耀眼而闪耀。
    从贡院出来之时，虽是朝暮在唤他，但，他扭头的瞬间，第一眼看到的，只有这个如同太阳一般的姑娘。
    既然她心中依旧犹豫，那么，在科举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便尊重她的犹豫和迟疑，等到他真的能够赢下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自会亲自叩响吴家的大门。
    想着，少年心中不由升起了无限的期盼与向往，胸口也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
    “走了。”
    少年又沉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再多瞧一眼，便会无法克制。
    大步往客栈所在方向而行。
    只将两个小丫头留在这儿。
    “五舅舅！五舅舅！！”
    陆朝暮跟在后头连连唤了好几声，可宋靖宇实在走得太快了，根本喊不住。
    很快，宋靖宇的身影就消失在众多考生之中。
    “……”
    随着他的离开，吴映月的神色也渐渐淡了。
    “啊，吴姐姐，那个，”看到吴映月神色变了，陆朝暮当然要想法子安慰她了，“你别吃心，我想啊，我五舅舅他应该是在贡院里待了三天三夜，整个人太累了，所以才想着早点回客栈休息。嗯！一定是这样的！”
    “吴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多心啊，我五舅舅他肯定是因为太累了……”
    陆朝暮一边安慰吴映月，一边在心底连连摇头。
    哎！
    这天下间，不都是作为长辈的为晚辈担心烦忧么？怎么到了她这儿，反而是她这个当外甥女的，为当舅舅的解释啊！
    五舅舅也真是的！
    没瞧见吴姐姐这么个大活人，都来贡院看他了！
    真是个不开窍的木头桩子，油盐不进！
    陆朝暮在心里将宋靖宇翻来覆去数落了好几遍。
    吴映月毕竟是大家闺秀，心里纵然有着说不出的憋闷之感，表面上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朝着陆朝暮笑了笑，摇头道：“嗯，朝暮，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说罢，她也说自己有些乏了，也便领着吴家的丫鬟回了吴家。
    “哎！”
    陆朝暮实在不明白，他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天，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和凤月回永平侯府了。
    “回府！”
    陆朝暮神色讪讪的上了马车，许是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第一时间就将帘子给撩开，靠在窗口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谁知到，她这样子，一下子就落在了自己那个大伯母，梁氏，眼中。
    梁氏、陆朝云、陆子湛一块儿坐在马车里，正要回永平侯府，谁知就这么的巧，又遇见了陆朝暮。
    “是三堂妹！！”
    陆朝云又一次撩开帘子，想要跟陆朝暮打招呼，可，和先前一样，陆朝云才轻轻唤了一声，就被自己的母亲给一把拽了回来。
    “母亲？”
    陆朝云越发不明白了，母亲这是怎么了？
    先前在贡院门口，她们遇见了三堂妹，母亲也是这样，不愿她和三堂妹打招呼，说是让她不要打扰三堂妹和她的朋友。
    可现在，三堂妹的马车里，只有她一人，这次，可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一说了吧？
    那，母亲为何还要阻拦呢？
    然而，梁氏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刷”的一下，将帘子重新放了下来，吩咐车夫回永平侯府。
    马车“吱呀吱呀”的往前行。
    而马车里，陆朝云的眉头已经拧得不能再紧了。
    “母亲！”
    “好了！”
    陆朝云是她的女儿，梁氏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
    陆朝暮是将军选定的人，她们最好不要和她牵扯上关系。
    想了想，梁氏便随便编了个理由，“你没瞧见，方才朝暮眉宇间似不高兴得紧。难道你忘了，她今天是为何来的贡院？”
    陆朝暮那个五舅舅，这次也是参加了科举考试的。
    宋靖宇作为宋家的庶子，从小在宋老夫人手下就没讨到半点好处。
    如今，千里迢迢来京城参加科考，可不就是为着这个唯一的翻身机会么？
    “是啊！”
    陆朝云点点头。
    科举考试，本就给了无数寒门子弟以最为公平的竞争机会，谁能把握，谁便能靠着这次的机会鲤鱼跃龙门。
    她虽只在三堂妹回永平侯府的时候，远远见过宋靖宇一面，但，她也能瞧得出来，宋靖宇或许身上的穿着比不上京城里的侯门子弟，但是，宋靖宇眉宇间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不卑不亢、高然而立。
    这样的人，想来是能够有所作为之人。
    然而——
    “哈哈哈！什么气质不气质的，你快别说了！”梁氏笑着摇摇头。
    本来，她和陆朝云一样，都觉得宋靖宇许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是，方才她也瞧见了，陆朝暮在马车里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她既然是去贡院迎宋靖宇的，那么，若是宋靖宇一切顺利，她脸上如何会神情恹恹然，眉宇间全是不高兴？
    不就意味着，这次的科举考试，宋靖宇的表现，并没有他们所预想的好么。
    梁氏又摇了摇头，叹说：“我说啊，等科举结果出来之后，他宋靖宇肯定不怎么。”
    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庶子，哪里能同她悉心多年培养的子湛！
    想着，梁氏殷切期盼的目光，便再一次落在了陆子湛的身上，如同千万担的期盼，压得陆子湛简直快喘不上气了。
    可是，他从小到大，母亲总是这样，对他有无限的期盼。
    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失误或失误，母亲便会十分失望。
    他还是小孩的时候，就特别惧怕自己母亲脸上流露出的无限失望。
    所以，为了让自己的母亲高兴，为了达到自己母亲的预期，陆子湛总会拼尽全力将自己的一切做到最好。
    可是——
    他到底只是个人啊，是一个有优点、有缺点，有长处、有短处的人啊。
    为了达到梁氏的期盼，他或许能够咬牙坚持着，努力让自己去做许多自己不愿意、不喜欢、不擅长的事情，而且，他还要花上更多的努力，才能勉勉强强达到梁氏的预期。
    这次的科举考试，他自然也拼尽了全力。
    他自问自己读书开蒙后的十几年来，没有一日不再努力温习功课，不再熟读各种经史子集。
    可是……
    一想到过去三天，自己在贡院里的点点表现，他真的很难判断，自己究竟做得好还是不好。
    想到这些，陆子湛的身体都不由得僵住了。

 第452章 放榜1

    然而，梁氏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般，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看向他，说：“是吧，子湛？”
    “啊？什么？！”
    梁氏脸上的笑意，叫陆子湛周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梁氏笑容一僵，目光一冷，神色严格而凝重的看向他，“我说，这次的科举，你肯定不会像那个宋靖宇一样，叫人失望的，是吧？”
    “……是……是吧……”
    “是”与“不是”，本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词，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他都不能果断而干脆的说出来。
    可想而知，梁氏给他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
    日子过得很快。
    科举考试过了之后，永平侯府里一直都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因为有那位将军的提醒或威胁，梁氏待陆朝暮一直很好，几乎没有找过她的任何麻烦，也没有丝毫暗中算计她的意思。
    太过平静的生活，反而叫陆朝暮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好几日，她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担心着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凤月见状就笑她，说：“姑娘，旁人都是巴不得日子平平静静、一帆风顺的好，怎么到了你这儿，反而觉得平静是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陆朝暮抿唇摇头，“你不懂。”
    对于寻常人来说，平静的日子，或许的确是值得高兴和开心的事，可是，现如今，对于她来说，梁氏本就不是一个会安分守己的人。
    她之前害了她的父母，在知道纪氏可能将她说出来，给她带来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心狠手辣、直接就让人将纪氏母子三人直接杀害。
    这样的人，你说，她会忽然间幡然醒悟，不再惹是生非了么？
    怎么可能呢！
    再说了。
    不论梁氏知不知道她已经知晓当年淮南的真相，梁氏既然害死了她的父母，又和纪氏联合在一块儿，将她送去金陵城，想要借着纪氏的手将她给处理干净。
    那么，如今纪氏行动失败，她不仅害好好活着，而且，还从金陵城好好回到了京城，回到了永平侯府，而且，祖母还对她特别的关心和照顾。
    你说，梁氏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她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自己想要杀害的人，好好活着？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啊！
    “…………”
    听到陆朝暮这样说，凤月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姑娘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
    梁氏要做什么，她会怎么做，她们并不知道。
    与其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如暂且放下戒备之心，毕竟，在凤月心里，陆朝暮聪明而本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和困难，姑娘都能够想法子一一应对，一一处理妥当。
    再说了！
    凤月几步走到陆朝暮的身边，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说：“姑娘，你不是忘了吧？五皇子如今也回到京城了。”
    之前，她们还在金陵城的时候，五皇子就三番四次的帮住她们，如今，她们也回到了京城。
    五皇子作为皇子，身份尊贵。
    或许，他并不能在明面上帮姑娘多少，但是，她想着，只要五皇子愿意的话，肯定能够在暗中多多帮姑娘几把的！
    所以啊，姑娘真的不用担心的！
    五皇子？
    陆朝暮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瞬间就愣了愣。
    是啊，五皇子，他啊……
    想到那个人，她的脑海种，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之前和他在金陵城相遇的场景。
    一开始在宋家，她毫无征兆的和他相遇，撞见他被人杀害，她为了自保，还不惜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谁知道，五皇子就是五皇子，绝不是轻易能相信人的人。
    她便是装得再像，他也能很快回过神来，再次找到她求证。
    再后来便是法华寺里的事情……
    认真这么一回想，这才发现，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竟然有了这么多的交集和相遇。
    不过……
    “你胡说什么。”
    陆朝暮回头睨了凤月一眼。
    提他做什么。
    还有，他回到京城之后，便是皇子，和他在金陵城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皇上是他的父亲，他还有许多个皇兄，他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哪里有功夫和空闲的时间来帮她？
    更别说……
    陆朝暮目光一凝，顺着窗户往外面瞧了瞧，她与梁氏之间的事情，关系于她的父亲和母亲，这是和她自己有关的血海深仇，如果不是特别必要，她是不想假借旁人之手的。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凤月摇摇头。
    虽说这事儿对姑娘来说十分紧要，但是，她瞧着呀，那位五皇子可是将她们姑娘放在心上的。
    不仅仅是对朋友的关心，而是超乎朋友的情谊。
    姑娘那么聪明，五皇子到底是怎么待她的，也不用她这个奴婢在这里过多提醒，姑娘心里如何会没有数呢？
    “行了，别说了。”
    陆朝暮又睨了她几眼。
    这个凤月，定然是自己平日里待她太好、太过纵容她了，才让她变成了这么个大胆的样子，什么话也敢乱说。
    “是是是，奴婢不说就是了。”
    见好就收，凤月可不敢将陆朝暮给惹恼了。
    “对了，庆桂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新消息么？”陆朝暮转移话题。
    凤月摇头，“奴婢前几天去问过了，庆桂说，大夫人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基本不会外出。”而一个甚少外出的人，自然很难察觉异常。
    “哦？她竟一次也没有出门？”
    “嗯，一次也没有。”
    这可就奇怪了。陆朝暮眉心一拧。
    凤月有些不明白，问道：“姑娘，这大夫人不出门也有问题么？”
    什么时候，出不出门也有讲究了？
    陆朝暮摇头，“这你就不懂了……”
    算算日子，再过几日，科举考试的结果就会出了。
    她那个大伯母，那么紧张陆子湛的科举，如今，结果快出了，她怎么会一点出去走动走动，打探打探的动作都没有？
    “那可能是大夫人对堂少爷的实力足够自信？”
    陆朝暮朝凤月一笑，“那你呢？对我五舅舅的实力足够相信么？前些天，你上街的时候，不还买了个平安福回来？”
    “额……姑娘，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凤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但，姑娘这么一说，她确实有些明白了。
    她作为一个下人，尚且都会为了宋靖宇而担心。
    梁氏作为堂少爷的母亲，又是个做什么事都特别好强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紧张在意？
    而且，她前几天听永平侯府里的下人说了，京城郊外的碧云寺，近些天香火特别的好，进进出出，都是上香祈福，祈盼神明能够保佑自己科举高中的人。
    下人们都知道这个消息，梁氏自然也是知道的。
    虽说去寺庙上香祈福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但，出去走走，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梁氏却一直守在家中，自然是不太寻常的。
    想到方才姑娘的担心，凤月心里也不禁担忧起来，凑到陆朝暮的身边，小声猜测说：“姑娘……你说……大夫人是不是真的在盘算什么啊。”
    想了这么多天，到底要想出怎样的法子来对付她们啊？
    光是想想，凤月心里都止不住的犯怵。
    陆朝暮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梁氏的行为，她真的一点也猜不透。
    不过，梁氏既然没有行动，她们也不能做什么。
    只能静静等着，等到梁氏真的行动了，她们在走一步看一步，小心应对吧……
    “呼……”
    陆朝暮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她这心底还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安得很，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她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觉。
    两三天之后，她的黑眼圈瞧着就吓人。
    “哎呀，姑娘，你这是……”
    今个儿是放榜的日子，凤月早早来叫陆朝暮起床，结果一来就看到她整个人的状态糟糕到吓人。
    陆朝暮挥挥手，让她不用在意，“替我梳妆吧，待会儿多上些粉遮掩一下就好。”
    她相信五舅舅肯定能够高中，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她不能扫了兴。
    凤月有些心疼，但也只能按照陆朝暮的吩咐为她梳妆打扮。
    为了遮掩她的脸色不好，凤月特地为她挑了些简单的发饰和首饰，努力减少陆朝暮的存在感，这样，少了打眼的东西，旁人便不会那么容易注意到姑娘，也就不会发现姑娘的异样。
    凤月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她却忘了，若是有人真的一直注意着你，你便是整个人再低调，那人也是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你的。
    这不，陆朝暮和凤月出门时，刚好梁氏、陆朝云、陆子湛也要出门。
    放榜嘛，参加了科举考试的人，都是关心的。
    陆朝云对自己这个从江南回来的三堂妹很喜欢。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因为梁氏十分严格，陆朝云很少有机会能够离开京城。
    可陆朝暮就不一样了，不仅在京城待过，还去过淮南，去过江宁，去过金陵城。
    书上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三堂妹去过这么多地方，肯定见识过许多她没有见过的新奇事儿。
    陆朝云想多和她聊聊，也长长见识。
    只是，她几次去找陆朝暮，不凑巧，她都没在。
    今个儿刚好遇上了，陆朝云自然飞快走到她的身边，“三堂妹，你是去贡院么？走啊，我们一块儿去吧！”
    热情而大方，叫人完全不好拒绝。
    可是——
    “朝云，回来。”
    和之期一样，梁氏总是不愿意陆朝云和陆朝暮走得太近。
    “母亲！”
    陆朝云完全不明白了，母亲究竟是怎么了？
    先前在贡院的时候，几次三番不让她去见三堂妹也就罢了，如今，他们可是在永平侯府的大门口，大家都是亲人，碰见了，怎么着也应该打个招呼吧？
    母亲怎么开口就让她回去呢？
    但，梁氏却十分坚持，走过来直接将陆朝云的手腕抓住，“你瞧瞧你，朝暮都困成什么样了，你还打扰她。”
    梁氏一脸心疼的揉着陆朝暮的头发，“瞧你，为了你五舅舅，你这几天肯定没睡好吧？你是个好孩子，从侯府到贡院也有一段距离，待会儿上了马车，你就好好休息休息。”
    十分的关切，一片的“好意”。
    陆朝暮倒是神色淡淡的，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妥似的，点点头，说好。
    可陆朝云还是不愿意跟着自己的母亲离开。
    作为女儿，自己的母亲说出的这些话，究竟是合理的理由，还是强词夺理找出来的借口，她心里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
    她虽还想再问清楚，那边，陆朝暮已经冲着她淡淡笑了笑，转身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而这边，陆子湛也喊她，“朝云，走了。”
    陆朝云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也只能跟着梁氏、陆子湛上了马车。
    “你也真是的，三堂妹都那样了，你何必拉着她说话。”陆朝云登上马车的一瞬间，她还没来得及问梁氏，坐在窗边的陆子湛倒是先开了口。
    “那个叫宋靖宇的，以前在金陵城的时候就没有去过书院。三堂妹为他担心也是正常的。你也就别打扰她了。免得到时候，结果出来之后，三堂妹心里会伤心。”陆子湛瞧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平头百姓，仿佛宋靖宇就跟他们一样，从出生之时，一辈子就已经定死了。
    鲤鱼跃龙门这样的故事，哪里能这么容易发生。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啊！”陆朝云眉头拧在一块儿，觉得自己兄长不应该这么说。
    不以貌取人，不以一时争短长，不是圣人之言么？
    大哥在京城最好的书院念书，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不知道呢？
    陆子湛当然是知道的。
    可是，他还是这样说了，那是为什么？
    只是因着，待会儿就要放榜了。
    和梁氏的寄予厚望不同，陆子湛心里其实很没底。
    待在贡院的那三日，他就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
    回到侯府之后，他将自己在考场上写下的答案又都默写了一遍。
    他将自己的答案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觉得自己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根本就入不了眼。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出门的时候，他便觉得这次放榜，他或许并不能在三榜之内，肯定会叫母亲失望的。
    不过……
    他虽会叫母亲失望，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一直数落宋靖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下意识觉得，通过这样的方式，拉一个人垫背，就能显得他没有那么失败了？
    想到这里，陆子湛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

 第453章 放榜2

    当永平侯府的马车在贡院门口停下，陆子湛撩开马车帘子，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书生。
    他们一个个都无比期待，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张贴出来的皇榜，想要在皇榜之上搜寻自己名字。
    每次科举考试，参加之人成百上千，而最后真正能够金榜题名之人，却是万千人中的一个。
    看到皇榜前那些书生们，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搜寻无果后的失望，他们脸上的失落之色，就像是巨大的石块一般，重重缠绕在陆子湛的脚踝之上，要将他整个人拖入深渊之中一般。
    一下子，陆子湛心头就又变得紧张担忧起来。
    明明他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整个人也慌乱得不行。
    尤其是马车里，梁氏脸上带着无限的期待，正望着他，不断对他说着什么。
    陆子湛却因为心中担忧，而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梁氏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有听见。
    他真不知道，这次的科考，自己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
    所以，因为没有底气，他只能从旁人身上找底气。
    于是乎……
    陆子湛又看了一眼陆朝云，道：“朝云啊，待会儿若是在皇榜上看不到三堂妹那位舅舅的名字，你也不用觉得太奇怪。等到咱们回去之后，好好安慰安慰三堂妹就是了。”
    那语气，那神态，仿佛他就一定能够高中一般！
    陆子湛这话一出，梁氏倒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她的儿子，和她一样。
    陆朝云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不舒服。
    自己的大哥，自己的母亲，怎么都这么怪怪的？
    陆朝云深深瞧了他几眼。
    在她的记忆里，大哥陆子湛从来都是冷静沉稳的人，可是现在……
    是不是意味着，大哥其实对这次科举的结果也有些没底呢？
    但，陆朝云又抿抿唇，在心里暗暗想说：想想也正常，毕竟，科举考试是人生中的大事。大哥担心也是正常的。
    可是——
    “朝云，你放心好了！皇榜上肯定会有我的名字的！”
    觉察到陆朝云眼神的变化，不愿意在梁氏、自家妹妹面前丢脸的陆子湛，立刻收敛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脸上带着春风得意般的笑容，一手成拳，拍着自己的胸膛，对陆朝云说：“你就和母亲一道待在马车里好了，皇榜我自己去看。待会儿，我肯定给你们带个好结果回来！”
    “大哥……”
    陆朝云见自家大哥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心里隐隐担心起来。
    但，梁氏却没有发现陆子湛的变化，脸上的笑意更胜了几分，“对嘛！就是应该有这样的气势才对！子湛那你就去瞧瞧吧，外面人多杂乱，我与你妹妹就不下去了。”
    “嗯，母亲放心。”
    陆子湛点点头，飞快就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大步就往皇榜的方向而去。
    梁氏和陆朝云在马车里，只能看到陆子湛的背影。
    年轻的少年，背影里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但，此时此刻，只有陆子湛一个人知道，他的一双手因为恐惧而不断的发抖。
    眼瞧着皇榜越来越近了，陆子湛都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他能不能不过去啊……

 第454章 放榜3

    可是！
    “湛堂哥。”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陆子湛耳畔响起。
    陆子湛扭头，陆朝暮和宋靖宇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湛堂哥也到了，怎么没看到大伯母和二堂姐？方才她们不是和你一块儿出的门么？”
    本来，陆朝暮是不打算跟陆子湛打招呼的。
    毕竟，梁氏对她父母做的那些事情，她始终牢牢记在心中。虽说，梁氏做的事情，按理来说只应该由梁氏要给人来承担，和陆子湛也好、陆朝云也好，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可是……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她真的没有办法像对待寻常人一样对待陆子湛和陆朝云。
    但，谁让宋靖宇远远瞧见了陆子湛，还非要过来打个招呼呢？
    按宋靖宇的话来说，他与陆子湛都为这次科举考试的考生，认真算来，还是同届。
    若是都能高中，也算是缘分。
    她也只能跟着宋靖宇一块儿过来了。
    毕竟，梁氏和纪氏勾结在一块，杀害了她父母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告诉宋靖宇，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知道，知道得多了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收回思绪，陆朝暮耐着性子，客气有问：“堂哥既然已经到了，想必已经在看过皇榜了吧。怎么样，堂哥可在皇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了？”
    “我……我……”
    陆子湛本来就紧张，方才一路走过来，他的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如今，陆朝暮又问到皇榜的事，他整个人更是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但——
    慌乱间，陆子湛看到了站在陆朝暮身边的宋靖宇。
    不同于他的慌乱。
    宋靖宇虽然眼底也透出了期待和期盼，但，他的一双眼睛特别的清明，并没有
    “……哦，宋公子。”
    说来也神奇。
    认真算起来，陆子湛和宋靖宇两个，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
    陆子湛按理来说，怎么着也应该叫宋靖宇一声“伯伯”才对。
    但，陆子湛一开口便是“宋公子”三个字，似乎，并不认同两人之间的亲戚关系。
    但，看都看到了，陆朝暮还是做表面功夫的笑了笑，客气问说：“我和我五舅舅也是来看榜的，怎么样，你看了么，找到你的名字了么？”
    “我……我……”
    陆子湛本就紧张，方才走过来的功夫，他的手心里已然全都是汗水，如今被人一问，一颗心更是瞬间提了起来。
    “我……我也是刚刚才到，还没看。”陆子湛声音非常小，小到陆朝暮一听，就听出了他言语之间的不自信。
    她站在原地，上下将他打量一眼，眨眨眼，什么也没有说破，只是又笑了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朝暮便祝湛堂哥能够高中了！”
    说罢，陆朝暮便看向宋靖宇，将他往旁边拉了拉，“五舅舅，咱们从这儿开始瞧吧。”
    “也好。”
    很快，陆朝暮一行人也没有过多管宋靖宇，只是仰头认认真真的在皇榜上搜寻宋靖宇的名字。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
    科举考试，一共取三榜进士。
    陆朝暮他们是从末榜开始，一点点往前找的，一直都没能找到宋靖宇这三个字。
    而不远处，坐在马车里的梁氏，本就对陆朝暮不满得很，如今，见得他们找了半晌都没找到宋靖宇的名字，自然冷冷“哼”了一声，十分鄙夷的开口。
    “找什么找！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二榜、三榜上面都没名字，难不成，他一个从未进过书塾、从未受过夫子一天教诲的人，还能考中头榜不成？”
    真是的，也不知道撒泡尿看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重。
    也在这里做春秋大梦！
    真是可笑！

 第455章 放榜4

    想着，梁氏脸上鄙夷的神色，愈发明显起来。
    陆朝云从小是由梁氏亲自教养长大的，但，在她的印象中，她的母亲，永远都是最为温和、最为和善之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就像是！
    就像是她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看清过自己母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一般。
    而坐在窗户边上的梁氏，根本没有注意到陆朝云的神情，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陆朝暮他们身上。
    她摇动着手中的团扇，又是轻飘飘的从鼻尖挤出一口气来，“待会儿，等我湛儿考中进士，他们才会真正知道，这人啊，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做哪些失了身份，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大梦——”
    “中了！中了！！”
    梁氏讥讽的话还未说完，那头，她一点也不看好的宋靖宇等人，竟然一下子惊呼起来。
    陆朝暮重生之后，便一直沉稳冷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叫自己轻易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可是现在。
    她亲眼见到“宋靖宇”三个大字，出现在皇榜之上！
    而且，和她上辈子的记忆不同。
    上辈子，五舅舅虽然也考中了进士，但是，他只在二榜上。
    但这一次！
    五舅舅不仅考进了头榜！
    而且是头榜第三名！
    用简单的话来说，宋靖宇便是这次的探花郎了啊！
    “五舅舅，恭喜啊！！”陆朝暮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宋靖宇感到高兴！
    这是何等的风光与荣耀啊！
    宋靖宇这一路走来有多难，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如今，宋靖宇能够考中探花，一朝名扬天下，她如何会不为之高兴？
    “头榜第三名……”
    旁边，吴映月也被吓住了。
    要知道，她来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管宋靖宇考得如何，她其实都想要凭着心中的想法，为自己豁出去去闯一次的。
    她从未违逆过父母，可，这些天，她夜不能寐，心里总会想起眼前这个男人。
    她也是想为自己去博一次的。
    可如今……
    向来循规蹈矩的少女，忽而间心里有了这样大胆的想法。
    知道这个结果，吴映月心底情绪莫名激动，一下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了。
    “……宋、宋公子，恭喜你。”
    心绪激动是一回事，现在这种情况，吴映月还是很好的克制住心绪，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如常的向宋靖宇道喜。
    可是……
    她却不知道，她眼底的情绪变化，旁边站着的这个男人，全都看在眼里。
    先前，她和朝暮一同来时的紧张和担忧；看榜时忍不住流露出的期盼与期待；以及现在，她仿若自己高中一般，既激动又如同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宋靖宇瞧在眼中，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好似被细小的针尖给轻轻扎了一下。
    酸楚而微痛。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如今体会过之后，却叫人愈发清楚心中所想的感觉。
    知道了心中所愿。
    宋靖宇看着吴映月的目光，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伸手，想要扶她。

 第456章 催促

    但，当宋靖宇伸出手的瞬间，他自己又微微愣住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虽有心，但，他又如何真的确定眼前的小姑娘，有着和他相同的心意？
    更何况……
    他是读书人，更应知晓，男女之间应保持该有的距离。
    甚至，他此刻一时情绪上涌而做出的动作，若是将眼前的人给吓着了怎么办？
    想着，宋靖宇便想趁着自己的动作还未被人察觉，立刻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可是——
    “宋公子……”
    吴映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哪怕只是他最为细微的动作，她都不会错过，更何况，在她面前，宋靖宇一向克制，几乎不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但，方才他瞧着自己的眼中，分明有着明显的关切之意。
    吴映月忍不住红了面。
    虽并未多说什么，相反，她一双大大的眼睛，不知怎么的，飞快眨个不停，很快，她的耳根子便更红了。
    “我……我家中还有其他事……”吴映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眼睛眨得更快了几分，忙转过身，急匆匆离开，只留下宋靖宇和陆朝暮两个人在原地。
    瞧着她匆匆而去的身影，陆朝暮意味深长的瞧了宋靖宇好几眼，嘴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五舅舅今日高中，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金陵城里，外祖母定会为此高兴的！不过嘛……”
    小妮子眸光流转，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光是瞧着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
    还不等宋靖宇开口，陆朝暮就又道：“五舅舅今日高中的消息，我想，除了外祖母他们，五舅舅肯定还想第一时间将这份喜悦告诉其他的两位长辈吧？”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好看的眸子，可不就再次落在了吴映月离开的方向。
    她脸上笑意更胜了几分。
    像是在说，他们两个闷葫芦，一个比一个能藏事。
    可是，既然宋靖宇如今已然高中，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又何必妄自菲薄，自然有了能够上门提亲的资格！
    这样的好事，最好立刻定下来，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我吴姐姐可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了，”陆朝暮这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若是还听不明白，她可真是要怀疑，他是如何高中的。
    不过——
    “就你一张嘴，最是会颦！”宋靖宇摇摇头。
    就连他自己都还未确定吴家姑娘的心意，她倒是比谁都急，都快赶着他将一切都张罗好了。
    哪儿就这么急了？
    陆朝暮却急道：“什么还未确定，你啊，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老成持重的样子，却活脱脱跟七老八十一般！”
    吴姐姐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她是吴侯家唯一的孩子，吴侯爷如何不会想着，趁着这次科举，从新科进士里挑出一个合他心意的给吴姐姐当夫君。
    这次科举放榜，榜上有名之人，可不仅仅是他宋靖宇一个！
    他若是不上心些，到时候被人捷足先登了，可别怪她没有提醒他！
    别到时候，连懊悔的地方也没有。

 第457章 坐不住

    “……”
    陆朝暮好心提醒。
    宋靖宇闻言，虽然整个人还是那般闷闷的，把那个没有接她的话，但是，他微微低垂的眼眸还是闪过一分隐隐的亮光。
    ……
    时候不早了，既已看了皇榜，宋靖宇确榜上有名，他们也不用一直在这个儿待着。
    陆朝暮倒是一身轻松，领着凤月就回了永平侯府。
    至于，宋靖宇嘛……
    她都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他听与不听，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毕竟啊，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她掏心掏肺之言，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宋靖宇还是没有行动，便是他自己没有这个心思。
    既是他自己没有这个心思，她也便不必多言，不是么？
    “可是姑娘，”回永平侯府的马车上，凤月坐在陆朝暮旁边，认认真真的想了许久，忽而道：“奴婢觉得，五少爷会去吴家的。”
    若是五少爷心里真的对吴家姑娘没有半分意思，那么，姑娘先前在贡院门口说那番话的时候，五少爷也就不会说姑娘嘴贫了。
    他定然会为了吴家姑娘的清誉，也为了自己，立刻撇清干系，让姑娘千万千万不要再说才是。
    可是，五少爷虽神色有些不好，却也并未真的要说姑娘什么。
    所以啊……
    这样看来，五少爷与吴家姑娘的事儿，说不定，还真会成了！
    “若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陆朝暮淡淡的点点头。
    上辈子，她嫁给了宋文绍，也仅仅知道宋靖宇考中了进士，后来，他日子过得如何，是否平安顺遂，她一概不知。
    但，这辈子，当她再次回到金陵城宋家之后，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也亲自帮过她的人，她当然希望能够帮到他，让他能够与自己心之所钟的人，顺顺利利的在一起。
    于是乎……
    虽然嘴上说着宋靖宇听与不听，都不是她管得着的事，但，想了想，陆朝暮还是将凤月拉到自己身边，吩咐她得了空，便亲自去瞧一瞧，看看五舅舅回到客栈之后，到底什么时候会去吴家一趟。
    “还有，除此之外，你也赶紧叫庆桂多多置办些礼物。”
    若是五舅舅真要登门拜访，她可不能让他空手而去。
    他一个男人，或许考虑不周全，会忽略了这些事情，但，她可不会叫他丢了这些礼数。
    “嗯！姑娘放下你，奴婢一定会将这事儿给办好的！”凤月连连点头，等到马车再永平侯府门口停稳了，便立刻按照陆朝暮的吩咐去办了。
    而宋靖宇那边……
    他回到客栈之后，心里就乱糟糟的。
    本来，科考顺利，还得了如此耀眼的名次，最是让人高兴之事，可，他的心里却根本没有办法静下来想这件事。
    他的耳边，陆朝暮说的那些话，一直不断的回响着。
    尤其是吴侯爷或许会趁着这次放榜的机会，亲自给吴姑娘选一个合适的夫婿……
    更是惹得他就连喝水，都觉得周身不痛快。
    “……”
    宋靖宇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大踏步向客栈外走了出去，径直就朝着吴家所在的方向，大步而去……

 第458章 拜见

    不过，宋靖宇心里着急，从客栈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情绪激动不已，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之时，客栈外面，有个人正一直等着他呢！
    见他从客栈离开，直接朝着吴家的方向而去，凤月脸上立刻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我就说了，五少爷肯定会去吴家的！这不，果然去了吧！这个消息，姑娘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说罢，凤月立刻打发身边的小厮回永平侯府传消息，还提醒小厮道：“你快请姑娘去吴侯府一趟！”
    这样天大的好事儿，姑娘肯定想亲眼瞧着才是！
    “是！凤月姑娘放心，小的这就去。”
    小厮点点头，麻溜的就往永平侯府所在的地方而去。
    这边，凤月二话不说，立刻跟上宋靖宇，半路上，她还找到了刚刚好置办好东西的庆桂。
    “凤月，你这么急着去哪儿？姑娘让我买这么多东西，到底为了什么事儿啊！”庆桂还不知道宋靖宇和吴映月之间的事呢。
    凤月现在也来不及解释，只是目光往后一跃，大致瞧了一眼庆桂所买的东西。
    嗯……都是一等一的好物！
    想来吴侯爷和吴侯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故而，凤月也不多说，直接将庆桂拉着就往吴家去，一边赶路还一边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反正呐，是有好事呢！”
    ……
    很快，宋靖宇就来到了吴家大门外。
    瞧着紧闭的大门，心潮澎湃的少年郎，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着打扮，像是认认真真思考着，自己如今的样貌，是否得体，会不会太过唐突了些？
    可，想到这儿，宋靖宇的眸光又沉了沉。
    他一个外乡人，从未与吴侯爷打过交道，想来，吴侯爷根本也不知道他这个人。
    虽说，他是这次的探花郎。
    但，只怕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他一个从未登门拜访过的人，忽然上门提亲更为唐突的事情了吧？
    于是乎……
    宋靖宇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欠缺考量，所以……
    摇摇头。
    宋靖宇叹了口气，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是——
    “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儿么？”
    就在宋靖宇准备离开之时，吴家紧闭的大门，刚刚好被人从里面推开。
    吴家的管家见他站在外面，赶忙就跑过来询问。
    “我……我……”
    好好一个文采斐然的探花郎，何曾像如今这般，有过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
    但，就在这个时候——
    “方管家，你还记得我么？”
    一道清丽而甜美的声音，在宋靖宇的身后响起。
    宋靖宇回头，可不就是陆朝暮站在他的身后么？
    “呀！是陆姑娘！快请进快请进！”
    方管家可没有忘记，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吴映月差点遇到危险，还是陆家姑娘带着人，亲自将吴映月给救下来的。
    这事儿，吴侯爷、吴侯夫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这次陆朝暮来到京城，吴侯爷、吴侯夫人都说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陆朝暮来了，吴家的人，都不能有所怠慢！
    方管家立刻上来迎，但，陆朝暮却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宋靖宇，说：“方管家，麻烦为我和我五舅舅通传一声吧，就说……我们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拜见两位长辈！”

 第459章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拜访两位长辈！”
    陆朝暮笑眯眯的开口。
    宋靖宇还有些吃惊，问：“你怎么过来了。”
    “你说呢？”陆朝暮朝他眨眼，眼底笑容满是深意，“还不是为了五舅舅你啊！”说罢，陆朝暮的目光往后面一跃，落在庆桂准备好的那些礼物上。
    像是在说：你个二愣子，上门提亲这么重要的事情，还真就一个人痴愣愣的来了！她若是不及时过来，看他待会儿见到两位长辈要怎么办才好！
    “你……”宋靖宇微愣。
    方管家站在吴家大门口，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又瞧见陆姑娘带来了好些东西，而且，都还是些一等一的精巧之物，他这心里立刻就隐隐觉察到事情好似有什么不大对的，但，一时半会间，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但，想到陆家姑娘与他们小姐是再好不过的朋友，陆姑娘有要紧事相见，想来应该也是正事吧。
    故而，方管家很快脸上便重新带上笑容，也不先派人通传，直接抬手，领着陆朝暮和宋靖宇就往大厅去。
    到了大厅后，方管家忙吩咐下人为他们二人准备好茶水与茶点，“陆姑娘且先等等，老奴这就去请老爷和夫人，哦，对了……”
    方管家稍微一顿，又问：“陆姑娘想要说的事儿，可要让我们姑娘也听听？”
    在方管家看来，陆朝暮不管有什么事儿，都与他们姑娘有关系。
    可，陆朝暮却一反常态的摇摇头，“方伯，先别告诉姐姐我来了的消息吧。”
    “陆姑娘……这……”方管家有些不明白。
    陆朝暮只又笑了笑，说：“好了，待会儿你就明白了，你只管先将伯父、伯母请出来吧！”
    “这……好吧……”
    陆姑娘与他们姑娘一向交好，陆姑娘这么说，应该也是为了他们姑娘好。
    就按陆姑娘说的做吧！
    方管家点点头，又特地吩咐周围的下人一定要好好招呼陆朝暮他们，接着，方管家才急忙进入内院，将陆朝暮来了的消息，告诉了吴侯爷与吴侯夫人。
    两位长辈是见过她的。
    今天又见着她，脸上自然满满的都是笑意。
    尤其是吴侯夫人，知道在金陵城的时候，是她护住了吴映月，才免得她受歹人侵袭，故而，一看着陆朝暮，便将她当作是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欢喜。
    吴侯夫人几步走过来，牢牢将她的一牵，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说：“朝暮来了，来，让我瞧瞧，你来京城这么段时日了，是不是都习惯了。嗯，瞧着面色倒还红润着，想来，你在永平侯府一切都还是顺利的……”
    吴侯夫人一边打量，一边目光往后面瞧了瞧，可不就看见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还有许多的贺礼。
    “这是……”
    吴侯夫人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心里立马就觉察到了什么，当即问：“朝暮，他是谁啊？还有，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的东西做什么？今儿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伯母！今天怎么就不是特别的日子了？”陆朝暮笑呵呵的挽住吴侯夫人的手腕，扶着她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免得待会儿的消息太过刺激，将吴侯夫人给吓到了，那可就不好了啊！
    但，她越是这样小心着，越是叫吴侯夫人心里感觉不大对，一坐定后，吴侯夫人赶忙又是将她的手紧紧一握，问说：“陆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老实同我说！”

 第460章 金陵宋靖宇

    “陆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老实同我说！”吴侯夫人郑重发问。
    陆朝暮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和笑着，说：“伯母，虽然我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件顶重要的大事儿要同二老说的，但，伯母不用担心，一定是不会叫你们二老担忧的事。”
    “好了，陆丫头，你就只管把话说清楚，究竟什么事。”吴侯爷伸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子。
    陆朝暮点头，起身，在两位跟前站定后，神色异常恭敬的拜了拜，礼数十足十的周全，然后，她才看着两位长辈，说：“吴伯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姓宋，名叫靖宇，是朝暮的五舅舅。”
    陆朝暮将宋靖宇的身世大致介绍一番。
    吴家两位长辈都眉头微微蹙着，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知道她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吴侯爷和吴侯夫人自然也心照不宣的，认真打量起了宋靖宇。
    别说。
    这宋靖宇吧，虽然瞧着年纪不大，但，他端端坐在那儿，还真是相貌出众，仪表堂堂，再加之他五官白皙而双眸深邃，吴侯爷和吴侯夫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几分赞许的神色。
    不过……
    也不知道，这个叫宋靖宇的，有多少本事，有多少本领。
    毕竟，陆丫头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就是想要给月儿提亲的。
    但，这毕竟是月儿的终身大事。
    陆丫头和月儿关系好是一回事，但，给月儿选的夫婿，可是要陪伴月儿一辈子的人啊！
    他们两个是到了中年，才得了月儿一个孩子。
    也正是因为吴侯夫人年老生女，吴映月出生的时候，身体就十分孱弱，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将吴映月送到江南金陵城那样气候宜人的地方，让吴映月娇养十几年，还不是做父母的，为了儿女的一颗心啊！
    现在，月儿好不容易身体状况稳定了，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边，他们年纪渐渐老去，自然想要趁着自己还耳聪目明的时候，为他们的月儿将婚姻大事给定下来。
    这要选择的人选，不说要什么一等一的人物，但，至少要有本事、有担当，能够在他们两个老去之后，还能和月儿好好在一起一辈子，将月儿给好好照顾着的人才行！
    这个叫宋靖宇的……
    吴家二老眉头越蹙越深，心里都没有下决定，只是越发认真而慎重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
    陆朝暮见状，赶紧在旁边给宋靖宇试了好几个眼色。
    她都已经将他的身份介绍过了，剩下的，可都该他自己把握了！
    总不能，她准备了贺礼，厚皮赖脸的将他带进了吴家，亲自将他介绍给了两位长辈，后面打动两位长辈，提亲的话还要她说吧？
    不知道的，怕是要说是她讨媳妇儿呢！
    “咳咳！”
    陆朝暮轻咳两声，催促着宋靖宇。
    宋靖宇深吸一口气，终于站了起来，整理好思绪，步伐沉稳的，走到了吴家二老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吴侯爷、吴侯夫人，初次见面，在下金陵城宋靖宇。”

 第461章 赶紧说

    “在下金陵城宋靖宇。”
    宋靖宇抱拳拱手，定定站在吴家二老面前。
    不同于坐时，他起身行走这几步，再加上提说话时的神态与气度，见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吴侯爷，一眼便看出眼前这孩子确实非同一般。
    于是乎，老人家感兴趣的捋了捋胡须，目光如炬的审视着他，但，吴侯爷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将他瞧着，像是要听听他会说些什么，而后才好判断，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是……
    “………”
    宋靖宇面对吴映月的父母，一手端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许多话，在喉咙处转了又转，但，到了最后，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才好。
    他很明白，吴家二老是看在朝暮和映月的关系上，才没有什么也不听，就立刻将他给赶出去，反而给了他表达自己的机会。
    可是。
    他在金陵城宋家的时候，一直都是哪个不被人注意的婢女之子，宋家老夫人也好，宋家里的其他人也好，好似从来都没有将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
    所以，其实他平日里很少有机会同长辈打交道。
    也不是说他不善言辞，只是，因为自己这样的经历，他一时间，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才好。
    可，他毕竟是来吴家提亲的啊！
    这样的场面，他有片刻的愣怔，吴家二老还能理解和接受，会想着，毕竟是个小伙子，而且又是这样的人生大事，给他些时间，组织一下自己的思绪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就一直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啊？
    不过，好在吴家二老看在陆朝暮的面子上，虽然微微皱了眉头，眼底划过了几分不悦，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带着几分和善的。
    可当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宋靖宇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后。
    吴侯爷：“……”
    吴侯夫人：“……”
    两位长辈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这位贤侄啊……”
    吴侯爷率先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像是要开口说话。
    旁边陆朝暮急得不行。
    本来，这样重要的事情，是应该宋靖宇自己来说的，她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将他带进吴家，已经是非常冒昧的举动了，她若是还帮着宋靖宇说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好的。
    可是吧，看着自己这个五舅舅，跟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一个字也不说，陆朝暮实在是忍不了了！
    “五舅舅！”
    就在吴侯爷准备发话的时候，陆朝暮先一步走到了宋靖宇身边，飞快的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而催促着提醒道：“你在做什么啊？！你知道你过来是做什么的么？！”
    人吴家二老都给了你这个机会了，你不好好抓紧机会将自己的心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像个傻子一样干什么？
    怎么的。
    难不成，你还觉得吴家二老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么？
    你不用说话，他们就能知道你肚子里面想的是什么？
    快别逗了！
    都这个时候了，赶紧的，要说什么，赶紧快快说出来啊！
    “是啊！”

 第462章 来提亲

    你快说啊！
    看了皇榜之后，吴映月便立刻回到了家中。
    本来，她回来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想着她和宋靖宇之间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多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单方面的幻想。
    她并不确定他的心思。
    所以，回到吴家的时候，她整个人看上去情绪并不好，父亲、母亲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过来问了她好几次。
    她都只是强行打起精神，说自己没事。
    回到屋子后，她便将自己关了起来，不想让自己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是不是她单方面的心思，又如何？
    婚姻大事，本来就需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她根本不知道，宋靖宇会不会上门提亲，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若是他要花很多时间去考虑他们之间的事情，在这个过程里，父亲、母亲为她选择了他们觉得可堪托付之人，她又能如何呢？
    是守着自己心，不听从父母的安排么？
    可，她又如何能够保证自己的坚持就一定会有个结果呢？
    她如何就能保证，到了最后，现实不会给她一个沉重的教训呢？
    所以……
    想着这些事情，她也便慢慢的、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
    她靠在窗户边上，叫自己多吹吹屋外的凉风，让自己清醒一点，别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情绪与气氛里，一切都全听上天的安排吧。
    谁知道……
    她才刚这样想完，就听见院子里有丫头说，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父母就只得她一个女儿。
    有人来提亲，还能是什么人，自然是来向她提亲的！
    院子里的丫头们欢欢喜喜的围到了她的身边，说着恭喜她的话，“都听说今个儿是放榜的日子，也不知是那家的举子眼光这样好，一下子就看中了咱们姑娘，往后啊，咱们姑娘除了老爷、夫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最最贴心、暖心的人照顾了！”
    “都胡说八道什么呢！”
    吴映月听到这些话，不仅一点也不高兴，反而立刻板起一张脸来，狠狠教训院子里的丫头们，“之不是来提亲，父亲、母亲会不会答应还不知道呢！完全没影儿的事儿，也就你们这些丫头会放在嘴边说个不停。也不怕这些话传了出去，不仅你们惹人笑话，连带着你们姑娘我也被人笑话，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就惦记上了！”
    吴映月平日里是个多么温和的人啊。
    什么时候这样严厉的数落过下人了？
    丫头们被她说得害怕极了，全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也就是平日里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让其他丫头、婆子都散开后，确定周围没人了，这才来到吴映月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快别恼了，你若是知道是谁上门提亲，保准高兴还来不及呢？”
    吴映月没听明白丫头这话，只是憋着嘴，又道：“管他什么人来提亲！”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倾慕之人。
    旁人便是再好，又如何？
    不是他，便不是他。
    “姑娘！”丫头笑着摇摇头，拉了拉她的衣袖，凑到她耳边道：“那个人啊，是陆姑娘陪着来提亲的！”
    “谁？陆姑娘？哪个陆姑娘？”吴映月还是没有没反应过来。

 第463章 大结局

    “谁？陆姑娘？哪个陆姑娘？”
    许是因为她的心里根本没用想过宋靖宇会来吴家，所以，听到陆姑娘三个字，不仅一点也没想过来人会不会是朝暮，而且，她的心里还忍不住生气起来。
    京城里哪里来了个多管闲事的陆姑娘，自己嫁人了么，就跑来管她的婚事，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姑娘啊，还能是哪个陆姑娘——欸，姑娘！姑娘！”
    吴映月莫名火大得很，心里想着一个人，哪里有寻常姑娘那种被人上门提亲的高兴与羞涩，反而，脸上满是恼怒与不悦，都没将自己身边丫头说的话听完，便急匆匆的往大厅快步走去，想将这个没事儿找事儿的陆姑娘给打发出去！
    可谁知道——
    “砰！”
    平日里，最是温和柔顺的吴映月，竟破天荒的头一次门也不敲，直冲冲就来到了正厅里。
    吴侯爷和吴侯夫人正等着宋靖宇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呢，谁知道，安静一片的正厅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一道清丽而曼妙是身影就出现在了正厅里。
    吴侯夫人眉头一蹙，很是不悦的即刻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
    虽说陆姑娘与映月认识，但，今日陆姑娘过来，是为了映月的婚事而来。
    映月一个姑娘家，哪里就能在正厅里听这些事情的了？
    再说了，其他不论，光是她匆匆忙忙撞进来，就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阁姑娘该有的样子。
    且不论宋靖宇是不是他们心里的合适人选，映月这样莽撞，若是传出去了，被其他人知道了，往后想要再给她议亲，只怕会有些小麻烦了。
    但，吴映月却一点也不在乎。
    谁想要议亲啊，她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非要议亲啊！
    况且……
    虽说她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那个人毕竟不是自己心里记挂着的那个人，那么，其他人会如何看她，会如何想她，其实，她心里并不在乎的。
    但是——
    “吴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正厅里响起，吴映月有些错愕的一愣，接着，她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站着她面前的不是陆朝暮和宋靖宇又是谁？
    “你、你们……”
    吴映月脑子嗡嗡作响，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两个。
    但是！
    等等！
    方才，是不是有人说有位陆姑娘来吴家提亲的……
    “轰！”
    吴映月虽是迟钝了些，但，她并不是个傻子。
    看到陆朝暮、宋靖宇站着这儿，她如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
    可是！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下子，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糟了！
    吴映月想到自己几乎是冲过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发乱不乱，衣服是否还整齐。
    这下子，她的脸更是在瞬间红成了一片。
    心里一紧张，下意识就想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但。
    “吴侯爷、吴侯夫人！”
    同样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宋靖宇，看到吴映月忽然出现，又见她飞快看了自己一眼之后，立刻就要转身离开，他的一颗心，忽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这样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但，他也知道，心里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她的出现与离开，都能够在瞬间叫他的一颗心产生不一样的变化与悸动，所以……
    宋靖宇沉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向两位长辈的时候，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耀眼光芒。
    那样的光亮，像是浓浓的黑夜里，乌云忽而被一阵大风吹散，露出了天空中那轮最为明亮也最为闪耀的明月，将天下间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照亮！
    那样的光芒，落在吴侯爷与吴侯夫人眼中，自然是叫人眼前一亮的。
    尤其是吴侯爷，他也算是见过许多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如今，周身都散发着光亮的宋靖宇，便是那样的一个人！
    “吴侯爷！晚辈有一份文章，也不知写得如何，想要请侯爷指正指正。”
    宋靖宇微微思忖片刻，从怀中摸出了几张小心折叠，贴身怀揣的文章，递到了吴侯爷的手中。
    这是他这次参加科举考试时，策论之试的答卷。
    他想，再没用什么，能比得上这份答卷，更能让吴侯爷与吴侯夫人看清楚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吴侯爷眉心微微蹙了蹙，想了想，还是认真瞧了瞧——
    “啊，是，这是你写的？”
    这次科举，吴侯爷虽未见过考生们的答卷，但是，他也从同僚那儿听说过，这次的科举，有一个考生的文章写得那叫一个好！
    不仅文辞颇有风骨，内里的精神与内核也颇有年轻人的想法。
    主管科举的同僚，还将里面几句印象深刻的话同他说了说。
    如今，看着宋靖宇的文章，吴侯爷自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原来，那个人就是他啊！
    陆朝暮看着吴侯爷的神情，知道今天这事儿，定然是成了！
    她笑嘻嘻的走到吴映月身边，催促着将她推到了宋靖宇的身边，调笑着说：“吴姐姐，你文采这样好，你也瞧瞧我五舅舅的文章写得如何呗！”
    “朝、朝暮！”
    吴映月不好意思极了。
    但，她即便不看也知道，宋靖宇的文章，定然是不会差的。
    陆朝暮在旁边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当然不会差了！
    心上人所写的文章，自然一点也不会差！
    好了！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