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 01. 01. 中稳的步伐漫步在漆黑的无人街头,脚步停滞在一栋废弃屋前。这地方早在那人来之前就站了两个年轻男人,那个人呼上一口冷空气跟两名男子点头打声照面。他缓慢抬头望着顶上那盏昏暗闪烁的灯管,今晚冷,他穿了件绿色羊毛衫淡蓝色牛仔裤,冰冷的双手藏在牛仔裤口袋里头,用力吸了鼻子止住鼻水的滑落。 看看手中的錶,九点五十分,原来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小时,看看周遭的昏暗,除了闪烁不明的灯管,再也没什么人,他靠上斑驳的黑墙开始打睏,打算再多等几分鐘,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废弃屋前,男人透过车窗望着这正垂着头打瞌睡的人。微弱的光线照上了那男子脸庞,虽然看不清五官,可散发的气息还是让车里的人扬起嘴角,他摇下车窗对那名男子喊了句上车。 车上的两人没有任何交谈,副驾驶座的人偷偷观察着驾驶座的男人。年约五十,戴副眼镜,前额发际有些高,穿着整齐的黑西装打领带,一看就知道是某间公司的主管顾问,得到了些微的猜测的他便别过头望着窗外的街道开始发愣。 驾驶座的男人瞥了眼男子,盯着车窗反射出的无趣神色开了口。 「叫什么?」 「阿塔。」 「几岁?」 「二十五。」 「都在那儿?」 「恩。」 「以前没看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 两人结束了短暂的对话,带着沉默来到了男人的住处-是一间座落于豪华社区的公寓。男人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阿塔跟着男人走进了屋内,简单的一套白色长沙发落在眼前,男人拿起鞋柜上的一双拖鞋转身递给他,阿塔脱下黑色皮靴穿上拖鞋跟着男人走入客厅。 「喝什么?」 「都可以。」 男人走入厨房后,阿塔坐上白色单人沙发盯着桌上的几本时尚杂志,封面上的大明星,那口耀眼迷人的笑容似是在嘲笑他一般的诡异,他抬起头上下瞧着这个空间,电视,柜子,白色墙壁,还有那掛在墙上的几幅抽象作品,就这些。 此时,男人拿了三罐可乐从厨房走出来,他往长沙发坐,将其中一罐递给阿塔,打开另外一罐可乐喝上几口。阿塔拉开拉环跟着喝上几口,剩馀的那一罐就立在桌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渗出一颗颗水珠。男人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暂时解除了这场沉默,阿塔握着那罐可乐看着外头的雨滴一点一点的打上窗,不知该等多久才开始。 门铃响了,正当阿塔差不多要睡了过去时,门铃终于有动静了。男人立即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站在门外的人对着男人勾勾笑。 「对不起,来晚了。」 「没关係,快进来。」 阿塔转头望着门外的人,是一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子,那个人穿着驼色大衣,拿着一把透明雨伞,肩膀上还残留着几滴雨水。年轻男子跟着男人入屋,对着阿塔微笑,而后跟着男人坐上沙发。 「你好,我叫dark。」 「我是阿塔。」 两人轻松的握了手。眼神中多了份理解。 可乐空罐子,卧室弹簧床,赤裸的男人们,桌上的纸钞。 这一夜,就这么度过。 02. 02. 两名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肩并肩的走往社区出口。鞋底摩擦至地面的声响在这个清晨时分特别突兀,脚步停歇,煞时又恢復原本该有的寧静。dark倾靠着路旁的大树,将手中的雨伞放置在一旁,从驼色大衣内袋取出一包marlboro,他打开菸盒含上一根,后抽出一根递给站在一旁慵懒打着哈欠的人。阿塔伸手接过香菸时,dark自己早已抽上一口,他打开打火机替阿塔点火。两人吐出的烟圈混入早晨的浓雾,冬日还是冷,尤其是现在,估计看不到日出。阿塔没着外套,鼻头早被冻得像颗小酸梅,他努力吸着长菸试图遗忘身体打上的哆嗦。dark侧眼瞥着那人,看着那几根颤抖的手指笑了出口。 「哪一区的?」 「凤凰河。」 「我以前也在那儿待过一阵子。」 「恩,现在呢?」 「不在外头混,给人包。」 「还出来?」 「他是熟客,给个面子。」 dark咬着菸蒂朝着阿塔笑,接着将菸蒂吐上人行道,用皮鞋踩了踩一脚踢至路旁。阿塔将那根长菸吸得极致只剩下菸屁股,随手把那小东西朝路旁的地下水道扔。dark拿出手机看着上头的未接来电,无动于衷的跳出页面。阿塔冷得朝手心频哈气,他揉揉鼻心蹙起眉头。 「现在几点?」 「五点四十。」 「不等了,先走了。」 「这里离凤凰河很远。」 「用走的也会到。」” dark看着阿塔独自走上对头的人行道,不吭一声的取出一根香菸抽上。他靠着树干一根抽上一根,晨朝的露珠不知不觉的滴上了他的肩膀形成了一片小水渍。拿起身旁的小雨伞往地上轻戳着他留下的好几根菸蒂,无聊消磨着等待那台车子出现的时间。 dark搭乘计程车回到那个"家”。他抬头望着这栋木屋,呵的一声笑了出口尽显狼狈。他徐步穿过小庭院打开大门,与一名坐在黑色沙发上的女人冷眼相望。女人不年轻,四十多岁,身着薄纱睡衣,隐藏在浓厚妆容下的是一丝丝细纹,血红色的嘴唇随着唇角的弧度缓慢展开,说是笑又不是笑的,只有可怕。 「跑哪儿去了?」 dark踏进屋子,转身闔上门。他走到女人身旁,温柔抚摸着褐色大捲发,勾着嘴角不吭声,女人抓住了他的手再问上一遍,「去哪了?」语气加重成了一口咆哮;一旁的楼梯边传出了几声脚步,站在楼梯口的男人捧着酒杯冷笑着这一幕。男人的面貌跟女人有些相似,年纪也差不多,只是男人的面目比女人多了几分冷漠。 「去哪里?」 这次是男人开口,伴随着这个问句是迎面而来的酒杯。 阿塔得了场感冒,那天走了好几公里路才回到自己那间铁皮屋。他昏昏欲睡了两日,下午天气好,勉强打起精神出门觅食。套上了牛仔外套,戴了顶黑色毛帽出了屋,站在天台上看看云朵望望远处的广告牌后抬脚走下楼。在这平价的速食店点了份套餐,坐上角落处拿起面纸擤了下鼻子才开始用餐。他打开奶球倒入咖啡杯,又加了些糖进去搅拌,张口啃着汉堡眼睛则透过玻璃窗户望着前方广场,目光落上蹲靠在大石柱边餵食白鸽的侧影。用餐期间不时有几个同行前来搭訕,但见阿塔不理睬便自讨没趣的离开。 dark撕开手中的麵包一点点洒上眼前的白色石砖,身上还穿着那日的驼色大衣,但上头的灰尘却显得一身荒凉寒冷。凌乱的浅色发丝,无神的瞳孔以及似笑非笑的唇角更是让谁也不想靠近。他放下麵包,掏出菸盒嘴巴俐落的叼上一根长菸,没点火,抬起头望着昏黄的天空,涣散的双瞳随着天边那片云朵移动。 感冒胃口不好,阿塔放下那还剩下二分之一的汉堡拿起面纸擦拭油腻的手指。一边擦一边观察外边那口嘴角上发肿的瘀青以及左额角早已乾凅的血痕,好奇的目光持续在dark身上打转。 日落了,天空的色彩从橘红转换成蓝紫,dark还蹲靠在那儿盯着早已飘散的云朵,口中叼的那根香菸甚至如同他那僵硬的身躯没有挪动过。 阿塔早离开了速食店,他将被餐巾纸裹住的汉堡藏在牛仔外套口袋,缓步来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废弃屋。左手捏着早已冷却的汉堡,右手拿着一团面纸擦拭鼻水。看着戴墨镜的金发女人走向自己,赶紧将面纸团塞入口袋走上前。 女人抚媚动人的丰唇直勾着他,阿塔扬起职业性的笑容回应女人,心照不宣的打量对方;夜晚的工作终究得开始,他跟着女人的脚步离去。 「你真帅。」 女人摘下墨镜,眼角的鱼尾纹不安分的暴露出年纪。她一手操控着方向盘,一手抚摸着阿塔的后脑勺。车子行经广场时,阿塔忍不住望向大石柱,是还在那… dark侧躺着,双手抱着小腿只披着驼色大衣,像个被世界忽略的物种昏睡了过去。 「看什么?」 女人右手摸上了大腿,往双腿跨下触左右磨蹭,阿塔望向女人,只是摇头。 03. 03. 男人拿着棒球棍朝男孩的背脊狠狠打了十来下,男孩被殴打得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吐出虚弱的呼息,鼻孔与唇角甚至渗出鲜血,男人依旧发了疯似的抓起男孩甩上刚硬的厚墙,男孩的额头被嗑出大伤痕,红色液体沿着眉心鼻梁分岔往下流,在下顎处停留而后一滴又一滴的落上地毯。男孩全身颤慄,身上的新旧伤痕早容不得他流出任何泪水。他逃,衝出大门逃走了。 沙发上的男人,眼睫毛持续打颤,紧咬着下唇似是有些惊怕。又是这个画面,总像个忘不了的噩梦在他脑海中徘徊。阿塔抽上一口气抓紧把手,古铜色赤裸的肌肤磨蹭着沙发皮套逐渐发红,他猛然睁开双瞳,视线直射上纯白色天花板,微张的双唇轻吐着一口口恐惧。半跪在他双腿间的女人狐疑的抬起头,红色唇膏却一蹋糊涂。女人起身拿起面纸往嘴唇擦了几下,将沾染唇膏的面纸揉成一团扔至地板,褪去身上仅剩的粉色内衣裤往白色弹簧床一躺,朝茫然不安的男人笑。阿塔恍惚的站起身,缓步走向弹簧床上的女人。 dark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游民昏睡在广场。他被冷空气冻得捨不得睁开眼睛,这段期间陆陆续续有几个陌生人往他身上掏,像是在找些值钱的东西,那几个人在大衣口袋翻了又翻,只找到一个空菸盒。他们心有不甘,只好在离去前踢上几脚洩愤。dark冷得蜷缩,侧躺的双手埋入两腿之间抓着脚踝像个小蜗牛,又一阵脚步声过来了。那个人朝他脚底踢上了几下,他却不打算睁开双眸,虽然如此,dark却可以感受到那个人吐出的一丝气息。脚步声最后走了,dark缓慢打开眼睛,他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团餐巾纸,无动于衷的又闭上双眼。 早晨的空气特别新鲜,相对也特别的冷。阿塔叼着菸蹲坐在地上看着隐藏在眾多云朵后的太阳,他揉揉发痒的鼻子吐出好几口烟圈,咬了几口冷却的汉堡,躺在他身后的人这时终于醒了。dark睁着双眼愣愣的看着那个人的后背不吭一声。阿塔用那团油腻皱褶的餐巾纸包住菸蒂,回头正巧对上那双刚清醒还有些迷濛的眼瞳。 「饿?」 「冷?」 阿塔问两句,那口发肿的嘴角还是不愿开口。阿塔回头取出菸盒抽出一根长菸丢给那个人,而后起身伸了个大懒腰,他咳了好几声慢步离去。dark坐起身子将落至地上的那根菸捡起,他口刁着长菸重新穿上驼色大衣艰困的扶着白柱子站起,脚步跟上远处离去的身影。 dark跟着阿塔来到那人的铁皮屋。这个位于旧大楼天台上随意搭建的小地方虽然简陋但是比起落魄的街头还算好。一进屋,dark那隻瘀青肿胀的右脚踝让他无法久站,他忍不住往那个屋内唯一能坐下的地方坐-破着大洞的单人沙发。阿塔走到小柜子边搜索着东西,他取出两包泡麵,拍拍灰尘看看上头的保存期限,然后勾着微笑转身将其中一包递给dark。 等待滚水期间,他们并没说上一句话。谁都没开口,就好像彼此不存在般的,一个坐在沙发上发愣,一个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电视机怪怪的,频道总是无缘无故的自己切换,阿塔起身用力朝电视机拍打几下,换来的是嗡嗡的几声杂讯,阿塔按下开关,走到床边地毯坐,等待着热水壶吐出阵阵白烟。dark那双瞳孔从刚会儿就紧跟着那个人移动,他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我逃出来了。」 阿塔回过头,冷眼看着沙发上的人。 「这是代价。」 dark敞开自己的驼色大衣,将黑色毛衣拉至锁骨下方,满满的伤痕爬上他的脖颈甚至向下扩散到阿塔看不见的地方。 「你说我一次服务两姐弟噁不噁心?」 阿塔盯着那个人脸上自嘲性的笑容没回上任何一句话,最终让热水烧滚的声响结束这场冷漠悲哀的自言自语。 04. 04. 床上的阿塔,毛毯上的dark。他们睁着双眼看着乌黑的天花板,缓慢的呼息在寒冷的空气中流转,这个夜晚很寧静,连一丝风吹草动的声响也没有。dark侧过身看着床上的人,昏暗中的那身影流露出跟他一样的苍凉。dark紧裹住身上的大毛毯,他吸吸鼻子摸摸脖颈那上了消炎药膏还是发肿的伤口,他眨眨眼睛微张嘴唇吐出渗入深夜寂静里头的字句。 「你干多久了?」 「十七岁开始。」 「我跟你差不多。」 「恩。」 阿塔闷哼一声直看着天花板,dark轻闭双眼微微道:「我是孤儿。」 阿塔闔上眼眸,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埋进棉被里头,吐出一句没人听得清的话语。 dark暂时找到了庇护的地方-那间铁皮屋。他穿着不合身的蓝色毛衣和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坐在地毯上盯着那个忙里忙外的人。阿塔拿起白色棒球外套套上身,又拾起桌上的几张面纸塞入外套口袋,他拿起放在柜上的保险套瞥了眼dark道:「冰箱还有牛奶。」dark点着头看着那个人出门,他起身坐上破旧的小沙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在身上的种种伤痕復原前他没法做交易,沉重的双眸盯着一闪一闪的萤幕打了个哈欠,接着回头看着被转开的那扇门,是阿塔。 阿塔走回屋子脱掉棒球外套丢在地上然后走到衣橱前寻找着其他外套。dark好奇的拾起了外套,上下翻转看到了衣袖处的那片黄色油渍,碍眼得不舒服,他抬眼看着阿塔,还有那个人手上的几件小外套,又想着外头正下着雪便转身拿起放在沙发上自己那件驼色大衣。 dark拍拍上头的小灰尘走到阿塔身旁递上,「穿这件。」 阿塔回头看着那件大衣又看着大衣的主人,揉揉鼻子将东西接过去,「谢谢。」 dark站在天台边低头等着底下从这栋建筑物走出来的人。当他数到一百八十八秒时,看到了穿着驼色大衣的男子步出大楼,那个人的脚步不急不慢的朝小巷走去,dark朝手心哈热气抬起头望那暗沉的天空,他的双臂靠上天台,下顎垫上吹起口哨,但那一口口声响反倒将这样寒夜涂上一层深鬱的色彩。 阿塔双手藏入大衣口袋靠着厚墙望那来来往往的车流与几名行人,还有听着身旁那名时髦的年轻男子对着自己说些杂碎琐事,其实他并没有认真听内容,只是觉得这样烦闷的夜晚需要一点杂音来调合,儘管旁边那位同行说得天花乱坠口吐飞沫,阿塔无心顶多随意敷衍几句。不知为何,今夜两人等了一个鐘头都没半个身影上前,时髦男子开始耐烦的踢着路边小石头,阿塔则是瞇上双眼打睏。 一道不明光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闪了几下,阿塔感受到了便立即睁开双眼。一个拿着手电筒身型有些微胖的人,一名巡逻员警立在他们前方。警察走上前询问,一切不过是例行公事,只叫他们快点回家没多少为难;时髦男子一派轻松的跟警察开起玩笑,处在一旁的阿塔却反常的发出阵阵颤抖。 每当他看到警察制服上头的徽章就会想起那个男人。 父亲,那个虐待自己的人也有这么一套一模一样的制服,真噁心。 阿塔咬紧牙关垂头呼出急促的气息,随后使力推开那两人,一股脑儿逃进深夜的暗巷,恐惧的脚步声没有停歇,直至回到那间铁皮屋为止。 05. 05. 男人口叼着菸慵懒的站在床边,拿起地上的牛仔裤套上,手指俐落的扣上钮扣拉起拉鍊。他回头瞥了眼床上那赤裸沉睡的女人,嘴角冷淡的勾起,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几张纸钞,将那几张身体换来的东西对摺收入牛仔裤口袋里头,而后抓起一旁小沙发上的驼色大衣离开这个地方。 dark离开那间房时天色已逐渐黯淡,他漫步在街口,冷得发慌便将双手收进大衣口袋里保暖。迎面而来小朋友们的那身盛装打扮夺取了dark的目光,他恍惚看着那几个小身影离去不觉的扬起一口笑容。 脚步持续往前走来到一间卖场,dark随意拿取简单料理的食材放入手中的购物篮,一个转身,那对曾经熟悉的男女落入自己的视线,他立即躲至柜子后方遮掩疲乏的身躯,颤抖的十根手指头紧抓着柜边的栏杆,目光死死跟着那对男女的脚步挪动,他拿起掛在一旁的恶魔面具戴上,将恐慌掩埋,准备快步走至收银檯,似乎想起了什么的回头拿取一个怪客面具丢入购物篮。 「trickortreat!」小孩子们站在门口大声说,白发老人将手中的那袋糖果一一分给了他们,还开心的摸着那几颗小头顶。阿塔靠着暗墙望那对街的情景,他拿出面纸擤着鼻水往墙角蹲坐,随后打了个大哈欠,双手环抱的垂头闭合双眼,今天估计是没生意了。 他静静的凝听着属于这一夜的声音,路上的车嚣街边的人声。正要进入无人打扰的冥想时,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前进,阿塔睁开了双眼,抬起头望着那个戴着恶魔面具的脸孔。 「有没有吓到你?」 靠着墙边的人眨着双眼摇摇头。 「真可惜。」 面具下的脸孔哈笑,打开手中的塑胶袋,取出一个怪客面具递上前。 「给你。」 阿塔低头上下摸着怪客面具,然后戴上它问: 「可不可怕?」 蹲在他面前的人摇摇头。 两人戴着面具一前一后的走回铁皮屋,阴暗的巷弄被这两个诡异的面具沾染得更加惊悚。他们在天台上烧了几块炭火烤肉串,似黄似红的火焰照亮了两人的面具,阿塔将手中烤好的肉串递给,接着拿起生肉串往火焰推,dark将面具向上推,嘴巴张口啃咬着烧肉,那双微微发亮的眼睛仔细描绘着阿塔的侧影。 事实上,dark早在两周前康復了,也开始进行交易,但或许是习惯了这个地方这个人,他没有离开这间铁皮屋。阿塔没主动驱逐dark,现在那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森林迷了路遇上了一个遭遇同样困境的同伴,不再只是一个人了。 「我今天遇到了他们。」 「恩。」 「我得离开这里。」 「恩。」 阿塔将面具摘下,面无表情的撕咬着肉串。两个昏暗的身影望着那团急退的火焰一时无声,直到火焰消逝冒出丝丝白烟时,有人又开了口。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恩。」 这一夜一如往常的平静。dark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始终无法闔上双眼,他什么也没想着但就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的阿塔看着床下反覆的身躯好久,他翻身低沉的问:「要不要上来?」 dark爬上那张狭窄的单人床,身躯进入了一个暖和的大被窝,轻轻抚摸着那人结实的背脊。阿塔睁着双眼盯着墙壁上的大裂痕,感受着那小掌心给自己带来的一份份温暖。手掌在不久停滞了,阿塔按耐不住的翻身正对dark,四目相交的他们,缓和呼吸着湿冷的空气,试图看透对方的瞳孔。 「冷不冷?」 「有点。」 「这样呢?」 阿塔单手勾着人拥入怀中,dark抱住他将自己埋入那片胸膛不说话。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待在一起。 这一夜,最后一夜的他们。 06. 06. 阿塔手指夹着菸抬头往那片雾濛濛的天空轻吐出一口烟圈,他靠上天台边低头望,等待着那人最后的身影,做个最后的道别,他盯着楼下的动静,不想错过一分一秒。dark从这栋旧大楼走出来了,一身轻便的他徐步向前走,然而霎时又停住了脚步转身,他抬头望着站在天台边的男人,嘴唇扬起一个美丽的小弧形。 「再见。」 阿塔屏着气息并未做出回应,瞳孔因为那片张合的嘴唇慢慢缩小,dark的身影离他越来越遥远,直到消失在街角的尽头,这才吐出一口气息说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告别,他失神抚摸着自身,那个人留给他的东西,驼色大衣。 日子终归是这样过-废弃屋,男人又或者女人,肉体,还有金钱。阿塔看着这来来去去的人事物,无动于衷的往墙边蹲,一旁几个跟他一样的年轻男人反倒没他这么颓废,各自展现魅力本色勾引交易者的灵魂。阿塔从大衣里取出一块黑巧克力,撕开外头的包装,低着头一口接上一口啃咬着;一双黑色皮鞋停佇在他眼前,他知道是时候该工作了,缓缓地抬起头。 dark来到了另一个城市,还是做着老本行,只是换了个全新的环境。以前的几位老顾客有时兴起想到他时还是会给他连系,而今日,自己又搭上了这男人的车子,dark朝窗外吐着口口烟圈,在车子行经凤凰河街口时,他止不住想起了那个挥之不去的人,眨动的暗棕色眼眸朝街角的那间废弃屋搜索着,可却看不见任何值得留心的身影,他吁叹一声靠上椅背,男人见状便回头问怎么了。 「没有。」 来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豪华社区,dark照惯例的拖下鞋子穿上乾净的室内拖,而后坐在沙发上等着男人递给他那罐可乐,看看这间房子,桌上的时尚杂志,白墙,电视,还有墙上那几副抽象作品。男人拿着三罐可乐走到dark身旁,递上了一罐,自己拿着两罐可乐坐上另一头长沙发,拉开其中一罐可乐的拉环喝着;dark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盯着桌几上那罐可乐发愣,眼珠子随着可乐发出的颗颗水珠移动。沉默的瞬间,门铃响了,男人放下可乐转头对dark说:「等一等。」 他立即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站在门外的人依然是习惯的面无表情。 「抱歉,来晚了。」 「没关係,快进来。」 dark转头望着门外的人,紧捏着手中的可乐罐深吸住气息。驼色大衣的他没有任何什么改变,dark笑了。阿塔跟着男人入屋,目光在沙发上的那人身上愣住几秒,而后跟着男人坐上沙发。 「你好,我是阿塔。」 「叫我dark。」 两人相互握了手,隐隐勾起唇角,葬在心底的思念不再寂寞。 可乐空罐子,卧室弹簧床,赤裸的男人们,桌上的纸钞。 又一夜,是这么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