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竟是我师父》 第1章 [仙侠魔幻] 《渣男竟是我师父》作者：苏黄【完结+番外】 【文案】 作为修真世家的小女儿， 顾林芷既不用光耀门楣又不用继承家业， 她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凡人，觅一良人，和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终成眷属。 然后她找到了。 然后她被渣了。 在痴等那凡人几十年无果之后， 顾林芷收了变老的术法，平静地收拾了包袱，回家报了一声平安， 在家里人担忧的目光中踏上了去修真界第一宗门玄道仙宗的路， 去他的爱情！老娘不稀罕了！修行才是人间正道！ 时值闭关百年历劫的玄道仙宗大能净珩仙君关琮出关收徒， 传闻中的关琮是仙道万年不遇的修真天才，为人嘴毒刻薄， 但能一针见血直指要害，曾受过他提点之人无一不修为精进， 想当他徒弟的人比比皆是，这次收徒大典想拜入其门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顾林芷为了坚定自己问道之心，拒绝了家里给的走后门安排，直接挑上了这最高难度的挑战。 然后成了关琮唯一的徒弟。 在人人艳羡的目光中，顾林芷封心锁爱，一心问道，却一直不能得见师父真颜。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净珩仙君那为数不多的画像之一，然后转身奔回住所， 一脚踹开平日里那总是故作神秘关着的、师父的洞府大门， “给老娘滚出来！渣男！” 嘴毒刻薄死宅大能男主x封心锁爱一心向事业爆娇女主 1、修罗场有（有其他对女主有箭头的角色） 2、追妻有 本文将于2月3日入v，不开防盗，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另外给喜欢跳订的小天使指个路（以目前存稿进度为准）： 1、文案情节在44章 2、凡界的一些“真相”在52~54章 3、两人第一次摊牌在第57~58章 4、仙网的问题在59章往后 5、91章讲男主真实情况，100章后是结尾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古代幻想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林芷，关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师父他马甲一套接一套 立意：只要努力向上，就能有成果 ========================================= 第1章 故事 “他对我温柔至极，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怕我冻着、怕我饿着、怕我迷路、怕我受伤，平日里我帮衬他一二，他都要担心我会不会累到。” “他会为我去山里找我随口说‘好吃’的果子，会带我尝一串红里的花蜜，还会给我买那对他来说很贵的夏荷酥。” “有时候会排好玩的木偶戏逗我开心，会在大雨天接回在溪边贪玩的我，会为我被风吹得皴裂的手下雪天去镇子上换那些小姐才能用的雪肤膏，他自己的手皴成那样却假装没事。” “我喜欢他，也觉得他喜欢我。” “可他就像他做的那些小木偶一样，榆木脑袋不开窍。” “不过是个小木匠，却一副君子做派，发乎情、止乎礼，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如同话本里描绘的那些举止进退有度的才子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上过学堂、有童生身份的，却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么个小山村，做木匠，雕木偶。” “你说可笑不可笑？在知道他要去赶考的时候，我有一种恍如在话本中的感觉，无数个话本情节在我脑中闪现，自动编纂成了一个可歌可泣、感动世人的故事——心有抱负的才子被考场黑幕寒了心隐居山林，偶遇佳人相伴十年伉俪情深，在佳人的陪伴下重新燃起斗志，要考取功名风风光光地将其迎娶。”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话本真是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呐！” “考取功名会回来的深情才子只会活在话本中，现实里的男人就如那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撒手就没。” 夏日的微风轻柔地穿过屋堂，谢兰汀津津有味地听好姐妹讲述那在凡界的故事，到最后不禁问道：“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 顾林芷捣鼓着手里的东西，纤细白嫩的指尖掐着一个小扣子轻轻掰了掰，那小东西翘起来一瞬后又归了原位。 “嗯。” 顾林芷心不在焉地回道，她把一小撮灵力送到指尖，再次尝试把那个小扣子弄下来。 谢兰汀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闺蜜聚精会神的模样，不解道：“你就老老实实在那个村子里等了三十多年也没去找他吗？” “咔哒”一声，那扣子终于被顾林芷掰了下来，她把它放在一边，小心地将手里的小盒子拆成了一个个的小部件。 “我还能怎么找？”顾林芷神色平静，“高中状元尚公主的事迹都传过来了，我还要去应京去找他吗？原本就无名无分，追过去不也是自取其辱？” “可是……”谢兰汀眨了下眼，“按照凡人的常理来说，他一个木匠突然要去考功名，还让他考了个状元尚了公主，怎么想都不对吧？他是童生，不得一步一步从秀才考起吗？喜报不是要送回乡的吗？当年没送吗？你们怎么会三十年后才知道？” 顾林芷的手一顿，她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第2章 “谁知道凡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流程和规矩，好啦，故事到这就结束啦，”顾林芷看向谢兰汀，“不想提他了，反正我现在决定封心锁爱，一心修行！男人，呵，”她抬起下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都是大骗子。” “别这样，”谢兰汀拍了拍顾林芷的肩膀，“你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呢，别把自家人骂进去。” 顾林芷“哼”了一声，低头拿起那些小零件挨个端详。 “唉，那不聊那倒霉催的负心汉了，”谢兰汀双臂交叠，认真问道，“你准备去修什么道呀？” 顾林芷随口道：“无情道。” “别开玩笑了，”谢兰汀伸手戳了戳姐妹软软的腮帮子，“你知道的，咱们这个大世界，就没有修无情道成功的，你可别仗着自己天生道体胡来啊。” 天生道体是极其适合修道的体质，拥有天生道体的人修行和悟道速度比别人要快很多。 前提是别是无情道。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修真天才折在了无情道上，于是修真界有了这么个说法——本世界不存在真正能修炼成功的无情道。 顾林芷自然不想挑战这修真界最高难度。 她将各个小部分检查完，咔嚓几下就将这东西装了回去，一个方盘形状的法器在她手里恢复了原状，那稍有厚度的方盘正中央是个简单的半边翅膀的标志。 “试试，”顾林芷将这东西递给谢兰汀，接着正经回答道，“我打算修傀儡铸造之道。” 谢兰汀拿过这小方盘，缓缓向其中注入灵力，看着那翅膀标志一点点亮起。 “傀儡铸造？”谢兰汀若有所思，“也算是炼器道的分支，不过傀儡的话，天工门好像并不……”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顿时止住了话茬，小心翼翼地看向顾林芷：“那个……抱歉，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顾林芷不在乎道，“这趟凡界之行，我早就放下了。你说得对，天工门并不擅长傀儡铸造，所以我准备去玄道仙宗，我回来的路上听说那位净珩仙君好像已经出关了，他擅长炼器，似乎也擅长铸造傀儡，我想试试能不能拜入他的门下。” “净珩仙君呀……他确实出关了，”谢兰汀有些犹豫，她压低了声音，“可是，近些年来玄道仙宗和天工门的关系不是特别好，听说，就是这位净珩仙君的缘故。” 顾林芷有些诧异：“天工门和玄道仙宗不和？” 谢兰汀指了指手上已经渐渐亮起来的方盘：“就是因为这个。” “我刚才就想问你来着，”顾林芷的目光落在那方盘上，“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我弄了半天，都没弄明白里面的阵法和机巧的运转目的，只能大致检查了一下各个部分，没办法像之前那样专门帮你改造到位，你没找过我二哥吗？” 顾林芷从小长大的青梅闺蜜谢兰汀谢大小姐，出生于修真界大世家谢家，谢家擅长织造，修真界一大半灵服灵袍都出自于谢家的锦绣庄。谢家子嗣大都是修行阵法和制衣之道，以帮衬家族事业，但谢兰汀却没办法走上这一途。 谢兰汀体质特殊，凡是经她手的灵衣法器阵法，总会有莫名其妙的问题。 于是谢兰汀不得不转修医道，她所用的灵器法具，都得专门定制。 而愿意帮谢兰汀定制法器不怕麻烦的，也只有谢家的世交、产业中涉及经营法器的顾家了。 顾家并不是多厉害的修真世家，但奈何顾家有钱有人脉，手里有几座灵矿和一些上古秘境，涉足包括炼器在内的多种修真界经营产业，且顾家二少爷、顾林芷她二哥修的是炼器道，虽然修为不高，却和专攻炼器的天工门少主交好，所以自然能帮得上这个忙。 “他们说单独改灵通子盘没用，”谢兰汀说道，“还得动母盘上的阵法和机巧，但是母盘是整个修真界共用的，所以没办法为我单独定制。” 顾林芷有些震惊：“全修真界都要用的母器？这到底是什么？” 她还未等来回答，只见谢兰汀手上的灵通盘霎时灵光大盛，紧接着，顾林芷便看到几个画着图案的小方块虚影漂浮在空中。 谢兰汀眼睛一亮，有些激动：“知知你真厉害！能用了！” 能用了？ 顾林芷一头雾水地看向那几个虚浮的小方块。 谢兰汀伸出手，准备去碰触其中的一个，却不想还未等她触及到，那几个方块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虚浮在半空的人影。 这显然不在谢兰汀的预计之内，她眨了眨眼，发出一声代表疑惑的——“诶？” 顾林芷望向那半空之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修真者摇着扇子对着她们神神秘秘道：“感谢浮华仙子送的星槎!今天我们要分享的一个投稿是，有人目睹了凝华仙宫芳凝仙子疑似和崇阳门少主在百花谷私会过七夕！” 这段话顾林芷觉得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她就不明白了—— 芳凝仙子？崇阳门少门主？ 这两家不是有世仇吗？ 在道侣圣地百花谷七夕私会？ 不能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书生打扮的修真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腹肌半露，举止张狂的武修，只听那武修声音豪迈，磅礴的乐曲震耳欲聋—— “谢谢家人们的支持！下面给大家带来一首《风云惊华录》！云！万里起飘扬！风！九重天上狂！” 第3章 顾林芷没来得及问这位是谁，那乐曲声又戛然而止，而上面的人物虚影又换了一个。 “药王谷新品！凝肤精华！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今天在场的都是我亲人！给亲人们亲人价，只要九枚上品灵石！只有一百份！准备好了吗？三——二——一！上……” 上？上什么？ 那个虚影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换了个长眉长须的老者虚像，坐在半空中捋着胡须，皱着眉头道：“家里孩子想要修炼器道？炼器可是个耗钱的道，也不是说不能走，不过小门派就不要考虑了，毕竟小门派在没成为内门弟子的时候，都是需要家里提前交灵石束脩的，建议可以试着冲一下天工门，什么？想去玄道仙宗？玄道仙宗炼器一般啊，只是宗门名声大了点，净珩仙君？不不不，你听老朽一句劝，别去投净珩仙君门下，他……” 那虚像的动作骤然卡住，却并未切换到下一个虚影，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所有的虚像和声音顷刻间消失，方盘中隐隐发出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屋内恢复了安静，但顾林芷脑瓜子嗡嗡的。 “唉，”谢兰汀有些失落地放下手里的方盘，“果然还是不行。” “不……不是……”顾林芷木然地看着她手里的方盘法器，显然还是没有从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中回过神，“这玩意……还有刚才那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她才离开了几十年！！就已经和修真界脱节了吗？！ 第2章 木偶 从谢兰汀手里的接过那个叫作灵通子盘的东西，刚才的纷乱在耳边和眼前不断复现，顾林芷将这法器再次拆开，里面的阵法线条和一些小零件已经由于过热而失灵了，她只好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对一脸沮丧的谢兰汀问道：“这个灵通子盘，是天工门出的法器？是我去凡界之后的这几十年里出的？” 几十年，对于凡人来说就是一生，可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修真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 有的修真者一闭关就是几十上百年，有的修真者进秘境错过了离开的时机只好在其中停留一个甲子，但不论何种情况，等他们再度出来时，修真界仍然是那个修真界。 修真界的变化是极其缓慢的，就像修真者的肉身一样。 顾林芷对于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修真界会有不少新东西出现这种事有一定的预期，但是这个东西，从法器的使用原理上来说，就已经颠覆了顾林芷的认知。 顾家和炼器的天工门钱家也是世交，顾林芷小时候对炼器很感兴趣，虽然还未正式踏入炼器之道，但是对于一些基本的理念，比如法器的大致分类、用途、品级等方面，也是十分了解的。 而这个灵通子盘，按照谢兰汀的说法，它还有个母器，如今修真界的修真者们都在通过灵通子盘连接到这个母器之上。 连上之后呢？ 刚才光怪陆离的虚影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顾林芷揉了揉眉心。 “灵通子盘和母器，形成了一种叫仙网的东西，大家在上面可以一起进行交流，但能连上母器的不止灵通子盘，”谢兰汀的手指扒拉着桌上焦黑的零件，扒拉出来了里面的那个带着翅膀标志的东西，“有‘鸣翔印’的法器，都可以连上母器。” 顾林芷这才正眼看这个东西：“鸣翔印？这是什么法印？” 所谓法印，是一种极小的阵法，一般是用作门派或者个人的私印，带着特殊的灵力活动回路。 谢兰汀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天工门钱掌门的，他飞升后又回来，回来后向仙盟提交搭建仙网的建议和这个用来认定能连上母器的法器印记。” 顾林芷一顿：“钱掌门？飞升？你说的……是钱伯伯？” 天工门钱家，擅长炼器，掌门钱静阳，大乘期。 在顾林芷的印象中，这位钱伯伯已经卡在大乘期许久了，她离开的时候，钱伯伯已经闭关两百多年，而天工门绝大多数的事务也交给了少门主。 传闻钱静阳闭关是为了冲击飞升，但顾林芷却知道，钱静阳的飞升希望不大。 谢兰汀点头：“对，飞升成功了。” 修真界万年才能出零星那么几个飞升大能，多数都卡在了大乘期的境界，然后仙逝轮回。而飞升之人飞升后，几乎就没有再回来的了。 钱静阳是这万年内的第一个。 他飞升了，去了其他的大世界，学来了那个世界的理念和功法，然后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世界，将那些理念和本界的修真之法结合，向修真界的最大组织仙盟提出了建议。 仙盟对这位飞升后又回来的大能极其重视，将大能提出来的建议细细研究过后，便采纳推广开来。 于是母器在仙盟建了起来，鸣翔印和灵通子盘问世，仙网覆盖到了整个修真界，随之而来的配套的名为“应用”的东西也通过母器发布了出来。 但谢兰汀只能给顾林芷简单描述一下现在常用的每个“应用”的作用，可只见过刚才那所谓“直播”应用的顾林芷很难想象谢兰汀描述的其他“应用”的功能是什么样的。 “等你去仙盟注册申请一块灵通子盘就知道啦，这个东西上手很容易的，”谢兰汀长叹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歪头看顾林芷，伸手拉她的胳膊晃荡，“到时候你记得给我蹭看啊……总是蹭小梅的我都不好意思看别的，幸好你回来了姐妹。” 第4章 “给你蹭给你蹭，”顾林芷伸手摸了摸闺蜜的脑袋，“不过，你刚才说的注册，又是什么？” “就是去仙盟那里，在母器留下本命灵力，你让你三哥给你弄嘛，他不是在仙盟吗？啊，”谢兰汀顿了下，然后直起身，直勾勾地看着顾林芷，“你是不是还没回过家？” 顾林芷确实还没回过家。 她几十年前离家出走去凡界这件事，只告诉了谢兰汀，然后就给三个哥哥各自去了一封出去游历的灵信后就离开了。 而她之所以要告诉谢兰汀，是因为要通过谢兰汀家地盘上那条流经修真界和凡界的河水进入凡界，回来的时候也是通过那条河从凡界回来，自然也就是先回到了谢兰汀家。 “知知，”谢兰汀秀气的眉宇之间尽是担忧，“你离开之后你家三个哥哥都来我这里找过你，问过你的下落，他们都很担心你。” 顾林芷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但是……”她无奈地笑了下，“兰汀，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去拜师入道的时候，是十四岁吧。” 谢兰汀一怔，她明白顾林芷想说什么，但这是顾林芷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说，只能重复道：“他们只是担心你。” 是啊，顾林芷在心里想，只是担心罢了。 在双亲不知去向的情况下，哥哥们担心幺妹，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就算是再担心，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要派人跟在妹妹身边，甚至想要一手包办妹妹往后的所有生活吧？ 顾林芷离开修真界的时候已经二十有四，那还是她第一次独自离开家。 “算了，”顾林芷笑了下，“我过两天就回去报个平安，然后再去玄道山。” 谢兰汀松了口气，一想起当年顾家大哥盯着她询问妹妹下落时的眼眸和气场就让她哆嗦。 幸好她还是谢家的人，顶住压力帮好姐妹掩住了行踪。 但是想起好姐妹在凡界受的委屈，她又有些矛盾。 “唉，”谢兰汀摇头晃脑，“我现在也不知道，当初帮你瞒着家里去凡界，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顾林芷笑了，她伸手掐了掐谢兰汀柔软的脸颊：“放心，肯定是对的，某种程度上应该也算是帮我勘破情劫了，这次我可是欠了你个大人情。” 谢兰汀歪着脑袋对她笑：“那就好，我这也没算白受你家大哥那眼神冰冻，只是……你们家真的会让你去玄道山求道吗？” 说起这个，顾林芷慢慢敛起来了笑容。 半晌，她回道：“就算不让我去，我也要去。因为——” 顾林芷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长发的小木偶，她闭了闭眼，将这画面从脑中赶走，继续道： “——因为，这是我要走的道。” ~ 玄道山，百炼仙府。 洛以宁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杜阳木的特殊味道，阳光从门口洒进来，灰尘在半空中跳跃。 屋子里传来“歘歘”的声音，显然有人在里面磋磨着什么东西。 洛以宁靠在门边也不进去，看着角落里的那个黑衣人影，那人极其专注地捏着手里的东西，用着普通的矬子小心打磨，以洛以宁大乘期修真者的眼力看过去，那好像是个只有半身的小人偶。 他安静地看那人矬了半天，然后拿起了桌上的另外一半，将两节合在一起，在手上不知怎么地扭了两下，原本断成两节的人偶合二为一。 看着那人手里的活好像告一段落，捏着小人偶在细细观察什么，洛以宁这才迈进屋子里，站到他身后，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想要夸奖奉承两句的话堵在了嘴边。 真丑，洛以宁想，这玩意绝对是他见过的最丑的人偶。 但想起今天自己来的目的，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笑道：“这小人偶还真别致，是你做的新傀儡？” 黑衣人闻言手顿了下，出口的声音冷然：“我做不出这么丑的东西。” 洛以宁马屁拍到马腿上，只能摸了摸鼻子，尴尬着把话题岔开：“宗门的新弟子大选要开始了……你……” 黑衣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没时间教那些废物。” 洛以宁一噎，然后笑道：“哎呀，话别说那么绝对嘛，你闭关这么久，有一百来年了吧？这些年咱们修真界也是有不少后起之秀的，你看那梁家的少主，听说灵根不错，还有李家……” “那些，”黑衣人再次打断他，伸手往外一指，“那些废物，还剩几个？” 洛以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外面，他刚从那个地方走来，想起刚才自己的看到的情景——几十张空无一人的小石桌，桌子上的薄帛卷轴已然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有的薄帛还被弄破了，挂在了某个角落。 凄凉又萧条。 洛以宁也无奈：“这个……你给他们的考验难度太大了，降低点或许就……就可以了呢。” 黑衣人眼都没抬：“你怎么不让天道降低点飞升难度，或许修真界飞升的人就多了呢。” 洛以宁无言以对。 黑衣人冷笑哼了一声，站起身，手一翻，将那“丑东西”收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离开。 “诶诶，”洛以宁见状急忙拉住他的胳膊，“你别着急走啊，那个，就算你不愿意收徒，可我现在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你就当帮我个忙，在收徒大会上装装样子引流一下，等结束后一个不收不就是了？就当帮我这个忙嘛！” 第5章 黑衣人把手臂从洛以宁的手中抽出来，大步往外走：“这次我真的没有时间。” “关琮！”洛以宁站在屋子里，怒叫黑衣人的名字。 关琮在门口站定，他侧过身，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又在棱角分明的下颌逡巡，他褐色的眼睛看向洛以宁。 “我知道你急着去找人，而且是去灵气混乱、因果不显的凡界，”洛以宁拿出了一枚红色的珠子，“这是寻踪因果盘的主材料因缘珠，如果你答应配合这次收徒大会，那么这个东西就归你，用它做因果盘，不受灵气影响，加强因果感应，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第3章 归家 昂首挺胸坚定地和闺蜜撂下求道宣言后，顾林芷在谢兰汀崇拜的目光中踏上回家的路。 然后在记忆中自家大门门口附近，磨磨蹭蹭半天没敢进去。 看着自家大门那络绎不绝的修真者，和记忆中完全没有差别的模样，但顾林芷深呼吸了好久都没敢往前去。 顾家现在是她大哥顾林生当家。 顾家家主夫妇修为到了大乘却无心飞升，专喜欢往那些无人敢去的上古秘境跑，顾家手里的极品秘境和灵矿脉大部分都是他们发现的。 大人往外跑了，那撑起来家的就是已经长大的长子顾林生。 顾林生的修为只有化神，但因父母常年不在，很早便学会了如何运营自家的庞大家产。 等顾家主母怀了老二不得不归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家长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有了顾林生，这对夫妻便更放心地往外跑，他们唯数不多几次回来，也是为了给顾林生生弟弟妹妹。 这种行为一直到顾林芷降生。 顾林芷是顾家唯一的女孩，生下来的时候顾家夫妇喜欢得不得了，愣是额外多待了两年，看着顾林芷从粉糯的小团子长成了能叽叽歪歪的三岁小姑娘后，才放心离开。 于是顾林芷作为顾家宝贝疙瘩的地位便奠定了。 顾林芷小时候极其闹腾，一点都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所幸修真之人也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而她调皮归调皮，却天性善良，从未犯过什么大错，大家也宠着她，小事随她去，大事……一个小姑娘能捣鼓出什么大事？ 那时候的顾林芷天不怕地不怕，但只怕一个人——就是她的大哥。 顾林生在顾家比顾老爷还有家主威严，每天都冷着一张脸，永远的沉着镇定，面对偶尔闯祸到他面前的幺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嬉皮笑脸妄图用撒娇混过去的顾林芷顶不住那眼神，老老实实低头承认错误后，才动手为她收拾残局，再清冷地说一句：“下不为例。” 明明没有做出任何惩戒的行为，可却在顾林芷的心里留下了“不要惹大哥”的思想烙印。 她的小姐妹谢兰汀也很勇敢啊，顾林芷出神地想，竟然能顶住大哥的压力帮她瞒住了去凡界的事。 真姐妹，够意思。 “小姐。”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顾林芷吓了一跳，她回过身，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修真者站在她身后，那道袍底部和袖口都带着兰回草的纹印——那是顾家的家族印记。 顾林芷讷讷道：“……青……青岚哥……” 杜青岚，顾林生的好友兼伴读，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是顾家的家生仆役。 杜青岚和总是冷着脸的顾林生不同，他天生笑唇，总是给人一种和和气气的感觉，但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这位是个实打实的“笑面虎”。 修为虽然只有金丹，但是杜青岚消息探查分析能力属于顶尖。 当年曾经有门派想要趁着顾家主事年少、顾家家主不知所踪而霸占顾家的矿脉，是杜青岚从那个门派下属的一个小作坊的外门弟子入手，套出来的消息竟然让顾林生摸清了那个门派的内部问题，最后愣是让该门派师徒弟子反目、整个门派分崩离析，别说侵吞霸占顾家的矿脉，就连门派自己的各种资源，都在那场动荡中被顾家收入囊中。 从此，修真界便真的无人敢动顾家的主意，而杜青岚的名声，便也打了出来—— 不要轻易和杜青岚攀谈，他笑呵呵地就能把你家祖宗十八代的事都给套出来。 顾林芷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她只唤了一声，便闭口不言。 杜青岚掏出一把扇子在手上“唰”地打开，那无字无画的素白扇面悠哉地晃动着，他嘴角带着笑意温柔地说道：“小姐，家主等您很久了。” 家主，指的自然是现任顾家当家顾林生。 顾林芷内心悲戚欲哭无泪，没想到大哥竟然真在家…… 按照她原先从谢兰汀那里得来的消息，大哥此时应该是在另一个门派里谈矿脉合作事宜，二哥在天工门，三哥在仙盟，她只要像走时那样，给家里留一封信报个平安，然后就能包袱款款上玄道山拜师。 如果事情顺利，等三个哥哥得到信儿了，她早已拜入净珩仙君的门下，师门在前，那三位哥哥也不好说什么，再容她拖一拖，撒个娇，这桩离家出走的事情就能这么揭过去了。 但是她没想到，大哥真的在家。 顾林芷只好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好……好的。” 作为修真界顶级世家之一的顾府，别庄田宅遍布修真界各个地方，而顾家的主家就是顾林芷现在所在的地方——墨阳山。 第6章 墨阳山实际上是一座灵矿山，其中藏有的灵矿让这里灵气浓郁，顾家依照山势修建庄园，范围占据整座墨阳山，其名也简单粗暴地命名为墨阳山庄。 按照修真界的规格，这完全是二流门派的占地大小。 但墨阳山庄不是门派，它开门纳贤，为奔赴它的人提供丰厚的报酬，这报酬可能是灵石，也可能是某些市面上难以买到的材料、法宝、灵药，或者各种各样的情报和消息，于是便有了门前这热闹的场景。 顾林芷没有从正门进。 墨阳山庄的“正门”是用来待客的，自家人走的是东门。 她乖乖地跟在杜青岚的后面，杜青岚脚步轻快，神态放松，一边带她走一边闲聊似的说道：“小姐离开家，有五十年了吧？” 顾林芷认真地分析了这句话，然后谨慎小心地回了一个：“四十一年。” 杜青岚点头，喃喃自语般道：“四十一年呐，时间过得真快。” 顾林芷又小心地回了一句：“嗯嗯，我……离家的时间有点久。” 杜青岚安抚地笑了笑：“没关系，四十载而已，对我们修真之人来说，不过白驹过隙。” 顾林芷谨慎点头，接着自省了一下：“但是，这四十年让你们费心了。” “我倒是还好，”杜青岚在一扇红灵木门前站定，“就是你的哥哥们，他们知道你出门游历，都十分担心。” 顾林芷露出愧疚的神情。 自从她出生，家里一直宠着她，父母离开后，三个哥哥更是对她这个幺妹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她磕着碰着。 但是她为了一己私心，就赌气离家这么多年，也确实做得不对。 “小姐也不必忧心，”杜青岚侧身让出路，“在找了十年没有音讯后，家主和二位少爷深深地反思了自己的问题，在您离开的这几十年中，努力地做出了改变。” 顾林芷不由得鼻子发酸，懊悔越来越多地爬上心头。 她怎么……就为了那看不着摸不到的情爱，就抛下这么关心她的哥哥们私自跑到凡界去呢？ 四十一年！ 整整四十一年！ 一想到自己那四十一年也没等来甜甜的爱情，反而还…… 顾林芷越来越觉得自己四十一年前做了个无比蠢笨错误的决定。 杜青岚看着顾林芷的鼻子抽动，眼眶发红，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然后他温声道：“好了，小姐，家主在等你呢。” “嗯！”顾林芷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准备迈过门槛进门，然后她的脚步顿住，看着面前的东西一脸茫然。 她记得自家这个红灵木门看起来像个镶嵌在石山上的门框，但是那上有着一个阵法，将灵力注入其中，阵法启动，就可以将这个门框化作一个真实的大门，跨过门槛就直接进入庄子内院。 但是……现在这木门上仍然有个阵法，可那阵法之间是一个翅膀形状的标记，这标记，就和谢兰汀给她看过的灵通子盘上的一模一样。 鸣翔印？ 顾林芷站在门前踌躇，按照谢兰汀与她说过的，鸣翔印只接纳在仙盟“登记”过后的灵力，所以按照道理来说，她现在是无法使用这个阵法的。 杜青岚温润的声音响起：“小姐没有在仙盟登记过本命灵力？” 顾林芷点点头。 杜青岚便轻笑了一下，伸手覆上那鸣翔印，将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接着，顾林芷眼前一花，然后她看到了自己面前展开了一堆浮现在半空中的透明小方块，看起来就和灵通子盘上的那些小方块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灵通子盘上的那些什么“直播”、“仙集”的应用，这里都没有，上面的几个小方块是她熟悉的名字——墨阳庄内的各个院子和一些大的修真城镇传送点的名字！ 所以，原先只是开门作用的阵法，现在是叠加了传送的阵法吗？ 不但能传送到墨阳山庄的各个地方，竟然还能传送到城镇之中？ 顾林芷来不及继续研究，只见杜青岚伸手碰触了其中一个地方，紧接着传送感传来，下一刻，她已置身于一片昏暗之中，而前方不远处，三簇光芒跳跃着，一个人站在那三簇光芒之侧，背对着他们。 顾林芷心里“咯噔”一下，杜青岚则从她身侧走过，在那人身后不远处站定，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道：“家主，小姐已经到了。” 顾林芷看着那人，手攥了攥，让自己不要紧张，接着努力露出一个笑，道：“大……大哥……我回来了。” 第4章 哥哥 那人缓缓转过身，三盏灯火轻轻摇曳了一下，光芒拂过他凌厉的侧脸和那没什么表情的容颜。 顾林生与顾林芷的容貌并不相像，哥哥继承了父亲的容貌优势，妹妹将父母的容貌取长补短，承了双方的精髓。 兄妹二人的气质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顾林芷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表现得乖乖巧巧，在熟悉的人面前经常容易没个正形大大咧咧，而顾林生却不论面对谁，都是一副模样——面无表情。 没有表情，别人就猜不出他的情绪，很难看透他的想法，这恰好是大家族族长所应该具备的。 所以顾家夫妇将这么一个偌大的产业交到顾林生手里是一件很让人放心的事。 可对于他的弟弟妹妹来说，有这么一个不喜形于色的大哥，比他们爹妈给他们的压力还大。 第7章 顾林芷自然也不例外。 面对二哥她可以撒娇混过去，面对三哥她可以靠着无理搅三分气得他不再追问。 唯独面对这个大哥…… 顾林芷鹌鹑似的低头，道歉忏悔的话如连珠炮一般地从嘴里滚出来：“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我不该一时冲动不跟家里人交代一声就出去游历让大家担心！下次一定不会这样！我准备珍惜时间好好修炼！将来为家里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说完这段话之后，顾林芷又仔细默默回读了一下。 有承认错误，有总结教训，有展望未来。 很好，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这熟练的三步成文是顾林芷从小闯祸后被威胁关禁闭而磨炼出来的条件反射。 听完顾林芷的“检讨”后，顾林生没有说话，他坐在了那放着三盏灯的桌子旁的太师椅上，眼睛看向那三盏灯火，食指关节一下一下地有规律地叩击着桌面。 “咚。” “咚。” “咚。” 顾林芷知道这是顾林生思考的习惯，可她的心也跟着这个声音“咚咚”地跳个不停。 不怪她紧张。 因为那三盏灯，是命灯。 两盏是她父母的，一盏是她自己的。 只有当家庭成员随时都有可能遭受危机之时，才会从族堂里将命灯请出来。 顾家夫妇经常去上古秘境涉险，所以他们的命灯才会被取出来，让子女时时看顾。 而现在，离家出走的顾林芷的命灯也放在了这里。 顾林芷不知道自己的命灯是什么时候取出来的，但是很显然，家里对于她出走这件事如临大敌，生怕这只有炼气初期的幺妹在外面会遭遇什么不测。 这说明，在她安全回来之前，家里几个哥哥的神经已经紧绷很久了。 离家出走的孩子回来自然会让家里人松一口气，庆幸孩子的平安归来。 那回来之后呢？ 顾林芷有幸在凡界见过一次小孩出走归家后，父母先是抱着孩子大哭，等一切平复下来，便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小屁孩捂着被男女混打的屁股嚎得撕心裂肺的场景重现在了顾林芷脑中。 虽然大哥他从来没打过她和那两个哥哥的屁股，但是，大哥他会关他们禁闭啊！！！ 顾家的关禁闭，可从来都不是只面壁思过，顾林芷没被关过禁闭，但她可见过那两位哥哥被关禁闭后出来时的模样。 她一点都不想好奇关禁闭用的思过堂里面是啥。 “咚咚”声停了下来，顾林生思考完了。 顾林芷立马站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恰当的位置上，维持出了一副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 顾林生黑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向顾林芷，缓缓开口道：“四十一年，你去哪游历了？” 果然来了…… 顾林芷努力沉静下心，小心翼翼地措辞：“就……就是去外面游历了，各种秘境，当然，都是炼气期能去的那种，没……没敢去越级类的秘境里，最后，最后不小心被困在了一个秘境里，没赶上秘境开启的时间出来，所以等的时间有些长，如今一出来，就立刻回来了。” 顾林芷也不想说谎，但是她并不想让大哥知道她去了凡界这件事。 因为对于修真界来说，灵气稀薄、因果混乱、人心诡谲的凡界，是比那些未知的上古秘境还危险的地方。 修真者长期生活在灵气充裕的修真界，身体一直润养在丰润的灵气中，骤然到了灵气贫瘠的凡界，整体对外界的反应都会变得迟钝，更别提聚集灵气施展术法了。 他们在上古秘境面对危险尚能用灵力有一战之力，在凡界用术法却十分艰难。再加上身体对凡界气息的不习惯、对凡界情况的不了解，很多修真者会被有些别有用心的凡人坑蒙拐骗，轻则身上的东西被骗走，重则危及生命。 所以修真界各家从小教自家的娃娃不要轻易去凡界，如果有必须要去凡界的修真者，第一件事就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毕竟修真者这么个灵气充裕的肉身对于凡界某些愚昧的又有点权力的凡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顾林芷知道自己不告而别的去向是修真界还是凡界，那面对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去各种秘境游历，”顾林生点头，淡淡唤道，“杜青岚。” 杜青岚和善地笑了一下，手中的扇子收起，徐徐道来。 “三天前在谢府附近安插的探子回报发现了小姐的踪迹，三天后的今天小姐回来这里。属下曾经试探过小姐对于时间的感知情况，小姐清楚地确定是过了四十一年而不是五十年，时间的感知没有问题。目前还没有一个秘境世间流速和外界相同的，也就是说，小姐并不是长时间在某一个秘境中待过。” 顾林芷一僵。 杜青岚继续说道：“鸣翔印出现的时间在三十一年前，小姐对鸣翔印的反应过于陌生，也未到仙盟登记过本命灵力，根据鸣翔印和相关法器的影响力来看，若是近几十年活跃在修真界的人，不可能不去做灵力的登记，因为从鸣翔印问世以来，对外开放的秘境都是需要在鸣翔印上‘仙集’应用中的‘问道’版块预约才能进入。那么这四十一年，小姐去了哪里呢？” 顾林芷的手攥了攥，冷汗直冒，心里无比后悔。 第8章 果然不应该回应杜青岚任何问话啊！！！ “谢府势力范围内有一条泛春河，是通向凡界的通路之一，四十一年前小姐最后的行踪是在谢府附近，而四十一年后，小姐第一时间也是回到谢府附近，”杜青岚的扇子轻敲手心，说出结论，“所以，这四十一年，小姐应该是去了凡界，并且，谢府的谢兰汀，也就是小姐的闺中密友，在四十一年前，应该是对我们说谎了。” 杜青岚的话音落下，顾林芷吸了吸鼻子。 姐妹！ 她在心里难过地向谢兰汀忏悔——我对不起你！姐妹！ 当年你抗住了大哥的逼问，是我，我的疏忽辜负了你为我做出的精神牺牲！ 顾林芷红着眼睛，抬起头，脸上挂出一副就义的神情，悲戚道：“是我让兰汀帮我遮掩的，有什么，冲着我来！你们不要牵扯到谢家！” 昏暗室内一片寂静。 “噗嗤……” 杜青岚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林生仍然面无表情，只是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虽然没有多余的情绪，但从他整个人身上看出了一丝丝的疲惫。 “你先出去吧。”顾林生说道。 杜青岚一边行了个礼，一边控制着自己笑得不要太明显，然后带着笑得湿润的眼泪和微微抖动的肩膀离开了这间昏暗的屋子。 顾林生抬起头，对顾林芷招了招手：“过来。” 顾林芷红着眼睛，走到大哥面前。 顾林生坐着，却比站着的顾林芷气势要强上不少。 但是顾林芷知道，这已经是大哥努力收敛周身锋芒后的状态了。 她的哥哥们会教训她，却从来不会真的对她动手，就连总是冷脸的大哥，对她的要求也远不如那两个弟弟严苛。 顾林芷在顾家被宠爱着长大。 所以她有着胡闹的本钱。 “哥……”没有了杜青岚在，顾林芷便忍不住本性，拉着顾林生的袖子，“这件事和兰汀真的没什么关系，是我一意孤行，你……你不要去为难谢家。” 顾林生看着面前的妹妹，修真者自从入道起身体的生长便开始放缓，四十一年过去了，凡人早就已经经历了人生大半的时光，在顾林芷身上仿若在过去短短一两年。 可就这一两年，让顾林生感觉到顾林芷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种经历过受伤后再成长的变化。 顾家护在手心里的宝贝，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受过伤，可回来的时候，她掩了伤口，在哥哥面前努力变回之前的模样。 就为了不让哥哥担心。 顾林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反手抓住了那个一直拽着自己袖口的手，顾林芷下意识地想要往回抽，却被哥哥将手指打开。 顾林生摸到了顾林芷指尖那还未褪去的茧子。 修真者的身体恢复和治愈速度很快，那些轻微的磕碰伤口基本不用半日就能完全消弭。 可顾林芷是刚从凡界回来，灵力重新充盈她的身体，快速地修复了外貌，这些细小的、四十一年来留下的劳作痕迹却没那么容易抹平。 顾林芷也没想到哥哥会发现这点，她有些慌张的解释：“这……这些是……” 化神期的灵力从顾林生的指尖过度到了顾林芷的指尖，那些薄茧慢慢褪去。 顾林生放开她的手，轻声问道：“去凡界，找到你想找的了吗？” 第5章 决定 顾林芷沉默了。 大哥果然是看出来了，她这趟凡界之行并不美妙。 但她也并不想把事情告诉哥哥。 和谢兰汀讲故事，谢兰汀会和她一起去骂渣男负心汉，在她不想讲的细节上也不会刨根问底。 但是哥哥不一样。 如果让哥哥知道了她在凡界的经历，恐怕会为了给她报仇一怒之下去屠了那抛弃了她的渣男全家。 顾林芷并不想那种事情发生。 这并不是心疼渣男，而是不想她的哥哥为此牵扯上凡人的因果，更何况凡界用法术十分艰难，就算是化神期的哥哥到了那里，说不定也会有危险。 所以面对顾林生的问题，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最后笑笑：“都过去了，这次对我来说，也算是一场历练。” 顾林生知道她不想追究，皱着眉头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闭上。 顾林芷伸手摸了摸哥哥皱起来的眉头，想把它抚平，她的大哥，就连当初被那个门派欺小的时候，都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哥哥，”顾林芷乖巧地、软软地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说道，“不要管这件事了，我已经安全回来了不是吗？那些凡间的因果，断了就断了。” “不是这个，”顾林生把她的爪子按下，抬头看她，“我想问的是，四十一年前，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去凡界。” 顾林芷的动作一僵。 四十一年前…… “就是突然想去了，”顾林芷把手从顾林的手里抽出来，若无其事道，“哥你不是知道我的嘛，从小就喜欢看凡人的那些话本，那会儿一个冲动就过去了。” 顾林生眼睛微眯：“只是这样？” 顾林芷点头：“对，就是这样而已。” 顾林生长久地没说话，看着那桌上的三盏命灯出神。 顾林芷觉得哥哥话里有话，但是大哥的心思一向深沉，他在想什么，顾林芷看不出来。 第9章 “知知。” 顾林生突然叫了顾林芷的小名，这让顾林芷一怔。 接着她便听到顾林生问她：“我们是不是给你太大压力了？” 顾林芷眨了下眼：“什么？” 顾林生轻轻叹息，他抬起手，看起来是想摸一下顾林芷的脸，却又在半途把手放下：“你是个大姑娘了。” 顾林芷不知所以：“哥哥……” “以前过去的事情，哥哥不问了，”顾林生说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今后？ “不论是想留在家里还是想继续出去游历，都可以，”顾林生补充道，“但只有一点，你要告诉哥哥，你去了哪里，不能再一声不吭地跑去哥哥不知道的地方。” 顾林芷听明白了，自己四十一年前搞这么一出，看来是有点吓到哥哥们了。 她是顾家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儿，从小就被全家上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顾家不缺钱，也没什么功法需要传承，有不少门派小时候看上顾林芷的天生道体，想要让她拜入门中，都被顾家挡了回去。 顾家人觉得，既然天生道体修行迅速，那么什么时候修行都来得及，自家又不用培养个大能出来撑场面，没必要让女儿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受那些修炼的辛苦，等她长大再让她自己做决定就好。 顾家对顾林芷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健康。 但这在修真界来说却不容易。 邪修、魔兽，各种看似诱人实际内里诡谲的秘境，还有那些对顾家不安好心虎视眈眈的人，这让顾家人对顾林芷的安危十分上心，平时闹归闹，但让她单独一人去外面做些什么，是绝对不允许的。 顾林芷从小被严密地保护着，这保护曾让她透不过气。 顾林生以为，这四十一年是顾林芷终于因为反抗家里的过度保护而发生的一场叛逆之行。 顾林芷垂下眼眸，她确实因为家里过于周密的保护而感到烦恼，但是四十一年前她下定决心去凡界，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但她也并不想告诉顾林生真实的情况，毕竟那是她自己的一个心结，现在这个心结解开了，也就过去了。 “我想去修行，”顾林芷顺着哥哥的问题回答道，“我想去修傀儡铸造之道。” “傀儡铸造？”顾林生看着她，“你小时候确实喜欢研究法器灵器，傀儡铸造虽然属于炼器一道，但究竟是有些专了，怎么会喜欢上傀儡铸造呢？” 果然，哥哥和闺蜜还是不同的。 和谢兰汀说她想修傀儡铸造，谢兰汀不会问为什么，但哥哥会。 哥哥……或者说家里人总是想弄明白她的一切，这并不是为了满足掌控欲，而是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选择。 他们总当她是没长大的小孩。 或许是察觉到了顾林芷眼里的无奈，顾林生还未等她回答，便改了口：“不是说傀儡铸造不好，只是擅长此道的门派不多。不过如果你想修此道，也可以找些门路问问那些宗门，我记得璃火仙门有位长老对此道略有涉足，虽然算不上专修，但是你也不必拜师，让他帮忙为你引入道就好，后面咱们可以慢慢再找师父。” “哥，”顾林芷抿了抿唇，“我已经选好宗门了，我想去玄道仙宗，试试能不能拜入那位刚出关的净珩仙君门下。” 听到“净珩仙君”四个字，顾林生眉头又慢慢皱起来：“怎么想选他？” 顾林芷想起来谢兰汀说过的，那位净珩仙君和天工门不和的事。 自家和天工门关系好，而净珩仙君和天工门如果不和…… “哥哥，”顾林芷有些不安，“是不是咱们家和玄道仙宗的关系不好？” 顾林生却摇了摇头：“咱们家和玄道仙宗没有什么过节，有过节的是天工门。” 顾家在商言商，处事圆滑，交好的门派之中经常有互为对家的，绝对不会因为和一个门派关系好而规避与另一个门派的往来。 “只是……”顾林生的手指又在桌上轻叩了两下，“你对净珩仙君了解多少？” 这倒是问住顾林芷了。 她出生的时候，净珩仙君早就闭关了，对于他的名号，也是这次他出关后听别的修真者说的。 顾林芷对净珩仙君唯一的印象就是小时候和长大后听到的—— 少年天才，小时了了。 前半句是事实，后半句是带着些许恶意的猜测，毕竟伤仲永的故事每个人都知道。 “净珩仙君在闭关前曾经开过一次收徒会，”顾林生说道，“但是他至今没有任何弟子。据当年参加那场收徒会的人说，净珩仙君的要求过高，无人能达到。如果你只是想去玄道仙宗，那么家里帮你安排进去没有任何难度，但是，如果想要拜入净珩仙君门下，那只能靠你自己，家里帮不上任何忙。” 顾林芷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眼中是坚定的情绪：“我要修傀儡铸造，如果他不收我，我也不会因此而转修其他道。” 顾林生似乎是很惊讶为什么顾林芷有着如此的决心，但又怕妹妹会觉得他又在试图探听她不想说的事，最后只能问一句：“决定好了吗？” 顾林芷知道哥哥想问什么，那四十一年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画面上—— 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牵动手中极细的丝线，那小人随着他的动作灵活摆动，女孩则看着那精致的小人，抬起头，兴致盎然地对青年道：“你教我怎么做木偶吧！” 第10章 青年闻言露出一个笑：“可以啊，不过做木偶很难、很复杂，需要学习很多东西。” “看不起谁呢，”女孩有些生气叉腰，“我肯定能学会！” 木质的小人走到她身边，灵活的手指头拽了拽她的衣角，青年掐着嗓子道：“就是，我们芝芝肯定能学会！” 可最后，那个承诺要教她怎么做木偶的人再也没回来。 他让她在那个小村落里等了一个又一个四季，直到消息传来，十年前那个出去的小木匠呀，出息了，考上了功名，尚公主当了驸马。 只留下了女孩一个人和她一直珍藏着的，还没有完工的小木人。 看不起谁呢，顾林芷在心里想，没有他教，她也能学会！ 凡人做出来的不过是需要牵线的木偶，将来她做出来的，一定是能名震修真界的极品傀儡！ “决定好了！”顾林芷极其坚定地回答道。 顾林生没有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在感受到妹妹坚定的信念后，他定定地看着她，说了一句：“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吧。” 顾林芷的眼睛亮了起来：“谢谢哥哥！” 顾林生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又恢复平静，接着又把杜青岚召了进来。 杜青岚递给了顾林芷一册书，顾林芷翻开一看，竟然是净珩仙君的生平过往，以及顾家和他打过交道的一些事。 “这位仙君在百年前风头比较盛，百岁便踏入大乘期，可以说天才也不为过，同时，他也是这么多炼器师中少数几个擅长傀儡道的，”杜青岚笑吟吟地说道，“在他闭关之前，咱们顾家和他的交集不多，但是他出关后，和天工门的交锋不少，关于性格和处事风格上，还是能做些推断的。小姐如果想要拜入他的门下，可以参考一二。” 顾林芷对杜青岚道了谢，然后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是不是需要把本命灵力给三哥送过去，”顾林芷问，“那个什么……鸣翔印，是不是经常需要用到？” 就顾林芷这一路走来，看到不少修真界的人在用鸣翔印有关的东西，现在的修真者们似乎离不开这个东西了。 “如果是其他门派或者说玄道仙宗的其他洞府峰头或许用得上，但是净珩仙君门下不用，”杜青岚扇子打开摇了摇，笑眯眯地说道，“或者说，如果小姐想要拜入净珩仙君门下，最好现在不要沾染鸣翔印相关的任何东西，说不定能博得净珩仙君的好感。” 第6章 净珩仙君 净珩仙君极其厌恶鸣翔印。 在他出关之前，玄道仙宗和天工门的关系还只是平平，但自从出关之后，他得知了天工门搞出了鸣翔印这么个东西，研究了三天三夜，最后借由玄道仙宗的宗主之手给仙盟递了一份议书，建议仙盟弃用鸣翔印。 这当然遭到了仙盟的回绝，不但回绝，还委婉地建议刚出关的净珩仙君多了解一下鸣翔印的功能，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 这让净珩仙君对鸣翔印这种东西厌恶到了极点，传闻净珩仙君所在的玄道山的仙府，是不允许任何带有鸣翔印的东西出现的。 所以杜青岚才给了顾林芷这样的建议。 顾林芷合上书，算是对净珩仙君的事迹有些了解。 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位仙君深居简出，成名之后急流勇退选择闭关，所以就连擅长收集消息做推论的杜青岚都无法完全摸清这位仙君的脾气，所书之言也不过是修真界对他的一些评判。 没关系，顾林芷想，说不定到了玄道仙宗，能得到一些关于这位仙君更多的情报。 星槎轻轻落地，掌舟人提醒道：“顾仙子，玄道山到了。” 顾林芷闻言，将手中的书册收入储物芥子，对着掌舟人微微颔首，从星槎上的传送阵法踏了出去。 热烈的阳光打在头上，顾林芷眯了眯眼，但很快头顶就出现了一片阴影。 “小姐，”一个穿着灰色道袍、手背带着兰回草印记的修真者站到了顾林芷身边，为她撑开了伞，“属下云清，是家主派属下来接小姐的。” 兰回草印是顾家家族印记，带有这个印记的人代表着他是顾家的亲信。 这是顾林生为顾林芷安排的人。 顾林芷点头：“云道友。” 云清对顾林芷行礼，然后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云溪镇，玄道仙宗唯一对外开放的入口。玄道仙宗每三十年开一次收徒大会，这次因为有净珩仙君，所以来的人比较多，玄道仙宗为了给前来的人腾出地方，便不允许任何载具进入镇子内，所以得麻烦小姐和在下徒步前往。” “麻烦云道友了。” “小姐客气。” 云清为顾林芷一边引路一边介绍这次玄道仙宗收徒大会的情况。 玄道仙宗有九峰三洞府，化神期能踞一峰，而洞府是只有大乘期才能占有的。玄道仙宗目前只有两个大乘期，一个是现任宗主洛以宁，另一个就是这次要开门收徒的净珩仙君关琮。 往年的玄道仙宗只有化神期的峰主收徒，宗主洛以宁虽然每次收徒大会都参加，也号称遇到有缘的会收为内门弟子，但是每次最多只收一两个外门弟子，时间久了，修真界的人也看出门道了，这洛宗主是以自身为噱头，引着人去参加这收徒大会呢。 所以知道拜入大乘期门下无妄的人便也不费那功夫来参加这玄道仙宗的收徒大会了，近两次的大会着实冷清。 第11章 可这次，那位传说中百年前的天才炼器师出关了，而且要收徒。 这听起来比年年拿收徒当幌子引流的洛宗主要靠谱不少，毕竟净珩仙君曾经参加过一次收徒大会，对参会弟子认真做了考验和指点，虽然没能收到徒弟就闭关了，但也说明他是有收徒意愿的，所以这出关后的第一次收徒，修真界没有门派的小散修们都觉得希望很大。 于是云溪镇便挤满了人，平日里清冷的门派小镇如今竟然连落脚的地方都难以找到。 终于寻到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站定，顾林芷这才有时间观察这个镇子，然后她绝望地发现，什么也观察不到。 全是人。 “小姐，”云清在旁小声道，“玄道仙宗专门为净珩仙君收徒提供了单独的通道，咱们需要去那边登记一下。” 顾林芷顺着云清指的地方从人群的间隙里看去，那里排着几路长队，几乎人挨着人，队伍的尽头隐约可见几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只莲花形状的法器，好像是验资质用的，队伍周围还有不少人举着带有鸣翔印的小盒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顾林芷看着那乌央乌央的人群感觉到有些窒息，但显然这队伍只会变长不会变短，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们过去吧。” 顾家不是喜欢耍特权的世家，顾林芷也没有想要暴露身份，毕竟顾家和天工门关系好，在玄道仙宗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一些为妙。 她和云清挤在这队伍中，云清尽力帮她隔绝身后和旁边挤上来的人，但效果也微乎其微，她的耳边全是嘈杂之声。 “听说净珩仙君收徒不走玄道仙宗统一的入门试炼。” “净珩仙君”四个字让顾林芷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于是她微微调整了角度，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些。 “对对，我听参加过他闭关前的那次收徒大会的人说，那次也是单独设置的考验，但是那次没人能入他的眼！” 队伍往前动了动，顾林芷被夹在人群中跟着往前动了动。 “那考验很难吗？” “听参加的说，确实很难，而且……有点贵。” “贵？” 顾林芷心中也冒出个疑惑，贵？ “贵正常，炼器道嘛，除了天工门是不用弟子负担炼器耗材的，哪个门派的炼器道不都得自己花钱？” 有道理，顾林芷想，身后突然被推了一下，云清扶助了她帮她稳住身形。 “小姐，”云清显然也有些遭不住，“要不我们……” “嘘！”顾林芷让云清不要说话，这帮人马上要讲到上次入门考验了！这部分杜青岚给她的那个书上只写了一点，据说是和灵控有关。 云清会意噤声。 “但那也是拜入门之后的事了吧？这还在考验期……” “不过我听说啊，只要通过了第一关，就能成为玄道仙宗的外门弟子，就算成不了净珩仙君的内徒，也可以拜入其他峰头的。” “是啊，而且听说过了第一关后，第二关的时候净珩仙君会给予指点，‘论道’上可说了，不少人通过这指点获益，甚至提升境界了呢。” “第二关仙君会给指点啊？那怎么还这么多人过不了？” “兴许是诚心不够呢？” “那我来之前可是把净珩仙君的生平都了解了一遍！这诚心足足的！” “哟，是嘛？那我要考考你，你知道净珩仙君的成名之作是哪个吗？” “乾坤盏嘛！这谁不知道？当年这乾坤盏一出，可是堵住那些说净珩仙君只是靠着天生道体拉修为的老家伙的嘴！净珩仙君少年天才啊！” 那帮人的话题已经从上次的考验转到了拐弯抹角拍净珩仙君马屁，顾林芷被挤得有点喘不上气，周围的声音“嗡嗡”的，如同千百只鸭子在叫唤。她努力地想从这嘈杂的场景中再汲取点有用的消息，结果听来听去发现还不如杜青岚给她的那本书上全面。 甚至连净珩仙君擅长制作傀儡这件事都没涉及。 净珩仙君本名关琮，和她一样都是天生道体，据说当年专修灵修的老宗主动了收个关门弟子的心思，于是将这个好苗子抱回了宗门。 但奈何关琮长大后对灵修完全不感兴趣，走的是炼器一途，先前修真界都以为老宗主会失望从而冷落这个弟子，却不想还是待这个孩子如同亲子一般。 而关琮也十分争气，虽然走炼器一途，但修行迅速，成为了修真界第一个百岁的大乘期，也撑起了玄道仙宗的炼器一脉。 可修真界不缺炼器大师，不说擅长炼器的天工门，其他一些有名散修炼器师也很多，对于关琮的出现，那些炼器大家们站在前辈的位置上，对这位后起之秀评头论足，最终得出结论是他不过沾了天生道体的光，修行快了一些，炼器是经验积累、需要耐心沉淀的道途，一个炼器师就算修为涨上去了，没有做过几件可谓经典的传世灵器，那么也不能成为“大师”。 这种轻视和论资排辈在炼器一道很正常，一般的后辈心里虽然不痛快，但面上自然会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毕竟想要打进圈子就要接受这样的潜在规则。 然而，关琮却是个不屑于做表面功夫的。 对于这种言论他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直接做出了一件震动整个修真界的仙级法器。 法器名为乾坤盏，它看起来像是杯盏的形状，但是却能隔绝出一方没有任何灵气、魔气的、如同凡界那样的空间。 第12章 这是当时很多炼器师都不敢想的。 因为灵气无处不在，只有在某些极端巧合的情况下、因为天时地理碰巧才能形成无灵气环境，毕竟就连凡界都只是灵气稀薄而已。 后来有厉害的阵修大能能做到因地制宜去提前绘制阵法，创造出维持一定时间的无灵气环境，但从来没人想过仅靠一个法器，使用者随时随地启动它就能制造出这样的地方。 乾坤盏做到了。 关琮做出了乾坤盏，然后由玄道仙宗出面，将其直接送给了仙盟，仙盟立刻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用来收押那些抓捕来的邪修。 于是仙盟给了玄道仙宗一大笔钱，和关琮定制了好几个乾坤盏，这批乾坤盏一直用到了现在。 听说邪修魔修视乾坤盏如大敌，曾费尽心思偷出来过一只找人破解，结果至今未破成功。 关琮得到了仙盟的认可，彼时修真界无人再敢看轻这个新晋的年轻大乘期炼器师，也没有人再敢说他空有修为，可有些老古董还是有些倚老卖老的心思，想要用辈分压一头，对此，那时候的关琮终于给出了回应—— “修真界什么时候靠寿数说话而不是实力了？若是只拼寿数辈分，走什么三千大道，都去找只玄兽拜师走长生道好了。” 玄兽族，和凡界的王八是近亲。 这话一出，让喜欢深居玄道仙宗的这位年轻的炼器大能形象丰满起来——嘴毒、刻薄，但偏偏就是有着硬实力。 但也确实得罪了那些炼器师的门派，所幸当时玄道仙宗的老宗主是个左右逢源又颇有威望的和事老，笑呵呵地说一句“孩子年轻气盛”，也就把事情圆过去了。 就在大家以为关琮准备就这样高调地进入炼器师的圈子时，他却不再接任何炼器的单子，而是转而研究傀儡，很多人都猜他是预感到了自己会被炼器圈排挤，所以干脆直接转道去研究相对冷门的傀儡一道。 傀儡一道已经没落很多年了，据说早在万年之前，傀儡铸造和傀儡师一道曾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是八千年前出现了一个祸及整个修真界的傀儡道、炼器道双修的邪修。 等好不容易把那邪修铲除后，修真界便以仙盟为首，定下了炼器制作傀儡的条条框框，稍微有超出一点，便会被认定为邪修追杀，所以很多炼器师都选择避嫌，不做傀儡，连带着傀儡师一脉也没落下来。 关琮为当年的一个已至化神暮年的、号为“明一仙君”的傀儡师制作出了本命傀儡，而那位傀儡师直接靠着这个傀儡突破到大乘境，虽然最后还是大限陨落，但大师留下了不甘又欣慰的遗言：“得此傀儡，幸甚，吾生有时，憾甚。” 于是关琮便成了傀儡师们唯一的指望，在他闭关之前，几乎所有的傀儡师都想请关琮为其制作本命傀儡。 顾林芷挤在队伍里，听着周围的人群对关琮的议论，心情有点复杂，傀儡只是净珩仙君擅长的其中一道，但谈到傀儡的时候一定会提及他的名号。 但反过来提及净珩仙君的时候，却很少有人提傀儡铸造之道，这些人更关心的，是净珩仙君的炼器之道，还有自己将来若有幸拜入仙君门下，能获得的收益。 也不知道这位净珩仙君在出关之后，还会不会选择继续在制作傀儡之道上深耕。 “诶，这位仙子！” 顾林芷的胳膊被骤然抓住，她茫然抬头，看到一个嵌着灵石的盒子对着自己。 “看您也是排在这里！您也是想拜净珩仙君为师的吗？可是净珩仙君是炼器之道，很少有仙子会选择这个道！您方便和我说说您的想法和打算吗？” 第7章 掐架小能手 顾林芷还没回答，云清就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身后，按住那个刚才快怼到顾林芷脸上的法器，面色冷沉：“请您不要乱拍。” 拍？顾林芷不解，拍什么？ “你别动我凝影盒！我这直播呢！动坏了你赔我啊？！” 凝影盒……直播…… 顾林芷突然想起来谢兰汀曾经给她展示过的如同走马灯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前面的队伍挪动了一下，后面有人嚷：“怎么不走了？” “抱歉。”顾林芷低声道歉，往前迈了一步，余光瞥到那人宝贝地把自己盒子抱过来检查，然后对着盒子说着话—— “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修，傲气得很，身后还带个仆从，切，看打扮也不像有钱人，谁知道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的。” “小姐。”云清皱眉，“要不要属下……” “没事，”顾林芷摆摆手，“让他去说吧，没关系。” 云清便作罢，护着她继续往前走。 “哪儿有女修学炼器的？学学灵织就不错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哼，谁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思。” 顾林芷脚步不停，继续挤在人群中往前挪，她现在已经能看到最前面的书桌和书桌后穿着墨色道袍的玄道仙宗弟子了。 “我才不信她是来拜师的，说不定是动了歪心思想要攀高枝！你们不知道，有些女修就是钻这种空子，净珩仙君长相怎么样不清楚，可修为是实打实的大乘期啊，那小丫头片子，说不定就是想钻空子给仙君暖床呢！” 顾林芷的脚步瞬间顿住，云清听了这话也气得不行：“小姐，我去收拾他。” 第13章 “不，我去。” 云清没反应过来，顾林芷深吸一口气，默念一句—— 去他的低调！ 她利落转过身，看着这不断往前挤的队伍，她后面的人不耐烦道：“停下来干什么？往前走啊！” “抱歉。” 顾林芷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拿出一打薄纸，后面那暴躁的人眼睛都直了：“那……那是……云灵帛？！” 云灵帛是一种极其轻盈的片状灵石，灵石凝聚灵气的能力越强、凝聚的灵气越多，品阶就越高。低阶的灵石敲碎了很可能里面的灵气就逸散了，只有上品灵石以上才可制成这种片状的云灵帛以方便携带。云灵帛越薄说明制作它的灵石品阶越高，它所含的灵气也就越多。 而顾林芷手上的云灵帛薄若轻纱，一看就知道是用最高级的极品灵石做成的。 顾林芷抬手将这云灵帛往上一扔：“抱歉，耽误大家一些时间。” 带着浓郁灵气的轻纱在空中散开，风微微吹动，那些轻纱便向着队伍外飘去。 “那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云灵帛？！” 随着几声惊叫，拥挤的人群刹那间散开，纷纷伸手去抢这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小薄片。 而顾林芷在这晶亮的混乱之中穿过人群，走到那同样在哄抢的那个修真者身前，踩住了那人想要捡起来的云灵帛。 那人抬起头，瞬间明白了面前这个女修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顾林芷微微侧头，看着他抱着的直播用的法器正对着她，便笑着说道：“你刚才说，女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有学炼器的？” “那个……”那人带这些谄媚笑着，手上死死抓着顾林芷踩着的那张云灵帛，“这位仙子……小的的意思是，这不炼器一道修起来辛苦……” “哦，炼器修起来辛苦，”顾林芷保持着微笑，朗声道，“那你的意思是，其他的道途修起来就不辛苦了？” 周围的目光集中了过来，那人急忙解释：“不不不，我……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呵，‘哪儿有女修学炼器的’是不是你的原话？‘动了歪心思想要攀高枝’是不是你的原话？”顾林芷笑容变冷，质问道，“按照你这话的意思，锦绣庄的九织仙君和众多男修是因为畏惧其他道途艰难想要偷懒才修的灵织道，天工门的素阳仙君和她门下女弟子是为了攀高枝才修的炼器道？！” 九织仙君是谢家锦绣庄的大乘期男灵织师；素阳仙君是天工门七堂之一的堂主，大乘期女炼器师，门下弟子也几乎都是女弟子，铸造的灵剑灵刀千金难求。 那人不过是个蹭热度的小散修，哪里敢开罪这两个大门派大能，顾林芷的话一出，他的脸瞬间惨白，头立刻如拨浪鼓般摇着：“没……没有……刚才我不过是信口胡说我……” “哦对了——” 顾林芷错开脚，那人用力抓着云灵帛的手失了力道，一下子跌坐在地，怀里的凝影盒眼看就要滑落，顾林芷俯下身，扶住了那个小盒子，将小盒子对准自己。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不是想知道我一个女修为什么会来这吗？”顾林芷看着那个盒子，一字一顿说道，“记住了，我叫顾林芷，是要成为修真界第一傀儡铸造师的女修，而修真界最擅长此道的，只有净珩仙君，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唯一的理由。” 那人闻言震惊地看着她：“顾……顾……你是……” “对不起，对不起，”反应过来的顾林芷身份后，那人攥着云灵帛的手发抖，几乎要给她跪下，“是小的出言不逊……” 顾林芷冷哼一声，将那个小盒子轻轻放回他怀里：“这么宝贝的东西，可得小心拿好了。” 然后便转身回到队伍里。 那人心有余悸地看了她一眼，急忙爬起来抱着盒子挤开人群往外跑，边跑还边低声对着盒子快速道：“顾林芷……顾家啊！你们不知道吗？就是那个，兰回印那个顾家！”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云清有些担心地看了那边一眼，刚想和顾林芷说些什么，就听身后有声音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穿着靛蓝色道袍的玄道仙宗弟子带着人赶过来，顾林芷看到那些原先坐在桌子后的弟子站起身，客气地和这个弟子打招呼，称呼他为“大师兄”。 大师兄？ 就顾林芷所知，能让门派的人统称大师兄的，应该只有宗主的首席大弟子。 这位大师兄听完在场弟子的话后，走到顾林芷身边，顾林芷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这个人的修为顾林芷目前感受不到，但是年纪看起来不大，长了一张娃娃脸，认真地问她：“请问这位仙子，刚才是你引起的混乱吗？” 这话直白得一点弯都不带拐的。 顾林芷眨了下眼：“是，刚才我的云灵帛不小心被风吹走了一些。” 听到是云灵帛，娃娃脸大师兄有些紧张：“是多少？我们试试帮你……” “不用了，”顾林芷笑了下，“家里给的零用而已。” 娃娃脸大师兄被震撼了一下。 用云灵帛当零用钱的…… “啊，好像快到我了，”顾林芷对大师兄微微点头，“我先过去啦。” 大师兄好似还沉浸在云灵帛的震惊中：“哦，好，好的。” 第14章 这个大师兄看起来有些憨憨的啊，顾林芷想。 顾林芷继续排了一会儿，就排到了桌案前，桌案后的弟子道：“姓名，祖籍，是否参加过玄道仙宗往届收徒大会，是否拜入过其他宗门。” “顾林芷，墨阳山，没有参加过往届收徒大会，未拜入过其他宗门。” 那名弟子一一记下后，指了指桌上造型如莲花一般的法器：“测资质，把灵力放进去一点。” 顾林芷的手浮在莲花之上，灵气从她的手中溢出，落入莲花中，突然，莲花光芒大盛！ 那准备记录灵根情况的弟子一惊：“天生道体？！” 紧接着那弟子反应过来：“等等，墨阳山，顾家，天生道体……您……您是顾家的那位……” 百炼仙府中，洛以宁抱臂看着关琮面无表情地摆弄面前的东西，灵力缠绕着一条细丝以极其缓慢的动作一圈又一圈地绕在一个闪烁着光芒的透明石柱之上，石柱内部浮动着一枚红色的珠子。 洛以宁打了个哈欠：“我说，你就真的没打算这次收个徒弟吗？” 关琮没有理他。 洛以宁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了一本册子：“很多人都是冲着你的名号来的，有不少资质不错的，你看，这还有四个筑基期的天灵根呢。” 红色的小珠子亮起，关琮眯眼，手上的灵力轻轻一抖，那细丝的上半部分便穿透石柱上裹在了珠子上，透明的石柱刹那之间流光溢彩。 关琮紧绷的手微微放松，拿起那个柱子，将它卡进了一个方形盒子中。 “资质只是一方面。”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道，“不一定适合傀儡铸造。” 洛以宁闻言一顿，他有些无奈：“你炼器也是顶尖，他们来也多数是冲着想要修炼器道来的。” “所以我不会收他们为徒，”关琮伸手拿过一个带着罗盘的盖子，盖到盒子上，“他们和我道不同。” “可是自从八千年前那件事之后，傀儡道被限制太多，现在傀儡师都没几个了，你做傀儡又有什么用呢？” 关琮拿起笔，沾了朱碎金粉，在盒子周围一边绘制阵法一边说道：“我做傀儡，从来不是为了傀儡师做，是为了我的道。” 洛以宁笑了：“行，净珩仙君道心坚定。就是麻烦你记得把第一道考验设得简单些，别把那些个好苗子给拦外面了。” “若是能被第一道考验就拦住，那些‘好苗子’恐怕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这嘴真是不饶人啊”，洛以宁感叹，“如果真有人被你看中收了徒弟，我都要怀疑他早晚都会被你这嘴给说得欺师灭祖。” “他有能力就灭，”关琮手腕一沉，最后一笔阵法收手，“他要是能灭了我，也算他能出师了。” 洛以宁笑着摇了摇头，抬腿往门外去：“行，那我就先走了，去看看今天的……” 他的话突然停住。 关琮抬起头，看到洛以宁伸手接住了一道飞进来的光芒，那光芒落在洛以宁手上后消失不见。 关琮知道，那是神识。 读取了那道神识的洛以宁脸上变换莫测，从惊讶到高兴接着是匪夷所思的狐疑，最后他的那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了关琮身上。 关琮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难得地开口主动问道：“怎么了？” 洛以宁几次张口想要组织一下语言，但好像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最后说出一句—— “或许你想找的那种徒弟，还真有。” 第8章 白清河 “小姐，刚才那个人……恐怕不会老实。” “不用管他，”顾林芷看着自己的手背，“他要是再敢惹事，就会得到应有的教训。” 那个人在直播。 虽然顾林芷没弄明白直播到底是什么，但是从给谢兰汀检查那灵通子盘的时候，她有些明白这东西运转的逻辑了。 这应该是一个可以面向很多修真者进行展示的东西。 所以如果她刚才对那个人贸然动手，很可能会在很多人面前落下口实，但是暗地里做些动作也不是不行。 她在那个人拿起的云灵帛上做了小记号，但凡那个人想要使用或者转手，就会惹祸上身。 顾家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云清不知道这些，他在心里感叹不愧是顾家出来的，为人处世宽容又大气。 顾林芷伸手摩挲了一下手背上的印记，那是个只有树叶轮廓的“空印”，是在她登记后生成的。 这个印记顾林芷有印象，在杜青岚给她的那本书上说过，它叫翼菱印，形状是以翼菱叶为参考，翼菱叶是修真界各种灵植里拥有最复杂叶脉纹路的叶子，是关琮的印记，他做的法器上都有这个东西。 想来这印记应该是通过了考核后才会变成“活印”。 “打好印的都到这里来，无关人等就不要过来了！” 顾林芷循声望去，看到玄道仙宗弟子在一个巨大的阵法前招呼大家，她便塞给云清两枚极品灵石：“今天辛苦你了，后面的我自己来就好。” “诶，小姐，这个不用……” 云清捧着蕴含着浓郁灵气的灵石还没来得及推拒，顾林芷便已经跑向了阵法那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以作道别。 “真不愧是顾家的小姐……” “出手好阔绰啊……” 第15章 “嘁，有点钱罢了，别看她现在威风，等过不了考验灰溜溜的出来……” “那人家也有天工门接着呢！” “就是，我可是听说这位顾小姐，是天工门早就定下的少夫人！” “瞎扯吧你，天工门少夫人能来玄道仙宗？谁不知道这俩……我看，是顾家和天工门私下有了什么分歧……” “哎，慎言！”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顾小姐过不了考验倒还好，就怕别被那位给骂一顿，那位的嘴可毒啊！” “是，到时候哭着出来哈哈。” 周围投来了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云清把手中的极品灵石收进储物囊，皱眉听着这些话，面带担忧地看着那巨大的阵法亮起光芒，上面的女孩和其他修真者消失不见。 顾林芷倒是不知道外面在议论些什么，她现在有些后悔。 刚才亮明身份是出气了，但是现在又有了别的麻烦。 传送的阵法停了下来，不太习惯这种阵法的顾林芷微微晃了晃，但很快站稳身形，可没想到下一刻，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际。 “小心。” 顾林芷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拧了一下身子，让那只手从自己腰上滑开。 “抱歉，顾仙子，”一个一身白色道袍的男子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脸上故作坦然，“在下刚才看您没站稳，所以才贸然出手相助，实在是唐突了。” 可算了吧，刚才我明明就是稍微晃了一下，还立马站好了，哪里需要扶了？ 不过人家说得坦荡，顾林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拉开了一些距离，对着那人微微点头：“谢了。” 顾林芷没想到就这么一句回话惹来了一个自来熟。 “在下白清河，越鹿人，筑基期，”那人单手背后，摆出一副潇洒的姿势，“原本是散修，现在听闻净珩仙君收徒，便来一试，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顾小姐，着实是有缘。” 这搭讪的意图过于明显，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林芷只能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是，净珩仙君大名赫赫，今日聚在此地的大家都挺有缘的。” 可没想到这白清河是个会死缠烂打的。 白清河突然大声道：“净珩仙君声名赫赫！少年天才！却在声名鼎盛之时急流勇退选择闭关，这沉淀的心性不是常人能比，更是吾辈应该学习的！” 这是在干什么？！ 顾林芷目瞪口呆，看着这人突然慷慨激昂起来，她默默地往后又错了几步，要拉开和他的距离，努力和周围若有似无围观的人群融为一体。 “百年之前他就是炼器大家，百年后出关更是能离天道近一步，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大家齐聚在这里！都是为了能有幸成为仙君的弟子，或得仙君指点一二也能得极大助益！” 顾林芷突然懂了，这人是在给净珩仙君唱赞歌啊？！ 前面说的顾林芷不知道，但是后面那句“得仙君指点一二也能得极大助益”确实没错。 百年前的那次收徒大会有不少人进入了净珩仙君给的第二重考验，据说在第二重考验就能得到仙君指点，那些人他们虽然没能拜成师，但是后来的几十年也确实小有成就，在净珩仙君出关前，也有几个打着“净珩仙君外徒”的名号赚钱的炼器师，所以这次有不少人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只要能过第一重考验进入到第二重，不论对个人修为还是回去继续当散仙或者去其他门派，也照样能有不少助益。 顾林芷终于挪到了人群之中站定，却不想那边的白清河突然对她作了个拱手之势：“所以今天如顾仙子这般优秀之人也到此地想要一展壮志！‘成为修真界第一的傀儡锻造师’，顾仙子有如此凌云之意，才得以配净珩仙君之大道！” 白清河越说越激动，甚至自己鼓起掌来！ 顾林芷：？？！！ 不是大哥你几个意思？ 拍净珩仙君马屁你就拍，你扯上我是几个意思？ 顾林芷的脚趾不自主地扣了一下，而她刚才好不容易撤到围观人群中的位置又被人群挪出了一圈空地。 好死不死把她和这个白清河圈在了一个圈里，像极了为他们的一唱一和提供了发挥的舞台。 顾林芷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尴尬的境地，修真界从哪里来了这么多妖魔鬼怪？！ “铛——！” 突然，一声低沉却悠长的钟声传来。 那钟声仿若带着某种力量，直接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 顾林芷甚至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空气中灵气的波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这波动的灵气洗刷了一边，整个人精神一清，所有的负面情绪就此消弭。 声情并茂的白清河也默默地停止夸张的动作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有一丝茫然。 钟声的余声渐渐停止，所有人仿若如梦初醒一般。 “刚刚……那是什么……” 有人小声地问出了顾林芷想问的话。 “是镇魂钟！”白清河凑到顾林芷旁边，“这个是玄道仙宗的镇宗之宝！上古神器！和玄道仙宗的护山大阵连在一起的，六个时辰一响。听说在整座山的里面，在八千年前那场动乱可是发挥了大作用！镇妖除魔！我们现在是进入了玄道仙宗内部，所以才能听到钟声。” 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顾林芷又觉得知道答案没那么重要了。 第16章 但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谢白道友解惑。” “不客气不客气，”白清河立刻利用机会贴上去，“刚才在下属实是对仙子倾慕，过于激动了些，还望仙子不要见怪。” 顾林芷已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只能如抽搐一般扯了下嘴角：“白道友过誉了。” 白清河却自然地认为这是顾林芷已经接受他了，热情地低声道：“在下对净珩仙君研究已久，还整理出来了一份从上一次考验中的同道们那里打听来的资料，您需要的话……” “不用，”顾林芷拒绝地干脆利落，“您自己看就好。” 资料再全能有杜青岚给的全吗？ 就算比杜青岚给的全，这位的东西顾林芷也不敢要，实在是不想沾一点边。 “各位久等了，”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第一轮考验马上开始。” 顾林芷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年轻修真者，他面容清隽，黑色的长发束在道冠里，穿着一身绿色道袍，道袍边缘绣着墨竹，领口绣着金色的翼菱叶。 这不是玄道仙宗制式的道袍，所以他应该不是玄道仙宗弟子，那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玄道仙宗，还能主持净珩仙君的收徒会？ 那人并没有做自我介绍，而是微笑着伸出手，一团金色的光飞上天空，一直到众人的头顶上后骤然炸开，金色的光点簌簌落下，顾林芷和其他人一样伸手去接，然后拿到了—— 一枚透明的翼菱叶。 “第一轮考验，将灵力铺满翼菱叶的叶脉即可，不过请各位注意，翼菱叶脆弱，大家，只有一次机会。” 洛以宁推开关琮面前的窗户，光顺着落入屋内，他伸出手在窗外随手一挥，空中出现两股流水交织，一面水镜便化了出来，里面几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 “你真的不关心吗？”洛以宁指着窗外，“同样是天生道体，同样对傀儡锻造感兴趣，资质好，志向合，而且家世也好，不用担心修道半途因为穷去学别的了，这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徒弟。” 关琮头也不抬，专心地为手中的东西做好绘好最后一笔阵法：“等她先能过考核再说吧。” “那万一你设的考核过难呢？把人家姑娘难在外面了怎么办？这么好的苗子下次可就难遇到了！” “能被这两道考验难住，说明她不适合走这个道。傀儡铸造不是谁说想学就能学的。” “你可真是……”洛以宁无奈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以前以为你冷心冷情，满心除了大道什么都不关心。可你闭关回来之后，却匆忙地说要找一个人，还是个凡人，找得都魔怔了，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要找谁啊兄弟？如果是个凡人，你就没想过那个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关琮垂眸看着手里的法器，缓缓地将灵力注入其中，法器浮空，阵法亮起，法器中央的十字针开始微弱晃动，洛以宁感受到了空气中灵力场的变化，他知道关琮要将自己的神识连上这个新鲜出炉的寻踪因果盘。 “她不在人世，我就去找她的转世，”关琮微微闭上眼，“我欠她一个承诺。” 洛以宁听到这句咂了咂舌，承诺就是因果啊……修道之人欠凡人因果…… 他将视线转到水镜上，那里面此刻正是一个长相清丽姑娘，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透明的翼菱叶。 “如果，”洛以宁看着那姑娘说道，“我是说如果，那个顾家小姐能通过你的考验，成为你的弟子呢？你也要先去找那个人吗？” 关琮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洛以宁突然对这顾家小姐起了怜悯之心，这可怜孩子说不定还是过不了考验的好，不然很大可能就是被师父留在府里自学成才，那不如去天工门，好歹有人指点。 洛以宁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啪嗒”一声，他诧异地转过头，发现向来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关琮此刻竟然一脸纳罕地看着自己的手，洛以宁立刻反应过来：“是探查到那个人的位置了吗？” 不是凡人吗？为什么试用一下会在修真界就探查到范围？关琮失手了？ 可下一刻，洛以宁发现关琮骤然起身，眼睛瞪着那水镜，他转过头，顾家小姐手中的翼菱叶叶脉竟然已填满了大半！ 果然很有天赋啊，洛以宁感叹，然后他又不解地看向关琮：“这姑娘手是挺稳的，但是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关琮却仿若没有听到洛以宁的问题，他死死盯着水镜中的人，问道：“顾家在凡界有遗落血脉吗？” 第9章 第一关 “最起码三千年内没有，”洛以宁不知道为什么关琮要问这个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要找的人和这个顾家小姐有点关系？” 关琮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镜中的女孩，她手里的翼菱叶已经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灵力马上就要充满所有的叶脉。 “顾家和天工门的关系很好？” “是啊，唉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工门的钱家和顾家是世交，具体什么时候搭上线的……应该是近几百年吧，不过要说关系最好还得是现在。顾林廷在仙盟当副盟主，鸣翔印能让仙盟出面推，他给搭了不少线。顾家二少爷顾林海和钱家少主钱清秋关系也不错，哦对了，还有传言，”洛以宁点了点那水镜，“几十年前有风声说顾家想要让唯一的女儿和钱少主结亲来着，那会儿都以为她会进天工门，谁想到几十年后来这儿了呢。”洛以宁笑了下，“说不定是小姑娘和钱少主闹了别扭，所以才过来。” 第17章 关琮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十年对于凡人来说或许很长，但是对于修真之人来说不过须臾，占据的不过是修真者漫长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 “不过，”洛以宁转头看着水镜，女孩手上的翼菱叶光芒大作，她已经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关，是这批人里第一个通过考验的，“这姑娘好像还真的挺有天赋的。” “再有天赋，也是和钱家私交过密，”关琮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洛以宁，“还是要小心为好。” “也不至于，顾家左右逢源，和他们家交好的两个互为死仇的门派都有，他们惯会平衡这些关系，或许这次真的是看在你出关的面子上来用这种方法和你搞好关系的呢，你闭关前还给曾经顾家做过单子你忘了？不过上次是通过仙宗给你的单子，毕竟你从来不收名帖，外人想要找到你也只有这种方法了。”洛以宁接过关琮递过来的东西，低头看了眼，然后不解道，“给我这个干嘛？” 洛以宁手里正是关琮刚试完的寻踪因果盘。 “用不着了，”关琮淡淡道，“你拿去卖了吧。” 洛以宁一愣：“那个人呢？你不找了？” 关琮看着水镜里的女孩，开口道：“不找了。” 他已经找到了。 顾林芷手上的金色叶子化作光点落在她手背上，那树叶形状的空印立刻被填满。 她没想到这第一关能这么顺利就通过。 翼菱叶叶脉复杂且脆弱，稍有不慎就会让整片叶子碎掉，只能用最小的灵力探入，然后靠着这个灵力和叶脉的压力反馈来慢慢前进，直到灵力充满整个叶片。 完成这件事的逻辑不难，但难的是对叶脉对灵力产生压力的微弱反馈的敏感程度、对灵力的掌控能力以及足够稳定的手和耐心。 顾家虽然不是靠修真功法起家的，但是对于小孩的修真基础一向打得很牢固，顾林芷虽然现在只有炼气期，可是对灵力的精准控制能力十分不俗。 至于其他的…… 顾林芷垂眸，不自主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她看着已经没了薄茧的白皙指尖有些出神。 “林阳丝是一种极其娇气的丝线，晕染它不能像蚕丝那样直接放进去，必须一根一根地捻开，一段一段的浸入染料，注意感受染料在丝线上造成的下坠感。” 青年带着女孩的手微微往上一抬：“大概就是这样的程度，就可以把这段丝染好了，来，你试试。” 女孩学着青年的动作，小心地把丝线放入染料之中，认真地盯着那丝线，手微微向上抬起，然后一个用力—— 脆弱的丝线便断在了染料中。 女孩抿了抿唇，面上浮现出懊恼的神情。 “没事，”青年安慰道，“这个需要多练，熟能生巧嘛 。” 女孩“嗯”了一声，然后侧头小声道：“你再教教我。” “好。” 青年轻笑一生，再次伸手拉住了女孩的手指。 “恭喜通过第一关考验” 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林芷瞬间回神。 那位身着绿色道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站到了她的身边，吓了她一跳。 顾林芷抬头看着这位面容清俊的青年，努力把刚才脑海里那位青年的模样压下去。 她把手背上的印记亮出来：“这样就算通过考验了？” 青年点点头：“您现在已经是玄道仙宗的外门弟子了，您可以选择继续经历第二重考验，如果无法通过第二重考验，也可以直接去主峰那里选择尝试拜入其他大能门下。” 顾林芷来玄道仙宗自然是只冲着净珩仙君来的。 “我选……” “为什么不能再给一片叶子啊？！” “就是！这种绣花一样的活儿，哪里是大老爷们儿干的？！” “设置这样的第一关考验，该不会是为了给这位顾小姐开后门吧？！” 顾林芷还没说完，就被那些已经失败但是不肯离去之人的声音打断。 刚才她全神贯注，并未察觉周围的情况，现在来看，这里已然少了很多的弟子，基本上都是叶子破碎掉后就离开的。 也有些一直央求再给一次机会赖着不走的，绿衣青年并没有理他们，于是这帮人便胆子大了起来，在顾林芷成功后开始发难。 “顾家有钱有势，咱们哪里能比？” “就是，炼器道哪里需要干这种活儿了？说不定是知道顾家小姐要来参加，所以选了个女修擅长的考验！” “啧啧啧，这净珩仙君想来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他多清高！” 这些人眼见入门无望，于是便可着劲地编排诋毁。 绿衣青年眉头缓缓骤起。 顾林芷心下厌烦，本不想搭理这些人，但考虑到万一玄道仙宗或者那位净珩仙君想要顾及名声避嫌不想收她…… 不行。 她可以倒在关卡考验上，但是不能倒在这种事情上，那不是冤死？ 于是她转头朗声道：“炼器之道有一道为傀儡铸造，傀儡铸造总体粗分为三步，画皮、铸骨、凝脉，其中凝脉一步需要用翼菱叶剥离出的叶脉仿造搭建成，制作过程中需要用灵力辅以其他材料帮助叶脉凝成和人身上灵脉相似的东西，净珩仙君设下如此考验，想必是要挑选将来能做傀儡的人作为徒弟候选，这位师兄，不知小女猜测可对？” 第18章 绿衣青年的眉头舒展开，他点头：“顾小姐的推测是对的。” 顾林芷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来拜师的，除了杜青岚给她的那本书之外，对于傀儡之道的书她也翻看了几本，了解了傀儡铸造的一些基本知识，两相结合，这才猜出来了这考验的意义。 看来她的目标没错，顾林芷想，这位净珩仙君是真的想收一个想走傀儡道的徒弟。 但她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白清河看着顾林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阴翳的神色一闪而过。 顾林芷这话大大方方地堵住那帮人的嘴，可有人还是不服气。 “什么傀儡铸造，现在还有几个傀儡师？我估计就是强词夺……呜呜呜！” 那人突然被什么的东西掐住了脖子，整个人被提到半空。 紧接着，顾林芷听到身边的青年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然后只见他在空中掐了个诀，一阵风平地而起，她感觉到了那风中带着的凌冽灵气，下一刻，那个半空中的人和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从现在开始加一条规则，”绿衣青年收起手，微笑着说道，“失败者会被立刻传出百炼仙府。” 顾林芷一惊，原来这里竟然就已经是净珩仙君的地盘了吗？ 青年这话一出，无人再敢说什么，立刻屏息凝神专注在手中的叶子之上。 一道又一道金光亮起，一个又一个人影消失。 没过多久，这里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其中包括顾林芷和白清河。 “好，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考验。” 绿衣青年伸手一挥，周围的场景快速变化，顾林芷这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个巨大的传送阵法？ 不，顾林芷在心里否定，这种感觉不是传送阵，是腾挪阵！ 传送阵传人，腾挪阵传物，也就是说，这个百炼仙府中所有的东西——包括墙壁、假山、石砖——都是可以任意传送的。 这里，就像是一个可以让人随意组合的大盒子，场景根据需要随时转换。腾挪阵有个特点，东西越多，面积越大，腾挪阵设计时需要考虑的就越复杂。 顾林芷只见过小的腾挪阵，如此涉及到一整个院子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也是出自那位净珩仙君之手吗？ 顾林芷心里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来错。 等所有的景象都定了下来，绿衣青年才带着大家走上了面前的小径。 “第二重考验不局限时间，一直到仙君收到一个徒弟为止，”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但是需要收取各位一定的费用。” 第二关，是要收钱的啊…… 顾林芷想起来在外面排队的时候听到的议论，没想到那些议论竟然是真的。 可没想到有人竟然关心的是别的问题。 白清河仿佛抓住了什么不公平的漏洞：“那前面应该有前几天已经进去的人了吧？我们这比他们晚进去几天……” 竹师兄看着白清河轻笑了一下：“这个考验是百年前就有的考验，你怎么不说那些人比你们提前进去了一百多年？” 顾林芷一愣，这考验竟然百年都未有人破吗？ 难怪之前什么考验内容都套不出来，因为这些百年前未能入净珩仙君眼的人，如果这次考验也参加，而考验内容和上次一样的话，那么这次的修真者都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他们自然是不会将这种优势拱手送人。 竹师兄的回答透着一股“规矩就是这样”的不容质疑，白清河也怕自己再问会给玄道仙宗留下不好的印象，便不再说什么。 于是竹师兄继续说道：“收费分两部分，每天在这里的管理费用是一个月一枚下品灵石。” 一个月才一个下品灵石，这不太贵，顾林芷想，她扫了眼周围，跟过来的人神情也在听到价格的时候放松了一下。 “但是，如果损耗了考验用的材料，虽然不会像第一关那样直接被淘汰，但是也是需要补上损耗的钱的，不论何种原因造成的材料有何种程度的损耗，统一都需要上交——”绿衣青年在一扇漆红色木门前站定，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极品灵石一枚。” 顾林芷听到周围因为这个价格而响起的抽气声。 绿衣青年站在被推开的门外，转过身，他的身后是一片一直绵延到天际的、展开的巨大画轴。 “请各位缴纳第一个月的管理费用，”青年笑眯眯地说道，“我将负责各位在这里的日常生活，各位可以称呼我为，竹师兄。” 第10章 竹师兄 “此为千里江山图，”竹师兄侧过身，让他们看到这画轴的全貌，“此图内有十九枚核晶代表着凡界十九国，中间的大道为十九国的连通要道，你们要做的，就是不允许借助任何补物，凭灵根中的灵气，从九华起，从这些要道到达云良，并沿途将这十九枚晶核完全激发。” 随着竹师兄的话，那些晶核微微闪动了一下。 “如此，千里江山图便能彻底完成，各位也可以通关了。不过要注意的是，这上面的通道，皆由翼菱叶脉制成，所以请各位在用灵力的时候小心，如果有破损，那么只能选择用一枚极品灵石换取一个新的画轴，或者，选择考验到此结束。” 顾林芷看着那绵延画轴上的图，上面是黑白的墨色，原先十九国的地方被晶核占据，每一枚晶核与其他晶核中延伸出或多或少的路连接，晶核是亮的，泛着灵光，那些道路是暗沉的黑色。 第19章 “这图这么庞大……”有人小心地问道，“可是我们现在的修为……如果不用补物，是没有办法用灵力一口气走完这么多通路的吧？” 修真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这么几个修炼等级，一般到金丹便不再拜师，所以来此的都是炼气和筑基，那图乍一看最起码得金丹末期以上修为才能一口气填满点亮。 竹师兄笑了下：“如果找对了方法，是可以的。” 找对方法，这个方法，大概就是考验的要点了。 白清河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顾林芷，急忙问竹师兄道：“那只有这一张图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合作……” “不可以，”竹师兄回绝了他，“这一张图只是给你们展示和说明，”他一挥手，那卷轴便缓缓卷起，“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这一张图，每个人只能独自完成考验。” 收起来的卷轴漂浮在空中，露出了卷轴后的场景—— 一排排带着展开的缩小版卷轴的小案围成几圈，有的小案后面有人，有的小案上的卷轴如同这个大卷轴一般合起，漂浮在空中。 “进去后选没有人且卷轴打开的空案即可，选定后不能变动位置，想要进行尝试，将灵力注入卷轴之中，即可进入画中世界，就可以看到和刚才一样的大卷轴，”竹师兄道，“最后给个提示，每个通路上需要耗费的灵力是不同的，那些晶核被激发后会补充出灵力，仙君选人不看修为，所以他设定的，只要方法得当，炼气初期的灵根存储的灵力完成这张图完全够用。” 竹师兄顿了顿，等着有不明白的人提问，看没有人说话，便继续道：“好了，现在，大家请缴纳第一个月的费用，然后按序进入。” 剩下的人按照第一次考验的完成顺序排成了队伍，手里拿着低阶灵石准备进入。 顾林芷将手中灵石交给竹师兄，接着跨进门槛，门里的人有的抬头看了眼这边，有的纹丝未动，仍然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卷轴。 玄道仙宗收徒总共持续十天，顾林芷来的时候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天，这些人应该是前五天通过第一关考验留在第二关的人。 顾林芷选了一个靠内的小案后面站好，看着桌上摊开的卷轴，这卷轴虽然缩小了，但是上面的东西和刚才看到的大卷轴一模一样——十九枚晶石和那些错综的道路。 后面的人鱼贯而入，白清河一进来就直接冲着顾林芷旁边的位置过去，小案和小案之间都有一定间隔，白清河在小案后面站定后，就想着给顾林芷搭话。 “顾……” “请不要交头接耳，”竹师兄站在他们两个之间，敲了敲白清河的小案，嘴角虽然微笑着，可眼睛里不含一丝笑意，“这位道友如果不想继续接受考验，可以选择出去。” 白清河只能悻悻闭嘴。 顾林芷在心里感谢了一遍竹师兄，低头研究这个东西，旁边发出轻轻的“唰”声，她下意识地转头，发现白清河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悬浮着、合起的卷轴，而他本人不见了。 想来应该是进入了卷轴中的世界。 顾林芷有些惊讶，他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可没想到下一刻，卷起的卷轴又“唰”地一下展开，摊平落在小案上，而白清河则跌落在地，他喘着粗气，嘴唇有些发白，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补灵丸吞了下去。 顾林芷心里一沉，这是灵力消耗过度。 “哦对了，”竹师兄仿佛才想起来一般，“在找到确切答案之前，最好轻易不要进行尝试，晶核会主动连上触碰它的灵力，若是灵力不能尽快到达下一个晶核的位置，很可能会被强制吸收灵力，当然，大家不用担心，这种强制吸收不会伤及灵根灵脉，只是会让人灵力亏空而已。” 只是灵力亏空，顾林芷的心稍微放下来点。 “但是——”竹师兄的眼睛淡淡地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白清河，“如果在里面使用一些自身补充灵力的药物、或者灵石，那就有可能会伤及灵脉。” 顾林芷明白了，竹师兄在一开始就说了不允许用补物，而白清河却还是进去投机取巧，所以才会被伤至此。 这个考验是不允许有任何耍小聪明的行为的。 看来还是需要找到竹师兄所说的解决方法。 顾林芷收回视线，看着那展开的画轴，上面的晶核轻轻、慢慢地旋转，晶核下面是对应的凡界国家的名字。 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右边的国家名字上，这个国家位置偏僻，仅有两条通路通向两个邻国。 顾林芷伸出手，不自主地摸上那个名字，它是要求中作为灵力收尾的国家，云良。 “咱们云良本来就穷，也就这点崖菜干能往申远卖一卖了，就是怕卖不上价，到时候恐怕连来回的盘缠都不够，所以隔壁的薛老头想请你看看，这些钱粮，能够他们到申远吗？” 青年闻言，从老人的手里接过那被修补过数次的舆图，转身进了伙房。 女孩跟着进去，看到青年将那舆图平铺到地上，蹲下细细看着。 女孩歪着头，看看青年，又看看舆图，问：“不是算一下就可以吗？来这里做什么？” 青年闻言抬起头，对女孩道：“按照他们现在规划的路线，肯定是不够的。” 女孩眨了眨眼：“那直接回复他们不就好了？” 第20章 “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女孩想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换一条路线？” 青年点头，他从灶台底下拾起一根只烧黑了一个头木柴，就这么在地上画了起来。 女孩凑到旁边，看到他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和线，再对应上那舆图，正是将几个城郭和通路简化了出来。 “这条路是最开始官府给出的去申远的建议官路，但是这个舆图很老了，近些年官府新修了不少路，这个图一直没新做。” 这很正常，他们在的村子太小太偏了，当年还是一位好心的商人老爷帮着弄出来的，大家按着它走了几十年，要不是薛爷爷家里今年着实拮据，盘缠有可能带不够，不然也不会请青年来帮忙。 青年在画完几个重要城郭和舆图上原有的连接通路形成简图后，又再上面增增减减，把近些年新修的路也画了上去，然后他在那些线上标注了一些字。 “三十九、十七、五十一……”女孩皱着眉头，“这是什么呀？” “是每条路大致要消耗的钱粮数。”青年说道。 女孩疑惑：“你从哪里知道的？” “集上和人聊天听到的。” 青年一边说，一边往后错了几步，再蹲下，在空地之上画了三条线，将那些城郭名字写上，然后开始写写算算。 女孩嘟囔：“我怎么没听到。” 青年闻言，边写边道：“上次大集上唐花糕好吃吗？” “是栗花糕！”女孩立刻说道，“里面用了今年最新的板栗，还加了山楂，还有小火熬制三个时辰的糖酱！” 青年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所以你没听到。” 女孩一顿，然后反应过来青年在笑她上大集光顾着吃吃喝喝了，顿时瞪起大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我也给你买了啊！不好吃吗？” “好吃好吃，”青年嘴角挂着笑，指了指地上，“那小生就以此为回报，不知道小姐要不要学？” 女孩下巴一抬：“那必须学！”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带着光的浮尘在两个越挨越近的身影四周跳动。 顾林芷感觉面前的卷轴有些模糊了，她用力眨了下眼，那湿润的水汽便在眼球四周散开，同时散开的，还有脑中那带着阳光味儿的回忆。 她收起手，默念了几声“专心”，仔细观摩着那张图，上面十九个国家比当初那人挑选的几个城郭多多了，那么需要计算的成本自然也增加了许多，并且还有很多前期的准备需要做。 她想了想，唤来了竹师兄。 竹师兄站到她身边：“有什么需要吗？” 顾林芷说道：“可否麻烦您为我提供一些纸张以作演算之用？” 她这话一出，有几个人抬起头看向了她这边。 竹师兄点头：“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道您需要多少？” 顾林芷想了想，用手比了个厚度：“大概这么多吧。” 旁边的白清河倒吸一口气，但想起刚才竹师兄的警告，他也不敢说什么。 “没问题，”竹师兄说道，“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顾林芷拿出十枚极品灵石递给竹师兄：“我提前缴一些灵石，画轴损耗和这段时间的开销，还麻烦竹师兄直接从这里支取。” 第11章 千里江山 顾林芷摸了摸竹师兄送来的纸，足足有一尺厚，不是修真界的什么灵纸灵笺，只是凡界普通的宣纸，与此同时，竹师兄还送来了十只狼毫笔和十盒泾杨墨。 白清河偷偷地斜眼观察顾林芷，等着看顾林芷下一步的动向，却不想她并没有马上拿起纸笔，而是将手放在那铺开的画轴上，注入灵力，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白清河低声嘟囔了一句：“嘁，故弄玄虚。” 不还是和他一样进画轴了么。 顾林芷不知道外面还有个在偷偷观察她行动的人，此刻正专注于面前一副展开的巨大画轴，和之前在竹师兄身后看到的一样。 她运起灵力，飞身到画轴之上，站在了那个代表着九华的位置，看着面前一人多高的晶核缓缓转动。 她伸出手，摸上了那枚晶核，思考半晌后，却没有将灵力注入其中，而是继续飞身往前，站在一枚位于中间位置的一个国的晶核上，伸出手，将灵力缓缓地注入其中。 随着灵力的注入，晶核开始亮了起来，突然，顾林芷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晶核中传来，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拽着她体内的灵力往外抽。 顾林芷有些紧张，但是想起来竹师兄说过，这个东西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适可而止。 只要不用偷偷用外部手段补充灵力。 果然，在感觉到灵力快要干涸的时候，吸力停止了。 顾林芷将手从上面挪开，飞身下了画轴，她看见这枚晶核周围的通路联通了三条。 三条，这和顾林芷想要的有点差距。 那个人曾经教过她类似的问题要怎么计算出一条耗费最小的通路，可是那是建立在他从“大集”上收集来的每条路需要耗费口粮数的基础上。 而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探明每个连接通路所需要的灵力。 可这个灵力是一次性抽取全身能承受的所有灵力，且不能用任何外部的灵力辅助，她一次只能确定自己的灵力够以该节点灵石为起始所耗费的三条灵力通路。 第21章 而且这枚晶核在激活后还会补充一定的灵力。 顾林芷此刻体内的灵力所剩不多，她考虑了片刻，便出了画轴。 一出来，她便感觉到从旁边来的目光，不用看也知道是白清河在偷偷往她这边看。 顾林芷却没工夫顾及这些，她拿出一枚下等灵石，吸收其中的灵力在体内化开，然后又进了画轴。 这让白清河摸不着头脑。 一个炼气期的修真者体内存储的灵力远比一枚下品灵石多，她刚从画轴里出来，明显是已经耗空了灵力，那么她现在只用一枚下品灵石作灵力补充就又进去了，这灵力明显不够补满灵根啊。 难道顾家的小姐一口气缴纳了那些极品灵石之后，身上也没多少东西了？ 可没过多久，顾林芷又出来了，明显她的灵根又被耗空了。 果然，白清河在心里想，这下品灵石能支撑多久啊。 然而，这次顾林芷没有立刻再进去，而是铺开了竹师兄给她带来的纸，用狼毫笔蘸墨后写了什么，接着又把笔放下，拿出一枚下品灵石吸收灵力，再进入画轴。 白清河微微侧身，抻着脖子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国的名字，然后在它旁边延伸出了一道线，那线延伸出来的线上标注了一个数字“一”。 “白道友。” 竹师兄的声音骤然响起，白清河立马身子站直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画轴看。 竹师兄从白清河身后走过，看到了顾林芷空出的那个位置上写的字。 与此同时，关琮坐在桌子后，看着面前的镜子里展现出的簪花小楷，手中摩挲着有些粗糙的小木偶，木偶如今已经被修复好，可再精湛的修复手艺之下，细看仍然能看出来原先断裂处那些微小的痕迹。 顾林芷再次从画轴中出来的时候，感受不到旁边的白清河的目光，他好像终于放弃了对她的探究，虽然不会轻易被外界环境影响，但是总有人盯着看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顾林芷抬手落笔，在那个国名后面又延伸出了一条线，在上面标注了字。 然后她又吸收了一枚下品灵石，投身进入了画轴之中。 没有人知道这位顾家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偶尔扫一眼，看着她吸收灵石里的灵力，投入到画轴中，再提笔、落笔，再吸收灵力，再投入画轴。 也有时候她出来的时候没有进行落笔，而是选择吸收了一枚中品灵石的灵力再度进入。 有细心的人心里有了猜测，他默默地数着顾林芷落笔的次数，果然在一定数量后，顾林芷出来了，在那纸上落笔后再也没进去。 那数量，和图上那些要道数量一致。 有些人便动了心思。 白清河扫了眼那纸上已经成型的简图，开始学着顾林芷的方法，也和竹师兄要来了纸笔，开始频繁进出画轴，也准备梳理出这么一份简图。 顾林芷却看着面前的简图铺开了另一张纸，列了三条竖线，开始了演算。 等白清河梳理出自己的那份简图后，顾林芷脚边已经落了一打演算纸了。他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那上面三列数不断地重复变换，而他完全看不懂顾林芷演算这些的规律，也不懂那些字的意义。 这个院子里没有日月，修真之人也不用频繁地睡觉和吃东西，顾林芷不知道自己算了多久，等脚边的纸已经摞得有她半个小腿高、而手边的纸只剩下一张后，她拿起旁边写满的两张纸，在最后那张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那是标注着国名和要道的两条路径。 顾林芷在测算简图的时候有两条路拿不准灵力消耗的灵力数，它们很像，但又有着细微差别，顾林芷分别按照不同的情况演算，最后演算出了两条结果。 看来得挨个进去试一下了，顾林芷想。 她放下手中的纸，拿出一枚极品灵石，将其中的灵气尽力纳入体内，等灵根和灵脉充盈后，进入了画轴。 白清河见她再度进去，心里立刻有了数，这个顾林芷大概是算出结果了！ 他攥紧了手中的狼毫，抬头警惕地观察了一眼周围，竹师兄不在，他便大着胆子，伸手掐了一个小诀，一阵微小的风轻轻吹动了那张纸，只一瞬，白清河就看清了上面字。 那正是两条路径！ 白清河内心狂喜，他急忙将这两条路径记了下来。 想来那顾林芷是算出来两条路径，所以她现在进入是验证其中一条。 白清河的目光逡巡在那两条路径之上，他不知道哪条路径正确，顾林芷也不知道，她选择了其中一条路径，那么他只要选择另外一条…… 净珩仙君这次只收一个徒弟，只要有一个人破了这考验，那么考验就会结束！ 白清河的手有些抖，他放在那画轴之上——赌一把！ 下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顾林芷看着灵力一段又一段点亮那些晶核，却在最后将要触及云良的一瞬间熄灭！ 选错了，看来是第二条路。 顾林芷从画轴中出来，又拿出了一枚极品灵石，慢慢化用其中的灵力，她并没注意到旁边的白清河也进入了画轴，并且他的桌案上摆着和她算出来的、一模一样的两条路径。 等体内的灵脉和灵根重新充盈后，顾林芷再次进入了画轴之中。 她站在代表着九华的晶核旁边，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在那缓慢旋转的晶核之上。 第22章 灵力温柔地被抽入晶核之中，晶核发出光芒，顾林芷屏息凝神，小心地让灵力在她选定的路径上游走，接着再慢慢地达到下一个目的地，代表长镜国的第二枚晶核亮起，灵力再次得到了补充，继续往前走。 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终于，灵力缓缓地走向最后一枚晶核，那个顾林芷无比熟悉的国名，那个叫“云良”的国度上悬空着的晶核底下的灵力开始聚集，亮光从底部渐渐地向上蔓延，在下一瞬光芒大盛！ 成功了！ 顾林芷感觉到自己手下的吸力瞬间消失，而那些原先在画中的黑白舆图渐渐拔高，山有了山势，水开始流动，仿佛有一道光从头顶倾斜而下，九华国最东边的雪山上，雪水化作溪流，又在山下汇聚成江河，向着西边奔涌而去，它穿过十九个国家，走过那一道道山岭丛林。 而下一刻，顾林芷感觉到周身灵气一变，她突兀地置身在一片闹市之中，某些记忆被翻涌出来，九华边城的吆喝声在耳边响起，穿着九华衣着的百姓们从她身边走过，她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场景变换，长镜的宝珠街热热闹闹。 顾林芷突然知道了这是什么。 千里江山图，并不是一副简单的舆图，每一颗晶核里藏着代表着这个国家的一瞥，是山河日月，也是百姓喧嚣，她看着那前方的亮光，脚步不自主地往前走，她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也知道自己心里在害怕着什么。 她走过了十八个国度，在最后那一个停了下来，顾林芷深深地吸气，迈出了最后一步。 流水声传来，她站在一片熟悉的林子中，透过茂盛的树叶依稀能看到那泛着白的、奔涌的河水。 顾林芷下意识地低头，脚边没有凸起的树杈，她身上穿的也不是裙摆泥泞的衣裙。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什么都没有。 顾林芷骤然醒了过来，是啊，这一切的种种不过是幻镜，她已经回到了修真界，而那个未完成的小木偶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条河底。 连同那个人，和那段感情一起，都永远地留在了凡界。 她不再是那个无名村落里一直等在等人归来的可怜村姑； 也不再是被曾经的心上人追杀到走投无路的悲惨老妪。 顾林芷的目光坚定，往前大步走去。 她现在是顾家的女儿—— 顾林芷站到了那条河前。 ——是将来要走上傀儡铸造顶峰的修真者！ 她伸出手，河水温柔地卷了上来，周围的一切慢慢褪去，等手上冰凉的触感消失后，她又站在了桌案前。 就在她心神稍定之时，叠声的质问在旁边炸开—— “凭什么！是我先通过考验的！凭什么还要等她？凭什么我的不作数她的作数？不应该在我通过考验后就应该立刻结束这所有人的考验吗？！” 第12章 自证 顾林芷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到白清河一脸的愤怒。 “我刚刚已经通过了考验，就应该立刻结束！这是竹师兄一开始就说过的吧！” 顾林芷心下一凉，白清河……通过了考验？比她还早？ 竹师兄说过净珩仙君只收一名徒弟，如果有第一个人通过了考验，那么这场收徒大会就会结束，其他人要么选择当外门弟子要么选择去别的峰头尝试拜师。 顾林芷的手攥紧了。 她……还是慢了一步吗？ 细微的灵力流动，其他人小案上的卷轴纷纷化为虚无，只留下了顾林芷和白清河桌上那两卷已经变成金色的画轴，而那些参加考验的人也并有马上没走，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实则竖起耳朵眼睛不断往这边飘，很显然大家都想看热闹。 “你确实是最先通过考验的，”竹师兄站在一旁，拎起白清河桌上的纸，“那你能说说，是怎么得出来的结果吗？” 白清河看了已经从画轴中出来的顾林芷一眼，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拿起手边的一沓纸：“我进去挨个测量出来了每个通路需要耗费的灵力！” 竹师兄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白清河自然不知道后面要如何推算，只能硬着头皮道，“然后通过心算推演，得出来了两个结果！” “心算推演，”一直温和的竹师兄此刻面上带着冷意，“那你说说是怎么个心算推演？” 顾林芷瞬间明白过来，这白清河是趁她进入秘境的时候从她桌上抄来的结果！ “你这就是为难人了！”白清河强词夺理，“天道大意，每个人顿悟的过程和结果都不一样，怎能将所感化作言语描述出来？你如此刁难与我，不就是想打破规则让这顾小姐成仙君弟子吗？这到底是仙君的授意还是你想讨好顾家？！在下相信仙君光风霁月自然不会因这种事折腰，必然是你们、”他气得手抖地指向竹师兄，“你们这些玄道仙宗的，想要讨好顾家，所以才如此折辱我吧，我不比顾家，势单力薄，认了！但是，你们，你们，”他手一挥，指着那些看热闹的人，“你们总得顾及净珩仙君的名声吧！” 好家伙，顾林芷在心里叹为观止，行啊，天道大意，易悟不易道，这是修道之人的共识，但凡能就修炼有所领悟的，必然会形成传承，成一方大家。所以白清河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福至心灵想出来的，那么谁也不能说他不是。 第23章 不过……顾林芷有些疑惑，竹师兄为什么这么不相信他呢？又为什么…… 她扫了眼其他人的桌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桌子，自己桌子上那悬浮着的、已经变成金色的画轴泛着光芒。 为什么竹师兄会选择相信她，并且让她完成了整个考验？ “看来这玄道仙宗真是被灵石迷了眼……” “那是，没看这顾家小姐一出手就是十枚极品灵石么，阔气啊。” 低声议论响了起来，有些人未必是看不出白清河抄了顾林芷的结果，但那些人更乐于看到顾家小姐吃瘪，从顾家手里夺机缘的事他们不敢明着做，但如今有了出头的，他们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想要推波助澜一番。 不管了，顾林芷看了眼那些兴致勃勃已经从暗地里围观变成明着吃瓜的人，她想，竹师兄既然给了她相信的机会，那她也得把这个机会抓住，要是白清河真是自己做出来的，那她输得心甘情愿，要不是，那她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认命！ 该是她的，她才不会让！ “当然了！”白清河洋洋洒洒地说完一堆，好似那些无用的话和周围人的风言风语好似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支持，“仙君若是认为顾仙子资质不错，也可把我俩都收入门下，在下愿意有顾仙子这么个师妹。” 我并不想有你这么个师兄谢谢。 顾林芷简直都要气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可她刚准备说什么，却被竹师兄先一步打断。 被气到的或许不止顾林芷一人，竹师兄从白清河口若悬河的时候便一直面无表情，等到白清河终于停下来，他才缓缓开口，黑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仙君让我问你，你是为什么想要拜他为师。” 竹师兄这话出来让在场所有人一愣。 仙君让问，仙君让问的？ 他们刚才都没看到竹师兄有传灵信之类的出去，但仙君却通过竹师兄传了话。 难道……净珩仙君一直在看着这场考验？！ 有人已经开始默默的收敛起那看热闹的嘴脸想要离开，可又放不下想看这件事的结果。 白清河的脸上明显地划过一丝心虚。 如果净珩仙君一直看着这里，那么他之前的小动作…… 不，不会的，白清河想，净珩仙君总不能一直盯着这顾林芷吧？ 他定了定心神，道：“在下一直仰慕仙君，对仙君在炼器上、尤其是傀儡铸造上的造诣更是钦佩不已，乾坤盏、六合钟……还有那个让虚玄道人一步进入大乘的静言傀……” “仙君说了，”竹师兄淡淡道，“拜师不能光看师父的修为造诣。” 白清河眼珠一转立刻明白，这是在让他说说对仙君为人的看法！他立刻补充道：“仙君品行高尚，敢于直言……” “也要看看自己的能力，”竹师兄再次打断他，“能力、修为、品性，一样都没有，凭什么能认为可以当他的徒弟？” 能力、修为、品性。 净珩仙君认为，这三样无论哪一样，白清河都不配当他徒弟。 白清河之前的长篇大论将净珩仙君捧在高高的位置，将竹师兄对顾林芷的“偏袒”都归咎在玄道仙宗头上。 他算盘打得很好。在他的分析里，和天工门针尖对麦芒的是净珩仙君，而不是玄道仙宗，净珩仙君从未收过徒弟，这竹师兄必然是玄道仙宗派给净珩仙君的人。 所以竹师兄对顾林芷开例外，想必是玄道仙宗看在顾家的面子上，而不是净珩仙君看在顾家的面子上，毕竟顾家和天工门交好，净珩仙君应该是十分讨厌顾家人的。 所以他才大着胆子说出那些话，在他看来，他这行为是落了顾家面子，间接为净珩仙君出了口气才对。 可为什么……净珩仙君会…… 会这样说他？ 白清河脸色胀红，嘴唇翕张，像一条干涸滩涂上被暴晒的鱼。 “仙君说了，”竹师兄没有管他的窘迫，“能力能后天培养，修为能慢慢增进，但唯独这品性，就像地里烂了心的萝卜，还是考虑趁着外表看起来还不错的情况下努努力找个坛子当根咸菜或许还有点价值。” 刚握紧双拳准备和白清河对峙的顾林芷：…… 不是，这话也太毒了吧？白清河好歹能过第一道考验，对灵力的操控稳定性已经算是同修为阶段不错的了……怎么也沦落不到“咸菜”这么个比喻吧？ 但是一想到这个人是抄了自己的结果还要大放厥词，那点微弱的怜悯便从顾林芷的心头消散了。 若不是竹师兄明察秋毫，那现在遗憾离开的可就是她了！ 白清河脸色十分难看，他的眼珠里划过一丝凶意，喘着粗气，但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围观的修真者们同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于是他又摆出了一副被欺负的神情，可怜兮兮道：“仙君他……” “你可真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竹师兄突然不耐烦起来，他手一挥，一片虚影在空中呈现，正是白清河看四周无人掐了个诀让微风吹起了顾林芷桌上的纸，接着白清河便在纸上奋笔疾书。 竹师兄冷笑道：“还是说，你觉得她是天道？” 这实打实的证据让围观的众人纷纷噤声，而白清河脸色惨白，再也辩驳不出一二。 原来竹师兄都看到了！顾林芷心下了然，难怪他会如此相信自己，不过…… 第24章 顾林芷总觉得竹师兄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在帮着那位仙君传话后，有礼有节的竹师兄好像也变得嘴毒起来。 “那么，这位……顾仙子，”竹师兄展出证据后再不管白清河，而是转向顾林芷，“既然他说不出来这个结果怎么得来的，那么你来说一下吧。” 顾林芷眨了下眼，竹师兄这是在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于是她拿起桌上的纸，面向白清河和那些修真者：“这个方法其实是我从凡人那里学来的。凡人在选择出门的时候必定会备上一张舆图，这舆图是通过官府发布的最新舆图中择选出来的、消耗盘缠最小的简图，靠着这份简图，他们就能用最小的花销达到目的地。而这次考验中，把耗费的灵力看作凡人的盘缠，那我就需要做两步，第一步是摸清楚这其中所有两个国之间的通路耗费的灵力，第二步就是通过这些，用凡人的方法计算出来消耗灵力最小的辗转路径。” 修真之人对凡界人的态度都是如视蝼蚁，不认为这些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能有什么值得去学的东西。 曾经顾林芷也这样想，可直到遇到那个人，她才知道凡人寿命虽短，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智慧却并不比拥有漫长寿命的修真者差。 “总共划分为三列，将这些国的名字作为一列，第二列记录起始点，也就是九华，到其他国所需要耗费的最少灵力，最后一列则是记录每个最短的路径前一个国，需要先将第一列都填上对应的国名，第二列我们还未开始计算姑且就都当它们是不可达的，就用这个记号代表，”顾林芷展开自己手中的纸，第二列被她画上了叶子，“第三列，我们都不填。” 接着，她将后面一张纸抽出来：“首先从九华出发，它到达自己最近的距离就是它自己，不用耗费任何灵力，于是第一行变成了‘九华-零’，然后再看九华到剩下两个国的通路所耗费的灵力，分别是奇胜和仰火，到奇胜的距离，记录下来，并把九华记录成这两个国的前置点，在除九华外的剩下国的通路距离中找到距离九华最近的点，为奇胜，于是我们暂且将它当作消耗灵力最少的通路记录下来，以此重复。” 顾林芷一边讲一边慢慢地展示手中一页一页她不知道计算了多久计算出的结果。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有的人反应快，立刻听懂了，有的人仍然云里雾里绕了进去，讨论声此起彼伏，直到顾林芷展示完了手中的演算纸张，又拿起了另一沓。 “因为有两条通路的灵力耗费很像却又有明显差别，我估不准，所以就用这个方法算了两次，算出了了两种通路，最后验证得知，下面这个是正确的。” 净珩仙君设下这种考验，多半也和傀儡铸造有关，控制和计算凝脉中灵力的消耗衰减，是傀儡铸造的一个难点，顾林芷垂眸，看来她来对了，仙君是真想收个傀儡铸造的弟子。 两种结果的解释也到位了，不知道是谁，起头拍了一下手，紧接着鼓掌声响起，中间夹杂着感叹。 “顾仙子果真是冰雪聪明，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原想着是修为不够，但着实真没想到是脑子不够。” “也不止是脑子不够，当年也光想着把图带出去了，也没人把灵力通路消耗记录下来带出去，要不这百年试都试出来了。” “就算带出去也没用，说不定这次就换每条路的消耗了呢，那不是白干了。” “炼器一途不止讲究功法，更讲究创造，那些阵法啊、炼材啊，都太复杂……” “是啊，如今就算她讲了这方法，我都得反应半天才好像模模糊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没人再去理会白清河，白清河看着那热热闹闹的人群，咬紧了后槽牙，转身离开。 竹师兄没去管白清河，他低头看着被众人夸得有些脸红的顾林芷，眼中微动，接着垂眸掩了眼里的情绪。 “好了，”竹师兄朗声道，“如果还想进玄道仙宗，可以前往主峰进行其他峰头洞府的选拔。至于顾……”他看着顾林芷，放轻了声音，“顾仙子，仙君想要见你。” 第13章 净珩仙君 竹师兄话音落下后，再次启动阵法机巧，将那些人送了出去。 顾林芷站在竹师兄身边有些忐忑，马上就要去见自己未来的师父了，这让她很紧张，按照竹师兄所说的，净珩仙君一直在看着这场考验，那么她的表现会不会符合师父的期待？还是只是差强人意勉强过关让师父收她为徒？ “刚才那些阵法都在这里。”竹师兄递过来一本册子，打断了顾林芷的忧思。 “谢谢！” 顾林芷急忙接过来，这本折起来的册子展开是一副复杂的舆图，这幅图的上方写着四个字“百炼仙府”，上面标注了各种阵法，包括腾挪大阵、传送阵等，每个阵法还对应了阵眼、启阵点和变化传送位置。 “今后就要在这里修炼了，还是熟悉些比较好，”竹师兄温柔说道，他走到顾林芷身边，附身轻轻指着图上的一个位置，上面写着“无名苑”三个字，“我们要去这里见仙君，现在所在之处正是启阵点，试着从这里启动阵法。” 清新的竹香幽幽钻入顾林芷的鼻尖，她恍然觉得……现在的竹师兄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 现在的竹师兄，更像是一开始引他们进来的竹师兄。 第25章 竹师兄看顾林芷怔愣有些疑惑：“顾仙子？是……不会激活这个阵法吗？” “不是。” 顾林芷急忙回过神，她收起书册摒除杂念，伸出手凝聚灵力，周围的灵气跳跃，她仿佛看到了空中若有似无的阵法线条。 阵法启动，等稳定下来之时，竹师兄已经不见了，而她所在之地是一处雅致的小院，小院不是方形，而是圆形，顾林芷低头，看到自己正踩在一个黑白太极图的中央。 小院内侧围绕着这太极图按照八卦的八个方位分别布置了不同的东西，离位的离火炉，坎位的灵泉池，巽位方向堆积了各种灵木，有些她能叫得上来名，有些她见都没见过。 而她的正前方，是三个大门紧闭的屋子。 三间屋子两侧的小、中间的大，整体古朴厚重，屋顶的瓦片上青苔点点，木质的门窗全部紧闭。 净珩仙君……就是住在这里吗？顾林芷有些迟疑，她是应该上前去叩门吗？ 就在她犹豫之时，低沉的男声从中间的屋子中传了出来：“墨阳山顾家，顾林芷？” 这声音让顾林芷产生了一种从尾椎泛起的酥麻感。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好似直接穿透了她的神魂。 这就是净珩仙君了吧？！ 净珩仙君，炼器大能，修真界最年轻的大乘期炼器大家。 也是她未来的师父——如果顺利的话。 顾林芷站在门口，谨慎地准备跪下行个正儿八经的师徒礼，她生怕自己哪个地方做得不够周全，遭了未来师父的厌。 可还她膝盖刚刚打了个弯，一股强劲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没能跪下去。 “站着回话即可，”那好听的声音说道，“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顾林芷一怔，一直被外界说孤高难伺候的净珩仙君竟然如此好说话？ 但既然仙君都这么说了，顾林芷便也没有再跪，而是听话地微微低头乖乖道：“徒……小女顾林芷，来自于墨阳山顾家。” 顾林芷本想自称“徒弟”，但又想现在她只是经过了考验，仙君还未正式收自己为徒，这么自称有轻妄之嫌。 她说完这句话后，门窗紧闭的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接着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方才的考验，你所用的方法，是来自于凡人？” 顾林芷应道：“是。” 她以为仙君是想继续考教她什么，却不想那人问道：“顾家的小姐也会和凡人有来往？” 顾林芷愣住，仙君的话里听不出情绪，她也拿捏不准仙君对凡人的态度。 在修真界里，大部分修真者都对凡人的态度都是高高在上的，只有三流门派和世家才会和凡人接触，如今仙君问出这个问题，顾林芷拿捏不准他想要得到怎样的回答。 顾林芷选择实话实说。 “小女……”顾林芷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曾经去过凡界。” 门里的人听到这个回答后，缓缓道：“我不记得顾家有和凡界来往的生意。” “不是生意……是……” 顾林芷有点说不下去了，可净珩仙君仿佛要打破砂锅一般问道：“是什么？” 顾林芷咬了一下嘴唇，闭了闭眼，对自己说，你是来拜师的，你已经决定要淡忘凡界的一切向前走，就算说出来又怎样？ “因为一时任性，”顾林芷认真道，“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所以想去凡界走一遭，然后就去了。经历了很多，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不过对我来说，总体还是有所收获的。”她笑了下，神色轻松，“比如这次的方法在凡人《图辙》一书中就有所涉及。” 顾林芷越说越顺，她觉得此刻回忆里的那个人好像越来越模糊。 她觉得自己已经从凡界的经历中完全走出来了。 顾林芷说完自己想说的后便静静地站着，等着仙君的下一个问题，夏日炽烈的阳光落在身上，院子里似乎有某种纳凉的阵法，感受不到一丝炎热。 良久，净珩仙君再次开口道：“《图辙》这本书是凡人算师崖正子的经典著作，听说失传已久，你能在凡界找到它，也实属不易。” 这句话没带有任何的问题，可却如同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干净利落地插入了那顾林芷费了好大劲才包裹好的一团团记忆迷雾。 迷雾瞬间散开，记忆连带着那个人的脸又清晰起来。 那年夏日的蝉鸣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哇你好厉害，”女孩终于听明白了青年讲解的方法，她惊奇又佩服，“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 青年从怀中拿出一本书，书看起来很老，封皮上只有《图辙》二字。 “这是算师崖正子的传世之作，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学它了，士农工商，考功名用不上的书他们都不看，”青年将书递给女孩，温润的眉眼带着笑意，“你想看吗？” 女孩看看书，又看看青年，问道：“我要是看不懂，你教我吗？” 青年笑了：“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女孩高兴地把书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侧头道：“那可说好了，你得教到我一直学会了这本书我才还给你！” “嗯！”青年承诺，“一定教会你这里面每一个演算之术。” 夏日的蝉鸣远去，顾林芷感觉到眼前有些模糊。 第26章 那本书还没学完，那个人就毁约了。 顾林芷用力地闭了下眼，苦涩的液体从眼睛里落到了嗓子眼，她咽了咽嗓子，把这苦咽下去，然后道：“这本书是一个凡人送给我的，它现在不在我手上。” 净珩仙君似乎对这句回答十分意外，他的声音变得不再那么平稳：“那本书现在在哪？” 顾林芷淡淡道：“已经烧了。” 净珩仙君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带着一种难言的情绪问道：“烧了？” 顾林芷此刻的心里悄然升起一种对净珩仙君莫名的怨气，她明明都已经快将那个人忘记了，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让她再度回忆起那些记忆。 那些记忆曾经有多甜，到后来就有多痛。 顾林芷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于自己想要拜师的对象，所以在理智和感情的拉扯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对，烧了，”她平静地说道，“不过如果仙君对这本书感兴趣，我想应该能再为仙君寻来一本。” 左右不过家里在凡界花些钱，反正她家有钱。 可净珩仙君似乎对那本书并不感兴趣，他仿佛思虑良久，而后问道：“送你那本书的那个凡人，是你的什么人？” 还真是逮着她的痛点使劲戳啊？！ 感情压倒了理智，顾林芷此刻对这位仙君曾经的敬仰和期待已经被不断地戳伤口这件事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了。 不，不能这样，顾林芷努力说服自己，他可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傀儡铸造大家，而且仙君又不知道她去凡界发生的事，所以应该不是故意的。 拜师重要，还是拜师重要。 “在凡界机缘巧合下偶遇的一个……普通朋友，”顾林芷不自主地磨了下后槽牙，“如果他能寿终正寝的话，按照凡人的寿数，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那个狗东西，顾林芷在心里腹诽，寿终正寝都算便宜他了！ 想起那个人后面对她做的事，顾林芷心中的怒火便盖过了伤心，要不是怕欠下凡人因果，她早就…… “那你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 净珩仙君冷不丁地从凡界转回到了修道身上，让顾林芷有些措手不及。 幸好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 顾林芷定了心神道：“因为我想学傀儡铸造，而您是当世唯一的傀儡铸造大家，所以我想拜您为师。” “只是因为如此？” 顾林芷怔住，仙君问这句话……是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可她没有办法给出仙君别的回答啊，难道让她学白清河，去绞尽脑汁阿谀奉承一下？ “算了，”净珩仙君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妥当，“今天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哪样？顾林芷心里有些忐忑，仙君这是……算收没收她当徒弟啊？ 仙君的语速突然急切起来：“今日先让竹安排你去办弟子入籍事宜，明日你再来此，我正式传你功法。” 顾林芷理解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有些高兴道：“您……您这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通过了考验，就能成为我的徒弟，我不会食言。”仙君说道，“好了，今日就到此，你且和竹去吧。” 顾林芷的笑微微顿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师父好像在……赶她走？ 而且……如果这就结束了的话，她连师父的面都没见到……这种情况…… 但既然师父都已经说了答应收她当徒弟，那应该……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思及此，她内心稍安，声音清亮道：“是！师父！” 等阵法启动，顾林芷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太极图上，那紧闭的房门倏然打开，关琮盯着那已经空荡荡的太极图，手中攥着木人的手指微微泛白，阳光落到院子里，落到门框边沿，却落不进门里。 “普通朋友吗……” 轻声的呢喃消散在了浮动着灰尘的光中。 第14章 弟子入籍 顾林芷出来的时候，竹师兄已经等在了外面，说带她去主峰。 去主峰并没有用那本小册子上的阵法，而是走了一小段山路。 一路上，竹师兄和她最开始见到的时候一样，温柔和煦，为顾林芷介绍玄道仙宗和百炼仙府的一些日常注意事项。 顾林芷则有些欲言又止。 等站到主峰的传送阵旁时，竹师兄停下脚步。 顾林芷这才鼓起勇气道：“竹师兄，虽然方才师父说收我为徒，但我总感觉应答之中或许惹了师父不快，所以……师父是真的答应收我当徒弟了吗？” 竹师兄有些惊讶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对她安抚地笑笑：“您已经是仙君的徒弟了，仙君是这么嘱咐我的。” 竹师兄的话让顾林芷稍稍放心，她又问道：“可……我至今尚未见过师父的面……” “仙君一向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仙君容颜，”竹师兄说道，“能进入到那院子里的，都是得仙君信赖之人，您现在是仙君的徒弟，日后总有机会见到。” 顾林芷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竹师兄便嘱咐继续刚才的事：“弟子登记事宜在主峰的桃李堂，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李浅，他现在在主峰的传送阵旁等你。” 顾林芷一愣，竹师兄的意思是，他不去吗？ 她回想了一下净珩仙君的话，仙君好像说的是让竹师兄“安排”她去做弟子入籍的事，而不是“带”她去。 第27章 那想必竹师兄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忙。 顾林芷没有多想，和竹师兄道谢后，站在了传送阵上，传送阵启动的一刹那，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那位“李浅”师兄长什么样。 但下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多虑了。 “顾师妹，在下念阳仙府李浅，”一个有些拘谨却认真的声音在她从传送阵下来时响起，“净珩仙君着我带你去办理弟子入籍相关事宜。” 顾林芷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熟人。 竟然之前来维持秩序的娃娃脸“大师兄”! 原来刚才竹师兄所说的“李浅”就是他！ 念阳仙府，应该是玄道仙宗宗主洛以宁的洞府，李浅正是洛以宁的大弟子，难怪那些弟子都称他一句“大师兄”。 顾林芷急忙行礼：“劳烦大师兄了。” 李浅似乎有些局促，他侧身：“顾师妹这边请。” 顾林芷跟在李浅身后，想着自己的这位师父似乎和宗主的关系很好，竟然能直接指使宗主大弟子为他做事，但是…… 等等。 顾林芷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快走一两步跟到李浅旁边：“大师兄，是净珩……是我师父让师兄来接我的吗？” 李浅点头。 顾林芷想了想，又问道：“是竹师兄给师兄传的信吗？” 李浅稍微迟疑了一下，有些困惑：“这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顾林芷在心里想，好像是没什么区别，竹师兄所传之令也是师父的信令。 她只是…… 只是对师父后来的态度有些担心。 顾林芷在路上复盘了和师父的对话，她找不到师父态度转变的节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师父不快。 或许自己真的想多了，师父是临时有了其他事，并不是想催促她离开？ “到了。” 李浅的话打断了顾林芷的忧虑，她抬起头，看到了面前这两层的小楼，门匾上写着“桃李堂”三个字。 “这里就是弟子入籍的地方，”李浅转过身对顾林芷说道，“顾师妹，请。” “好的，劳烦大师兄。” 顾林芷跟了进去，一跨过门槛，便感觉到穿越了一道阵法，接着，展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片浩瀚的星海。 从外面看平平无奇的小楼里是一片墨蓝色的空间，里面无数的金色光影浮动，这些光点向下，有着漂浮的丝线连接，顾林芷低头，看到这些丝线不断向下延伸，又连接了其他的光点。 顾林芷突然意识到，这是许许多多发光的树，向下无限延伸，从她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尽头的树。 “那些都是本命灵力，”李浅从怀里拿出一枚透明珠子，“这是存储本命灵力的灵珠，顾师妹，将你的本命灵力注入到这枚珠子里。” 本命灵力是一种特殊的灵力，它直接从灵根而出、不经灵脉、不受外界灵气的影响，是能修真者唯一可识别身份的灵力。 本命灵力若不存于特殊的容器中，只要三个时辰就会和周围灵气混同。 所以它成了一种修真者身份的甄别和认证的重要参考。 顾林芷捏住这小珠子放在灵台之上，闭上眼，宁心静气，将灵力从灵根上抽取，那灵力并未顺着灵脉游走，而是直接从灵台飞入到灵珠之中，形成了闪动着的光点。 李浅从顾林芷手中拿回灵珠，抬起手，周围浮动着的光芒静止了一瞬，紧接着快速转动起来，从墨蓝色的深处，有一道展开的卷轴缓缓飞来，李浅抓住卷轴的一侧，剩下的仍然在黑暗处延伸。 顾林芷看到他伸出手在展开卷轴的密密麻麻的字上摸着，不一会儿，一个名字亮起了金光，而下一刻，一道金色光影穿过那些缓缓转动的金光和金网，停在了他们中间。 看着那金色的光芒，顾林芷心里有了猜测：“这是……” “这是净珩仙君的灵珠，”李浅说道，他摊平手掌，顾林芷看着自己的灵珠从手心上缓缓飞起，和那枚灵珠牵引，慢慢地伸出细细的丝线，“现在需要将你登记在仙君名下。” 两颗灵珠的丝线延伸出来，在碰触一刹那，顾林芷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那感觉只有一瞬，似曾相识，又太过模糊，就好像隔着厚厚的云层仰望月亮一般，微弱的亮光让人怀疑那后面是真的有月亮还是自己的错觉。 “可以了。” 顾林芷看向那两枚金色亮光的珠子，两者之间已经建立了一条细弱的但看起来似乎十分有韧性的连接。 和其他那些交织成树状灵珠不同，这两枚灵珠中间的线，将他们彼此连接，完全独立于其他的光点。 李浅解释：“玄道仙宗是三万年前由十二名散修祖师立宗，这里是三万年以来，玄道仙宗所有登记在册的弟子本命灵力和他们的师徒关系。” 他的手轻轻一推，那两枚相互牵连的光点便飞向那些树杈之中，顾林芷一个恍神，便看不到它们了。 “可是……”顾林芷有些不解，“为什么净珩仙君的灵珠，是单独的？” 在和顾林芷产生关系的那枚光点，没有和其他任何的光点产生联系，像星海里的一抹浮萍一样。 对此李浅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一边双指抹上卷轴凝聚灵力，一边实话实说：“因为净珩仙君并未拜任何玄道仙宗的师父，而你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 第28章 顾林芷这才想起来，老宗主只是收养了净珩仙君，并未收他为徒，因为净珩仙君并没有走灵修的路子，转而去修的炼器。 那他是从哪里学的炼器呢？玄道仙宗建宗三万年，并未有炼器大家的功法传承啊。 李浅不知道顾林芷所想，他凝聚灵力的手微微抬起，顾林芷看到那指尖下面的卷轴上亮着的字是一个人的名字。 关琮。 这就是她的师父，净珩仙君的名讳。 卷轴上其他人的名字之上皆有金线暗行于纸下，向上连接到了另一个名字上，只有“关琮”二字，没有向上的金线，只有向下延伸出的金线，坠着“顾林芷”的名字。 顾林芷突然生出了一种和师父“相依为命”的错觉。 “可以了。” 李浅话音落下，松开手，那卷轴上的金字淡去，慢慢又缩回暗蓝色的空间之中。 顾林芷赶紧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问道：“这个弟子入籍，就好啦？” “好了，”李浅说道，“你可以自由进出仙宗的一些地方，包括藏经阁、道缘堂等，仙宗的弟子品级要求没那么严苛，根据自己的修为量力而行即可。不过想要换取仙宗的一些资源就需要去道缘堂做任务换取积筹，不过……”他笑了下，“仙宗能提供的炼器资源不多，这些对你来说可能也没什么帮助，你只要跟净珩仙君学习就好，仙君他……” 顾林芷听到李浅幽幽地叹了口气。 “仙君他可能是仙宗里除了宗主之外最有钱的了……” 顾林芷：？！ 她师父很有钱吗？！ 那为什么在招弟子的时候还要上缴一个月一枚下品灵石的伙食费？ 顾林芷想到自家招贤纳士的时候，这种开销都是免费的，就算招不到人也能落个好名声，用钱来吸引更多的能人志士，毕竟她顾家不差钱。 但是对于自家师父，顾林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傻笑两下。 事情办好了，两个人从桃李堂出来，顾林芷正酝酿着开口道别，却不想被李浅先一步叫住。 李浅说道：“师父让我带你在主峰转转，把宗门给弟子的一些物品帮你领了带回去，虽然今后你可能很少涉足这里，但是作为玄道仙宗的弟子，该有的还是得拿上。” 李浅的师父…… 顾林芷眨了下眼：“是宗主吗？” 李浅点头：“对，不过我师父现在不在宗门里，他让我替他给你帮忙给顾家主带个好，有什么生活上或者……” 李浅小声道：“或者和仙君相处有什么委屈，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告诉宗主，宗主说了，净珩仙君的脾气有些……特立独行，你要是觉得习惯不了，宗主也可以给你安排到其他你感兴趣的峰头下学习，就算宗主名下也可，我们玄道仙宗可选的仙途还是挺多的。” 顾林芷：……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人会揣测玄道仙宗想给她开后门了，原来玄道仙宗真的就是抱着“不论她想学什么，只要她能留在仙宗就好”这样的想法啊！ 毕竟她身后代表着财力雄厚的顾家。 顾林芷想说什么，但最终一切都化作了心底的叹息。 也是，她现在不过是炼气期，唯一的光环，可不就是顾家小姐这么个名头么。 或许再加个目前还没显现出来什么优势的先天道体。 还是得努力啊，顾林芷想，总得有一天…… “顾……顾师妹？”李浅被周身气息突然凛然的顾林芷吓了一跳，他努力反思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师妹，“这个，若是我刚才……” “不会的。” 李浅呆呆地“啊”了一声，莫名道：“什么不会？” “既然拜了师，”顾林芷抬起下巴，眼神坚定，“我就一定会学到底！不论净珩仙君如何对我，只要他教我，他就是我师父不会变！” 李浅看着神情如此坚定顾师妹，又想到那位净珩仙君的行事风格，只能一面赔着笑夸师妹道心坚定，一面盘算着一会儿要给师父去个信—— 师父，这铁秤砣可能要砸金蛋了，您老人家快回来啊！ 第15章 未名居 顾林芷心里已经做好了十全的准备，净珩仙君不过是嘴毒一点、抠门一点，但他有真才实学啊！ 抠门没关系，她顾家最不差的就是钱。 嘴毒那是对弟子高标准严要求，严师出高徒嘛！ 只要净珩仙君教给她真本事，这些都不是问题！ 至于玄道仙宗想要通过她攀附顾家的关系……那能叫攀附吗？那叫合作共赢！ 再说了，净珩仙君擅长炼器，又在铸造傀儡方面独树一帜，如果真能和顾家合作，那不是互利互惠嘛！ 李浅看顾林芷斗志昂扬的神情，把一些话从嘴边咽了下去，他只希望那位净珩仙君看在宗门经费的面子上不要对这位顾师妹左一句“废物”又一句“蠢货”，再配上那些乱七八糟戳人心窝的比喻。 李浅带着顾林芷在主峰仔细逛了逛，把玄道仙宗该给弟子分发的东西都为顾林芷支取了，包括玄道仙宗的弟子道袍。 玄道仙宗的道袍以蓝色为主，蓝色越深道行越低，顾林芷拿到手的是深蓝色的道袍，布料和裁剪一般，上面也没什么附加阵法。 “其实宗门管得不太严，”李浅说道，“除了像弟子大比、收徒大会这种需要表明门派身份的场合，平时只要自己的师父没有什么要求，就可以穿自己习惯的、平常穿的衣服。” 第29章 李浅想的是顾林芷出身顾家，穿的自然都是附着顶级阵法的冰丝云锦，这种普通弟子穿的衣服她应该看不上眼。 但顾林芷却将那道袍郑重收好，说道：“我回去就换上。” 这……还挺没架子的，李浅想，比那些趾高气昂的修二代们好多了。 “应该就只有这些了，”李浅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他把顾林芷送到了那个通向百炼仙府的传送阵旁，顾林芷对他颔首：“今天有劳大师兄了。” 李浅摆摆手，接着他有些迟疑：“有件事我犹豫了一路，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都这么说出来了，那就往下说嘛，顾林芷无奈地想。 于是她道：“师兄但说无妨” “是有关鸣翔印的。” 鸣翔印？ 顾林芷知道那是现在修真界在她离开这四十一年里由天工门那位大能捣鼓出来的东西，有鸣翔印的法器功能都很新奇。但是她的师父似乎十分不喜欢这个东西，她从进入考核开始，就没见到有人拿出来带有鸣翔印的法器，想来是不想触净珩仙君的霉头。 “其实仙宗里是可以使用鸣翔印的，”李浅低声说道，“我们这边是可以用的，虽然几年前仙宗曾经说过不支持弟子用鸣翔印，但是因为它实在太好用了，所以总有弟子偷着用，仙宗也睁只眼闭只眼管得不严。毕竟各个峰头仙府的大能也有用的，但除了百炼仙府，那里听说是仙网无法覆盖的地方，带有鸣翔印的法器在那里没有办法使用，如果顾师妹想要用的话，可以到主峰这里来，我们这边不管。” 这让顾林芷有些惊讶，所以说反对鸣翔印的只有净珩仙君一人，玄道仙宗只是意思意思地发了个话，实际上也并没有完全禁止？ 顾林芷无端想到了刚才在桃李堂里，那代表着净珩仙君的、没有任何关系依附的光点。 “好的，”她对李浅点头，“谢谢师兄提醒。” 顾林芷本身就对鸣翔印十分陌生，也并没有对带有这种印记的东西形成依赖，所以能不能上仙网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关系。 从主峰传送回百炼仙府，阵法旁的竹师兄吓了她一跳。 竹师兄就像她刚走时那样等在阵法旁边，可现在天已经擦黑了，顾林芷算了算时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在这里等了四个时辰吗？” 她以为竹师兄把她送到这里就止步是因为有其他事要做，毕竟四个时辰能去做很多事了，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她吧？ 可是，如果不是一直在这里，他又怎么能掐好点候在这里呢？而且，竹师兄的动作在顾林芷看来，就仿佛一直等在这里，连姿势都没换过。 那为什么竹师兄不带她去主峰呢？这总比四个时辰这么干站着好吧。 竹师兄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温柔道：“仙君吩咐我等您回来，带您去住处休息。” 太阳西沉，最后一丝余晖从竹师兄的身上滑落。 顾林芷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可这异样感转瞬即逝，月光代替日光铺满大地，竹师兄就站在月光里，侧过身，对顾林芷微笑道：“百炼仙府很大，您可以通过那本册子上的舆图慢慢探索，但现在时间很晚了，仙君说，您只有炼气期，辟谷和不眠能坚持的时间有限，在考验的时候您已经连续不眠了二十天，现在您应该去休息了。” 净珩仙君是顾林芷的师父，竹师兄传递的就是仙君的命令。 没人会怀疑这点，就连宗主的大弟子李浅也不会怀疑。 作为净珩仙君新收徒弟的顾林芷也只能乖乖听话。 竹师兄直接启动阵法，带着顾林芷辗转腾挪，最终落在了一处院落旁，顾林芷抬头，看到那小院的牌匾之上写着两个字——“未名居”。 这个地方顾林芷在那本册子上看到过，就在她今天所在的“无名苑”旁。 “为您安排的院落在仙君所在的‘无名苑’旁边，”竹师兄指着一个方向，“那里就是‘无名苑’，您无需通过阵法，可直接去那里见仙君。” 顾林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沿途的小路旁开着的灵牵花泛着微微的光，成为了一条矮矮的灯海，铺到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个院落点着灯火。 这就是今天她去过的，那个有着太极图、按八卦布局的小院。 “仙君说了，您明日早上还需要去上早课，请您尽早休息。”竹师兄为她打开院门，递给了她一片翼菱叶形状的白玉，“您若有什么什么需要，将灵力注入这里唤我便是。” 顾林芷道谢后接过来，发现这白玉做成的翼菱叶上竟然划分成了四个部分，上面有着“梅”、“竹”、“兰”、“菊”四个字，而竹师兄刚才所指，正是这个“竹”字。 顾林芷有些好奇：“仙君是……还有其他三位弟子……呃，不对，我还有其他三位师兄吗？” 竹是竹师兄，那剩下的三个是梅、兰、菊师兄吗？ 竹师兄摇了摇头：“仙君只有您一位弟子，他们称呼我为竹师兄不过是客气罢了，我们并不是仙君的弟子，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竹’，至于其他三人，您以后应当会见……” 竹师兄突然顿住，抬头看向前方，顾林芷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一个人借着夜色悄然出现在不远处。 顾林芷一惊，那人一身白衣，按理说在夜色中应当很显眼才对，可是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第30章 那么个大活人，怎么做到出现得如此悄无声息？！让她在三伏天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的眉眼十分普通，属于扔到人堆里都找不见的类型，他的领口和竹师兄一样绣着一枚翼菱叶，没有任何玄道仙宗的标记，而他的袖口和道袍下绣着一枝淡色的兰花。 “他是‘兰’，”竹师兄轻声道，下一刻，他声音的语调发生了转换，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去休息了。” 竹师兄脸上的温柔消散不见，他看着顾林芷，顾林芷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不是错觉，竹师兄，真的和刚才不一样了。 这种转变就像是……就像是竹师兄好似被夺舍了一般。 就像之前在第二轮考验时，为仙君传令后有了变化的竹师兄一样！ 顾林芷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定了定心神，压下自己心里些许的不安，对竹师兄和那个“兰”轻轻点头后，走进小院。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到竹师兄的脸色冷了下来，对那位“兰”轻轻颔首，两个人便顺着亮着光的小路向“无名苑”的方向走去。 顾林芷站在门口，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打开门看看，可又觉得看了也没什么用，就算百炼仙府有古怪，她一个炼气期又能做什么？ 不应该，她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往屋里走，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期，是个对傀儡铸造怀抱着伟大理想和坚定道心但修为只有炼气期（重点）的小新人，天道应该不会给她派什么高难度的任务的！ 顾林芷，她对自己说道，你是来学习的，是来修行的，不是来管什么宗门密辛的！ 她推开院子里的小屋，灵石小灯光芒柔和，让她心里稍安。 这屋子不大，一间小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室，书房里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顾林芷现下有些惊魂未定，看不进去这些书，只粗粗扫了几眼，便转去卧室那边。 这屋子里布置好了阵法，比外面凉爽些许，顾林芷把自己扔到那小床之上，想了想，还是挣扎地爬起来，掐了一封灵信给家里——“大哥，我已成功拜入净珩仙君门下，即日起便在玄道仙宗百炼仙府修行，仙君安排我住的‘未名居’十分舒适，仙君明日便会授业于我，我会定期向大哥汇报我的修行进度，妹妹会努力学习，不给家里丢人的！” 告诉了家里自己所在的地方，也和家里说了会定期汇报修行进度，顾林芷想，如果自己没能按照固定周期给家里汇报的话，那大概就是自己出事了，大哥这么聪明一定会猜到的！ 灵信根据距离的长短时间不同，按照家里和这里的距离，大哥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七天后了吧，顾林芷叹息，她是来修道的，怎么感觉好像突然陷入了什么诡谲秘境一样。 给家里人送完信后，顾林芷又给谢兰汀送了一封灵信，告知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和拜师成功的事后，这才放心地倒在了床上。 好累。 看着飞出窗外的银色流光，顾林芷总算能让自己安心地沉入梦乡。 无名苑里，关琮看了眼那飞出去的如同流星一般的光芒，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的两个人身上，正是“兰”和“竹”。 兰拿出了一件东西递给了关琮，关琮拿过来细细看过，又轻轻放下，修长的手指拿起手边的木人轻轻摩挲，他没有说一句话，面前的兰和竹却得了令一般，对他行礼后，依次走出了门。 而关琮则站起身，从窗子看向未名居的方向，伸出手，一缕暖色的光芒飞向那小小的院落，慢慢覆盖上去，形成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层。 第16章 迟到 顾林芷睡得很舒服，等她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晒在她的眼皮上，让她又把眼睛闭上，挪了挪身子，把脑袋塞进床帘的阴影里。 盛夏的空气中泛着热，可这屋里凉爽，被褥温暖，顾林芷蹭了蹭被面，打个哈欠准备翻身继续睡。 连续多日不睡觉让她身心俱疲，这次通过了考验就可以舒舒服服…… 等等。 考验？！ 顾林芷倏然睁开眼翻身而起。 她已经通过考验了！ 她现在是净珩仙君的大弟子了！ 仙君今天让她去他那里听课！！ 顾林芷看着那已经上了三竿的日头，着急忙慌地往外冲，这可是第一天啊！师父给她授课的第一天！ 未名居到无名苑的距离不算特别远，对于修真界的人来说不过几步之间。 顾林芷站在无名苑的门外有些犹豫。 上次她是直接传送进来的，这次那个小册子上没有写从门外传进门里的方法，而且现在这个已经快到晌午的时间，她贸然出现在无名苑里……应该不太好。 师父虽然没有说她今天要在什么时候到，可就算是小儿开蒙的学堂，也不会超过卯时起课。 要不要找个理由或者借口…… 不不不，还是实话实说承认错误吧，这样最起码比较诚恳。 就在她纠结之际，面前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 顾林芷身形一僵，看着面前那昨天她刚来过的小院子。 净珩仙君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站门口做什么？” 顾林芷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站到昨天那个太极图上后，率先行礼，低着头主动认错：“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第31章 屋里的人似乎一愣，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你……做什么了？” 这是要她主动剖白是吧，顾林芷深吸一口气，头更低，让自己承认错误的姿态看起来更诚恳——都是小时候闯祸练出来的必备技能。 “弟子贪图安逸，起床迟了。” 简单明了不找借口，顾林芷觉得自己简直诚意满满。 可师父却长久地没有说话，顾林芷隐约觉得有目光穿透那扇门落在自己身上。 关琮确实在看她。 那扇对顾林芷来说能阻挡视线的门对他来说并不存在，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女孩的动作、神情都被水镜术法展示得清清楚楚。 关琮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喜欢吃东西、喜欢赖床，早上被他叫起时还会撒个娇。 他记得她喜欢熬夜，也喜欢睡到日上三竿，所以昨夜为她启动了安睡的阵法，特意让她多睡一会儿。 可是现在，这个女孩竟然一脸惶恐愧疚地和自己说她知错了。 关琮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拧巴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平复心绪。 “无碍，”顾林芷听到仙君淡声道，“在我这里，没有那些规矩，你可以在你想来的时候来，觉得学累了就休息，我……”仙君顿了下，“我随时都在这里，如果不在，会提前告知你一声。” 这回答大大出乎顾林芷的意料。 净珩仙君在外的名声一向是为人冰冷、嘴毒刻薄，就连李浅都担心这位仙君的言行可能会让顾林芷适应不了。 但没想到仙君对她的要求竟然如此宽松。 这把顾林芷整不会了，难道在她离开的这四十一年里，自家已经在修真界有称霸的趋势了？怎么连传闻中十分难以相与的净珩仙君都如此客气？ 顾林芷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谢谢师父。” 她总不能说仙君你别管我家怎样，用严厉的规矩教导我吧？！ 她又不是受虐狂。 修真路途温和点有什么不好吗？ “好了，坐吧。”仙君说道。 坐？ 顾林芷眨了下眼，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腿，她一下子汗毛炸了起来，下意识地跳开，低头去看，结果整个身体顿住。 好……好可爱！ 一只长着长毛的可爱小妖兽蹭了蹭她的脚，然后在她的脚下一团，身形变化，成了个毛茸茸的白色蒲团。 “这是傀儡，”仙君的声音里带上丝丝温和，“坐吧。” 顾林芷有些不忍心：“那个……没关系，我站着就好……” “法器之所以会诞生，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皆为‘用具’，这是它们诞生的意义，而作为人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使用’来让它们发挥自己本该有的价值，”仙君顿了顿，“傀儡亦是如此。” 顾林芷看着那毛茸茸的蒲团，可这傀儡太过逼真了，那小妖兽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师父指点的话都到这里了……她实在是…… 顾林芷抿了抿唇，想要努力克服心里的障碍坐上去，她让自己尽量不要看那个白色长毛蒲团，可下一刻，那蒲团动了起来。 顾林芷的手立刻挪开：“对不起师父，它……它……” 仙君轻轻叹息一声：“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顾林芷心里咯噔一下，师父是对她的表现失望了吗？ 她其实明白师父的意思。 来拜师之前，她看过有关傀儡铸造方面的书。 和剑修、乐修这类同样是依靠外物修行的修真者不同，在傀儡师这一脉里，最忌讳的就是把傀儡当作“人”看待，傀儡只是空有人的外形，不具备人的生命，它们由灵力化丝牵引，是傀儡师的修炼法器。可因为傀儡和人的外形太过相似，有不少傀儡师因为混淆了傀儡和“人”的界限，对傀儡生情、生怨，最后落下心魔。 而作为傀儡的制造者，同样也面临着这样的风险，看着一具栩栩如生的逼真傀儡在自己手下诞生，如果不能平静地将它视作一件法器，那么别说制作好给别人了，就是在制作的过程中，可能就会产生心魔。 所以傀儡铸造师就更要明白傀儡和人的区别，要明白自己是在造一件法器，而不是在造一个生命。 白色的蒲团又变回了妖兽的模样，四只小爪子倒腾得飞快跑向那个存放着不少东西的“乾”位方向。顾林芷有些沮丧地想自己可真能耐啊，师父不计较自己这么晚才来的事，却在教导的时候自己还表现得如此倔。 就这还怎么让师父相信自己有学好傀儡铸造的能力？ “师父……对不起，”顾林芷道歉都觉得没底气，“我……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脚边又被蹭了蹭，顾林芷怔住，看到那白色的可爱小妖兽的背上驮了个普通的白色蒲团，那小东西正抬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它。 “诶……？” 仙君的声音传出来：“你要是不习惯用它的话，就用这个普通蒲团吧。” 顾林芷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师父……师父这是在……迁就她吗？ 她在心里有些感动，同时愈发地感到愤愤不平！ 师父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孤高冷傲？！那些人一定是嫉妒师父的才能所以才放出那种谣言！ 第32章 顾林芷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笑：“谢谢师父！” 她伸手拿过那个蒲团，那小妖兽模样的傀儡脸上却不知怎地露出了些许的失落的模样。 “人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使用’来让它们发挥自己本该有的价值。” 师父刚才的话在顾林芷的耳边响起，顾林芷心里一软，这个小家伙，是因为自己没有“使用”它所以才失落吗？ 罪恶感又浮了上来。 等等……顾林芷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傀儡会露出表情？！ 她伸出手，摸到了那个小妖兽模样的傀儡脑袋上，毛茸茸，热乎乎，而小傀儡也一副享受的模样眯起眼。 顾林芷却骤然将手抽回，有些震惊地看着它，又看了看那紧闭的门。 师父刚才说这个东西是傀儡，可傀儡都有傀儡丝控制，这里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这个小家伙不是她控制的，那就只有师父在控制！ 可是……让傀儡拿东西这种控制程度顾林芷还能理解，就这种又失落又享受的模样…… 就算净珩仙君真的不如外界传言那样严厉，是个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好师父，但是也不会配合着她的动作让小傀儡做出这种表情的吧？ 顾林芷迟疑地看着那个小傀儡，磕磕绊绊地、小声地试探道：“师父？” 门后的关琮：“……那不是我。” 不是师父？！ “那……那这个……这个傀儡它……”顾林芷看着在自己脚边蹭的小东西，语无伦次，“它怎么会……” 关琮揉了揉眉心：“你先坐下。” 顾林芷听话坐在蒲团上，目光落在那两只前爪搭在自己腿边的小东西身上。 这小家伙太可爱了，白色的，毛茸茸的，眼睛很大，像小猫，身后却是向狗一样蓬松的大尾巴。 顾林芷想上手，但她不敢。 按道理说傀儡都是有人操纵的……怎么可能……在没有人操纵的情况下自己动呢？ 可师父却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抱着吧，它真的只是个傀儡而已。至于它为什么会自行行动，日后你自会明白。” 顾林芷闻言如蒙大赦，两手箍住小家伙的前爪腋下就搂到了自己怀里。 这小东西乖得不行，到她怀里“叽叽”叫了两声，就伏了下来安静地当个抱枕。 “师父……”顾林芷一边揉搓着这个小东西一边说道，“它是怎么会自己动的？傀儡……不是都需要傀儡丝牵引才能动作吗？” 关琮看着她，手中摩挲着那个小木人，眼睛里带着一些考量，对于她提出来的问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眸问道：“你为什么想学做傀儡？” 第17章 师徒之缘 又来了，顾林芷想，为什么师父这么会戳她伤心事啊。 或许是因为昨天已经被戳习惯了，今天的顾林芷反应并没有那么大，只是摸着怀里小傀儡的手动作渐缓。 “因为在凡界接触到了制作木偶之术，”顾林芷声音平稳，“但是教我的那个人……他没有教完就走了，”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下，“他没教完，可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想学完。凡间也不是没有好的木偶师，但是……作为修真界的人，我觉得，傀儡似乎更能满足我的需要。” “所以，”顾林芷听到师父问道，“那个教你木偶之术的人，是你选择此道的缘由？” “不，他只是一个我接触此道的契机，”顾林芷神色平静，“不论是制作木偶之术还是傀儡铸造之途，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学，便来学，仅此而已。” 想学，便学，仅此而已。 关琮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冲动地出声问道：“那你现在对那个人……” 说到一半，他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稳住声线：“我的意思是，修道之途漫长，入道的机缘对于今后的仙途有着莫大的影响。” 师父这是在担心……她日后会因为那个人形成心魔吗？ 顾林芷的心有点暖，原来师父不断戳自己的伤心事是想弄明白自己入道的契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很多修真之人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形成心底执念，初时看不出什么问题，等修为上去了，才恍然惊觉那点执念已然深扎道途，成为了心魔。 师父对她真的很关心，顾林芷想，那么作为徒弟她自然不能让师父如此担心。 虽然现在提起那段过往她心底还会隐隐作痛，但是比起刚回修真界那会，已经淡化很多了。 “不会的师父，”顾林芷认真说道，“我现在不过百岁，修道之途刚刚开始，凡界的经历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体验，至于那个人……”她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师父不用担心他会成为我的心魔，那个人现在长什么样我都忘得差不多啦！” “咔嚓”一声，关琮一个用力，手里的东西被折断，他惶然低头，看到那个小木人安稳地躺在自己手边，被折断的是他刚刚拿起来的一支狼毫。 他的心稍稍放下，但又止不住地下沉，满脑子都是顾林芷说的那句—— 那个人现在长什么样我都忘得差不多啦！ 原来……原来她昨天说的是真的。 关琮闭了闭眼，酸涩的情绪溢满心头。 那段经历，对于她来说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人生体验。 第33章 而那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过客。 也好，也好，关琮放下手中断掉的狼毫，碰触上那个小木人，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后，将它收到储物芥子最里面的位置。 他抬起头，看着水镜术法中展示的、那一门之隔后面，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的女孩，出神地想，今后我是你的师父，你是我的徒弟，我教你未曾教完的东西，你也不会被那失约之人影响道心。 师徒之缘……也好。 屋里的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顾林芷有些奇怪，试探着出声：“师父？” 长久的沉默后，门里终于再次传出了说话声：“既如此，为师，便放心了。” 果然师父刚刚是在担心自己，顾林芷想，不过，为什么师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关琮努力让自己说出了那句话后，又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绪，压下了心中苦涩，声音再出口时已然平静许多：“那你既然决定走傀儡铸造之道，是否有在家里学习过相关的知识？为师看你在考验之时似乎对制作傀儡之道有些基础。” 顾林芷稍微想了想，便知道师父说的是第一重考验之时她反驳那些说顾及她背景给她开后门的人时说的话。 “不瞒师父，在决心走这条路的时候，弟子确实曾经找过相关的书籍来看，但傀儡铸造相关的书籍实在是太少，弟子也只是了解了大概，考验那会儿，班门弄斧，师父见笑了。” 顾林芷从凡界回来没多久就来这里了，她那些个傀儡相关的知识全是自己临时抱佛脚看书记下来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这八千年来由于仙盟的禁令，不论是傀儡铸造师还是傀儡师的数量锐减，市面上和这方面沾点边的书更是被严格控制，顾家能为顾林芷短时间内搜集来的也有限，顾林芷短时间内能自己看懂的更是有限，只能囫囵吞枣记下来些概念，但显然这些临时记的东西并不能算是“基础”。 “傀儡铸造大致分为三步，画皮、铸骨、凝脉，这些步骤都需要对灵力有精准的控制，”关琮缓缓道，“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锻炼自己的对灵力细微操控的能力，也就是说……” 关琮突然止住了自己要说的话，他低头，看着自己手。 他已经是大乘期了，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光滑，看不到任何的伤口。 师父话说一半便不说了，顾林芷有些不明白，只好出声询问：“也就是说……什么？” 那屋子里又静了一会，师父突然转了话题：“你有没有想过，做一个什么样的傀儡？” 顾林芷怔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顾林芷对傀儡的认识仅限于那个人手中那些精巧的木偶。那个人带她走入了那些小木人儿的世界，但却放开了手，把她留在了半途。 她想继续走下去，回来后也念念不忘，这种执念让她坐立难安，唯有在她下定决心准备踏上傀儡铸造一途后，才让这种躁动平息下来。 但她想做什么样的傀儡？ 顾林芷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未能完成的、被她扔进泛春河的那个小木人。 “我……我不知道。”顾林芷有些迷茫。 关琮似乎是预料到了这点，他的手指轻轻地捻了几下：“这就是你的道。” “我的……道？” “傀儡是人造法器的一种，法器的诞生都伴随着人对它作用的期许，傀儡也是如此，而傀儡铸造一途，就是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傀儡，并且为之努力，不断精进，如此，便是证道。” 好像有一只手将顾林芷眼前的迷雾拨开些许，如果说之前的傀儡铸造只是她的一个目标，那师父的指点让她知道了自己应该在这一道途上怎么走。 顾林芷的眼睛亮了起来：“多谢师父指点！” “这些都是你今后要去悟的，”师父徐徐道来，“你现在才刚刚踏入此道，有很长的学习时间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一道光从屋子里出来，缓缓飘到顾林芷身前，她伸出手接住，那光化作了一团五颜六色的丝线。 这些线仿佛有生命一般，互相缠绕、缓缓扭动，又极其纤细，仿佛轻轻用力就会被扯断。 “这些是凝脉用的脉丝，由翼菱叶叶脉制成，比翼菱叶叶脉脆弱，但对灵力的敏感度非常高，这里的十二色脉丝对应的可凝之脉不同，这段时间你且用这些练习灵力的精细操作能力，尝试把这些丝线按颜色分开。” 这是师父给她布的第一道作业！ 顾林芷郑重地收起丝线：“弟子会努力的！不过，师父，有没有什么可以提高灵力精细操作能力的方法？” “多练就好，切忌急于求成，这项作业不限制你完成的时间，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再学下面的。” 关琮给她布置好第一次的作业后，又教了她一些有利于灵力微控关窍技巧，顾林芷一一记下后，太阳都已经西斜了。 “今天且到这里，”关琮看着顾林芷有些疲惫的神色说道，“回去休息吧，有问题了随时来问我。” 顾林芷站起身，对师父行礼准备退下，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那小妖兽模样的傀儡呢。 顾林芷准备将这小家伙放在地上，却不想关琮开口道：“带回去吧。” 第34章 顾林芷愣住：“什么？” “既然喜欢，就带回去吧，记得定时换灵石就好。” 换个……灵石？ 顾林芷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妖兽，小妖兽睁着大眼睛“叽叽”了两声，然后露出白绒绒的肚皮，顾林芷摸到了那里有个隐秘的开关，开关的位置上有一个翼菱叶标记，那是净珩仙君炼制法器上都带的印记。 顾林芷有受宠若惊，她十分喜欢这种白色毛茸茸的小动物，看到它就喜欢得不得了，师父注意到了这点，并且还将这小东西送给了她。 “谢谢师父！我会照看好它的！” 关琮看着顾林芷开心地抱着那小妖兽傀儡离开的背影，心里想，谢什么，这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因为捡到白色的小猫而欣喜，又抱着身体变得冰冷僵硬的白色小猫哭到几乎晕厥，哪怕那只猫其实只是寿终正寝。 后来他提议为那个她再抱回来一只，可女孩却拒绝了。 “我不想再一次经历分别，它们的生命比我们短很多，我找来一只又一只的替代品，得来的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猫的生命对于人的生命来说过于短暂，可凡人的生命对于修真者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所以，她才会选择放下吧。 关琮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木褐色的房顶。 那就带走我为你做的小傀儡，最起码，它能陪你很久很久。 第18章 黑皮书 顾林芷抱着怀里的小傀儡回到未名居，正巧碰到竹师兄，他手上挎着个食盒，看到顾林芷笑了笑：“仙君命我来为您送点吃食。” 顾林芷有点受宠若惊：“我……我已经可以辟谷了。” “仙君说了，辟谷不等于不能有口腹之欲，”竹师兄侧身带顾林芷进屋，“您初来这里，虽然这里的条件可能比不上顾家，但是仙君也是希望您能住得舒服。” 确实顾林芷就算是能辟谷也免不了爱吃零食的喜好，可那是在家里，家里什么珍馐灵果没有，现在她抱着修道之心来这，本就做好了要清修的准备，却不想师父竟然还为她准备了吃食。 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顾林芷伸手摸了摸，还有这个小东西，也是师父送给她的。 师父对她真的很好。 “哦对了，”竹师兄将食盒打开，里面的东西在桌上一一摆出来，“您也不必觉得有压力，这些都是用您在第二道考验时的那些极品灵石买的，现在您是仙君的弟子，退自然是不好退，但是有什么需要花费上的要求，您可以尽管与我提出来。” ……哦原来是那些极品灵石的缘故啊…… 不，你不能这么想，顾林芷在内心自我纠正，就几颗极品灵石而已！灵石有价但师父的关爱无价！ 她一定要好好修炼，继承师父衣钵，不辜负师父对她的拳拳爱护之心！ 竹师兄放下餐食后便离开了，顾林芷送别他后回到屋子里，这才有时间正眼看桌上的东西。 然后她微微怔住。 奶酥、混灵糕、赤果饼…… 基本都是奶甜和酸甜的糕点。 这些糕点对于修为的提升并没有太大帮助，但却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净珩仙君在外的形象一向是严于律己、严以待人，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说他严苛毒舌，对弟子的要求也十分严格，曾经有门派要靠着和玄道仙宗的关系塞弟子给他，被他冷嘲热讽堵了回去，那门派宗主当时很是气愤，说他目中无人。 他前后总共开过两次收徒会，但哪怕无人能通过他也不肯降低标准。 顾林芷以为她的师父会是对她高标准严要求，让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修行上，可不论是今天的学习还是现在给她的这些糕点…… 师父似乎，对她的要求太过宽松？ 毕竟就顾林芷所了解的，别说正经师徒了，就算是一些有家学渊源的门派，对自己家的孩子都不会这么纵容。 作业不限制时间，还让她不必收敛口腹之欲，而且，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师父会正好能按着她的喜好给她准备东西呢？ 不论是怀里的小妖兽傀儡，还是现在这吃食。 顾林芷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乱。 “不想那么多了！先干再说！” 顾林芷用脸蹭了蹭怀里的小家伙，小家伙“叽叽”两声以作回应。 师父不严格要求她，她可以自己严格要求自己嘛！ 先想办法解答好师父留给她的作业！ 师父今天教给了她一些技巧，她要做的，就是勤加练习！ 可多日之后，顾林芷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 手上的灵力微动，她聚精会神地把手放在那线团之上，青色的线条受她灵力的牵引微微上挑，慢慢地从线团中抽离，然而下一刻，旁边的蓝色线条也动了起来，和青色线条缠绕在了一起。 顾林芷颓然地放下手，她已经不眠不休地练习了半个月，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她此刻的大脑十分疲惫，不得不闭目养神轻轻按压太阳穴。 她知道她现在有些心浮气躁，但是半个月后也不过是这个结果让她十分沮丧，她学东西一向很快，从来没有像这样进展如此缓慢的。 按照师父给的方法练习太缓慢了，但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毕竟师父当时就说过“多练”和“不能急于一时”，那自己就不能以“慢”为借口去找师父。 第35章 等等，顾林芷倏然睁开眼。 其他办法！ 她站起身，小叽——她为那只小傀儡取的名字——从她怀里跳到桌子上，歪着脑袋看她，仿佛在问她想做什么。 顾林芷伸手揉了把小叽毛茸茸的脑袋，快步走到书房。 书房有着一排书架，书架分四层，最下面一层是修炼内灵之法，上面三层分别是画皮、铸骨、凝脉相关的书。 顾林芷一喜，师父为她准备的那些修炼书籍就一直在这里，而她从来都没想过翻看。 她蹲下身，伸手准备去拿最下层的书，可刚碰上第一本，她的手就顿住了。 顾林芷有一个特点，就是过目不忘，不知道是不是天生道体给她带来的优势，不论是图还是书或者是一个空间的陈列摆设，她只要看过一眼就会记在脑子里。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匆匆忙忙地打量过这房子里的三间屋子，就连这个书架她也看了一眼，当时她记得，现在她手里碰触的这本墨蓝色封皮的书旁边……好像应该是一本黑皮的书，可为什么现在是白皮的书呢？ 有人动过这些书吗？ 可这些天除了竹师兄给自己送东西那次之外，没有人进来过这里呀。 或许是自己因为当时多日未休息，记忆出现了偏差？ 算了，没有头绪的事就不要胡乱猜想了。 顾林芷伸手将第一本书抽出来，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到书上，可把低层架子上关于内灵修炼的书都翻了一遍后，她觉得还没有师父教给她的方法好。 就在她认命地准备继续练习的时候，一道光从窗外飞来，顾林芷伸手接过，是一封灵信。 那是大哥给她的回信！ “恭喜。 修行之事不能急于一时，你天资聪颖，多问、多听、多悟，天道自然，自会有所感悟，万事不要强求，健康和安全最为重要。 在仙宗吃住是否习惯？灵石是否够用？有任何需要及时和家里说，不要一个人强担。 若必要时可抬出家里背景，顾家人从不以家世压人，但却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去，之前的事你处理的很好，在仙宗里虽尽量低调行事，但若真遇到不长眼之辈也不必同他们客气。 另，最近有时间可尽快将本命灵力传与老三，一周后他会去瑞泽秘境，归期不定，若你能早日拿到鸣翔印和灵通子盘，便可实时与我们联系，让我们放心。” 之前的事……顾林芷看着那几个字，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应该指的是在进入仙宗之前，报名的地方发生的那件事吧。 应该是云清告诉大哥的？ 然后大哥怕自己孤身一人在仙宗会受到委屈，所以才如此给自己回信。他们顾家兄妹从来都不会仗势欺人，为商者以和为贵的思想都印在每个人脑子里，所以轻易不会对外显露家世。 但玄道仙宗毕竟是万年宗门，从底蕴上来说比顾家深厚不少，而顾家在宗门之中并没有太大的可插手的余地，所以大哥担忧宗门中会有人刻意找茬。 很明显大哥多虑了。 顾林芷抬手给大哥回信，信里讲了自己的主要的活动范围只在百炼仙府中，而她师父和仙府中的竹师兄待她很好，与其他仙宗弟子并无接触，更谈不上冲突了。 接着她又向大哥说了自己修行的困境，希望大哥能为自己找来一些能提升灵力微控能力的秘籍或者功法，又将自己手头书的名单给列了上去，告诉大哥这些自己已经有了，找范围外的即可。 最后，她看着顾林生给她留的最后一句话，斟酌片刻后，回道：“本命灵力之事不急于一时，百炼仙府中不能使用鸣翔印相关法器，待有机会出宗的时候，我再去仙盟的分盟处理这件事吧。” 写好灵信后，顾林芷又通读一遍，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寄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月，就在顾林芷能颤颤巍巍地将那青色丝线扯出来十尺后才引动蓝色丝线之时，一道银光伴随着一个储物囊落到了她的面前。 顾林芷拿过储物囊，又展开灵信。 那封灵信不是来自顾林生，而是来自杜青岚。 “小姐，听家主说您需要灵力微控相关的秘籍和功法，在下四处搜寻到了几本，都与您列出来的书籍名称重合，只有一本不在此列，在下将这本书放在了储物囊中，并整合了一部分仙网上查到的资料，由于在下对这方面不甚了解，还得小姐您自己看后斟酌一二。” 仙网？ 仙网上还能查到这些东西？ 顾林芷打开储物囊，从里面拿出了两本书，一本书封皮是白色的，没有任何名字，内容好似是誊抄了一些人的发言语录，而另一本，它的封皮是黑色的。 黑色。 顾林芷心头一跳，拿起那本黑色的书，书封皮上写着《内灵道》三个字。 她看着这本书半晌，拿起来往书房的书架旁走去，将书放到了那本墨蓝的书旁边，插了进去。 她直起身，看着这个书架。 记忆吻合了。 那天晚上，她匆匆一瞥中看到的书架，最后一排书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些书应该是师父提前为她准备的，那么现在又为什么会单独少了这一本书呢？ 看着那书架半晌，顾林芷又把书抽出来，带着书坐到桌边细细翻看，找到了她想要的内容，越往下看她的神色越发凝重，等全部看完之后，她大概明白了这本书为什么会被收走。 第36章 被竹师兄，或者说被师父，收走。 第19章 财神小姐 卯时，太阳初生之时，是人对灵气敏感度在一天内最强的时候。 在距离未名居不远的一处林子里，顾林芷看着浮动在面前的彩色线团，小叽打了个哈欠，缩在她脚边。 顾林芷微微合眼，清晨的灵气开始向她聚集而来，那些灵气从周身进入她的灵脉，在灵根感觉充盈吸收放缓的时候，顾林芷倏然睁开眼，一股针尖一样的灵力从指尖的灵脉破出！ 刹那之间，钻心的疼痛传来直达脑壳，顾林芷轻轻“啊”了一下，那尖细的灵力骤然散开。 顾林芷看着自己手指，白皙的指尖上有一个点隐隐泛红，现在摸上去却什么都没有。 那是她刚刚自己由内向外，自己对自己发动的一次攻击，也可以说是，自残。 每个傀儡师都要有这一步，在傀儡道上谓之为“开身”。 傀儡之道，是要将灵力化作傀儡丝连接到傀儡上，然后将傀儡作为自己的一个外置“器官”进行驱动，但人的皮肉是有着天然保护和阻隔作用的，所以傀儡师需要进行主动的对皮肉的破坏来达到“开身”的目的，开身后还需要常年保留着这种“通路”作为连接，让身体形成这种灵力破出无法愈合的状态。 开身后的傀儡师通过“通路”对傀儡可以有着全面而精细的操作，对灵力的精细控制可以达到极致，这样才能让傀儡行动起来和人一样灵活，也可以细微地感知傀儡所感知的一切。 顾林芷并不是傀儡师，她用不着这个“通路”，但是她需要用这种方法去打磨自己的手指，减弱指尖皮肤灵肉自带的防护屏障，这样才能让她提升从体内顺着指尖激发而出的灵力的敏感度。 可是，十指连心。 指尖快速而尖锐的疼痛顺着灵脉骤然迸发，那一瞬间，顾林芷的眼前不自主地发黑，身体的本能让她凝聚起的灵气骤然溃散。 要用这种方法，就势必要学会忍耐和习惯疼痛，在从未体会过的痛楚感中保持理智，才能把这条“捷径”走下去。 顾林芷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还得继续努力啊。 ~ 洛以宁哼着小调，从传送阵进入百炼仙府，看到来人便高兴道：“叫他出来！有好东西！” 竹师兄先是施施然地给洛以宁行了个礼，后徐徐道：“仙君吩咐过了，今日他有一炉玲珑骨要起，若非必要之事，还请宗主先告知于在下，在下会代为转达。” “玲珑骨？做傀儡关节的那个？不是，他不是不再卖傀儡了么，还捣鼓这玩意儿干什么，”洛以宁不满，板起脸，“再说了，何为‘必要之事’？身为一宗之主，找他的当然都是要紧的事！” 竹师兄丝毫不理会洛以宁的宗主架子，微笑回道：“宗主心中自然有数。” 洛以宁“啧”了一声，从袖口抽出一本金黄色封皮的册子递给竹师兄，哼笑了一声：“看看，这个算不算得上‘必要之事’？” 竹师兄接过册子，这本册子封皮的金色不止是颜色，它是用整张带着些厚度的金箔纸压制而成，金箔纸的上面，是用极品云灵帛打造成的兰回草印记。 这是顾家的东西。 竹师兄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再抬眼看向洛以宁时，目光犀利，表情变得冷硬：“这什么意思？” 洛以宁笑了：“当然是冲着你来的啊？你都收了人家姑娘当徒弟，人顾家这是来给你交束脩了。” 竹师兄面色冷然，打开这本册子，上面林林总总地记了有近百个法器的名字和品阶要求。 洛以宁又拿出来两枚极品储物芥子在手里把玩：“顾家的单子可不好做，但为了能搭上顾家的生意，修真界的炼器大师们可都是绞尽脑汁。因为虽然顾家对法器的验收要求最为苛刻，但对于制作法器所用的耗材都是给足了的，有耗材剩余也是直接送给炼器师，包括某些难以寻及的极品材料。除此之外，顾家给还会付给高于市面价格的炼器费用，如此出手阔绰的主顾，放眼修真界也就这独一份了吧。” 竹师兄合上手中的册子，目光落到洛以宁手中的储物芥子上：“他们给了多少？” 洛以宁轻笑一声：“顾家是惯会做人的，他们丝毫没提自家小姐在你名下修行的事，只说因为这些法器品阶过高，铸造难度过大，所以想请净珩仙君出手，为表诚意，他们不光送来了三倍的法器耗材，还一次性支付完了远高于市面上三倍的、同等品阶法器的费用。而且——” 洛以宁又指了指竹师兄手里的册子：“虽然我是灵修，但是对法器也有一些了解，这上面的法器虽然品阶很高，很多都是记录在古籍之中的，但就其功能来说，这些法器对于修真者来说都十分鸡肋，这也是这些法器很少有人研究制作的原因。所以说……” 洛以宁嘴角噙着笑意：“真不愧是顾家。” 只能从古籍找出制作方法的法器，用途鸡肋，但锻造过程中用到的材料可都是些天材地宝。 顾家想要给净珩仙君送礼，但是净珩仙君本身清高的名头在外，他们摸不清他的脾气，怕硬送惹了厌烦，于是便用了这么一个办法，借着这个名头给仙君送东西送钱，反正这些古籍上的法器其他人都甚少涉猎，只能找大乘期的锻造大家出手，找到净珩仙君这里也无可厚非。 第37章 这场交易的重点不在于那些鸡肋的法器，而在于把这些天材地宝合理地送到仙君手里，再佐以丰厚的锻造费用——毕竟锻造这些法器难度大，费用多点也正常。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商言商，明面上断然是没有什么送礼讨好的私心的。 就连随单子来的拜帖，也是说仰望净珩仙君声名已久，丝毫未提及顾林芷拜师的事。 “顾家可真是疼惜你那徒弟，”洛以宁直嘬牙花，“顾及姑娘的名声，这么拐弯抹角来送礼。这顾小姐，可真是咱们宗门的财神。” 顾林芷拜师的事在仙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说她通过考核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但奈何总有些小人在外面做无端揣测。 顾家并不是顾及什么家门名声的清高门派，但奈何涉及到顾林芷日后在修真界、炼器师界的发展，所以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做事小心谨慎。 竹师兄合上手里的单子，沉吟半晌后对洛以宁说道：“我会按照需要的东西拟出一份材料单，你按照单子，把多余的给顾家退回去。” 洛以宁的笑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多余的材料退回去，”竹师兄重复了一遍，“我做东西有多少损耗心里有数，用不着他们多给。” “不是，”洛以宁有些着急，“你怎么没听明白我说的？这些东西，是他们给……” “不需要，”竹师兄打断他，“我不需要他们给这些东西，收徒，是因为她合适，并不是因为她是顾家的女儿。” 洛以宁眼神惊奇地上下打量他：“不是，兄弟，你可是连那考核都要跟他们收钱的啊！” 你不是这么清高的人设好吧！ “况且，这些东西你不需要，你那位徒弟未来未必不会需要吧？” 竹师兄看了他一样，反问道：“她将来需要这些东西跟顾家要的时候顾家会不给？” 洛以宁被噎住。 竹师兄将册子收起来：“东西退回去，钱收下，一半入宗门府库。” 洛以宁闻言有狐疑：“给宗门一半？这次这么大方？” 一半诶，可是不小的一笔钱，难道真是转性了？ 竹师兄抬眼道：“十年内不再接顾家的单子。” 洛以宁怔住，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你……你不信任顾家？” 竹师兄垂眸，没有说话，夏天的风穿过树林，树叶哗哗响动。 洛以宁不解：“就因为顾家和钱家走近？不是……既然你不信任顾家，那为什么你还要收了那个顾林芷当徒弟？” 竹师兄神色漠然：“我只是，不相信巧合。” 洛以宁眨了下眼，恍然道：“难道你要找的那个凡界的人，和顾家、和那个顾林芷……” 一声尖啸炸起，打断了洛以宁的话。 竹师兄脸色一变，紧接着手上掐诀，洛以宁没反应过来，脚下不稳，急忙扶住旁边的树，头晕目眩、五脏六腑翻腾。 “你能不能别这么突然就用腾挪大阵啊？！” 等场景固定下来，洛以宁还没来得及运转灵力平息内息，就看竹师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人这么紧张的模样，等他顺着竹师兄奔过去的方向看去，一瞬间也紧张了起来！ “财神”小姐正蜷缩在不远处，双手以一种痛苦的姿势摆在眼前，纤细白嫩的手指此刻鲜血淋漓，却完全看不到伤口，就仿佛那些血是直接从她指尖的皮肤中源源不断地渗出来的一般。 她的身边散落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旁边的白色小团子正扒拉着她的膝头仰天长啸，见到冲过来的竹师兄停止了动作，给竹师兄让了位置。 下一刻，洛以宁就看到那人以一种他不论在哪张脸上都不曾见过的紧张神情，把那个倒地的财神小姐抱进怀里。 和刚才那一副冷静、漠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第20章 砸了 顾林芷也没想到，自己能很快地适应疼痛。 她自小在顾家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有暗中跟着的家仆冲出来看顾。 除了那在凡界的四十一年。 不，准确地说，是三十一年。 在最开始的十年里，也曾经有个人，不肯让她受一点伤。 只是人心易变，后面的几十年里，她面对的不止是生活上的苦痛，还有那个已经变心的人给她带来的腥风血雨。 灵力磋磨着皮肉，这种痛楚从指尖顺着经脉蔓延，顾林芷咬紧了嘴唇保持理智，天生道体开始发挥作用，灵脉在痛楚中渐渐拓宽，灵气汇聚到她的身体中，让她灵台清明。 习惯了痛楚后，她开始尝试着分离面前那浮在空中的、五颜六色的丝线。 蓝色、红色、绿色、青色…… 一条条丝线乖巧听话地从那杂乱的线条中抽离出来，顾林芷对于它们对灵力的反馈越来越敏感，这种感觉自然而然地刻印在了她的神识之中。 终于，那紫色和黄色的线分开的一刹那，十二色的线团彻底捋顺！ 顾林芷心头一喜，准备收起灵力带着这些脉丝去找师父汇报成果，却不想一阵远超出她预计的疼痛从指尖骤然袭来！ 灵气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周身形成一股漩涡，一股脑地往她身体里钻，灵根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不断地将灵气转化为灵力冲刷她的灵脉，灵脉僵直不听使唤，而那些灵力找不到突破口便从她的指尖冲出，磨损着本就变薄的灵肉。 第38章 顾林芷的身形僵硬，踉跄一步跪在地上，一直在她脚边的小叽吓了一跳，“叽叽叽叽”地在周围蹦跶。 可顾林芷已经无暇回应和安抚它了，冷汗从额头冒出，她的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抽疼，这种疼痛的幅度让她难以自控地□□出声，可她费劲所有努力，也只能将手抬到眼前。 血从指尖的皮肤蔓延出来，没有任何伤口，就像指尖的皮肤屏障不存在了一般，顾林芷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尖锐的啸声骤然响起，传到她耳朵里却仿若隔了好几层。 意识逐渐模糊，直到一股带着竹子的幽香包裹了她。 有人轻柔而紧张地把她抱进了怀里，有些冰冷的手指按上了她的灵台和左手，纯净的灵力从手腕灵脉中注入，顾林芷感觉到体内奔涌的灵力终于减缓了速度，僵硬的灵脉也柔软下来。 有人来救她了，她想。 意识渐渐回笼，顾林芷睁开眼，竹师兄绿色的道袍映入了眼帘。 “竹……竹师兄。” 竹师兄面色冷硬，不复往日那般温柔，他看了眼落在不远处的黑色封皮书，和整整齐齐落在地上的、已经被清晰分开的十二色脉丝，皱眉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外部的灵力游走进顾林芷的全身，轻柔地抚过僵硬的经脉，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松弛，眼皮开始止不住地打架。 “感……感觉……” 话还没说完，就陷入了黑甜梦乡。 洛以宁看着竹师兄为顾林芷安抚好周身的灵气，那姑娘软在了他的怀里，竹师兄又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事后，再把她打横抱起来，旁边那个白色的小东西吭哧吭哧地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卷进身体里，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她刚才叫你……竹师兄？” 竹师兄瞥了洛以宁一眼，洛以宁“啧”了一声，低声嘟囔道：“真不知道你这是在搞什么。” “单子我接了，东西我会按照要求做好，至于其他的，”竹师兄看了眼那被小傀儡收起来的黑色封皮的书，淡淡道，“告诉顾家，如果他们觉得我这里教不好他们小姐，他们可以另请高明。但既然她现在拜入我的门下，那么还请他们尊重一下师道传承。” 洛以宁立刻明白过来，大概是这姑娘学了家里给的什么功法，所以刚才练功出了差池，不过—— 他挑眉问道：“那要是人家真觉得你教得不行想要换师门呢？” 那抱着人离开的背影一顿，接着又步履从容地继续往前走。 “她不会的。” 还真是自信啊，洛以宁想。 “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还有个事，巽元秘境要开了，那个你一直在追查的人，这次应该会去那里。” “知道了，”那前行的人终于肯停下脚步，转头回他一句，“谢了，兄弟。” 洛以宁笑着摇头，身形消失在树林之中。 ~ 顾林芷睡得十分香甜，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直到她微微动了动胳膊想要翻个身，灵脉里泛起无数的细微刺痛让她回神。 她倏然睁眼，想起来自己睡过去之前正在干的事，以及…… 顾林芷翻身而起，那刺痛感更明显了！ 她张开手指，看到自己的指尖微红，两根指尖互相碰触，钝痛顺着经脉反馈到大脑。 顾林芷记得，她是去尝试开身之法，顺利地把那些脉丝分开后，灵力突然控制不住了，然后就是指尖呼呼往外冒血，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最后她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然后是、然后是…… 是竹师兄救了她！ 竹师兄救了她，但是、但是…… 顾林芷打开自己的储物芥子翻找，找到最后颓然地坐在床边。 果然，那本黑皮的书不见了。 她当时应该是落在了地上，被赶来救她的竹师兄拿走了。 顾林芷有些忐忑。 按道理来说，拜入师门就应该老老实实听师父教导，学师门传承，但是在基本功阶段一般不会有什么特殊传承，师父教给她的也是普通的功法，所以她才敢让家里找些其他的学习资料来。 她原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失败嘛。 可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就成功了，只是到了后面出了差池，要不是竹师兄及时赶来，可能真的会有危险。 顾林芷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更小心谨慎一点的。 现在虽然被竹师兄救了，但是自己偷偷修习别的方法，尤其还是被竹师兄收走的那本书上的方法…… 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师父已经预见了会有这样的问题，所以才把那本书收走？ 那自己这样…… 顾林芷把脸埋进手里，灵脉还在隐隐作痛，可再痛也比不上她现在的心痛。 她竟然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好意。 她现在就希望，竹师兄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师父。 门被轻轻叩响，竹师兄温柔的声音传来：“醒了吗？” 顾林芷急忙下床，抱着一丝希望把门打开：“醒了醒了。” 竹师兄温文尔雅地站在门外，笑容和煦：“仙君要见你。” 顾林芷眨了下眼：“师父他……” “因为昨天早上的事。” 顾林芷抬头看了看太阳，日头挂在正中。 第39章 原来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啊…… 不，重点不是这个！ 顾林芷期期艾艾：“师父……师父他已经知道了？” 竹师兄微微侧头：“什么？” 顾林芷伸手小心比划：“就是昨天……我昨天上午练功的时候……” “哦，”竹师兄了然，他微笑道，“是仙君送你回来的呀。” 顾林芷整个人僵住：“师……师父……他他他送我？” 竹师兄点了点头。 顾林芷磕磕巴巴道：“可是……不是你……不是师兄你送我……” 竹师兄却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般。 不应该是竹师兄救了她然后送她回来的吗？ 等等，如果是师父救了她，那她岂不是浪费了一次看到师父真颜的机会？ 不，现在不是这个问题，现在有更严峻的问题！ 顾林芷此刻大脑极其混乱，再凉爽的阵法也阻止不了她此刻汗如雨下了。 所以，昨天她是偷偷尝试不被师父赞成的修炼方法，然后差点玩脱，结果被师父亲自当场抓包并顺手救了回来？ 这和当着人面说“你教得不行，还得看我自学”有什么区别？ 还学砸了。 顾林芷已经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师父了。 竹师兄有些茫然：“顾师妹？” 该见还是得去见。 从未名居到无名苑短短的一里多的路，顾林芷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辈子。 站到无名苑的门口，竹师兄退下，顾林芷深吸一口气，心里做好了建设，推开了门。 仍然是空无一人的八卦院，和那三座房门紧闭的小房子。 顾林芷站在中央的太极图上，二话不说，直接跪下，上身下压双手垫额头恭恭敬敬地对着门磕了一个，朗声道：“师父，弟子知错！”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极其娴熟，完全是出于那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犯了大错后大脑混乱中第一时间做出的条件反射。 顾家人都知道，一般做到这种程度，那就是小姐真的慌了，也真的知错了。 顾家人也知道，一般小姐做出这样的认错姿势，就连顾家那生性冷然的家主，也是不会忍心再追责的。 但是净珩仙君不是顾家人，他自然不知道顾家的这套“潜规则”。 关琮被顾林芷这动作吓到了。 透过门上的术法他看到女孩慌张地跪下，下意识地就要迈出门去把她扶起来。 她才刚刚经历险些走火入魔的境地，怎么能就这么跪在地上？ 她现在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可碰触到门边，那水镜术法动了一下，画面扭曲一瞬，那原本映着外面的场景变换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这镜子里映着他的模样。 关琮的手收了回来。 水镜术法渐渐混沌，又渐渐清澈起来，女孩的身影回到了画面中央。 “起来。”顾林芷听到师父说道，“为师说过，不要跪。” 手边传来软糯糯的手感，顾林芷抬起头，看到白团子蹭在自己手边，它叼来了一只金色的蒲团。 是小叽。 “起来，”顾林芷听到师父再次淡淡道，“不要让为师说第二次。” 第21章 心疼 顾林芷乖乖地盘腿坐到蒲团上，小叽乖乖地挤到她怀里让她舒服地抱着，师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我把它的功能改了一下，在探查到你周身灵力有异动的时候就会报给我，之前考虑到你一直在百炼仙府里总归不会出什么差池，就放宽了它的告警条件，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严格点好。” 顾林芷低头，和小叽的大眼睛对视了一下，小叽往她怀里蹭了蹭。 原来这个小傀儡，是师父给她做的用来保护她的？ 看来竹师兄说的是真的，昨天真的是师父救了她，只是师父身上的气息大概和竹师兄很像，而师父深居简出，她至今并没有见过师父的模样，所以昏迷之前就下意识地把来人带入了竹师兄的模样吧。 师父如此用心地保护她，她还不听话，给师父带来麻烦…… 顾林芷心里暖意流动，愈发觉得对不起师父了。 “是弟子不对，”她诚恳道歉，“因为贪图修为进度，所以去想了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倒也不算。” 顾林芷一愣，她小心翼翼问道：“可是，这本书，师父是不建议弟子学的吧？所以才让竹师兄把它收走了，对吗？” 门里的人显然没想到顾林芷会知道自己把书收走的事。 顾林芷问完这句话后，门内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她以为自己又越界了，便找补道：“其实……那本书上的方法确实挺危险的……” 门内之人终于说话了：“开身之法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危险，但它也确实是适合你这样的天生道体掌握灵力细微控制最有效率的修炼方法。” 这回答顾林芷完全没想到，她有些懵：“那……那既然是这样……师父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把那本书收走？ 却不想她听到师父问道：“你很着急提升修为吗？” 着急提升修为？ 顾林芷没想到师父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自然是不着急提升修为的。 顾家不缺钱，她天生道体，也不必为了虚名去参加那些大大小小的论道大会，所有人都说对于修道一途，她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来。 第40章 她也本不应该着急的，可是…… “是一种迫切，”顾林芷缓缓道，“自从决定要修傀儡铸造之道后，弟子就有一种自内而发的迫切感，就好像……想要迫不及待地去做出一件成品，想要去证明什么。” 但是想要去证明什么，她也不知道。 毕竟现在的她连打造什么傀儡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的她连像小叽这样的小傀儡都做不来，又何谈入道？ 这是一种无力和挫败感，就好像她想努力了，却找不到方向一样。 屋子里传来一声叹息，那叹息声太小，要不是院子里静谧非常，顾林芷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开身之法，有效，但会很疼。” 顾林芷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青年生气又心疼地抓着女孩的手，白皙指根磨出了水泡，水泡被火烧红的针挑破，脓水流出，女孩没忍住呼痛一声，青年的动作更轻了，他拿出伤药给女孩的伤口敷上，又用干净柔软的棉布条缠好。 “你这些天就是偷偷在干这个？那糙糅茎那么粗糙，你就直接这么上手？” 女孩委屈：“我偷偷看过了，你就是这么磨手的！” “我那是手上都有茧子了！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女孩不服气道，“茧子不也是水泡磨出来的吗？我不磨就永远出不来这层茧，出不来茧就永远不能揉出木偶线，那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帮上你的忙！那么多活，那么多……你都没日没夜做了那么多天了……” “能不能做完我心里有数，我不会接我做不完的活，”青年轻轻握着女孩的手，把包好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呵气，“这种方法确实能出茧，但是，但是芝芝，你疼呀。我宁愿你学的慢一点，做得慢一点，也不想你疼。” 那个人也曾经如此疼惜自己，顾林芷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透红的指尖。 结果后来追杀她的时候，可也是不计手段呢。 箭射、刀砍、火烧。 要是寻常的凡人女孩，早就已经死了吧。 幸好她不是凡人女孩。 “师父，”顾林芷开口道，“修道之人，为什么要惧怕疼痛呢。” 关琮闻言怔住，他看向太极图上坐着的女孩，正午的太阳洒下的光落在她身上，好像为她披上一层金色的铠甲。 有什么东西在顾林芷的心里渐渐明了。 “师父，修真界并不总是安全平和的，不是吗？”顾林芷说道，“以前的我可以在家里庇护下不受伤害，可离开家里，我就什么都不是。但我总要离家的。” 不离开家，她就永远以为外面不过如此。 可就连面对那在修真界之人眼里渺小的凡人的追杀，她都只能狼狈逃窜。 “修道之途，更是危险重重，我刚踏入道途，尚且能在宗门、在师父的保护下安全度日，可修真界并不是这么与世无争不是吗？” 修真界实力说话，杀人夺宝之事在正道也难以讨回公道。 更别说势力更迭，门派兴衰覆灭，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魔道邪修。 她不可能永远不出门派，不踏足那些危险之地。 更不可能永远不受伤。 “没有人会保护我一辈子。”顾林芷平静的说道，“未来我还会发生很多的意外，也会受伤，会疼痛，所以比起这些来说，修炼时可以忍受的疼痛和辛苦，其实没什么吧。”她笑了一下，“毕竟，修炼的时候好歹是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没有人会保护我一辈子。 这句话重重地砸进了关琮的心里。 他忽然觉得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顾林芷在顾家到底被保护得多好，但是他知道，在那段日子里，他是舍不得让她受一点伤的。 可是，如今她却能平淡的说出——没有人会保护她一辈子。 三十年……三十年…… 关琮闭了闭眼。 “所以，师父，”顾林芷认真说道，“弟子不怕疼，也不怕苦和累，毕竟没人能轻轻松松就可以证道，这个道理弟子还是懂的。” “为师知道了。” 屋里穿出来师父的声音，但顾林芷从这声音中听出了一种……沉闷感？ “这本书里的修炼之法确实很适合你，”师父说道，“但也要配合适当的修炼途径，尤其你是天生道体，要格外小心，之前会出现那种意外，是因为天生道体对灵气周转过于强劲，灵脉的拓展极其容易，你现在体会一下，是不是感觉修为上升了？” 顾林芷尝试运转灵气，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炼气中期？！ “那本书还有其他适合你学的地方，”师父又说道，“为师已经标注出来了。” 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顾林芷看到小叽拱出来一本书给她，正是之前那本黑皮书！ 她翻开书后手一顿，这不是家里给的那本。 家里给的那本书上被她做了些许注释和笔记，但是现在这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劲瘦的字体。 这本书本质上是给傀儡师修习的功法，不算是什么秘籍，市面上流传稀少不过是因为如今傀儡师这个行当稍微冷门而已。 但对于更加冷门的傀儡铸造来说，这种功法已经能够作为参考了。可傀儡和傀儡铸造终究是两条道途，这些功法不能完全照搬。 第41章 这些字便是标注好的对应傀儡铸造的基本功法的转换和修炼的注意事项。 甚至标注了天生道体在修炼时会遇到的问题。 这是师父亲手标注的。 顾林芷捧着书的手有些抖，她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谢谢师父！弟子定不会辜负师父一片苦心！” “不过，以后有什么想要学的，和为师说，你现在正值打基础的时候，虽然还未到传授师门功法的地步，外面也有一些功法流传，但也不能随意修习，以免功法混杂，扰乱修行。” 顾林芷知道师父是在说自己私自向家里要功法的事，她保证道：“师父放心，徒儿知道打基础的重要性，就连这本书，徒儿也是根据仙网上的一些讨论，确定没问题了才开始着手修炼的。” 门里的人闻言顿了下，带着些诧异问道：“仙网？” 顾林芷突然反应过来，师父好像是不喜欢仙网的？ “弟子没有在百炼仙府的范围内上仙网！”她急忙澄清道，“弟子还没给仙盟递交过本命灵力注册呢！” 顾林芷说完便紧盯着那门口，她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和师父有嫌隙，也早就准备好了理由以防师父问她为什么没向仙盟提交本命灵力。 但她没想到，师父回答道：“不要随便交出本命灵力。至于那个仙网——” 师父的语气透着些不屑：“不用本命灵力也可以上的。” 顾林芷眨了下眼，诶？ “艮位，”师父道，“那里有类似于灵通子盘的东西，你要是想上仙网，可以拿一个。” 灵通子盘？ 顾林芷转过头，艮位那里是一个柜子。 “去看看，”师父说道，“今后你要在这里修炼功法，对这里的格局最好早做了解。” 顾林芷站起身，她站在柜子前，伸出手，打开了柜门。 然后她的眼前一花，紧接着目瞪口呆。 这里竟然是一个小秘境！ 在这个小秘境里，她的周身被一圈又一圈的架子围绕，这些架子上不见顶，下不见底，上面摆满了法器灵器，品级都是仙级以上！ 一个小黑点从底下慢慢浮动到了她的面前，模样和她曾经在谢兰汀那里见过的那什么灵通子盘几乎一样！ 除了没有那个带着翅膀的鸣翔印的标记。 而师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拿一个去用吧，不过，不要过于相信上面的东西，涉及到功法的，还需要仔细甄别。还有，”师父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带着些微妙的感慨说道，“切记，不要沉迷于此。” 第22章 丑 顾林芷从离位秘境出来的时候，白色的雪片正纷纷扬扬落下。 她这才意识到，冬日已来，她已经在百炼仙府里度过了大半年的日子。 “做好了？” 师父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顾林芷回过神，将手上的东西递向那仍然紧闭的房门：“回师父，已经做好了。” 院子里的阵法启动，小东西消失在了她的手中。 顾林芷有些忐忑，这是她这大半年来的“成果”。 自从那天和师父表名了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一心向道的决心后，师父好似再也没有了其他顾虑，一股脑地教给她许多有关炼器和傀儡的功法。 与灵修、剑修这样需要去和别人切磋打架的道途不同，炼器一途多是钻研、学习和思考，它不仅涉及到材料炼制的火候、材料属性和相互作用，还会涉及到阵法与灵力回路配合等问题。 顾林芷每天除了要练习基本的灵力功法保证自己的基本功外，还需要去学那些材料炼制、阵法绘制的秘籍。 净珩仙君教人喜欢学以致用，他给顾林芷一堆炼器秘籍、绘阵图谱，然后交给她一些灵气的需求，让她自己想办法把那些小东西炼制出来，有不会的随时可以来无名苑问他。 净珩仙君一般不管她，顾林芷也喜欢自己研究，对于实在研究不出来的，随时去请教仙君，不论她什么时候喊“师父”，仙君总会在那扇紧闭的门后回应她。 仙君从未离开这座小院半步。 为了配合这样的修习方法，净珩仙君将无名苑八个方位的小秘境毫无保留地开放给了顾林芷，让顾林芷能够随意取用需要用的材料，随意使用锻造和淬炼的工具与场所。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了，顾林芷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炼气巅峰，锻造一些小法器也得心应手，净珩仙君这才告诉她，她之前所做的那些小法器，有些是做傀儡的基本组成部分，按照她现在的水平，应该已经能做出一个基础的小傀儡了。 于是仙君给她布置了一个课业，就是尝试做一个最基础的、完整傀儡。 所谓基础的完整傀儡，就是在工序上包括完整的画皮，铸骨，凝脉三步，“皮依于肉，脉肉附骨”，最后达到从外界靠灵力化成傀儡丝能操纵傀儡的效果。 当然，顾林芷是完全的新手，这次净珩仙君给她的课业不过是为了让她有体系地了解清楚完整的傀儡制作过程而已。 但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傀儡，关琮沉默了。 他伸出手，灵力灵活地探入傀儡中，小傀儡听话地做出动作。 铸骨的关节灵活程度、骨头的材料选择没问题。 凝脉、走脉的脉络阵法配合得也十分完善。 第42章 就是…… 关琮拿起那个小家伙，转过来，看到那脸的一瞬，又扣了回去，结果那后脑勺又让他不忍直视。 太丑了。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也是嘴的模样，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那么的……丑。 关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小家伙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芥子的最深处，和另一只小木偶放到了一处。 为什么呢。 关琮抬头，看着水镜术法中展现出来的姑娘，乌黑的秀发简单挽起，皮肤白皙，鼻子小巧可爱，大眼睛里此刻尽是紧张和期待。 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就那么一言难尽呢？ 想起来那十年曾经收到过的“礼物”，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按了按眉心。 算了，审美这种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大不了到时候在表面覆盖上一些化形阵法，也算是能弥补一二。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不错，傀儡铸造之术，你已经掌握了基础。” 顾林芷得到如此评价，她放下心来，然后满怀期待地问道：“那师父，我下一步需要学什么呢？” 净珩仙君沉吟半晌，道：“你不间断修炼已经有大半年了吧？” 顾林芷点头。 “明日我会开始闭关，”她听到师父说道，“这座院子里的阵法都是和我的灵力相连，我闭关后，这座院子就会关闭。” 院子会关闭，所以顾林芷就不能在这里继续修行了。 人人都说净珩仙君吝啬，连收徒考验都要收钱，但是顾林芷在这里修习师父从来没收什么钱，而且那八个方位对应的八个秘境里的天材地宝和各种锻造法器用的仙器灵池，都供她随意使用，这也是她能进步飞快的原因之一。 如今师父说这座院子要关闭，顾林芷这段时间就得回自己的未名居了。 “师父放心，弟子回到未名居也会努力修炼的！”顾林芷认真道，“只是不知道师父会闭关多久？您之前给弟子的那几本书弟子已经看完了。” 关琮在这大半年中见识到了顾林芷的学习能力，过目不忘，天生道体加持，再加上她一直以来的坚定的道心和努力，修行可谓顺风顺水。 “时间不长，大概两个月左右，”关琮说道，“应该年后就能结束，我不知道顾家有没有过年的传统，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回家看看。另外——” 顾林芷面前出现了一个储物匣。 “可以顺便把这些交给顾家主。” 顾林芷看着储物匣上的兰回草标记有些惊讶：“这是……” “你家的单子。” 自家的单子？！ 所以大哥给师父下了法器的订单？！ 顾林芷虽然不涉足家里的生意，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也明白了，大哥这是想借由订单来“讨好”师父？ 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顾林芷觉得很别扭，心里五味杂陈，又有一种无力感。 她以为自己能独立出去闯荡修道了，结果还是要家里人“照应”她。 那师父呢？ 顾林芷垂眸，她不敢再去看那紧闭的门。 她怕师父对她的好、对她的“大方”，是看在顾家、看在大哥和这份单子的面上。 “你可以打开看看。” 顾林芷抿了抿唇，熟练地按在那兰回草的印记上，打开了匣子，然后她睁大了眼睛。 匣子里有不少的法器，其中有些她看着很眼熟。 “这……这些是……” 这里面有几个竟然是她在这半年中做的！她就说做的时候感觉和傀儡好像并不怎么沾边来着，虽然有些做起来比较困难，但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师父给她练手出的题！ “你们家是请我来做这些法器，用的理由是这些法器品阶高、大多在古籍之上，但实际上，这里有一部分刚入门的炼气期炼器师就可做，如果直接告诉你它们是仙级，你可能不敢下手。所以我就瞒了它们的名头，拿来给你照着古籍做，事实证明你做得很不错，并没有砸了我的招牌。” 诶？ 顾林芷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她从未想过，那些师父拿给她练手的小东西，竟然是仙级法器！ 她……她不过是一个炼气初期、初入炼器道门的修真者，竟然已经能做仙器了？！ “所以说，难题有时候其实并不是难题，世上的法器的炼制归根结底就是在玩灵气的回路，”师父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我认为我的徒弟得我的指导，做出来的东西得我传承，自然也能冠以我的名头，所以应该不算违约吧？” 师父这是，承认了她的能力吗？！ 顾林芷控制不住自己嘴角弯曲的弧度，她点头：“嗯！不算！” “那作为净珩仙君的大弟子，就劳烦你有时间的话跑一趟，把这些送回去交差吧。” 顾林芷得了师父的肯定，高高兴兴地把东西收了起来。 “那师父，”顾林芷问道，“我这段时间应该学些什么呢？” 几页纸浮现在空中，就像是之前给顾林芷的那些功法一样，顾林芷伸出双手，接住那些纸。 和完整的功法秘籍不同，这几页纸张看起来十分老旧，而上面的东西…… 顾林芷粗粗翻看了几眼，这些纸的底纹是一只鸟张翅欲飞的印记，上面记录的文字，她读起来有些晦涩。 第43章 “这是师门的秘籍，不可以带出百炼仙府，在府中你可以研读一二，但切记不可外传。” 这竟然是师门秘籍？！ 顾林芷顿时觉得手中的纸有千斤重，她郑重地收好，对师父道：“弟子记住了！” 待顾林芷离开院子后，关琮便唤了竹师兄进来，神色晦暗难明，竹师兄站在院内，半晌，听他吩咐道： “待她离开后，百炼仙府，封府，换阵。” ~ 顾林芷不知道师父的吩咐，她谨慎地怀揣那几页秘籍研究了几天，但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这上面的描述似乎是某种古语，又像是某些功法，而那个标记她也没见过。 上哪儿能找点参考呢，顾林芷想。 因为师父说了不能外传，她也不太敢问家里或者问别人。 等等，问别人？！ 顾林芷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来了那个自从她拿到就没怎么用过的盒子——那个半年前师父给她的，可以连上仙网的特制灵通子盘。 顾林芷这大半年都在百炼仙府抓紧时间修炼，几乎要把这玩意给忘在脑后了。 此刻的顾林芷并不知道这东西会给她今后的修道生涯带来怎样的变动，也不知道这东西将会成为她努力修道上最大的意志考验。现在的她，想的仅仅是打开它，看看有什么功能，毕竟之前听说这东西可以让很多修真者论道。 然后她便打开了这个万恶的盒子，周围浮动着几个方块，和曾经在谢兰汀那里看到的一闪而过的那些方块很像，而这次，她看清楚了那几个方块的名字。 论道、直播、鸿书、仙集、共享修真。 顾林芷看了看，决定从那个她曾经见到过的“直播”应用点开试试。 可是她点了一下，却发现那个方块没有反应。 难道师父给的这个灵通子盘也有问题？ 顾林芷只好尝试了另外几个。 论道、鸿书和仙集都是能点开的，但共享修真和直播一样，都是点开没有反应的。 能用一半也好，顾林芷想。 她点开鸿书，看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弄不明白这东西要怎么使用，只好关掉它，又点开仙集，仙集似乎是个买卖的地方，顾林芷随便刷了刷，发现都是一些常见的法器、灵草、材料，她目前没有买东西的需求，便关掉它打开了论道。 点开“论道”的一刹那，她的神识中出现了一条条文字，其中一条文字赫然闯入她的眼帘—— “话说那位不可说小姐，她都拜师大半年了吧？怎么没动静了？不会被逐出师门了吧？” 第23章 沉迷 不可说小姐？拜师大半年？ 顾林芷莫名觉得神识里的这行字有些扎眼，她多盯着读了两遍，却不想眼前一闪，面前的那几行文字发生了变化。 之前看到的那行字到了最顶上，字形变大，而下面又出现了一行行的小字—— “如标题，这都大半年了，不说这仙子天生道体吗？又拜了那个人当师父，怎么也应该有点成就了吧？前两天的颂阳论道，几乎修真界的那些新秀都去了吧？听说玄道仙宗这一波新招内门弟子都参加了，怎么没见这位大小姐？” 最后小字后的落款是一个叫“湖平真人”的名字。 顾林芷并没有听过这个真人的名号，修真界的真人、仙君、老祖多得数不胜数，有的筑基期散修也能给自己搞个尊号，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时互相吹捧客气道一声对方尊号，但对于那些正儿八经的化神期以上的真正大能仙君们有哪些，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虽然顾林芷不认识这湖平真人，但是这排版她也能看明白，上面的这句话和下面的小字都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她的目光向下，这页便跟着她的目光滚动起来，下面的一些有其他落款的话便出现了。 “楼主真大胆，竟然敢提这位，不怕被仙盟封吗？——洛山老祖” “是啊，之前那会儿，可是被封了不少，我这可是刚被放出来。——浅阳仙君” “这我知道，仙盟里那个顾家老三听说进了秘境，很久都没出来了，也就是他天天假公济私没事就封别人号。——正华太仙” 玄道仙宗，顾家，仙盟。 这大概还真是在说她…… 顾林芷的灵识向上看，又看回那个湖平真人发的话。 颂阳论道。 修真界有着大大小小的论道，可以按照修为卡论道门槛，也有按照道途卡论道门槛，但无一不是小修真者们打名声的机会。 颂阳论道在修真界来说可以说得上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一个比较有规模的论道大比，不少门派都会派新入门的弟子参加。 但是这半年来顾林芷一直在百炼仙府修行，师父也没和她提这大比的事，更何况她一个炼器师，参加这种大比也没什么用，总不能给人表演一个分脉丝吧？ 顾林芷继续往下翻看，越看越觉得，这里面的人对她好像意见很大？ “就算现在不会被封，你们就不怕那位匿名仙君吗？——黎阳仙子。” “我观察过，那位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应该要么去了某个秘境，要么就闭关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开帖？——湖平真人” 顾林芷有些懵，匿名仙君？ “诶那位很久没出来了吗？那还怕什么道友们！赶紧开聊啊！” 第44章 “就是，论道上两座不可说小姐的保护伞都不在，那各位畅所欲言呐！” “我是真受不了那个匿名仙君了，之前他也就在炼器版块上猖狂，谁想到那段时间还能在八卦版块巡帖？” “那不可说小姐到底多有魅力啊，怎么匿名仙君这么吹她？”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这次去参加玄道仙宗弟子大比的，然后对不可说小姐一见倾心了想当顾家赘婿呢。” “说不定是对顾家的钱一见倾心也说不准，毕竟参加过弟子大比的都说，顾小姐出手着实阔绰。” “不至于吧，他在做梦吗？就靠在仙网上的这两句？” “我说你们别拉低匿名仙君的仙格好吗？人家可是炼器版块的大神，现在有几个人能做到不用鸣翔印就能上仙网的？” “你们炼器版块的炼器师是被骂习惯了吗？他嘴那么毒你们还这么捧他啊？” “虽然不知道这位仙君到底是为什么总帮着不可说小姐说话，但怎么就不能是他被不可说小姐的表现折服了呢？” “我倒是觉得，这位匿名仙君不是帮着不可说小姐说话，而是帮着净珩仙君说话呢。” “楼上分析得有道理啊，换个角度，炼器师有几个不服净珩仙君的呢，如今他收了徒弟，那自然不能质疑他的眼光啊。” “我说，歪楼了，我们这个楼讨论的是，那位净珩仙君收的大弟子不可说小姐，为什么大半年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林芷看得津津有味，再往下翻的时候，眼前忽然闪了一下，再定睛的时候神识里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些只有标题的场景。 而刚才看得入神的题目已经没有了。 她一头雾水，将神识从其中抽离，赫然发现外面的天竟然已经黑了？！ 顾林芷大惊，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推开窗子，天边只余一点暗沉的余辉。 她记得在尝试用灵通子盘的时候，明明是下午啊？！ 怎么这么快…… 顾林芷突然想起来师父在给她这个东西是曾经嘱咐过的话—— 切记，不要沉迷于此。 不要沉迷。 她转过头，视线落在那个桌子上的小方盒上，咽了咽口水。 这玩意，真的很让人沉迷啊！ 顾林芷有些如临大敌一般，将这个东西收入了储物芥子中，拿起来那几页师父留给她的秘籍，然后手微微顿住。 对了，她用那个灵通子盘，是为了查资料的！ 于是顾林芷只好又把那东西拿出来，打开之前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查资料查资料”。 然后激活子盘，进入了论道应用。 三天后。 顾林芷从子盘中抽出神识，把脸埋进臂弯，以手锤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三天啊！整整三天！ 她资料没查到一点，但是已经完全摸明白这个论道应用怎么用了。 并且眼熟了八卦版块的各个名人艾迪。 没错，她现在已经知道那个署名叫作艾迪，那些个文字叫作帖子，那些回复叫作跟帖，那些人可以被称为楼主和层主，她还猜到了几个论坛的黑话意思，也知道了之前那个看着看着就没了的帖子叫“被删帖”，大概率楼里面那几个人可能还被封了。 同时她还吃到了几个若有似无的各门派高层和仙盟高层大能的感情瓜。 但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她都没查！ 她能做出的最后的努力，就是找到了退出八卦版块的方法，找到了炼气专属版块的入口！ 接着精疲力尽地退出了那个让她沉迷了三天三夜的东西。 顾林芷推开窗户，有着阵法加持的院落让她感觉不到寒冷，外面明媚的阳光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晶亮的光点。 她对自己痛心疾首：“顾林芷！你不能这样这样下去了！你忘了你的道心了吗？！” 又默念了十次“道心”后。 她再次回到书桌前，将几页秘籍摊开，梳理出了自己可能需要在论坛里找的关键词——对，她现在连如何检索都学会了，毕竟八卦版块的吃瓜贴是联动的。 顾林芷再次将手放在那盒子之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灵力在灵台内集中让自己保持清明，然后如临大敌一般地再次打开了灵通子盘。 很好，进入的是炼器版块！ 炼器版块的帖子有不少都是讨论炼器材料和方法的，这比八卦版块那些引人吃瓜的标题好多了！ 她把关键词在识海中浮现，准备去搜索相应的帖子，却不想眼睛一瞄，看到了个熟悉的词—— “匿名仙君在吗？关于傀儡脉丝凝炼的事想要请教您。” 匿名仙君……这不是之前八卦版块提到的那个人吗？ 顾林芷停下准备搜索的动作，进入了那个帖子。 发帖人提问的问题在她看来很简单，但可能是由于那位匿名仙君长时间没有回复，所以下面有不少其他人在讨论，讨论着讨论着，楼就又歪了。 “为什么匿名仙君那么看好那位仙子啊？听说收徒大会那会儿，他可是见到有质疑那仙子能力的帖子就上去怼。” “他怼人很正常吧，这里被他怼的人还少了？匿名仙君又名刺棘大神，这不是常识么。” 刺棘，是一种浑身炸刺、刺尖端还有毒液的灵草。 第45章 “之前他怼人不过是炼器道上的问题，可那次是第一次见到他为什么人这么怼啊，那位小姐难道真是百年难遇的炼器奇才？可也没见她有多一鸣惊人啊，拜了师大半年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说连那个颂阳论道都没参加。” “行了行了，这里不是八卦版块，别讨论这件事了，有能回答楼主问题的就回答，别歪楼。” “切，要不是因为八卦版块仙盟看得严，谁想在这么冷的版块说这个。” 但那些人也就就此而止了。 顾林芷往下翻，没有什么新的回帖，她又回到楼主的标题，理了一下楼主的问题答案，准备凝聚神识回复一下楼主，但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发回帖的地方，她拉到最后，却感觉眼前一闪。 不是吧，这帖子难道也要被删？ 结果下一刻，她看到了新的回复。 “在淮水道的几个水属性秘境里的水酸加入进你这个凝脉方子里，以对抗方子中必要用的火岩灰达到平衡。” 所有人的回复后面都跟了所谓的艾迪，但这个人的回复后面没有任何的标记。 顾林芷反应过来，所以，这个人就是那个匿名仙君？ 在下一刻，画面又闪烁了一下，这个没有艾迪的人又发了一个回复—— “楼里面的几个，八卦版块有这种没脑子的问题也就罢了，这版块都是炼器师吧？怎么你们没事就会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切磋大比吗？用炉子去砸那些灵修剑修吗？是炼器的时候把自己脑子也扔炉子里了吗？有八卦别人事的时间不如去看看你们那些炉子里的废物练好了没。啧，天天浪费时间在刷论道上，怪不得炼器道日渐没落了。” 顾林芷感觉到自己突然中了一箭。 第24章 宗主 十天后，顾林芷收拾好了东西，换上了没怎么穿过的弟子道袍，推开门。 竹师兄站在门外，看着顾林芷的模样似乎有些吃惊：“你这是……没有休息好吗？” 顾林芷的眼下泛着青黑，神情有些恍惚，她现在炼气巅峰，修真之人步入筑基便可不眠不休辟谷了，如果是日常的不睡觉不吃饭，也断然不会有如此精气耗损严重的模样。 简直就像被什么精怪吸干了精力一般。 顾林芷闻言，张口想说什么，但又颓然闭嘴。 她能说什么呢？ 她能说光一个论道就让她沉浸了十天吗？ 顾林芷由衷地敬佩她的师父，师父不但抵抗住了这东西的诱惑，还看出来这种东西会极大地耽搁修行，大抵也是为了修真界的前途所以才如此坚定地反对它的存在。 在此刻的顾林芷心里，师父不但有着抵抗外界诱惑的莫大毅力，更是有着对修真界的大能责任感！ 她眺望不远处那所应该已经关闭了的无名苑，目光中带着敬意——不愧是净珩仙君！ “是我道心还不够坚定，”顾林芷对竹师兄诚恳说道，“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下场，今后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修行，磨炼自己的意志，不轻易地被外界诱惑影响。” 竹师兄眨了下眼，似懂非懂：“那你现在……” “我想要今天启程回家，”顾林芷看了看天色说道，“我记得玄道仙宗好像有规定，弟子离宗需要交代去向？” “是有这么个规定，”竹师兄了然，“去弟子堂备案即可。” 顾林芷自从进了门派就一直在百炼仙府，上一次去主峰还是在宗主大弟子李浅的陪同下。 但上次是刚进门，这次她不好意思再麻烦大师兄。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联络大师兄的方式。 所幸她的记忆力不错，上次李浅带着她在主峰转悠了一圈，也算是把各个相关的位置给摸清了。 从传送阵上下来，顾林芷如普通弟子一般，往记忆中弟子堂的方向走去。 主峰上弟子们来来往往，她穿着弟子袍乍看起来和其他弟子无异，但她的容貌哪怕在修真界也属于上层，便有胆子大的弟子凑上来想要搭讪。 “这位师妹看起来有些面熟呀，是师从哪个峰的？” 顾林芷脚下不停，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百炼仙府。” 那找她搭讪的弟子脚下一顿，然后睁大了眼睛：“你……你是顾……顾……顾林芷？” 他这话一说出来，顾林芷瞬间感觉有不少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顾林芷？” “顾家那个小姐！拜入净珩仙君门下的那个！” “哦哦我知道，就是那个动辄就会封号的‘不可说小姐’！” “她竟然来主峰了？不对，她竟然出门了？” “我有印象，她上次来主峰好像是大师兄陪着一起的，这次一个人来了？” “然后再也没出门过吧？之前新入门弟子都要参加的颂阳论道她都没去。” “该不会实际上资质平平拿不出手吧……” “怎么会，她可是天生道体！” “天生道体更适合去修灵修剑修之类简单粗暴的道途吧？炼器道、阵法道，都是费脑子多。” “你这意思，是在说她实际上是个笨蛋美人吗？” 细细碎碎的议论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耳朵，顾林芷看着跟她搭讪的人，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请问这位……师兄？有什么事吗？” 那位师兄知道了面前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顾家小姐，心思活络起来，可他还没再开口，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第46章 “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温润和煦，在冬日中如春天般温暖，可却让周围的弟子们纷纷噤声，对着一个方向行礼。 “宗主！” “见过宗主！” 宗主？ 顾林芷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眉目柔和、穿着一席白色道袍的青年，他站在人群外，人群自动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而那青年身后半步，跟着神色恭敬的大师兄李浅。 这是……宗主？！ 那个大乘期灵修、玄道仙宗的宗主，洛以宁！ 顾林芷反应过来，也像周围弟子那样给青年行礼：“见过宗主。” 洛宗主见状笑吟吟道：“大家不要这么多礼嘛，咱们宗门又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但是吧，这里是主峰广场，大家都聚在这里，是任务都做完了吗？那看来咱们宗门分给大家的任务都太简单了呀，李浅——” 李浅低头回道：“弟子在。” “去道缘堂问问，是不是给大家的任务能力匹配度该调节一下了。” 李浅还没回答，周围弱弱响起抗议声：“已经够难了……别再上难度了……” “是啊是啊，我们没有懈怠！这些任务已经够难的了！” “是啊，啊我现在就得赶紧去，周河村水妖等着我呢。” “我也是，玲珑塔第九层的阵法还得赶紧补。” 周围人在刹那间四散开去，就连之前搭讪顾林芷的那位不知名师兄也脚底抹油溜走了。 原本热闹的广场空无一人，而那微笑着的洛宗主上挑的嘴角放了下来，整个人的周身气场由生气盎然的春天一下子转换成了树叶凋零的深秋。 “这就是玄道仙宗的未来们，”洛以宁看着那些弟子们离开的背影，眉宇间全是愁色，他幽幽叹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顾林芷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她不知道什么任务，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洛以宁的感慨。 但是也用不着她回应吧，她想，毕竟宗主的感叹她一个刚入门半年的弟子哪里有接话茬的份儿？ “不过幸好，”洛以宁的目光落在了顾林芷身上，脸上尽是满意之色，“我们还有顾小姐，顾小姐，在宗门好好修炼，将来你就是门派的中流砥柱啊！” 顾林芷：“？” 莫名其妙成为中流砥柱的顾林芷小心回道：“那个……宗主谬赞，我……我这还没做过任务，能力也……” 洛以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一个长辈一般：“你可是净珩仙君选的大弟子，将来肯定会继承他的衣钵，和你师父好好学，我很看好你！” “呃……” 就像那些弟子说的，她什么都没干呢，怎么这位宗主就这么相信她能继承师父衣钵？ 是，本来她是挺有信心的，但是自从她沉迷于论道不可自拔后，就在内心产生了自我怀疑。 顾林芷不禁想问，这位宗主，你知道我刚刚刷了十天论道出来吗？你要是知道，应该也说不出什么继承衣钵、中流砥柱之类的话吧！ 但洛宗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他充满期待和慈爱的目光落在顾林芷身上，让她顿时压力山大。 “我……会努力的。” 顾林芷回答道。 洛宗主这才满意地点头，接着问道：“你这次来主峰，是为了弟子离宗报备吗？” 顾林芷一愣：“您知道？” “关琮闭关前特地和我打了招呼，说你近期要回一趟家，顺便把你家里给宗门下的订单交付了。” 顾林芷听到“关琮”这个名字，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师父的名字。 看起来宗主和师父的关系很好，能直呼师父姓名。 顾林芷想起来外面的一些传言，当年老宗主收养了师父，但因为师父不走灵修道，所以便一直没拜师，一直以养子的身份在宗门里长大，听说在老宗主在世的时候，甚至有人编排说少宗主和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养子关系不好，玄道仙宗恐有夺位之争。 但后来证明那些不过是外人的瞎想，玄道仙宗老宗主过世，少宗主没什么波折地继承了宗主之位，还得到了那时候已经先一步踏入大乘期的净珩仙君的力挺。 顾林芷点头：“那，弟子就先去办理……” “诶，先不着急，”洛以宁微微弯腰，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就不好奇你那师父刚闭关结束不久，为什么又要闭关吗？” 啊？ 净珩仙君刚刚闭关结束不到三十年，这件事是人尽皆知的，一般大能闭关都是为了突破心魔或者修为进阶，断然不会这么短的间隔内再次闭关。 但是吧…… 顾林芷有些迷茫：“师父为什么闭关，弟子应该是不能过问的吧。” 洛以宁闻言，砸吧了一下嘴，直起腰，笑着叹息：“你就对你师父不好奇吗？对师父的行踪啊、长相啊什么的，对了，你现在应该还没见过他的面吧？” 顾林芷老老实实摇头：“我是来修道的，师父带我入道，传我功法，为我传道受业解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顾林芷小时候在家里也见过不少大能，大能有一些怪癖也很正常，家里从小就教导她要尊重每个人的习惯。她的师父只是不爱抛头露面而已，又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她也没必要非得这么好奇。 第47章 不过拜师大半年也没能得见师父真容，在顾林芷心底确实有小小的挫败感。 洛以宁听顾林芷这么说，也只能轻笑一声：“没想到顾小姐还真是个乖孩子。” 乖孩子？ 这位宗主大人的形容让顾林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好歹是宗主，她只能尴尬地笑笑。 见她没有接话头，洛宗主也没为难她，只是让李浅带她去办弟子离宗的报备事宜，但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又把她叫住。 “对了，你师父最近在找一件水属性的法器材料，好像叫什么……凝灵珠，似乎很罕见，”洛宗主笑了下，“我不太懂这方面的，没听过这个东西，你师父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消息来源，当然，他这个人一向自尊心强得很，想必也不会和徒弟说这种事。” 凝灵珠，这个名字顾林芷确实很陌生。 “但是因为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头绪，而我听闻顾家有一位极其擅长收集消息的道友，这不刚巧赶上顾小姐要回家，那在下就只能替他厚着脸皮，拜托顾小姐帮忙打探一二了。” 第25章 故人 顾林芷出山门的时候，收到了谢兰汀的灵信。 “恭喜姐妹拜师成功！！话说我终于从那个破秘境里出来了！半年啊！整整大半年！这大半年我老惨了姐妹！你过年回家吗？回家我一定要去找你和你说道说道，太坑了！” 顾林芷看得一头雾水。 自从她给谢兰汀送过灵信后，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她问过家里，家里说的是神医谷一年一度的灵药集采，就是大规模地把弟子送到神医谷名下、或者神医谷有路子能进的各个秘境，每个弟子分配采集任务，然后进入秘境采集灵草灵物上交。 一些有家底的弟子为了省事会选择直接用灵石买材料上交，但谢兰汀不会。 进入秘境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修行，谢兰汀当年选择学医修，为的就是想办法治好自己这灵气回路运转的问题，所以对于门派任务、师父下达的命令，她可是每次都认认真真地完成。 但是，顾林芷又看了一遍那灵信，看起来谢兰汀这次是被坑了？ 一个秘境开启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秘境中的灵力循环和外界不连通，灵信几乎无法送出去，谢兰汀看起来是进入了这种秘境，现在也是出秘境后才收到的顾林芷的灵信。 顾林芷回忆了一下自己给她送灵信的地址，才恍然惊觉自己是把灵信寄送到谢宅去了，而那会儿谢兰汀多半是在神医谷。 那这么说，谢兰汀已经回去了？ 想到谢兰汀，顾林芷又想到了自己来之前，在她那里看到的灵通子盘，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邻近年关，墨阳山的人络绎不绝，打着拜早年的旗号给顾家送礼的人来来往往，顾林芷看了眼那人潮汹涌的正门，默默低头往自家侧门走去，快走到的时候却想起来家里的那个门好像变成了要用鸣翔印才能启动的东西。 不过来都来了…… 顾林芷还是站到了侧门前，发现那里除了鸣翔印之外，还有额外的一个兰回草的印记，这是上次没有的。 她尝试把手放在那印记上，印记亮起，她人已经在院子里了。 想来是哥哥们因为她拜师净珩仙君所以可能短时间内不会用鸣翔印，就额外给她开了个进入家门的灵力印锁。 这次她回家的事没和任何人说，本想着是给大家一个惊喜，却不想家里三个哥哥都不在，就连青岚哥也不在。 上次她回家的时间不长，家里新来的仆役不认识她，只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庄子里的生面孔有些警觉，就在顾林芷和这个看起来惊慌又狐疑的新仆役解释自己身份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姐？！” 顾林芷微微侧头，看到人后心里一松：“云清！” 没想到竟然能在家里看到云清。 云清在玄道山下的小镇陪她进入山门，那会她以为他是附近的修真者，没想到现在竟然在墨阳山见到他。 有云清在，很多事情就方便了。 云清告知了仆役顾林芷的身份，送顾林芷回她自己的院子，他知道顾林芷在顾家的地位，从小身边跟着不少仆从，便想着要找几个女修来照顾顾林芷起居，没想到被顾林芷拒绝了。 “不用麻烦了，”顾林芷说道，“我在家里应该待不了多久，就是来给大哥送点东西。” 她拿出来了那个带着兰回草的匣子，云清认出来这是给顾家交付用的储物匣。 “家主他们去和几大门派走动了，”云清道，“毕竟邻近年关。” 修真界的人寿命漫长，但他们也会庆祝新年，往大了说，新年和新的年运相关，年运又和天道有点关联，所以都会有点仪式什么的。但是实际上，这不过是各门派、世家走动、联络感情的一次机会罢了。 顾家在修真界主商，良好的人缘除了靠口碑，自然也少不了灵石灵宝做基础，所以临近年关，有不少来顾家走关系的，顾家也要去不少地方走关系。 “不过家主他们最迟后天会回来。”云清补充道。 看来得在家里等两天，顾林芷了然，她想了想，对云清道：“能麻烦你帮忙弄个灵通子盘来吗？” 灵通子盘如今在修真界几乎人手一块，但云清知道顾林芷拜了净珩仙君为师，净珩仙君向来不喜鸣翔印相关的东西，想来小姐当初为了拜师没有带灵通子盘，这大半年没用了，一回来就要这个东西，想来也是在玄道仙宗憋闷很久了。 第48章 云清从来没想过顾林芷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在仙盟登记过本命灵力，在小姐提出来了这个要求后，直接为她选了市面上应用功能最全、灵力连接更灵敏的、未认主灵通子盘过来。 他以为顾林芷这两天会沉浸在灵通子盘的各种应用中直到家主归来，便只是告诉了她有事可通过灵通子盘唤他后，自觉地不再打扰。 但顾林芷并不是为了玩。 她拿到灵通子盘后，直接钻进了自己小院的炼器房。 因为小时候的某些原因，她对炼器一向很感兴趣，家里人乐见如此，便给她打造了这么一个炼器房，配置了当时最顶级的炼器炉、淬炼池，还有一个巨大的储物柜，里面摆满了各种昂贵的材料。 那时候有个人手把手地教她，顾林芷也乖乖地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会心思不纯，与其说是喜欢炼器，不如说是喜欢那个教她的人。 或许也不是喜欢，顾林芷伸手摸着那看起来精致炉子，摸到了一手灰。 那会，她可能只是单纯的仰慕。 少女情窦初开，自然而然地将感情投放在身边那个优秀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身上，再加上家里人的默许、外面暧昧的流言，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个你心里隐隐有好感的人，就是你未来的道侣。 那时候的她喜欢凡人的话本，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剧情是她的最爱，把话本里的剧情投射到现实中，将她和那个人代入到各种话本中，是十六岁的顾林芷最喜欢做的事。 可后来呢？ “知知，你不能总沉迷于凡人编造的故事里，凡人因寿命短暂所以才会对这种感情产生不切实际的向往，他们自己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感情。但我们作为修真者，应该有比追求它更重要的事。” “修真者的世界，这种感情会带来情劫，是修道途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她不信邪，去了凡界，然后狼狈地逃了回来。 顾林芷现在觉得，他说得对。 手上的灵力涌动，沉寂四十多年的炉子慢慢亮起，周围的灰尘被灵力裹挟着瞬间消散，炉底的阵法被激活，阵线一直延伸到墙壁之上，淬炼池里闪烁着点点荧光，犹如倒映在湖水中的繁星。 整个屋子活了起来。 顾林芷松开手，站在案台之前，拿出了云清为她找来的灵通子盘，手上微微用力，将盒子一分为二，露出里面各个精细部件，就像第一次拆解那样把它们拆开，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停手，而是更加细心地将这些部件进行进一步的拆解——她现在已经有处理这种法器的能力了，这距离她入道，不过仅仅半年。 清秋哥哥说得对，那种感情对修道没有任何作用，所谓情劫难渡，那不碰就是。 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耽误她的修行、阻挡她的道途。 顾林芷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哪怕是灵通子盘也不行。 夜幕落下，竹师兄伸手将每个阵法的阵眼封住，从外院一直到内府，在无名苑的时候手顿了一下，他微微侧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一个声音响起：“怎么了？” 竹师兄转头，看向来人，他没有说话，来人却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也看向那个无名苑。 “她没有带走那个啊，”来人的语气中有些意外，“是怕被家里发现吗？” 竹师兄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来人沉默了一会，伸手扶额，仿若明白了什么。 “她……这也太自律了。” 竹师兄也无奈地笑了。 “封府吧。”那人说道。 竹师兄微微行礼，目送着那人的背影离开。 接着他转过身，手上掐诀，无名苑上有什么光芒闪起后又慢慢熄灭，与此同时，似有一片巨大的乌云，慢慢笼罩整个山林，挡住了月亮和星光，将百炼仙府封存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两天后，顾林芷将灵通子盘组装完成，伸手摸了摸上面的鸣翔印，将它收入储物芥子。 就在她准备退出的时候，看到了储物芥子里的白色团子一动不动，顾林芷心下一惊，急忙将小叽从储物芥子里抱出来。 小叽眨了眨大眼睛，有气无力地“叽”了一声。 顾林芷这才反应过来，将小叽翻过来，摸了摸它柔软的肚子，找到了那个有着翼菱叶标记的机关打开，里面的上等灵石光芒微弱。 原来是灵石要消耗光了，顾林芷拿出一枚极品灵石换进去，合上机关，小叽立刻又充满了精神，“叽叽叽叽”地往她怀里蹭。 顾林芷笑着揉了揉小叽的脑袋。 “小姐，”云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家主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顾林芷抱着小叽往主院走，却在那院子小路上顿住，不远处修长的身影听到动静缓缓转过来，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眉眼之上。 那人在看到顾林芷的一刹也有些惊讶，他不自主地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露出一个得体的笑：“知知，好久不见。” 带着模糊光影的记忆划过顾林芷的脑海，她惊讶地发现，那些她少年时曾经为之欢喜、为之忐忑、为之怅惘的回忆，如今再次想起竟然如此地平淡。 甚至有些好笑。 于是她也对对方露出一个客气得体的笑：“好久不见，清秋哥哥。” 第49章 第26章 钱清秋 如果说凡界的那个人是顾林芷想要修傀儡铸造之道的契机，那么钱清秋就是带着顾林芷走入炼器道的引路人。 顾林芷已经想不起来她和钱清秋的初见是什么时候了，她只记得有记忆起，这个和二哥差不多年纪的大哥哥就经常来自己家，给她带各种好玩的法器，会耐心陪她玩、给她讲解，不论她听不听得懂。 天工门是修真界炼器道的执牛耳者，而钱清秋是天工门的少主、门主的独子，也是毋庸置疑的下一任天工门门主。 钱清秋生了一副好皮囊，眉目温润，待人和煦，虽然灵根道骨算不上极品，但也算上佳，加之天工门的背景和自小的门派教导，在这一辈的炼器道上也能被称一句“年少有为”，直到净珩仙君出现前，他一直都算得上炼器道同辈中的翘楚。 但钱清秋本人却一点世家子弟的架子都没有，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这也是性情豪爽喜爱广结善缘的顾家二公子愿意同之相交的原因。 那时候的顾林芷还小，她不明白这么多的利益关系和弯弯绕绕，她只知道清秋哥哥穿过哥哥们严密的保护来到了她的世界。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便成了顾林芷情窦初开时唯一的向往。 不过很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顾林芷也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对钱清秋产生那样朦胧的情感，而钱清秋也没有说出那种戳破她迤逦梦境的话，那么现在她会是怎样的？ 她想不出来，但就如今的境遇来看，她是感谢他的。 “之前听闻你去凡界了，”钱清秋的眉宇仍然是那么柔和，带着一些顾林芷看不懂的情绪，“我，我们很担心你，不过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嗯，”顾林芷笑得轻松，“对，凡界历练了一圈，上次回来匆忙，只来得及和大哥打了声招呼。” 钱清秋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的，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是因为要拜师吗？要入炼器道？我听说你拜了净珩仙君，净珩仙君是炼器大家，恭喜。”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几分落寞，天工门是专精锻造的，顾林芷从凡界后归来并没有选择进天工门，而是选择了去玄道仙宗，这有点让天工门下不来台，但这件事已经被顾家给的好处安抚了下来，如今钱清秋真正介怀的，恐怕是净珩仙君本人。 净珩仙君和他的年纪相差无几，但如今一方已经是造就了多个极品仙器的大乘期炼器大家，一个是修为还只有化神、背靠天工门才算有点名头的少门主，昔日光风霁月君子端方的炼器道新秀小仙君的光芒，早就在净珩仙君搅动炼器道风云的时候变得黯淡无光。 顾林芷点点头：“对，因为我更想学的是傀儡铸造，所以就选择了净珩仙君。” 她答得坦然，把不选择天工门的理由暗示得清楚，天工门擅长炼器，但唯独对傀儡锻造一道几乎没有什么大的造诣。 两百多年前的天工门对此道还是极为擅长，但是后来那位专精此道的仙君走上了歧途，钻研魔门之术，被门主发现并正法后，天工门的傀儡铸造便瞬间没落。 准确地说，是整个修真界的傀儡铸造之道几乎要随着那次事件销声匿迹，因为仙盟在那之后对傀儡铸造提出了更严苛的限制，有想做傀儡的炼器师稍不注意，便会触碰到红线，所以炼器师们都有意无意地规避这种风险。 直到净珩仙君闭关前做出了那个让傀儡师大能迅速提升到大乘期的傀儡。 谁也不知道那傀儡到底是如何的，只知道它让那位停留在化神期很久的傀儡师大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到了大乘，但最终因为寿命所限，那位傀儡师带着相见恨晚的本命傀儡一同消散于须弥。 净珩仙君的傀儡铸造，便也成了修真界炼器道无人能及的存在。 如今顾林芷摆出这个理由，就算是钱清秋也只能哑然。 怀里的小叽动了动，打了个哈欠发出了“叽叽”两声，钱清秋下意识地低头：“这是……” 顾林芷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将小叽收起来。 小叽是师父做的傀儡小妖兽，它能不依靠傀儡师操纵而动作，这超出了顾林芷对傀儡认知的范畴，但是师父未教给她原理，只说她今后自会明白，如今她将小叽带了出来被钱清秋看到，才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多么不妥。 如果只是家里人，自然不会问东问西，可这是精通炼器的钱清秋。 顾林芷不知道这能自主行动的傀儡是否会触及到某种傀儡的红线，但想来这里也是凝聚着师父的某些铸造傀儡的理念和方法，在她弄懂之前，这种东西还是尽量不要让人，尤其是让炼器道的人看到的好。 “一个小东西罢了，”她若无其事地说道，伸手摸了摸小叽的脑袋，把它收入了储物芥子，“师父给的课业。” 顾林芷说得坦然，钱清秋却还想再问些什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清秋，你站门口干什么？这是……” 那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顾林芷被紧紧地抱紧了一个怀抱，刹那间带着兰草清香的味道包围了她。 “囡囡！囡囡！！囡囡！！！” 来人双手将顾林芷锁紧，扣着她的脑袋把她压在胸口，言语之间竟然有些哽然。 顾林芷被压得喘不过气，她吃力的伸手把自己和那个坚固胸膛隔开一段距离以保证呼吸的顺畅。 第50章 “二……二哥……你……你松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钱清秋也上前一步，帮着她把来人巴拉开：“林海，你松开点，知知她喘不过气了！” 顾林海这才将顾林芷松开，但仍然紧紧地拉着顾林芷的胳膊，一连叠声问：“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凡界去了？回来也不多待两天！去拜师也不和家里商量！大哥也是，放任你这么胡来！” 顾林芷丝毫没有插嘴回答的余地，最后把她拯救出来的是和杜青岚迟迟而来的大哥。 顾林生只是淡淡地唤一声“老二”，顾林海就乖乖闭上了嘴。 杜青岚站在顾林生身后对顾林芷轻轻点头示意。 顾林生看了眼院子里的人，道：“进屋说吧。” 几个人进屋后按照次序落座，主位坐的是顾林生，他左手边坐着贵客钱清秋，钱清秋的左边坐的是顾林海，顾林海想把顾林芷拉身边来坐，却被杜青岚笑吟吟地占了位置，顾林芷坐在大哥旁边反而松了口气。 受常年不着家的顾家夫妇影响，顾家没有过年团聚吃年夜饭这么个概念，今年四兄妹凑齐三个已经算很罕见了。 仆役们端上了灵果、糕点和灵茶。 这里坐着的四个人有三个都已经辟谷多年，除了灵茶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堆到了顾林芷面前。 杜青岚面带慈爱地给顾林芷小声介绍着各种灵果和糕点的口味，顾林海在一旁小声絮叨妹妹大了都不听哥哥话了，顾林生看着一份册子，钱清秋一边回应着顾林海时不时的“清秋你说是不是”，一边把目光落在桌子对面被塞东西吃的女孩身上。 “啪”地一声，顾林生合上了手中的册子，桌子上霎时变得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顾家家主身上。 顾林芷也看向大哥，只见大哥的手指在桌子上轻点了几下，这是大哥惯用的思考动作。 顾林生没有思考多久，他停下动作，转向她，问道：“你回来这件事和宗门报备过了？” 顾林芷点头。 顾林生又问：“回来多久？” 顾林芷乖乖回答道：“等师父给我信，师父闭关了，应该是两个月左右。” 顾林海听到这话有些生气：“他这是几个意思？嫌弃你笨所以不想教找的托词？！他不会教就别教！把你赶回来算怎么回事？！” 顾林芷闻言，不可置信地转向顾林海，她着实没想到她二哥竟然能理解出这一层的意思：“不是，二哥，你觉得我是被师父赶回来的？” “那不然呢？！”顾林海皱眉，“哪有师父闭关徒弟就必须回家来的道理？！这净珩仙君目中无人，他把我顾家当什么了？！” “不是，二哥，我是回来送……”顾林芷的话在目光扫到钱清秋的时候突然顿住，“我是回来找谢兰汀的！她之前那个灵通子盘用起来一直都有问题，我和师父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师父给了我一些指点，这次刚好收到她从秘境回来的灵信，所以才回来看看。” 顾林芷不是想隐瞒送订单交付成果回来这件事，而是钱清秋在这里，家里人因为自己去玄道仙宗拜师、拜的还是一直因为鸣翔印和天工门关系不好的净珩仙君，惹了天工门不快，要是在少门主面前提及这件事，她怕会影响家里和天工门的关系。 谢兰汀的这封灵信来得正是时候，给了她回来的恰当理由。 但这话还是让钱清秋抓住了漏洞。 “谢府的小姐灵力运转和常人有异这件事我知道，我们也寻求了许多的法子，但没有什么效果，没想到净珩仙君竟然能给出办法，”钱清秋笑道，“看来净珩仙君是真的对鸣翔印研究得很透彻。” 对于这个问题，顾林芷早有应对：“师父他对于仙网的构建其实并不是很反对，他只是对需要交出本命灵力这件事有些不赞同。” 顾林芷想的是，师父既然让她上仙网，想必并不是反对仙网本身，而他之前和自己提及的点，也只是本命灵力的问题，所以师父和天工门之间的矛盾，或许并不是那么不可调和。 “净珩仙君反对的是本命灵力的上交，以及，鸣翔印，但这没办法，”钱清秋无奈道，“仙网一旦构建起来，就需要对上面交织的灵力进行过滤检查，毕竟有共享修真这样的功能，如果不加以过滤限制，有魔修混进来，会对在上面的正道修真者产生威胁的。” 顾林芷没完全弄明白这仙网的构建原理，她本身的重点也不在这里，本来就是打个圆场的借口罢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所以她只是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钱清秋有些迟疑。 “清秋，”顾林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们还遮遮掩掩什么啊，有话你就直说！” 钱清秋先是看了顾林海一眼，然后又看向顾林芷：“我听闻自从净珩仙君出关以来，再也不接任何和傀儡有关的委托单，大家都在猜他可能不会再做傀儡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愿意教你傀儡铸造。” 第27章 审美 师父不做傀儡了？ 顾林芷对净珩仙君和玄道仙宗的各种接单生意不太了解，门派没有给她下派过任务，净珩仙君也没有让她帮忙做过什么单子。 就连自家的那张单子，师父也是挑的让她能练手的去做，而她自己做的那些东西……就顾林芷自己的眼光看来，恐怕是不能直接拿出去卖的。 第51章 至于净珩仙君这大半年做了什么…… 顾林芷心里叹气，她连师父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能知道师父在做什么呢。 所以对于钱清秋的问题，顾林芷只能如实回答道：“这半年来师父只是教导我傀儡的制作方法，并没有给我下过不做傀儡之类的限制，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了解。” “不是，囡囡，”顾林海不解，“你已经在净珩仙君门下学了大半年了，就只学了傀儡铸造？” 顾林芷点头：“都是和傀儡铸造相关的，哦，当然还有一些单独法器的炼制，不过这些法器也是做傀儡用得上的，所以师父让我拿来练手。” “这净珩仙君该不会是想藏私吧……”顾林海嘟囔，他又问道，“那你现在这个，傀儡，学得怎么样了？” 顾林芷想了想，从储物戒子里拿出来了一个小东西，放在桌子上，几个哥哥探身看去，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真丑啊，几个人默默想道，但没有人把这句话说出口。 “还……挺好的。”提出问题的顾林海不得不回答道，“这个是你做的傀儡？” 顾林芷伸出手，手上的灵力化作丝线缠绕上小傀儡的身体：“这次我离开前，师父已经教完了我做傀儡画皮、铸骨、凝脉三步，师父说别人教可能会把这三个步骤拆开来，练好第一个再学下一个，但是他认为这三个步骤相辅相成，最好统一学会了，能做出一个完整的基础傀儡后再继续精进。师父今年给我的一个考核就是做出一个完整的基础傀儡。” 杜青岚小心翼翼问道：“你交给净珩仙君的就是这个？” 在他收集到的各种情报里，无一不彰显净珩仙君是个对自己、对他人都严格要求的人，做炼器师的，多少有点完美强迫症，这种程度的傀儡交上去……杜青岚担心，该不会是净珩仙君一怒之下觉得污了眼把小姐赶回来，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说吧？ 顾林芷不知道杜青岚心里的担忧，在灵力的控制下，这个小傀儡睁开了眼，像缩小版的活人一样从桌上站起来。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做的第一个傀儡，这个傀儡在画皮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虽然功能上没问题，但是头发下的头皮因为材料计算失误缺了一下块，所以她又重新做了一个好的交给师父。 “当然，交给师父的不是这个，”她说道，“这个小傀儡画皮的步骤有点问题，我重新做了一个交上去的。” 她这话说出来，让杜青岚放了一些心，想来小姐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交给净珩仙君的作业应该是比这个好很多的。 钱清秋伸出手，灵力在桌上的小傀儡周身探寻了一周，点头道：“其实画皮问题不大，只是丑了些而已，凝脉和铸骨都很不错。” 他话音落下，桌上又静谧了一瞬，钱清秋感觉到氛围不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顾林芷的眼睛。 顾林芷的眼睛生得很好看，从小的时候就像两颗亮晶晶的黑葡萄，现在这对黑葡萄里流露出一种诧异和不解的神情，让钱清秋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紧接着，他听到顾林芷带着些疑惑问道：“它……丑吗？” “噗……咳咳咳！” 刚喝了一口灵茶的顾林海被呛了一口，而钱清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因为他想起来几十年前的小丫头兴高采烈地举着一把明明单枝拿出来都好看但聚拢在一起就颜色莫名让人觉得一言难尽的花束搭配非得送给自己的情形。 那是顾林芷第一次送给他东西。 但那时候的他以为这不过是小姑娘因为贪图花朵数量而导致的一次审美发挥失常。 毕竟他曾经带着顾林芷做过一些小法器——那些权当哄小孩的玩意，或许是那会儿那些法器的颜色大部分都是简单的黑白灰，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去的缘故，他从来没想过，顾林芷的审美是真的有点问题的。 “不……不算丑，挺好的，就是正常人的模样，我的意思是，不是那种惑人妖傀，”钱清秋试图挽回些局面，他又强调了一遍，“而且凝脉和铸骨不错。” 惑人妖傀，是出了名的以□□人后杀之的邪道傀儡。 顾林芷闻言松了一口气：“是，我是按照正常人的模样画皮的，这方面也不太擅长，今后会多加练习的。” 那边顾林海一边听着妹妹认真的话一边平息呛咳，他看了眼桌上那站起来的小傀儡，把心里话压了下去—— 正常人真的也很少有这么难看的啊囡囡。 但是他没敢说出来。 顾林芷审美的问题一多半还是他们的原因。 顾家只有三个哥哥，三个哥哥都是个顶个的孤寡，没有娶妻也没有关系好的女修，所以整个家里照顾顾林芷的只有小时候的奶娘。 男人过日子，主张一个能活着就行，虽然吃穿短不了顾林芷，但如何挑选好看的饰品，如何选用那些适合修型的术法，如何配合润肤描眉的胭脂，要有怎样的衣着搭配，他们教不了妹妹。 顾林芷小的时候，有不少人对家主和夫人不在的顾家虎视眈眈，哥哥们为了防止有不轨之人进来，尽量缩小家里的仆役数量，力求家里的人关系简单明了，几个哥哥能自己做的事大都亲力亲为，只给顾林芷配了个照顾的奶娘，更是不敢放顾林芷出去，这么多年来，顾林芷只有谢家小姐这么一个朋友。 第52章 也幸亏有了谢家小姐这么个好友，最起码顾林芷不用再穿那些黑白灰配色简单的衣服，而是由谢家专门为她定制合适的衣袍。 可这个时候的顾林芷审美观念已经定型，再掰就比较困难了。 顾林生淡淡开口，把这个危险的话题扯开：“所以你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见谢兰汀？” 不，是为了给家里交付单子。 但之前都用这个当托词了，顾林芷只好点头。 “年前应该是没多少希望，年后应该能见到，”杜青岚笑眯眯说道，“谢小姐最近可能还得赶着去下一个秘境。” 顾林芷想起来之前谢兰汀给自己的灵信，她不禁问道：“兰汀……她怎么了？” 杜青岚起身拿过顾林生放在桌上的册子，又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了另一本册子，两本一起递给顾林芷：“她把两个秘境的材宝名录弄混了。” 顾林芷眨了下眼，接过两本册子。 第一本册子封皮上写着“虚源秘境”，另一本上写着“巽元秘境”，两本册子上都带着兰回草的印记，这两个秘境都是顾家的秘境。 修真界的秘境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主的秘境，一种是无主秘境。 有主的秘境一般都是被摸透了，里面的地形、环境都十分明朗，只要经过主人同意，进入这种秘境都没什么危险。 这种秘境一般的归属者都是某个或者某几个世家、门派，用来蕴养天材地宝，也用来给弟子历练，都悉心地规划好了适合的修炼级别，进入后如果遇到危险，会启动铺设在整个秘境的保护阵法，除此之外，主家还有相应的秘境救援措施。 无主的秘境情况复杂，有上古大能遗留的未知秘境，有天时地利形成的特殊环境，这些没有被摸清楚情况的秘境没有任何准入限制，但危险重重，进入其中生死难料，很少有低修为的修真者敢去挑战，基本都是世家或者门派的高阶修真者组团去探。 对于情况明了的有主秘境，主家一般都会有秘境的地图，上面标注好了各种天材地宝的分布情况和蕴养情况，形成一份材宝名录。材宝名录记录了这个秘境都有什么宝贝，进入秘境对这些宝贝进行收集的任务就是从这上面拟出来的。 “这两个秘境的名字相近，开启时间都在今年，谢小姐弄混了，她本应去的是巽元秘境做收集任务，谢小姐以为是虚源秘境，在里面探了半年，而这两个秘境产出的秘宝都极为相似，所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错了，一直到谢小姐的任务里有一项束风草怎么也找不到，才发现了问题。” 顾林芷将两本册子摊开比对，材宝名录一般是按照产出容易程度由易到难排列，放眼望去，果然前面一大片一大片都是重复的材宝名称，一直到中后段才有差别，谢兰汀的修为是筑基期，本身神医谷给的采集任务应该是集中在前面那容易采集的部分，剩下的到后面出现几率小、采集难度大的材料估计任务里不多。 “兰汀她这是……”顾林芷无奈摇头，“确实是挺倒霉……” 顾林芷的话突然顿住，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被她随手翻过的册子的最后一页。 那本巽元秘境的材宝名录的最后一列，写着这个秘境最难产出、几率最小的一件法宝的名字——凝灵珠。 这玩意……就是洛宗主说的那个，一直打听不出来消息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顾林芷做好了一个决定。 她将手里的东西缓缓放下，对杜青岚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觉得，作为兰汀的好姐妹，又是自家的秘境，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有必要陪姐妹去一趟的。” 第28章 闪退 镜湖镇因镜湖而得名。 镜湖位于镜湖镇旁的振阳山山顶，那山顶不像是别的山峰一样突出，反而是似乎被什么东西削平了一块，最上面也不是平地，而是一洼湖水，夏日时湖水波光粼粼，偶尔有水鸟落下歇脚，到了冬日则会冻住结冰，像一面镜子一般冷冷地倒映反射着包括太阳光在内的一切，镜湖由此得名。 而这湖泊的正中，藏着一个六十年一开的秘境，这秘境名为巽元秘境，归属于修真界的顾家。 顾林芷坐在茶楼观景最好的包厢里，一边品茶一边看向窗外，阳光在湖面之上落下，那已经冻结实的平静湖面上点点亮光，看起来像是无规律地反射着光芒，实际上这上面却暗藏着玄机，十几个穿着带有顾家兰回草印记道袍的修真者按照一定次序在湖边站好，等着开启秘境的时机。 这本是个只能容纳筑基期及以下修真者的小秘境，以往根本用不到这么些人启阵，可这次因为她的缘故，家里不由分说地多派了一倍的人手，力保这次她的秘境之行顺利。 顾林芷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 那天她提出要求后，敏锐的杜青岚一下子就猜出来这里面可能有她要的东西，便笑着问她需要什么，那单子上的东西家里应该都有。 顾林芷本来想隐瞒不说，但奈何杜青岚着实太会套话了，三言两语便给诈了出来。 所幸因为她要的东西品阶太低，再加上她咬死了就是自己想要，暂时还没人猜到净珩仙君头上去。 顾林芷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打探这个东西的消息是因为师父，洛宗主说了，师父面皮薄，这种事情几乎不求人，那她自然也不能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第53章 她都想好了，师父都给她开了百炼仙府里那八个小秘境的权限，等她拿到了凝灵珠，回到百炼仙府，找个时机悄无声息地把它堆到那专门存放材料的秘境里就好，这样帮了师父的忙，还顾及了师父的颜面，一举两得。 但顾林芷没想到的是，在知道她想要的是“凝灵珠”后，哥哥们反而沉默了。 “凝灵珠是一种极其稀缺的低阶材料，”擅炼器道的钱清秋解释道，“因为它基本上没什么用，所以市面上很少见到。” 顾林芷一愣：“没什么用？” “也不能说完全没用，”杜青岚说道，“它的作用在于减缓灵力流动速度。” 顾林芷明白了。 修真界一般认为灵力流动速度越快越好，凡人武林有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修真界亦是如此。 修为越高，灵力的流动越快，术法用起来威力更大，所以无论是法器还是灵药，或者是那些修炼的功法，都是以提升灵力流转速度和量为前提的。 可凝灵珠这种东西作用相反，它只占了个能作用于灵力的效果，勉强算得上灵物，但用处真的不多，更何况有不少能完全制约灵气流动的其他灵物、阵法等。 更何况—— 顾林芷想起来杜青岚教给她的获取方法，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这东西获得难度也不小。 这么一个替代品众多、获取难度大、作用也鸡肋的东西，师父为什么会想要这个呢？ 顾林芷开口说想要的东西，顾家一向是必须再难都要给她弄到，但是这次她提出来要自己去秘境碰碰运气，二哥听后急了，怕她有危险，说家里什么买不到，就算再难找也能用钱解决，没必要去涉险，还要拽着钱清秋和杜青岚与他一起劝说顾林芷。 但对于就这么个最多只能有筑基期进入的秘境，那两个人也说不出“危险”这个理由。 顾林芷和二哥据理力争，最后还是大哥开口同意了，才让她能坐到这里。 顾林芷出神地望着窗外湖景，那晚大哥开口同意着实让她没有想到，不止她没有想到，连二哥都不可置信。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晚大哥对她说了一句：“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 就和她去拜师之前同她说的那句话一样。 顾林芷看着茶盏，出神地想，大哥……他是不是真的…… “小姐，”云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打断了顾林芷的思绪，“谢小姐来了。” 门被推开，顾林芷回神，谢兰汀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道袍“扑”了过来。 “知知！！知知！！” 顾林芷接住带着桂花香味的谢大小姐，谢兰汀抱着顾林芷转圈圈，腻歪够了从顾林芷身上下来，挨着她坐到一边，拉着她的手，面露哀戚：“知知，你知道我这大半年怎么过的吗！” 顾林芷给谢兰汀倒了盏灵茶：“来，喝口水慢慢说。” 谢兰汀只喝了一口茶，然后就开始了源源不断地诉苦。 “结果最后你猜怎么着？我把那个秘境地都快犁了个底朝天，一寸一寸的找了，怎么找都没找到！最后卡着秘境关门的时候出去的！”谢兰汀悲愤道，“出去以后才发现我拿错材宝名录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家要有开境时间如此相近、产出材宝也这么类似、读音还这么像的秘境！” 顾林芷想起自己看过的两份名录和那两个秘境的名字，光看名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字，可发音确实接近，再加上开境的时间都在今年……确实容易让人弄混。 “就是说，同类型秘境那么多，就不要起这么相近的名字了嘛！” “其实，它们两个一个是六十年开一次的秘境，一次是一百二十年，”顾林芷无奈，“你又在我们家的贵客名录里，所以……” 顾家的贵客名录是对修真界来说十分珍贵的资源，在上面的人可以进顾家所有对外公开的秘境。谢家和顾家关系好，谢兰汀作为顾林芷的闺蜜名字自然在上面，这是给她的便利，但是没想到这次反而成为了坑到她的一个原因——毕竟要是需要花钱才能进的外人，自然进不来没有和顾家报过名的秘境。 但谢兰汀自然不可能真怪顾林芷，因为是她自己没分清楚，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知知，我真觉得今年我流年不利。” “好啦好啦，”顾林芷则从储物芥子中拿出了一件东西推到她面前，“忘掉让人不快的过去，来先试试这个。” 看到那东西谢兰汀眼睛一亮，立刻支棱起来：“灵通子盘？！” 谢兰汀在用报废了无数个灵通子盘后终于选择暂时放弃，一头扎进了秘境大半年，如今看到了这东西，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光。 “我这半年学了不少东西，”顾林芷说道，“这是专门给你做的，你试试。” 谢兰汀满怀期待地拿过灵通子盘，往其中注入灵力，新的灵通子盘被慢慢激活，鸣翔印亮起。 顾林芷屏息看着谢兰汀，谢兰汀的眼睛盯着那方盘，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蹦出来很多悬空的方块，但谢兰汀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仿佛入定了一般。 顾林芷心想，原来这就是灵通子盘正常运转的模样？ 接着，她就看到谢兰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痴笑，那“嘿嘿嘿”的笑声在如今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听起来有些渗人。 第54章 难道我用灵通子盘也是这个样子的吗？顾林芷想起来自己沉迷于论道的那十多天，她看了看谢兰汀的模样，再次感叹幸好她不相信自己的定力，把那块特制的灵通子盘就留在了未名居里，不然恐怕到现在还像谢兰汀一样沉迷于此。 “嘿嘿”声不绝于耳，顾林芷不得不伸手碰了碰她：“兰汀？” 谢兰汀仿若从什么抽离一般，她爱不释手如若拿到什么珍宝一般地抱着那方盘，对顾林芷认真道：“姐妹，你就是我亲姐妹！” 顾林芷笑了：“可以用了？” “太可以了！”谢兰汀激动道，“直播没问题！” 顾林芷一顿，迟疑道：“你……用它是为了看直播？” “还有论道！还有那个鸿书！这可比灵信方便多了！对了，知知，”谢兰汀想起来什么，“你是不是还没有去仙盟提交本命灵力登记？是因为净珩仙君的原因？” 确实净珩仙君不让她注册灵力，但是仙君也给了她灵通子盘，她总不可能不联系谢兰汀。 于是顾林芷道：“这次回去之前注册一下，我师父……玄道仙宗并不是完全不能用，可以偷着用的。” 听到这谢兰汀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能用灵通子盘，人生真的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顾林芷想到自己只能上论道，还有那个不知道怎么用的鸿书和仙集，便说道：“我现在还没用过这个，你要不先教教我？” “那必须没问题啊！” 谢兰汀操纵了几下，顾林芷又在空中看到了悬浮的方块。 原来这个东西是可以让别人看到的啊，顾林芷想起来谢兰汀曾说的“蹭看”，想来就是如此？ 谢兰汀挨个给顾林芷介绍灵通子盘的几个功能，教了她如何把灵信地址转换成鸿书定位查找人、添加好友；又教了她论道论坛如何发帖回帖，还有几个注意事项；还有仙集上如何设定收获地址、如何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等等。 虽然谢兰汀一直没能成功用过这个东西，但是蹭看家里侍女的也是全然学会了。 只不过不能实时上仙网，跟不上热点而已。 接着，顾林芷被谢兰汀拉着刷了几个主播，是谢兰汀从侍女那里收的，合她胃口的小仙君们。 终于对小仙君们流够了口水后，谢兰汀点开了最后一个功能，共享修真。 顾林芷看到那个方块被轻轻敲击了一下，下一刻，方块化作了鸣翔印的标记腾空，那小翅膀的标记在空中缓缓旋转着，任凭谢兰汀如何点击或者注入灵力都没有任何反应，突然，空中的小翅膀连带着界面瞬间消失，又回到了五个小方块的起始界面。 第29章 共享修真 顾林芷伸出手，摸上那个方盘，谢兰汀和灵通子盘的灵力还未断开，她能感受并观察到这其中的灵力回路。 “再点开试试？” 谢兰汀集中灵力，点开那个“共享修真”，仍然是一个鸣翔印浮动半天，然后一闪就消失回到之前的界面。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顾林芷还是感觉到这东西似乎是调动了谢兰汀体内的灵力，却因为她的灵力运转有异而调动失败。 看来还是有问题啊，顾林芷想。 眉头被轻轻揉了揉，她抬起头，谢兰汀揉开她的眉头后又点了两下：“没事，这个东西我现在用不着的。” 顾林芷笑了笑，把她的手指抓下来，伸手要去拿那个灵通子盘：“哪也不能送你个半成品，我再带回去研究……” “诶别别别！”谢兰汀一把把放盘抱怀里，“真用不上的，知知，其实那个共享修真我们师门都是严禁使用的。” “严禁使用？” “是的呀，”谢兰汀说道，“这个应用是将使用者的灵力常年连着灵通子盘形成灵力池，如果有其中一个人想要修炼，而他自身的灵力不足，就会从灵力池中吸收灵力，不同修为的修真者可贡献的灵力不同，能用的灵力量也不同。但灵力池里的灵力过于繁杂，用起来也许会有风险，所以我们一般是不用的，”她顿了顿，“最起码我用不到。” 顾林芷听明白了，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外部灵气和体内转化灵气成的灵力，存储灵气的灵石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而能存储灵力的法器都价格不菲且限制颇多，修真之人在修炼之时会用到灵气转化灵力来拓宽或者强韧经脉，有钱的可以选择用钱去布置聚灵阵法或者租用洞天福地，没钱的就只能用时间换效果。 也有人认为那种细水长流的方法打下的基础更扎实，这也是为什么有些靠药物或者法宝把修为堆上去的世家子弟会被人嘲笑根基不稳。 但现在有了人人可用的共享修真，这个应用设计得十分巧妙，它本身不存储灵力，只有当有人需要灵力的时候，从其他连接到应用上的人身上抽取即可，这样很大程度上节省了灵力的存储成本。 当有人出于不方便被抽取灵力的时候，关掉应用就行。 应用会给被抽取人计分，也会给抽取灵力的人扣分，想要用这个应用，就先要保持连接时长，如果有被吸取灵力，则会有大幅加分，最后能调用的灵力量也会考虑到这个积分等级。 看起来十分周全，但这里有个问题，就是不同的人灵力不同，如果用混杂的灵力进行修炼，有什么后果谁都说不清。 第55章 这大概也是师父给的那个特制版灵通子盘无法打开共享修真应用的原因吧，顾林芷想，但是，为什么直播也打不开呢？ “不过，”顾林芷道，“这个东西其实限制不了使用场景吧，要是有人有意用其他人的灵力行不轨之事，岂不是都无法通过灵力痕迹判定了？”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到仙盟登记本命灵力后才能用鸣翔印，”谢兰汀的手指指着那翅膀印记，“鸣翔印能记下来所有的灵力痕迹并加上印记，这样能区分出来到底是原始的灵力还是从鸣翔印相关的法器里出来的灵力。” 顾林芷突然想起那个匿名仙君。 “那要是有人没通过登记就连上仙网了呢？” 谢兰汀连连摇头：“不可能吧？” 想来谢兰汀一直没能上成仙网，论道刷的是八卦板块，对匿名仙君并不了解。 看来这鸣翔印还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小小的印记和这庞大的仙网构架，顾林芷不由得从心里叹服。 再想到这是那位天工门的钱伯伯飞升到别的世界游历后归来的作品，从来没有对飞升有过什么向往的顾林芷心里也有了那么一些期待。 三千世界啊……看起来真的有很多新奇东西的样子。 “小姐，时间快到了。” 云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林芷和谢兰汀齐齐看向窗外，外面已全然变成了黑色，明月高悬，墨蓝色的天空上繁星点点，其中一颗明亮的星闪烁着，一道阵法的光从镜湖的西南面缓缓升起。 等谢兰汀小心翼翼收起来灵通子盘，顾林芷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冬日夜晚的山风如冰刃一般在干枯的树林中穿梭，顾林芷和谢兰汀身上穿着的道袍附着了保暖的阵法，饶是如此，在登上山顶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聚集在湖水边的人已经很多了，有穿着门派道袍的，也有散修。 巽元秘境不是高等级秘境，这类秘境一般被顾家拿来对外开放，只要缴纳一些下品灵石并且满足修为在筑基期及以下就可以进入，对于门派来说，这笔是小钱，也算是给弟子的练手机会，派的任务也都是些低品阶的灵宝，比如谢兰汀要采集的束风草。 真正要去拼那些对于这个秘境来说高品阶灵宝的，是那些自己花钱进来的散修，他们都是抱着采灵宝后卖钱的想法，怎么也得把门票钱挣出来。 顾林芷和谢兰汀低调地站在人群不远处，云清将她们送到这里后，将带有兰回草印记的透明宝珠交给二人。 “一旦遇到危险，捏碎宝珠即可。” 这是每个入秘境的人都能拿到的东西，遇到不能处理、危及生命的危险后，直接捏碎宝珠就能被传送到秘境之外，是保命的东西。 交代好安全事宜之后，云清躬身行了个礼，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这次的守境人顾家选了云清。 所谓守境人，就是开启秘境、在外守护秘境安全的人。 云清是金丹期修为，原本顾林海觉得不够，但顾林生的意思是这个秘境的品级不高，且对外开放，如果贸然封境或者换高修为的守境人，都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还不如就低调行事，现场基本都是筑基炼气期的修真者，一个金丹期镇场完全够用。 顾林芷和谢兰汀等在外围，看着一道又一道光柱从四周升起，在空中交织成复杂的阵型，那颗开启秘境的关键星辰移动到中央之时，身着白色道袍的云清飞身而上，金丹期的灵力从空中骤然铺开，从星辰之中仿若引出了一缕光芒和那半空中的阵法连在了一起！ 已经被冻成冷硬冰面的湖水开始缓缓流动起来，但却和成水流动时不同，厚重的冰面下忽明忽暗，仿若有一个正在快速进行昼夜交替的世界滚动着。 突然，那世界定格下来，爆发出明亮的光芒，那光芒太盛，将夜晚的山顶照亮如白昼，顾林芷不由得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光芒散去，湖面上八个方位出现了八个“洞口”，那洞口中正是一片明亮白昼的另一个世界。 “巽元秘境已开，”云清的声音响彻四周，“请各位道友有序进入。” 他话音一落，四周穿着带有兰回草印记的修真者散开，那本被拦在外面的人群瞬间涌向八个入口处。 道门弟子们和顾林芷她们一样不疾不徐，等着冲进去抢宝的散修都挤进去后，才不紧不慢地依次进入。 顾林芷和谢兰汀自然是不着急进去的，她们一个要采在这个秘境很常见的束风草，一个要碰在市面上十分鸡肋的凝灵珠，哪个也不是值得这些人争抢的对象。 等人稍微少了点，两人才从一旁慢慢往其中一个人少的洞口走去。 谢兰汀感叹：“这秘境怎么这么多人啊，比那个虚源秘境人多多了。” “虚源秘境一百二十年开一次，里面润养的材宝品质更高，但秘境的进入价格更贵，”顾林芷解释道，“巽元秘境六十年开一次，里面同样的材宝，品质不如虚源秘境，但是它的进入价格是虚源秘境的三分之一。” “这性价比真的可以，”谢兰汀道，“诶不对，”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顾林芷，“那我要是把在虚源秘境采的东西给门派交上去不就亏了吗？” 顾林芷没能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你怎么不说直接买点任务品交上去得了？你又不缺这三瓜俩枣。” 第56章 “神医谷也不缺我们这点三瓜俩枣，”谢兰汀叹气，“其实我们这个修为的弟子完成任务根本不是看任务品，而是看秘境，这次我报名的是巽元秘境，但是在虚源秘境待了大半年，就算采了任务品，但是秘境不对，任务也不算完成，要不是为了换门派积筹，我是真的懒得做这种任务。” 神医谷的门派积筹能兑换门派的材料、药品和功法秘籍，药品材料这类能花钱买到的谢兰汀不稀罕，她想要的是门派的功法，这是不外传的，只能靠做任务换。 顾林芷咂舌：“门派任务这么严格呀，你不是拜的神医谷谷主为师吗？也要用积筹换秘籍？” 谢兰汀点头：“一般师门金丹期以下都是和其他弟子一起修公共大课的，毕竟基础功法都差不多嘛，顶多是不同道途有细微差别，金丹后师父才会亲自教。我现在筑基巅峰，就差临门一脚了，想着把这个基础打牢一点，所以才想要那个功法。” 说完后，谢兰汀有些奇怪：“你怎么不知道这些？玄道仙宗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不，顾林芷有些出神地想，她还没做过门派任务，也不需要去换功法秘籍，师父从一开始就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几乎是手把手地教她。 除了至今没见过师父的面。 “嗯嗯，”顾林芷含糊答道，“差……差不多的。” 不知怎么地，她有点心虚谢兰汀会继续往下问，但所幸她们前面就是进入秘境的通道，顾林芷急忙岔开话题：“好了，我们到……” 她的话突然顿住，看着另一个稍远一点的入口处的一个身影愣住。 谢兰汀有些奇怪为什么姐妹突然停止动作，她顺着顾林芷看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另一个入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只好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顾林芷却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却对她道：“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咱们进去吧。” 第30章 凝灵珠 巽元秘境是水属性秘境，里面的材宝都以水、木为主，在这里面，束风草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草，谢兰汀很快就采到了所需要的东西，两个人便开始在秘境里找冰晴鸟的下落。 冰晴鸟就是有可能产出凝灵珠的妖兽，它会在下蛋的时候同期产出这么一种和蛋很像的东西，用来平衡蛋在雌鸟体内和外界的灵气差，保护生产时蛋内的灵气稳定，等蛋生下来也就没用了。 这种鸟生蛋艰难，雌鸟一旦下了蛋，想伸手到它的窝里的一律被当作偷蛋贼被雄鸟追杀，哪怕要拿的不是蛋而是凝灵珠。 也无法等到雌鸟孵出来蛋离巢后去拿，因为凝灵珠如果不尽快拿到手妥善保管起来，随着在外面的时间越长，它的效用散去的越快，到后来就会变成普通的石头。 顾林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需要这么低级鸡肋又难以获取的东西，但既然是师父需要的，她做徒弟的也应为此分担一二。 巽元秘境里没有黑夜，永远都是白昼，整个秘境里春夏秋冬同在，一道形成闭环的灵河水穿过整个秘境，维持着秘境的水属性灵力循环。 顾林芷带着谢兰汀从入口进入落到了春天区域，然后便按着目标方向走，越走越冷，连根鸟毛都没见着。 “知知，你确定这个方向没错吗？”谢兰汀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开始出现薄霜的小草问道，“冰晴鸟的巢应该是在夏季区域吧……” 冰晴鸟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喜欢生活在有着晴阳的夏季炎热环境，却有一身薄冰一般的水属性羽毛。 顾林芷眨了眨眼，也有点心虚：“应该……没错……吧。” 谢兰汀无语地看着她，犹记刚刚踏入秘境的时候，姐妹脸上那笃定的神情和说出的带着让人放心的、充满信心的话——“秘境舆图我都记住了，跟我走，没问题的。” 她怎么就忘了呢，谢兰汀想，顾林芷从小就方位感很差啊…… 而且不但方位感差，还对自己的带路本领贼自信，经常给人一种“她真的认识路”的可靠感。 谢兰汀伸出手，在顾林芷的脸颊上揉捏：“把舆图拿出来！” 顾林芷一边被捏着脸一边讨饶：“这就拿这就拿。” 因为两个人是一起进秘境的，所以谢兰汀偷懒没拿舆图，再加上她想着这是顾林芷自家秘境，迷路也不会迷路到哪里去。 结果顾林芷把舆图拿出来，展开，两个人看着身后的树双双失语。 巽元秘境有很多可以用作区域性代表的树，她们后面的这棵就是其中一个。 这是一棵巨大的金菱杏树，整个巽元秘境只有两棵，一棵在这里，而另一棵在距离这里足足有八百里、从地图上看和这个地方呈一个大对角的地方。 冰晴鸟的巢穴，就标注在那棵树的附近。 她们不止走错了，而且走得南辕北辙。 顾林芷承认错误承认得十分干脆虔诚：“对不起，走反了。” 谢兰汀却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她这个闺蜜什么都好，哪里都聪明，只有两个地方稍显弱势，一个是有审美有待加强，一个就是方向感差（但自觉认路）。 这也是顾林芷的哥哥们从小就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走到哪里都要有人接应的原因之一。 重新确定了好了方向后，两个人便向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那是通向夏天区域的方向，河水慢慢从浮动的薄冰化作奔涌的水花。 第57章 与资源少的冬区不同，越往夏区人越多。 人多，纷争也就多了。 虽然这个开放秘境有顾家的守护不会有杀人夺宝的情况，但对宝物的争抢还是存在的。有争抢，自然就有摩擦，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实力说话，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不会有人管。 好在顾林芷和谢兰汀行事低调，想要去找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热门宝物，两人一路走来尽力避开那些人群和热门材宝地点，对于愈发频繁出现的纷争斗法也都绕路走，倒是没什么人找她们的麻烦。 终于到达那一片碧绿的树林时，属于夏天的炎热让人觉得空气里都是黏腻的气息，幸亏顾林芷和谢兰汀早有准备，身上衣服的阵法自动转换成纳凉的功效。 一踏入树林，冰爽感袭来，和林子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这温度降得有点不正常啊。”谢兰汀伸手触碰上旁边的一棵树，树干带着冷意，一点都不像在夏区的感觉。 “传闻冰晴鸟在快下蛋时，周身会以冰筑结界，来保证生产环境安全，”顾林芷看着褐色土地上的点点白霜，“……难道这个秘境的冰晴鸟生产真让我们赶上了？” 顾林芷原先并没有指望真能下一次秘境拿到师父要的凝灵珠。本来这东西在自家秘境有几率产出就已经很巧合了，原先的预想是找到冰晴鸟，然后偷偷关注它们的状态用留影石记下来，出去再估算它们可能的产蛋时间，最后才是想办法如何在产蛋时间里开秘境把凝灵珠拿到手。 如果这次真赶上了冰晴鸟产蛋…… 真赶上她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啊！ 但是来都来了，顾林芷下了决心：“走，去看看！” 两个人往林子里面走，越往里越感觉到寒气逼人，一直到能从树木间隙看到不远处那棵巨大的金菱杏树时，她们脚下的土已经被冻硬了，上面还覆盖上一层薄冰。 “知知！知知！”谢兰汀倒吸一口气，拉住顾林芷，指了指前方，传音入密道，“应该……是那个吧？” 前方金菱杏树的棕色树干被一坨巨大的冰冻住，那冰好似有生命一般往上延伸，在斜伸出来的、最粗、最牢固的枝丫上，一个同样被冰裹住的鸟巢牢牢地架在那里。 那冰做成的鸟巢上，一只通体蓝白色的鸟窝在里面，全身都是冰蓝色的羽毛，阳光从树冠的间隙中洒下，圆形的光斑在那冰色的羽翼上反射着光芒。 美得像是一座精致的冰雕。 “应该就是了。”顾林芷喃喃回道。 这些冰都是冰晴鸟制造的，它闭着眼睛，身体微微起伏，头上的白色翎羽颤抖，似乎在忍耐什么。 还真要下蛋了？！ 顾林芷心下一抖，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但是既然赶都赶上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阵悠长的鸣叫声骤然响起，顾林芷抬头，一片巨大的阴影略过她们所在的地方，两人下意识地捏了隐匿身形的诀躲在灌木丛中。 一只比那正在窝里的鸟身形还要大的鸟向着金菱杏树飞去，落在了那枝丫之上。 等它落下的时候，却又比那窝里的鸟身形看上去要小上一圈。 顾林芷心里直打鼓，这鸟原来飞起来有这么大的吗？ “没事的知知，”谢兰汀给她传音入密，“冰晴鸟的级别不高，我现在是筑基巅峰，能对付的了。” “那也是对付一只，对付两只的话就有些危险，再说了，我们不需要打败它们，只需要拿到凝灵珠，”顾林芷说道，“你让我想想。” 她们不需要和这两只鸟发生正面冲突，毕竟她们又不偷蛋，只偷凝灵珠而已。 顾林芷大脑飞速旋转，想着自己进来前看过的有关冰晴鸟的资料，很快敲定好了一个方案。 “兰汀，帮我个忙。” 细细的灵针插入顾林芷的灵脉，谢兰汀面色凝重认真，她一面下针，一面观察顾林芷的灵力循环，等到那粗壮的灵力回路变成细细的一缕后，才缓缓松开手。 “运转下灵力试试。” 顾林芷尝试了一下，她身上几个关键部位下了灵针，灵脉被封住了大半，只有细微的灵力可以使用。 “很好。”顾林芷活动了一下手腕，那里的灵针晶莹剔透，却十分牢固，是谢兰汀的灵力凝成的。若非极其信任之人，没有人会放心让别人在自己的灵脉处下针。 虽然顾林芷说了“很好”，谢兰汀还是很担心：“可是，你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点能力能用了，能把凝灵珠掏出来吗？而且你还得分辨蛋和珠的差别呢，要是不小心碰到了蛋，咱们就只能跟它们硬碰硬了。” “要是以前的我那肯定是不能，不过现在嘛，”顾林芷稍显得意地哼笑两声，“姐妹给你露一手！让你看看这大半年我都学了什么！” 谢兰汀伸手又掐了一把顾林芷笑得有些张扬的软腮：“那你可得小心点。” 带着被谢兰汀下的封灵针，顾林芷慢慢靠近冰晴鸟所在的那棵金菱杏树。 妖兽都对灵气极其敏感，但对于没什么灵气循环的活物并不怎么在意，顾林芷的灵脉被封住，减少了周身灵力流动，只要她不妄动灵力，此刻和没有灵力的凡人没什么区别。 果然，尽管她现在已经藏身在距离金菱杏树很近的灌木丛中，那粗壮枝丫上的两只冰晴鸟仍然在恩恩爱爱地交颈互蹭。 第58章 真好啊，还是妖兽的爱简单纯粹啊。 顾林芷看得心里泛着酸楚，往日里那些回忆又要往上冒，突然，那坐窝的雌鸟顿住了动作，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睛，紧接着整个翅膀张开，脖子向上伸展，仰天长鸣！ 它快生了！ 顾林芷意识到这点，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去，紧紧盯着那雌鸟的动作。 同样紧张的还有等在一旁的雄鸟，雄鸟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周身灵气汹涌，一层又一层的冰冻住了粗壮的树干，那是雄鸟在给即将生产的雌鸟护法！ 顾林芷屏息凝神，两只鸟都张开了翅膀立起身子，那棵金菱杏树竟然出现了裹挟着灵力的小型暴风雪漩涡！ 顾林芷被这灵力罡风刮得睁不开眼，但下一刻，她敏锐地感觉到周身灵气发生了变化！ 两声高亮的清鸣声响起，这声音里带着喜悦，而暴风雪漩涡在这鸣叫声中瞬间消散！ 生了！ 顾林芷立刻手按上冰面，这冰面是冰晴鸟灵力所化，两只鸟此刻正高兴地顺着高大的金菱杏树盘旋而上，庆祝家里成功迎接到了一枚健康的蛋，这是冰晴鸟的习性之一！ 顾林芷等的就是这一瞬，细弱的灵力飞快地攀附着还未化去的冰伸入到了鸟巢之中，灵力反馈虽然微弱，但她很快就分辨出哪个是带着生命力量的蛋哪个是毫无生命的凝灵珠，那细弱的灵力快速地交织成网，拖住凝灵珠就往树下带！ 等把莹白里带着蓝色、像蛋一般的珠子拿到手里的时候，顾林芷还有些不真实敢，“砰砰”声从自己的身体里传到鼓膜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她竟然，真的一下就拿到了凝灵珠！ 顾林芷下意识地去看冰晴鸟，两只鸟庆祝够了，缓缓地落回了鸟巢中，爱怜地蹭着那枚珍贵的蛋，对于那个不知道怎么少的凝灵珠，它们没有丝毫的疑问和纠结。 冰缓缓化开，夏区的树林正在慢慢恢复正常的温度。 “知知你太厉害了！”谢兰汀看着把凝灵珠装进高阶储宝囊的顾林芷，“你这对灵力的微操能力和敏锐程度，简直了！” “嘿嘿，”顾林芷把东西收进储物芥子，“还得是你这灵脉封得好！不然我要是一紧张，就有可能把那两只鸟给激怒了。” 两个人互吹了一下，谢兰汀着手准备帮顾林芷把封脉解了，却不想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便又掐了个隐匿身法的诀躲到一边。 大概又是抢宝的？顾林芷想，她们和之前一样，准备等这波过去后再出去就是，可等她看到来人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道袍的人，将一个穿着黑衣的老者拖进了树林中，扔在了一棵树底下，那黑老者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在瞬间被数根丝线绑在了树上。 那穿着白色道袍的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极其普通、但顾林芷曾经在月夜下见过的脸。 她从储物芥子里拿出那枚从来没用过的、白玉制成的翼菱叶，上面刻着“梅竹兰菊”四个字。 顾林芷记得，当时竹师兄告诉他，这个人的名字，叫作“兰”。 第31章 乾坤盏 顾林芷有一种荒谬的错位感，她从来没想过在巽元秘境这种地方能看到百炼仙府里的人。 虽然兰师兄长相平平，但顾林芷记忆力很好，更何况那天月朗星稀光线不错，兰师兄的容貌就在她脑子里留了底。 可是……顾林芷有些疑惑，兰师兄，只有筑基期吗？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顾家的秘境，你……” 那老者话没说完，身体就被吊到了空中，兰师兄面无表情，手指微动，阳光散落下来，顾林芷看到了他手中缠绕的细丝。 那细丝正缠绕在老者身上。 “啊！！” 老者惨叫一声，身上顿时鲜血如注。 谢兰汀倒吸一口冷气，被顾林芷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不论是顾林芷还是谢兰汀，都出身于修真界大家族，她们修为不高，被家里很好地保护着，很少能见到带血的纷争。这次进入秘境，她们两个一路走来都是避开那些可能的争端，况且在顾家的秘境里，双方就算想打一场，也得掂量掂量外面金丹期的守境人。 所以骤然见了这么血腥的场面，两个人一时都有些被震住了。 顾林芷稍微好点，凡间那几十年的经历让她对这种场面稍微有点接受能力。 她捂住谢兰汀的嘴，给她传音入密：“这个人我认识，应该不是坏人，不要害怕。” “认识……？”谢兰汀震惊地看着顾林芷，“知知，你还认识这么凶残的人吗？” 顾林芷不知道要怎么跟谢兰汀解释这位是跟她同门、应该称呼为“兰师兄”的人，她也不知道兰师兄为什么会来这里，还和这位老者看似结下了仇怨。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冲出去认亲的好时机。 等等，顾林芷想，兰师兄……莫不也是为了凝灵珠来的？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如果兰师兄是为了凝灵珠来的，那么就代表师父把这件事告诉了兰师兄，但并没有告诉她。 也是，顾林芷想，自己修为还没到筑基期，又怎么能够让师父信任自己的实力呢。 第59章 还是得专心修炼才行。 “啊！！” 又一声惨叫袭来，打断了顾林芷的思考，谢兰汀又倒吸了一口冷气，顾林芷抬头望去，顿时也觉得毛骨悚然。 兰师兄，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手中那细丝从老者的血肉之中又长了出来！ 现在那丝线犹如有生命一般，在老者的皮肤之下穿梭，他露出来的脸上的、脖子上的皮肤下有着如虫子一般的东西在迅速蠕动，那些东西从老者的眼睛里、鼻子里钻出来，带着黏液和血迹，十分恶心。 而兰师兄似乎也嫌弃地皱了皱眉，断开了手中的灵力连接，老者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手和脚不受控制地绞在一起，张着嘴大口喘息着。 兰师兄冰冷地再度开口：“你确定你还要装傻吗？程九？” 那个老者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一抖，蜷缩得更紧了。 “我……我不知道什么程……程九……我……我警告你，这里是顾家的地盘，你要是……” “冬窟老魔，”兰师兄打断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你说，要是顾家知道有个掩藏修为的魔修混进他们的秘境，他们还会管你吗？” 顾林芷骇然，这个老者，竟然是魔修？！ 被道出身份的冬窟老魔停止了伪装出瑟缩，脸上惶恐的神情一扫而空，他哑着嗓子桀桀怪笑了两声，然后道：“魔修，魔修又怎么样？总比你们这些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好！啊——” 兰师兄面上露出不耐，手指隔空抓了一下，魔修身体里的线动了动，穿肉而过的痛苦让他不禁痛呼出声。 兰师兄冷眼看着，道：“别废话。” “哈哈，废话！废话！”魔修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今日落入你手里，是老朽疏忽！那你又想从老朽这里知道什么呢？《千丝魂书》的下落？你是正道修真者吧？要这正道禁书，是想入我们邪魔外道吗哈哈哈！” 千丝魂书？！ 谢兰汀传音入密的声音响起：“知知，《千丝魂书》是什么东西呀？” 顾林芷神色有些凝重。 《千丝魂书》，是正道的禁书，也是傀儡道、傀儡铸造一脉衰落的源头之一。 八千年前，有一个炼器道和傀儡道双修的修真者，也是如今天工门钱家祖上的一位老祖。 这个老祖天赋异禀，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傀儡道和炼器道的天才，他在炼出不少名器后深感无聊，将重心偏移到了傀儡铸造上，还连带着修了傀儡道，成为了修真界第一个同时在两个道途上都有建树的大能。 但后来，他堕入了邪道，以一己之力几乎葬送了整个修真界，要不是钱家的另一位老祖带着正道众人奋起反抗，最后终于将他逐出本界，修真界到现在还能剩几个人就不知道了。 八千年前的事到如今也只是语焉不详地记录了一些大致节点和过程，具体那位老祖如何在修真界掀起的腥风血雨并没有详细记录下来，可能是为了防止后世有人模仿，又或者对于当时的修真界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 修真界对于那件事最后的定论就是，那个老祖双道兼修、道心混乱入魔，时任天工门门主的钱家老祖大义灭亲，力挽狂澜，将魔头逐出了本界，带领修真界的众人获得了胜利。 而有关那个老祖当年所著的一切，包括当时专精傀儡铸造的宝典《千丝魂书》，成为了修真界的正道禁书。 从那个时候起，傀儡铸造和傀儡道就被严密地监管起来，束缚上了多条红线，但那会尚且还能有傀儡道的一席之地，一直到两百多年前，另一件事情的发生，才让傀儡铸造之道和傀儡道彻底沉寂。 顾林芷记得，两百多年前的那次事件，也是和天工门、和《千丝魂书》有关。 兰师兄并未被魔修的嘲笑激怒，而是等那魔修笑够了，平静问道：“两百三十年前，子规林，你在场吧？” “废话，”魔修哼笑了一声，忍着痛龇牙咧嘴挪了挪身体，调整到一个相对好受的姿势，“老朽不就是因为进了子规林，所以才被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修真者追到现在么？一个个人模狗样地说什么禁书，到头来不还是偷偷摸摸地追着我这么个魔修，就为了问一嘴那玩意的下落！” 顾林芷看着那魔修的动作，忽然皱了下眉头。 “你没有《千丝魂书》，问你也问不出来什么，”兰师兄淡淡道，“我问你的是，当时你在场，应该看到了钱静阳和……” “小心！” 一声爆喝响起，而那魔修知道自己的动作败露，飞身往后撤，向着兰师兄的方向扔了一个物什，兰师兄下意识地用灵力去劈，却不想那东西遇到灵力骤然涨大！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乾坤盏？！” 随着乾坤盏而来的还有它后面骤然爆发出的瘴气以及埋在瘴气中的魔刃！ 千钧一发之际，他感觉到腰身被什么东西一撞，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歪，另一个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 “知知！！！” 兰师兄抬头，看着那被瘴气吞没的身影先是一怔，紧接着目眦欲裂：“林芝！！” 顾林芷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那魔修在兰师兄的视线死角搞小动作恰好被她们这个方向发现，喊了一嗓子让兰师兄小心是出于本能，看到兰师兄没反应过来要中魔修的计于是用最笨也是最直接的方法直接把他推开也是出于本能。 第60章 谁叫她是个炼器师而不是善于斗法的灵修剑修呢！下意识能想到的只能是肉身上阵啊！ 可直到周围被魔气掩盖，而灵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抽走、四周竖起突破不出去的屏障之时，她才开始害怕起来。 她记得，刚才兰师兄喊了一句—— 乾坤盏。 乾坤盏！ 这玩意不是她师父的著作之一、给仙盟用来抓魔修魔修用的吗？！ 为什么魔修手里会有这玩意啊！ 等等，顾林芷想起来有关这东西的传言，她记得……好像说有魔修为了研究乾坤盏的破解之法，费尽心思从仙盟手里偷了一只出来。 她有些绝望地看着被慢慢遮蔽的天光，该不会就那么倒霉，让她给碰上了吧？！ 乾坤盏在兰师兄面前骤然落地，严丝合缝地将灵气隔绝开，碧色的牢笼如同一个倒扣的巨大酒杯一般，上面复杂的阵法运转，不断有灵力被抽出。 谢兰汀着急忙慌地跑到乾坤盏旁，想要伸手触碰，却不想被一道灵力骤然击中！ “乾坤盏外有着防御机制，在仙盟的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解开，”兰师兄快速说道，“你，赶紧出去找顾家人上报仙盟，让仙盟派人下来解乾坤盏！” “恐怕来不及！之前我们为了那凝灵珠，把知知的脉用灵针封上了！”谢兰汀焦急道，“刚才我看到里面有大量的魔气，这个乾坤盏如果是仙盟的那个，它应该是会吸收灵气同时吸收魔气的，但它现在只排出了灵气……” 也就是说，这只乾坤盏，是被改过的乾坤盏，它只排出了灵气，并没有排出魔气！ 如果只吸收灵气，顾林芷脉的灵针定然是坚持不了多久的，等灵针被吸收灵气溃散，她的灵脉会本能地吸收灵气，可乾坤盏又不吸收魔气，那么相当于顾林芷在灵脉被动活动的时候，正出于一种魔气极其浓郁的环境中！ 一旦灵脉将魔气吸收进身体…… 顾林芷会入魔。 兰师兄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我知道了，你先去，这里交给我。” 第32章 翼菱叶印记 乾坤盏内是一个极小秘境，毕竟是用来关押人的，但还有一定的活动空间。 可是空间有限，顾林芷在浓重的魔气中没一会儿就摸透了这里的空间范围，顶多一个院子大小。周围看不见的“墙壁”正吸收着灵气，而魔气却纹丝不动地被困在她周身。 这不对，顾林芷立刻反应过来，如果是正常的乾坤盏，这里应该只会变成无魔气、无灵气像凡界那样的空间，可是现在只有灵气在往外排，魔气根本排不出去！ 这是被魔修改过的乾坤盏！不能久留，必须赶紧出去！ 顾林芷尝试着捏碎了手里那枚在紧急情况可以传送出秘境的珠子，可珠子碎了，她本人纹丝未动。 想来也是，乾坤盏那可是仙级法器，自然不会受这种小术法的影响。 随着灵气的减少，魔气愈发地浓重，顾林芷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她扫了眼自己身上封住经脉的灵针，现下这些灵针对她来说犹如饮鸩止渴。 灵针的存在放缓了身体对灵气的吸收，她只要稍微谨慎一些就不会让魔气入体，可灵针是由灵力构成，乾坤盏不断地在吸收灵力，眼看着她灵脉上的灵针越来越细，等这些灵针完全消失的时候，灵脉里的灵力会快速流动起来，让身体主动吸收外界的灵气！ 可现在这个环境哪里有什么灵气，能吸收的只有魔气啊！ 顾林芷并没有堕入魔道的打算，她知道谢兰汀和兰师兄就在外面，她只要撑住他们找来援兵就可以得救！ 现下最重要的事撑下去！ 顾林芷就地盘腿，屏息凝神，尽量控制体内灵力的流动以减少对灵针的消耗。 突然，一道光穿透魔气铸就的层层黑雾，打在她的眼皮上，顾林芷睁开眼，看到上方竟然打开了一个缺口！ 她心头一喜，兰汀和兰师兄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嘛！ 可下一刻，一个身影落了进来，那光芒又被瞬间合上。 顾林芷茫然地看着落到她面前的人：“……兰师兄？” 兰师兄为什么跳了进来啊？！ “这只乾坤盏被魔修改过了，不要妄动灵力，”兰师兄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那个小姑娘去外面求援了，你现在只要坚持住就好。” 要坚持不魔气入体的道理我都懂，顾林芷现在一脸懵，但是…… “兰师兄……”顾林芷小心翼翼问道，“那您下来是做什么？那个……既然您能下来，我们是不是，能从刚才那个入口出去？” 兰师兄抬眼看了她一下，继续低头，手上灵力缓缓地进入了顾林芷的灵脉，顾林芷这才发现自己的脉门竟然被他握在了手里！ 脉门落入他人手中乃是修真之人的大忌，非信任之人不能探脉，可顾林芷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兰师兄好像提不起什么防备心！ 明明他和她并不熟悉，仅仅在那个月夜有一面之缘。 所幸兰师兄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他的灵力让顾林芷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干净的感觉，就像是从灵石中主动吸取的那种没有带着任何属性的天然灵气一样。 这些灵力进入她的体内往被灵针定住的几个地方游走，不一会儿，顾林芷就看到兰师兄灵气游走的地方，那些原本细弱的灵针竟然被加粗了！ 第61章 他在帮她修复谢兰汀的灵针！ “因为只有非生命、非带着魔气的物品才能进出乾坤盏，这是当时仙盟的要求，有时候抓到了重伤、但知道一些重要情报的魔修他们需要保他一命，所以必须留一些给他们放疗伤用的东西的通道。” 非生命…… 顾林芷看着面前的兰师兄。 非……生命？！ 她顿时觉得钳住自己手腕的手似乎有些凉。 “可……可你……” “有些不太够了。”兰师兄低声说道。 顾林芷顿时慌了神：“什么不够？” “我给你身上的灵针做了加强，但是灵石里的灵气不太够了，”兰师兄快速说道，“竹给你的那个翼菱叶形状的白玉在吗？” 顾林芷点头：“在的！在储物芥子里！” “拿出来，你现在能调用的灵力应该能打开储物芥子，一会这个……”兰师兄顿了下，改口道，“一会儿我可能会入魔发狂，但是你不要惊慌，拿着那个东西，我就不会伤害你。” 兰师兄交代得很快，他好像预计自己撑不住了，顾林芷便挣扎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搭上兰师兄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兰师兄，那个灵针已经够粗了，你……你别再使用灵力了！不然会灵力亏空的！” 灵力亏空会让魔气趁虚而入，兰师兄……兰师兄他…… “乖，别动。” 兰师兄抬手按住顾林芷的另一只手，周围的“墙壁”在不遗余力地吸收着已经不存在于此方空间的灵气，兰师兄只能把她的手拉到她的背后，再将她整个人反扣进怀里让她不能动作，以方便他继续把灵气送入顾林芷的灵脉以加粗灵针。 “兰师兄……兰师兄！”顾林芷的脸贴着兰师兄的胸膛，眼泪不由自主地掉出来。 她一开始推开兰师兄，明明……明明是为了救他啊！ 可为什么……现在…… “坚……坚持……等……” 兰师兄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得磕磕绊绊，可他的手仍然牢牢地制住顾林芷，她吃力地从他怀里仰起头，只看到他光洁的下颌。 魔气入体，蚕食神志。 兰师兄突然没了音，而顾林芷感觉到肩膀上一沉，那攥着她手腕的手顿时耷拉袭来。 “兰师兄……兰师兄？！” 终于获得自由的顾林芷扶助兰师兄的肩膀，兰师兄比她高出一头，此刻完全无力地倒下来，就在她想如何将他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时，骤然感觉到胳膊上一紧！ “兰师兄？” 顾林芷抬头，看到兰师兄此刻正低头看着她。 浓重的阴暗的魔气中，兰师兄的眼睛似乎泛着某种诡异的光芒，顾林芷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等等，刚才兰师兄好像说，她要拿…… 一阵危机感袭来，顾林芷突然矮身一拧，从兰师兄的手下钻了出去！ 兰师兄抬起的手刀落了空，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林芷。 被第六感救了一命的顾林芷心脏快速跳动，她急忙调动灵力打开储物芥子，可兰师兄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很快飞身上前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顾林芷慌乱之中在储物芥子里乱翻一气，也不管翻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管抓到那不知道被她塞到哪个犄角旮旯的白玉牌，瞬间抽出举在胸前！ 兰师兄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那白玉牌，眼睛里有什么光芒闪过，仿佛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的动作。 顾林芷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兰……兰师兄？” 兰师兄听到她的声音，只微微抬抬头，然后双眼一闭就往下栽，顾林芷吓得赶紧伸出手来，顺着他的力道把他平放到地上。 顾林芷伸出手，想要按照常识帮他封一下灵脉，在触碰到兰师兄手腕的一刹那睁大了眼睛。 没……没有脉搏？！ 顾林芷颤颤巍巍地把手指伸到兰师兄的鼻下，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兰师兄……是死了吗？！ 不，不会的！ 顾林芷伸手捏了下自己的眉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首先人入魔后死掉多半是因为灵根自爆，兰师兄丝毫没有自爆灵根的倾向，顶多是刚才入魔了的时候对自己发动了攻击，而兰师兄预料到了这点，嘱咐自己拿出了那翼菱叶形状的白玉，也确实成功阻止了兰师兄的攻击。 那么兰师兄现在为什么是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的状态呢？ 顾林芷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兰师兄下来时说的话。 对了，兰师兄是怎么下来的来着？ 通过一个通道，一个……仅能让非生命非魔气相关的物品进来的通道…… 非生命…… 非生命？！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蹭到了顾林芷的脚边，顾林芷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站起来，但看清那东西后又放下心来。 “叽叽叽叽！” 小叽蹭着她的道袍，她想起来应该是刚才不小心翻翼菱叶做的白玉时不小心将它也翻了出来。 把小叽捞进怀里安抚，顾林芷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在那里平躺着如同入睡一般安静的兰师兄，一个猜想突然在心底形成。 非生命的物品。 能自主行动的，非生命的物品。 第62章 顾林芷低头看看小叽，小叽在不断地往她怀里蹭，她揉了揉小叽的脑袋，把它放到地上，看着衣衫整齐的兰师兄，再度缓缓地伸出手，探上他道袍外的皮肤。 摸起来的手感和真实皮肤别无二致。 顾林芷的手指滑到他的道袍衣襟口，心里默念了几句“唐突了”，然后双手一个用力，将他的衣服扯开。 入眼的是薄薄的胸肌，只是在左胸口的位置上有个印记。 翼菱叶印记。 只会在师父炼制的法器上才会带着的印记。 兰师兄……他不是一个人。 顾林芷微微按了按那个印记，从兰师兄胸口的肌肤缓缓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已经变成灰白色的极品灵石。 兰师兄……是一个傀儡。 一个—— 顾林芷吞了吞口水，一个能像人一样自由活动的，傀儡。 百炼仙府。 关琮推开门，迎面就看到洛以宁站在门口。 洛以宁挑眉：“这么快就开府了？那老东西招了？” 关琮眉头紧锁，从他身边绕过去：“出事了。” 洛以宁听到他口气不好，有些惊讶，一边跟上关琮急匆匆地往传送大阵走的脚步，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仙盟丢掉的乾坤盏在他手上，那只盏被魔修改过了，只吸收灵气不吸收魔气。” 洛以宁也很意外：“所以兰被关进去了？跟丢了？” “顾林芷也在，被他扣进去了，连带着那老家伙逃跑时释放了大量魔气在那只盏里。” 洛以宁脱口道：“她还真去了？” 然后他反应过来，立马补充道：“没想到顾家小姐也会在那里。” 关琮没有顾得上他的异常，继续说道：“那个和她一起的姑娘应该通知顾家了，但是我担心那个人手里的乾坤盏还有其他问题，魔道不可能一点都没动那个东西，我怕仙盟一时解不开。” 洛以宁闻言却拉住他：“那你现在是要去做什么？救你那个宝贝徒弟？你就不怕暴露吗？你想过要怎么解释你的傀儡出现在顾家秘境吗？想过……” 洛以宁靠近他低声道：“想过和那个魔修扯上关系，会被顾家、甚至被钱家猜出你的身份吗？” 关琮的动作停住。 洛以宁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交给我吧，不要功亏一篑，兄弟。” 第33章 菊什 顾林芷小心地将兰师兄的躯体放平，伸手按在兰师兄胸口那已经变成灰色的灵石上。 此刻的她有些紧张。 小叽作为一个能不用人控制的小妖怪傀儡自由活动就已经让她惊讶了，现在她要替换灵石唤醒的，是一个人形傀儡，还是一个能自主活动的人形傀儡。 之所以她能这么确定是自主活动而不是附近有人操纵，是因为以乾坤盏隔绝灵力的功效来看，作为牵引傀儡的、灵力化作的傀儡丝根本就进入不到这里面来，一旦有什么带着灵力的东西贴上“墙壁”都会在瞬间被吸收掉。 所以，这是一个完全能自主行动的傀儡。 如果说兰师兄是傀儡，那么竹师兄呢？ 顾林芷感觉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师父曾经做过一个让化神期傀儡师一步跨越进大乘期的傀儡，也是靠这个奠定了傀儡铸造大师的地位，但那个傀儡是那位傀儡师的本命傀儡，在他仙逝的时候一同泯灭于天地之间。 那之后师父就闭关了。 再后来，师父没有做过傀儡，顾林芷想起来钱清秋的话，师父出关后就再也不接傀儡单子了。 准备抠灵石的手有些颤抖，顾林芷小心地将它从兰师兄胸口慢慢取出。 难道师父当初给那位大能制作的，就是这样的傀儡吗？ 一个像真人、可以自主活动的，傀儡？！ 画皮，铸骨，凝脉。 这三步之中，到底是哪一步能让傀儡产生这样的效果？ 先不想这么多了，顾林芷定了定心神，将目光落在兰师兄的手脚，因为脉中灵力空虚，魔气已经开始往里钻，她知道这样的傀儡师父或许做了不止一个，但也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在她看来可以说登峰造极的作品就如此被魔气污染。 顾林芷稳住手，又拿出一枚极品灵石，可还没等她扣入兰师兄的胸口，就见那原本沉浸在黑暗中的“墙壁”上阵法骤然亮起，那五彩斑斓泛着绚丽光芒的灵石瞬间被吸干了灵气。 大意了！忘记现在是在乾坤盏里。 修真者自身中的灵气不会被轻易吸走，是因为人体自身就是天道最精密的作品，形成的灵力平衡很难受到干扰。 但灵石不一样，这东西本来就是因为能轻松从中取得灵力而受修真界追捧。 “叽叽”。 小叽蹭过来，顾林芷一愣，转头看向这个毛茸茸的团子，小叽还活蹦乱跳。 也就是说，她把目光放回兰师兄身上，灵石放到师父做的傀儡身上，这个灵气就不会受外界影响吗？ 于是她微微俯下身，把储物芥子放到兰师兄空了胸口处，紧接着用最快的速度从中取出一枚极品灵石塞进兰师兄空荡荡的胸口！ 饶是她用了最快的速度，那嵌在兰师兄胸口的灵石颜色还是暗淡了几分。 这乾坤盏也太厉害了！ 第63章 但幸好，灵石剩下的灵气并没有流失。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兰师兄，原本裂开的胸口缓缓合上，等看到那翼菱叶亮了起来，一阵灵力的旋风卷起。 成功了！ 顾林芷高兴地想。 人工凝出的伪脉开始吸收灵气，将那原本已经侵入躯体的魔气驱逐，等灵气回环稳定后，兰师兄缓缓睁开眼。 顾林芷小心翼翼唤道：“兰师兄？” 兰师兄黑色的眼睛盯着她良久，翻身准备起来，顾林芷扶了他一把，以为他要站起来，却不想他对她单膝跪下，低头恭敬无比道：“您有什么吩咐？” 顾林芷一呆：“啊？” ~ 那形如茶盏的法器扣在地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钱清秋面色凝重，手按上那微微发光的纹路注入灵力，只见法器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 “魔修改了上面的阵法，”他语气不太好，“需要时间破解。” 顾林海没什么形象地抓了抓头发，烦躁道：“那魔修到底是什么来历？那个兰师兄又是谁？” “听知知说，”谢兰汀小声回道，“应该是玄道仙宗的人，她认识，那个兰师兄好像是在抓捕那个魔修，一时不查着了魔修的道。他交代我来找人之后就留在了这里，我……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了。” “玄道仙宗就是这么办事的吗？！”顾林海没忍住，发脾气道，“任何宗门弟子要来有主秘境做任务，不应该对主家报备一声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杜青岚不动声色拽了一下顾林海的袖子，“也不一定是任务，说不定就是偶遇，见到了魔修想要帮忙处理一下呢。” 可是，谢兰汀想，根据她们偷看到的，似乎并不是偶遇呢？ 但她没有把话说出来。 谢兰汀看了眼在场的人，有钱家的、有顾家的，还有几个仙盟的，很是人多眼杂，她不想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给顾林芷引来麻烦。 顾林海被杜青岚这么一拉，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 现在妹妹在玄道仙宗求道，他这样迁怒多少有点不给玄道仙宗面子了。 于是他只能悻悻闭嘴，心里窝着一股气。 “这次放魔修进来，顾家也是有一定责任的，”顾林生缓缓道，眼睛一刻不离正在研究阵法的钱清秋，“那个魔修找到了吗？” “还没有，谢小姐出来通知我们的时候，就立刻封山在找了。” 顾林生点头：“一寸一寸，把那人给我翻出来。还有，告知玄道仙宗了吗？” “告知了，”杜青岚回道，“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周围灵气产生了微微的波动——这是化神期以上大能进入低级秘境时会产生的灵气波动。 “看来已经到了。”杜青岚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人还未至，带着歉意的声音先传来，“我们玄道仙宗弟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谢兰汀转过头，看到一个面目温润的青年穿一身白色道袍，形色匆匆地往这边赶，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穿着鹅黄色道袍的青年。 这种颜色一般是年纪小的孩子会喜欢的颜色，成年修真者多会避开如粉红、粉蓝、鹅黄这样看起来柔和稚嫩的色彩，但这个青年穿着罕见的鹅黄色道袍却没有任何违和，顶多是这个颜色衬得他有些嫩，但配合上他清丽的眉眼，又让人觉得他本该就配这样颜色的衣服。 从头发丝到骨相、再到配饰着装，简直就是最合适不过的搭配，看起来赏心悦目。 前一个人谢兰汀认识，在一些宗门聚会上看到过，也见过留影，是玄道仙宗宗主洛以宁，而他身后那个鹅黄色道袍的青年她就不认识了。 洛以宁十分会说话，先是表明那位兰师兄是玄道仙宗弟子，在追查魔修的途中进入秘境给顾家带来了麻烦，没报备也是怕打草惊蛇，所以他代表玄道仙宗给顾家家主赔罪。 人家一上来姿态放低，顾家自然不会说什么。 “顾仙子的师父净珩仙君在闭关中，尚不知晓此事，乾坤盏为他所造，当年玄道仙宗曾经有一名外门弟子作为烧炉童子见过一二，这孩子在阵法上的造诣不错，得过净珩仙君指点，后来一直师从方圆仙君，”洛以宁侧身，让出身后的青年，“菊什，过来帮忙看看。” 那穿着鹅黄色道袍、名为菊什的青年对顾家的人微微行礼，目光落在那乾坤盏上。 “不过一个元婴期弟子……”顾林海不满地嘟囔。 洛以宁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杜青岚笑吟吟地打圆场：“能被净珩仙君选作烧制乾坤盏的烧炉童子，又被方圆仙君收入门下，方圆仙君虽然已经仙逝，但也是阵修大能，想必道友自然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 杜青岚看了眼顾林生，顾林生点了下头，杜青岚便继续道：“那，小道友请。” 菊什似乎并不喜欢说话，他再次对顾家家主行礼后，走向了被人团团围住的乾坤盏。 在路过谢兰汀的时候，谢兰汀看到了他的衣领上，有这一枚叶子形状的印记。 菊什走入人群之中，正在研究乾坤盏的钱清秋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去研究阵法了。 以钱清秋化神的耳力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在他看来，这个人不过是玄道仙宗过意不去、为了在礼数上做周全而带来堵人嘴的小弟子。 第64章 玄道仙宗宗主一脉擅长的就是灵修，如今宗门之中多以灵修、剑修、武修为主，炼器一脉有净珩仙君支持但他不收徒弟，炼器道法也不在玄道仙宗内传播，对玄道仙宗来说不过是撑个场子，剩下的那位方圆仙君倒是在阵法之上造诣颇深，有大乘期修为，但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仙逝，也并没有培养出什么有名的后人来继承衣钵。 可以说玄道仙宗在如今的炼器、阵法一脉已经没落许久了。 所以钱清秋对于这个菊什并不在意。 可没想到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在看他专心致志准备调整乾坤盏外绘制的阵法线时，开口道：“如果动这根阵线，不论是剪除还是加固，都会让乾坤盏吸收灵力的效果强上数倍，你是怕她在里面入魔得不够快吗？” 钱清秋皱眉，他还没出口，旁边仙盟的人先不愿意了：“你这不过元婴期的……” 菊什直接没有理会那个人，而是直接对钱清秋以下命令的口吻强硬道：“天阵，竹南，四分之三位置，挑掉它，可以让乾坤盏不能没上限地吸收内部灵力。” “嘿，”那人被无视十分不痛快，“我说你……” “等等！” 钱清秋转到菊什所说的地方，他细细分析了一下，恍然大悟，将灵力酝酿在手中，不一会儿，那上面的刻印便瞬间消失。 仙盟的人感觉到这东西周围的灵气好像发生了变化。 钱清秋抬起头：“然后呢？” 仙盟的人倒吸一口冷气，钱少门主竟然主动问那人的意见。 “等。” 钱清秋以为自己听错了：“等？” 菊什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仍然扣住的乾坤盏，伸手按在上面，指尖触碰到那东西的时候，并没有被任何力量打回来。 “等她发现了这点后，”菊什的手顺着那盏外的花纹摩挲，“她就知道要如何破局了，在此之前，我们什么也帮不上。” 第34章 破局（一） 钱清秋自小生活在天工门这样的大门派,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大家风范，但饶是这样的人，在听完菊什的话也没忍住喝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忍不住的除了钱清秋, 还有自从自家妹妹拜师后就怎么都看不顺眼妹妹师门的顾林海。 他三步并作两步，带着怒意要上手去抓那菊什：“你小子什么意思？这里面还有大量的魔气，我妹妹的脉上还扎着封脉灵针，那些灵针要是散了, 她就有入魔的危险！现在等不起！你不会就让开，等会的人来！” “哎哎哎, 有话好好说！” 杜青岚赶紧挡住顾林海的动作，而洛以宁也急忙过来，装模作样地教训菊什：“你看你，净添乱。” 可惜菊什仿若没看到洛以宁给他使的眼色，也没有体会到现在气氛的紧张，而是继续平静说道：“那不然呢？魔修改不动别的地方, 只能强硬破坏吸收魔气的部分，最多再加上改动上面的仙盟密令, 你们又解不开魔修改的密令, 哦不对——” 他的手摸到了某处，灵力微微渗透进去，那地方雕着一只威严的獬豸, 随着灵力的注入，獬豸的眼睛缓缓亮起。 顾林海看到这一幕着急了：“你不懂就别乱动，万一动坏什么机关……” 一团极小的黑雾从那亮着的眼睛里骤然泛出, 顾林海的话卡在了喉咙。 那是魔气。 “我就说那帮魔修没什么水平, ”菊什仿若在叙述一件什么普通的事一般，只是说出来的话里带着些嘲讽, “他们哪里改得了什么密令，不过是把密令的机关用魔气破坏了而已，只会破坏，不会拆解，一群被没脑子的蠢货。” 这次没有人再敢出声质疑他了。 自从得知顾林芷被魔修扣在了这个乾坤盏里，顾家、仙盟立刻请来了不少炼器师对它进行检查，生怕魔修对这里面做了什么改造。但不论是那些炼器师，还是在炼器界算比较能说得上话的天工门少主钱清秋，检查过之后都只是认为魔修改了乾坤盏的密令，没有任何人查出来这外面竟然还有魔气残余，也没人看出来这密令的机巧是被破坏而不是被更改。 一件需要密令的法器，它的密令部位一定是用各种阵法层层掩盖并藏起来的，魔修不可谓不算努力，毕竟乾坤盏失窃事件已经过了几十年了，他们破解不了乾坤盏的机制，就只能往密令上努力，可找到了也没有办法对其进行更改，只能用魔气侵入慢慢破坏，足可见乾坤盏对魔修来说，确实是一座不可破的监牢。 现在菊什不用再多说什么，在场的炼器师、阵修，比他修为高的、比他名头大的，没人敢在对乾坤盏的了解方面质疑他了，现在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早就听闻受净珩仙君指点就能在炼器道上获益颇多，现在看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只是给净珩仙尊当了烧炉童子，就能对乾坤盏这等仙器有如此认识，那么能得净珩仙君青眼拜入其门下成为正式弟子的顾家小姐，得是何等的幸运啊！ 但顾家人显然顾不及周围隐隐投来的羡慕目光，顾林海磕磕绊绊地问道：“可是，如果……如果囡囡她没在灵针消失前找到出来的方法，难道我们就在外面干等，什么都做不了吗？” 钱清秋也道：“我们应该能帮上些忙。” “她会找到的，”菊什抬眼睛都没抬，只专注地看着乾坤盏上面的纹路，“她是个很聪明、很敏锐的姑娘，她一定能感受到，这里面的灵气发生了变化。不过，”他的手按住了乾坤盏外流畅优美的线条一点，“确实不能干等，但你们就不用了，”菊什终于抬眼，目光淡淡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化神期的钱清秋，然后道： 第65章 “都离这里远点，别添乱。” ~ 乾坤盏内的顾林芷暂时还没有发现这乾坤盏的变化，她正发愁自己手腕上那越来越细的灵针。 “兰师兄，”顾林芷的手腕都快怼到兰的鼻子底下了，“你……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之前你帮我加粗这个灵针？” 兰看着面前的纤纤素手，摇了摇头：“记得，但是，抱歉，我不会。” 顾林芷颓然地放下手。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兰师兄是个傀儡，可她只知道那些不会动的傀儡要怎么操纵，完全不知道这种会自己动的傀儡要怎么支使啊！ 顾林芷脑子有些乱，师父当年送给那位化神期的大能傀儡师的就是兰师兄这样的傀儡吗？那这也太颠覆她对傀儡的认知了。 而且，为什么她只是换了个灵石，兰师兄就完全不一样了？从性格、到行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自从她给兰师兄换过灵石后，兰师兄确实醒来了，他的灵脉末梢有一些魔气入侵的痕迹，但在灵气充裕的情况下，他的“神志”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可他之前会的技能现在却不会了！！ 不但不会，而且言行举止和之前那个抓着顾林芷手腕的兰师兄比起来判若两人。 等等，顾林芷若有所思，这情况好像有点熟悉？ 她记得竹师兄身上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温润如玉的竹师兄，在师父的收徒考验上给她撑腰怼白清河的时候，也是性情大变的样子，后来再带她去见师父，竹师兄的行为又变回了之前那般温和。 那时候她以为是竹师兄被白清河气到了，但是现在看来和兰师兄似乎有些相似？ 顾林芷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傀儡应该是能被修真者控制的，若竹师兄和兰师兄都是傀儡的话，那么他们或许是——有人控制他们的时候他们受控于那个人，表现出来的是那个人的行为；而那个人不控制他们的时候，他们能自主活动，是他们自己的行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控制兰师兄跳进来救自己的人，还有那个操控竹师兄帮自己撑腰的人……难道是师…… 一阵心悸突然袭来，顾林芷低头，赫然看到自己手腕处的灵针已经很细了，一些魔气似乎嗅到了什么，挤在灵针周围，想要往她灵脉里挤！ 先不想这傀儡不傀儡的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来把她放出来啊！ “兰师兄，”顾林芷问道，“你之前的技能不会了，但是记忆还有对吗？我记得你说过兰汀，就是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出去求救了，对吗？” 兰师兄点头：“对，那个女孩去求援了。” 顾林芷掐算一下时间，就算谢兰汀没捏碎那个能随时出去的珠子，而是从事发地跑出去求援也应该有动静了。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还没人来救她？ 但现在显然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得想办法自救。 可这是师父当年的成名作，她现在不过一个炼气期、刚学了半年傀儡铸造的人，又能怎么突围呢？ “难题有时候其实并不是难题，世上的法器的炼制归根结底就是在玩灵气的回路。” 师父不急不慢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顾林芷看着越来越细的灵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 不要当它是乾坤盏，她对自己说，现在它就是摆在你面前的，一个等着你拆解的普通法器。 仔细感受这里的灵气回路，摸清楚它灵气运转的规律，猜出来，就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不，顾林芷想，她不需要破解乾坤盏，她只需要想办法让这里面的魔气逸散出去，让这里成为一片真空环境就好！ 做好思想建设后，顾林芷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能调动的灵力不多，并且每一次活动都有着魔气入体的风险。 但是她对灵气运转的细微感知很强，并且，她看了眼那沉默伫立在黑暗中的兰师兄。 她不是一个人。 魔修既然能研究出来如何让魔气在乾坤盏滞留，那想必这改动的方法她也能弄清楚！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一个优势——她有钱，很有钱！ 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掏出一枚极品灵石，那灵石飞快地暗淡下来，她眼睛不眨，又飞快地拿出了几十枚。 一枚极品灵石的灵气相当于十分之一条普通灵矿的灵气。 几十枚极品灵石同时出现，相当于几十条普通的小灵矿灵气。 顾林芷不知道其他乾坤盏在非秘境这样灵气浓郁的地方吸收灵气的能力如何，但是就罩住她的这个乾坤盏来看，它在扣下来后并不是立刻将这里的灵气吸收干净，而是有一个过程，一个将灵气“抽走”的过程。 这过程虽然很短，但也说明了一件事，就是这只乾坤盏吸收巽元秘境这样环境的一片地区的灵气是需要“耗时”的，那么她一次性拿出来相当于几条普通小灵矿灵气浓郁程度的灵石，那么够这乾坤盏吸收一段时间了，而她要的就是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可以很好地帮助她感受灵气流动的方向，以及—— 顾林芷手持两枚极品灵石，用云灵帛仔细缠绕包裹上手指和手掌，然后用手按着灵石，扣在了那碰到就会被吸灵气的、乾坤盏铸就的牢笼“墙壁”之上！ 第66章 吸吧，顾林芷微微眯起眼，吸得越多，我能“看”到的、你的运转回路就越多。 第35章 破局（二） 灵气源源不断地被抽走, 顾林芷一刻不停地换着手上的灵石，从她手中被吸收走的灵力化作了一条带着光的亮线，顺着乾坤盏化成“墙壁”向上攀爬, 交织出复杂的图案。 这是从上次对付那个在玄道仙宗收徒大会排队报名时对她怼脸直播的修真者时想出来的方法。 当时她在那个人拿起来的云灵帛上做了些特有的灵力记号，这种记号原本是顾家给自家东西做标识的一种特殊的小法术，用来在顾家有货品丢失时追踪使用。 那个人只要碰触到这个云灵帛，自然就会被顾家锁定。没过多久, 他在整个仙网上用过的论道艾迪、直播用的道号全都被人扒了出来，那些他用来吸睛引流的挑事言论也一并梳理出来, 最后这个人在仙网上名声臭掉后彻底地销声匿迹了。 顾林芷不关心那人怎么样，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这种标记的小法术是否能为她把乾坤盏内的阵法倒推出来。 在她的推测下，乾坤盏吸收这些灵气，势必是要将一部分转化成自己所用的，所以她通过在云灵帛上的标记术法形成的特殊灵气顺着乾坤盏对灵气的处理路径一路铺下去，便在天空上形成了巨大的阵法形状。 那图形太过复杂, 而且图形所展现出来的是阵法的灵力运转，并不是直接绘制的阵法图样, 需要从运转后的结果倒推这里面的阵法逻辑和功能。 顾林芷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在快速变化的图形, 大脑飞速运转，她不能停下补充灵石的手，所有的演算只能在脑中进行。 突然, 顾林芷的目光一凝，在东南和西北方向上，那些交织的线条一个过分明亮, 另一个却像一个黑窟窿一般, 没有任何灵力能往那里去！ 乾坤盏的功能，将一片地方变成既没有灵气也没有魔气、如同像凡界那样的地方。 但这个乾坤盏是魔修手上的乾坤盏, 应该是之前仙盟被偷的那个。 魔修拿到乾坤盏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要研究乾坤盏的破解之法，所以这个乾坤盏现在只吸收灵气不吸收魔气…… 顾林芷眼前一亮，应该是魔修找到并破坏了吸收魔气的阵法回路！ 她只要把这个阵法回路修补好，这里面的魔气就可以被抽走，而她就不会入魔了！ 可乾坤盏是仙器，其的阵法回路极其复杂，但顾林芷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自救的方法。 不算是毫无线索，顾林芷看着另外一边明亮的复杂线条想，最起码，灵气吸收的部分还没有坏，她完全可以参照着去修吸收魔气的部分！ 只要……顾林芷看了眼那极品灵石堆——那是自己现在的全部家当。 只要她在这些灵石被完全吸收干净之前找到修补位置！ 顾林芷的眼睛紧盯着那两部分的纹路，那堆成小堆的灵石仿若一个倒计时的沙漏，灵光在不断变暗，慢慢地，最上层的那些极品灵石已经开始变成灰白色，并且这灰白色有着往下继续蔓延的趋势！ 兰师兄静静地守在一边看着，好似在等着什么，不一会儿，静谧的黑暗中响起沉稳的女声—— “解开了。” 兰师兄的眼珠微动，下一刻他便接到了来自白玉牌主人的命令—— “兰师兄，你现在能御空吗？” 兰师兄点头：“可以。” “那么，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您下命令就好。” “麻烦你带上那些最底层的灵石，然后按照我所说的位置，将这些灵石贴过去。” “是。” 兰师兄转过身，从那底下抽出相对于上方比较明亮的灵石。 “第一个位置，乾元，正三北。” 乾坤盏外。 菊什说过那句话后，有几个元婴化神期的修真者面露怒色，但钱清秋却主动后退了一步，这让那几个人敢怒不敢言。 毕竟天工门现在算是炼器第一宗门，少宗主钱清秋从修为造诣上来说，是这些人中最好的，且他与顾家关系最为密切，面对这个菊什的话也并未流露出怒色，甚至还听了他的命令，这让这几个人也无从发作。 顾林海却忍不住了，他也是走的炼器道，知道有些炼器大能在检查灵器时最忌讳被打扰影响思路，他修为造诣不高，所以刚才钱清秋在检查乾坤盏的时候没敢上去打扰，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菊什这么趾高气昂凭什么啊？就算他曾经当过那个净珩仙君的烧炉童子、对乾坤盏确实了解，但了解多少就讲出来多少，大家集思广益嘛，让别人走开是几个意思？ 于是他低声对钱清秋道：“你理他做什么……” “他在探器脉，”钱清秋也低声解释，“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顾林海一惊，探器脉？ 所谓探器脉就是一种对古灵器探查的一种方式，因为从那些上古秘境中拿出来的灵器法器多半不知道其功效作用，只能通过探器脉的方式用灵力对其运转效果进行探查以确定其作用。 如今通过探器脉的方法来确定魔修到底对这只乾坤盏动了多少手脚确实再合适不过。 但这种方式只有化神巅峰的炼器师才会用啊？！ 倒不是因为修为限制，而是因为只有到了化神巅峰，对炼器一道的领悟才能到一定程度，确实也有悟性好但修为不高的炼器师能做到这点，可这些多是因为肉身的先天条件不好导致的，这种修为不高但悟性极高的例子万年也出不来一个，不会刚好这小子就是吧？ 第67章 “他不简单，”钱清秋说道，“就是不知……有没有机会能挖到天工门。” 顾林海听他这么说又看了看那已经空出一圈的场地，咂舌道：“就这个脾气……还是算了吧……”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脾气所以在师父过世这么久后还只能窝在玄道仙宗。 菊什似乎是没有听到那些议论，又或者是听到了，但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专注地摸着乾坤盏上的纹路，灵气从手中散进去，外人看不到那些灵气正有规律地顺着某些纹路扩散。 突然，停止向外扩散灵气、一直安安静静的乾坤盏外逸散出了一缕魔气。 菊什的动作一顿，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芝芝真聪明。” 乾坤盏内，原先被魔修破坏的阵法线条被极品灵石的灵力慢慢补全，兰师兄飞身向上，手上的灵石按上了顾林芷报出的最后一个位置！ “巽止，宿三！” 灵气将那线条重新点亮，和周围如同一张光网的阵法重新连接的一刹那，顾林芷感觉到那些黑色的魔气开始减少！ 成功了！ 顾林芷一喜，她手上最后一块灵石变成了灰白色，连带着手上缠绕的云灵帛也变成了无用的轻纱缓缓散开。 可还没等她嘴角上扬，却赫然发现手腕上那已经变得很细灵针快要支撑不住了！ 不，不可以！ 魔气才刚刚开始吸收，再坚持一会，等魔气吸收完了再消失！ 顾林芷扭头，看向地上的那小堆极品灵石，那些灵石如今已经绝大部分变成了灰色，眼见着最后一层的亮光都要熄灭！ 顾林芷飞快地计算着灵石的消耗速度和魔气的排出速度，然后绝望地发现不论怎么算都差一点。 就差一点啊！ “如果您是在为灵石发愁，”兰师兄突然开口说道，“这里还有一块。” 顾林芷抬头，兰师兄正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胸口……那里……还有一枚灵石。 那是维持兰师兄“生命”的灵石。 兰师兄是傀儡，不是人。 他没有了灵石，不过是凝出的伪脉被魔气污染，他是师父的作品，师父自然会为他清理或者重新凝脉。 况且师父对自己那么好，知道了这种情况定然也是不会怪自己的。 理智上顾林芷知道，她现在应该扣出兰师兄胸口的灵石，用来抵灵气的消耗。 可是感情上她根本做不到。 兰师兄太像个人了，像个活生生的人。 把灵石从他胸口拿出来，在顾林芷看来，和剥夺一个人的性命一样。 可兰师兄明明是傀儡啊！ 顾林芷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涌动，或许是已经出现松动的封脉针带来的灵力作用，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 顾林芷不知道。 此刻的她，脑中充斥着一个问题—— 傀儡，是不是人？一个能自主活动的傀儡，他和人，是不是一样的？ “法器之所以会诞生，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皆为‘用具’，这是它们诞生的意义，而作为人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使用’来让它们发挥自己本该有的价值，傀儡亦是如此。” 师父曾经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可此刻的她却觉得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不论小叽，还是兰师兄，或者是那个可能也是傀儡的竹师兄。 它们在顾林芷的想法中，那并不是单纯地一个法器用具。 傀儡……傀儡是特殊的…… 是特殊的什么呢？ 顾林芷的眼中出现茫然，而她没有看见的是，那灵石堆的最后一丝光亮已经慢慢熄灭，而她身上各处的灵脉上，那些已经变得细如牛毛的灵针却仍稳稳地插在灵脉上，没有继续变细。 乾坤盏吸收灵气的能力达到了饱和。 可顾林芷却抬着头，她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一道光芒从空中骤然劈开，四周的墙壁发生震颤，开始碎裂。 顾林芷懵懵懂懂地回过神，然后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上带着一股纯净的灵气。 和兰师兄身上的一样的气息。 “你也是傀儡吗？”顾林芷轻声问道。 但她没等来少年的回答，便眼前一黑，陷入黑暗之前，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做得很好，芝芝。” 第36章 筑基 “芝芝做得真棒！” 夏日的阳光带着热气, 蝉鸣声此起彼伏。 得了夸奖的女孩骄傲地抬着下巴，面前人形的小木偶摆出一个滑稽的姿势，那木偶并不精致, 连五官和头发都没有，但是它的躯干、四肢甚至手指都能被极细的丝线灵活地牵引。 它已经是一个具备了完整木偶功能的木人了。 “嘿嘿，”女孩拿起那个木人，挑动着复杂的牵引线, 让木偶对着青年正儿八经地行了个拜师礼，“还是师父教得好！” 青年轻笑一声,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女孩不满地把脑袋从他手下错开：“我又不是小孩子，你……” 女孩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她呆滞地看着那个刚刚夸奖过她、揉过她脑袋的青年，那本该有着俊美眉眼的脸上，一片空白。 第68章 就如同那个还没来得及雕刻五官的木偶一般。 女孩手上的牵引线一松, 木偶如失去生命一般落在桌子上，发出响声。 哐当—— 哐当—— 扑通—— 扑通—— 顾林芷骤然睁眼坐起身, 大口地呼吸着,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好似要从她的嘴里跳出来一般。 “知知！知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手腕被一把抓住，顾林芷茫然地转过头, 看到谢兰汀坐在床尾，一位医修老者脸色凝重地为她诊脉，顾林海守在一旁, 神色紧张。 老者说道：“脉象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 谢兰汀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顾林海担忧地问道：“只是什么？” 老者沉吟半晌后问道：“你的脉搏有些快，有惊惧之象，做噩梦了吗？” 顾林芷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之前梦到的景象中回过神。 她点点头：“是……刚才做了个噩梦。” 谢兰汀给她喂了一颗安神丸，又为她倒了些温水，外面北风呼啸，卷起雪粒子，但屋内的阵法让顾林芷周身泛着暖意。 看到顾林芷的脸色逐渐红润，脉象恢复平稳，屋里的几个人便放下心来。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老者对顾林海说道，“身体有些亏虚，老朽开个方子，给这丫头补补就好。” 顾林海心疼地看了眼妹妹，想要叫人进来照顾顾林芷，自己随医修去抓药，却不想顾林芷说自己没什么事，想让谢兰汀陪着，顾林海便只好托谢兰汀照顾一二，自己则随老者出了门。 闺蜜默契让谢兰汀知道顾林芷是有话想和自己说，或者有什么想要单独问自己，便从床尾挪到了床头，把她扶起来，后面塞上了软垫让她舒服一些。 “是想说刚才的梦吗？” 顾林芷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我梦到他了。”顾林芷看着水杯里的倒影，里面映出来的女孩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可我看不到他的脸。”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了笑，“现在再回忆才发现我竟然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这个他是谁谢兰汀很清楚，也明白了为什么顾林芷要把哥哥支开，顾家的哥哥们知道了妹妹去了凡界，或许受了些苦，但是并不知道妹妹在凡界遇到过那么一个人，有过那么一段情。 “情关难度。”谢兰汀点头，“忘了就好了。” 是啊，顾林芷想，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按照凡人的寿命来说，那个人大概都已经入土了，还管他做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她有些惆怅，明明之前在百炼仙府睡那么好都没梦到过，怎么这次就…… 等等，这次？！ 顾林芷抓住谢兰汀的手腕：“对了，那个乾坤盏，乾坤盏怎么样了？谁救我出来的？” 谢兰汀眨了下眼：“你可终于想起问正事了，唔，先不说乾坤盏。” 谢兰汀对她神秘地笑笑：“你有没有感觉到现在有什么不同？” 顾林芷一愣，不同？ 谢兰汀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看看你的灵根吧！” 灵根？灵根出问题了？ 不，应该不是，如果是灵根出问题了，那谢兰汀不会是这么放松的神情，她二哥也不会那么容易地离开。 再说了，那位看起来很靠谱的老医修都说了她没什么大碍了。 于是顾林芷凝聚灵力，带着神识顺着灵脉游走到了灵根上，然后她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谢兰汀，又闭上眼，再次认认真真地看向了自己的灵根。 那原先呈雾状的灵根，如今竟然已经凝实了？！ 灵根凝实，就说明—— “我竟然筑基了？！” 顾林芷以为自己能没有魔气入体从乾坤盏逃出来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能筑基？ “那位菊师兄救你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筑基了，”谢兰汀笑着说道，“你这入道才半年，在乾坤盏那种环境下都能顿悟筑基，真不愧是天生道体！” 顾林芷现在有点懵，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一般跨越大境界不都得在灵气浓郁的风水宝地闭个关什么的吗？她在乾坤盏里灵脉被封着，里面灵气稀薄都是魔气，怎么就……就筑基了？ 这天生道体这么管用吗？ 顾林芷还以为自己得在炼气巅峰蹉跎个几年，毕竟谢兰汀当年可是磨蹭了将近十年才进入了筑基期。 “我这……”顾林芷有些不安，“这种情况筑基，会不会根基不稳啊？” “哎呀，别自我怀疑了，”谢兰汀拍拍她的肩膀，“相信自己，那位菊师兄都说了，你是顿悟筑基，这可比比硬拉修为的根基要扎实太多了！” 修真境界的提升既要靠修为又要有悟性，修为提升□□的能力，悟性是对道的领悟。但到了每个阶段的巅峰时期，想要跨越大境界，要么靠修为硬拉，要么靠悟性提升。 元婴之前的阶段靠修为硬堆是可以的，但是元婴后期拼的就是对道的悟性了。 很少有人能在炼气期靠对道的悟性跨越大境界，能做到这点的人，说明他选对了道。 可是，顿悟……？ 她顿悟什么了？ 顾林芷一时没有头绪，她选择先放下，转而问道：“你一直在说的那个菊师兄，是谁？” 第69章 谢兰汀眨了下眼：“你不知道吗？就是玄道仙宗掌门带来的那位炼器很厉害的菊师兄，听说做过玄道仙宗的烧炉童子，对乾坤盏很了解，还会探器脉，就是他救你出来的，哦不对，他说你是靠自己的能力打破的困境，他说你很强。” 做过师父烧炉童子、炼器厉害、对乾坤盏很了解。 她怎么不知道师门还有这么一号人？ 顾林芷想起来晕过去之前，那个接住自己的怀抱，那个怀抱里有着和兰师兄身上如出一辙的干净灵气。 竹、兰…… 她想起来那个白玉牌上写的字——梅竹兰菊。 那位菊师兄……该不会……也是…… 傀儡吧？ 一个擅长炼器的傀儡？是掌门带来救她的吗？ 顾林芷想到兰师兄前后不同的状态，又想到自己曾经的猜想，便问道：“那位菊师兄，他还有说过其他什么吗？” “你们门派那位菊师兄可是个厉害的，”谢兰汀提起这个顿时来了兴致，她憋着好久了，可终于等来姐妹问了，“你知道吗？我在现场就感觉，他可能平等地看不起在场的每一位炼器师。” 听到谢兰汀这么说，顾林芷心里又不确定了。 虽然确实有净珩仙君恃才傲物、为人不好相与的传言，但是就她的经历来看，那分明是那些人嫉妒她师父编排出来的酸话，她师父明明那么温和那么耐心！ 师父人真的很好！ 而且，师父在闭关呢！ 对，师父在闭关，而且巽元秘境离宗门那么远，所以应该……不是师父……吧。 可是，顾林芷又陷入了谜团中，不是师父，那之前的兰师兄，又怎么解释呢？ “正在闭关且人真的很好”的关琮此刻并不知道徒弟如何在心里为他的名声叫屈，他通过菊的眼睛看向那被万根极细的傀儡丝穿破肉身吊在空中的魔修。 “我们可以继续秘境里没问完的问题了。” 魔修此刻全然不作伪装，他哆哆嗦嗦，哑着声音说道：“两百三十年前的事我真不清楚！是，当年我是在子规林的月壶潭附近，但那两个大乘期斗法，我哪敢凑过去啊！呸！真是晦气！早知道不去那破地方了！我又不是什么傀儡师炼器师，干我屁事啊！” 菊什听完他这段话后，垂下眉眼，手上做了个动作，兰便收起了手里的灵丝，那魔修重重地摔到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好，”菊什双手交叠在身前，“两百三十年前的事你不知道，那三十一年前的事，你总该记得吧？” 魔修的身形顿了一下，疑惑道：“三十一年前？” 菊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十一年前，你用乾坤盏在凡界收了一个能自由行动的傀儡。” 魔修的倏然一惊：“你……你怎么……” 接着他便瞬间反应过来，他看看兰，又指着菊什：“你是那个傀儡主人？你是傀儡师？那个傀儡是你的本命傀儡？不，不，那个傀儡当时是在凡界，凡界灵气那么稀薄你怎么可能能控制傀儡？” “少废话，”菊什冷声道，“那个傀儡现在在哪？” “我……我给卖了！”魔修立刻道，“我不是傀儡师也不是炼器师，就觉得这玩意会自己动还挺稀罕，就把它卖到黑市了，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 菊什微微俯身，加重声音一字一句问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真不知道！！” 魔修摇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绕上了脖颈，常年游走在刀口的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杀招，手上魔气聚集，身上那之前被灵丝穿透的伤口却又骤然爆发出了强大的灵力，魔气还未聚起边又顷刻间溃散！ 灵力化成的丝线在他脖颈收紧，而他做不出一点反抗，只能如同一个凡人一般被慢慢剥夺呼吸，走向死亡。 “我……我明明已经说了我知道的……”魔修不甘心，他的手紧紧扒住脖子上坚韧的细丝，双腿本能地挣扎蹬地，“为什么……还要……杀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说了我就放了你？”菊什冷然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更何况，这不就是当年那个傀儡，在你那充满魔气的乾坤盏里，所经历的‘死亡’吗？” “傀儡……傀儡又不是活物……又怎么会……死亡……” 魔修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身体中最后一丝气息散去，僵直的身体塌在地上。 “是啊，傀儡不会死亡，只有人会。” “飞升不了的人最终都会死掉，只有傀儡才有机会在世间永生。” 第37章 交付 因为刚经历了乾坤盏事件, 再加上踏入了筑基期，顾林芷被哥哥们按在家里呆了一段时日用各种方法进补，等到师父出关的灵信送来的时候, 她已经红光满面，被老医修把脉后委婉地告知不必再补，哥哥们才停止了喂灵猪一样的行为。 师父的灵信很简单，就是告诉她自己已经出关, 她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没有一丝一毫命令和强迫的口吻。 但顾林芷在家可算是待够了, 师父这灵信对她来说十分及时——及时将她从快要溺死的哥哥们的爱里打捞出来。 现在就剩下一件事。 钱清秋在确认她没有大碍后就离开了，此时顾林芷终于能把那个给家里交付的灵器储物匣推到哥哥们面前：“其实，这次我回来，主要是为了送这个东西。” 第70章 顾林海打开了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抬眼看向顾林生。 顾林芷带着一些期待：“师父说, 请咱们家检查一下，交付法器是否合格。” 她没有告诉哥哥们哪些是她做的, 哪些是师父做的, 也是想知道现在自己做出来的那几个小法器是不是真的能通过自家的查验。 可顾林海的脸色却不太好，他试探性地问顾林芷：“净珩仙君……你师父他没有为难你吧？” 顾林芷一愣：“为难？” “我们确实存了借由给玄道仙宗法器单子而讨好净珩仙君的心思，传闻净珩仙君爱财, 原本想着送些奇珍异宝，但是他之前已经把多余的材料退了回来，只收下了付工费的灵石, ”杜青岚也皱起眉头, “如今又让小姐你把东西送过来……” 杜青岚心思九转十八弯，在他看来, 这行为明显是惹了净珩仙君不快，让徒弟亲自回来敲打家里了。 顾林芷一听就知道他们想多了，便摇头：“没有，师父待我很好。” 顾林海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顾林芷用力点头，她想起师父那个八卦小院，和那个深不见底的、用作库房的小秘境，补充道，“而且师父本身就有很多的材料宝物，你们不用额外送了。” 不对，顾林芷想，师父还是有一些东西没有的，有一些可能不太值钱但是比较难找的，比如凝灵珠。 但是她给师父找到了，顾林芷喜滋滋地想，等回去悄悄放到那个小秘境里去，就算要送礼也得送到点子上，她还是有点顾家的人际关系头脑的！ 听到顾林芷说的话后，顾林海松了口气，他一边伸手把那匣子一层层推回去合上一边到：“嗨，这净珩仙君做的法器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再说了，灵石送到就行，这些东西就算做出来也不好卖。” 看二哥并不打算看这些，顾林芷急了，她伸手按住了顾林海的手，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打开那匣子，一字一顿道：“好好检查检查！” 三个人听到顾林芷这么说，齐齐看向她，又低头看了看那些法器，顾林海一脸疑惑，但顾林生突然伸出手，拿了其中几样出来，推到顾林海面前：“看看。” 顾林芷心里一个咯噔，顾林生准确挑出来的，正是她做的那些法器。 可是……大哥他是灵修啊，他都不懂法器，为什么都能这么快挑出来？ 顾林海是这三个哥哥里唯一懂炼器的，他看到大哥动作很快地把那些法器挑出来，挨个伸手检查了一下这些法器的功能，然后抬头迷茫道：“没什么问题啊，功能都很流畅。” 诶？ 顾林芷先是开心法器经过了二哥的检查，但是同样的，她和顾林海一样迷茫——大哥到底是怎么挑出来的那些法器。 杜青岚却看明白了，他低头笑了一下，接着迅速收敛了笑容，对顾林海说道：“家主不过是随手抽出来了几样检查，没问题就收起来吧。” 顾林生沉默地点点头，莫名其妙地对顾林芷说了一句：“净珩仙君有心了，和他好好学。” 顾林芷更懵了。 顾林海也懵，但还没等他问什么，就被杜青岚使了个眼色，他深知自己脑子不如这俩人活络，便立刻闭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不说话。 顾林芷得不到解答，但无论如何，二哥的检查是实打实的没问题，至于那大哥和青岚哥…… 顾林芷是自问没有本事从这俩口中套出来什么东西——她还得小心别被两人套出什么自己的事情来。 于是带着这个得不到解答的小小疑惑，她走上了回宗门的路。 送妹妹上了去玄道仙宗的星槎后，顾林海才发问道：“大哥，你之前挑出来让我检查的那些法器，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这和那什么净珩仙君有心有什么关系？” 顾林生沉默了一下，道：“那些，是知知做的。” 顾林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是……是囡囡做的？不是，你怎么知道的？囡囡那会才炼气期吧？可这些都是些……” 他说了一半，突然回过味儿来，把那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了两件法器，一件是他之前检查过的，一件是剩下的那堆里的。 顾林海终于看出了差别。 第二件他随手抽出来的那个法器，不但功能做得很好，表面上还刻着和这个法器功能相得益彰的一些纹路，一方面这些纹路是一种小阵法，能有效地减少法器启动时的灵力消耗，另一方面，这些纹路做得极其细致精美，就算这东西它不是法器，也有一定的观赏价值。 而另一个他检查过的…… 这功能确实没问题……表面上的纹路阵法也有减少灵力消耗的效果……就是这个纹路的模样…… 真的就是只为了实现功能而实现，没有一丝一毫的美感啊…… “那些法器都是我从古籍上找出来的，”顾林海道，“当时想着往稀缺的高品级上找，毕竟我们修炼器道的，都是什么修为做什么品阶的法器，确实有些古籍上记载的法器品级被高估，但是净珩仙君竟然敢直接让炼气期的囡囡上手做这些，而且他竟然还退回了多余的材料，囡囡竟然还做成了！” 顾林海越说越高兴：“囡囡果然在炼器方面有天赋！看来这净珩仙君果真是能明白囡囡的天分！不过——” 他话锋一转：“这几个灵器都是囡囡做的，那工费我们是不是给多了？” 第71章 他这话一出，顾林生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离开了。 杜青岚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少爷，知道你擅长经营，但是这方面就不要算这么明白了吧！” 顾林芷不知道她二哥在纠结工费的事，她对自己的东西被挑出来这件事苦思冥想了一路，等回到百炼仙府的时候，还差点撞到竹师兄。 竹师兄扶主她的肩膀，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小心”。 带着竹香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顾林芷认真感受了一下，从中感受到了与兰师兄和那位救她出去的菊师兄身上，同样的、来自于灵石的纯净灵气。 竹师兄，应该也是傀儡。 但和那两个师兄不一样的是，竹师兄周身会有竹子的清香，所以之前顾林芷一直忽略了。 她站稳身体，对竹师兄低声道谢，就在她纠结要不要问竹师兄傀儡的事时，竹师兄笑着说道：“仙君说，让您回来就去找他。” 顾林芷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疑问咽了回去。 如果竹师兄是傀儡，那么问竹师兄多半没用，不如直接问师父。 竹师兄带着她往无名苑走：“百炼仙府闭府期间修改了阵法，把您的灵力加了进去，今后就算仙君不在，您也能使用百炼仙府里的一切，包括无名苑里的八个秘境。” 顾林芷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师父竟然为她开了如此大的权限！ 尤其是无名苑里的那些秘境，不说师父做好的那些极品灵器法宝和珍稀锻造材料，就是淬炼池里各种属性的灵泉水和锻造炉里的那些铺底灵碳拿出去都能卖不少钱！ 若是碰上有心之人，面对这等诱惑，恐怕难以抑制心中贪念。 如今师父把这里完全向她开放，还允许她在他不在时使用，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我一定不会辜负师父的信任！” 顾林芷认真说道。 怀着这样感激的心情，顾林芷再次踏入了无名苑里。 算算日子，她离开已经有三个月了，冬日即将过去，树木在残雪下悄然萌发新芽，春天即将到来。 无名苑的角落里已经有了青色的痕迹，但院子里那三间屋子的门仍然紧闭。 顾林芷站在院子中，对着紧闭的门行了一个礼：“师父，弟子回来了。” 门里响起熟悉的、低沉好听的声音：“筑基了，不错。” 听到师父提及自己的修为，顾林芷有些犹豫，要不要就这么直接提及巽元秘境和乾坤盏的事，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师父道：“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 既然师父这么说了…… 顾林芷抿了抿唇，从怀里拿出那个翼菱叶形状的白玉牌，问道：“师父，竹师兄、兰师兄、菊师兄，他们是不是都是傀儡？就是像小叽那样能自己行动傀儡？而且——” 她看了眼牌子上的字，道：“应该还有一位梅师兄，对吗？” 第38章 魂心成人 顾林芷说完后就紧张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她并没有把自己对竹师兄、兰师兄以及那位菊师兄的猜想和家里的哥哥们说。 因为八千年的事, 仙盟对傀儡的制作有着诸多限制，不说这种会自主行动的傀儡，就说普通的傀儡, 也快没什么人做了。 顾林芷自己刚入傀儡铸造不满一年，她怕自己的臆断会给师父带来麻烦。 “梅啊，”师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似乎带着叹息, “它是我做的第一个这种傀儡。” 顾林芷捕捉到师父的用词，第一个, 这种。 “你知道恒断山的明一仙君吗？” “明一仙君？”顾林芷觉得这道号有些耳熟，然后她想起来，“是那位师父曾经给他做了本命傀儡的傀儡师大能吗？” 明一仙君，那位停留在化神期许久的傀儡师。 别的道途中的大能都有能到大乘期的，但傀儡师一道，因为傀儡铸造几千年来被打压、防备得太狠, 多少入了此道的傀儡师可能终其一生连个本命傀儡都没有，所以能修道化神已经算是顶尖傀儡师了。 师父就是在这个时候, 为这个傀儡师制作了一具本命傀儡, 让他从化神期跃入大乘期，只不过时机太晚，那位傀儡师进入大乘期后便寂灭往生了, 没能飞升。 “对，我做的梅，就是那个给他的本命傀儡, ”顾林芷听着师父的声音带着些叹惋, “我以为以明一仙君的阅历和道心不会受到影响，但我还是忽略了人的本能。” 顾林芷一头雾水：“本能？” “求生的本能。” 师父接下来的话, 将那段往事揭开，破开传言中体面的表象，露出内里不堪的真实。 师父之所以会选中为这位傀儡师制作本命傀儡，一是因为他的修为到了化神，却并未匆匆定下本命傀儡，自言宁可就这样寂灭，也不想愧对于自己的道心；二是因为他已经千岁高龄，见过了太多的世间浮沉，对生死看得很淡。 所以师父为他做了一具本命傀儡，明一仙君十分喜欢这具傀儡，名之为“梅”。 和其他的传统傀儡不同，他和梅建立了本命连接，梅不但受控于他的灵力丝，更仿若与他心意相通一般，在他脑中刚有某个想法之时便进行行动，有时候不用他下令或者控制，就能完成他心中所想。 梅帮他跨过了化神到大乘的鸿沟，原本即将看到头的寿命得到了延长。 第72章 但能延长的时间有限，因为梅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晚了，明一仙君就算进入了大乘，也只能停留在大乘初期。 “他曾与我说过，梅是他最重要的伙伴，比亲人还重要的存在，”师父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可后来，在他肉身濒死之际，他选择‘杀了’梅。” 顾林芷闻言一惊：“杀了？！是……毁了吗？” 她想起来传言中那具傀儡随着主人的寂灭而消失于世间，大家都认为是傀儡师死亡然后带着本命傀儡一同消散，但是没想到竟然是“杀了”。 可是傀儡要怎么杀呢？顾林芷想到的只能是毁掉。 是因为自己死了，所以不想把这么好的傀儡留给其他傀儡师吗？ 那这样确实有些自私了。 可师父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大脑有了一瞬空白—— “他杀了梅，神魂妄图占据梅的身体，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师父的每个词顾林芷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她怎么就…… “神魂……占据……傀儡的身体？”顾林芷艰难地消化这段话，“您的意思是，他要夺舍他的本命傀儡？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 这话要不是从师父嘴里说出来的，顾林芷肯定要觉得这人的想法还蛮癫狂的。 可是这是师父说的，那就说明，当年真的发生过这件事。 傀儡师大能到寿命末期企图夺舍自己的本命傀儡以延续寿命。 夺舍是一般只有入魔之人才会做的，他们原本的身体被心魔产生的魔气污染，注定要走向疯魔的下场，于是他们企图用夺舍他人的方法延缓这一过程，可心魔是随着神魂的，就算夺舍成功了，这下一具躯体也会迅速产生魔气，夺舍次数越多，产生魔气的速度就越快，最后的结局仍然是疯魔死亡。 可那位明一仙君，他是正道修真者啊！ 但顾林芷转念一想，却又有些明白了，如果梅是和竹、兰、菊一样的傀儡，那种能自主活动的傀儡，看起来真的像人一样，如果那时候明一仙君因为寿数而生了心魔，那么就说得通了。 “可是，人的肉身是天道所化，能承载人的神魂，可傀儡是人的造物，不能承载人的神魂吧？” 关琮看着门口，水镜术法里映着顾林芷的模样，修真之人岁月不显，里面的女孩仍然是记忆深处的模样，他伸出手，在触碰到水镜之前堪堪停住，轻声道：“若能呢？” 顾林芷睁大眼睛。 画皮、凝脉、铸骨，不过仿的是人皮、灵脉和骨骼。 仿的终究是仿的，是假的，和真正的天道造出的灵物有着巨大的差别。 怎么就……能承载神魂呢？ “八千年前的傀儡铸造之术，研究的就是如何让傀儡能像真正的人一样，”师父徐徐道来，“那时候，傀儡铸造分为四步，画皮、凝脉、铸骨，还有炼心。” 炼心。 这是顾林芷从未在任何傀儡铸造的书上看到的词，也是她从未听过的词。 而八千年前的事，她隐约只知道是钱家出了一个很厉害的邪修老祖，当时搅动风云让整个修真界差点覆灭，但具体是怎样的事情，整个修真界传得五花八门，有说什么让修真者全部入魔的，有说是傀儡师集体修他的邪术，要一统修真界的，都是一些听起来就很浮夸像话本里写来猎奇消遣的故事。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傀儡铸造受到严格的限制，傀儡师一脉受连累没落至今。 “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吗？‘皮依于肉，脉肉附骨’，在八千年前，还有最后一句，‘魂心成人’。” 魂心成人，这是八千年前傀儡铸造师们追求的最极致的境界，但并没有人能做出这种境界的傀儡。 通过复杂的炼制方法，用各种神魂相关的材料炼制出傀儡的“魂心”，在魂心上绘制神魂相关的阵法，达到傀儡能够自主思考、自主活动的效果，就像小叽、像梅竹兰菊这样。 八千年前，这种傀儡有很多，傀儡师的本命傀儡几乎都是这样，可那时候出了一件事，让整个修真界都对这种傀儡和使用这种傀儡的傀儡师赶尽杀绝，也让仙盟将这种傀儡的炼制方法列为禁术，几千年下来，这种傀儡绝迹于修真界，而傀儡师一道逐渐没落。 “那时候，有一个叫钱子规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天才，傀儡道、炼器道、灵修三修，并且修为达到了大乘。” 顾林芷震惊：“三修？！” 传言中那位钱家老祖只是双修，没想到竟然是三修！ 普通修真者修一道就很艰难了，能将一种道途走到底成为大乘期就能被称为大能，资质再好些比如顾林芷这样天生道体的，理论上存在两道道途双修的可能。 理论存在，但现实都认为混乱道途有极大可能入魔。 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三修！ “钱子规出生于炼器世家钱家，也就是现在的天工门主家，所以一开始走的是炼器道，但此人对傀儡铸造极其感兴趣，于是在专修傀儡铸造的时候，顺便修了傀儡道，可傀儡铸造的炼心，又必须对神魂极为了解，所以他去修了灵修道。” 原来如此！ 顾林芷内心叹服，这人的灵根、道体还有悟性一定极好，但是她怎么没有听过……等等。 顾林芷突然想起来，在巽元秘境里，兰师兄逼问魔修时候，好像那魔修曾经提到过什么秘境叫……子规林？ 第73章 和这个钱子规有关系吗？还是说只是一种巧合？ 关琮并不知道顾林芷所想，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顾林芷的神情，继续说道：“他和当时的傀儡铸造师一样，想造出完美的、能和人一样的傀儡，可到最后，他认为人术比不上天道，修真者无论怎么在画皮、凝脉、铸骨、炼心上努力，也造不出像真人那样的傀儡，因为人自己是天道造物，一个造物的造物，怎么能比创造自己的天道还厉害呢？” 诶？顾林芷在心里默默想，这话……好像听起来……挺有道理？ “确实很有道理吧？”师父也说道，“当时很多傀儡铸造师听了他的话都觉得有道理，可傀儡铸造一道，追求的就是将傀儡做得如人一样，再加上专修傀儡铸造的炼器师从未有过飞升的例子，所以当时很多的傀儡铸造师心灰意冷，有的因此产生心魔，有的因此沉寂，一时间做傀儡的人极少，这影响了需要用傀儡的傀儡师们，就在这时，钱子规做出来了一种，能达到当时傀儡技术巅峰的傀儡，他说，造物的造物极限就在这里了。” 傀儡的极限…… 顾林芷想到师父之前说的八千年前的傀儡铸造师的追求，不禁道：“那一定，和真人很像吧？” 师父用沉重和缓慢的语气说道：“和真人别无二致。” 第39章 八千年前 钱子规制作出来的傀儡, 是当时傀儡铸造能做到的巅峰。 他做的傀儡已经极其接近于真人，除了没有灵根不能修行外，从外部看已经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可他并没有把傀儡的制作方法公之于众, 东西往外一推，直言傀儡师爱买不买爱用不用。 傀儡师自然是爱用的。 当年顶尖的傀儡大能重金求来了钱子规做出的傀儡，用过后愣是牺牲了自己修为断开和原先本命傀儡的灵力连接，重新用本命灵力和新傀儡建立连接。 然后他突破了瓶颈, 虽然没有飞升，但是打开了大世界的结界。 修真界能飞升之人寥寥, 很多人卡在大乘期再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最终只能在大乘期的寿数限制下进入轮回。 在这种情况下，能打开大世界的结界窥探三千世界的一角，已经是属于摸到飞升边缘了。 于是一时间，求钱子规做本命傀儡的傀儡师不计其数。 但钱子规只有一人，做一具这样的傀儡需要的世间至少要十年, 可傀儡师的需求量太大了，一些大能求上门, 连劝带利诱, 让钱子规将这制作方法公开，钱子规虽有着傲气，却不能一下子驳了这么多大能的面子。 最后, 他勉为其难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借由天工门的名义开始收徒。 一时间天工门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无数的炼器师, 甚至有些化神期、大乘期的炼器师都想拜入其门下。 钱子规在众多炼器师中挑挑拣拣, 终于找了十名他认为可学此法的弟子，带着这十名弟子, 开始学习他研究出来的制作傀儡的方法。 钱家制作傀儡的速度快了起来，量也多了起来，一时间几乎所有有些实力的傀儡师用的都是他做的傀儡。 直到有一天，当时的天工门门主和惊阳堂的一位大乘期的堂主用计困住了钱子规和他的弟子们，将他们困在了预先置好的隔绝灵气的阵法之中，对门内宣称他研究邪术，已沦为邪修，要启用杀阵。 这消息没能封锁在天工门内，不过一晚便传到了修真界中，整个修真界大乱，多数人认为是天工门门主和那堂主嫉贤妒能，要迫害钱子规，不少傀儡师集结在天工门外要他们释放钱子规，甚至当时从仙盟到各门派大能都前来天工门施压。 诛杀大乘期大能的杀阵从布置到启动需要时间，而反对的声音从门外蔓延到门内，当时的天工门门内也有不少反对门主和那位堂主的声音，说就算他研究邪术，也要有个公断，不能随便给他扣个帽子。 但门主和堂主却全然投入到布阵之中，仿佛生怕耽误了什么时间。 没能得到解释的修真界众人怒了，在杀阵即将布好之时，天工门的护山大阵被人从里面打开，无数的修真者涌入了天工门，杀阵被阵修破坏，钱子规和他的十名弟子被解救出来。 那时候的修真界众人以为自己解救出来的是一个被门派嫉妒的天才炼器师，但没想到放出来的是一个原本能被简单解决掉的恶魔。 就在禁锢钱子规的法阵被破坏掉的那一瞬，在场的修真者都感受到了一种神魂上的拉扯。 “神魂？”顾林芷联想到了之前师父曾经说过的，傀儡能承载神魂，她不禁问道，“难道……那些修真者，那些傀儡师的本命傀儡……里面有真人的神魂？”她感觉全身发冷，“那个钱子规，是用人的神魂炼心？” “他确实是把人的神魂加入到了炼心的步骤里，但他用的神魂，是自己的神魂。” 顾林芷惊骇：“自己的神魂？！” “将自己的神魂切出一片来，无限细分，然后加入到他做的每一具傀儡之中，送到各个傀儡师身边，通过本命灵力和他们建立了连接。” “可是，”顾林芷不懂，“那些傀儡师就没发现吗？” “他们发现不了，”师父说道，“炼心的‘心’是很精小的一个东西，它是钱子规造出的傀儡的‘命门’，钱子规的傀儡在没有灵石的时候能依靠本命灵力的连接从主人的身体中取得行动的灵力活动，但一旦这个命门被破坏，那么这个傀儡就会整个失去作用。” 第74章 那时候能得到钱子规制作的傀儡的都是傀儡师，持有之人都对其十分珍惜，谁敢冒着可能会破坏傀儡的风险去找这么个“命门”？ “那……他在这些傀儡中混入自己的神魂，而他自己又是傀儡师……”顾林芷猜测，“他是想在关键时刻控制这些傀儡吗？” “不，”师父否定了她的猜想，“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他认为无人能超过天道的造物。” 顾林芷点头，她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然后震惊道：“等等，他，他该不会……” 没人能超越天道做出更好的傀儡，那么，在钱子规看来—— 师父沉重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在他看来，人本身，就是最完美的傀儡。” 顾林芷一瞬间感觉到脊背发寒。 “他不但是傀儡师，他还是灵修，灵修最擅长的就是对神魂和灵力操纵，他创造了一种邪术，将自己的神魂细分混入傀儡之中，所有和这些傀儡建立本命连接的傀儡师、所有和这些傀儡师交过手、哪怕只是轻微的灵力接触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建立了连接，而他所收的十名弟子更是如此，当年修真界一多半的人，都被他的灵力感染，成为了他的，人傀。” 钱子规放弃了傀儡的制造，以天道最完美的造物——真人——作为傀儡。 天工门的那位门主和那个堂主发现了真相，这真相太过骇人，许多人不知不觉地变成了钱子规的傀儡，他们稍有异动就会被钱子规察觉。 所以他们并不敢大声张扬，只能选择用计谋让他掉以轻心，然后快刀斩乱麻。 哪怕背负上恶名，也要将这恶人除掉。 可惜只差一点。 就只差这么一点时间，让修真界掀起了近千年的腥风血雨，整个修真界差点因此覆灭。 顾林芷听得绝望，不禁问道：“那最后，他是怎么被消灭的呢？” “还是那位天工门门主和堂主，”关琮缓缓说道，“还有玄道仙宗当年的宗主。” 一阵钟声响起，那是玄道仙宗每过六个时辰就会响起来的声音。 清人心神，凝神固体。 顾林芷突然想起来当初在收徒大会上时，那个叫白清河的散修告诉自己的话。 “镇魂钟？” 玄道仙宗的镇魂钟，曾经在八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镇魂钟，”关琮的目光看向远方，那是主峰的位置，镇魂钟余音悠然消散，“当年天工门的那两位大乘期大能以自身飞升为引，强行撕开大世界的结界，玄道仙宗宗主请出镇山神器镇魂钟，竭尽所有修为击响，为那些被钱子规控制的修真者争取来了一刻清明，就在最后这刻，几个恢复神志的大能将钱子规逼入了那个强行撕开的结界裂口，钱子规湮灭在三千世界的缝隙之中。” 三千世界的缝隙中有着强大的力量，除了大乘期飞升成功可自由穿梭三千世界之人，其他人无不神魂俱灭，而脱离本世界，所有因果皆断，钱子规建立起的控制修真界众人的“网”也自然失效了。 修真界终于得以从此次浩劫中元气大伤地活了下来。 顾林芷问道：“那……那两位飞升的大能呢？那个敲钟的宗主呢？” “那两位大能是强行提升修为共同飞升的，最后强接雷劫，也是形神俱灭，而那位宗主，修为全失，当场寂灭。” 难怪说八千年前的混乱让整个修真界几乎覆灭。 难怪仙盟从那时起，对傀儡铸造严防死守，傀儡道一落千丈。 “修真界付出了太多，才将罪魁祸首消灭，”顾林芷喃喃道，“所以……所以傀儡铸造才被如此限制。因为他炼出了能承载神魂的傀儡‘心’，将自己的神魂碎片融入进去，从而造成了灾难。但是这种炼制方法其实并没有消失，对吗？” 如果说子归林是钱子规留下的大能秘境，兰师兄逼问那个魔修有关子归林的事，多半是为了剿灭那些钱子规的余党，不，或者说是还在跟随钱子规的脚步，想要炼出这样傀儡的魔修们！ 顾林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在巽元秘境里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师父是为了帮助仙盟追杀那些想要千丝魂书的魔修，对吗？” 关琮看着女孩骤然变得崇拜的目光，四十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中—— “哇你竟然读过这么多的书！” “这么复杂的东西你竟然能解得开！” “太厉害了！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故事？” 日夜相处，明明有那么多不寻常的地方，身上带着那么多谜团，村里人都知道因为他来历不明曾经心生警惕，一直过了很久才慢慢接受他。但是在这个女孩看来，对她好的就是对她好，她不会去想这后面是否有什么阴谋，不会去想这个“好”的后面是不是别有所图。 她想的永远是，你对我好，我十分感谢，所以也要加倍地对你好。 所以哪怕被家人控制自由，严格监管，甚至被耽误修道前途，也从来没有怨恨，因为她知道家人对她好。 四十年前那次出走，大概就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反抗，反抗过后回来还要生出负罪感，觉得让家人担心了。 关琮不敢想，在那个人离开女孩后的日子，她一个人在人心诡谲的凡界，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又是怎样跌跌撞撞地，才从凡界回来？ 第75章 “没有人会永远陪着我。” 他想起来了她曾经说过的话，手骤然攥紧。 那他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呢？ 关琮哑声道：“你就没想过，或许我也是图谋那千丝魂书的人呢？” 第40章 乖徒 顾林芷闻言一愣, 师父为什么会这么问？ 在她看来，兰师兄在巽元秘境逼问魔修的时候已经知道她在旁边了，如果真的是想要找千丝魂书, 那么下一步应该是杀人灭口才对啊，没道理还跳下乾坤盏救她，后来更是派出了菊师兄在外面帮她。 直接就此杀了她不好吗？ 以兰师兄的身手和修为，她和谢兰汀都不是对手的好吧。 乾坤盏是师父做的, 让菊师兄做点手脚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更何况，她三哥可是仙盟的人, 如果不是目的坦荡，把她放回就不怕她告诉哥哥们吗？ 对，她不是随便告状的人，但是……她跟师父相处不过大半年，交流的都是一些炼器和傀儡铸造的事，也看不出什么人品、行事风格什么的, 师父没道理对她这么信任嘛。 那肯定是师父目的坦荡光风霁月嘛！ “师父不会的，”顾林芷信心满满, “如果师父对这种傀儡铸造方法感兴趣, 当初也不会千挑万选选道心坚定的明一仙君去做傀儡，从刚才师父的话里，我感觉, 师父应该是不赞同这种将神魂放入傀儡的铸造方式的。” 听到顾林芷这么说，关琮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闭了闭眼, 深深叹了口气。 但他并不想解释什么, 在他看来，那个魔修已经死了, 只要想办法从黑市上将那个傀儡找回来，销毁掉，那么那件事就会永远不见天日。 关琮的心里突然一紧，那件事永远不见天日，那那十年呢？ 他看向顾林芷，如今和她之间，不过只有一扇门的距离。 可这扇门他推不开。 顾林芷在回答完后等着门里师父发话，她等了好久，久到她以为师父已经离开时，师父才再次开口道：“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些，那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顾林芷眨了下眼：“选择？” “一个是继续按照以前的方法进行修习，当作没有‘炼心’一步，按照前三个方法的组合继续制作傀儡。另一个是，将‘炼心’一步加入进去，但一旦加入进去，你铸造傀儡的过程就会受到很多的制约和控制，并且很大可能在将来会面临很多危险的选择，稍有差池，就万劫不复。” 顾林芷没有犹豫地说道：“选第二种。” 这让关琮惊讶：“你不考虑一下吗？” “没什么可考虑的，”顾林芷认真说道，“就算修别的道途也会面临着很多的诱惑，修别的道也有入魔的风险。这世上没有一个道途是轻松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后者这么个选择，肯定不甘于只学前者，不瞒师父，我之前放过大话，我要成为修真界最厉害的傀儡铸造师，虽然现在听起来可能有些狂妄，但是最起码我在刚起步的时候，就不能因为困难而选择那个简单且平庸的方向啊，这样连起点都没有，更何谈后来呢？” “可是，如今八千年的那些傀儡铸造的方法已经失传大半。” “但师父也做出来了梅竹兰菊呀，”顾林芷说道，“没有什么功法是一开始就有的，而且……”她皱了皱鼻子，“我总觉得八千年会不会大家集体都走偏了。” 关琮一怔：“走偏了？” “是啊，”顾林芷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为什么越像人的傀儡越是好的傀儡？傀儡对于傀儡师而言，不应该是剑对于剑修而言吗？没人要剑灵像人吧？但为什么要傀儡像人呢？” 关琮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一跳，他看着顾林芷：“你继续说。” “就像小叽一样，”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把小东西抱出来，“它应该也有个‘心’吧？师父你给它做‘心’的时候，一定是让它有了某种性格、能做某种事情，可这是傀儡铸造师赋予傀儡的‘心’，如果一个傀儡师需要自己的本命傀儡，那么‘炼心’这一步，不应该是傀儡师炼自己傀儡的‘心’吗？为什么会是傀儡铸造师来做？弟子不知道当年飞升情况是怎么样的，但是这种傀儡做出来，傀儡师飞升到底是践行的傀儡师自己的道还是傀儡铸造师的道啊？” 关琮神情一顿，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准确地来说，是八千年前的那些傀儡铸造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大家都在拼谁的傀儡更像人，傀儡师们便也觉得傀儡更像人最好。 但当时不论是傀儡师还是傀儡铸造师，确实都很久没有出过飞升之人了，当时很多人都以为是傀儡的问题，所以才有了后面那种对傀儡十分重视的情况。 “当然，弟子现在还是出于一种很浅显的理解，”顾林芷继续说道，“但是弟子觉得吧，‘炼心’这个部分，是傀儡行动的核心控制部分，应该是交由傀儡师去做才对，傀儡铸造师，应该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可以让傀儡师尽情展现和书写他们道途的地方，就像是傀儡铸造师为傀儡师提供一张书写起来好用的纸，至于那上面画什么，是傀儡师的事才对。” 顾林芷的话让关琮沉默了，他感觉到困惑在眼前的迷雾仿佛被什么拨开了一些。 傀儡师和傀儡铸造师之间的关系，好像从八千年前就陷入了一个怪圈。 第76章 傀儡师无法飞升，便想自己的修为不够，傀儡不好，于是傀儡铸造师便在傀儡上下功夫，结果就算闹出了八千年那场大难，也没有供出来一个飞升的傀儡师。 似乎，傀儡师有点太依赖傀儡铸造师造出的傀儡，会不会反而限制了傀儡师的道途？ “我其实在想，如果八千年前，‘炼心’的重点在让傀儡师能更好地发展自己的道途，而不是增加傀儡的功能，追求傀儡像‘人’，或许，会不会就没有那场灾难了。” 听着顾林芷的话，关琮也不由得畅想，如果八千年前是这样的话，那么傀儡的“心”是让傀儡师知晓的，甚至是让傀儡师去绘的，那么那里面稍有问题，就能被傀儡师发现，根本就由不得钱子规布下那么大的局。 “所以师父。” 关琮抬头看向她，女孩的眼睛亮亮的。 “在乾坤盏里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面对兰师兄这样的傀儡，我没有办法像对待普通法器那样，去把维持他‘生命’的灵石抠出来用，今天您告诉我傀儡的‘炼心’之道，让我彻底明白过来。”顾林芷顿了顿，“兰师兄他们这样的傀儡，不是普通的法器，他们是师父的道。” 关琮一怔：“我的道？” “兰师兄他们的‘心’是师父炼出来的，这样的傀儡，承载的傀儡铸造师的想法，”顾林芷笑了，“就像是师父想保护我，所以给了我那个白玉翼菱叶，师父做出来的傀儡就会保护我，兰师兄他当时还为我凝粗了灵针，还为了……” “是我！” 师父突然出声，打断了顾林芷的话。 顾林芷愣住，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拿捏不准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为什么师父刚才那两个字说得……似乎有些情绪激动？ 关琮闭了闭眼，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他脸上的神色极其难看，右手掐着左手手腕，仿佛在遏制自己内心的某种冲动。 顾林芷见师父很久都没有说话，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小心翼翼道：“师父……对不起，弟子刚才，妄言了。” 关琮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情绪稳定下来，手放下来，左手手腕的淤青被道袍的袖子挡住。 “没有，”顾林芷听到师父说道，他的声音仍然平稳，“为师只是想纠正你一些错误，其实那些傀儡，为师也是可以控制的。比如巽元秘境里，一开始进入乾坤盏的兰。” 一开始进入乾坤盏的兰？ 顾林芷不是没有想过，性情大变的竹师兄，还有明明会凝针但是后来重新换灵石醒来后虽然记得但却不会的兰。 但是，她想不通的是…… “可是那时候，师父您不是在闭关吗？”顾林芷不由得问出声，“而且，巽元秘境离玄道仙宗这么远……” “仙网，”关琮平静地、丝毫没有保留地说道，“仙网能覆盖的地方，就是我的神识能顺着去操控我所做傀儡的地方。” 顾林芷恍然大悟，巽元秘境在仙网的覆盖之下，所以师父能跨越那么远的距离操控兰师兄！而乾坤盏隔绝灵气，所以后来连接断开了！ 等等，也不对啊！ “可是师父，”顾林芷疑惑道，“乾坤盏是隔绝灵气的，帮我凝聚灵脉的兰师兄是您控制的，那您的灵气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后来又进不来了？” “只要灵力不断，我就能一直操控他们，但后来乾坤盏内里的灵力都被吸收干净了，所以从外面建立不了连接，至于乾坤盏为什么隔绝不了我的灵力，”关琮哼笑了一下，“我做的东西，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万一哪天仙盟要抓我呢？” 诶？？虽然听起来师父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这种玩笑可以随便开吗？ 顾林芷脑子都懵了，她有些迟钝地说：“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那个，师父，我……我三哥在仙盟。” 看到顾林芷呆呆的模样，关琮轻轻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描绘着她的容颜，神色不如刚才那般紧绷，几乎是带着一种调笑的语气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会去告诉你三哥吗？乖徒。” 乖……乖徒？！ 师父从来没这么叫过她！！ 顾林芷感觉一股热气莫名从身体里直冲上脸，她下意识的急忙摇头：“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关琮这才真正地从胸口吁出一口浊气：“好了，师父逗你的。给你留的作业你研究得如何了？” 作业……作业？！ 顾林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那三页作业没搞明白呢！ 她急忙从储物芥子里小心地拿出那三页纸，低头弓腰往前递：“对不起师父，弟子完全忘了这件事！目前，没有研究出什么！” 她是真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不如实话实说。 顾林芷以为会得来师父的苛责，却不想手上一清，她一抬头，看到那三页纸已然消失在她手中。 “没事，以后你会明白的，”她听师父说道，“今天先回去歇歇，明天开始，我来教你真正的，傀儡铸造之道。” “哦，好。” 顾林芷点头，即将准备离开之际，又被师父叫住。 “对了，为师好像还没有恭喜你。” 顾林芷不明所以，恭喜她？ “恭喜你，筑基成功。” 第41章 第一个傀儡 第77章 重新构建傀儡铸造的学习体系让顾林芷花费了很多时间, 并不是说她之前学习的那些完全没有用，而是需要在那基础之上，每一步都加入炼心这一步的理解, 这不止需要对各部分与阵法融合的重新计算，还要重新记每部分在锻造过程中消耗材料的差异。 而和其他三步需要的材料不同的是，加入了炼心步骤的傀儡需要的材料都十分精贵稀少，有些甚至是必须从拍卖场、黑市上才能拿到。 但让顾林芷惊讶的是, 这些精贵材料在那个八卦小院的小秘境里竟然也都能找到。 不但能找到，而且还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她眼前, 随她取用。 师父真的很信任她啊，顾林芷想，可这和之前不一样，面对这些珍惜的材料，她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手尝试，失败了继续下一个, 这些材料有的短时间内就算是顾家都很难再找到另外一个作为替代。 所以顾林芷改变了之前的学习方法，强迫自己必须把每一个步骤都计算清楚, 确认无误才敢下手尝试。 师父在收回那三页她没参悟出来的功法后, 又给了她几页功法，炼器所谓的功法除了基础的灵力控制外，主要是各种炼器方子。 顾林芷专注学习傀儡铸造, 师父给她的也是傀儡铸造的方子，只不过这些方子没头每尾，不知道是何人所著, 也不知道是什么书或者秘籍, 每次师父只给她几页，学明白了再往下给新的几页。 这些方子的内容不但是和傀儡铸造相关的, 更是囊括了“炼魂”这一步。 八千年前那场灾难让仙盟对傀儡铸造严防死守，列下了限制傀儡铸造方法的条条框框，其中最为控制的就是不允许有任何和承载神魂相关的材料铸造傀儡，一旦发现，皆以邪修邪术论处。 如今顾林芷知道这是在避免再有钱子规那样将自己神魂混入其中的邪术出现，而师父做的竹、兰、菊也只是通过灵力传递了意识进行控制，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那位明一仙君“夺舍”梅失败，因为八千年前的傀儡能承载神魂，但是现在的傀儡只能承载意识。 顾林芷越学越能感觉到这条道途上所受到的诱惑。 如果是追求傀儡像人，那么无论怎样设计、计算和组合那些阵法，都难以媲美真人的神魂和血肉，所以最后钱子规选择了以真人为傀来践道。 但顾林芷现在也很头疼，她想做的是一个能让傀儡师尽情书写道意的傀儡，可这种想法并不符合八千年以来傀儡的铸造目标，能参考的相关的书籍和阵法很少。 又是一年多过去，秋叶打着旋儿从树上缓缓飘落，顾林芷有些紧张地看着那淬炼池底的人形，这是她做出来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傀儡。 她伸出手，手上的灵力控制着淬炼池的液体缓缓下降，等全部排干后，露出池底双眼紧闭的人。 这人的皮肤白皙光滑，非男非女，胸口的位置上空了一块，是放置灵石的地方，而它的左耳垂处，藏在湿润黑色长发下的地方，有一颗不起眼的红痣，那是顾林芷为它炼就的“心”。 按照顾林芷的想法，“心”是傀儡的命门，那比起放在身上，不如放在耳垂这样说显眼也不显眼的位置，头发一遮挡谁也猜不到——毕竟谁会想到有人把命门就放外面呢？ 顾林芷拿出一枚极品灵石，放入了傀儡胸口的空洞上，灵石激活了傀儡的伪脉，傀儡的眼睛缓缓睁开，但目光中没有神色。 成功了！ 顾林芷心头一喜，然后伸手摸了摸傀儡的脑袋，傀儡没有任何反馈，脸上也没有表情，她将手摸上了傀儡的耳朵，傀儡的眼睛开始聚焦，顾林芷骤然松开手，灵力断开，傀儡的目光则瞬间涣散。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这是她按照自己的思路，结合师父教的方法做出来的作品，她埋头几百个日夜设计出来的傀儡，终于能从纸上跃入到现实中。 顾林芷设计出的这种傀儡需要认一名傀儡师为主，她使用了“炼心”的材料，却并没有将驱使傀儡的阵法直接绘制在所炼之心上，而是用了一种可以接纳外部灵力的阵法，只要傀儡认主，傀儡的能力就会随着傀儡师的意志而产生变化。 为了弄明白傀儡师操纵傀儡的灵力回路和意识承载反馈方法，顾林芷在这段时间又额外学了傀儡道的一些修炼方法，将其化用到了傀儡铸造过程中，如此才将这具傀儡完成。 一切准备妥当，现在的问题是，从哪里能找个傀儡师来让傀儡认主呢？ 顾林芷想了半天，也没从自家认识的人中找到这么个傀儡师。 实在是因为现在的傀儡师太过稀少，而那些稍有名气的傀儡师大都是元婴以上，她这么个筑基期做出来的傀儡人家自然是瞧不上的，说不准还要担心她这初出茅庐的水平耽误了人家修行。 顾林芷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问问师父。 于是她俯身，弯腰将这个个子只到她下巴的小傀儡抱起来，就像抱一个大一些的娃娃一般，往外走去。 她抱着傀儡，站在院子中，将傀儡打横抱在怀里，对那紧闭的门道：“师父，弟子的傀儡已经制作完成了。” 等了一会儿后，门里传来声音：“是你怀中的吗？” 顾林芷点头：“是的，但是弟子现在需要找一位傀儡师，来让傀儡认主，配合弟子做些验证和改进。” 第78章 门内沉默了很久，然后顾林芷听到师父用一种很委婉的语气道：“先不着急，筑基期的傀儡师如今难以寻觅，待为师寻到合适之人，再让他配合你。不过，在此之前，为师认为你可以考虑在画皮之上增加一种改换容貌的阵法，因为傀儡之于傀儡师不仅需要在内核上与傀儡师的功法相匹配，在某些必要时刻，也是需要在外貌上的配合。” 顾林芷一顿，她从未考虑过傀儡外貌上的变化，但师父说得对，是她欠考虑了。 于是她将傀儡竖抱在怀里：“弟子知道了，不过这种阵法弟子以前没关注过，不知道师父这里有没有？” 关琮揉了揉眉心，这种只是用来改变外貌的花里胡哨的阵法，他还真没有。 “你可以考虑去仙网上看看，”顾林芷听师父说道，“在论道的阵法版块，这种公开好用的阵法有很多。” 仙网？ 顾林芷有些惊讶，师父竟然会主动提到仙网。 但想到上仙网的那个特殊的灵通子盘都是师父给的，充分说明了师父排斥的并不是仙网，而是将本命灵力交到仙盟这件事。 以前顾林芷只隐隐约约知道本命灵力很重要，但是自从知道八千年前的事情后，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本命灵力真的不能随便让人连。 “是，师父。” 顾林芷像抱小孩那样抱着傀儡刚走出无名苑，就听到一个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 “这……这是……” 顾林芷转过头，发现洛以宁竟然在站在门口，一副要进去的模样，她立刻反应过来，宗主应该是来找师父的，于是她抱着自己做出来的傀儡，恭敬地给洛以宁行了个礼。 “见过宗主。” 躬身行礼的时候，原本搭在她肩膀的傀儡脑袋倒仰过来，头发下垂，眼睛无神地看着洛以宁，洛以宁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不，不必多礼！” 为什么宗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惧？ 顾林芷直起腰，傀儡的脑袋重新落在她的肩头，洛以宁看着那黑色的后脑勺，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努力露出一丝从容的笑：“我找你师父。” 顾林芷眨了下眼，找呗，你那么害怕干什么？这院子里闹鬼吗？ 她点头：“师父应该就在里面，宗主请。” 洛以宁一边点头一边推门而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瞬间关上。 顾林芷看了那被匆忙合上的门，心想难道是宗门出了什么大事吗？为什么宗主看起来如此慌张？ 无名苑内。 “刚才那玩意！！你徒弟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它是什么？！是什么？！有了实体的水鬼吗？！”洛以宁一见到关琮就指着外面心有余悸，“刚才它那眼睛盯着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今晚都要做噩梦！她不是你徒弟吗？你教徒弟就这水平？” “你是大乘期，又不用睡觉，做什么噩梦，”关琮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一枚珠子，“那具傀儡是她做的第一个正式的傀儡，用的是结合我教的方法自创的出来的铸造方子，从画皮到炼心都是她自己操刀，她不过筑基期，就能自创方法做出傀儡，已然是天赋卓越了。” 洛以宁越听关琮的话脸色越扭曲：“关琮，你护犊子好歹睁开眼可以吗？傀儡是要有傀儡师用的！你就说那么个丑玩意，哪个傀儡师敢去用？她找得到傀儡师试用吗？” “啧，不过是皮囊的问题，一个更改外貌的阵法就能解决，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关琮不耐烦道，“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洛以宁深吸了一口气：“行，我不懂，你徒弟我管不着，我这次是来……诶？” 洛以宁的话一顿，他的目光落在了关琮手上的那枚珠子上，有些惊讶道：“这是凝灵珠吗？那小丫头还真拿到了？” 他说完后顿觉失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关琮正眉头紧锁看向他：“你怎么知道这枚珠子是她拿来的？” 第42章 “老父亲” 洛以宁没明白为什么关琮此时的神情看起来那么严肃。 他试图让氛围轻松一点：“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的宝贝徒弟找场子来了？不至于吧关琮，是，我是没想到巽元秘境那么大她竟然能和你们撞上被牵连进去, 但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嘛，那魔修也被你杀了，也算是给那丫头出气了嘛。修真之人，偶尔遇到这种情况也算是正常, 这不是她还因祸得福筑基了嘛，后面更凶险的……” “洛以宁！”关琮沉声打断他, “到底怎么回事？” 洛以宁看关琮真的在生气，他也慢慢收敛起笑容：“关琮，你是在质问我吗？” 关琮一字一顿：“洛、以、宁，她对我很重要，我不想让她出半点差池。” “很重要？”洛以宁嘴角爬上冷笑，“是谁告诉我说不相信巧合的？是谁说不能对顾家掉以轻心的？怎么, 我帮你试探她让你安心还错了？还是你以为我故意想害她？” 关琮反问：“试探？” “钱家一直在秘密找程九，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如果钱家和顾家沆瀣一气, 那么必然也要将找程九这件事告诉顾家, 杜青岚消息灵通，能不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他们家的宝贝小姐要去程九会出现的巽元秘境，你觉得他们会不拦着？” “所以我就引顾林芷去那秘境, 那秘境那么大，谁知道正好撞上你抓程九？进入那秘境的人身上都带着能直接从秘境里出来的避险珠，真碰上什么情况, 她把珠子捏碎了就能出来, 正常情况下一点风险都没有。再说那是她自家的秘境，又是低级秘境, 危险能危险到哪里去？谁想到好死不死那乾坤盏在程九手里？” 第79章 “更何况，那可是顾家的心肝！我是想找死么故意害她？不还是为了帮你试探吗！” 洛以宁也越说越气，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关琮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你怎么骗她进去的？” “我说你需要凝灵珠，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求人，”洛以宁指了指他手上那枚珠子，“我提前查好了，巽元秘境刚好就是能产出凝灵珠的秘境，而这种鸡肋又便宜的东西顾家大概率没有，他们家那么有钱，有的大都是高位替代品。” 怪不得她偷偷摸摸地把这东西放进了存储材料的秘境，原来是她以为自己需要。 关琮看着手里的珠子，心里翻涌出某种情绪，手攥着那珠子的地方有些泛青。 “以后不用试探了，”关琮缓缓道，“我已经试探过了，她和顾家，都没什么问题。” 洛以宁抱臂看他冷笑：“哦，行，是我多管闲事了呗。” “对不起，是我语气太重，主要是一涉及到她的事，我就……”关琮诚恳道歉，作了个礼，“谢了兄弟。” 洛以宁这才放下手，脸上尽是无奈：“关琮，你闭关之后真的变了太多了，先是风风火火要去找人，后来收徒后又不找了，你要找的是这个顾林芷吗？但百年内你没离开过玄道仙宗，她之前听说是和家里吵架不知道去哪云游了，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和她在这百年之间能有什么交集。” 关琮垂眸：“没有什么交集，只是，我发现她是个适合的人。” 洛以宁挑眉：“适合的人？” “适合走傀儡铸造这一道途的人。”关琮看着手里的凝灵珠道。 洛以宁眼睛一亮：“你是说，她是适合当《天工百炼图》的传人？那么有天赋吗？！难怪你那么看重她，这么好的苗子确实要好好珍惜，这样我们玄道仙宗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没想到关琮却否定了。 “要传承《天工百炼图》的是我，这是我道。她对傀儡有着独特的理解，不应该被任何一种傀儡铸造体系束缚，”关琮说道，“而不论是我还是《天工百炼图》，或者是八千年来的傀儡铸造之道，都不过是她往更高地方去的垫脚石。” 洛以宁听他这么一说先是充满希望，但下一刻他想到进门前看到的那跟水鬼一样的傀儡，一脸狐疑：“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接着又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诚恳道：“那个，兄弟劝你一句，真别期望太高，你看李浅这孩子，当年我也是看他悟性好，肯吃苦，结果……现在不过是金丹期。哦不，不是我嫌弃他，他这修行速度在同年龄里也是算得上佼佼了，只是他当年那会儿筑基太快了，我真的以为他能像你这样一飞冲天，但是事实证明……” “行了行了，”关琮不想听他念叨，“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哦，差点把正事忘了，”洛以宁拿出了两份灵柬，一份由珍贵的云灵帛加固制成，一份是普通的玉柬，“仙盟组织的灵宝大会，天工门协办，喏，这份例行是给你的。” 关琮拿过来那份云灵帛制成的请柬，随手放到一边：“不去。” 仙盟每三十年举办一次灵宝大会，主要是为了给炼器道、丹修道这种不是打打杀杀的仙途一次交流展示的机会，也给其他的修真者知道修真界这段时间又有什么新的法器、灵丹产出。 这种大会不是其他那种谁都能参加的修真集市，而是多少带着点交流性质，有着严格的准入门槛，若以参展者身份参加，其作品必须经过提前为期三十天的盲选，由仙盟选出后进行展出，还会由仙盟请来的大乘期大能进行评价指点。 同时，这些灵宝还会在大会上进行自由拍卖，每次大会都会有些高价的黑马产生，多少炼器师和丹修都指望在这上面一战成名。 关琮总共就参加过一次这种大会，那次参展的就是由玄道仙宗直接送到仙盟的乾坤盏，仙盟收到后高价买下，那次仅作展示展出，并未参与拍卖，这是寻宝大会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展未拍卖的物品。 那次之后，大会也邀请过关琮去做指点别人的大能，但都被关琮拒绝了，于是有人说关琮恃才傲物看不上其他人的作品，关琮也懒得理，任由这种帽子一直扣在头上。 洛以宁将另一张灵柬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我知道你不去，但菊什去吗？” 关琮莫名：“菊什？” “还记得钱家的那小子吗？”洛以宁道，“就是上次和你一起救那丫头的钱清秋。” 关琮想了下，道：“那堆炼器师里还算有点真本事的。” 洛以宁点了点那灵柬：“我看天工门也是缺人了，上次钱家那小子见识了菊什的能力后，一直起了招揽之心，再加上顾家一直想要答谢菊什，于是双方合力便为他弄来了这么个灵柬，说是请他去观摩。” 去参展的炼器师和丹修们使出绝学才能获得一席资格，而去大会上拍东西的修真者资格更是挤破头。除了门派的首领外，要么是有威望绝学的修真世家，要么就是像顾家这样财大气粗的修真家族，才能有若干入内抢买东西的资格。 关琮眯起眼：“双方合力……钱家和顾家关系还真是不错。” “嗯……”洛以宁带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或许因为他是顾家未来的上门女婿？听说他是你那宝贝徒弟的未婚夫呢。” 第80章 “咔嚓”一声，关琮手里云灵帛制成的灵柬被他捏碎：“未婚夫？” 洛以宁扫了眼那正在飞快逸散出灵气的灵柬，继续道：“是啊，他已经化神了，修为不错，将来是板上钉钉的天工门门主，修真界的青年才俊，和顾林芷也算是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关琮冷哼一声，“他有什么成名作吗？身为炼器师就那点修为能看得过去，炼器道又不是靠修为说话。” “不是，刚才你不还说人家有真本事么？这翻脸跟翻书似得，”洛以宁拍了拍关琮的肩膀，“别一副老父亲挑剔女婿的样子……” “老父亲？！”关琮拍掉他的手，“你……” “好了好了，”洛以宁告饶，“我开玩笑的，告诉你这点主要是想说，他们连菊什的灵柬都送来了，你觉得，会不给你那徒弟送一份吗？在修真界普罗大众的认知中，这对炼器师尤其是低修为的炼器师来说，可是一次十分珍贵的学习机会啊。” 关琮的神情顿住，洛以宁把给菊什的那封灵柬留了下来：“你是不想搭理那些人，不想给钱家这个面子，可是，你得为你徒弟将来在炼器圈的人脉关系考虑考虑。” 未名居内。 顾林芷并不知道洛宗主找师父去做什么，此刻她的面前正摆着一封灵柬，灵柬上写着“恭请玄道仙宗顾林芷道友参加灵宝大会。” 每个字的笔锋都十分凌厉，转弯的地方待着肉眼可见的用力，尤其是“玄道仙宗”四个字，似乎可以看见写字之人写下这四个字时是如何的咬牙切齿。 最后一列三个字是落款——顾林廷。 顾林芷“啧”了一声，一脸闹心地表情把这玩意扔在一边，但没过一会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它又拽了回来，好好地收进储物芥子。 然后她爬上床，从一层层的软垫下面拿出来了这让她回来后就刻意遗忘掉的、会耽误修行的东西。 顾林芷打开灵通子盘，打开了那个名为鸿书的应用，按照谢兰汀教给她的方法加上了哥哥们和谢兰汀的鸿书。 接着，几行字突然蹦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登记的本命灵力？！不是让你把本命灵力寄给我吗！大哥没跟你说吗！你该不会用什么非法的方法登上的仙网吧？” “还有大哥之前跟我说你去玄道仙宗，也没说你是去拜那个老古董当师父啊？！你可真是长大哈，翅膀硬了能飞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第43章 三哥 顾林芷没想到添加鸿书联系人还会通知到对方。 看着那一长串的疑问句和那个人名, 顾林芷瞪着“非法”两个字，又看了看手上的灵通子盘，有些心虚地直接忽略掉它。 随后而来的是其他哥哥们和谢兰汀的消息。 谢兰汀：知知你终于拿到灵通子盘啦？你师父不是不喜欢这个吗？你是在偷偷用吗？嘿嘿嘿。 顾林生：拿到子盘了以后就多联系家里。 顾林海：囡囡, 收到灵柬了吗？这次来参加吗？有很多好玩的法器哟。 谢兰汀和顾林生的消息顾林芷回复了一下，到顾林海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了。 顾林芷在五十多年前的时候参加过一次灵宝大会，那时候她年纪尚小，看什么都新鲜, 那些有趣的、看起来厉害的灵器法宝都被她好奇了个遍。 现在她依然对那些很感兴趣，但是…… “顾！林！芷！你回话啊！！这次灵宝大会你肯定会去的吧！到时候你给我乖乖等着听到没有！！！” 看着那仨感叹号, 顾林芷翻了个白眼，直接按在那灵柬上，将灵力注入其中，灵柬化作一只蓝色小鸟，拍拍翅膀从她的手中飞走。 然后她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不去。灵柬已退回，请查收。 顾林廷立刻回了一句：你敢不听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吗！ 顾林芷冷哼一声：大哥都没逼我一定要去。还有, 修真界十年为一长，顾林廷你少跟我耍哥哥威风。 顾林廷气极：行！你爱来不来！ 终于让顾林廷消停了, 顾林芷又有点后悔。 她也不是不想去, 上次去灵宝大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那时候她还小，只看热闹, 最多是看上了什么缠着哥哥给她买来玩。 但现在她已经能弄清楚一些门道了，如果能去灵宝大会，那必然能学到、见识到很多同道的作品。 总之是个不错的机会。 虽然刚才的灵柬被她赌气送回去了, 但问题不大, 她和家里再要一张就是。 只不过大概率会遭到顾林廷的嘲笑。 正在犹豫之际，谢兰汀又给她发来了个信息。 “知知啊, 灵宝大会快开了，一起去玩啊！” 谢兰汀是医修，灵宝大会兼顾炼器和炼丹，她想必是要去买些灵药的。 “我刚跟顾林廷说我不去，把灵柬退回了，”顾林芷回复道，“如果再去要的话大概会被他嘲笑。” 她甚至都能想出来顾林廷到时候那下巴高抬眯眼看她时的嘚瑟模样。 如果说顾林生对顾林芷来说是可靠的大哥，顾林海是絮叨但总是有些溺爱她的二哥，那么顾林廷，这个仅仅比她大八岁的哥哥，对于她来说就是个跟她岁数差不多，仗着比她早来人世八年就不断地端哥哥架子的麻烦。 第81章 修真者寿命漫长，在修真界十年才论长，顾林廷或许是长期作为家里的老小出于谁都能训斥一两句的地位，终于在迎来了顾林芷这么个妹妹的情况下圆了自己的梦想。 顾林廷幻想里的妹妹——软糯可爱，张口哥哥闭口哥哥，小奶音萌得他心肝乱颤，还乖乖听话，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他实际上的这个妹妹——只让他过了三年这样的好日子，自从会走会跑会跳会认字之后，只有在闯祸的时候才会假么假似地掐嗓子喊声“哥”让他给她背锅，甚至连“哥哥”这样的叠词都不曾再有！ 在家里的那段日子，他妹妹将“有事喊哥哥，无事顾林廷”的风格发扬到极致，一直到他愤然离家云游。 而顾林芷从小和顾林廷没大没小惯了，相比较于其他哥哥，这位最小的哥哥更像是她同龄的玩伴。 虽然她和顾林廷没什么深仇大怨，但是在他面前是万万不可丢了面子的。 没错，虽然顾林芷平时并不是一个好面子的姑娘，可一旦对上顾林廷这个很好哥哥面子的家伙，她那该死的胜负欲就自然露头了！ “嗨呀，你管他做什么，”谢兰汀给她发消息，“三十年一次的灵宝大会，可是你们炼器道的盛会啊，平日里你们埋头做法器不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论道，这灵宝大会可是很多炼器师都会参加的！” 顾林芷也知道这是一次很好的同道交流机会，不应该因为和顾林廷的嘴仗而意气用事不去参加。 “我再想想吧。”她回道。 谢兰汀得到这回复便知道顾林芷心动摇了，为了让好闺蜜不浪费机会，她继续道：“说起来，这次应该也请了净珩仙君的。” 请师父？ 顾林芷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师父应该是被请去评价灵器的。 “不过听说往届也邀请了，”谢兰汀说道，“但是每次净珩仙君都拒绝，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接下。” 是啊，顾林芷回忆，她记得之前她去参加的那次灵宝大会并没有净珩仙君的身影，想来也是，那会净珩仙君正处于闭关期，自然是不会为这种事情打断修行的。 “那往前几次呢？”顾林芷问道，“我师父也没参加吗？” 她师父是一百年前闭关的，按照年龄算大概也应该有个几次了吧。 “除了那一次他用乾坤盏参加外，再也没参加过，”谢兰汀回复，“说起来，净珩仙君一向深居简出，几乎什么论道啊、探法啊都不参加，连见过他长相的人都很少，诶，知知，你见过你师父吗？” 她没见过。 顾林芷看着谢兰汀的那些话，心里默默叹气，她都拜师两年了，东西倒是学了不少，但是师父的面至今都无缘得见。 “没有，”顾林芷有些沮丧，“我至今未能得见师父真颜。” 她甚至都没有信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在出师之前见到师父长什么样。 但是师父的傀儡倒是见了不少，除了梅之外，竹、兰、菊都见过了。 自从知道这些傀儡既可以自由活动，又能随时承载师父的意识，顾林芷每次碰到它们便更加尊敬，生怕哪个时候傀儡的内核就变成了师父。 不过，除了竹师兄之外，兰师兄和那位菊师兄，她再也没见过。 后来顾林芷想明白了，竹师兄是师父作为和师父有着直接关系的助手傀儡，有时候需要和那些弟子打交道，所以那些弟子都当竹师兄是师父心腹，为了伪装竹师兄是傀儡这件事，用一些竹香掩盖了他身上泛出来的纯正灵气的味道。 而兰师兄主要是帮师父做一些不用打着他名号的事，不经常回来，在外面就没那么多的限制。 至于菊师兄…… 顾林芷除了之前那迷迷糊糊的一面，再也没见过这个师兄。 据见过菊师兄的谢兰汀说，菊师兄看起来和她们一样大，是个长相清秀但神情倨傲冷漠的青年。 她不知道仙宗里谁还知道这些百炼仙府里的“师兄”们是傀儡，然而，很显然李浅这样的大师兄都当竹师兄是个人，那么恐怕知道的只有那位同样能自由出入百炼仙府的洛宗主了。 “知知，”谢兰汀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这次附带了几张留影图，“我去找了一下，发现净珩仙君不怎么出门，大部分都是洛宗主出面，偶尔也有另一个人带着他的印信，喏，就是这个人，你应该见过吧。” 顾林芷看到她发来的那从留影石抠出来的一些灵影，是竹师兄。 看来竹师兄的活动范围不止是百炼仙府，其他能和“净珩仙君”扯上关系、洛宗主又不好代劳的事，都是竹师兄代劳。 “别找了。”顾林芷回道。 “知知你真的不好奇吗？”谢兰汀问道，“唉也没办法，没有仙网之前没有那么多八卦渠道，也不会有人天天搞凝影留影的，后来有了仙网，净珩仙君闭关了，不怎么出现，我现在真的有点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了。” 顾林芷也好奇，别看她如今应该算离净珩仙君最近的人，可她想不出办法来探查师父的模样。 虽然师父没对她的行为加以限制，但是她也不好直接去推门就为了见见师父长什么样吧。 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我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在不麻烦家里的情况，去参加灵宝大会吧。”顾林芷说道。 第82章 谢兰汀犹犹豫豫道：“要不用另一种身份参加？距离灵宝大会收灵物还有四个月呢。” 顾林芷看到这话神情一顿。 对啊，她现在是炼器师了，她转头看了看那“躺”在床上的人形傀儡，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师父说她的傀儡就差个外貌相关的阵法了，师父可是大乘期的炼器师，他如此说了，那么自己只要在这里改进一下，是不是就能送它去参加灵宝大会了？！ 就这么办！ 于是顾林芷便打开了论道，投入了阵法版块的怀抱。 就在她和八卦版块的诱惑斗智斗勇了十多天，努力集中精神沉浸在阵法版块抄录各种更改外貌的阵法准备抱着傀儡去无名苑尝试之际，一道带着谢兰汀气息的灵信从窗外飞了进来。 顾林芷一愣，她伸出手，接住了那灵信，灵信在她手上化作了一个卷轴。 她看了看卷轴，又看看自己那还在亮着的鸿书，给谢兰汀发了个问号。 “？” “你给我寄东西了？” 谢兰汀立刻回道：“你收到了？！快打开看看！这是两百年前锦绣庄曾经应玄道仙宗老宗主的邀请去给当时才二十多岁的净珩仙君以及洛宗主定制道袍法衣时的留影石拓影！！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 顾林芷的心一跳，手上的卷轴仿佛有千斤重。 她放下灵通子盘，将手覆到那画轴之上，轻轻一拉，画轴在半空中打开，里面眉眼淡然的青年就这么出现在了顾林芷的面前。 而看着那画中青年，顾林芷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血骤然冲上脑门，道袍袖子一扫收起画轴冲出了未名居。 无名苑内。 关琮专注地将手上的灵力凝聚成丝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填满面前刻着复杂线条的宝珠表面，这是制作这件法器最关键的步骤，突然，他感觉到无名苑的门被推开了，根据阵法反馈，是顾林芷的气息。 关琮并没有被打扰，思绪只停顿了一瞬，想到大概是她找到了适合她那傀儡的阵法，准备来进行附阵，便继续手里的工作。 却不想下一刻，那紧闭的木门被大力踹开，紧接着便是女孩怒不可遏的爆喝—— “给老娘滚出来！渣男！” 第44章 认错 “不要害怕, 姑娘。” 顾林芷冲出屋子。 “我叫章生，是个木匠，就在二十里外的静源村住。” 顾林芷推开未名居的门。 “今天去做活儿, 路上看到德祥斋正好有荷叶酥，我记得你喜欢吃，就顺手买了点。” 顾林芷站在无名苑的门前，通过阵法的检验后进入院内。 “芝芝, 我要去考功名，你等我回来。” 顾林芷大步走过黑白色的太极图, 跨上台阶，站在那门窗紧闭的屋子外，脑中那些原本已经远去的记忆又鲜活起来。 “驸马的同村旧识？呵，我也是猪油蒙了眼会信你这个疯婆子！靠这么个烂木头就想跟驸马攀关系？滚滚滚！少在门前碍眼！” 顾林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后错开两步，紧接着一个转身回旋, 一脚踹开了那一直紧闭的木门，随后大喝一声：“给老娘滚出来！渣男！” 木门是普通的木门, 没有任何保护阵法, 但也没有锁，开向也是朝里，这让它在被外力破开的时候幸免于难, 只是猛然折了进去后又弹了回来，从刚才的紧闭变成半开，但给了秋日的斜阳机会, 光芒终于闯入了这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屋子, 落在了那桌案和桌案后的人身上。 顾林芷站在门口，可她停住了准备闯入的动作。 半只脚跨入门槛, 脸上愤懑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回，她的眼角还带着水汽，所有的怒火和委屈却在看到门内之人时戛然而止。 认错了。 这是顾林芷大脑中唯一出现的三个字，并且这三个字不断地扭曲、放大，直到占满她整个大脑。 认错了…… 认错了。 认错了！！！ 里面那人站在从门口散落进来的一线阳光中，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扎成一束，从肩头落在胸口，他穿着黑色的常服，皮肤十分白皙，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琥珀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淡淡地看着闯入者，周身仿若有一层看不见的气场，透着让人难以接近的疏离。 这和顾林芷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他们确实长得十分相似，但是章生眉眼更温润一些，整个人的气场更加地柔和，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同样是琥珀色的眼睛，可里面盛满了温柔，让人、最起码让当时的顾林芷觉得，这个人可以相信。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而面前这个、被她踹门外加一嗓子骂了“渣男”的人，是她的师父。 已经变得空白的大脑被强制重新填满。 说点什么，现在说点什么！ 神魂让大脑疯狂运转，顾林芷感觉之前背阵法、做傀儡设计的时候大脑都没转得这么快过。 不过，幸好师父他也还没说话，说不定，说不定师父他刚才没听清，然后又被自己踹门吓到了！ 所以，只要找到正常的理由圆回来……就还有救！！ 先拖延时间！ “师父！”顾林芷一不做二不休立刻跪下，“是弟子唐突了！” 第83章 顾林芷没敢去看师父，她低着头，反复咀嚼着刚才那句话到底能转变成什么，突然，面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接着，她便感觉到胳膊被一只骨节分明且有力的手抓着，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别跪。” 顾林芷听到师父说道。 隔着门的时候，她就觉得师父的声音好听，现下如此近的距离，让顾林芷正在飞速转的大脑卡了一下。 清冷的气息靠近又远离，她抬起头，看到师父单手背后站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 “对不起。”她下意识地说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因为……”电光火石之间，顾林芷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因为惊扰到师父了，但是弟子刚刚得知了灵宝大会在即，所以因研究傀儡的改形阵法研究得过于着急，陷入了妄贪欲，当时满脑子都是‘再难，改也要改出来’，直到闯入这里才清醒过来，惊扰师父，弟子深感不安。” 渣男，给老娘滚出来。 再难，改也要改出来。 后面那句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拗口，但总归和前面那句差不多，而陷入妄贪欲其实就是因执念太过导致的轻微走火入魔，行为上疯癫、话不成句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是顾林芷现下能想到的唯一给自己挽尊的借口了。 就看师父接不接受。 顾林芷紧张地等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实际上可能不过片刻，却让她觉得仿若过了一年那么久。 “原来是妄贪欲，那现在如何了？” 师父的声音响起，她仿若得到了救赎一般。 看来师父接受这个理由了！！ “已经没问题了！”顾林芷立刻回答道，“想来应该是这院子里阵法起了作用。” 顾林芷还记得当初竹师兄给她的那个册子上的标注，在这个小院里常年运转着清心明目的阵法。 “弟子谢过师父！”既然已经把这件事圆了过去，顾林芷想立刻离开这里，以防师父再想起什么露馅，“那弟子现在，就回去继续研究了。” “等等，”关琮出声叫住她，眼睛看着顾林芷低下头时露出来的发旋，“你要去参加灵宝大会？” “是……是的。”顾林芷小心回道。 “顾家应该给你灵柬了，”她听到师父问道，“为什么还要去改傀儡？” 当然是因为她为了杠她三哥所以把请柬拒了但是又想去参加啊。 但显然不应该这么说。 “因为弟子想要靠自己的努力，”顾林芷说道，语气诚恳，“弟子现在是炼器师了，不想依仗家世靠钱财参加大会，再怎么说那也是咱们炼器界的盛事，多少门派大能弟子都会去参加观摩，弟子顶着您的名头，却是靠家里进去的，说出去不好听，去参加肯定也是要靠本事参加！” “哦，靠本事，”关琮顿了顿，“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是灵宝大会他们应该不会收傀儡类的法器。” “不收？”顾林芷一愣，不由地抬头看向师父，然后立马把视线移开。 不行，还是太像了，她感觉一看到那张脸就有点心乱。 “因为能点评傀儡类法器的炼器师不参加这次灵宝大会。” “能点评傀儡类法器的炼器师？” “嗯，”关琮神色平静，“我刚把灵宝大会的邀请拒绝了。” 顾林芷瞬间明白了。 能点评傀儡类法器的炼器师，放眼修真界，那不就是只有师父吗？！ 可师父向来是不去那灵宝大会的！ 现在能做傀儡的炼器师不多，而在这方面最有建树的，百年之间也就是师父一人，师父不去，那谁敢点评炼器师做的傀儡啊？ 更何况，现在专攻傀儡铸造的傀儡铸造师也没几个。 “那……那我这……” 难道她只能去转过头再让家里给帮忙弄一张灵柬吗？那不得被顾林廷嘲笑死啊！ “距离灵宝大会只有四个月了，”关琮说道，“你可以考虑在这四个月之内做个法器出来，送过去参加。” 如今顾林芷也不是不会做法器，毕竟一开始学的时候，师父就让他做了家里送来的单子上的几个法器练手，那几个法器还号称是在古籍上找到的仙品神器呢（当然只是占了个古籍仙器的名头，实际上并没有到达那个程度）。 “可是……”顾林芷有些纠结，“那是参加灵宝大会的法器啊，我，我现在准备，恐怕来不及吧？” 灵宝大会是炼器师的盛事，许多门派都是磨了几十年做出一件法器送过去，还不一定能被评上，这几十年间要不断地打磨阵法、更改炼器的配方，才能做出来这么一件精品参展。 顾林芷到现在都记得当年她参加的那届灵宝大会，上面那些未定品级的法器到后来很多都定为了仙器。 这可和她之前做的那些“古籍仙器”可完全不一样，是实打实的仙盟认定的真正的仙品法器，每件同类法器到现在都是天价。 “没什么来不及的，”关琮说道，“每次都是些花架子，颠来倒去的不过都是已有的那些炼器方子的组合，没什么新意。你只要想个没有或者少见的功能的法器炼出来就行了。” 顾林芷听完之后感觉头皮发麻，为什么师父说得这么容易！ “可是……”顾林芷勉强道，“师父，我……只有四个月了，我现在毫无头绪……” 第84章 “当年我也是差三个月的时候临时起意去看看的，”关琮说道，他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一个月构思，一个月做，差不多。” 师父用了两个月就做出来的能去参加灵宝大会的东西？！ “只要找好方向就行，修真界现在不能解决的问题有很多，找一个好做的点用法器解决或者缓解就可以，灵宝大会的参加条件不高，”关琮说道，“记住法器是为了帮人解决问题的，相信自己。如果实在不行……” 顾林芷听到师父轻轻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问仙盟还能不能有评点名额吧。” 顾林芷怔住，师父这是……要为了她向仙盟低头吗？！ 她知道师父因为仙网的事和仙盟以及天工门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如今就要为了她以炼器师的身份参加灵宝大会去仙盟找关系吗？！ 顾林廷对师父的评价又浮现在顾林芷脑海中——“老古董”。 师父明明还不到三百岁！哪里老古董了？！ 师父向仙盟低头，而顾林廷是仙盟的副盟主，这和她向顾林廷低头有什么区别？ 不，这比让她向顾林廷低头还难受！ 师父可是净珩仙君啊，那个外界传孤高冷傲的净珩仙君！ 怎么能为了这种事…… “师父你放心！”顾林芷突然充满斗志，“四个月，我说什么也要弄出来个能参加灵宝大会的法器！您等我的信儿！” 看着步履坚定地转身往外走还不忘帮师父带上门的女孩，那屡阳光又被一点一点挡在了屋外。 关琮松开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手心里空无一物，却被汗水浸湿，掌心有四个月牙形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手轻轻一挥，一面镜子浮现在面前，关琮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在看他。 “明明已经认出来了，”他喃喃道，镜子里的人也在跟他一起嘴唇翕动，“为什么又觉得自己认错了呢？” “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和他，真的差别大到会认成两个人的地步吗？” 第45章 也好 顾林芷回到未名居后坐下, 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定定心神，然后又将那幅谢兰汀送过来的卷轴展开细看。 卷轴里的少年模样确实和那个人很像，但画像毕竟只是画像, 展现不出真人的气场，再加上这是锦绣庄为他们裁衣的记录，更加强调人长相和身材的轮廓以便进行后续的衣服设计。 而刚刚见了师父真人的顾林芷心里其实已经将这两人是同一人的可能划掉了。 师父比他要清冷许多，他周身的那种温柔气息和师父的冷漠疏离南辕北辙, 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 况且师父三十年前出关，而那会那个人春风得意, 甚至在后面她找上门后还能追杀她，这时间线也对不上啊。 不过…… 顾林芷放下卷轴，虽然师父看起来冷漠，但是对她还是很好的，不但没有戳穿她那蹩脚的理由，还愿意为她去给仙盟低头, 再加上平日里对她的关心和照顾，怎么看都只是面冷却心热的啊。 那自己也不能让师父失望！ 顾林芷将卷轴收起来, 斗志昂扬地在书桌上铺开纸, 提起笔却顿在半空中。 嗯，做什么法器呢？ 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她颓然地放下笔，师父说当年他两个月就做好了一个能参展的法器, 一个月构思一个月锻造，怎么到她这里连做什么都想不出来呢？ 不如查查看师父当年做了什么找找灵感。 顾林芷拿起灵通子盘，里面还停留在她和谢兰汀聊天的界面, 然后她看到了之前聊天记录——“除了那一次他用乾坤盏参加外, 再也没参加过。” 乾坤盏。 好的。 顾林芷放下灵通子盘，心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一种想放弃的平和。 乾坤盏啊！！仙级法器！ 原来这玩意竟然是师父心血来潮想要去参加灵宝大会所以才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做出来的的东西吗？！ 那时候师父都是大乘期了, 她这个筑基期的怎么可能达到啊！ 顾林芷叹了口气，在鸿书里划着想要找杜青岚，让青岚哥再给自己弄一份灵柬，却不想顾林廷又给她跳出了一条消息—— “你竟然真敢拒绝邀请！我告诉你顾林芷，你别后悔！这次就算大哥让我再给你一份灵柬我都不会给了！错过这次你就再等三十年吧！” 顾林芷瞪着那条消息，后槽牙磨了磨，然后利索地关掉了鸿书。 这头她就是死也低不下去了！ 她就不信了，不就是一个参展的法器吗？那灵宝大会上又不是没有筑基期的作品！师父都说她行了，她一定行！ 现在不就是灵感问题吗！ 顾林芷咬了咬牙，提笔将顾林廷回他的那句话用簪花小楷誊抄到了纸上，平铺在桌上，接着用莫大的决心打开了那个故意被她忽视许久的“论道”。 顾林芷，她对自己说，你要时刻记着顾林廷的此刻给你的回复，不能低头，不能像之前那样沉迷在论道里。 你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你必须做出个属于你自己的、像样的法器。 八卦什么时候都能沉迷，但现在这四个月不行！！ 输人不输阵！ 于是她进了论道，目不斜视地直接进了炼器版块寻找一些灵感。 第85章 炼器版块有专门的灵器问题收集区，但也是有着炼器相关的闲聊区，而现在这里大部分都是灵宝大会相关的帖子。 最耀眼的那个帖子就是被置顶的灵宝大会报名流程指南。 顾林芷点开，那个帖子的主楼艾迪是仙盟灵宝大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以组织的名字命名的艾迪。 楼主详细介绍了灵宝大会的报名流程，并且在最后给了强调—— “本次灵宝大会全程启用基于仙网的流程跟踪应用，请每一步谨慎报名，最后仙盟会为成功入选的炼器师们寄去带有灵柬的灵信，请各位及时作出参展确认，一旦确认后展品不可退回。” 流程……跟踪……应用？ 顾林芷显然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往下滑，很多人也不知道这个东西。 “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一旦通过就不给反悔的意思吗？”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往年听说有拿到展出资格就提前卖出去导致无法展出的事，应该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顾林芷往下又划了划，基本讨论的就是往届的作品和这次大概有哪几个门派参加。 接着一晃眼，看到了她师父的大名。 “净珩仙君这次还是不参加吗？” 很快下面就有了回复。 “你见他哪次参加过，人家不屑点评这些‘平平无奇’的法器的。” “那他新收的徒弟呢？也不参加吗？我可是听说他徒弟筑基了，好家伙，一年筑基，厉害了。之前‘颂阳论道’不参加还能说是因为修的炼器道，这次可是灵宝大会，不出来露个脸？” “楼上的想什么呢，那位是什么背景？肯定得去参加啊，就是不知道以买家的身份参加还是……” “哦对了，忘了人家家里有钱了。” “筑基有什么厉害的，听说她可是天生道体，再加上她那背景，这个速度很正常好吧。” 顾林芷看着那些讨论，之前有关巽元秘境的事没有任何人提及，想来是哥哥们给当时请来的炼器师们都送了封口费，她接着往下看，一条回复闯入眼帘。 “不过她要是以买家身份参加……算不算净珩仙君看走眼了？那仙君可算是晚节不保，之前清高得要命，结果还是为了顾家的钱收了这么个大小姐当徒弟，现在参加灵宝大会一点作品都拿不出来，啧啧啧。” 这次顾林芷没忍住，按照之前谢兰汀教给她的方法点开了回复，写道：“首先，净珩仙君是大乘期，并且他现在还不到三百岁，还没到论‘晚节’的地步；其次，那位不可说小姐不会以买家的身份参加灵宝大会，这点我确定。” 回复发出去之后，她直接拉到最后，然后目光一凝。 她发出去的那个回复，没有艾迪显示。 顾林芷这才后知后觉，她拿到的这个灵通子盘里论道的应用，没有设置艾迪的地方。 这种情况……好像之前也遇到过，她记得论道上的那些人称呼这种为——匿名仙君？ 顾林芷眼睛往下移动，新的回复跳了出来，正好是回复她的：“不愧是匿名仙君，真是净珩仙君的忠实拥趸和不可说小姐的吹。” 顾林芷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 已知她用的是特殊的灵通子盘，就是顾林廷口中“非法”接入仙网的子盘，所以不像其他普通的灵通子盘那样有设置艾迪的功能，发出来的帖子回复没有艾迪。 又知论道上一直存在一位没有艾迪的匿名仙君，是净珩仙君的拥趸，并且很看好在论道上名声其实不太好的自己。 那么，这位匿名仙君的身份，着实有些过于明显了。 很好，顾林芷深吸一口气，现在已经不止是低不低头的问题了。 能不能在四个月内作出能被灵宝大会选中的法器，已经变成涉及师门尊严的大问题了！ 她总不能让之前师父在论道上吹出去的话落空吧！！！ 维护师门荣光，她顾林芷义不容辞！ ~ 关琮看着手中的木偶出神，这小木偶的发丝根根分明，可五官并未雕刻完成，他手上拿着凡界最普通的木雕刀，放到那木偶的脸上，却又放了下去。 无名苑的结界被动了下，他立刻把手中的木偶收了起来，然后盯着那木门。 这次木门没有完全合上，仅仅是半掩的状态，在他看来，既然顾林芷已经见过了他的模样，就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反正—— 关琮闭了闭眼 ——反正她也没认出来。 “师父！”顾林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弟子想和您求一只乾坤盏！” “乾坤盏？”她听到师父的声音响起，“是有想法了吗？和乾坤盏有关？” “是的！”顾林芷抬头，看到那原先紧闭的门如今竟然有一道缝隙，她顿了一下才说道，“弟子需要借乾坤盏一下。” “只要乾坤盏吗？”她听师父问道，“需要乾坤盏的炼制方子吗？” “不不不，”顾林芷摇头，“弟子只是想借乾坤盏打造出一个灵气全无的环境，借此来验证一些猜想。” “一些猜想……”关琮看着那一线门缝中低头的女孩，她丝毫没有再进一步进来的意思，就和以前一样站在院子的黑白太极图上，他轻轻叹了口气，“在乾位秘境应该还有一只，去拿吧。” 第86章 得到乾坤盏位置的顾林芷恭敬地向师父所在的屋子行了一礼，在准备转身去乾位秘境之前，上前轻轻地帮师父把那没有关好的门关严实了，然后才进入了乾位秘境。 看着被严丝合缝关上的门，关琮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心情十分复杂。 以前怕她进来发现自己的身份，甚至想了无数个可以混过去的借口。 但现在她进来了，看见了他，却又仿若真的和陌生人一样。 不，也不算，关琮苦笑了一下，好歹，他还有个师父的身份。 只有师徒的身份……这样，大概就是天意吧。 也好。 第46章 焕生露 “听说今年的灵宝大会采用了基于仙网的流程应用, 所有寄过去的法器丹药会自动封存炼器师和炼丹师的信息，评选的仙尊大能只能根据法器和丹药的说明以及测试作用来进行评价展示。”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散修的机会大了些？毕竟他们不会明着给自家弟子偏袒了。” “那可说不准, 毕竟自家的炼器、炼丹手法应该还是能看出来的。” “就是，再加上做的时候师父嘱咐做点只有自己人知道的记号进去也不是没可能。” “唉，散修啊，真是到哪儿都不好混, 还是早日找靠山的好。” 关琮收起灵通子盘，抬眼向院子里看去, 院子中倒扣着乾坤盏，周围泛着灵气的波动，现在的波动已然趋于平稳，显然里面的灵气应该已经被乾坤盏吸光了。 已经三个月了，这是顾林芷第三十五次进去了，前三十四次都是关琮从外面把她放出来的。 虽然她没有说自己想做的法器是什么, 但是关琮已经猜出来了大半。 她在制作能破坏乾坤盏无灵环境的法器。 这想法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关琮都会嗤之以鼻嘲笑一番对方不自量力, 但是放在顾林芷身上, 他却认为她一定能够实现，唯一的问题不过是四个月的时间太紧。 亲传弟子破解师父留下的难题，不是很正常吗？本来就该一代更比一代强的。 更何况…… 关琮推开门, 倚靠在门口，眼睛里带着温柔地看向那倒扣的灵盏。 更何况，芝芝一直都是个聪明又努力的孩子。 顾林芷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表面上做工有些粗糙的小方盒, 盒子内部复杂的阵法运作着，正中间的灵石慢慢向外释放灵力, 那灵力通过盒子上的复杂阵法有规律地散发出来，这些灵气仿若有生命一般，从一个小阵法慢慢扩大，渐渐地铺满半空，可乾坤盏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并未吸收这些灵气。 一直到这些灵气铺成了一整个完整的网，就在这一刹那，顾林芷感觉到了一阵灵风。 她先是一怔，再是一喜。 原本没有灵气的空间顷刻充满了灵气，乾坤盏外部的灵光闪烁了一下便尽数熄灭，顾林芷伸手摸上乾坤盏造出的“墙壁”，注入灵力，那灵盏便慢慢缩小，最后化作一只小盏回到她手心上。 顾林芷心情有些激动，她成功了！ 三个月来，她不断地改换阵法、测试材质，就憋着一股气要做出个东西来参加灵宝大会。 如今这东西终于做成功了，她总算是长出一口气。 “恭喜。” 好听的声音传来，顾林芷抬头，视线刚好撞进师父的目光中。 时间已然来到初冬，干净的阳光落在师父身上，让师父的视线仿佛都柔和许多。 顾林芷有一瞬的恍惚。 真的是太像了。 那个人也曾经这样倚靠在门边，在太阳下这么看着她。 “师父你有骨血在凡界吗？” 等话问出口，顾林芷才骤然惊醒，师父连道侣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骨血？ 她急忙岔开话题，把手里的东西举高：“师父，我是说，你看我做成功了！” 关琮垂眼，看着那举着法器的手，原先应该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嫩手指，如今指尖带着些腐蚀的伤口和结痂的硬皮，连手腕上都有茧子。 修真之人普通的皮肉之伤很容易愈合，只有被那些极具侵蚀性的材料、法器伤到，才会像凡人那样留下痕迹。 而炼器的各个步骤中，这种事情不可避免。 “做得很好。”关琮夸奖道，眼睛却盯着她手上的伤口，眉头微皱一下，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顾林芷得了师父的夸奖很高兴，但她还是有些忐忑：“不过，这样的东西，灵宝大会会收吗？” “我觉得应该会收，”关琮说道，语气中带着些傲气，“毕竟邪修研究了那么多年都没破掉乾坤盏，我徒弟不过入道两年、筑基期就做出来了，这可是彰显仙道实力的东西。” 顾林芷一愣：“破掉乾坤盏？不，师父，我做这个东西，不是为了破掉乾坤盏的。” 关琮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 “是这样的，”顾林芷解释道，“我做出来的这个东西，其实主要是为了那些误入无灵气之地的修真者应急用的，也是上次被乾坤盏困住后给我的灵感。我父母喜欢去各种上古秘境开荒，但是有些秘境的灵气环境特殊，可能会恰好形成这种无灵之地，这种情况全靠修真者自己肉身保命，所以我就做了这个东西。” 顾林芷将乾坤盏妥善放好，然后打开了自己手上做的小盒子，将灵石放了进去，灵石缓缓亮起，从盒子中泛出灵气。 第87章 “我曾经想过完全无灵气的环境是如何形成的，因为灵气无处不在，哪怕是凡界也不过是稀薄了些，而这些无灵气环境的存在，一定是因为周围的灵气恰好形成了某种特殊的结界，隔绝了灵气，就像是乾坤盏一样。所以我就做出了这个东西。” 小盒子里的灵气漫无目地在空中成丝，却不像刚才那样交织。 “它可以探查出周围那个隔绝灵气的特殊结界的形成方法，接着自动生成相应的破解阵法，以阵破阵。只不过……”顾林芷指了指乾坤盏，“师父做的乾坤太厉害了，前面那三十多次就是因为还没来得及形成破阵阵法，就被乾坤盏探查到，所以我考虑到这种情况，就用了一种可以暂时隐匿灵气存在的材料——岩灵壳，来在灵气完全形成破阵之阵前保护灵气的存在。” 岩灵壳就是开采灵石的时候，包裹着、保护灵石灵气外泄的一种石材，却对人的皮肤有着一定的伤害。 听完顾林芷的话后，关琮看向她的手指，原来这上面的伤口是这么来的。 他伸出手，从顾林芷的手上拿过那个小盒子，期间不小心擦过了她的指尖，碰到了伤口，顾林芷下意识地“嘶”了一下，下一刻，手上被放上了一只小瓶子，上面刻着药王谷的徽记。 “先涂上。” 顾林芷一愣，她打开瓶子，一股十分好闻的草木香萦绕着鼻尖。 她微微倒出些一点，带着些绿色的凝露从中流出，抹到指尖，伤口肉眼可见地慢慢愈合，灵气从药渗透入皮肤，连着被伤到的微末端的灵脉也渐渐修复。 顾林芷这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药王谷能肉白骨的焕生露！ 这东西是市面上可遇不可求的灵药，是用来挽救魔气入体之人的救命药，可以帮助驱逐体内魔气，快速重生灵肉、修复灵脉，有市无价，就算是顾家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瓶。 “师父……这个……用不着的，”顾林芷赶紧将小瓷瓶立起来，盖子合上，“我这过两天就好了，再不济我储物芥子里还有些药膏，没必要……” “抹上。”关琮语气加重说道，“就在这里抹。” 师父的语气里带着命令，顾林芷便只好遵从师令，将这小瓶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涂抹到指尖伤口处，生怕浪费一点。 “涂好了，师父。” 顾林芷伸出手给关琮检查，要合上盖子的时候，关琮又道：“手腕。” 顾林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块硬茧，是她这三个月来用法器手动磋磨岩灵壳磨出来的。 “这个就不……”顾林芷话说到一半，看到师父眼神，便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老老实实上药把茧子弄掉。 等整个手都重新变得白嫩细致后，关琮才将那小盒子放到她的手里：“没什么问题，应该能选上灵宝大会，回去好好写法器的介绍书吧。” 每个法器都要配上介绍书一起送到仙盟，这次仙盟采用自动收录的方式，屏蔽炼器师的信息，只对那些评选的大能们展示法器和介绍书，所以介绍书的内容十分重要。 但顾林芷没写过这东西，她接过法器看向关琮：“师父，这个东西……您以前写过吗？能否给弟子参考下？” “我参加的那次不用写。” 看来是近几次才加的规定，顾林芷有些担心：“但要是这个介绍书写不好的话……” “这些东西就是给那些花架子撑场子的，”关琮淡淡道，“如果那帮人真的稍微有点眼光，你这个东西就算只写个名字，他们也应该让你过。” 顾林芷有些哭笑不得，师父对她的信心也太大了。 但好歹有了师父的保证，顾林芷心里有了些底。 距离向灵宝大会递交作品还有一段时间，她闷在未名居里三天，总算写好了一封介绍书，自己又通读了几遍，觉得没问题后，便按照灵宝大会要求，把东西寄给了仙盟。 接下来便是有些忐忑的等待。 顾林芷终于有了刷论道的时间，上面有不少灵宝大会的小道消息，有猜入选清单的，有内幕公布结果时间的，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让人看了生出各种焦虑。 等了半个月后，顾林芷收到了顾林海的消息—— “囡囡，你怎么拒绝了灵柬？我才从老三那里听说，你，哎呀，你知道这次灵宝大会的灵柬有多难弄到吗？” 看着二哥的消息，顾林芷刚想回复，却不想从外面飞来了一道灵光，她伸手接住，是一张带着仙盟太极印的灵柬。 多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去掉，顾林芷给顾林海回了一句：“没关系二哥，我自己弄到灵柬了，咱们灵宝大会上见。” 第47章 见识 修真界最新的星槎流光溢彩地从玄道仙宗最大的正门广场上缓缓升起, 李浅为首的弟子们微微低头，恭送星槎直入天际。 又是一年的深冬已至，外面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 寒冷传不到有各种阵法加持的星槎内部。 “林芷呀，咱们玄道仙宗一门，自从你师父参加灵宝大会之外，再也没有能收到炼器师或者丹修邀请灵柬的了, 现下你不过筑基期，便获得了参加资格, 真真让宗主我倍感欣慰，我玄道仙宗炼器道后继有人啊！” 顾林芷坐在洛以宁的对面，对宗主客气地点头：“宗主谬赞了。” 第88章 “哎呀，哪里谬赞，我这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洛以宁笑眯眯道, “不过你家也太客气了，这传道受业解惑本就是师门责任, 顾家主这还专门送来星槎感谢, 真的是……” 洛宗主的话还没说完，顾林芷旁边的传出来不耐烦的声音：“不想要就把星槎给别人还回去，天天这么假惺惺的不累么。” 长相清秀的少年低头翻看着手里一本金红色封皮的册子, 一点都没把洛宗主看在眼里。 顾林芷眨了眨眼，这是菊什，也是她师父关琮。 师父拒绝了灵宝大会的大能邀请, 但是为了陪自己来, 用了钱家为了招揽菊什通过顾家送来的买主灵柬，现在坐在她身旁的, 自然也是师父通过仙网操纵的傀儡菊什。 顾林芷也是在这时才知道原来上次乾坤盏的事件后，天工门竟然对师父起了招揽之心。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元婴期的炼器师，原先的大能师父过世，现在只有门派没有师承，再加上给净珩仙君做过烧炉童子，不论哪件事拿出去都能让人起招贤的心。 但很可惜，菊什不过是师父的一具傀儡。 所幸菊什是傀儡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以菊什的名义参加灵宝大会，和净珩仙君有什么关系。 面子里子都能顾及到，谁都不用低头，很好。 这次召开灵宝大会的地方是一座岛，名为洛华岛。 根据顾林芷从论道上看来的情报，这座岛是天工门和仙盟一起打造的——“建立无人值守全自动化仙网无死角覆盖岛”——这句话据说是钱家那位飞升大能提出来的，顾林芷消化理解了好久，才隐约明白大概是这座岛上没有仙网不可达的地方，但至于什么叫“无人值守全自动化”，她还不能理解。 “其实修真界自从有了仙网之后，已经推了好几年这个什么无人值守全自动化了，但是各大门派没有采用的，都在观望，”洛以宁撑着下巴道，“这次灵宝大会，天工门便以洛华岛为样本，做出来了这个什么自动化，所以说呀，这次灵宝大会最大的卖点，其实就是这套东西。” 顾林芷突然想起来了自家的那个有很多选项的、带有鸣翔印的侧门。 旁边的少年冷哼了一声：“鸡肋的东西，就算再方便，哪家门派能把护山大阵交给他们自动化？” “时代变了关琮，”洛以宁笑眯眯道，“你得接受新鲜事物，不能当个老古董。” 少年眼睛一眯，“啪”地一声收起册子扔在桌上，顾林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赶紧打圆场：“这个仙网覆盖也好，最起码师父用傀儡的话，能保证不断连了。” 关琮低头看了眼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把刚准备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冷哼一声便转头去看窗外。 洛以宁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啧啧”了两声，给顾林芷投去了一个揶揄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父现在顶着菊什这么个皮的原因，顾林芷没感觉到太多的压迫，反而感觉更随意亲近一些。 但再亲近，这么拉师父的胳膊也不太对，顾林芷意识到这点时急忙松开手，低声道：“抱歉，弟子僭越。” “没事。”关琮也低声回道，接着他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顾林芷，“把这个贴灵通子盘上。” 顾林芷接过来一看，竟然是鸣翔印的标记，但这灵力流动的回路并不像是阵印。 “这不是鸣翔印，只是一个贴片，”关琮道，“一会到那里大概率会用到这个。” 顾林芷反应过来，她和师父的灵通子盘都是师父做的，到时候到了仙盟的地盘，如果有需要用灵通子盘的场合，势必不能就这么直接掏出来。 于是她翻出来自己的灵通子盘，将贴片贴到上面，贴片微微亮起，没过一会儿就与灵通子盘融为一体，看起来和真的灵通子盘一样。 洛以宁看得直摇头：“你可真是……不嫌费事啊。” 顾林芷眨了下眼：“您不用吗？” 她以为洛以宁用的也是师父特制的灵通子盘，但洛以宁却哀叹道：“我一个门派首领，要出席的场合很多，是用不了这种非法的灵通子盘的，唉，谁让我是宗主呢，只能以身涉险用真的了。” 关琮嗤笑了一声，没有理他。 星槎稳稳地落在了水面上，一道廊桥自动从岛上伸出，搭在了半空，刚好停在星槎打开的门口，洛以宁作为宗主走在最前面，顾林芷本来该走后面，却被关琮让了一下，让她走到中间，自己则跟在她后面。 顾林芷觉得可能是师父本身不想引人注目。 三人走到廊桥末端，一个虚影便弹了出来。 “各位好，我是本次灵宝大会的虚拟向导小灵，请各位出示灵柬。” 这个虚影穿着代表着仙盟的道袍，袖口上是硕大的仙盟太极标志，头发束起，长相乖巧甜美。 但是…… 顾林芷带着些好奇：“虚拟向导？” “虚拟就是不是真实的意思，这位就是天工门推出的虚拟助手，不是存在于世的任何一个人，但和傀儡不一样，它没有实体。”洛以宁解释道，然后他语重心长，“林芷，别学你师父，有空一定要多出师门看看。” 关琮没理他，而是看着门前的一个小盒子若有所思。 “下面请各位将灵通子盘和灵柬放在这里，”那个虚影侧身，指向了那个小盒子，“让小灵为各位准备灵宝大会的灵宝录应用。” 第89章 要灵通子盘和灵柬的！ 洛以宁看向关琮和顾林芷，哼笑了一声，掏出灵通子盘和灵柬对他们晃了晃，顾林芷看到那灵通子盘上有着明晃晃的鸣翔印。 “早就告诉你，钻空子是钻不了一辈子的。”洛以宁把手里的两个东西叠放在小盒子上，那小法器发出光芒，灵柬消失，灵通子盘亮起后又暗淡下去，恢复平静。 顾林芷心下咯噔，她看了眼师父，她和师父的灵通子盘都是特制的，也就是顾林廷和洛以宁说的“非法接入”，如今仙盟搞出这个东西……那他们…… “我也告诉过你，”关琮神色平静地拿出灵柬和灵通子盘，将二者重叠，一起放在那个法器上，“这东西早晚会出问题，不信你等着看。” 两个人就这么在虚影下打着哑谜，顾林芷的关注点只在那个盒子一样的小法器，看到师父手上的灵柬消失而那个贴着假鸣翔印标记的灵通子盘也像之前微微亮了一下后恢复正常。 师父做的灵通子盘竟然能通过仙盟和天工门设下的检查！ 顾林芷悬着的心骤然放松下来，她便也学着师父的模样，将灵通子盘和灵柬重叠放在上面，灵柬消失，而她的灵通子盘里多了个“应用”，名为“灵宝录”。 “欢迎三位参加灵宝大会，”半空中的小灵俏皮地笑了笑，“请进场，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通过灵宝录呼唤小灵，小灵随时为各位服务！” 小灵说完后，在空中转了个圈，身体化作一个光圈，在空中幻化成了一扇金光闪闪的大门，大门往里敞开，三人往前踏入一步，接着顾林芷便感觉到眼前一花——是传送阵的感觉！ 传送结束后，顾林芷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场景，和她曾经在几十年前参加的那次灵宝大会完全不同！ 顾林芷现在还记得，几十年前的那次灵宝大会，就是普通的修真界盛会，灵宝按品级顺序摆放，炼器师和凡修们坐在各自的作品后面，等着大能们先逐个点评，然后买主出价抬价拍卖，也就是如此了。 但现在这个灵宝大会的会场，所有的灵宝都放置在一个个透明如同泡泡一般的芥子里，泡泡有金色、蓝色和绿色三种，蓝色和绿色是透明的，金色是不透明的，三色芥子漂浮在上空泛着柔和的光，会场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台子，台子上没有人，其他的地方都摆着一排排桌子，上面放满灵果、糕点和灵茶，修真者们三三两两聚作一起，有些人身边也有一些透明泡泡，空中不断有泡泡掉落到修真者身边，但丝毫不影响上面的泡泡数量，就好像是那些泡泡下的小崽子一样。 大家有吃有喝有笑，一派和乐融融。 这是顾林芷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而关琮似乎也是被这场景镇住了一下，洛以宁终于可以得意地对师徒俩抬抬下巴，笑着道：“你们还是有时间多出去来转转，别总憋门派里面待着，不然都跟不上外面的形式了，好了，不说了，我刚才看到千回谷的宋谷主，我先去打个招呼。” 顾林芷看着洛以宁高高兴兴地往一个女修站的地方走过去，默默往师父旁边挪了两步，这修真界的场景太让她陌生，陌生到有些拘束。 “没事，”关琮微微侧头，轻声安抚道，“这些都是……” “知知！” 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关琮皱了皱眉，顾林芷循声看去，看到钱清秋正大步向他们走过来。 第48章 苏寒远 钱清秋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中途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他指了指顾林芷这边，那些人往这边一看, 便一副了然揶揄的神情放他过来。 顾林芷和他打招呼：“清秋哥哥。” 听到这称呼的关琮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小灵通知我说你已经进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钱清秋对顾林芷温柔地笑笑，“你二哥在和卓阳派的庄掌门说话, 一会就过来，刚才谢小姐好像也到了，不过她在西入口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告诉她你的位置了，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逛逛。” 顾林芷谢过钱清秋，钱清秋又看向关琮, 对他拱手行礼：“菊道友能来参加，钱某甚感荣幸。” 关琮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表情地还了礼, 然后道：“我们宗主说了，顾家家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顾林芷听到这话一顿，就算师父确实不可能去天工门, 但是如今这么直白地把“我来只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这种意思说出来，这不是给钱清秋难堪么。 果然，她偷偷看了眼钱清秋的表情, 一向待人温润宽厚和善的少门主脸上有些尴尬, 她急忙岔开话题：“清秋哥哥，这次的灵宝大会和我参加的那次很不一样诶, 那上面泡泡里的法器就是这次参展的法器吗？怎么放那么高？如何才能让它们下来呀，还有还有，那个大能点评的环节，是在圆台子上进行的吗？大能要挨个把它们拽下来点评吗？”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钱清秋的注意力被转移成功，给她介绍这次会场的用法。 原来上面的那些泡泡是芥子球，里面都是本次参展的法器，而拽下来的芥子球是这些法器的投影，通过刚才加在他们灵通子盘里的灵宝录应用就能看到对应的法器的名称、介绍以及大能们的评价，还有当前出价的最高价格，如果喜欢某种东西，往上加价即可，一会台子上的特邀大能点评结束半个时辰后，出价即截止。 第90章 “这次的大能点评是提前做的？”顾林芷有些惊讶，“那一会的特邀大能点评又是什么？” “我们这次采用了新的评选机制，所有接受邀请的大能们会先对所有可以参展的法器、灵丹进行点评，收录在灵宝录里，然后再进行内部打分，最后取灵丹、法器每组最高的二十件作品进行特别展示推介，”钱清秋指了指那个台子，又指了指上面漂浮着的泡泡，“一会要特别推介那总共四十件评分最高的作品会进到金色的芥子球中。” 竟然是这样的，顾林芷看向那些芥子，蓝色芥子里是法器，绿色芥子是丹药，这两个颜色包含了所有这次展品的影像，现在在场的修真者如果对某件有兴趣，通过灵宝录就能拉出一份复制影像到身边来仔细观摩。 但唯独金色的芥子是不透明的，也不能被拉下来的，就那么高高地飘在空中。 顾林芷看着那上面的芥子球，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个法器，能不能进到这些金色芥子里。 “说起来，我听说你这次拒绝了买家的灵柬，参加了炼器师的法器擢选？”钱清秋含笑道，“而且还是出了结果才告诉你哥哥们的，你三哥都气死了，他本来想着借灵宝大会见你一面，结果你把他给你的灵柬拒绝了，他一气之下就和仙盟盟主换了班，自己驻守仙盟，让冯盟主来做特邀大能，结果末了听说你自己拿到灵柬了，他现在又脱不开身。” 顾林芷听到顾林廷来不了，立刻心情好了起来，装模作样道：“那还真是可惜呀。” “囡囡！” 顾林海终于应酬完了赶过来，先是拉着顾林芷念叨了几句“囡囡瘦了”，再是怨她怎么把那张买家灵柬拒了，最后又小声问：“囡囡，你做的法器是哪个？告诉哥哥。” 顾林芷眨了下眼：“哥哥不知道吗？” 她以为都这时候了，该评选的都评选出来了，那些炼器师和丹修的名字也都公布了。 “评选的是法器的结果，但是作者还未公开，等拍卖结束后才能公开，”顾林海压低声音，“之前问你做的什么你也不说，现在还没正式开始推介，哥哥这边还能想办法给你操作一下，快点告诉哥哥，做了什么？” 虽然顾林芷知道这灵宝大会多多少少都有点内幕，就像是论道上说的，各家炼器和炼丹都有特殊的手法，只要有大能进入到评委里，自然就能有办法偏袒自家小辈，这也是每次灵宝大会不可说的内幕，几乎是默认了那些大门大派有几个名额，但同时也有一些名额为了保持“公平”放出来，自然也会有那些真才实学的散修脱颖而出，毕竟如果都是被大门派垄断，那么灵宝大会的权威性必然降低。 所以当顾林芷没有做任何的标记记号直接向仙盟投递法器，最后被选上展出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次的灵宝大会公平性还可以。 但是没想到…… “不用了哥哥，”顾林芷拒绝，“我不想搞那些事情。” “你这孩子，”顾林海直皱眉，“你知道灵宝大会对炼器师和丹修的重要性吗？现在你入选灵宝大会的事情仙网上都传开了，借此机会正好打响名号，你说你顶着净珩仙君的名头，万一没被选上特邀推介，那些人得说成什么样子！你师父又会怎么看你？说不定觉得你给他丢脸了呢。” “不论她入不入选，她师父都不会觉得她丢脸，只会觉得是仙盟请的那帮大能没什么眼光。”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菊什有些嫌弃地说完这句话后，场面安静了一瞬，钱清秋的脸色有些难看，顾林海想要说什么，可毕竟关琮顶的这个菊什皮是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这话也过于生硬，他圆场都不好打，于是场面就冷在了这里。 顾林芷哭笑不得，她看了眼钱清秋，他看起来已经丝毫不想招揽菊什了，脸上甚至有了一些懊悔的神色。 就在她准备再次扛起破冰解尬的大旗之时，欢快的声音传来，同时她肩上一沉，带着些熟悉香气的味道被她抱了个满怀。 “知知！！我都两年没见你了！！想死我了！” 谢兰汀抱着她转了一圈，顾林芷高兴地回抱，看到谢兰汀身后的人时有些好奇：“兰汀，这位是？” 跟着谢兰汀来的是个看起来比她们稍长一些的青年，青年身形有些削瘦，但气质沉稳，只是眉宇之间有着难掩的愁色。 “哦，这位，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遇到的，”谢兰汀转头看向那青年，“苏道友，这位就是净珩仙君唯一、首席、嫡传、大弟子——顾林芷！” 顾林芷听到闺蜜加重音的几个词，便清楚这位苏道友大概率是冲师父的名头来的。 “在下名为苏寒远，”这人对顾林芷行了一礼，“来自恒断山，听闻本次灵宝大会您会参加，故慕名而来。” 顾林芷给他回了一礼，道：“您是慕我师门的名声而来的吧？您是想见我师父？” 苏寒远却摇了摇头：“我是为了您而来。” 这句话说的过于暧昧了些。 苏寒远这话一出，钱清秋温柔的目光冷了下来，同时冷下脸的还有关琮，但很可惜，关琮进来后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所以他神情的变化并没有人注意到。 谢兰汀轻轻倒吸一口气，双手捂住嘴，眼睛兴奋地在钱清秋和苏寒远之间逡巡，自己已经脑补了一套修罗场的剧情。 第91章 却不想顾林芷还未说话，顾林海先出声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是这样的，这位道友，囡囡……顾林芷现在还小，还没到……” “哥。”顾林芷拽着顾林海的胳膊使劲捏了下，“你先别说话。”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恒断山是哪了。 她看向苏寒远：“您是傀儡师？” 这话一出，顾林海和钱清秋的神色一缓，关琮的眉头仍然紧紧皱起。 “是，”苏寒远点头，他有些紧张，两只手交叠在身前，但是手指绞着，“我是金丹期的傀儡师，我的傀儡在五十年前的一次斗法中被击碎，五十年来我一直寻找合适的傀儡，但是都没能找到，后来听说净珩仙君出关了，便想着能不能求仙君为我做一具傀儡，但是有传言说仙君不再做傀儡了……本来我已经没希望了，可他们说仙君收了一名弟子，是专门为了传授傀儡铸造之术收的，考验什么的都是和傀儡铸造相关，而这名弟子，也就是您，今年参加了灵宝大会并入选了。” 苏寒远顿了顿，有些焦急：“我想着您应该是做了傀儡入选，便想办法弄来了一份买家灵柬，也攒下些许灵石，可是，我刚刚翻遍了灵宝录，都没见到傀儡相关的法器，您……您这次没有做傀儡吗？” 做是做了……但是没送来灵宝大会。 不过顾林芷一直都想找个傀儡师试用这个新傀儡，原先她还以为得找一阵，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上。 “我做了……” 顾林芷话说了一半，关琮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后拽了下，上前一步隔绝开了她和苏寒远。 顾林芷莫名，师父这是？ 关琮沉声问道：“明一仙君是你什么人？” 第49章 默契 顾林芷在听到“恒断山”三个字的时候就想起来明一仙君是出自那里的了, 所以她大概猜出来了苏寒远可能也是位傀儡师，但她没想到他竟然和明一仙君有关系，还被师父认了出来。 苏寒远听到“明一仙君”的名号时, 先是紧张了一下，下一刻微微叹了口气：“明一仙君……他是我外公。” 顾林芷睁大眼睛，苏寒远竟然是明一仙君的外孙！ 她对明一仙君的了解是基于师父和明一仙君的交集，最多知道明一仙君出身牵丝门, 可因为傀儡道没落，牵丝门本身就没几个弟子, 除了当年有个化神期的明一仙君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能撑起门面的大能，在明一仙君寂灭后牵丝门没落瓦解，那几名弟子也没人关注去哪了。 可从未听说过明一仙君还有儿女外孙。 “我母亲是灵织道，父亲是丹修，他们本来想让我选修这两个道途, 但是我对傀儡道感兴趣，他们很失望, 毕竟傀儡道现在太没落, 太难走，”苏寒远无奈地笑了下，“不过后来母亲给了我外公留下的一些东西, 我就勉强算继承了外公的衣钵，但实际上我连外公的面都没见过。” 原来如此。 大概就是他母亲原先算是牵丝门的少主，但因为不喜傀儡道, 所以就离开牵丝门去修灵织道, 所以作为牵丝门掌门大能的明一仙君很少提及这个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女儿。 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少傀儡道的功法秘籍什么的, 这也为苏寒远的修行提供了帮助。 傀儡道如今太过没落，苏寒远能自己修到金丹已实属不易，结果五十年前自己的傀儡被毁，找不到新的傀儡，修为一直停滞，所以他才想试试能不能请到净珩仙君，毕竟他的外公好歹是用了净珩仙君的傀儡，也算是能搭上点关系。 可他好不容易等到净珩仙君出关，却不想他不再做傀儡了，就在他失望之际，净珩仙君用铸造傀儡中的关窍做考验收了个弟子，看起来是想把傀儡铸造传授下去。 于是苏寒远又耐心地等到了灵宝大会，等来了净珩仙君大弟子的法器入选展出的消息，便东拼西凑地筹钱，又想尽办法弄来一张买主的灵柬，他抱着一缕希望——如今修傀儡道的人少，仙君的弟子做的傀儡或许没那么多人竞拍呢。 然后等他进入会场，满怀信心地打开灵宝录的一刻，心都凉了。 他从头到尾翻了三遍，没有看到任何和傀儡相关的东西，看得绝望之际，被“认识净珩仙君弟子”的谢兰汀带到了顾林芷面前。 顾林芷听着青年娓娓道来，那带着些无奈的叙述语气中，让她体味到了一股心酸，又让她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之意。 如今傀儡道没落至此，可仍然有这样的一个人，不想什么“赚不赚钱”、“好不好升修为”，而是因为想修，便修了，路途艰难，也不放弃。 “我做傀儡了，”顾林芷出声道，“如果苏道友不嫌弃——” 关琮听到她说这话，急忙转身：“别……” 可他说晚了，顾林芷已然把她做的那个傀儡从储物芥子里拿了出来，抱在怀里，傀儡的头搭在她肩膀上，她肩侧的谢兰汀差点倒吸一口冷气，下一刻反应过来这是自家亲亲闺蜜的作品，硬生生地把这冷气卡回了嗓子眼里，接着头偏过去，不受控制地开始的打嗝。 顾林芷听见这动静急忙转过身，关切地问：“兰汀你怎么了？” 谢兰汀一边给她摆手告诉自己没事，一边给自己扎了个灵针，让那卡在喉咙里的冷气顺下去。 第92章 但其他人就不好了，那傀儡被顾林芷抱在怀里，脸从冲着谢兰汀转向了冲着他们，傀儡脸上面无表情，头发杂乱地堆在脸边，半睁的眼睛在灵宝大会的会场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死死盯住了他们。 所幸这三个人修为都相对高深，一个大乘一个化神一个元婴，好歹是稳住了心神、 关琮闭了闭眼，钱清秋轻咳了一下把目光错开，顾林海上前一步，左右看看希望没有人看向这边——他怕这东西见得人太多了以后影响他妹妹在炼器道的前途。 顾林芷丝毫未觉，她看谢兰汀已经恢复了，就要把怀里的东西递给苏寒远，关琮左边拉住她的胳膊，顾林海往前一步挡在她和苏寒远之间，钱清秋站在她身后，努力不去和那个傀儡的脸对视，三个人成功地将顾林芷和她的傀儡新作围了起来。 被挡在外面的苏寒远：？ 被围在里面的顾林芷：？ 谢兰汀心领神会，对苏寒远笑道：“哈哈，那什么，诶，苏道友，就是，你看，灵宝大会上鉴赏不在名录的傀儡，还是有点不太好吧哈哈。” 然后又对顾林芷道：“知知呀，你都会做傀儡了，好厉害呀，等灵宝大会结束后你给我看看再给苏道友嘛。” 顾林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种鉴赏别人法器作品的地方拿出别的法器来，有点不给灵宝大会主办方面子的感觉。 毕竟能进灵宝大会里进行展示的，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她这么贸然拿出来别的法器，确实不合适。 苏寒远也意识到了这点，神色有一丝的失落：“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顾林芷将傀儡收了回去，也对钱清秋歉意道：“对不起，清秋哥哥，是我考虑不周了。” 毕竟钱清秋是负责此次灵宝大会的天工门的少门主。 也幸好是钱清秋，他对顾林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没关系，不过知知都能做傀儡了，真厉害，不愧是净珩仙君的弟子。” 关琮看了钱清秋一眼，对顾林芷低声道：“傀儡试用的对象很重要，不能凭他三言两语就确定，包括灵根的情况、和傀儡的相性是否相合等，都需要一一确定，不然不论对他还是对傀儡都不好。” 顾林芷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但找到个刚好缺傀儡的傀儡师属实不易，于是她要了苏寒远的鸿书联系方式，和他约好等灵宝大会结束再详谈。 这苏寒远也是真心一心向傀儡道，得到了顾林芷的承诺后，便也不再看灵宝大会上的其他东西，直接离开了会场。 顾林芷看着苏寒远离去的方向，脑中都是方才这位年轻傀儡师对自己说的那句“想修傀儡道，便去修了”。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当初很多人都对她修傀儡铸造一道产生疑问，傀儡师都少了，做出来傀儡又给谁用呢？ 可和苏寒远不同，顾林芷的身后有支持她去做想做之事的家人和朋友，他们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在修傀儡铸造这道不通时可以转修他道的退路，毕竟顾家财力雄厚，而顾林芷天生道体，不论时间还是金钱，她有的是试错成本。 但苏寒远却是真正的一条路走到黑，失去傀儡五十年，却仍然不肯放弃。 这应该就是她要找的傀儡师，顾林芷想。 “诶，人都走了，别看了，”谢兰汀轻轻撞了她一下，揶揄道，“知知……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盯除了法器以外的东西盯那么久的。” 本是开玩笑的话，关琮在一旁却一怔，而钱清秋垂下眼睛。 顾林芷没想到谢兰汀能拐到这上面来，她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知道你吃醋了，我这就盯你，绝对不移情别恋！” “哈哈那可不行！”谢兰汀伸手把她的脸掰向会场中间的圆台，“我的爱已经给了浮华道君、青阳仙君、春繁道君，你还是爱你的法器吧！” 顾林芷拍掉她的手，会场中的圆台已经开始微微亮起光芒，有几个穿着天工门和仙盟道袍的修真者已经聚在了那边。 “时间快到了，”顾林海对钱清秋说道，“先过去准备吧。” 钱清秋看向顾林芷和谢兰汀：“那你们在这里玩得愉快，有什么问题叫‘小灵’就好。” 说完后又对关琮客气地点头示意，便和顾林海一起往圆台的方向走去。 等他们离开后，谢兰汀才拉住顾林芷，小声道：“知知，那个傀儡是自己做的吗？” 顾林芷点头：“是的啊。” 谢兰汀有些犹豫：“那什么，我听说傀儡需要几个步骤……就是控制外形的那种……” “画皮、凝脉和铸骨，”顾林芷说道，“这几个都会对外形有些影响。” 谢兰汀委婉道：“那你有没有考虑，就是把刚才那个傀儡外形，做得……做得更加精致一些？就是更漂亮或者帅气一些？” “唔……你是觉得刚才那个傀儡的模样有些普通吗？”顾林芷陷入了沉思，“可是，傀儡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它能帮助傀儡师证道吗？如果太漂亮和帅气的话……”她看向关琮，眼里带着疑惑和求助，“不会影响傀儡师的心境吗？” 关琮默默叹了口气，说道：“确实会这样，傀儡的外形普通就好，最重要的还是傀儡师和它的相性适配程度，其他的可以通过一些变换外貌的阵法做后期处理。” 第93章 谢兰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两个，心想玄道仙宗这都什么审美，刚才那个已经不仅仅是外形“普通”的问题了吧！ 就在谢兰汀苦恼之时，一阵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欢迎各位道友莅临本次灵宝大会！在下是仙盟盟主冯靖楠，相信各位已经通过灵宝录对本届灵宝大会的法器和丹药有了基本了解，那么，下面就由本次灵宝大会的特邀大能，为各位做特别推介！” 第50章 零 “山映灯采用天工门最新的天工灵回架构, 打造仙王、灵集点、山映灯的一体化集成平台，有效解决了凝影盒迟滞、连接断续等痛点问题。” 一道暖色的光芒从灵宝大会中央的圆台上方散落下来，落到浮在半空中的一排金色芥子上, 现在这排金色芥子已然变成了半透明色，配合着主光效果，随着站在台上的那位大乘期炼器师大能的介绍，芥子的光亮变强, 里面莲花形状的法器影像被放大到最上方，微微转动着展示每一处细节。 “这天工门的词一套又一套的……我都快听不懂了。” “听说都是老门主弄出来的, 好像是从另一个大世界学过来的。” “又是天工门的法器，丹药二十件、法器二十件，现在这法器已经有七样是他们的了吧？” “这次灵宝大会就是他们配合仙盟办的，请的炼器师特邀大能四位有两位都是天工门的，还有一位是和苏家关系不错的，可不都选的他们的。” “说起来, 苏家的话，听说那位拜师净珩仙君的苏家小姐好像这次也参加了。” “那按照师承来说, 她应该是以玄道仙宗弟子的身份参加吧？刚才有玄道仙宗的法器吗？” “没见着啊, 但是顾家小姐……顾家对她还是挺重视的吧，毕竟是‘不可说小姐’，没道理不给她安排一下吧？” “或许是做的东西真拿不出手呢？” “你傻啊, 你看看前面那几个所谓的‘新秀’作品，尤其是那些世家子弟的，有几个完全是自己做的？要想运作, 自然有运作的办法。” “好了好了, 这马上最后一组了，看看顾小姐的作品在不在里面。” 顾林芷的作品并不在里面。 她看着灵通子盘上鸿书的信息, 顾林海已经放弃了追问妹妹做的到底是什么，随着台子上的大能向四周微微致意后退场，能操作替换的时间已经过了。 承载着最后一组作品的五个金色芥子缓缓落在距离台子三尺高的半空中，高空散落的光如同闪耀的流水一般笼罩冲刷着金色芥子，缓缓地露出了最后五件精美的法器。 没有一个是顾林芷做的法器。 谢兰汀小心翼翼地问道：“知知……还是没有吗？” 顾林芷点点头，她也有一些失望，但是很快又静下心来，现实又不是话本小说，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一鸣惊人，这台子上的那些作品的作者哪个不是元婴期以上的炼器师？她不过一个刚正是踏入炼器道两年多的新人罢了，而且修为不过筑基期，能入选灵宝大会展出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是没眼光罢了，”关琮在她旁边说道，“不用放在心上。你想，你哥都那么说了，说明这是有操作空间的，能上这上面的有几个没带着点人情在里面？” 虽然知道师父这是在安慰她，但是顾林芷不禁想，这就是师父从来不去灵宝大会的缘故吗？ 想来净珩仙君当年也是备受质疑，后来做出来了一件仙盟不能拒绝的法器，获得了在灵宝大会上展出的资格，但那之后他再也没去参加灵宝大会了，哪怕是作为评委大能被邀请都不去。 “是啊知知，”谢兰汀拿出灵通子盘，“但灵宝大会归根结底肯定还是要看竞价结果，能得到大能特别推介固然是个出名的方法，但是在场的大家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各自有各自的需求，说不定你的那个法器能得到大家的青睐呢？所以知知，你到底做的是什么？” 顾林芷有些犹豫，灵力在“灵宝录”那个应用上徘徊，进入这里后她一直在克制自己去看这个应用，因为对于她来说，如果打开这个应用，她肯定要去找自己做的法器，然后就会不断关注自己法器被竞拍的价格情况，那么势必就会分神，她来灵宝大会是以学习他人为主，过多关注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就和初心相悖了。 关琮看着顾林芷犹豫的动作，微微侧头，他也未打开灵宝录，因为顾林芷做的东西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其他人做的他并不关心，就这次特别推介的东西来看，没有法器的实用性、创造性和炼器的巧思能比得过顾林芷做的那件，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顾林芷的东西会没能上去。 “好了，特别推介的法器和丹药已经介绍完了，现在距离竞拍结束还有半个时辰，”仙盟盟主冯靖楠在台子上笑吟吟地说道，他伸出手，一个沙漏的虚影出现在台上，“等半个时辰结束后，各位就能抱得灵宝归啦，在下提前祝各位能得偿所愿。” 随着沙漏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细沙缓缓向下流动，灵宝大会倒计时就此开始。 周围的人都在低头刷着灵通子盘，有的关注自己的作品竞价情况，有的买主一掷千金开始竞拍，谢兰汀给自己想要的丹药设下了自动竞价后，便继续好奇顾林芷的作品。 “知知，到底是什么呀？” 第94章 顾林芷已经打开了灵宝录，页面停留在那朴实无华的小盒子上，旁边写着三行字。 第一行是它的名字——“灵气重建盒” 第二是它的简介——“本法器可在无灵之地重建灵气环境，可用于特殊上古秘境无灵环境下的应急情况。” 第三行是它的当前出价——“零”。 灵宝大会都以上品灵石为基本出价单位，出价数代表着上品灵石的数量。 可那个数量，现在显示的是“零”。 是零。 是零啊！！！！ 这下顾林芷真的有些委屈了，就算她真的是初出茅庐的小炼器师，但是不至于做出来的东西真没人要吧？！ 就她唯一参加过的灵宝大会那次，所有的东西都会有出价，怎么可能到她这里就是零呢！！！ 谢兰汀看顾林芷突然红了眼角，吓了一跳：“知……知知？” 关琮见状打开了灵宝录应用，琳琅满目的灵宝映入眼帘，按照当前竞价的高低进行排列，他随手点开了几个高竞价的，看着他们写的名字和简介眉头直皱，但是灵宝太多，往下翻了几页，没找到顾林芷做的东西。 于是他问道：“叫什么名字？” 顾林芷深吸一口气，双目无神：“灵气重建盒” 关琮的手一顿，写上了那几个字，直接进入了灵宝的页面，看到了那个明晃晃的“零”。 谢兰汀也看到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不能让闺蜜第一次参加灵宝大会就这个结果，于是她将灵气聚集到竞价上，准备输入个数额，却被顾林芷按住了肩膀。 顾林芷虽然没有看她的动作，但是也猜到了闺蜜想要干什么。 “兰汀，我都拒绝了我哥帮我打点，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如今到底如何，”她看着自己灵通子盘，缓缓道，“虽然现在的结果不太好，但是我也想直面最真实的结局。” 就是这结局着实不太好看罢了…… 关琮在顾林芷制住谢兰汀的一瞬，也收回了自己准备按上竞价的手，他看着顾林芷脸上的神情依然沮丧，但从其中也透出了隐隐的倔强。 关琮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不要质疑自己的能力，是名字和简介的问题，你们看看竞价前几页的灵宝的名字和简介。” 顾林芷和谢兰汀一怔。 两人双双打开竞价排名前几名的灵宝，点进去细细读了它们的简介和说明后，顾林芷恍然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 首先是选题。 前面几页的法器类灵宝都是和鸣翔印深度结合的，很多功能都是基于仙网实现，现在仙网和鸣翔印在修真界流行，几乎成为了修真者日常生活和修炼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这类法器的受众面广。 其次是名字。 顾林芷起的名字是实打实按照法器的功能起的，而其他的灵宝起名要么诗情画意要么杀伐肃然，几乎让人看了就有一种高深感。 最后是简介。 顾林芷的作品老老实实地按照功能描述，但其他灵宝的用词都是看起来专业但是顾林芷还不太明白的词，什么“抓手”、“痛点”、“架构”、“体系”，她只从刚才那些人的低声讨论中，知道这些词是钱家那位大能从另外的大世界里带过来的。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感觉。 如此三板斧下来，顾林芷的法器便落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真的是这样，知知！”谢兰汀说道，“你这也不是唯一一个没有人出价的，还有好几个都是零出价，也是像你这样按照传统的炼器方法得到低出价的，说不定有的是炼器师为了面子好看自己给自己出的价格呢，不要气馁啦。” “所以灵宝大会还是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关琮关掉灵宝录，收起灵通子盘，冷哼了一声，“越来越花里胡哨了。会写介绍的比不过沉心研究的，我看这炼器道是越来越烂了。” 顾林芷按照价格由低到高筛选查看，果然和她一样没人竞价的法器都是不带鸣翔印的传统法器，它们的名字和介绍也都中规中矩平平无奇。 “知知，”顾林海面色不好地从远处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满目忧色的钱清秋，“你告诉哥哥，你做的到底是什么？现在竞价马上要结束了，就算没能上推介，我们也能为你的灵宝挣个好价钱。” “知知，”钱清秋低声道，“不上推介大会的灵宝作者现在都是匿名，趁结束之前，我们都还有机会。” “哥哥，”顾林芷抬起头，对顾林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修真界都知道咱们家有钱，你说我那个要是被高价拍了，有多少人猜不出来是咱们自做自买？” 顾林海眉头紧皱：“这是你参加的第一次灵宝大会，你知道第一次参加灵宝大会对一个炼器师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第51章 荷包 第一次参加灵宝大会的炼器师所产出的法器最后的竞拍价格决定了炼器师今后产出法器价格, 也影响着法器的品级，更意味着这个炼器师在炼器这个圈子的层级地位和今后的发展。 顾林芷知道，如今自己的作品零竞价, 自然面临的可能会是铺天盖地的嘲笑和法器身价的降低。 可是…… 她偷偷看了眼一脸淡然的菊什。 可她的师父曾经都不在乎这些外界的东西，那她又为什么要在乎呢？ 第95章 更何况，她的道是傀儡铸造之道啊，这次灵宝大会连傀儡都无法评价, 又能对她有多大的影响呢？ “没事的，”顾林芷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哥哥，我的道是我自己走的，我做出来的东西价值如何不是谁说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钱清秋听到这话一怔，他看向顾林芷，记忆中那个女孩有些陌生。 关琮则看着钱清秋看向顾林芷的目光，眉头微皱。 顾林海还想说什么, 可顾林芷抱着他的胳膊：“哎呀二哥，你就别操心我啦, 赶紧看看咱们家这次要在灵宝大会买什么, 好东西别让别人给买走了！” 顾林海最吃不了妹妹的撒娇，他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家里的东西自有人去买, 你自己看想买什么吧，哥哥给你付钱，真是, 没见过给别人抬身价的。” 顾林芷知道顾林海这是放弃了给她背后竞价的打算, 她笑嘻嘻地打开灵宝录，把前面几个和鸣翔印相关的翻过去, 然后她的手一顿，笑容一僵。 顾林芷死死地盯住了一个法器，不，那不能称之为法器，那应该就是个简单的绿色荷包，上面绣着一支金色的莲花。 它不应该是法器。 它应该只是一个凡人的普通荷包。 夏日的蝉鸣声在她脑海中响起，顾林芷感觉到心跳在慢慢加速。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它的名字为“绿色储物囊”，简介为空白，却已经有了三万上品灵石的竞价值。 “时间快到啦！大家挑选得如何了？”仙盟盟主的声音刺破那幻想中的蝉鸣声而来，“本次灵宝大会倒计时——五！” 顾林芷松开了顾林海的胳膊。 “四！” 她将灵力聚集在竞价的位置。 “三！” 顾林芷在灵通子盘上写了“拾萬”二字。 “二！” “知知，你怎么了？”顾林海看着突然脸色惨白冷汗直冒的顾林芷，有些不知所措，“你看上什么了？” “一！” “恭喜竞价成功！”甜美的声音响起，“小灵将为您送上所拍灵宝！” 顾林芷抬头，那名为“小灵”的虚影抱着蓝色的芥子从天而降，落到她的面前，周围暗下来，所有的声音变得遥远，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只是盯着那芥子中的荷包缓缓伸出手。 小灵保持着笑容，等顾林芷的手穿过蓝色芥子的刹那，小灵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森，下一刻，顾林芷的手腕被扣住，脉门被小灵抓在手里！ 阴冷的气息让顾林芷打了个激灵骤然清醒，她抬眼看起，骇然发现哪里有什么小灵，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抓着她的手腕，阴森森道：“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面目阴沉，周身散发着渗人的魔气，抓着顾林芷手腕的那只手手背上有一个疑似云彩形状的黑色印记。 是魔修！ 顾林芷还没来得及细看，便感觉到脉门处的魔气要往她身体里进，身体急忙运起灵力抵挡，但对方实在太过强大，修为远在她之上，那魔气势如破竹侵入她的灵脉，破脉裂肉的痛苦瞬间袭来！ “啊！！” 顾林芷眼前一黑，那魔气却停止了继续前进，让她得了一丝喘息。 “一个筑基期的，”魔修冷笑，“刚才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乖乖听话，不然你将会体验到比刚才百倍、千倍的痛！等魔气侵入到你的灵根，你就只能像我一样转修魔道了哈哈哈！” 心脏的跳动让被魔气伤及的灵脉一突一突地疼，顾林芷努力大口呼吸来缓解疼痛，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她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被魔气笼罩，灵气夹杂其中，一片昏暗，看起来并不像是灵宝大会那个珠光宝气光线充足到处都是人的会场。 难道她被这个魔修抓走了？ 那么这个魔修到底是谁？他怎么做到从灵宝大会那么多大能眼皮子底下闯进去把自己抓走的？其他人呢？师父、二哥、清秋哥哥还有兰汀，他们不可能放任自己被这个魔修抓走的啊！ 而且灵宝大会有着完善的防护法阵，没道理能让一个魔修混进来。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如今那人自恃修为高，那么…… 顾林芷看着那人，虚弱且瑟缩地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求求你……我……我不想修魔道……” 魔修看顾林芷的眼角已经溢出了眼泪，显然已经是害怕得不行的模样，他便伸出手，拍了拍顾林芷的脸，口气放软，带着诱哄的语气道：“小丫头，你只要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自然会放了你。” “你问，你问，”顾林芷忙不迭点头，“只要我知道，我肯定都说！” 魔修哼笑一声，伸出手，一个荷包出现在他的手里，顾林芷怔住，这个荷包，就是刚才她拍的那个！ 也是她曾经送给那个人的…… 为什么会在魔修手里？这个魔修想通过它知道什么？ 顾林芷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道：“这……这是我刚拍到的储物囊……这个是不能拍吗？” “呵，小丫头，你别装傻了，”魔修冷笑一声，“你肯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吧？” 顾林芷心说我当然知道，这东西是我当年亲手做的，那上面的莲花是我一针一针绣了好久绣出来的！ 但她摇了摇头，露出害怕的神情：“我……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它是个储物囊，而我刚好缺个储物囊，所以就买了……” 第96章 “放屁！”那魔修突然爆了粗口，“且不说它就不是个储物囊，就算真是个储物囊，如今修真界最好的芥子匣也不过一万上品灵石，而这东西什么介绍都没有，就要三万上品灵石，除非是知道它来历的人，不然不会去买它！” 顾林芷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储物囊不过是个诱饵。 虽然不小心上钩了，可她总不能就这么承认。 “我……我家有钱，所以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顾林芷小声说道，“我一般是看到什么东西，不管它值不值，只要喜欢，就会买，这荷包的颜色和花样我挺喜欢的，所以……” 脖颈骤然被掐住，魔气从四周包裹上来硬生生地扎入顾林芷的身体里，顾林芷的眼前又是一黑，冷汗从头上冒出，魔修的眼睛眯起：“你还想骗我？我刚才怎么说的？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就不会遭罪。” “我……我没有骗您……”顾林芷的身体发抖，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来，显然是怕到了极点，“我真的只是……只是喜欢这个荷包的模样，再加上花钱习惯问题……” “呵，喜欢这个荷包的模样？！”魔修怒极反笑，把她仍在地上，魔气缠绕上她的脉门将她单手拎在半空中，他愤怒地指着那浮在空中的绿色荷包，“这么丑的荷包，是个正常审美的人都喜欢不来吧？你还要睁眼说瞎话？！” 顾林芷挣扎着，听到他说的话动作一顿，脸上挂着未落的泪珠，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魔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说，你还要睁眼说瞎话？” “不是，前面那句。” 魔修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小丫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一想到自己还要从她嘴里问出东西，便道：“我说，那么丑的荷包，是个正常审美的人都不会喜欢！所以我才提前竞拍了三万灵石的天价，一个从外观到用处一无是处的东西，只有真知道它来历的人才会选择去买它！” 顾林芷沉默了，魔修以为这丫头无可辩驳，手上的魔气酝酿起来准备继续逼问，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她带着些疑惑问道—— “真的很丑吗？” 这问题让魔修猝不及防：“什么？” “我说，”顾林芷抬起头，看着那荷包，带着怒气质问道，“这哪里丑了？绿色的底绣着莲叶暗纹称着从泥土中钻出的淡金色莲花，寓意出淤泥而不染，怎么会丑？” 魔修被她问懵了，他看了眼那漂浮在半空中的荷包：“出淤泥而不染？这明明是碎泥瓦砸粪坑溅出屎！你……艹啊！！！” 魔修猝不及防地弯下腰，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白色身影从后面一招猴子偷桃猛击他的□□，生理上的剧烈疼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等他稍微反应过来收紧手上的魔气时，却发现那原先被禁锢的女修竟然不见了！ “小丫头，进了我的芥子结界还想跑？敬酒不吃吃罚酒！”魔修向着半空伸出手，身边一个黑影缓缓浮现，魔修对着黑影恶狠狠道，“去！把那小丫头给抓回来！” 黑影得令，身形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第52章 重逢 谢兰汀此刻很慌张。 上一刻台子上还在倒计时, 没数到一就整个会场一片黑暗，修真之人的目力比凡人强，但这么一瞬也让大家反应不及。 不, 已经没有大家了。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她发现时间似乎静止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在了某一瞬，而且, 刚刚就在她旁边的闺蜜竟然原地消失了！！ “知知……”谢兰汀小声喊，“知知你在哪……” “闭嘴。” 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 谢兰汀吓了一跳，看到旁边的一个身影动了动。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灵宝大会的会场本就是一个类似于秘境的结界空间，所有的光源全部都靠着阵法维系，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光源全灭，什么都看得模模糊糊的。 最重要的是, 她感受不到周围有任何的灵气流动。 不过幸好，她体内灵脉和灵根的灵气还是很充盈。 可就在她准备偷偷掐个照明的术法时, 那声音冰冷的声音又说道：“不想死得快就不要妄动灵力。”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谢兰汀还是立刻收手，这个人好像比她更清楚一些状况，于是她小声问：“您……您是？” 一簇光从那人手中亮起, 谢兰汀这才发现他手里是一个照明类的法器，光芒照亮了那人的容颜，看到那人的模样后,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知知的师父！” 谢兰汀心下大惊, 知知的师父不是不参加这个灵宝大会的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琮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心里有了数, 看来大概就是这位谢小姐把自己的真实容貌告诉顾林芷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指了指谢兰汀手里的东西：“你的灵通子盘不是市面上买的？” 谢兰汀一震，不愧是净珩仙君，炼器大能，就这么远远一看就能看出来吗？！ “是……是知知为我特别改过的，”谢兰汀说道，“我的灵力回路有异于常人，不改的话，市面上通用的法器和阵法，在我手里基本活不过一日。” “原来如此。” 谢兰汀不知道为什么净珩仙君要问这句话，她现在有些忐忑：“那个，您是怎么进来的？知知她去哪了您知道吗？还有，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第97章 净珩仙君没有回答她，而是拎着那照明用的灯在那些被静止的人中找些什么，谢兰汀看了看自己旁边被定住身形的顾家二哥和钱少门主，又看看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光芒，咬咬牙跟了上去。 知知这师父也太冷了，她想，在这样的人手底下修行，知知的精神还真是强大。 一直走到一个人面前，净珩仙君才停下脚步，谢兰汀也停了下来，她认出来这个人是玄道仙宗的宗主洛以宁。 洛宗主低着头看着灵通子盘，这是现场几乎所有人的动作，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灵宝大会竞拍结束倒计时的时候，买主们都关心自己的出价是否能得到灵宝，而丹修们和炼器师们都在看自己的作品最终的竞价排名。 谢兰汀看到净珩仙君伸出手，按在那人手中的灵通子盘上轻轻一抹，紧接着，那人手中的灵通子盘发出了“咔嚓”一声，一道裂痕横跨了鸣翔印所在的地方。 洛宗主顿时“活了”过来。 洛以宁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颈：“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发生了什么？！你你这是……” 他看到谢兰汀，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关琮看了他一眼，一边将手中的法器旋转、调节，一边说道：“有人在这什么无人值守的仙网架构里做了手脚，卡在这最后的时候动手，改变了整个架构作用，成了一个形成无灵空间的阵法，和外界的仙网通路断开，把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 “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洛以宁还是很懵，“刚才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他们也是被定住了吗？你怎么救的我？我们现在是去救他们？” “是灵通子盘，”关琮手中的法器从团光慢慢收束成线光，在场内快速蜿蜒穿梭，“他们通过灵通子盘和使用者的连接，再加上灵通子盘和这里定制化仙网的连接，把你们控制住了。” “那你是怎么帮我解开这个控制的？你怎么没有被控制，”洛以宁四处看看，看到在旁边什么都不敢说的谢家大小姐，小声问，“她怎么也没事？” 关琮扫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我的灵通子盘没有鸣翔印，不是市面上的，她的灵力回路有问题，灵通子盘是芝……是顾林芷改过的，至于你的，我之前在你的灵通子盘上动过手脚，给你加了一层防护。我就说这破玩意早晚会出事。” 洛以宁感动非常：“不愧是好兄弟！回去我就让人把门派里的这些‘破玩意’严查！” “那个……”谢兰汀看他们聊天，忍不住插话，“知知……知知不见了……就是您的徒弟……我们是不是需要尽快想办法找到知知？” 徒弟不见了，师父就不要闲聊了吧…… “芥子结界，灵宝大会的防护结界做得还行，目前在外运转的结界没有受到干扰，也没有检测到什么人出去，”关琮手上的动作加快，“那帮人一开始应该就是冲着某个特殊的人来的，不知道他们的筛选条件是什么，以及为什么最后判定顾林芷为满足他们条件的人。但显然，控制住会场和会场上的人是第一步，将顾林芷从人群中分开是第二步，第三步应该是将人带走。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创造无灵空间，将顾林芷抓进芥子结界，等着外面的人接应带走顾林芷。” 谢兰汀消化了一下这些话：“所以，知知现在还在这里？！” “对，但是他们不会就这样干等，就看接应的人是什么人了，”关琮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眯起，“有人进来了！” 他手上的盒子发出的光已经交织成了复杂的阵法，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所有亮光瞬间熄灭，谢兰汀看到了有几个黑影一闪而过，她汗毛直竖，洛以宁冷笑一声，大乘期的灵力威压就要铺开，却不想关琮按上了他的肩膀，扔出去了一个小球，小球在空中轻轻爆开，化作一个薄膜落在三个人身上，将三人的身形暂时隐匿起来 “不要妄动灵力，这里是无灵空间，灵力动一分少一分，若是他们是魔修，应该会放魔气出来。灵气亏空的话魔气很容易入体。” 话音刚落，洛以宁低头，便看见脚边有丝丝黑雾，他苦笑道：“你这是什么乌鸦嘴……” “那我们怎么办？”谢兰汀有些害怕，“真让他们带走知知吗？” “我不会让她被带走的，”关琮语气坚定，“不过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忙。这里的灵气不足，探查芥子空间位置的法器运转不开，我们首先需要破除掉这个无灵空间阵法。” “要怎么做？” “我刚刚用反灵探的法器做了迷惑他们的灵气迷宫将他们控制在外围，他们应该一时半会找不到芥子空间的位置，你们帮我去找个东西，”关琮指了指会场中间的圆台子上方，“那里应该有通向存放这次参展法器地方的通路，我在这里继续用法器迷惑他们给你们打掩护，你们找到这次参展的法器芥子仓，找到灵……” 他顿了下，目及谢兰汀，暗自改了口：“里面有个东西，是个方形盒子，可以破解这种无灵空间阵法。” 洛以宁有些不确定：“可是，我们不是炼器道的……” “很好认的，”关琮说道，“所有法器里面做得最丑的那个就是。” 洛以宁没反应过来，但谢兰汀明白了：“是知知做的那个灵气重建盒吗？” 第98章 关琮装作迟疑了一下，道：“就是她做的。” 谢兰汀点头，信心满满：“懂了，洛宗主，咱们走吧！刚才我看到过那个盒子的模样！” ~ 不会当傀儡师的炼器师不是好的傀儡铸造师！ 顾林芷奔跑在黑暗之中，后面的白色傀儡跟在她身边。 幸亏灵力微控这种傀儡师和傀儡铸造师的基本功她掌握得不错，刚才在魔气混杂的环境下，她只能极细微地调动灵力外加不断地引开那个魔修的注意，终于掐准时间把储物芥子里的那个傀儡给拉出来并给予他关键一击才逃了出来。 想起刚才的场景顾林芷心里就来气。 丑？难看？！ 你算老几就说我做的东西难看？ 明明之前收荷包的那个人都没说难看！！ 他不光没说难看，还喜欢得不得了！ “砰——”地一声，旁边的白色傀儡被什么东西骤然一击，顾林芷手上灵力凝聚的丝线瞬间失去了连接，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瞬间睁大了眼睛—— 刚才还好好地跟着她逃跑的傀儡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像一个被车裂的人一样，头滚落到她的脚边，黑发间隙中，耳朵上的红色泛着幽幽的红光。 顾林芷一瞬间感觉血液逆流，下一刻，她的脖颈被细丝死死控住，往后撞去，撞到一个冷硬的胸膛。 “跑？你能跑到哪里去？”魔修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傀儡，弯下腰，捡起了那头颅，摸了摸耳垂上的红色，“炼心，你果然知道这种傀儡炼制方法，不过看来还只是初学，傀儡之心是要藏起来的知道吗？哪有像你这样摆在外面的。” 顾林芷一惊，他也是个傀儡铸造师！ “虽然这傀儡难看，但确实是八千年前的铸造手法，”魔修丢下那头，一脚踩碎，向顾林芷走来，“所以，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铸造傀儡的方法？还有，”他指了指顾林芷身后，“这个东西，你应该知道是谁造的吧？” 顾林芷反应过来，她身后的是个傀儡！ “我……我……不知道……” 顾林芷的手扒着那缠绕在自己脖颈的实体丝线，这丝线并不是灵力或者魔气铸就而成，却十分坚韧，她觉得这手感有些熟悉，就像……就像是……她在凡界曾经帮着那个人搓过的…… “不知道？”魔修哼笑一声，“还没看过呢，就说不知道？算了，那就别怪我了，小丫头。” 魔修打了个响指，顾林芷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线一松，接着，她的肩头被一双手扶住，往后一转，刹那之间顾林芷调动灵力准备从芥子里掏出法器攻击，却不想在看到那傀儡的一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记忆中熟悉温润的眉眼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岁月似乎不曾在这个凡人的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和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有那原本总是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现如今只有一片空洞， “你……你……” 下一刻，一道魔气从她身后袭来，直接从后脑穿过灵台，化作复杂的法阵，将她和那个傀儡困在了一处。 乱七八糟的画面不断后退，顾林芷感觉自己的记忆被什么东西快速划过，眩晕和呕吐感袭来，就在她即将摔倒之时，一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姑娘，没事吧？” 顾林芷茫然抬头，一张温和隽秀的脸映入眼帘，那人看她醒来，便稍稍用力，把她拉到身后护住，面色冷硬地看着前方喝道：“云良年前刚刚颁布了律法，略卖人口者一律死罪！” 第53章 林芝 有些简陋的茶棚下坐着两个人。 “不要害怕, 姑娘，来，喝点热水。” 女孩捧着破了个口的碗, 碗里的水温温热热，沾到唇边再从食管落到胃里，让她的眩晕感减少了一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迟滞，似乎在努力想自己是谁、这里是哪、自己为什么来这。 “刚才那人是个拐子, 你是不是吃喝了他给你的什么东西？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家在哪里吗？” 拐子……吃喝…… 有什么记忆慢慢地浮现出来，理智开始回笼。 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但她知道，她从一条河来，为了寻找……一种感情。 可是，只有鱼会生活在河里，她又不是鱼，为什么她会从河里来呢？ 她记得她从河里来, 身体沉重连带着大脑反应迟钝，一路跌跌撞撞地不知走到了哪里, 遇到了刚才的那个人, 那个人给她喝了什么东西，脑子便更加不清醒了。 直到她刚才又喝了这一口热水。 “谢谢你，”女孩诚恳说道, “你这碗水比那个人给我的水喝起来舒服多了，他给我的水我喝着总觉得很晕很困。” 青年听她这么说，有些后悔, 又有些无奈：“不能乱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女孩眨了下眼：“可我也喝你给我的水了, 我也不认识你呀。不过……” 女孩露出一个笑：“你看起来比他善良。” 果然。 青年有些头疼，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在这方面教育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却又脑子灵活的姑娘何为防人之心。 这姑娘似乎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 除了衣服沾染了一些泥土脏污外，模样极好，皮肤也很细嫩，双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有任何茧子。 第99章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对陌生人似乎提不起防备心。 “若刚才你被那拐子带走，轻则被卖作丫鬟婢女，重则会被卖到青楼楚馆，到那种地方，就由不得你了，”青年板起脸来，“那种地方，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看人不能光看外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光看着善良不行，你怎么知道他是个真好人？” 女孩看了看自己手里破旧的碗和清澈的水，抬头问：“那你是个真好人吗？” 青年一噎，他想了想，说道：“对你来说是。但是，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女孩在得到了“是”的答案后，放心地又喝了一大口水。 青年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你现在有地方去吗？算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肯定没地方去。” “嗯嗯，”女孩放下破碗，“我没有地方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哪。” 青年站起身：“那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回村里。” 女孩连忙点头，跟着青年站起身。 “对了，”青年背起一个箱子，“我叫章生，是个木匠，就在二十里外的静源村住。” “章生，二十里外，静源村，”女孩叫了他的名字，郑重道，“我记住了。” 章生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哭笑不得：“记住一会你要跟我去的地方叫静源村就行，二十里外不用记。对了，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姑娘’。” 这问题把女孩难住了，她努力想了半天，就在章生准备放弃的时候，一群刚放学的小孩嬉嬉闹闹地从巷子口跑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把女孩往他这边拉了一下，以免被这帮冒冒失失的小萝卜撞到。 女孩被骤然拉近的距离吓了一跳，反应不急身体向着受力方向倒去，撞上了青年的胸膛，接着她感觉到手臂被青年一抓，稍稍一个用力，她就到了青年的后面。 “章生章生！！木偶戏！” “章生我还要继续看昨天的书生故事！” “章生！今天夫子夸我啦！” “章生我要看女娲补天的故事！” “不要女娲补天！要精卫填海！” “精卫填海不好！要愚公移山！”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女孩被章生挡在身后，好奇地探头去看了眼，对上了那些一双双抬头看着他们的、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这些小孩子穿着普通，衣服发旧却都干净整洁，身上一个个地背着小布袋，里面看起来装着一两本书。 有个小孩子看到了女孩，眼睛一亮：“章生这个漂亮的小姐姐是谁呀？” “笨，”另一个小孩嫌弃道，“这肯定是章生的媳妇儿啊！” “别瞎说！”章生立刻制止，严肃道，“不能随便拿姑娘的清白开玩笑！”。 但他也不知道女孩叫什么，只能对这些小萝卜道：“我今天有事，不演木偶戏了，你们赶紧回家去吧，小心拐子。” 一片哀叹声响起。 “不嘛……” “想看木偶戏……” “就是，听了一天的课了，想看木偶戏……” 在一片稚嫩的不满声中，章生正想办法把这帮孩子哄走，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什么是木偶戏呀？” 他侧过头，女孩的气息轻轻得拂过他的鼻尖，章生下意识地往旁边错开一步，女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感觉到耳朵有点热：“就……就是……” “姐姐姐姐，木偶戏就是好多漂亮的小木偶在演戏！” “是呀漂亮姐姐！很好玩的木偶戏！” “还有很有趣的故事！” 章生定了定心神，对小萝卜们说：“好啦，今天是真的有事……” 女孩小心翼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个事，是和我有关吗？” 章生一顿，他小声道：“回村里的路不太好走，那个木偶戏一演就到晚上了，我走没关系，主要担心怕你会害怕。” “我不怕，”女孩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晃了晃，“有你在我就不怕。” 章生怔住，一个女孩在陌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害怕，他急于在白天带她回村里，也不过是想趁着天亮让她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知道进村的路，将来就算真有什么，自己也能出来，这样她就不会太害怕。 可她却直接将信任就这么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自己。 一个刚刚见面连半天都不到的自己。 章生在心里庆幸，幸好之前见到她跟在那个拐子身后浑浑噩噩看起来不对的时候出手，不然这姑娘真的是不知道要被人卖到哪里去。 她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他苦笑着摇头：“那几个故事他们都听多少遍了……” 孩子们不满地齐声道：“没听够——” 女孩笑了起来，章生转过头，看到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连睫毛上都跳着金光。 “我没听过，”女孩的大眼睛望向他，“我也没看过木偶戏，我想看。” 章生垂眸，把背起来的大箱子放下，打开。 “行，那就说说，你想听什么？” 巷子口的茶棚下响起一片孩子的欢呼声。 日头从西斜到只余天边一片桔色，和暗色的大地被黄昏的光切割。 孩子们看完木偶戏终于心满意足地往家跑，边跑边念叨着今天在学堂学到的句子——这是章生要求他们给予看木偶戏的“报酬”。 第100章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章生将一个个木偶的提线理顺，把那些木偶和布景小心放回箱子里。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女孩看着那些小东西，赞叹了一句：“这些小木人真好看，是你自己做的吗？好厉害！”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章生笑了笑：“不过是些消遣取乐用的小东西，不足为题，就哄哄这些小孩子开心罢了。” “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 “可是这些东西都很精美呀，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女孩撑着下巴道，“我觉得‘不足为题’这种形容有些对不起它们。” 章生将准备合上木箱盖子的手一顿，他看向女孩：“可是木偶，不能吃不能喝，也不是用具，自然只能归到消遣取乐这一类。” “消遣取乐怎么了？它可是能给人带来快乐呀，”女孩说道，“快乐是多难得的事情，怎么能说‘不足为题’呢？” 章生缓缓合上盖子：“你……是这样的想的吗？”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小孩子们的声音远远传来，女孩的神情突然怔住，她抬头看向远方，站起身，章生扭头向她所看的方向看去，那些已经跑远的孩子们背影模糊，天边的一线光芒在慢慢消散，夜幕马上就要降临。 “芷……”女孩突然吐出一个字。 章生一愣，他转过头来：“什么？” “芷……林芷……”女孩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好像是叫……林芷？” 她恢复记忆了吗？ 章生试探地问道：“是，叫林芝吗？” 林芷，林芝，差不多吧。 女孩也不确定，但她现在想不出来任何其他的东西了，于是点头：“嗯，我想起来了，我应该就叫林芝。” “我叫林芝！”找到些记忆的她有些高兴，抓住了章生的小臂，“章生章生，我想起来了，我叫林芝！我还想起来，‘芝芝’这个称呼，我很熟悉！你也可以叫我芝芝！” 第54章 黑历史 林芝和章生在云良的小村子里生活了十年。 章生并不是本地人, 他无父无母，十年前被村子里丧夫丧子的老婆婆收留，就此在这里住下。 封闭的村子对于外来人小心谨慎, 章生靠着自己的真诚努力融入了这里。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这个年轻人有学识，能认字，手上的木工活儿很好, 为人热忱，谁家有求于他都能帮上一把, 还经常做木偶，演木偶戏哄村子里的孩子玩。 章生的木偶戏算是远近有名，有时候镇子上的地主家里有娃娃庆生，便会请他去表演一番，除此之外，他平日里便靠着做些木匠活儿和一些能到集市上售卖的小东西维持生活。 林芝就是他在卖完了东西准备去给镇子上那些放学的小孩表演木偶戏的时候遇到的。 孤身一人的婆婆带着没有人知道来历的章生带回来了另一个忘记自己归途的林芝, 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了一个温暖的家。 三年后婆婆寿终正寝，只剩下两个曾经的异乡人在这座小山村里相依为命。 章生曾经想过为林芝寻找家人, 因为他一直觉得, 林芝应该是某个走丢的官家小姐，最不济也是地主家的女儿，被拐子拐到了这里。 但林芝却不当一回事, 她说她虽然没有记忆，却觉得如今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她没有记忆和过去, 这里就是她的家。 章生不知道林芝所说的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虽然林芝说了这样的话, 但每次去镇子上赶集卖东西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为林芝打听些消息。每一次听到有相关的线索, 都要亲自去探查一番。 当然最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后林芝生气了，她问他是不是讨厌她，她给他添麻烦了，所以总想送她走？ 章生嘴拙，哪里说得出只是不想她跟着他一起受苦。 林芝有一副好相貌，皮肤白皙，不沾阳春水的纤细手指，她本应穿着精丝织就的衣服，皓腕玉镯叮当，和那些夫人小姐们在一起赏花喝茶。 而不是穿着粗布衣服，在贫穷的山村里和他这么个木匠为生活奔波。 林芝却觉得快乐。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在她看来，周遭的一切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和善的乡邻、热闹的集市、有趣的孩童，夏天的溪水淌过山林，自由的飞鸟略过天空，还有一个总是尽最大努力把最好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的人。 虽然这个人总是想把她严严实实地保护住，总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亏待了她。 林芝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感觉有些熟悉，但细品又让她觉得不同，以前似乎也有这样被严密保护的日子，她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情况，却记得那密不透风的感觉。 章生对她的保护并不会让她窒息，因为只要她对他稍微撒撒娇，他就会妥协。 章生总是拿她没有办法，总是宠着她，想着她，随着她，包容她的任性，作为她依赖的支撑。 林芝喜欢章生，她以为章生也一定喜欢她。 但是章生真的太君子了。 发乎情止乎礼，就连“芝芝”这个称呼，都是她软磨硬泡了五年，才取代了“林姑娘”的称谓。 第101章 那时候的林芝以为章生不过是内敛，她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只欠一个捅破窗户纸的契机。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十年后，章生终于郑重地找到她。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夏天，空气中透着黏腻潮湿，银河横亘在墨色的天际，牛郎星和织女星一颗在这边、一颗在那边。 章生和林芝在小院的石桌旁对坐，他有些紧张地开口：“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林芝也有些紧张，她想，这么多年了，他是终于要和她求亲了吗？ 却不想章生拿出来了一个木偶，放到桌上，推到了她的面前。 林芝看着那木偶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是他教她做的第一个木偶，提丝木偶，每一处可活动的关节都曾加上了细丝，但现在这些地方空荡荡的。 因为前不久林芝拿自己做的木偶去和镇子上的小孩们显摆，被小孩们指出这木偶丑，她便转头看向章生，对上了章生带着些笑意的眼睛。 “等回去我帮你改改。”那天的他这么温柔地说道。 难道是改完了？林芝想，她伸手拿起那只小木偶。 “抱歉，”现在的章生带着歉意道，“这个我暂时只能改到这里。” 她看着手中的木偶，头发被精细地雕刻修改过，那木质发尾的发丝仿若被风吹起般轻盈。 但也只改了这里，脸和身上都还是她做的原样。 “我……我要出门一趟，”章生说，“这个你收好，等我回来再继续改。” 林芝眨了下眼：“出门？要多久？” 这几年章生不论是去镇子的集市上卖东西，还是去山里采木料，都会带着林芝，就算偶尔有自己去的情况，也只是简单地嘱咐她一两句，几天就回。 如今这么郑重地告诉她，想必是要去很久。 “大概三年，”章生拿出院试卷结票放在桌上，说道，“我……要去考功名。” 林芝睁大了眼看那票卷：“考功名？！” 她知道章生识字，并且为了教村里那些上不起学堂的小萝卜，每次都会去镇子上的学堂旁的茶棚守着，用一场木偶戏，和镇子的小萝卜们换夫子授课的进度，然后回来再教村里的小萝卜们。 但是她从未想过，章生竟然有童生的身份，可以去参加功名考试。 “芝芝，”章生好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缓缓地伸出手，包住了林芝攥着木偶的手，“芝芝，你收好它，然后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三年……不，两年，最多两年，我就会回来找你。” 章生走了，他走得十分匆忙，林芝只来得及在他出发的那个早上为他带好干粮，然后将自己准备在七夕之夜送给他的、自己绣了七天的荷包提前送了出去。 “一定要等我回来。” 这是章生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这一句话，林芝在小村子里又等了十年，在十年后的某一天，她终于等来了偶尔去云良都城的村民带回来的消息—— 听说当朝唯一公主的驸马就是当年从他们这个村子里出去的小木匠，那个小木匠八年前中了状元，尚了国君的掌上明珠。 听到这个消息的林芝收获了不少同情的目光，但她却攥紧了手里那个小木偶，平静地收拾了包裹。 她不信，她总要亲眼看到，才能死心。 可林芝从未出过村子，她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照着一份又一份的舆图磕磕绊绊地走向都城。 等她站在公主府那高大的门楣外时，已然是两鬓染白霜的妇人，她只是沉默地看了眼那平民可能不敢抬头直视的公主府牌匾，从怀里拿出那个小木偶，求守卫给驸马看一眼，说是静源村故人来访，守卫不屑，她掏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塞给守卫，守卫这才勉强看了她一眼，说帮她递进去，临走又把她轰远，说别着了别人的眼。 林芝只能找个既能看到公主府门口又不惹眼的地方等，一直等到那个守卫出来，她才又跑过去，结果话还没说，一个东西就被守卫扔在了她的脚边，只守卫怒道：“驸马的同村旧识？呵，我也是猪油蒙了眼会信你这个疯婆子！靠这么个烂木头就想跟驸马攀关系？滚滚滚！少在门前碍眼！” 林芝看着地上那被摔成两节的木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俯身拾起，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揣进了怀里，在守卫的骂声中转身离开。 那会的她以为就到此为止了，不过是一场飞黄腾达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人间真实。 可到了晚上，她临时栖息的破庙被人用火引燃，她狼狈逃出后又遭人追杀，林芝才意识到——原来她是章生人生中的污点，和公主琴瑟和鸣的他自然不能让自己这个污点继续存在。 一直到一次被人毒杀成功丢到深谷后，原本已经咽气了的林芝睁开眼。 体内那蛰伏的力量轻松地净化掉了凡人的毒，灵力在她体内缓缓流淌，她躺在从山崖横伸出来的巨大树冠上，一线天之上只见银河，见不到牛郎星和织女星。 双鬓的银色被黑色逼退，眼角的纹路抚平，无人知晓的深谷半山腰上，一个妇人又重新变回了娉婷的少女。 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谁。 她叫顾林芷，一个修真世家的任性女儿。 她相信凡人话本里的真爱，她喜欢并向往这样的爱情。 第10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美好的感情。 她把少女时期对这种感情的第一份憧憬给了从小经常陪伴自己的钱清秋，却得来了委婉的拒绝—— “凡人因寿命短暂所以才会对这种感情产生不切实际的向往，但我们作为修真者，应该有比追求它更重要的事”。 她不甘心，于是瞒了家里人，偷偷到了凡界，甚至给自己用了灵药，屏蔽自己关于修真者的记忆，要切实地体会凡人的情爱。 然后她将第二份对这种感情的希冀，全数给予了一个凡人，却惨遭抛弃和追杀。 一直到她的生命受到威胁，沉寂的身体本能才被唤醒。 顾林芷伸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深谷的风在夜里发出低吼。 她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顺着眼尾流入黑发之中。 清秋哥哥说得对啊，凡人的爱情，不过如此。 不，应该说爱情，不过如此。 恢复记忆的顾林芷并没有选择去报复章生，她只是在灵气稀薄的凡界用了隐匿身形的术法，在公主府的主屋门前，看着烛火摇曳下映在窗户纸上的那对相拥的剪影，默默地将手里的那已经断掉的木偶，放在了门口。 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都什么破玩意！！！” 一声怒喝响起，所有一切被瞬间打破，顾林芷缓缓睁开眼，大脑中的画面还留有残影，在她面前的是魔修扭曲的、气急败坏的脸。 “我要的是制作这个傀儡的方法！！或者做这个傀儡的人！！”魔修面色狰狞，“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些破玩意！” 顾林芷直直地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黑，她缓缓开口—— “你都看到了？” 第55章 喜欢 魔修一愣：“什么？” 顾林芷微微歪了歪脑袋, 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我说，那些记忆，我在凡界的记忆, 你，都看到了？” 面前的女孩被魔气捆在半空，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她周身不再散发灵气, 而是泛出黑色的魔气，这魔气与捆绑她的魔气渐渐融为一体, 魔修后退一步，他能感觉到，有一股细弱但强韧的力量，在渐渐混入他控制傀儡的魔气化丝中。 这个女修……她这是……入魔了？ “四十一年，”顾林芷的眼睛盯着魔修，轻声道, “这四十一年是我最想忘记的日子。” 这四十一年里，第一个十年的美好是镜花水月, 第二个十年是数着日子一年又一年从希望到失望的等待, 第三个十年是她艰难地在人世间不甘的寻找，最后一个十年是为自己为曾经天真愚蠢的过去付出的狼狈逃窜的代价。 她没有将这四十一年告诉任何人，不论是谢兰汀还是哥哥们, 她将这些深埋在心底，一心向道途，她以为她可以忘了, 但如今这个人又将它们翻出来, 让本来结痂的伤口重新被刺破，将里面的过往全部暴露出来。 他必须死。 顾林芷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腕间束缚着她的魔气渐渐被另一股穿插的魔气分裂、撕碎，魔修骇然，这个女修，什么时候渗透进他的力量里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你……你现在已经魔气入体！”魔修色厉内荏，“要是不想死……就不要妄动……” “就算是我死，死之前也必须杀了你！” 顾林芷双手用力一抓，原本破碎的、在地上的白色傀儡的手臂骤然飞起，魔修下意识的拧身，接着瞬间感觉到一阵剧痛，等他低头，才发现那节断手竟然从他的胸口生生抓下来一把肉，刚才若是他躲得慢了一步，那断手就会穿透他的胸膛！ 魔修震惊地看着那地上的白色傀儡碎片，他是傀儡师，自然也知道傀儡是一个整体，被毁掉了一般就失去了作用，但为什么……这个傀儡，这个傀儡的身体各部分竟然还能…… 这到底是什么铸造傀儡的方法？！ 眼见着那被他踩碎的傀儡头部在魔气的拉扯下缓缓拼合起来，犹如碎掉后又用拙劣手段粘合起来的陶俑一般，接着便是身体、胳膊、腿。 刚刚还是一摊废料一般躺在地上的傀儡残骸如今竟然重新成了一个完整的傀儡，这远远超出了魔修的认知。 从来都没有一个傀儡能做到这种地步！ 白色的傀儡如今周身魔气缭绕，满是破碎纹路的脸转向魔修，原先只是普通的三白眼如今充满了黑色，沾了泥土的头发杂乱地坠在耳边，耳朵上的那红色傀儡之“心”如今已被魔气充满——这代表着操纵它的人灵根和灵脉已然被魔气所占据。 这个女修的道途毁了，魔修看着那如同从水中上来的厉鬼一样的傀儡心想，她不但道途毁了，而且她应该马上就要疯了。 反正她的记忆他已经看过了，顶多是和他手中的这个傀儡有些交集，但对于傀儡的来历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魔修身形一翻，想就此逃走，却不想那半空中的女修用力一挣，困住她的魔气被骤然挣开，顾林芷落在地上，反手一抓，白色傀儡飞身前攻，挡住魔修的去路！ “想走？”顾林芷笑了，“看了我的记忆，你还想走？” 怎么会！ 魔修狼狈地躲避白色傀儡的攻击，这女修不过是筑基期，怎么入了魔这么厉害！ 等等，魔修突然想起来他刚刚看到过的记忆。 第103章 这个女孩姓顾，她叫顾林芷。 顾林芷……好像就是之前说的那个，拜师净珩仙君的、顾家的女儿。 她似乎是天生道体。 天生道体极其擅长修行，拥有天生道体的人本身的灵脉就极易让灵力通过。 那若是天生道体的人成魔呢？ 修真者选择堕魔多半是为了加快修行，但若本身就是能修行迅速的天生道体之人入魔，岂不是…… 白色傀儡手中的魔气化刃，空中一道道的魔气化作黑色的线条交织，魔修应付不及，等那黑色的线条化作杀阵往下压时，他才惊觉：“诛仙天魔阵！你……你怎么会这种……” 就算是入魔后修为猛涨，那也不可能一上来就会这么厉害的杀阵吧？！ 魔修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入魔阵修，修为能快速生长，但见识和阵法的领悟能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涨上来的啊？！ “我不知道这叫什么阵，”顾林芷的神情渐渐木然，“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出来的阵法，应该能杀了你。” 魔修用尽全力要逃离这慢慢聚拢的黑色牢笼，可白色的傀儡根本就不放过他，如今要么被阵法杀死要么被傀儡杀死，但他哪个都不想选。 魔修咬牙，手上动作几下，一道身影出现在顾林芷身后，顾林芷感觉到了一阵风声，白色傀儡快速回防，将那准备攻向顾林芷的身影撞开，她转过身，看到了那个人影，手中一顿，已经被黑雾占据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动然。 “章生……” 顾林芷看着那个人，他穿着离开时的衣服，眉眼和四十一年前一样，他缓缓向顾林芷走近，慢慢伸出手：“芝芝……” 顾林芷怔怔地看着这个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她喃喃问道：“为什么……” 魔修趁机从那杀阵中撤出，可又舍不得那个傀儡，眼见顾林芷被傀儡吸引住，便心生歹意，手上的魔气化作丝线给傀儡下了命令。 章生的手缓缓越过顾林芷的肩头，仿若要将她揽入怀中，手却在她的身后渐渐成爪状，隐在暗中的魔修嘴角挂起一抹笑，胸口被白色傀儡抓下的□□被魔气慢慢治愈。 再见了，这位天生道体的顾家小姐。 他做了个杀的手势，而那傀儡眼见即将蓄力准备攻击，却不想堪堪停在了半空！ 魔修的脸色突变，一道灵风从身后而来，根本不给他躲闪的机会便穿透了他原本已经开始复原的胸口！ 魔修缓缓回头，看到了一张和那个傀儡极其相似的脸，大乘期的威压铺开，在这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他苦苦追查许久的，那个傀儡的创造者。 “你……”魔修看着满面寒霜的男人，“千丝……魂书……在你……” 他话没说完，霸道的灵力将他的灵脉从胸口的伤口处一寸寸剜过他的灵脉，魔修发出惨叫，而来人连看都不看直接越过他向着那个女修飞身而去！ “芝芝！” 关琮看着那即将攻向顾林芷后心的手目眦欲裂，手上的灵刃飞出去，却不想那手往前一伸，竟然徒手抓住了那些灵刃，在瞬间化作虚无！ 关琮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神色剧变！ 那本该因为魔修失去生命而停止动作的傀儡视线看向他，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它伸出手扣住了顾林芷的后背，将她缓缓抱进了自己怀里。 “芝……芝芝……” 顾林芷仿若被什么声音唤醒，她在傀儡的怀里抬头，被魔气侵蚀麻痹的大脑有了一瞬清明。 “章生……” “喜……喜欢……”章生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那全是黑色的眼睛盯着顾林芷的脸，他的手摸上顾林芷的脸颊，“喜欢……你……” 眼泪从顾林芷的眼角漫出，她想不起来为什么他们会分开，她只记得章生让她等他，他两年后会回来。 “我回来……我们……一起……”章生的手将她拢在怀里，黑色的魔气自脚下汹涌而起，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紧，顾林芷感觉到自己仿若又要开始陷入混沌，但她却感觉安心，那个记忆中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承诺，“我们……永远……在……” 强硬的灵气破空而来，章生的话戛然而止，顾林芷睁大了眼睛，看到了他的颈侧，皮肤下金色的光点顺着青筋流动，最终慢慢汇聚成了复杂的形状， 一片翼菱叶。 成形的翼菱叶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与之连通的经脉开始断裂，章生扶在她后背的手缓缓落下，身形不自主地向后倒去，顾林芷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抓，可她的腰却被强有力的手往后带，撞上了一个带着温度的胸膛。 魔气被强行驱散，章生摔到地上，那双温柔注视着顾林芷的眼睛缓缓合上，周围聚集的魔气溃散成单薄的灰尘。 夏日的蛙鸣渐渐在耳边响起，顾林芷仿若看到了那在银河两侧遥遥相望的两颗星星。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要去考功名，三年……不，最多两年我就回来。” “芝芝做得真棒！” “今天去做活儿，路上看到德祥斋正好有荷叶酥，我记得你喜欢吃，就顺手买了点。” “不要害怕，姑娘。” “那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回村里。” “我叫章生，是个木匠，就在二十里外的静源村住。” 第104章 一口血混杂着黑色的魔气从顾林芷嘴角落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倒下的身影喊道：“章……章生！！！” 下一刻便身体一软，晕倒在了身后人的怀中。 第56章 结丹 顾林芷感觉自己在冰冷的黑暗中慢慢下沉, 黑色的水包裹渗透进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灵脉被浸染，直抵神魂深处。 她只是仰躺着, 或许不是仰躺是其他的姿势，但都无所谓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存在于黑暗之中, 并将于黑暗中长眠。 突然，一道光芒从视觉前方直直刺入, 她生理性地眯了眯眼睛，紧接着，那光芒越来越强，范围越来越大，将周围的黑暗驱离，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被挤出, 细微的疼痛感慢慢变大，最后变成如同被灼伤的痛楚。 随着那光越来越烈, 疼痛不断加剧, 顾林芷不由地蜷缩起来，咬紧嘴唇，两股力量在她体内交战, 最终她忍不住“啊”了一声，光芒刹那之间卷携着黑暗从眼前褪去。 顾林芷大口喘息着，睁着眼睛, 可眼前还有些模糊, 一个身影扑在她身上，却又不敢压到她, 只是带着哭腔道：“知知，知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顾林芷有些茫然，眼睛缓缓聚焦，看清了那在她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喃喃道：“兰汀……” “知知！知知！” “现在感觉怎么样？！” “快去请苏谷主！” “兰汀让开点，让为师看看。” 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断钻入耳朵，顾林芷逐渐清醒过来。 这是间陌生的屋子，但满屋子的人都是她熟悉的，哥哥们都在，谢兰汀也在她身边，洛宗主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一位老者为她把脉，她记得刚才这位老者自称是兰汀的师父，想来应该就是神医谷谷主。 苏谷主为她把脉后，又下了几根灵针，转身对顾林生道：“她的神魂已经稳定，就是灵脉、灵根受魔气伤害太深，虽然做了重塑，近期还是需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大动灵力。” 顾林生对苏谷主道谢后，送苏谷主出门，钱清秋和洛以宁也嘱咐了一句让顾林芷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离开了。 屋子里的人只剩下谢兰汀和顾林海，顾林芷想要坐起身，却感觉到身上针扎一般地疼痛，她伸出手，觉得手指十分僵硬。 “这是灵脉重塑后正常的现象，等过两天就会缓解。”谢兰汀扶她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软垫，给她递了一杯灵茶，“知知，喝点水” 顾林芷伸出手，端上灵茶，慢慢地放在自己唇边轻抿了一口。 上好的灵茶蕴含的大量灵力从她的食道扩散开，顾林芷感觉到舒服很多。 顾林海端着一盘糕点：“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修真之人除了口腹之欲，很少因为充饥而吃东西，顾林海这一盘糕点也是按着顾林芷的喜好买的，不为灵力补充，就为让她解馋。 可顾林芷现在没什么馋需要解，她看向屋里的两个人，伸手摸了摸谢兰汀有些红的眼角，问道：“我昏迷多久了？灵宝大会怎么样了？” “你睡了七天，灵宝大会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谢兰汀抓着顾林芷的手，又有些要哭，但她努力憋住了，对顾林芷露出一个笑，“知知，你真的太棒了，你做的那个法器，破了落云会的封灵阵法！” 顾林芷听到个陌生的名字：“落云会？” “是一个魔修组织，大概是这百年中兴起的，”顾林海说道，“他们的手背上都有黑色云纹形状的落云印，大多是那些入了魔的傀儡师、炼器师、阵修和灵修。这次他们好像是为了找什么人才潜入了灵宝大会，这些人里应外合，在这次的灵宝大会专用仙网架构上做了手脚，将芥子结界和他们那个阵法隐藏在芥子球中，倒计时的时候铺开阵法，将选中的对象拉入芥子结界中。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选择了你。” 顾林芷想起来那个魔修手背上的印记：“那个挟持我的魔修，手背上确实有这样的印记。然后呢？” “他们铺开阵法后，外面使用灵通子盘的人几乎都被阵法控制住了身形，除了我……”谢兰汀拿出灵通子盘，“我灵力回路有问题，这是你特地为我做的灵通子盘，所以躲过一劫。但那时候能动的只有我一个人，你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原本我特别害怕，后来净珩仙君不知怎么出现在了会场，他先是唤醒了洛宗主，因为洛宗主手上的灵通子盘是他下过保护阵法的。接着让我们去找你做的法器，他留下来布阵迷惑闯进来的魔修，等我们找到你做的法器破坏掉他们的阵法时，大家便同那些魔修混战起来。” 参加灵宝大会的修真者最高等级是大乘期，最低的是像顾林芷这样的筑基期，但除了像洛以宁这样的灵修外，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以经商为主的买主和炼丹师炼器师，他们不经常参加斗法论道，所以哪怕修为高也一时难以制服那些身手诡谲的魔修。 两方着实焦灼了一会，魔修们见势不好四散逃去，散仙盟只抓到了几个，却不想那几个人当场自爆，于是现场又是一阵混乱。 等净珩仙君抱着顾林芷破掉芥子结界出来的时候，局面基本已经被仙盟控制住了，而他如此出现在现场，怀里抱着满是魔气的姑娘，让所有人都一惊，就连仙盟也戒备起来，是洛以宁出面道出他的身份，才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下。 第105章 但疑问又随之而来。 净珩仙君常年不出玄道仙宗，这次的灵宝大会更是拒绝了邀请，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但顾家人来不及疑问，因为被净珩仙君带出来的顾林芷浑身魔气缠绕，灵脉、灵根、灵台几乎被魔气侵蚀殆尽，情况极其危急。 所幸神医谷谷主也在灵宝大会现场，和净珩仙君一起帮顾林芷重塑了灵根灵脉，再加上顾林芷天生道体的庇佑和顾家不要钱似的稀有灵宝砸下去，才保住了她的命和道途。 “其实一开始仙盟的人是怀疑净珩仙君的，毕竟他出现得太突然了，原先又一直反对仙网，所以那会儿有说法，是他看出了仙网漏洞，把消息给了魔修。但重塑灵脉又需要他的帮忙，因为他是现场唯一一个大乘期天生道体，只有他能帮你，”谢兰汀说道，“顾家家主出面，你三哥做保，才把净珩仙君暂时保了下来，暂时困在这里为你疗伤。后来在那个破掉的芥子结界里，找到了魔修的尸体，也抓出来了仙盟的内奸，这才让净珩仙君洗清了嫌疑。” 顾林芷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你别担心，”顾林海看顾林芷的神情有些不对，急忙说道，“净珩仙君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他被请去排查仙网的其他问题了。” “所以，”顾林芷看向他们，“我现在是在仙盟？” 谢兰汀点头，顾林海的神色有些犹豫。 顾林芷已经猜到了一些：“仙盟是不是把我也列为怀疑对象了？” 不然没道理在仙盟给她治病而不是顾家。 顾家财大气粗，别庄遍布修真界，距离灵宝大会会场最近的别庄肯定比仙盟要近。 “他敢！”顾林海立刻说道，接着又软下来，“知知呀，你别多想，你做的法器救了整个灵宝大会的人，他们不是把你当嫌疑犯，只是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不过不着急，不着急啊，哥哥们都和他们说好了，必须等你完全好了才能问。” 顾林芷揉了揉眉头：“没事，让他们现在问吧，问清楚细节，才好继续追捕那些魔修，二哥，你去请仙盟的人来吧。” “知知，”谢兰汀的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你现在灵脉灵根重铸，再加上刚刚结丹，怎么也得再适应一段时间，不急于一时的。” 顾林芷的手一顿，她有些疑惑：“结丹？” 她不过是筑基中期，为什么会结丹？ “师父说，重铸灵根之法九死一生，”谢兰汀道，“但有净珩仙君的大乘期天生道体和你的天生道体应和，提高了此法成功的几率，同时你们有师徒契，所以在重塑灵根后你境界提升，是很正常的。” 顾林芷将灵力缓缓凝聚，现在的她对于这过于宽广的灵脉有些陌生，灵识顺着灵力游荡到灵根处，看到了那原先凝实的无规则灵根此刻变成了金色的球状。 金丹期…… “也算是因祸得福啦，”谢兰汀拍拍她的手，“不过你得好好适应适应，等身体完全没事了，再去应付仙盟的问题，病人最大，你是我师父费劲千辛万苦救回来的，谁敢多嘴，不用顾家哥哥出马，我师父他老人家第一个都不答应。” 顾林芷闻言便不再强求，谢兰汀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想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顾林海起身开门，门外传来声音：“我听说她醒了，所以来看看。” 顾林芷的手指微微一动，谢兰汀看了眼门口，小声对她说道：“是净珩仙君。” 顾林海侧身把净珩仙君让了进来，顾林芷抬头便看到了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关琮看着顾林芷，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周身的灵气循环看起来并无大碍。 “二哥，兰汀，”顾林芷开口道，“我想单独和……和师父谈谈，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顾林海和谢兰汀对视一眼，嘱咐了顾林芷要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房间。 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一个屏蔽声音的阵法，关琮道：“我来吧。” 他的手一挥，一道保密的结界阵法便加在了屋子内。 顾林芷看着他，问道：“当年的章生，是你吗？” 关琮沉默了一会后，摇了摇头：“我不是他。” 第57章 祖宗们 “章生, 是我在明一仙君寂灭后，我在凡间做的一次傀儡的尝试。”关琮平静地说道，“我没想到它最后会落到魔修手中。” 顾林芷闭了闭眼。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被打碎。 她记得在那芥子结界中, 章生脖颈处出现的印记是翼菱叶的印记，是代表着净珩仙君作品的印记。 同时，那也是唯有制造者才知道的、傀儡的命门。 而知道净珩仙君做的傀儡，像梅竹兰菊那样, 是有一定自主行动能力的。 如今他亲口说章生不是他，那么也就说明了, 那十年，是傀儡章生自主行动的十年。 就像当初她抱着小叽，小叽对她挨挨蹭蹭，是出自小叽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净珩仙君的操纵。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巧合。 她在凡界偶遇了净珩仙君做的傀儡, 邂逅了一段爱情，得到了一个没有完成的承诺。 也是, 大乘期的净珩仙君, 怎么会屈尊去凡界呢？ 她到底再期待什么？ 黑色的头发挡住了顾林芷的侧脸，她低声笑了出来，然后蜷缩起来, 头埋在膝盖中，笑着笑着，那声音便成了呜咽的哭声。 第106章 关琮站在原地, 手动了下好似要轻抬, 却又硬生生地止住动作，他的眼睛看着抱膝哭泣的顾林芷, 脑子里想的都是拜师的时候她说过的话。 不是普通朋友吗？ 不是都已经快忘记了吗？ 为什么…… 芥子结界里顾林芷嘴角带血绝望地喊出的那声“章生”还在他耳畔回响，关琮的手缓缓攥紧。 为什么你会这么痛苦。 等那哭声渐小，黑色的脑袋在膝盖上蹭了蹭，顾林芷缓缓抬起头，额前的头发被蹭得有些乱，她眼睛通红，脸上的泪痕未干。 关琮对上了她的视线，他感觉自己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上前一步伸出手，好似要触碰到她的肩膀，却在半途硬生生地转了个圈，从桌上倒了热茶递给她：“你大病初愈，情绪不要过于激动。” 这话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觉得是不是太过生硬。 顾林芷却没顾及到这些，她接过了热茶，低声说了句：“谢谢师父。” 这称呼让关琮的心里一窒，接着他又自嘲，她不是一直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吗？ 除了…… “师父，”顾林芷转头看向关琮，她的眼角通红，“章生……您应该是收起来了吧？” 谢兰汀和二哥只和自己说了那个芥子结界里剩了魔修的尸体，并没有说还有其他东西，想来章生应该是被师父提前收走了。 关琮答道：“嗯。” 顾林芷又问：“您，您能看出来，他是什么时候被魔修抓走的吗？” 关琮垂眸：“按照它身上魔气浸入的痕迹来看，应该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所以章生是二十多年前就被掳走的。 所以那二十多年来，那个尚公主的驸马，那个追杀她的人，不是章生。 顾林芷的手攥紧了，她问道：“那……师父，您会如何……如何处理章生？” “处理”两个字她说得极为艰难，在她看来，章生是个人，并不是什么物件。 但她记得师父曾经对她说的，傀儡是法器，是“用具”，所以只能用这个词。 “它的全身伪脉都被魔气入侵，魂心也被破坏，修复难度极大，”关琮用没什么声音的感情说道，“大概后续会直接销毁吧。” “不要！” 顾林芷神色惊慌地下床，想要去抓关琮的袖子，可等她的脚刚捱上地面就感觉到一股麻痒钻心的疼痛袭来，手中的茶盏落在地面摔得粉碎，而她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到，下一刻便跌进了一个怀抱。 清冽的气息包围了她。 关琮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伸手一挥清理掉地上的碎片。 “不要乱动，现在你身体刚重塑灵根完，还需要慢慢适应。” 关琮想要转身去再给她倒一杯灵茶，却不想手腕被拉住，他一时有些怔愣地看着那死死拽着自己手腕的纤细手指。 顾林芷跪坐在床上，用一种几乎是乞求的语气说道：“师父，师父，弟子求您，不要将章生销毁，弟子愿意学着将他体内的魔气清理掉，把他修复。” 关琮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女孩通红的眼睛里是焦急和期盼。 “或者，我出钱买也是可以的！”顾林芷看关琮没有说话，情急之下说道，“师父开价多少都是可以的！” 关琮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他有些干涩地开口：“那不过是一个傀儡，如果你真的喜欢，与其花费时间去清理它，不如我再给你做一个，这种傀儡……” “不一样！”顾林芷摇头，“不一样的！我知道这种傀儡您可以做出来很多，但是，但是……”她的声音颤抖，“但是……他是章生。” 顾林芷以为自己能忘记，以为她可以做到一心向道不再有执念，可真当章生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那本来已经被她压在心底刻意忽略的情感便不容分说地喷涌而出。 所谓心不由己。 “那又如何？”关琮面无表情地说道，“归根结底，它和梅竹兰菊也没有任何的不同。它是一个傀儡，它只是一个傀儡，”关琮着重强调了一遍，“顾林芷，你不应该混淆和沉迷于此，你忘了你的道途了吗？” “我没有忘，师父，”顾林芷稳住自己的情绪，“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的道途，我要成为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傀儡铸造师，可是师父，如果我连最想要的那个傀儡都无法修复的话，那我又凭什么成为首屈一指的傀儡铸造师呢？章生是让我入傀儡道的因果，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带他回家。” 章生承诺了林芝会回来，可在半路被坏人掳走。 林芝等了他十年，找了他十年，被冒牌货追杀了十年。 章生不是故意失约，林芝想带他回家。 就像那些他任由她在下雨的小溪中踩水、在下雪的林间疯玩累了后，将她背回家的日子一样。 她想带他回家。 长久的沉默过后，顾林芷的手腕被骤然反握，关琮微微俯身，她看着师父的眼睛，夕阳西下，师父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晦暗。 “我可以把它给你，”关琮慢慢说道，“但是，你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太阳消失于天际，墨色的夜幕降临大地。 谢兰汀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在站在窗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第107章 “知知！你怎么站到窗口去了！当心吹风着凉！” 顾林芷回过头，对谢兰汀笑道：“兰汀，我现在好歹是金丹期的修真者，不用把我当弱不禁风的凡人吧。” “你可还是小心点吧祖宗，你知道灵根和灵脉重塑有多难成功吗？你师父净珩仙君和我师父神医谷谷主外加玄道仙宗那位洛宗主，还有你家不要钱似的用极品灵石打底、支撑三个大乘期大能的灵气消耗闭了个短关才把你给救回来，”谢兰汀把她拽离窗口，认真说道，“现在必须杜绝一切可能会发生问题的因素，可不得小心一点嘛。” 顾林芷乖乖地跟她回床边坐下。 谢兰汀先是给她把了脉，然后有些疑惑道：“你这脉象看起来比上午要好很多，净珩仙君下午给你梳理灵脉了吗？” “嗯……嘿嘿，没有。” 谢兰汀顿了顿，伸出手担心地摸了摸顾林芷的额头。 “姐妹，你真的没事吗？” 顾林芷笑着点头：“兰汀，你放心，我就是比较开心。” 谢兰汀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又仔细给她把了把脉，然后叹了口气：“确实，你现在看起来比较开心。” 顾林芷眨了下眼：“什么叫‘现在看起来’？” “知知，你知道吗，”谢兰汀把手指从她的手腕挪到手背，把她的手拉到自己两只手中间捂着，“你从凡界回来的时候，虽然在笑，可我感觉到了你的难过。” 顾林芷怔住。 “那时候我想让你把事情说出来，我们医修讲究不能把伤心憋闷在心里，会生心魔执念，哪怕你以为自己当时压得很好，可等到爆发的那一天，就积重难返了，我不想你这样，所以才追问你，可你不想说，你对谁都不想说，”谢兰汀无奈地笑了下，“你知道吗，当时你离开的时候，我甚至都在想，你背对着我，是不是在哭。” 顾林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么明显吗？” 谢兰汀点头：“其实巽元秘境那次，我感觉到你确实开心了一些，可那会我替你把过脉，能感觉到你心底还是有一些积郁的，但是刚才你的脉象让我感觉到，你的心结好像解开了。” 顾林芷又笑了：“兰汀，你这学得很厉害嘛。没错，我的心结确实解开了，而且，还有了新的目标。” 谢兰汀好奇：“新的目标？” 顾林芷对她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谢兰汀没忍住按着她搓揉了一顿。 明月高悬，天空星罗棋布。 关琮看着面前和自己容貌相似的青年，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脖颈，有什么东西在那皮肤下涌动，缠绕着魔气的金色丝线从已经破损的皮肤中被缓缓抽出，最终在他的指尖凝成了一枚灰白珠子。 珠子上杂糅着灵气和魔气，关琮看着它，手上的灵力涌动，片刻后，那珠子便化作了齑粉，连同着灵气和魔气一起，消散在了空气中。 一个糟心的声音响起：“我说祖宗，您可别折腾了算我求你了，这可是在仙盟的地盘！” 第58章 师徒因果 洛以宁小心地关上门, 又补好阵法，看到关琮面前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浑身魔气的傀儡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那个魔修傀儡师的傀儡吗？怎么和你长得这么像？等等，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傀儡落到魔修手里去了吧？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傀儡？除了梅竹兰菊之外还有我不知道的傀儡？”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 关琮轻轻“嗯”了一声，伸手覆在傀儡的肩膀上，傀儡消失在原地。 “不是，我刚才问了有五个问题吧？您老这‘嗯’是‘嗯’的哪个？”洛以宁指指点点, “你这回答宗主问题的态度也太不认真了！” “是我百年闭关的时候弄出来的傀儡，本来是放在凡界的, 后来被魔修发现卖给了黑市，最后落在了魔修手里。”关琮转过身，“够清楚了吗？宗主。” 洛以宁一进门就受到这种暴击，他感觉脑壳在隐隐作痛。 “你等会，让我捋捋，”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几下, 最后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向关琮, “已知这个魔修是来定向抓一个人的, 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要抓哪个，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抓哪个，不然没必要在现场动手, 可以想办法半路截人，所以这个抓人是有筛选条件的。” 关琮的眼睛看向他。 “而按照这个未知的筛选条件筛选出的人是顾林芷。那为什么最后会是她？是因为她是你的徒弟？不，不对, 她是你的徒弟、要来参加灵宝大会这件事也是公开信息, 而那个魔修修为比顾林芷要高，如果是要杀她, 那没必要拉到芥子结界去，他们能进芥子结界不代表能把这么一个顾家的宝贝疙瘩掳出会场，所以大概率是想逼问一些事。可顾家小姐能知道什么事？教他们怎么做那个跟水鬼一样的傀儡吗？” “她设计的那个傀儡只是外貌不好看，”关琮打断他，“但是从傀儡的制作创意和想法来说，十分难得，只有肤浅的人才会如此注重外表。” “……以前怎么没见你对其他法器这么宽容啊净珩仙君，你这护犊子太过分了，”洛以宁啧啧道，“言归正传，顾家小姐那会还没有成名作，炼器实力在外界看来是一个谜，所以能把她扯进去的，就是她最后那个出价的行为，按照记录来看，她当时出价了一个极其难看的荷包。” 第108章 “那个荷包不难看，”关琮又打断他，“只是配色上有点问题，但是从针脚的悉心程度来说，可以说十分精美，很用心。” 洛以宁伸出手，指着关琮：“你你你……你说这话昧不昧良心？！” 关琮冷哼一声：“你这种万事只流于表面的人，自然不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所蕴含的蓬勃生命力。” “那是淤泥吗？淤泥是那么表现的吗？那明明就是砖头砸粪坑！”洛以宁愤怒道，“那个东西几个评选的大能都没什么印象了，它的留影仙盟的人都看了一遍，再加上抓出来的仙盟内奸的供词，几乎可以确定这玩意就是魔修安插进来的筛选条件，毕竟这东西又丑又没多少出色的储物能力，谁会花大价钱买这破玩意！而且它是凡界云良国的典型荷包模样，顾家的人说她之前曾经在凡界待过一段时间，估计是在这里看到那个样子的荷包很惊讶所以才会拍的，然后正好中了魔修的筛选条件。等等，不对——” 洛以宁猛然看向关琮：“顾林芷曾经在凡界待过一段时间，魔修拿一个凡界的荷包来作筛选条件试探她恰好中招，而你的那个傀儡当时被投到了凡界，然后被魔修掳走，所以……顾林芷是在凡界遇到了那个傀儡，那个荷包是傀儡身上的东西，而傀儡师大概是想要通过那个荷包找到知道和这个傀儡有过接触或者说就是想找傀儡的作者，他们找到了顾林芷并且看起来通过那个傀儡和顾林芷的因果进行了邪术引导，找到他们的交集……顾林芷和你做的傀儡在凡界有交集？！” 关琮没有说话，这在洛以宁眼里算是默认了。 “难怪你一出关就要去找人，结果顾林芷一来拜师你就说不用找了，”洛以宁恍然大悟，“所以那个你要找的人还真是顾林芷啊？！所以！你一开始不敢让她见你，也不敢让她知道竹师兄有时候就是你！对不对！” 关琮真诚道：“你脑子这么好用只当个宗主可惜了，仙盟应该请你去当破案顾问。” “那必须的，”洛以宁刚想得意地翘个尾巴，却突然想起来正事，“不对，你别岔开话题！” 他凑近关琮小声道：“那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傀儡和顾林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关琮斜眼看他。 “诶没别的意思，”洛以宁笑着道，“我看那姑娘好像还挺宝贝那个傀儡的？之前闭关给她重塑灵根的时候，你和老谷主可能没注意到，但我只是护法，当时可听到了，那姑娘一直在念叨‘章生’的名字，这是那傀儡在凡界用的名字吧？这姓章——” 他嘿嘿笑了一声：“是立早章吧？又和你如此相像，你说实话，《天工百炼图》最后一卷，你是不是有眉目了？那个傀儡，是不是就是你的试验品？那姑娘都没认出章生是傀儡而跟他发生了牵扯，她必然是将那傀儡当作了真人，而在凡界这种灵气贫瘠的地方，做到这种地步的傀儡，除了《天工百炼图》之外，我真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关琮闻言冷笑了一下：“那你可想得有点太多了，我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这个傀儡能在完全没有灵气的环境下用一枚极品灵石能保持多久，最后也是因为察觉到灵石能量即将耗尽，所以才在离开凡界回修真界的途上遇到的魔修。至于用了章姓和容貌，都在凡界了，我还要小心翼翼遮掩这些吗？” 洛以宁的笑一僵：“真的吗？” “那要不我再把它拿出来给你看看？” “诶别别别，”洛以宁赶紧阻止，“现在可是在仙盟的地盘上，你刚才把那魔气缭绕的东西拿出来我都快吓死了，现在仙盟将那丫头做的水鬼傀儡碎片当魔修用的傀儡碎片挺好的，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偷偷收走了这个傀儡，少不了要一番折腾，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被摘出来，修为现在又退到了大乘初期，可还是老实点好吧。” 关琮这才收回准备打开储物芥子的手。 “不过，我还是好奇，”洛以宁到，“那姑娘和章生，到底是什么因果？能隔着傀儡把你也牵扯进去。” 关琮看着窗外，地平线已经有了一些光亮。 “师徒因果，”他说道，“章生引她入傀儡铸造之道，回到修真界后我继续教她，仅此而已。” “唉，那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因为之前那些魔修断了外部灵气环境导致你的化形法器受干扰，菊什的离开我们找了托词，你的突然出现说是因为感应到了顾林芷通过师徒契的求救，”洛以宁叹气，“但现在你的容貌已经暴露了，那个钱清秋已经看到你的真容，离钱家那些老家伙们知道也不远了，就怕……” “有什么可怕的，”关琮看着升起来的太阳，“我的身份他们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他们做的事，可是马上要被公之于众了。” ~ “顾道友，别紧张，这次事情仙盟已经摸得差不多了，现在请您来只是想补充一下细节。” 顾林芷看着面前眉目和善的中年人，这位就是仙盟盟主冯靖楠。 冯靖楠是个剑修，修为大乘，为人正直，在散修中声望很高，凝聚力也很强。 所以当初有行侠仗义江湖梦的顾林廷愿意追随他。 顾林芷正襟危坐，谨慎道：“您请说。” 房间中只有他们二人和另一位记录的仙盟女修。 “您当时拍了一个绿色的荷包，对吗？” 第109章 顾林芷点头：“对。” “我们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个荷包实际上是魔修放下的诱饵和筛选条件，只要选了那个荷包，就会被他们拽入存储荷包的那个伪装成芥子灵球的芥子空间，所以这里我们想要问您，为什么当初会选那个荷包呢？那个荷包后来在魔修的尸体上并未找到，您知道它的下落吗？” 那个荷包不在魔修手里？ 当时那里只有她和师父，所以……是师父拿了那个荷包？可那个荷包是个凡人的东西，师父为什么要拿它？ 也许是为了不留下和章生有关的东西？顾林芷猜测道。 师父做的傀儡都极其像人，在修真界如今严苛的傀儡制作环境下说不定会引起某些误会，所以想尽量减少些事端吧。 “我当初拍下它是因为觉得它好看，”顾林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花钱一向是有些大手大脚，看到什么喜欢什么就买了，至于它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冯靖楠点头：“顾家实力雄厚，确实不会考虑太多值不值之类的问题。但是恕我冒昧地问一下，您刚才说，‘觉得它好看’？” 顾林芷一顿，她想起来魔修曾经说的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不好看吗？” 她从来没对自己的审美产生过怀疑，最多就是当年那些嫌她做的木偶难看的小萝卜头们，还有那个魔修。 可如今连仙盟盟主都这么问…… “哦，那……也不是那么难看，也算是别致，”冯靖楠看到顾林芷小心认真的神情，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岔开话题，“那么下一个问题，那个魔修是个傀儡师，您还记得那个傀儡师是否用傀儡对付您吗？还记得那个傀儡什么样子的吗？” 顾林芷心中咯噔一下，那个魔修用的傀儡是章生，但现在章生被师父收起来，而且她日后还得从师父那里把章生要过来，自然是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仙盟。 “我……没太看清……” 冯靖楠伸出手，几个虚影浮现在空中，顾林芷看过去，看到了那些黑色的、被魔气污染的碎片，她先是觉得那些碎片有些眼熟，紧接着就看到了那颗被魔气破坏的珠子。 那是她做的，本来想给苏寒远的傀儡。 现在那个白色的傀儡已经完全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复原了。 “可能……是吧，”顾林芷说道，“我……不记得了。” “唉，碎成这样，确实也难以辨认了，”冯靖楠说道，“除了这个之外，我们还从那个魔修的储物芥子里查到了其他的傀儡，不过都没有当时环境的魔气或者灵气，想来应该就只有这个了，那就这样吧。” 冯靖楠站起身，那位记录的女修也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在门口收起布置密谈阵法的法器，打开门站在门口。 顾林芷也赶紧站起来。 “这次顾道友受惊了，”冯靖楠对她作揖，“在下代表仙盟向您致歉。” 顾林芷急忙摆手：“您这是说哪的话，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我三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冯盟主，”钱清秋脸色不好地站在门口，“他们说是您下令停掉的仙网的仙盟母器？这次不过是灵宝大会上那套独立的仙网架构出问题，为什么要把修真界在用的仙网母器也停掉？” 第59章 顾林廷 仙网的母器？ 顾林芷想起来谢兰汀曾经和她说过, 仙网是分母器和子器的，母器在仙盟里，子器就是带有鸣翔印的各种法器。 如今仙盟竟然要停了母器？ 冯靖楠无奈地笑了下：“少门主不要紧张, 就是暂停母器进行一下检查，毕竟灵宝大会刚刚出了那种事，外面传什么的都有，当务之急就是进行全面检查, 确定仙网没有那样的漏洞，也是为了使用仙网的各位道友们安心。” “检查？”顾林芷看到钱清秋的手攥紧, “谁来检查？” “我。” 一个声音插进来，顾林芷转过头，看到关琮和洛以宁走了过来。 “师父，宗主！” 洛以宁笑眯眯地对她点点头，关琮则淡淡地对冯靖楠道：“冯宗主，请问我徒弟的问询结束了吗？” “结束了结束了, ”冯靖楠笑道，“没有其他事了, 顾道友要多注意休息, 这次的事情仙盟真的深感歉意。” 顾林芷还没说什么，关琮就对她道：“你哥哥在外面等你，你先回家修养一段时间, 想回百炼仙府的话，先回门派找李浅，让他带你去找竹师兄。” 顾林芷知道哥哥在外面在等她, 可是…… 她的偷偷地看了眼钱清秋, 又看看师父，不小心对上关琮的视线, 于是立刻把视线转移开。 “知知，”钱清秋出声道，“你先和你哥哥回去好好养一下身体，这里的事你别担心。” 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怎么能叫她不担心。 顾林芷在心里叹了口气，但灵宝大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事情是和整个修真界的仙网有关的，她对这方面研究不深，就算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于是她只好给在场的几个人行了个拜别礼后往外走。 刚从仙盟的留成轩出来，脑袋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顾林芷一手捂住脑袋一手下意识地刚想还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哎哟二哥你打我干什么！” 第110章 顾林海怒道：“知知刚大病初愈，你就打她的脑袋！脑袋那是随便能打的吗？！” “我哪里打了？！明明就是轻轻拍了一下好吧？”那个声音委屈道，“再说了，就她那笨得要命的脑袋，拍一拍说不定还能灵光一点，以后不会乱拍东西把自己折腾进去。” 这熟悉的犯贱声…… 顾林芷内心冷笑一声，那准备还击的手虚弱地放了下来，整个人变得柔弱不能自理：“二哥……我……我头晕……” “知知，知知！”顾林海紧张地扶住她，“我，我这就去找医修！” “知知？知知怎么了？” 谢兰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顾林芷原先眯着眼装虚弱，看到姐妹，给她使了个眼色，谢兰汀看了眼旁边那人，立刻心领神会。 “我来给知知把个脉！”她作出紧张的神情，把顾林芷的手腕攥在手里，然后紧张道，“知知这脉象杂音略重，刚才是不是受了什么惊扰？” “还不是他！”顾林海气得踹了那人一脚，“顾林廷你就不能管管你那欠手！” 顾林廷眼疾手快侧身躲过，指着他们道：“我说，你们够了啊！我刚真的就是轻轻拍了一下，跟抚摸差不多好吗？！” “呕——”顾林芷突然干呕起来。 谢兰汀配合着“哎呀”一声，说道：“知知这是受到了精神重创！” “太…太恶心了，”顾林芷从顾林海怀里脱身而出，转身抱着谢兰汀，对顾林廷做了个鬼脸，“兰汀，他用词太恶心了！” 顾林廷气得大喊：“顾林芷！！！二哥你看她，她就是装的！” 顾林海也慢慢看出来顾林芷是在故意气顾林廷，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瞪了顾林廷一眼：“你不招惹你妹不行吗？” “她都不喊我哥，我凭啥当她是妹啊！” 顾林芷闻言直起腰，理直气壮：“修真界十年才为一长，你都没超过我十岁，凭什么喊你哥！” 顾林廷怒道：“明明小时候就喊过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顾林芷小时候那么一个白白净净软软糯糯的雪白团子，围在他的小腿边一边“哒哒哒”地转悠一边甜甜地喊他“哥哥”时的样子。 可惜那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去不复返了！ “是，小时候是喊过，结果呢？！”顾林芷也怒道，“我五岁的时候你骗我一起爬树，结果那个树上有棘拉虫，你自己竖起结界防住了，我被蛰了满脸包！六岁的时候你逃课，非得让我去装病，为了逼真还让我喝药，结果让我硬是真腹泻了一周！” 没有谁一开始就讨厌谁的，顾林芷也不是生下来就知道闯祸要找人背锅的，顾林廷在她妹妹年纪小的时候种下什么因于是就有了后来顾林芷有样学样的“果”。 “那不都是我不小心吗？当年我那破修为就只够护住自身的，我不是把你抱怀里减少损伤嘛，那脸我也是实在护不严实，严实了你不就得憋死么，至于那药……那药我是没掌握好你当时那个年纪的小孩子的量嘛。”顾林廷也很委屈，“就这么几件事你都翻来覆去倒旧账干什么呀！” “好了好了，”顾林生不在，顾林海头疼，“行了，你俩真是，一见面就吵成这样。知知，先别跟他置气，你这大病初愈情绪不要总是激动。还有你顾林廷，你少招惹你妹妹，都是当副盟主的人了，别这么不成熟。” 顾林廷穿着仙盟的道袍，腰间佩着一柄灵剑，眉眼尽显顾家人的优点，不开口时也算翩翩小仙君，他现在是化神巅峰，是顾家最有希望百年内冲击大乘的孩子。 “这不是担心她么，”顾林廷不满地嘟囔，“从凡界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还拒了我给她的灵宝大会帖子，自己参加也不告诉我，要是我当时在现场，能让那帮杂碎把她掳走吗？” 顾林廷因为妹妹没去灵宝大会，便也赌气留守仙盟，却没想到出来这么一档子事。 顾林海板起脸：“灵宝大会上那么多大能呢，你在现场你就以为自己真能了？况且那会儿冯盟主还在呢，他不比你厉害？” 顾林廷听到他这么说，便不说话了。 “说起冯盟主，”顾林芷问道，“刚刚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师父和宗主进去，清秋哥哥说，仙盟要暂停仙网的母器？” 提起这个话题，顾林海和顾林廷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谢兰汀傻傻道：“啊……可我今天还要追清茗仙君的直播呢，停了母器就没办法用仙网了吧。” 顾林海叹了口气：“先出去再说吧。” 仙盟坐落在一个叫卜阳镇的地方，顾家三少爷作为仙盟的副盟主，在这里自然也少不了住处。 顾家财大气粗，但孩子都不是耽于享乐的性子，顾林廷的住处也不过是个二进的院子，可里面的一应用具法器都是仙器级别。 顾林芷还是第一次到顾林廷住的这个院子，一路走来她观察到，这里大到景观布局，小到桌椅茶盏，几乎都打着鸣翔印的印记。 想到顾林廷在灵宝大会之前给她发的那些消息，很明显他是仙网和鸣翔印的拥护者，所以很不喜欢她的师父净珩仙君。 “原先想带你直接回家去，”几个人在小厅落座后，顾林海说道，“但是仙网要停了，家里的星槎会受到影响，所以暂时在这里住下。” 顾林芷不懂：“仙网……还会影响星槎？” 第111章 “现在很多东西都接入仙网了，”顾林廷说道，“仙网的功能可不止那个灵通子盘，所以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关琮说两句老冯就要去停仙网，这影响面多大啊！” 听到顾林廷直呼师父姓名，顾林芷瞪了他一眼：“之前灵宝大会上的那个仙网就被魔修钻了空子，所以推测现在这个仙网有问题需要检查后才用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灵宝大会的仙网是专门为了大会特制的，出问题也不过是因为混进了奸细而已！关琮就是个老顽固！”顾林廷也瞪眼，“他从出关的时候就不喜欢仙网，这次就是挟私报复！” “师父才不会挟私报复！”顾林芷生气，“师父当年不是给仙盟说了仙网潜在的问题吗？肯定是当年你们没重视，所以才让魔修钻了空子！” “都说了这次是人祸，不是这个仙网本身的问题！我就说你这个拜师拜得，脑子都要跟那个老顽固一起生锈了！” “呸！我师父才不老，师父才不到三百岁呢！”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顾林海赶紧制止：“行了行了你俩消停会，顾林廷，仙盟那边有没有消息说仙网要什么时候停？停多久？” 顾林廷没好气道：“咱们家因为跟天工门的关系，连着我都被避嫌在外了，要不我能到现在才和这死丫头见面么。这次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老冯说等他通知，我估计清秋哥可能和他们在谈呢，停仙网可不是大事，再加上关琮都闭关这么久才出来，如今说关仙网就关仙网，哼，怎么可能，老冯要真答应了，修真界那么多修真者都不能答应，多少人现在日常生活都脱离不了仙网。” “那个……我倒是觉得不一定……”谢兰汀小声说道，“仙盟要就停仙网的事发布直播了，不过……这个直播的人……好像是净珩仙君。” 她将手中的灵通子盘点了几下推到了桌子中央，空中展示出来的直播画面，是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人站在一个巨大的、上面纷杂的灵线交织涌动的悬浮大球面前。 顾林芷认出来，这就是她刚刚才见过的师父。 第60章 直播（上） “我是玄道仙宗百炼仙府的关琮, 我来就仙盟即将关停仙网一事的必要性作出阐释。” 顾林芷看着那虚影，师父一句话就让虚影前的讨论字快速翻滚起来。 “玄道仙宗百炼仙府的关琮？是谁？为什么在用仙盟的账号？” “是净珩仙君！净珩仙君！” “那个几乎不出玄道仙宗大门的净珩仙君？！” “那传言多半就是真的了……这次灵宝大会被魔修暗算了一手，是净珩仙君出现力挽狂澜才解决的。” “我怎么听说是净珩仙君的徒弟呢？！” 顾林廷看到关琮身后的那个满是复杂阵法的大球法器时候瞬间炸毛：“这种地方怎么能公开！老冯怎么想的！” 顾林芷也看着那上面的复杂阵法, 抓着他的胳膊问：“现在还有机会进去吗？” “进去个什么啊！那种地方平时都是仙盟秘地，我进去一趟都要有严格的手续，”顾林廷越想越气，“结果现在老冯被关琮忽悠得都直接开直播了！” “啧。”顾林芷有些嫌弃地放开手, “你这副盟主当得……” 顾林廷瞪她：“我……” “行了行了，别说话, ”顾林芷竭力地看着那中间的大球，“要是刚才死乞白赖留那里就好了。” 谢兰汀为她放大了那个大球的部分，顾林芷道了一声“还是姐妹靠谱”，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画面。 “仙网的运行主要依靠母器，带着消息的灵力通过它上面的阵法进行转换和传送，”关琮站在那悬浮着的大球前说道, “它的阵法原理本用不上本命灵力，可鸣翔印却要求所有连上仙网的人必须用本命灵力。”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那是为了保护仙网不会被魔气侵染！” 顾林芷看到一位白须老者进入了直播画面, 他身上穿着天工门的道袍, 脸转过来后，她认出这好像是她小时候在天工门曾经见过的一位长老。 “这就奇怪了，仙网和各种带着鸣翔印的法器, 都是只能接受灵力的法器，但凡有魔气混入，那终端法器就会被毁去, 又怎么能侵入到母器上呢？魔修手里的终端被毁, 和仙网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顾家几个人一愣，顾林芷看到那跟着直播一起的评论开始刷—— “好像有点道理。” “就是啊, 用本命灵力来阻止魔修上仙网……好像确实有点多此一举。” “那我们为什么要把本命灵力交给仙盟啊？” “交给仙盟……其实也还好吧……” “净珩仙君还是对仙网不太了解，”钱家长老冷哼一声，“防止魔修上仙网是其中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仙网有很多应用需要对上仙网者实名化管理，我家门主在化外大世界时就已经认识到这种架构会有着怎样的问题，在那个有名为网络的大世界里，没有实名身份的限制，说出来的话真假难辨，难以追责。所以我家门主才做了这方面的限制，不然到时候像那个世界的网络一样可以随意开小号发消息，那么这仙网不就乱了套！这啊，叫实名责任制！” 钱家长老说完后，那直播上的讨论又换了风向。 “唉，我就说净珩仙君老了，闭关太久错过了仙网的发展，什么都不了解就在这夸夸其谈。” 第112章 “毕竟净珩仙君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些东西，绞尽脑汁都想把仙网关了吧？” “理解理解，原先是人人称道的炼器天才，大乘仙君，万年内最有希望飞升的炼器界第一人，谁知道闭个关再出来就发现这万年内最有希望飞升的第一人名头没了，还捣鼓出来这么个受修真界上下欢迎的仙网，他能不嫉妒么。” 关琮却不紧不慢地转过头，伸出手点了点影像外说道：“看到那些评论了吗？你觉得他们猜测的是我心中所想吗？他们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可以算‘真假难辨’？” 刚才洋洋洒洒解释的钱家长老一顿。 顾林芷发现那讨论也被施了什么术法似得停止了，尴尬地停在了对净珩仙君的冷嘲热讽上。 “表达欲是人的天性，有些人谨慎，在现实里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在仙网上也会负责。有的人就喜欢没事瞎猜，没仙网的时候在外面嗑瓜子传播小道消息的是他们，在仙网上各种事无巨细地臆想别人的想法、一个留影就能编出五花八门的故事也是他们，所谓实名制限制不了这部分人，他们就主打一个‘法不责众’撑腰，你仙盟就算知道了这些人是怎么瞎扯，你还能一个个抓过去？”关琮冷哼一声，“那恐怕我当年送给仙盟的那些乾坤盏都不够用吧。” “维护仙网环境，人人有责。” “维护仙网环境，人人有责。” “维护仙网环境，人人有责。” 顾林芷看着那齐刷刷过去的几句话，其中一个名字格外扎眼，她转头，看到了旁边一脸不爽顾林廷放下灵通子盘。 “看什么看，”顾林廷没好气道，“老冯让发的。” “噗嗤”谢兰汀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林芷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弧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仙盟副盟主的重担在此哈。” 被顾林廷把手甩开，顾林芷心情稍好，继续看直播。 “再说了，如果是门派的大能让弟子们发的消息，那就算能落实到每个人头上，又怎么能确定是弟子们心甘情愿发的呢？” 场面再次安静了一瞬，这下连“维护仙网环境，人人有责”的滚屏也静止了。 顾林芷终于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顾林廷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顾林海给他倒了一杯灵茶让他降降火。 “更何况，”关琮又补了一刀，“你们真能通过鸣翔印和本命灵力来保证上仙网的人都是在仙盟登记注册过的吗？据我所知，论道上就有个匿名仙君吧？” “咳咳咳！” 顾林芷完全没想到师父会主动说这件事！ 这会轮到顾林廷狐疑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顾林海又倒了杯茶，把茶盏推向顾林芷：“喝点水。” 顾林芷将茶水喝下平复咳嗽，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件事，这个用非法手段上仙网的事，不应该偷偷来吗？ 钱清秋的声音响起：“那位匿名仙君……确实我们一直都无法确定他到底是谁……” 画面里没有钱清秋的身影，但顾林芷知道他肯定就在现场。 和之前匆匆找到冯靖楠时的语气不同，此刻钱清秋的语气带着一丝犹豫和一丝求知欲，或许是因为气场有些弱势，顾林芷看到那位钱家长老用不成器的眼神瞪了一个方向一眼，想必应该就是钱清秋所在的地方。 顾林芷慢慢皱起眉头，她记得在还小的时候，清秋哥哥经常来他家玩，那个时候天工门门主闭关冲击飞升，他身为少门主不得不独自撑起门面，虽然天才炼器师的名头被师父夺取了，但那会他不骄不馁，仍然勤勤恳恳扛起少门主的责任。 顾林芷回想起来，那会儿或许是清秋哥哥最难撑的时候，因为那时候人人都在说，钱门主大限将至所以不得不闭关，而以钱门主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此次闭关凶多吉少，一旦钱门主寂灭，那么天工门将失去为数不多的大乘期大能之一。 而两百多年前，天工门刚刚因为一件事失去了另一位大乘期大能。 连续失去两位大乘期大能，对一个门派来说可谓损失惨重。 那时候钱清秋的修为只有元婴巅峰。 所以如今的顾林芷再往那时候看，那会的钱清秋正为门派的事情发愁，所以无暇顾及她那会儿过于幼稚的、从话本上看来的儿女情长。 清秋哥哥确实是正人君子，顾林芷想，在当年那个环境下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应下这门亲事，这是两家都喜闻乐见的，顾家可以成为天工门仙器法器的优先供货源头，而少门主钱清秋也能背靠顾家，稳住天工门的地位——毕竟炼器是个很耗钱的道途。 可清秋哥哥却没有这么做。 现在的顾林芷觉得，当初不轻易答应自己幼稚的求爱，是钱清秋对自己的负责。 清秋哥哥或许修为进展慢、炼器天赋不是最好的，但他的品行从来没出过什么错误，却在门内受长老这样的不满轻视…… “清秋这些年真的不容易。”顾林海叹息。 顾林芷也点点头。 “那个匿名仙君就是我。” 关琮的声音骤然响起，这让整个直播第三次陷入寂静。 而顾林芷也僵住，师父这是……准备自首？！ 顾林廷也被震撼住了，他伸出手指着那一副倨傲神情的关琮虚影，颤声道：“他就这么承认了？他……他就这么承认了？！” 第113章 饶是顾林芷也想不到为什么师父要这么做。 而静止的直播讨论又快速翻滚起来—— “什么！那个匿名仙君竟然就是净珩仙君！” “不是……仙盟仙网接入规则是摆设吗？合着就限制我们普通修真者呢？” “就是，就要我们的本命灵力呗。” “可是，除了净珩仙君意外，那些仙君大能们，不也是实名制的吗？” “冯盟主！这人非法进入仙网，难道不应该把他抓起来吗？！” “就是啊！” 第61章 直播（下） “各位道友们请先冷静, ”冯靖楠的身影出现在了虚影中，“净珩仙君匿名上仙网这事，从他出关递交《仙网若干问题》的呈书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备案记录在仙盟第九万八千六十一卷重要秘密谈话中，而净珩仙君也是为了证明仙网这一点的漏洞，所以至今才公开承认。” “首先，很感谢净珩仙君能找到仙网可非法接入的漏洞, 但是，”钱清秋的声音响起, 他语气认真，“如果出现此类问题，难道仙盟不应该第一时间联系天工门进行问题定位和修复吗？” “为了确定这个漏洞是建造仙网母器时没考虑到还是有意为之，”关琮道，他抬眼看向钱清秋，“因为当初我不理解故意留下这漏洞意义何在, 也没见除了我之外的人匿名上仙网，但这次灵宝大会, 我明白了。” “信口雌黄！”钱家长老怒道, “什么叫有意为之？什么叫故意留下漏洞？仙网和母器都是我们天工门门主一手打造，钱门主可是飞升大能！冯盟主！”他怒而质问冯靖楠，“我们和仙盟合作, 仙盟就是这样的诚意吗？” “若是有意为之，那么将这件事情贸然上报，就会打草惊蛇, ”关琮没理那暴怒的钱家长老,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求仙盟开直播，毕竟当着修真界这么多道友的面, 有心之人不能暗自将这上面的问题掩盖。” 原来如此，顾林芷看着那浮在空中的大球，上面阵法乱七八糟，她隐约能分析出来几种，师父却从中精准找到了漏洞。 “那还请问，”钱清秋上前一步，身影出现在虚影中，“您说的有意为之，和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钱家长老被主动给人递话的钱清秋噎了一口，恨铁不成钢地唤了声：“少门主！” 顾林芷明白，钱家长老在炼器方面的造诣比钱清秋要高，辈分也比钱清秋高，但是出门在外，真正能代表天工门的就是作为少门主的钱清秋。 而此时，钱清秋应当代表天工门向仙盟提出异议，可钱清秋却神色严肃，接了关琮的话茬，那这不就是给了关琮继续表演的时间吗？ 果然，关琮听钱清秋这么说，便继续道：“想要连上母器，就必须有鸣翔印，因为鸣翔印能识别本命灵力并有一定的追踪效果，但它还留了漏洞，让知道这漏洞的人能不通过鸣翔印连上母器，我就是通过这个漏洞连上的，结果我发现，通过该漏洞连上母器的灵力，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 关琮的扫了眼钱家长老，继续道：“但那个灵力从使用过各种应用，承载该灵力似乎只是母器中一个过滤那些灵力消息的部分，那灵力就安静地蛰伏在那里，只在我触及到那个部分时有微弱的反应，直到我开始以匿名仙君的身份活跃于论道之上后，它才继续安静下来。” 谢兰汀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这听起来……有点渗人。” 顾林芷点头。 她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另外一股灵力在偷偷看着这个闯入者，师父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把自己伪装成为了逃避鸣翔印上仙网的存在，以此来让那个灵力的使用者放松警惕。 “一直到这次灵宝大会后，我才恍然惊觉，那个灵力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它可以做什么，”关琮将手伸向母器，突然对冯靖楠说道，“冯盟主，现在看直播的人数有多少？” 冯靖楠突然被提问，他转头看了一下外面，有人给他比了个数。 “三千多人。”冯靖楠答道。 “那就够了。”关琮说道，他手上的灵力运转，那颗大球开始缓缓发出亮光。 顾林廷没听明白：“够了？什么够了？” 不止他没听明白，直播讨论也重新滚动起来。 “在故弄玄虚吗？” “什么够了？看直播的人数有什么关系吗？” 顾林芷反应了一下，拿出自己那个特制的灵通子盘，打开直播，同时对顾林廷和顾林海说道：“你们把灵通子盘拿出来，换到这个直播上。” “啊？这是要干什么？” 顾林廷虽然嘴里嘟嘟囔囔，但还是按照顾林芷说的做了，两个人用灵力连上了灵通子盘，就在顾林廷切到直播上的一瞬，他和顾林海突然僵直了身体，而谢兰汀放在桌上的那个灵通子盘先是发出轻微的“哔啵”声，紧接着冒出了一股黑烟，浮在空中的巨大虚影瞬间消失。 顾林芷则神情一顿，她感觉到眼前似乎一花，自己仿若身处于直播的虚影之中，面前就是不断发出亮光的球状仙网母器。 她似乎就在离师父很近的地方，近到……能听到师父的呼吸声。 “这……这是怎么了？” 谢兰汀的惊叫声把她拉回了现实，顾林芷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一切如常。 第114章 她又转过头去看顾林廷和顾林海，他们两个神情仍然是那种呆滞的模样。 顾林芷的异样出现的时间太短，注意力在自己坏掉的灵通子盘上的谢兰汀完全没注意到。 大概是受师父的术法影响吧，顾林芷想。 “知知！”谢兰汀转向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还记得灵宝大会吗？”顾林芷把乱七八糟的感觉抛到脑后，调整了自己的灵通子盘，将直播的影像调成共看，“灵宝大会上魔修就是用的仙网这个漏洞，控制了会场上的人。” 那浮在半空中的虚影里好似出现了什么混乱，讨论停止了，而入镜的钱清秋和冯靖楠面色凝重地离开了虚影展示的范围。 顾林芷伸手戳了戳顾林廷，他神色木然，仍然毫无反应。 师父的术法还没有解除。 “原来如此，就是通过那个漏洞可以控制住灵力连在灵通子盘上的人！那我这个……”谢兰汀看了看，“因为是你帮我特制的灵通子盘，所以……啊不！”她突然抱住顾林芷的胳膊，“知知！它现在是不是坏了呀！！之前邪修那会儿都没坏，这可怎么办！” “别担心，”顾林芷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再给你做一个。” “这就是这个漏洞的效果，这也是那股一直蛰伏的灵力可以做到的事，”关琮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收回手，“这下大家都体会到了吧？” 他撤回手的一刹那，顾林廷和顾林海手中的灵通子盘“哐当”两声掉在了桌子上，两人的灵力连接瞬间断开，一脸茫然。 顾林廷先回过神，接着他有些惊悚地指着灵通子盘和桌上那个虚影：“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林海则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道：“和在灵宝大会上被控制的感觉一样，就是那种，灵力被牵扯，什么都动不了、想不了。” 不一样，顾林芷想，和刚才自己那一瞬间的感受完全不同。 与此同时，那原本静止的直播讨论也瞬间炸锅。 “刚才……我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 “我也是！手边的茶盏被打碎我都不知道！” “我们是共看直播的，刚才我朋友还以为我突然顿悟入定了……” “我就比较惨了，我家里以为我入心魔了，一巴掌想要把我打醒……” “所以，”钱清秋的身影再次走进了直播的影像中，“那个灵力是想要通过直播应用，尽情地控制人？” 关琮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通过直播应用，是通过任何一个用鸣翔印和母器相连的法器，只是我控制母器选择了现在观看直播的人罢了。”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但不只是这样，能隔着仙网控制人只是一方面，大概是他最后的底牌，可在此条件之上，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 “共享修真这个应用，有不少人在用吧，”关琮问道，他哼笑了下，“大家把灵力放进池子里然后需要的时候再抽取灵力，我不知道为什么仙盟会同意这样的应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真者都这么大胆了，平日里连被按上脉门都会色变的修真者，竟然会吸取来历不明的灵力作修炼之用，就不怕，这吸入的灵力里混入什么东西吗？” 钱清秋神色凝重：“您知道这里面混入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目前没有参透的了，”关琮摊手，“我只能感觉到，那股蛰伏的灵力送入了某种东西进入了共享修真的灵力池，然后从其中又拿走了某种东西，但我其实……”他顿了下，转头看向那个大球，神色冷了下来，“好了，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什么？！”钱家长老又愤怒地闯入了影像中，“你随意动母器上的阵法……” “长老！”钱清秋喝止了他，“让净珩仙君说清楚！” “少门主！”钱家长老提高嗓门，“你可知……” “少门主大概是不知道的，但看起来你是知道的，”关琮看向那钱长老，“那要不要你来解释解释，那些从连着共享修真的修真者身上抽取的生气，流向了哪里？” 顾林芷听到周围倒吸一口冷气，两个哥哥和谢兰汀都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那投出来的虚影。 她明白大家的震惊，相比较于周围环境就有的灵气，生气来自于神魂，生气被抽取掠夺，会直接影响到神魂和寿命。 明明只是上个仙网，没人想在这里送命！ 抽取生气，这是仙盟明令禁止的邪术！ 同样惊到的还有虚影中的人。 冯靖楠刚准备去当和事佬，听到关琮这句话后，立刻转身去嘱咐什么，而钱清秋愣在原地，仿若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你说什么？” 那钱长老面色瞬间难看起来，他和钱清秋的周围围上了几个仙盟修真者。 “原先我只知道那灵力潜伏在那里，只探查出了它的灵力和母器相连，看似平均地分配到了各个应用，但实际上保持通路最多的是那个叫共享修真的应用，就在刚才我还摸不清它是做什么的，因为它周围已经形成了稳定的气场环境，但是谁让这人大概是看我快猜出真相心虚了吧，就立刻撤了和这仙网母器的连接，气场环境变化，那稳定的生气气场骤然浓郁，我才明白这其中的变量是哪个，”关琮嘴角挂着一个讽刺的笑，“自作聪明。” 第115章 “你……你血口喷人！”钱家长老还想再挣扎，“仙盟不能就这样放任他说！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明明……” 同样被围住的钱清秋看着关琮，缓缓开口：“我仅知道的唯一向外的直连母器的通路……” 关琮挑眉看他，钱家长老怒喝：“少门主！” “……是在天工门，”钱清秋又看向冯靖楠，“按照之前的建设方案，那里有一个备用母器，是为了防止仙盟的母器出现问题时，能维持仙网的运转。所以，盟主……” 钱清秋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光飞了进来，他伸手接住，然后眉头舒展开，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不少。 “盟主！家父说请净珩仙君与仙盟到天工门，天工门愿开放备用母器以自证清白！” 第62章 配合 仙网母器被层层术法封存, 仙网也跟着关闭。 天工门门主钱静阳给少门主送了灵信，提出了邀请仙盟和净珩仙君去天工门检查那备用母器，以自证清白。 除此之外, 天工门还向修真界广发邀请，请天下炼器师和阵修前往，共同证明天工门的清白。 仙盟同意了，并且为了保证仙网能尽快恢复使用, 相关大能即刻启程前往天工门所在地。 自那之后的第三天。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顾林廷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天工门咱们家合作这么多年了，钱叔叔和清秋哥的人品都有目共睹的，虽然确实曾经出了不少事，但也都肃清了，尤其是八千年前那场, 天工门可是元气大伤，邪术在他们那里可是绝对禁止的！而天工门掌门一脉是出了名的清正, 就算真有猫腻, 肯定也是不知道哪个堂的长老趁机搞的。” 顾林芷看着桌子上的灵通子盘，又看看原先二哥坐的地方，那里现在空无一人。 大哥在确认她没有大碍后就匆匆离开去新灵矿脉开采的事了, 所以当初接她出来的是二哥和顾林廷，现在牵扯出了天工门的事，大哥赶不回来, 就只能是二哥代表顾家出面。 于私顾家和钱家交好, 尤其是顾二哥和钱清秋关系不错，不能置之不理。 于公顾家现在售卖着不少钱家的法器, 尤其是带鸣翔印的法器，一旦仙网和鸣翔印真有问题，家里的那些法器都必须考虑处理。 顾林芷双手握着茶盏，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想，如果真因此导致仙网不能使用，那么这修真界的法器格局和侧重点肯定要发生变化。 “诶，”顾林廷戳了戳顾林芷的胳膊，“你说他们现在直接去天工门查那什么备用母器，真的能查出来什么吗？不能吧，而且……” 他凑近压低声音：“就算真有什么，钱叔叔会不会趁他们去之前清理干净？那去的话还能检查出什么吗？” 顾林芷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你不是一直自诩刚正不阿吗？怎么还想着处理痕迹呢？” “我这是在担心老冯那边！”顾林廷跳脚，“我就觉得你那师父是个挑事儿的，老冯还就信他！万一去了那边什么都没查出来，那这以后仙盟和天工门之间不就生了嫌隙吗？！唉老冯也太冲动了。” 顾林芷怒瞪他：“你注意措辞！那仙网要是真有问题，也不是说捂着就没事了啊！可不得去查个明白吗？” “事关生气的问题，”谢兰汀也小声道，“确实要小心求证啊，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用共享修真，但是用它的也挺多的，大家只想用它修行，也没人有预料到能用它送命啊。” “而且，”顾林芷又补充道，“是法器在使用的时候都会留痕，这次去那里的那么多炼器师和阵修，如果他们真的有猫腻，肯定能看到，而且清秋哥哥在走之前提前锁定了两个仙网母器之间的连接，现在那边的母器也是锁定保护状态，他们做的准备工作已经够细致了。” 顾林芷想，那母器状态是钱清秋在关琮和其他仙盟人的见证下当场锁的，若是真有问题，师父肯定会当场提出来。 “我不懂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顾林廷在顾林芷身后站定，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我就想问问，净珩仙君的关门大弟子，未来的炼器师大能。” 顾林芷纠正他：“是傀儡铸造师。” “好，傀儡铸造师，”顾林廷乖乖地改口，“他们评估这件事大概什么时候能出结果？什么时候才能再上仙网？” 看来顾林廷这仙网的瘾还挺大啊，顾林芷想，从仙网断开才过了不到四天，他就抓心挠肝，可是—— 她干脆利落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嘶，”顾林廷失望地放开手，“净珩仙君真的教你了吗？这两年多快三年的你都学什么去了。” 顾林芷白了他一眼：“我学的傀儡铸造，你要看看成品……算了。” 她想起来自己那个傀儡已经充当了章生的替罪羊被那个傀儡师碾压碎了。 想起章生，顾林芷又有些忧愁，章生现在在师父那里，师父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回门派，什么时候她才能再次见到章生，才能开始她的修复任务。 还真是得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出结果…… “是啊知知，”谢兰汀也无精打采地趴桌子上侧头看她，“这件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呀，我也想上仙网。” 顾林芷看了眼顾林廷又看了看谢兰汀，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 第116章 “这样吧，”顾林芷站起身，“不如，我们去器韵镇！天工门不是都向天下炼器师广发邀请了吗？” 谁说傀儡铸造师不算炼器师里了？ 再说了，顾林芷想起来直播里那个五光十色的大球，心里也有些好奇，直播看不清细节，如果能进现场去看的话，说不定能学到些新东西。 顾林廷立刻道：“不行，二哥说你刚重塑了灵脉和灵根，需要在这里休息，不可以乱跑。但是——” 他画风一转：“咳嗯，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结果，那我作为哥哥的就只能满足妹妹的要求。” 顾林廷抬了抬下巴：“所以，你们两个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去趟器韵镇，有消息了就会告诉你，不过这期间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会开启这院子的防护结界，谢小姐可以出去，但是你不行。” 他居高临下伸手戳了一下顾林芷的脑门：“你给我乖乖……” 他话没说完，手指就被顾林芷抓住，顾林芷坐在椅子上，抬着头，露出一副温和天真的模样。 顾林廷仿若看到了那几十年前的小团子，接着，他听到顾林芷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哄”地一声，他感觉到有什么烟花在自己眼前炸开，遥远的美好记忆再次充斥着自己的大脑—— 小糯米团穿成个球向他跌跌撞撞地跑来； 小糯米团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颈蹭来蹭去，整个小身体都和小动物一般柔软，他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给抱坏了； 还有小糯米团开心地在他耳边清脆又软糯地叠声喊“哥哥”。 等细微的针刺感从脖颈后传来时，顾林廷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看着笑眯眯的顾林芷，他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便坐在了椅子上，呆呆地那抽条长大成年糕条的妹妹在他身上乱摸，然后摸出来了一个被他常年挂在腰间的、代表着仙盟副盟主的令牌。 “乖乖地在家里等哦，等我们回来就告诉你什么时候能用仙网啦！哥——哥——” 又得了一声“哥哥”后，顾林廷便带着那份疑惑和满足，慢慢地伏在了桌上，闭上眼睛。 顾林芷看着已经熟睡的顾林廷，和谢兰汀对视一眼，两人一个击掌—— “搞定！” 顾林芷就算离开了顾家几十年仍然记得顾林廷的性格，毕竟他可以算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她知道顾林廷在问她什么时候大概事情能解决时，就已经动了想要跑出去的心思，毕竟小时候家里嘱咐他看顾妹妹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偷溜出去玩。 这次顾林芷因为大病初愈，虽然自己感觉良好，但刚得了二哥嘱咐的顾林廷必然是不会带她出去，于是便和好姐妹使了个眼色，在顾林廷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用灵针扎穴让他暂时睡下。 不愧是多年好姐妹，只靠眼神的交流沟通完全无障碍。 顾林廷是化神期，谢兰汀是筑基巅峰，要不是顾林芷知道他哥弱点在哪，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放倒。 “别怪妹妹，”顾林芷对着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顾林廷说道，“实在是，就算你去了，大概也看不出什么时候会结束，谁让你是剑修呢。”她将手里的仙盟副盟主令牌小心收到储物芥子中，伸手戳了戳顾林廷的脑门，“还有，下次不要再把显摆身份的东西挂外面了，真是从小到大都这毛病。” 顾林廷小时候家里给他个分店掌柜的身份玩他都要把印信挂在外面，生怕别人不知道，尤其是一定会跟妹妹炫耀，在妹妹崇拜的目光中获得满足感，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德行。 “那兰汀，”顾林芷对谢兰汀说道，“你就留在这里……” 手被抓住，谢兰汀摇了摇头：“知知，虽然帮你放倒了你哥，但是你哥说得对，你刚重塑灵根完毕，还是要小心。” “哎呀没事的，”顾林芷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前苏谷主都说已经完全康复了，而且这段时间在仙盟修养得也不错，我现在使用灵力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她笑了笑，“我就只是去远远围观一下，那里那么多大能，哪里轮得到我出手？我们都是搞炼器的，不像其他道途那么喜欢打打杀杀，上次灵宝大会的魔修闯入是没想到的意外。再说了，器韵镇现在大概已经被仙盟严密看守起来了，魔修这次估计很难混进去。” 刚刚经历了被魔修暗算的仙盟这次绝对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他们总不会同样的坑踩两遍吧？ “那你也得带着我，”谢兰汀不放手，认真说道，“知知，我是医修，虽然只有筑基期，但是也想保护我最重要的朋友。” 顾林芷心里一动，她笑了笑，伸手轻轻掐了一下谢兰汀的脸颊：“好，那我们一起走！” 谢兰汀立刻高兴了：“走！” 下了决心的两人欢欢喜喜地离开院子，只留下顾林廷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将醒未醒，听着声音越来越远—— “这次咱俩可就在器韵镇上躲远点，打听打听消息就好，见势不好赶紧跑，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放心吧知知，唉其实我也是觉得上不了仙网挺无聊的……” “我是还想近距离看那母器，直播里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个东西可真是神奇呀……” 第63章 仙宝船 “诶, 阳华仙君！你也在这儿啊！” 第117章 “友贤道君！来来，这边坐！你也是去器韵镇吗？” “是啊是啊，唉, 这次天工门要召集阵法、炼器大能们，就为了和仙盟要个清白。” “天工门也是够倒霉的，八千年前出了那么个事儿，门主拼了性命, 这些年一直都安分守己，配合仙盟剿灭魔修, 谁想到现在反而还要努力自证。” “没办法，谁让八千年前那本禁书一直没下落呢，虽说都是被销毁了，可谁知道他们没有私藏？要不能出两百三十年前那事儿么。” “也是，不过我听说两百三十年前那位就是偷偷研究禁书残页，被钱门主发现, 所以才子规林清理门户的。” “那位当年在炼器道也算知名大能，很有天分, 又不藏私, 没事就喜欢分享炼器方子、秘籍什么的，看着很大方，还是钱门主的挚友, 嗨，谁想到人家接近他是为了这禁书残页呢。” “要不是那次事，天工门自己都不知道钱家竟然还有旁支留着禁书残页, 那次事件后, 上下又是大清洗了一遍，要我说, 做到这份儿上真的够了。” “是啊，其实我觉得，这次真如净珩仙君所说那母器的备用存在漏洞，大概也是天工门疏忽，毕竟仙网用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因为用它用出问题的嘛，这净珩仙君就是有些较真了。” “我也觉得，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天工门对这方面也着实是如惊弓之鸟，可能想小心谨慎些，所以才请了这么多人来。” “唉，可惜我等修为不够，只能在器韵镇凑凑热闹，看能不能想办法混进去观摩一二，这也可以算炼器、阵法道的论道盛事了吧？灵宝大会都没那么多大能来。” “哈哈，我现在想的是仙网还是早早恢复好，这样大家就能在自己的洞府里用灵通子盘看了！” 顾林芷和谢兰汀坐在仙宝船里，这是修真界一种共用的长途飞行法器，不是她们不想坐顾家专用的星槎，而是仙网暂停运行导致这些年的星槎都无法使用。 也就是这种古老的仙宝船还能用，虽然它移动速度慢，但载客量大。 只不过在这种特殊时期，船票水涨船高，所幸她们都不是缺钱的，买了两个座位后成功上了船。 上船之后，顾林芷才知道原来不止是因为星槎无法使用才导致的票价飙升，还因为有很多修真者都要去器韵镇，就为了这么一场天工门的自证清白。 天工门对修真界所有化神期以上的炼器师和阵修都发出了邀请，请他们见证自己的清白和共同探讨仙网的问题。 一条船上的人几乎都是阵修和炼器师。 顾林芷和谢兰汀传音入密：“几十年前仙网刚搭建的时候，也应该有很多的阵修和炼器师来吧？” “那会只请了几个大能评估这种方法的可行性，有些不出山的或者散修并不在受邀之列，”谢兰汀环顾四周，“这次只有修为限制，应该是能来的都来了。” 顾林芷也感觉到了，这船上的人有的明显都很高，她已经是金丹期了，但上来后感觉不到几个人的修为，而且还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灵气威压。 基本都是元婴以上。 “这两位小道友，”有个中年男修靠过来，“也是为了天工门的仙网论道来的？” 仙网论道？ 这都起名字了？ 顾林芷客气地笑笑：“是，之前看直播了，那个仙网母器确实厉害，所以想去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亲眼见识一下。” “好学好啊，”男修感叹，“只是这次你们可能进不去，听说只让化神期的进，像我们这些元婴期的，也只能碰碰运气。” 谢兰汀好奇问道：“碰运气？” 男修低声道：“现在来器韵镇人太多了，刚开始是谁都能来，但是现在有了限制，进入天工门要过两道坎，第一道是一会儿下船的时候，仙盟会根据修为和道途情况，对人群进行分流，把元婴期以下的劝返，留下元婴期以上的。你俩，一个金丹一个筑基，对吧？” 顾林芷和谢兰汀对视一眼，点点头。 男修语重心长：“等过了第一道坎成功在器韵镇下船，仙盟把人安顿好，就是第二道坎了。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号报上去，等最后化神期的人不够了，就可以让一些元婴期进去。” 顾林芷眨了下眼：“这样啊，好难的样子。” “但是也不用担心，”男修撑着桌子看她，“本座是洞明仙君，可收你们当弟子，你们各交一枚上品灵石给我即可，一会儿下船的时候，我就能带你们到器韵镇。” 谢兰汀撑着脑袋问道：“那到了器韵镇后呢？” 男修的目光谨慎地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本座在天工门有旧识，到时候他可以带咱们进去。” 顾林芷摇了摇头：“我们都有师承了。” “啧，小姑娘不要这么死板，”男修继续劝道，“看你们独自去器韵镇，想来师父也不怎么管你们吧？师承这种东西……就算是大门派的大能的弟子，大能徒子徒孙繁多，能有几个得大能亲传？除非像净珩仙君那样只收了一个徒弟手把手教的，可并不是谁都有顾家小姐的好命哟，所以，别管什么师承了，自己的悟道契机更重要。” 谢兰汀对顾家小姐眨了眨眼，顾家小姐知道自己这闺蜜快憋不住笑了。 “那个，真不用，”没有防备当了自己对照组的顾林芷在桌子下偷偷轻掐了一下姐妹的大腿，“谢谢您指点一二。” 第118章 “你这孩子，你可得想好了，那仙网论道可离预告的时候只差一天了，我们这仙宝船大概就是最后抵达的一艘，”男修有些生气道，“本座这是看你们修为不高却有上进心才动了收徒的心思，不要不知好歹！” “真不用，谢谢谢谢！”顾林芷拉着谢兰汀站起来，“现在快到了，您还是看看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吧。” “诶你们……” 船上人多，顾林芷和谢兰汀两个女孩身形小巧，挤来挤去就离开了那男修的视线范围。 “他刚才看咱们很久了，”谢兰汀说道，“我都注意到了，他来之前特地往咱们袖口和领口看了几眼。” 顾林芷和谢兰汀穿的都是锦绣庄定制的道袍，袖口和领口有着特殊的标记。 “估计就是想赚灵石的。”顾林芷看着这满船的人，感叹没想到几天前那场仙网直播竟然引了这么多人，还需要仙盟帮着搞分流。 谢兰汀有些担忧：“可如果按照他说的，我们下船按照修为可能进不去器韵镇。” “放心，”顾林芷拍她的肩膀，“交给我！” 仙宝船稳稳落地，顾林芷带着谢兰汀跟着人流往外走，走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她稍微垫了垫脚，看到几个仙盟的人在前面，想来应该是要组织检查，以防魔修混进去。 顾林芷给谢兰汀使了个眼神，从队伍里离开。 没人关注两个修为不高的女修去向，所有人都在关心自己能否有留下的资格。 顾林芷一直带着谢兰汀走到另一处大门，和方才人头攒动的门口相比，这里没有一个人，显得有些荒凉。 大门是紧闭状态，在门的正中间有个方形的凹槽。 “这个地方是器韵镇仙宝船停泊点的西出口，”顾林芷一边在储物芥子翻找一边说道，“小时候我跟清秋哥哥过来的时候，他带我从这里走的。” “那这里怎么没有人呀，”谢兰汀推了推门，没有推开，“好像锁死了，只开了一个出口。” “这里归仙盟管，他们为了维持秩序，这次应该是只开了一个口方便管理……找到了！” 顾林芷翻出来了从顾林廷身上顺出来的仙盟副盟主的令牌，放到凹槽上：“我就知道带上这个总会用到。” 那令牌微微亮起，接着“咔哒”一声，谢兰汀再次推门，很轻松地就推开了，她高兴道；“知知你可真聪明！” “嘿嘿，你放心，”顾林芷拿回令牌收好，和谢兰汀一起出去，还不忘把门重新关上，“我小时候来这里玩过，这边，还有天工门的路，我很熟的！” 谢兰汀听到这话生出一丝警觉：“真的熟吗？” “哎呀，去天工门的路很明显的，”她指着一个方向，“喏，一直往那里走就是了！” 谢兰汀看过去，果然很明显。 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山，山上唯一看起来像门派的建筑群就在不远处，就算没有舆图，也不会走错方向。 她稍稍安心，又想起来一件事：“不过你这么用他的东西……他会不会联系仙盟找人来找咱们呀？” 到时候说不定就要半途回去了。 “兰汀，你忘了吗？”顾林芷得意一笑，“现在可没有仙网！” 谢兰汀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仙网的时候，送灵信可是要很长时间才能送到目的地。 “可是，到了天工门的话……他们就肯定知道你来了呀。” “哎呀，你就放心吧！”顾林芷搂着谢兰汀的肩膀，“刚才那人不是说了么，天工门只让化神以上进去，咱们就不去凑那寻常路的热闹了，”接着，她又拿出来一个刻着“天工”二字的令牌晃了晃，那是钱清秋曾经给她用来自由出入天工门的，“跟着我，我带你走小时候在这里发现的‘秘密通道’！绝对比刚才那人的什么旧识靠谱！” 第64章 通感 阳光穿透茂盛的树冠, 在褐色的泥土上落下光斑。 “知知……”谢兰汀扶着树干，“你确定，你真的记得路吗？我们现在连天工门都看不到了。” 她们是前一天下午到的器韵镇, 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她们，走了一晚上。 修真之人大都能习得御空之术，或者是依凭法器，也可依凭武器。 可谁想到自从她们进入天工门所在的器韵山后, 那些御空的术法和法器都用不了了。 于是她们便依靠顾林芷的记忆走了一夜。 虽然修真者的体质走一晚上不叫事儿，可是按照她们的脚程, 走一晚上还没走到地方，这确实有点问题。 “我也没想到天工门的护山大阵竟然加上了御空术法的限制，”顾林芷叹气，下一刻她又坚定道，“不过，方向肯定是没错！” 顾林芷一进入器韵山便感觉到了护山大阵正启动着, 她觉得这大概是为了防止有魔修趁这次仙网母器的事儿进来浑水摸鱼，所以不允许用御空的阵法想来也正常。 谢兰汀想了想, 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认真道：“知知，你当年是怎么发现这条路的？这条路原先是从天工门的什么地方延伸出来的？咱们好歹得有个目的地。那个什么仙网母器的大会按照时辰来说就要开始了，咱们要是在中午之前赶不到地方, 很可能就赶不上了。” “你让我想想……当年我来这的时候才十岁出头，”顾林芷回忆道，“至于理由……唔……器韵镇上的子夜糕很好吃。” 第119章 十二岁的时候, 嚷嚷着想要学炼器的顾林芷在顾家哥哥们的允许下, 被钱清秋带回门派，让她提前见识下炼器道的修习。 那时候的小丫头正对少门主哥哥春心萌动, 奈何当时的钱清秋只把她当小孩子，再加上顾家哥哥们再三强调的安全要求，于是钱清秋便给顾林芷设下了宵禁，让她在门派玩，但是太阳落山后必须乖乖回屋子里睡觉。 这对于顾林芷来说可比在家憋闷多了，在那时候的她看来，这和换个地方坐牢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便不安分起来，仗着自己年纪小，撒个娇卖个萌，就套出来一条可以下山的小道。 天工门本身并没有宵禁，但对于夜晚的出入也确实会检查严格一些，所以有的弟子为了避免晚上进出门派这繁琐的登记问询手续，很多都是从小路进出。 谢兰汀诧异：“天工门晚上出去的人很多？” “其实不太多，”顾林芷说道，“炼器师都很不喜欢出门，但是在器韵镇上有一种糕点，只有在子夜交替的灵气变动时，火候才能刚好，那种糕点叫子夜糕，每天产出的数量有限，需要排队去买，很多弟子会选择提前下山排队买来给喜欢的人吃。当时我想晚上下山，主要也是为了这个。” 谢兰汀一脸了然：“你是为了钱少门主去买？” “啊？”顾林芷眨了下眼，“不，我是给我自己买的。清秋哥哥他喜欢吃这个？” 谢兰汀闻言内心复杂，她明明记得当年知知和她说过是喜欢那个钱少门主的，还以为会听到一段少女暗恋的往事。 谁知道就是单纯的出去吃东西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没事，我瞎猜的，你继续说。” “没了啊。”顾林芷说。 “没了？” “对啊，”顾林芷点头，“我就买了几次，然后被清秋哥哥逮住了，他怕我出事，就立刻给我送回家去了。” 谢兰汀：“……” “但是就那么几次，我走得很顺，”顾林芷自信满满，“只是当时用了一些加快脚程和御空的术法，这次走得慢就是因为……” 顾林芷的话突然卡住，她的神情呆滞，谢兰汀吓了一跳。 “知知？你怎么了？” 轻柔的风穿过山林，带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顾林芷诧异地抬头：“阵法……好像变了。” 谢兰汀也抬起头：“什么？” “一个门派的护山大阵不会轻易改变，”顾林芷的眉头慢慢皱起，“启动阵法再变阵，这是……” “小心！” 顾林芷身形不稳，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谢兰汀抓着她的胳膊扶住她，然后她发现顾林芷的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谢兰汀急忙抓住她的手腕，按上灵脉，然后拿出安神丸塞进她嘴里，扶她坐下。 极品安神丸在顾林芷的嘴里化开，可这市面上千金难求的药却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眩晕感不断袭来，等那转动的景色慢慢褪去后，顾林芷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大殿中。 大殿光线昏暗，两拨人相对而立。 有些还是顾林芷不久前见过的。 她所在视角这边，有冯靖楠、以及站在她旁边的神医谷谷主。 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修真者，阵修、炼器师，有些大能她认识，有些她在前不久灵宝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而他们对面的，是钱清秋、那个钱家长老，还有一位老者，以及穿着天工门弟子袍的天工门弟子们。 “钱门主，你这是何意？”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林芷吓了一跳，她左看右看看不到出声的人。 可那明明是师父的声音，近在耳边的感觉。 “您不是说，要自证清白吗？” 顾林芷这才惊觉，师父的声音……竟然就是从她所在的位置发出来的。 通感！ 她和师父……竟然有了通感？！ 她在通过师父的眼睛看这些！ 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师父通过仙网母器来演示控制能力的时候，也有一瞬这样的感觉，难道说…… 顾林芷想起来，刚才的护山大阵似乎发生了变动。 大阵变动会通过灵力影响在其中的每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她和师父的灵力通过媒介发生关联，就会产生通感的效果？！ “我倒是要问问仙盟盟主和这位净珩仙君了，既然是来查备用母器，又为何带上苏谷主？” 顾林芷听到师父轻笑一声：“因为与其去探查什么备用母器，不如直接请苏谷主给您把个脉，看看您的生魂情况，以及，是否能和仙盟里母器的生魂痕迹对应，这不比查备用母器简单？” “哎呀，”冯靖楠也没想到关琮来这一手，他急忙上去打圆场，“是这样的，净珩仙君他……他是比较担心您的身体……” 钱门主阴恻恻道：“是在怀疑我假飞升吧。”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了一瞬。 钱门主一甩袖子：“我钱静阳，从飞升起就一直心系本界，飞升后从别的大世界里学到东西就立刻回来造福本界，结果这假飞升的谣言不断，一直到仙网建立才有所平息，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 顾林芷知道自己当年临走前钱伯伯的飞升希望确实渺茫，要不为什么当时清秋哥哥为接班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第120章 可她回来后，钱静阳飞升了，还飞升后又回来了。 从谢兰汀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只是疑惑了一瞬，便放过了。 因为她以为钱伯伯大概是得到了什么顿悟际遇。 但修真界从来不缺恶意揣测的人，钱静阳假飞升的猜想没少在修真界流传，可当年器韵山确实引来过飞升雷劫，本界结界曾经打开过，也就是说，当年天工门确实有人飞升。 当年准备飞升的只有钱静阳一人，后来天工门门主久久没有动静，大家都猜是门主寂灭，有的都已经准备好上门吊唁，可没过多久，钱静阳又出现了。 据他本人说，是飞升后归来。 是啊，引动飞升雷劫、打开本界大世界结界后不死即飞升，他能活着回来，就只有飞升成功这一个可能。 但因为他的灵力表现和大乘期巅峰并无二致，当年就算有些流言，但这些流言在仙网成功建立后便烟消云散。 毕竟如果不是真的去过那个大世界，钱静阳怎么可能突然就捣鼓出来那么多的奇异观念和名词。 可是如今，关琮借由仙网的事竟然要神医谷谷主为钱静阳摸魂断脉，他这言下之意—— “你就是想说，我假飞升，神魂遭了飞升神雷受伤，所以才要用仙网吸取生气进行补魂，对吗？” “哎呀，不是，”冯靖楠赶紧说道，“我们其实……” “冯盟主，”关琮突然叫他的名字，“你没感觉到吗？” 冯靖楠一愣：“什么？” 一个大乘期的阵修大能也说道：“等等……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太对？” 另一个阵修骤然抬头：“那是什么？” 顾林芷也抬头，惊骇地发现那高高的殿顶下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枚巨大的球。 和仙盟的母器一模一样的大球！ 那大球上同样布满了泛着幽光的阵法，在暗色的殿顶中央，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俯瞰整个大殿。 “是……备用母器吗？”冯靖楠反应过来，然后笑道，“哎呀关琮你看，钱门主早就准备好了让我们检查，你就不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僵了！” 顾林芷听到关琮深深叹了口气，而阵修大能反应过来，一道攻击阵法扔了出去，那备用母器骤然亮起，阵法被悉数吸收！ “怎么可能？！” “这才是你的目的，”关琮看着钱静阳，冷冷道，“看来，你是嫌普通阵修、炼器师的神魂用起来补魂太慢了。” “真不愧是后起之秀，”钱静阳原本阴沉的脸笑了起来，“那些垃圾的神魂，怎么比得上这么多大能神魂！” 顾林芷一惊，钱伯伯……这是承认了他假飞升吗？！ 冯靖楠不可思议地看向钱静阳：“不是，钱门主，你在开玩笑吗？我们这么多的人，最起码都是化神期的，你们天工门就你一个比较厉害的吧？你……” “哈哈哈哈，冯盟主，”钱静阳笑道，“你可知道，八千年前的天工门门主，是曾经怎么把钱子规骗入杀阵的吗？”他指了指地下，“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把这个法器复原出来的！” 第65章 裂天锥 尖锐的疼痛传来, 顾林芷倏然惊醒，她大口喘着粗气，眼前的景色渐渐凝实。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树林安静得仿若一切都静止了。 “知知，现在感觉怎么样？”谢兰汀小心地观察她的神情，为她擦了擦额头间的冷汗。 顾林芷看着自己的指尖，明白过来是这灵针让她的意识重回进自己体内。 那之前呢？ 之前她在…… “兰汀！”顾林芷抓紧谢兰汀的手臂, “你，你帮我把这灵针取下来！” “知知别闹, ”谢兰汀第一次用这么着急的口吻和她说话，“你刚才都失去意识了知道吗？我这是在帮你固魂！” “是通感！”顾林芷快速说道，“之前发生过，但是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和我师父，就是净珩仙君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通感, 刚才我的意识转到了他那里！” 谢兰汀闻言震惊：“通感？！这……这怎么……” “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些，天工门……天工门要用那个备用母器害这次来这里的修真界众人, 你师父苏谷主也在里面！” “诶？！”谢兰汀一听这个顿时六神无主, “不是……不是说什么仙网论道吗？怎么……而且那边那么多大能，有猫腻就会被发现的吧？” 况且，她看了看四周, 她们已经在天工门的器韵山了，要是真有那么多大能斗法，怎么会这么安静？ “没时间解释了！”顾林芷伸出手抓着谢兰汀的肩膀晃了几下, “你赶紧帮我把这个去掉,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们现在在哪！然后出去求援救人！” 现在这里表面一片安静，如果贸然出去说天工门要戕害修真界大能们, 多半会被人当作神经病的吧！ 但如果能确定地方，想办法从外面突入进去就好了！ 而她只有和师父在有灵力碰撞的时候才会产生通感，如果离开这里她不确定还能不能有这种通感。 那个大殿看起来太过陌生，当年她在天工门玩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想来应该是存放备用母器的秘地。 “哦好，知知，你稍微忍一忍！” 谢兰汀五指微张，几枚灵针瞬间从顾林芷指尖抽出，接着，顾林芷便感觉到了熟悉的眩晕，谢兰汀熟练地接住了她往前倒的身体。 第121章 情景再次转换，但这次比刚才要混乱很多。 无数的阵法和法器在空中交织、碰撞，还夹杂着灵修的攻击术法，刚才还悬于头顶的备用母器大球此刻正完全展开，从中垂下无数的、颜色各异的灵丝，那灵丝仿若带着生命一般向大殿中的众人袭去！ 顾林芷看得起鸡皮疙瘩，这玩意竟然还能打开吗？！ 混乱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父亲！” 顾林芷循声看去，看到钱清秋手上的灵器运转，攻向那些天工门弟子们。 清秋哥哥这是…… “父亲，请您不要执迷不悟，在邪路上一去不复返！” 钱静阳手中的灵力控制着那如邪器一般的母器，闻言看向钱清秋，眼睛里满是嫌弃。 “不成器的东西！” 话音落下，那空中的灵丝瞬间凝聚出了一条灵鞭，眼看着就要从背后攻向钱清秋。 顾林芷没忍住叫出声：“清秋哥哥！小心！” 她喊出声后就意识到没用，她现在不过是通过师父的神念通感看到的画面，就算她喊钱清秋也听不到。 可下一刻，她便看到一道灵光击中了那从天而降的灵鞭，将其灵力瞬间打散，而钱清秋也立刻反应过来，在周身布下了防御法器。 钱静阳眯眼看向出手救下钱清秋的关琮，阴阳怪气道：“传闻中刻薄高傲目中无人的净珩仙君也会出手救人啊。” 关琮淡淡道：“是我徒弟要救他。” 钱清秋愣了一下，嘴里喃喃道：“知知？” 顾林芷听到师父的回答也是一惊，师父……听到她的声音了？ “你的徒弟？哦，我想起来了，顾家的小姐，”钱静阳怪异地笑了两声，上下打量了一眼钱清秋，“也行，本事不怎么样，会讨人欢心将来入赘也行，听说要订婚了？可惜了，那为父下手轻点，省得不小心把你废了，洞房花烛的时候……” “父亲！”钱清秋脸色难看，“不要说这些子虚乌有之事污了顾小姐的名声！” 他话音未落，身后一道强劲的灵力骤然爆发出来，将半空中的诡异灵丝拦腰斩断！ 整个大殿中的空间有一瞬的扭曲，展开的备用母器瞬间颤抖了一下，大殿顶空产生裂缝，正午阳光从裂缝中射进来一瞬。 钱静阳突然咳出了一口血，他身旁的人扶助他，他将人推开，立刻伸出手，那母器稳定下来，裂缝顷刻消失。 “没用的，”钱静阳擦掉嘴角的血迹，看向那手上拿着的已经慢慢暗淡下来的锥形法器的关琮，“这是当年配合诛仙杀阵的混沌盅，就连钱子规都差点没有逃出来，你们如今在这里与我混战，不过是饮鸩止渴，你们释放出的灵力越多，混沌盅的力量就越强！你们挣扎吧，再挣扎半个时辰，就该都结束了。” 关琮不在乎地丢掉手中的东西，嗤笑一声道：“钱子规不能破，不代表我不能，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无法突破道途所以拐弯抹角走上邪路的庸人罢了，除了无能狂怒搞搞破坏，‘我不过大家都别想好过’外，还能有什么建树？” 他这话落下，顾林芷感觉到打得热热闹闹的大殿突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大大小小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净珩仙君……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这……虽然我也看不惯天工门，但那个钱子规好歹是八千年前让修真界差点覆灭的魔头吧……” “就是说啊，而且现在我们还在被困着呢……” “师……师父，”顾林芷小声叫道，“这样说……不太……” “果然是你，”她听到关琮对她说道，“现在你在器韵山对吗？周边环境安全吗？周围都有谁？” 顾林芷立刻打起精神：“对！我在！师父，我从小路上来的，只有兰汀，就是一直不知道你这里是哪里，我能帮上什么忙？怎样才能救你们出来？” “照顾好自己，”关琮快速说道，“我们现在被钱家以备用母器为名骗进了一个空间法器，这个空间法器和器韵山护山大阵相连，用整座山的灵气驱动，刚才我用裂天锥穿透了法器，把它和护山大阵的连接切断，现在应该能用御空阵法了，你和谢兰汀尽快下山，找到你二哥和你三哥，让仙盟出面，一部分疏散山下住民，一部分封锁器韵山，准备拦截一会出逃的天工门弟子。” 出逃？！ 可…… “无知小儿！”钱静阳怒喝，打断了师徒意识的交谈，“就凭你，也敢和老祖相提并论！” 他双臂张开，刚刚被割断灵丝的备用母器瞬间涨大几十倍，紧接着，便见灵力从每个人身上生生抽出，顾林芷看到有些人禁不住一个踉跄，被旁边的人扶住。 “不过是有一柄裂天锥罢了！可有用吗？就算是神器也不过只能开一瞬！什么狗屁天才，老祖才是真正的炼器道第一人！”钱静阳以手指天，狞笑道，“半个时辰后，你们，都将成为我飞升的垫脚石！” 顾林芷看着眼前的景象，明显仙盟这边要被天工门压得无力还手了啊。 “师……师父……” “走，”关琮道，“信我，乖徒。” 乖徒……他他他又叫这个称呼了！ 顾林芷看不到关琮的神情，但她却感觉到心里一跳，一种怪异的情绪升起。 第122章 不要乱想了，她对自己说道，师父既然都如此说了，那她作为徒弟自然要听话。 “我知道了，师父。不过……这个，我要怎么回去呀？” 刚才她是被谢兰汀唤醒的，可谢兰汀现在大概不敢打断她的状态。 “稍微忍一下。” 下一刻，顾林芷便感觉到自己眼前一花，神魂被什么东西触碰一刹那有些晕眩的难受，等难受感过去后，她再一定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树林中。 “知知！”谢兰汀在她旁边紧张地问，“感觉怎么样了？” “现在可以御空了。”顾林芷说道，她站起身，大脑还有点缺氧，“我们赶紧下山，去找我二哥，”她想起来自家二哥修为不到化神，那堆人中自然是不会有他的，“找二哥，再找仙盟其他人，疏散百姓，封山。” 把顾林芷的意识送出去后，关琮抬眼看着面前的场景，伸出手，几十根锥状神器一字排开。 钱静阳怔了一下，接着大叫道：“不……不可能！裂天锥是神器！你怎么可能会有……” 会有这么多？！ 冯靖楠也看呆了，神器这种东西，一般是从上古大能秘境中得来的，其制作方法大多失传，再加上上古的炼器环境难以复制，很多神器都是孤品。 所以才会区别于那些有完整方子传世的仙器，而单独列为一档“神器”。 裂天锥便是在修真界有名的神器之一，可穿透任何芥子、阵法的结界。 刚才那东西出来的一瞬便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可如钱静阳所说，也就是那么一瞬，等冯靖楠反应过来后，那裂缝早就合上了，他刚才暗恨自己没有抓住机会跑出去或者传递什么消息，心里也在恼净珩仙君为了给他徒弟出气意气用事这么糟蹋神器。 方才看着关琮手里已经被这混沌盅反噬毁坏的神器，冯靖楠别提多懊悔了。 可他完全没想到，净珩仙君手里竟然还有？！ 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 九九八十一根裂天锥环绕在关琮周围，开始慢慢泛出光芒，关琮冷哼一声：“神器罢了，只要是法器，就是人造的，人造之物，多做点有什么问题吗？” 第66章 凡人 顾林芷感觉到脚下的御空法器猛烈晃动, 旁边传来谢兰汀的惊叫—— “知知！！” 谢兰汀手中的飞行法器裂开，人眼见就要往下坠去！ 顾林芷想都没想往下一冲，伸手将她的胳膊拉住, 拽到了自己的法器上。 “那是……怎么回是？” 顾林芷瞬间感觉到一阵心悸，紧接着身体一沉，脚下的御空法器发出“哔啵”声，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催动法器往下落，在半米空中, 法器失去作用，她们齐齐摔落在地上。 “幸好知知你反应快……” 谢兰汀从湿软的泥地中翻身起来，这个高度对于修真之人来说造不成什么伤害。 而顾林芷面色凝重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怎么了？” “阵法，又变了。” 顾林芷伸出手，一缕缕灵丝飞上天空，感觉到了那护山大阵正在变化中, 这变化，似乎是在做自我修复。 修复之前被师父的法器破坏的部分, 其中包括和那个混沌盅的连接, 所以她们得以御空飞行，不到一刻便走了大半路程。 可现在，那护山大阵好似又慢慢修补起来, 对御空术法和法器的限制又出现了。 但怎么可能呢？ 天工门门主钱静阳和少门主都在那个空间法器里，还有谁能在外面这么大范围的修补护山大阵这种阵法？能修补这种阵法的阵修大能，最少也是大乘期。 难道钱静阳他们还有帮手？ 灵丝飘远, 顾林芷仔细感受着这其中的灵气走向。 如果师父没有想到他们外面还有接应…… 突然, 一声巨响传出，磅礴的灵力从北面爆开, 刹那间地动山摇！ 两人互相扶持站稳，顾林芷看向北方，有山挡着，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一股浓黑色的烟从那里冒出，下一刻，她便感觉到护山大阵又发生了变化！ 御空限制再次被解除！ 所以说，那里就是那个混沌盅的法器所在的地方吗？ 刚才那动静，是师父破了那个混沌盅吗？ 顾林芷咬了下嘴唇，接着，她的手一顿，将目光转向了西南方向。 那种感觉又来了，这次她真切地感受到，那种修补的灵力从西南方向在缓缓地向北方铺开。 “兰汀，”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又拿出了一个御空法器，交给谢兰汀，“来时的路你应该记得比我清楚，继续顺着走，去镇子上找我二哥。”接着又把仙盟的副盟主令也交给她，“求援和围山的事交给你了。” 谢兰汀抓住她的手：“那你呢？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有事，”顾林芷说道，她看向西南，“我必须阻止这个护山大阵的修复，如果它继续修复，那么御空法器无法使用，现在离山脚很近了，你快去，一切都来得及！” 谢兰汀知道时间紧急容不得废话，她只好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塞给顾林芷：“这里面的药能救命。” 顾林芷接下药对她笑了笑：“放心吧。” 看着谢兰汀乘着法器向山下走，顾林芷掐了个御空诀，往西南的方向飞去。 第123章 她不是灵修，御空决能飞行的距离不远，并且越往上，感觉到灵气越稀薄。 顾林芷不得不在半途落下，她把自己的衣摆分开系在腿上，宽大的道袍袖子系在胳膊上，减少中途被树枝挂蹭，加快在林中穿行的速度。 这都是当年在凡界的时候，被那个冒牌货追杀锻炼出来的林间逃亡技巧。 周围的灵气不断减少，快到顶端的时候，几乎和凡界无异了。 顾林芷从未来过这座山的顶端，天工门所在的地方四季如春，从来都是绿色覆盖整个山门。 她记得钱清秋曾经告诉过她，这底下有个灵脉，所以宗门选择建在此处。 灵脉就有灵极，灵极所在的地方是没有任何灵气的。 顾林芷终于站到了她想要到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树林，没有任何灵气，但有一棵巨大的树，长得比其他树都要茂盛。 从这棵树的树冠上正散发出来无数的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散落下去隐匿在绿色的树林之间，在底下根本就看不到。 而顾林芷却能确定，就是它了！ 那些在慢慢修补护山大阵，修补大阵和混沌盅连接的，就是这个东西！ 看着这庞然大物，顾林芷手上一道灵刃打了出去，结果那灵刃被树瞬间吸收，她想起来在师父的神识中听到的，钱静阳说的话—— “你们释放出的灵力越多，混沌盅的力量就越强！” 她抬起头，仰视着这巨大的树冠，从储物芥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混沌盅内。 混沌盅的顶部被十数个裂天锥砸出了大洞，包括那个备用母器也被尖锐的灵力穿透，此刻像极了一张破烂的网挂在天空，可让人恐惧的是，那些网洞在慢慢蠕动着，像极了一个有生命的物体一般，仿佛在努力修补自身的空隙。 冯靖楠这次反应过来了，手上的灵刃飞出，掐个御空诀飞起，前方打头阵的灵刃飞向洞口，眼看着就要飞到外面，就在此刻，圆滑的灵力破洞边缘顺价拉出无数的丝线，拽住了那些大乘期的灵刃，将它们悉数拦下，在一瞬间，那些灵刃溃散成灵气，修补了这个刚刚它们准备一穿而过的洞口！ “哈哈哈没用的！”钱静阳嚣张的笑声传出，“混沌盅可是宗门秘宝，和这个护山大阵的关联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你们就老老实实地……” 他话卡在了喉咙里，不可置信地看向上方，原本在慢慢蠕动着修复的备用母器停住了动作。 一道金光从关琮的手中飞出，旋转着击中那母器，金光似火一般沾染上母器后开始扩散破坏。 有炼器师惊呼出声：“至阳金轮？！他怎么连这个都有？！” “别废话了，”关琮袖袍一甩，飞身而上，“还不快突围！” 顾林芷看着面前的法器，形似巨碗的法器倒扣在地上，将那古树禁锢其中，法器运转，磅礴的灵力不断地向外抽出。 这个乾坤盏是之前师父借给她研究参加灵宝大会法器的，之后师父就给她了，说以备不时之需，当时顾林芷想着是以后说不定碰上魔修会有用，谁想到在这里能派上用场。 她伸出手，灵力向下延伸，感知到那修补阵法的力量果然消失了，如此的话，谢兰汀应该能顺利到山下求援了吧？ 又一声爆炸骤然响起，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顾林芷现在站在山顶，能清晰地看到那发生爆炸的方向，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那金光不像方才的黑烟一般很快消散，而是在空中化作一个金色的光网，在空中蔓延！ 好了，现在仙盟应该能很快确定事发方位了！ 就在顾林芷松了一口气时，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不由地扶住旁边的一棵树，这是通感的前兆……所以那金光师父的灵力吗？ 可就在她准备好再和师父通感相连之时，谁想到下一瞬，她感觉到手下扶住的粗糙树干突然一软，顾林芷来不及惊讶，脚下骤然一空，便垂着向下坠落！ 失重感传来，千钧一发之际，顾林芷从中随手掏出个柔软的东西往下一丢，在自己落地之前砸到它的身上！ “叽叽叽叽！！”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赫然低头，和小叽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林芷急忙从小叽身上下来，将它抱进怀里细细检查有没有问题，小叽却高兴地蹭着她，似乎很开心自己起到了作用。 或许是师父本来在做小叽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承重的作用，检查过小叽身上并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后，顾林芷才稍稍安心，将它收起来。 她抬起头，头顶上的洞口已经变成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白斑，足以见她所处地之深。 而她掉下来之后，刚才那种和师父的通感前奏，消失了。 难道是因为距离太高，师父的灵气覆盖不到这么深的位置？ 顾林芷估算了下位置，现在这个高度，她御空决恐怕难以坚持到洞口，更何况，这里是矿脉极点，周围灵气稀薄得很。 一阵风吹来，顾林芷转头看去，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就在离她十丈远的地方。 有风，就证明路是通的。 顾林芷站在洞口处，拿出照明用的法器，赫然发现这是个巨大的人工洞穴，洞穴壁上刻着一些线条，线条上偶尔灵光流动，她能感觉出来，是某种阵法。 第124章 这看似是唯一出口的地方，顾林芷有些犹豫，她想了想，伸手准备放出灵信，告知谢兰汀自己在的位置，让她找人救她，毕竟这种看起来诡异的地方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可谁知就在那灵信的光团飞向上方洞口的一刹那，那碗口大小的出口却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骤然关闭！ 顾林芷吓了一跳，可事情还没完，山体又震动起来，她所在的位置四周的洞壁开始向中心挤压！ 顾林芷顾不得许多向前奔跑，等震动停止后，她已经进入了那个长长的洞穴中，而她的身后，已经被合拢的洞壁完全堵死。 顾林芷别无他法，只能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手中的照明法器突然闪了闪，紧接着立刻熄灭。 顾林芷停下脚步，空旷的地下，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十分明显。 扑通——扑通—— 等眼睛完全适应黑暗后，她才发现这洞穴的尽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芒，混杂的灵气从那里逸散过来，干扰了照明法器的运转。 顾林芷没有轻举妄动，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缓缓将灵力凝聚在眼部周围，看清了那尽头的东西时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那居然是个仙网母器！ 和她在仙盟直播、在师父神识中看到的混沌盅顶部一模一样的仙网母器！ 仙网母器……是有三个吗？ 不，不对，顾林芷想起来混沌盅顶上的那个东西，它只是一开始看起来像仙网母器，后来她再和师父神识相连的时候，那玩意它展开了，一点都不像是母器的模样。如果它一开始就是这样，钱清秋不会认不出来、仙盟和师父也不会被骗进去。 所以说，天工门确实存在一个真的仙网母器的备用，只不过不是混沌盅里的那个。 这个东西才是真正的仙网母器？！ 仙网的备用母器在洞穴的尽头幽幽地泛着光，顾林芷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往前走去，等那五光十色的大球近在眼前时，她才看清，这里竟然是一间巨大的密室。 顾林芷往那大球的地方踏出一步，忽然，背后一道风声袭来！ 她反应极快地矮身躲过，一道护身法器立在身前，那人力道没收回去，就这么直愣愣地打在了那法器上。 纯硬碰硬，没有丝毫修真含量。 结果就是，那人手中的东西“啪”地掉在地上摔碎，而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惨叫道：“哎呦！！这什么玩意！怎么震得手这么疼？” 在母器光芒的照射下，顾林芷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一个穿着露胳膊露腿的奇装异服的、留着极短头发的、长着娃娃脸的青年，他脸上还带着奇怪的东西，那东西似乎是加强目力的，只不过似乎碎了一块，通过金属架子可怜兮兮地挂在青年的鼻梁上。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没有灵力。 他是个凡人。 第67章 杜玉谦 天工门器韵山的灵矿脉极点, 有诡异的带着阵法的隧道和疑似真正的备用母器，外加还有个凡人。 顾林芷的目光扫了眼那被她用护身法器挡住的掉在凡人脚边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法器, 就像是一个比较硬的……石块？ 顾林芷不动声色，攥紧手上的防御法器，这凡人出现在这里，太过诡异了。 那凡人却仿佛对于顾林芷的出现也吓了一跳, 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东西，好像在努力在昏暗的环境中看清楚顾林芷的模样。 “不是那个老登……”凡人喃喃自语了一句, 紧接着他兴奋地往前迈了一步，“你是来救我的吗？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顾林芷没有说话。 凡人赶紧踢开自己脚边的石块：“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以为还是那个老登……哦，就是那个什么尊主还是门主什么的神经病，以前只有他来, 所以这次我想着就来个一击必杀什么的，但是……”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 下一刻, 鼻尖便感觉到一阵寒意，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一个带着银色的金属抵在自己跟前, 再往前一步，恐怕要被捅个对穿。 凡人僵住，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他听到那人问道：“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凡人脱口而出：“竟然是个女孩子吗？！” 这语调中带着十分的震惊和意外。 顾林芷听到这话冷声道：“别废话！” “啊对不起对不起，”凡人又拼命道歉, “我……我叫杜玉谦，就是个普通社畜，然后有一天我在家里睡觉，天空裂开好大一个口子，里面有个老头，他把我一把拉进来的！当时他跟我说的是什么带我去异世冒险，走上人生巅峰，谁知道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这个叫杜玉谦的凡人越讲越生气：“我还以为他是带我飞黄腾达的外挂老爷爷！谁知道他比我老板那个资本家还心黑！把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破地方让我做述职报告！让我说我平时都做什么！我老板都没让我说那么细！气死我了！这见天黑咕隆咚……哦对了！您……您稍等。” 杜玉谦刚要有动作，便看到前面那金属武器往前一伸，他吓得一缩脖，往后退了一步。 顾林芷冷声道：“别乱动！” “那个……我……您别误会……”杜玉谦的声音颤抖着，“我……我就是想去开个灯……” 第125章 “开灯？” “就是，您看，咱俩这么乌漆嘛黑地在这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的……这灯的开关就在这边……您放心！我，我不会那个老家伙的乱七八糟的什么法术，我……那个开关就在旁边的墙上……当时我求他给我按的，因为这地方太黑了，天天就这破球发点光，我人都快疯了……” 原来是想要照明。 顾林芷是修真之人，目力比凡人自然要厉害，但杜玉谦不是，从他说的话顾林芷大概能推断出一二。 钱静阳假飞升是事实，但他当初飞升的时候应该是成功撕开了三千世界之间的结界，那个结界破开后阴差阳错连到了杜玉谦所在的世界，钱静阳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把他从那个世界拽了过来，还保住了自己一命。 随后钱静阳将他关在此处，为自己复述和描绘那个世界的事情，为自己提供炼器的想法，最终也成就了他“飞升大能”的身份。 顾林芷看着杜玉谦，这个神情带着紧张惶恐的青年，或许是钱静阳保命的关键？ “不用照明，”顾林芷淡声说道，“你现在只需要回答一些问题。” 杜玉谦点头如捣蒜，语气谦恭又卑微：“您问，您问。” “这个母器，是他参照你们那个世界的东西做出来的吗？” “母器？”杜玉谦愣了一下，然后看着那个大球，“你是说这个as？” 顾林芷没听懂：“诶爱思？” “就是自治系统，它是互联网的重要概念……” 一堆顾林芷听都没听过的名词从杜玉谦嘴里冒出来，顾林芷听得云里雾里，手上攥着的法器也有些松动。 “总之，我给他讲完之后，他就捣鼓出来了这么个东西，但是具体怎么弄出来的我也不太清楚，”杜玉谦说得口干舌燥，“反正那些法术什么的我也学不会……不是，他说的好像是我没有灵根，所以没办法学，所以也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出来的。”说完之后，他便看向顾林芷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回答完毕。” “嗯，哦好，”顾林芷偷偷收起来留影石，反正听不懂，先记下来回去给师父他们听，“那你就一直在这里？” “是啊！我一直就在这里！！从来没出去过！这和被骗去黑煤窑有什么区别！” 顾林芷也不知道什么是黑煤窑，但是这个杜玉谦看起来似乎确实是异世界来的人，他的认知和她有着明显的差别，那些什么理论听起来井井有条，不像是现编出来的。 于是她又问道：“那你想出去吗？” “当然想！必须想！”杜玉谦眼睛都亮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顾林芷说道：“我不确定，需要仔细查看这里的情况后再做判定，你刚才说要‘开灯’？现在可以去开了。” 杜玉谦如蒙大赦，跑到一个角落，顾林芷只听“啪嗒”一声，下一刻，此方空间便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这是个很大的屋子，上面是半圆形的穹顶，墙壁和她来时的洞穴壁一样，都绘制了复杂的阵法。 屋子中央，就是那个仙网母器。 除此之外，就只剩角落里的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桌子上摆着几本书，散落着几页纸，纸上旁边是一节细炭，应该是当作笔用的。 环视四周后，顾林芷心里感觉到一点怪异，在看到那平坦的床铺后，心下有了计较。 下一刻，她捏紧了手中的防御法器，转身面向杜玉谦的方向，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看似有些呆傻的眼睛。 杜玉谦正呆呆地看着她，仿若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顾林芷皱眉：“你……” 杜玉谦看着她，脱口而出：“仙……仙女……” 顾林芷顿了下，手中的法器运作，直指向他：“别装了，你真的是凡人？” 杜玉谦眨了下眼，他终于看清了指着自己的金属杆子是什么，那是个和自拍杆差不多长的东西，但是头上有着尖锐的刺，那刺看起来是柔软的、不断变动的，但实际上非常坚硬，上面灵力缠绕，根据主人的意向可攻可守。 “您……您说这话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杜玉谦顿时惶然无措，“我……我不会那个老家伙的什么术法，我就一普通社畜……” 眼看着又要车轱辘回原来的话了，顾林芷的手指向一边：“这床单过于平整，你昨天没有睡觉吗？再加上这里也没有任何食物的痕迹，你不饿吗？” 按照时间来推断，天工门的弟子从一天前就在混沌盅里了，而凡人需要一日三餐，就算钱静阳动手前给他准备足够的食物，那么这里应该也会有食物残渣。 最重要的是，凡人需要排泄，这屋子里连个恭桶都没有，他总不能干吃不拉吧？ 杜玉谦听到她这么问，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也没睡过觉了。”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杜玉谦说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不会饿也不会困，但精力也不旺盛，就好像……身体里的时间静止了，我所有的器官、细胞都维持在了一个时间点。” 他伸出手给顾林芷看：“就比如我的指甲吧。” 指甲？ 杜玉谦把手指塞进嘴里，用力啃了一下他的指甲，那指甲瞬间就变得和狗啃的一样，可再一眨眼，那痕迹就消失了，变回可前一秒一模一样的光滑圆润。 第126章 “不论我做什么，不论别人对我做什么，我的身体都会立刻恢复原样，”杜玉谦说道，“所以那个老登没有办法在□□上伤害我。” 顾林芷拿着法器的手微微下垂，她又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跑？还帮他铸造仙网？” “他对我进行精神折磨，”杜玉谦面露痛苦地说道，“他无法伤害我的□□，但是却能把我一直禁锢在黑暗中，不知日夜，无法见到光，我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没有任何娱乐消遣，也没有人陪我说话，有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他再进来，我跪着求他给我一盏灯，那时候他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原来是这样，顾林芷拿着法器的手缓缓放下。 “后来我帮他弄出了那个玩意，我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他对我也不再那么防备，偶尔会给我些书来看，可我看不懂这里的文字，于是开始努力想办法逃走。” “但是很难吧。”顾林芷说道。 钱静阳是大乘期的修真者，他一介凡人，又要如何对抗呢？ “再难也得试试呀，他就算是个远程法师，那也难以抵挡我个肉厚能回血的坦克，所以我就想办法，准备找个趁手的武器，等他再来找我的时候，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拍死他，”杜玉谦说道，他指了指地上的“石块”，“喏，这就是我从那张床侧边的山壁上日积月累扣出来，扣得我手疼，不过幸好这疼也是疼一瞬，马上就复原了。所以我就一直拿着这玩意等在他来的这个入口。可是我没想到等到的人是你，不是他。” 从床侧扣出来的？ 顾林芷看向那个床单平整的床，她伸出手，灵力微动，那床被拉开了一小块，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下面和土地连接地方的一小块空缺。 好家伙，顾林芷感叹，要是这招不成的话，这位说不定能徒手挖地道挖出去！ 第68章 坍塌 顾林芷细细查看墙上的阵法, 身后不断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神仙姐姐，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有多惨吗？他那会儿还防着我，用乱七八糟的术法往我身上招呼！” 顾林芷低头, 按住墙上一点，准备尝试将灵力送进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云灵帛, 裹着自己的手指，又拿上一枚灵石, 想要用当初在巽元秘境被困在乾坤盏时的方法探查。 “他发现我身体不会发生变化，就想办法精神折磨我。” 顾林芷驱动灵力，让灵力推着云灵帛和灵石里的灵气进入墙体上的阵法。 “还是神仙姐姐好，都不会怀疑我。” 灵气没入阵法便失去踪影，既没有被吸收也没有被消耗，带着标记能力的灵气就这么消散了。 “神仙姐姐, 你是不是真的信我了呀，要不你给我号号脉？之前那个老登就是摸了我的脉之后才放心下来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心, 但是，是不是你们能探查出什么呀？” 顾林芷转过身，看着跟在自己旁边碎碎念的家伙, 杜玉谦眨了眨眼，看见她骤然转过来距离他很近的脸，耳朵有些泛红, 刚才还利利索索说话, 现在却磕磕绊绊：“那个……我……” 他好似大脑一片空白，忘记自己在讲什么。 顾林芷退开一步, 与他拉开距离：“第一，他摸你的脉大概就是确认你真的只是个凡人不能修真，所以才放下心了，我不是医修，也不是大乘期大能，就算你隐藏灵脉我也探不出来；第二不要叫我神仙姐姐，我叫顾林芷，你可以直呼我名字；第三，你如果不知道这个地方如何出去，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恕我直言，你这样有点干扰我的思路。” 杜玉谦闻言，低下头，声音小小道：“抱歉，我……我只是太久没和别人说过话了……” 顾林芷仿佛看到了一只被训斥的大狗狗，刚才还高兴地摇晃着的大尾巴因为主人的训斥耷拉下来，连原先立着的耳朵也蔫蔫的。 她心里软了一下，然后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在捋清这个阵法的绘制思路和效果，这个阵法很复杂，必须专心才能读懂一二。” 不止复杂，甚至有些晦涩，顾林芷总觉得这上面的阵法的某个部分似乎在那里见过，可和她背过的那些阵法一一对应又对不上号。 想来应该是钱静阳自己亲手布置设计的，一边要把杜玉谦囚禁在这里不被别人发现，一边又要把这个备用母器给藏在这。 等等。 顾林芷想到了什么，她问道：“你从你那个世界来到这里，是就一直在这里吗？没有换过地方吗？” 杜玉谦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便点点头：“嗯，就一直在这里……” 顾林芷又确认一遍：“一直在这？” 杜玉谦确认：“对，一直！他说带我见识没见过的世界，我就答应了，然后就被拉到这里来了，这里一开始还没床没桌子呢，当时我直接摔地上，要不是有那个buff护体，我大概都要摔骨裂了。” “如此说来……”顾林芷若有所思，“这里是钱家的闭关秘地。” 当年钱静阳闭关飞升，应该就是在这里。 闭关的秘地，一般都会有护卫阵法加持，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聚集灵气。 可是顾林芷却并没有感觉到比外面更充盈的灵气，那就说明，这里的灵力被什么东西吸收了。 第127章 她的目光落在了中间的备用母器上。 顾林芷站在大球旁边，问道：“这个东西，你刚才说就是什么你们那个地方的什么系统？是维持像仙网一样的东西的吗？哦，仙网就是——” 她拿出来灵通子盘：“就是大家都有个盒子，然后可以通过这个交流。” “应该……是的，”杜玉谦摸着下巴也看着这个大球，“这玩意如果他是按照我说的方法做出来的，应该是可以维持互联网的！就是你说的那种，很多人都能同时交流，可以上论坛、买东西、看视频什么的。” “那这个东西如果有两个的话，”顾林芷又问，“是不是其中一个坏了，另一个也能替代它发生作用？” “好家伙，双机热备都给他整明白了，”杜玉谦感叹，“没错，就是这样，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挺能学。” “那他来这里的频次有规律吗？” 杜玉谦想了下，回答道：“我在这底下没什么时间观念，但是……大概是有吧。” “这个平时是运转着的？” “那我就不确定了，我只能知道服务器交换机运转没运转，这个东西……”杜玉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看不懂。” 所以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钱家秘地，而按照她目前所了解的，钱静阳是为了修补破损的神魂，才通过备用母器抽取生气，但是备用母器每次只敢抽取少量的生气，不然肯定不会到现在才爆出来这件事。 也就是说，钱静阳本人必须每次等备用母器攒够一定生气后，才进来汲取。 而现在这东西停着，想必是为了用假母器骗人，所以才将这个真母器的运转停下，毕竟仙盟马上就上门来查了，那么多阵修和炼器师，如果真母器运转动静这么大，不可能没人感知到。 顾林芷伸出手，灵力慢慢地探入母器中，既然如此，只要她能启动这个真备用母器，它自身所在的强大阵法铺开，她就能用灵通子盘联系上外面的人！ “神仙……呃……顾……嗯……林芷？”杜玉谦小心地唤道。 顾林芷专心地在手中凝聚灵力，用灵力在慢慢拆解这一团乱七八糟的阵线组合成的法器，她分出一份注意力应答他：“怎么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杜玉谦看了眼墙壁，“为什么开始弄这个了？我们要出去的话，不是应该去看看墙壁上的阵法吗？” “哦，我在拆解这玩意，”顾林芷说道，“想办法把它启动起来。如果启动起来，就能用这个灵通子盘连上仙网，我们就能求援了。” 杜玉谦看了眼她手里的灵通子盘：“那你会启动它吗？” “师父之前直播的时候讲解过，”顾林芷回忆着当时直播的内容，“如果它是备用母器，那么构造应该是一样的。” 当时关琮也只是着重讲解了这个东西的核心功能，顾林芷也只是尝试一下，就好像一道题放到她的眼前，师父给了提示，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去解开。 灵力不断地注入进去，顾林芷看到那原本只有微弱光芒的大球上流光开始快速交织，和她所预想的大差不差，她宁心静气，就在找到关巧准备启动备用母器的时候，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哎呦！” 杜玉谦没站住跌倒在地，顾林芷下意识地去扶他一把，灵力刹那之间断开，可她来不及重建灵力连接，这震动幅度越来越大，岩壁上开始有石块脱落！ 顾林芷顾不得许多，手上的防御法器举起，一道屏障在他们头顶张开，碎落的石块不断掉下，眼看着山洞就要坍塌。 一阵风突然吹了进来，顾林芷下意识转头，那风的来源居然是那个洞口。 她想起来杜玉谦曾经说过，钱静阳每次也是从那个入口进来，而她最开始掉落下来感觉到的风，也是从那个长长的通路中来的，可走到尽头才发现，这里明明是个死胡同。 而且，顾林芷抬头，看着不断掉落的石壁，那上面的阵法开始剥落。 腾挪大阵。 这里有一个不太明显的腾挪大阵！ 而且是按照时间变动的，配合着那个被她罩住在乾坤盏下的大树进行变换的，现在大树和外面的联系断了，所以这个阵的运转就乱了。 她之前感受到的“风”和现在感受到的“风”，很可能并不是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传来的，那就说明，那个出口在那条长甬道的中部！她之前走过的时候阵法变动，那个出口关闭了，所以才会走到这里！ “林芷！”杜玉谦哆哆嗦嗦道，“那个，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要……要被堵死在这里吗？” 震动越来越强烈，大块地石头不断从头顶砸下，中间的备用母器周身亮起一道光，那些石头落上去便滑落下来。 顾林芷伸手拉起他的手腕：“走！” 杜玉谦被顾林芷拽着往甬道里跑，整个甬道的石壁仿若活了一般在快速变换，墙上的阵法流光溢彩泛着灵动的光。 “啊！” 杜玉谦惊叫一声，顾林芷感觉到手中一空，她回头一看，他不知道被什么绊倒在地，紧接着，下一瞬，一块巨石落下，砸在了他们之间。 顾林芷喊了一声：“杜玉谦！” “你先出去吧！”杜玉谦喊道，“我在这等你喊人回来，放心，我有buff，死不了！” 顾林芷不懂他说的什么巴福，但是想来应该是指的那个不论身体上有什么变化都能复原的能力。 第128章 可那只是身体部分受伤的情况下能恢复，如今这情况…… 石头不断地砸落，杜玉谦的声音渐渐听不到，顾林芷一咬牙，又掏出一件法器，灵力注入紧接着扔在那巨石之上！ 只见巨石从接触到法器的一刻开始龟裂，下一瞬，巨石连同后落到它上面的落石在刹那之间风化，化作齑粉！ 又是一阵风吹来，将那齑粉扬起，杜玉谦被呛得使劲咳嗽，他还没缓过劲，就感觉到胳膊被死死钳住，防护屏障再次打开，他强拉起来。 他抬头，看着女孩纤细薄弱的背影，顾林芷没有任何解释，只说了一个字：“走！” 这次来风的方向很明确，顾林芷终于在那亮光口未合上之前，拽着踉踉跄跄的杜玉谦跑了出来。 就在杜玉谦出来的一刹那，他们身后一声巨响，顾林芷动手一拉，把他护在后面，然后骇然发现，这山竟然塌了一小半！ 顾林芷还来不及心有余悸，一道大乘期的威压骤然袭来，她抬起头，看到钱静阳竟然从空中往她所在的地方飞来，一道攒足了劲的大乘期灵力眼看就要打在她身上！ 第69章 告一段落 “小心！”钱清秋的声音传来。 但比他的声音更快的, 是一道白衣人影。 关琮落到顾林芷身前，防护法器张开，灵力从法器飞出, 正击中了那道大乘期的灵力！ 两厢撞击产生强烈的灵力波动，顾林芷没来得及立起防护屏障，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的师父帮她挡下了所有攻击。 顾林芷微微抬头，师父黑色头发束起, 背影坚定挺拔。 灵力撞击产生的浓雾散去，钱静阳已经不知所踪。 “父亲！！”钱清秋的呼喊声响彻山林, 无人应答。 关琮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问道：“没事吧？” 顾林芷眨了下眼：“啊，没……没事……师父，我……” 关琮突然目光一凝，视线下移落在顾林芷的手上，眉头皱起：“他是谁？” 顾林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拽着杜玉谦的手腕。 她急忙放开手, 侧过身，给师父介绍道：“他叫杜玉谦, 是钱伯……钱门主从别的大世界拉过来, 钱门主并没有飞升，只是打开了大世界的结界，拉了他过来, 后来那什么仙网构建的想法之类的都是从他这里获取的灵感。” “过来。”关琮对顾林芷说道。 顾林芷乖乖站到师父旁边，接着被师父不动声色地挡住。 关琮眯眼上下打量着杜玉谦：“你说你是……” “净珩仙君！” 一声呼唤打断了关琮的问话，冯靖楠带着一群人过来：“我们追的那个人是个傀儡, 真身应该就是你们追的这个……他人呢？” 关琮淡淡道：“跑了。” 冯靖楠一滞：“你让他跑了？” 关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炼器师, 不是灵修，我怎么会抓人？” 冯靖楠：“……可他也是炼器师。” “哦, ”关琮敷衍地点头，接着指了指杜玉谦，“这个人是我徒弟从钱家秘地里带出来的，要不你把他带走。” 冯靖楠看向杜玉谦，先是被杜玉谦的模样吓了一跳，然后说道：“你是……” 顾林芷不得不从师父身后探出头来，把杜玉谦的来历又讲了一遍。 冯靖楠惊异地看着他，招呼了一下身后跟上来的仙盟弟子：“你们把他……” “不……不要！”杜玉谦突然特别惊恐，他求助地看向顾林芷，“神仙姐姐……你……你别让他们抓走我……” 关琮的眉头皱得死紧：“神仙姐姐？” 顾林芷急忙解释：“他那是乱叫的。” 就在这时，杜玉谦的身形晃了两下，眼神翻白，似乎是要晕倒，顾林芷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关琮的手攥紧了一瞬：“我来。” 谁知他刚碰上杜玉谦的身体，杜玉谦就仿若触电一般抽搐了一下，紧接着顾林芷就感觉到肩头一沉，杜玉谦直接晕了过去。 关琮“啧”了一声收回手。 冯靖楠看着这人，没有感受到他周身的灵气便问道：“他是不是刚才地动的时候受伤了？” 顾林芷把他扶到树下靠着：“他应该是被吓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不会受到受伤害，所以可能是……” 顾林芷看向冯靖楠：“应该是你说要把他抓走所以他吓到了。” 一股自责突然袭上冯靖楠的心头，但好歹他是仙盟盟主：“那也得先完全弄清楚他的身份。” “知知！知知！” 谢兰汀的声音由远及近，顾林芷站起身，肩膀被谢兰汀抓住，让她好好打量了一番。 “你没事吧？” 顾林芷笑道：“没事。” “没事就乱跑！还敢拿我的东西！” 顾林廷的怒喝声响起，顾林芷翻了个白眼，跟谢兰汀说道：“你先帮忙看看这个人。” 谢兰汀转头，问道：“这是谁？” 第三次了。 顾林芷看了看她身后，顾家哥哥们一个个赶过来，后面还跟了个洛宗主。 她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迎头而来的顾林廷一愣：“什么？” “咳嗯，”顾林芷清了清嗓子，指了指树下的杜玉谦，“人到齐了，我就再讲最后一遍啊，下次再有人来问，你们就解释一下吧。” 第129章 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了树下那双目紧闭的人身上，听顾林芷道：“这个人叫杜玉谦。” 又双叒叕讲了一遍杜玉谦来历的顾林芷这次特地用了留音石，预备等下次再有人来问他是谁的时候直接放留音。 神医谷苏谷主在北边帮忙治疗和钱静阳与天工门弟子交手的阵修炼器师们，这边只有谢兰汀这么一个医修。 谢兰汀帮杜玉谦把脉，手触碰到他手腕时“咦”了一声松开手，顿了顿又再次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神情凝重了很久，最后掏出了一枚安神丸给他喂了下去。 “急火攻心，”谢兰汀说道，“他这是真的纯凡人啊，一点灵力都没有。而且他的肉身好奇怪……”她一直都没有松开杜玉谦的手腕，“这……药完全没起作用的样子，看来只能等我师父来看看了。” 谢兰汀只有筑基期，而现场这三个大乘期也不懂医修，所以只好把人先带走，等苏老谷主有时间了再给他看。 顾林芷以为这件事就到一段落了，后面就是仙盟的善后工作。 当然，她少不了被哥哥们数落一顿。 几天后，顾林芷一边乖巧地听着，一边乖乖地给医修把脉探查情况，一面给师父递去可怜巴巴的眼神，希望师父能说两句，让哥哥们少说几句，又一面想方设法探听外面的情况。 就这么见缝插针地终于让她弄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钱静阳这次大张旗鼓地请天下阵修和炼器师做见证，实际上是用计谋将他们引入混沌盅里，这个混沌盅是当年曾经困住钱子规的改进版，它不但能困住大乘期的大能们，还额外增加了炼化神魂的机制。 钱静阳的想法是，炼化这些炼器师和阵修，用他们的修为和生魂来补他的魂，顺便再冲击一次飞升，他认为他这次飞升必然会成功——毕竟炼了那么多的和他相同道途的大能嘛。 但是这个混沌盅有个机制，就是它要炼化就把里面的人全炼化了，所以钱静阳在等一个能出去的世间节点，那个炼化的大阵需要启动，他提前算好了时间，等大阵启动成功的前一刻，他自己就会出去，然后紧接着大阵启动，里面的人全部都成为他冲击二次飞升的垫脚石。 他根本就没想着让这里面的人活着出来，包括那些天工门弟子和他的亲生儿子钱清秋。 原本计划快成功了，可是到最后，顾林芷一个乾坤盏扣在灵树上，从外面彻底断开了护山大阵和混沌盅的联系，混沌盅又被关琮那一堆裂天锥破掉无法修复，钱静阳的计划彻底失败，只能仓皇出逃。 可谁都没想到，他手里还有几个和他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傀儡，那些傀儡四散而去，他混杂在傀儡中直接向着顾林芷所在的地方飞了过来，顾林芷推测他可能是想带杜玉谦走，却没料到这个地方和这个人被她给发现了。 “幸亏师父来的及时，”顾林芷感叹，“不然我肯定要遭毒手。” “你还知道啊！”顾林廷戳了下她脑门，“下次还敢一个人乱跑吗？” “她不是小孩子了，去哪里是她的自由，”关琮终于开口了，“再说，如果不是她，恐怕所有人都要折在这里，”他看向顾林芷，“她已经有能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本来对因为他及时救到妹妹而改观的顾林廷心里又对他升起了不满：“她怎么不小了？连一百岁都不到！” 被师父撑腰又夸奖了的顾林芷顿时有了底气，她拽了下顾林廷的胳膊：“行了你别说了，你也不到一百岁，也没见你老实在家待着！” “知知！”顾林海不赞同道，“这次还是太胡闹了！” “好啦好啦！”顾林芷站起身，拉住关琮的胳膊，“师父我们走吧，我好像听到洛宗主叫咱们的声音了！咱们赶紧回门派吧！” 关琮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纤细手指，心情有些愉悦。 “嗯，好。” 顾林芷等走到半截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拉着师父的胳膊拉了这么久，她有些慌张地松开手：“啊，对不起师父，我……” 以前没见过关琮的容貌，隔着一扇门，顾林芷总觉得师父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轻易触碰的。可真见了师父的容貌，她就提不起来那种疏离感。 章生和师父很像。 那十年里，她就是这么和章生相处的。 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和师父有过通感，顾林芷觉得，师父似乎……没那么远了。 但再没这么远，师徒有别，身份摆在那呢，也不应该这么没大没小。 “无碍。”她听到师父说道。 顾林芷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她带着些期待地问道：“对了，师父，这次回去后，您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把章生给我啦？” 听完这句话后，关琮的脚步停了下来，顾林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她抬头，却发现师父的眼睛在看着前方，顾林芷也转过头，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那有着玄道仙宗印记的仙舟旁边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洛以宁身边的杜玉谦高兴地对着他们用力挥手：“林芷！！一起走啊！” 第70章 修复 五年后。 顾林芷在无名苑的乾位秘境里, 站在台子前，看着上面的人，她伸出手, 摸了摸他的脸。 章生闭着眼睛，极品灵石为他供应着能量，灵气顺畅地在他的身体里游动，他的胸口微微起伏, 好像睡着了一般。 第130章 顾林芷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章生是傀儡——哪怕她在这五年中亲手为他一根、一根清理掉伪脉中的魔气，一寸、一寸剔除掉血肉中被污染的部分, 然后进行重塑。 顾林芷的手滑到章生的脖颈处，微微注入灵力，金色的光点在他的皮肤下潜行，没过多久，一枚翼菱叶形状的金色印记出现，这是章生魂心的位置, 也是唤醒他的唯一方法。 顾林芷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唤醒章生, 傀儡在未清理干净前贸然被唤醒, 有可能会导致前面的工作功亏一篑。 她等待着，心跳加快。 章生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唤醒他的人, 他神色木然，眼睛里只是机械地倒映出顾林芷的模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林芷突然哭了出来, 她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 那些原本模糊的记忆在章生睁开眼后硬生生地成为了折磨。 章生真的是傀儡。 他的魂心被破坏，所以他能睁开眼, 可以像个人。 但他没有感情。 顾林芷感觉自己的心被攥紧了，原先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破灭。 乾位秘境的灵气环境微动，有人进来了。 清冷的气息靠近，顾林芷感觉肩膀一沉，她抬起头，对上了另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顾林芷嗫嚅道：“师父……” 关琮垂眸，手指摸了摸她的眼角，指尖触及那湿润，然后松开手，道：“他的魂心不全，现在能醒来不过是之前的魂心残留在魂心位的印痕。” 这样的动作有些超过了师徒的界限，但顾林芷因为和师父通感过，再加上他语气认真得仿若只是在教徒弟一个傀儡铸造或者修复的经验，所以并未有其他想法 “我知道。”顾林芷低声道，她又转过去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章生，重复了一遍，“我都知道。” 现在她知道了，章生真的只是一个傀儡，没有魂心、没有傀儡师的灵力化作的傀儡丝牵引，他不会动。 但他的魂心是怎么样的呢？ “师父，”顾林芷看向关琮，“当年您把他交给我的时候，您说过，等我清理完他的身体后，就会给我炼制他魂心的方子。” 关琮的手背在身后，轻轻捻了捻，轻声道：“对，我说过。但是你准备好了吗？” 他顿了顿，说道：“准备好就算为他重塑魂心，他也会有不记得你的可能。” 顾林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个可能五年前师父也给她说过，因为承载章生记忆的部分被魔气侵蚀破坏了，就算真能如以前那样醒来，他也不一定会记得他们那个十年。 这个章生，有可能会是一个没有那十年记忆、没有关于“林芝”记忆的章生。 顾林芷攥紧了手，然后用力点头：“我准备好了！” 关琮看向她，顾林芷认真说道：“就算他不记得以前那个十年，我们以后也会有很多个十年。” 关琮看了她良久，最后轻轻点头：“好。” 顾林芷从师父那里拿到了章生魂心铸造的方法，这魂心铸造所用的材料繁多，铸造术法要求很高，她先把材料和要求给了家里，又仔细研读了半个月的铸造之法，等杜青岚的消息传来时，她已然明白了铸造章生魂心的大致过程。 仙网在五年前那次天工门事件后被彻底整改，原本仙盟是想把仙网彻底废弃的，可修真界早就习惯了这个东西的存在，于是最后就变成了由其他阵修、器修大能，根据仙网的理念，重建了仙网母器，就放在了仙盟里，在仙盟的监管下，各个仙宗里的炼器大能对它进行定期检查，并且将母器的运转进行实时仙网直播。 同时，仙盟废除封杀鸣翔印和其制品，还直播销毁了各个修真者当初为了上仙网交上来的本命灵力。 新建的仙网自然也失去了实名制的效果，上面确实如同钱静阳所说的那样变得乌烟瘴气，各种乱七八糟的流言都有，可另一方面，极大程度地降低了仙网上消息的可靠性，现在的修真要是有人说什么八卦消息，只要知道这消息是从仙网上得来，大家都会笑着摆摆手—— “仙网的消息你也信啊？” “那上面的故事都是瞎编的，我现在就能给你编出来一套。” 除了涉及灵石交易的仙集必须在修真商会实名注册外，仙网上基本没有什么实名注册的应用了。 鸿书亮起，顾林芷打开杜青岚给他的回复。 “这是目前家里有的材料和家里一周内能买到的材料。剩下的几个材料，明面上是不许买卖的。还有一种材料，我至今未找到任何有关它的记录。” 顾林芷看着那几个需要碰运气的材料，基本上都是和神魂相关的铸造材料，本来傀儡铸造的神魂相关材料就被严格限制交易，五年前钱静阳逃走，到现在还没有下落，仙盟担心他们手里有钱子规的千丝魂书残页，于是直接将这些材料全部禁止交易了。 顾林芷数了数，这种材料一共有五个。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乖乖女，她已经知道表面秩序井然的修真界的暗处，有着另一套规则。 明面上不许卖，但是黑市应该有。 只是黑市鱼龙混杂，需要和魔修打交道，没有规则和公平，如果不会分辨，极有可能会被魔修和那些与魔修勾结的邪修骗得连命都搭进去，一般的正道修真者不会去那种地方。 第131章 杜青岚不会在受仙盟监管的仙网上提及这些事，顾林芷稍微等了几天，一道灵信飞来，她伸出手，果然是杜青岚。 杜青岚告诉她，那几样材料有四样家里都能弄到，让她不要轻易涉险，剩下的两样他们再想想办法。 顾林芷看着那两样东西的名字，一个叫“魂浸石”，一个叫“生魂珠”。 有几率能找到的是前者，连杜青岚都打听不到的、从未听过的材料是后者。 人都有生魂，但是以生魂为名的珠子，饶是背过无数材宝名录的顾林芷也听起来十分陌生。 算了，她想，先找找前面那个的线索。 可是找谁打听呢？ 顾林芷思考半晌，伸出手，一道灵信送了出去。 几天后，她的鸿书亮起，苏寒远拘谨且有礼的问她—— “顾道友，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吗？在下想去玄道仙宗拜访您，宁宁最近好像有点问题。” 宁宁，就是顾林芷后来为苏寒远重新做的一个傀儡，在两年前完成后交给他的，这个名字是苏寒远之前傀儡的名字，在他看来，这是他的宁宁重生了。 顾林芷为他做了这个傀儡，却不要他张扬，因为给他做傀儡这件事是她曾经在灵宝大会上承诺过的，但是除了做这个傀儡之外，她需要将全部精力放在修复章生这件事上。 顾林芷的名声在上次灵宝大会后就打了出去，毕竟先是靠着做的法器打破了魔修设下的封灵空间，唤醒了当时被魔修的阵法困住的修真者，这其中不乏炼器界的大能，接着又靠着对阵法效果的敏锐感知，用乾坤盏救下了那些被钱静阳困住的阵修炼器大能，两次之后谁也不敢再说她没有炼器天赋。 虽然目前她做出来的法器不多，只有那个名称朴素的“灵气重建盒”，但就是这么个盒子，经历过了灵宝大会事件后，让许多人意识到它关键时刻能救命，于是不少人重金求购这个当初在灵宝大会上无人问津的法器，通过各种途径，都想要弄到这么一个东西。 可顾林芷只做了一个，并且并不打算继续做下去，毕竟她是要成为傀儡铸造师的，而且她也不缺钱。 但是她手里有锻造灵气重建盒的方法，几个修真界的炼器门派便拐着弯的想靠各种方法和玄道仙宗、和顾家讨要这张方子，毕竟按照当时的热度，谁要是有了这方子，做出几个灵气重建盒，能赚不少钱。 可谁都没想到，顾林芷把方子给了钱清秋。 这在修真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曾经如日中天的修真界第一炼器门派在钱静阳的事件后一落千丈，虽然那些弟子是听从钱静阳的命令去围剿炼器师和阵修们，但当时和钱静阳同流合污、被钱静阳画的大饼诱惑的那些堂主们可是实打实的打起了修真界同道生魂的心思，钱静阳虽然没抓住，但是那些堂主大能们可是被仙盟狠查了一番，最后结果只有钱清秋是清白的。 昔日少门主终于成了门主，可天工门从此一蹶不振，那些堂主们逃的逃，被仙盟关押的关押，最后落得三流门派都不如，只能做一些通用法器度日。 顾林芷的这个行为，在修真界的众人看来对天工门来说是救命的及时雨，可对她自己来说，却是“被情爱毒坏了脑子”的傻姑娘。 顾林芷和钱清秋有婚约的说法一下子在修真界显得真实了起来。 顾林芷却没想那么多，章生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她不想再被别的纷扰分了精力。 等和苏寒远约定的日子到了，顾林芷站在了百炼仙府到宗门的传送阵旁，传送阵启动，两个人影出现。 一身浅灰色道袍的苏寒远给她作揖，身旁面目普通的傀儡也欠了欠身。 “顾道友，许久不见。” 第71章 消息 顾林芷细细检查宁宁的每个部分, 魂心上如今已经刻画上的复杂的阵法。 傀儡的魂心带着傀儡师的术法习惯，算是有点私人的性质，若不是顾林芷, 苏寒远也不会放心如此就讲傀儡交给她。 他看着她忙碌认真的身影喝了一口手中的灵茶，春风和煦，阳光落在女修的眼睫上泛着金色光芒，苏寒远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 他知道顾林芷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 她是顾家的小姐、是净珩仙君的唯一传人，不论是从道途还是从家世上来说, 他这么个早已没落的傀儡师门派继承人肯定是不会在她的道侣选择范围里。 更何况，现在修真界盛传顾家很中意那位钱少门主，愿意在天工门危难之际施以援手拉他一把，那雪中送炭的炼器方子还是顾林芷亲自给钱清秋的，想来应该也是喜欢那位钱少门主的。 哦不，苏寒远出神地想, 现在是钱门主了。 顾林芷检查完宁宁后，抬眼看向苏寒远, 发现他好像在看着自己这边愣神, 于是她直起身，道：“苏道友？” 苏寒远回过神：“啊，怎么了？” 顾林芷笑了笑, 苏寒远怔了一下，把眼睛微微错开。 宁宁从台子上跳下去，乖巧地坐到了苏寒远身边。 “宁宁的状态没有什么问题, ”顾林芷擦了擦手, 坐到苏寒远对面，“不过, 恭喜苏道友，苏道友应该快突破了。” 苏寒远卡在金丹期很久了，顾林芷将宁宁给他不过两年，他就已经感觉自己快摸到元婴的边了。 第132章 “还得多谢顾道友，”苏寒远举茶一敬，饮一口后，道，“顾道友的修为也到金丹巅峰了吧？” 顾林芷闻言一顿，她三年前就到了金丹巅峰，然后就卡在了这里。 普通修真者的修为卡在金丹巅峰十年都不足为奇，但她是天生道体，再加上筑基期和金丹期的突破都太过快速，所以在金丹巅峰三年这么久对她来说确实是修为“卡住”了。 但顾林芷觉得无所谓，因为她的金丹期本身就是得了师父为她重塑灵根灵脉的便宜，所以不能算她本身的实力，修为卡住也属实正常。 她笑了笑：“是到了，不说这个了，苏道友，我前不久问你的事，不知道如何了？” “顾道友所问的两个东西，生魂珠我没有头绪，但是魂浸石，”苏寒远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帖子推了过去，“外公的一位故交一辈子都在研究古法傀儡制作，但一直没什么头绪，他花大价钱收集了不少和古法傀儡制作有关的材料，可最终还是没研究出来，为了回本只能将这些变卖，但这些都是仙盟明令禁止交易的东西，他怕惹上麻烦，只敢卖给信任的人。” 顾林芷拿过帖子，上面飘逸的写着几个字——“隗阳万物集”。 “这家铺子在隗阳，”苏寒远道，“老板姓冯，名字不详，那里的人都叫他冯老头。” 顾林芷收好帖子，点头：“谢谢苏道友。” 苏寒远的神情顿了一下，笑了笑：“顾道友客气了。” 接着他把茶盏举到嘴边，遮住那一丝带着苦涩的笑。 能为顾林芷帮上这些忙，他已经知足了。 顾林芷把苏寒远送到了传送阵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上，一回身，赫然发现关琮就站在身后。 顾林芷先是微微一怔，接着便道了一声：“师父。” 自从灵宝大会后，关琮并不像之前那样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他偶尔也会出来，虽然次数不多，但每次顾林芷在无名苑之外的地方看到他，还是会有些恍惚。 因为师父和章生真的太像了。 原先章生的眉眼在顾林芷的记忆中已经淡去，可现在她把章生找了回来，五年一寸一寸摸过了章生的身体，他的容貌又深深地刻在了顾林芷的记忆中。 可师父和章生是不同的。 章生总是神情温柔和煦，师父的表情永远淡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盛着深沉的情绪。 但顾林芷也会有恍然的时候，比如现在，阳光穿透树冠落在关琮身上，仿若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也让他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刚才那一刹那，顾林芷仿若看到了章生。 关琮看了眼那已经无人的传送阵，问道：“苏寒远来找你了？” “是，苏道友他快突破大境界了，所以送来给徒弟检查下傀儡。” 宁宁是顾林芷后来做的傀儡，关琮看到过一次，那个傀儡和第一个被洛以宁称作“水鬼”的傀儡比起来，看起来最起码没那么吓人。 虽然就是个普通人的模样，比起以前来还是有不小进步。 当时的关琮心里闪过很多的想法，能让顾林芷在修复章生期间分神去做傀儡的人，能让顾林芷开始注意傀儡外貌的人，会是谁？ 当年苏寒远来拿傀儡的时候，竹师兄站在一旁，关琮通过他的眼睛，冷眼看着年轻的傀儡师欣喜地接过傀儡，充满感激的眼睛里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属于男女情爱的喜欢。 一向眉目温和的竹师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 一直到苏寒远离开，顾林芷回来一头又扎进了无名苑的乾位秘境，继续小心地修复章生后，关琮的心才放下。 她只是重诺而已，关琮想，他的心刚想放下，可又提了起来—— 她重诺，而那个曾经和她约定过会回来的人，却没有回来。 没有关系，关琮又想，他有办法让那个“人”，永远陪在她身边。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顾林芷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如实地将手中的黑色帖子递给师父：“章生的魂心铸造，弟子这里还有两个材料没有头绪，所以拜托了苏道友打探，其中一个魂浸石已经有下落了。” 关琮接过帖子看了看，又还给了顾林芷：“你准备去隗阳？” “是。” “那里最近有魔修出没，”关琮说道，“让兰陪你一起去。” 顾林芷眨了下眼：“诶？” “让兰陪你，”关琮又重复了一遍，接着问道，“你说的另一个材料是什么？” 顾林芷答道：“生魂珠。” “嗯，”关琮将帖子还给了他，“生魂珠是最后一步，我会帮你弄到，在这之前，其他的部分你可以先自行尝试制作。” 顾林芷闻言一喜，修复章生的最后一个材料问题解决了，她高兴道：“那弟子先谢过师父了！” 得了师父的许可后，顾林芷便前往主峰去办理弟子出峰事宜，谁知道刚一踏出传送阵，身后就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林芷！神仙姐姐！” 顾林芷回过头，看到杜玉谦跟一群弟子打了个招呼，热情地跑过来。 杜玉谦五年前跟着他们回到了宗门。 当年天工门事情结束后，他在仙盟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他之所以能有那种身体快速恢复的能力，是因为他身上的因果停滞了。 第133章 生老病死都是人生轮回的因果，而他的因果在他原先的大世界，被强行薅来这个大世界后，他的身体、神魂和原世界的因果切断，再加上过来后一直被钱静阳囚禁在天工门秘地，所以与这个世界还未产生多少因果联系，因此便有了那样的体质。 弄清楚杜玉谦确实是异世界来人后，仙盟曾经头疼过他的去留，可杜玉谦却一直咬死了要和神仙姐姐走，搞明白这个神仙姐姐指的是顾林芷后，洛宗主便一拍大腿，决定收其进入宗门，当他的外门弟子。 杜玉谦高高兴兴地和他们上了船，可回门派下船后，才知道原来神仙姐姐和师父有另外主的地方。 那地方能进去的人不多，得有里面的人邀请才行。 可净珩仙君看起来很凶，看向他的眼神很冷，而顾林芷回门派后就不怎么出门，再加上杜玉谦他是个凡人，根本就没办法使用传送阵法，所以他在这里几年见过顾林芷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见了顾林芷，杜玉谦十分高兴，坠在顾林芷的身后当个聒噪的小尾巴，一边和她瞎聊天一边和宗门的弟子不时的打招呼。 顾林芷进去办事，弟子管理事宜的师兄很惊讶：“这些在宗门应用就可以直接申请呀？” 她一愣：“宗门应用？” “姐姐我来教你！”杜玉谦挤过来，对那位师兄笑着打了招呼。 顾林芷将灵通子盘共享出来，在杜玉谦的指点下弄好了玄道应用，走了出宗门的审批流程。 这让她有些不适应，没想到只是五年，宗门有了自己的应用，并且看上面的内容，涉及到宗门生活、修炼管理的方方面面。 一看就不是这个大世界的理念。 看着和师兄笑着挥手道别的杜玉谦，她问道：“这些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杜玉谦摆手，谦虚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微小的建议啦。毕竟大家都很热情，也很照顾我，我总得为宗门做些什么，不然不就是吃白食嘛。” “嗯，”顾林芷也笑着说道，“那你在这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毕竟杜玉谦明面上是冲着她来仙宗的，这几年她将心思放在修复章生这件事上，现在见到这孩子，心里莫名冒出了一点愧疚。 “不过，”顾林芷侧身看了下他的头发，“你的头发长长了？” 杜玉谦身上之前因果停滞，身体不会受伤，也不会生长，指甲头发也不会变长，现在他的身体有了变化是不是说明—— “之前师父帮我看过，”杜玉谦说道，“我和这个世界的因果产生了，所以身体也开始慢慢生长了。只是……”他的神色暗淡下来，“我是个凡人，可能能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就算是在原先的世界，我能活八九十岁就已经算长寿了。” 第72章 万物集 顾林芷心下一滞。 凡人。 凡人的寿命在修真界的人眼里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杜玉谦是个凡人, 身体和世界建立了因果，那么他的寿命就要向着这个世界的凡人寿命靠拢。 所以，几十年过后, 杜玉谦……就会离开人世。 顾林芷想到了章生，想到了之前自己在凡界的那几十年。 当年因为一段对爱情的向往就贸然跑到凡界去，还和一名凡人发生了感情，如果章生真的只是个凡人, 那么她会怎么样？ 她会经历他的生老病死。 在这一刻，顾林芷无比庆幸, 章生不是凡人。 “你想去这个世界的凡界吗？”顾林芷问道。 修真界皆是寿命漫长的修真之人，没有灵根的杜玉谦，在这里不会感觉到惶恐和不甘吗？ 可杜玉谦仍然笑着摇头：“不，对我来讲，这个世界在哪都一样，虽然我的寿命比你们短很多, 但是对我自己来讲，在这里每天能开心快乐, 这就够啦。” “可是……” “哎呀, 好姐姐，”杜玉谦拍了拍顾林芷的肩膀，“你相信我, 我们那个世界其实并不美妙，每天大家都是忙忙碌碌，而在这里, 我感觉我终于能有时间看看云, 吹吹风，听听修真界那些好玩的事, 我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刻苦修炼为修为发愁，在原先的世界我真的卷够了，这里我知道卷也没用，而且宗主还让我白吃白喝地当个米虫，对我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 顾林芷知道，杜玉谦并不只是当个米虫。洛以宁偶尔也会来找师父聊天，她知道杜玉谦从他那个世界观里提出了很多新奇有用的点子，帮着洛以宁做了很多宗门的管理工作，这样也终于让宗主的大弟子李浅放下手中的事务，专心在修炼上。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杜玉谦。 “好啦，林芷是要出宗门吗？”杜玉谦笑嘻嘻地说道，“一路顺风呀。” “嗯，”顾林芷也笑道，“回来给你带吃的。” 无名苑内。 察觉到顾林芷离开，关琮站起身，进入了乾位秘境。 他站在那放在铸造台上的章生前，看着这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傀儡，缓缓伸出手，放在了脖颈的位置上，翼菱叶浮现出来，金色的光芒缓缓从他的指尖流出，流入到章生的皮肤中。 下一刻，他身形不稳，急忙扶住了铸造台的边缘。 关琮的额头上出现了些许虚汗，章生的眼睛睁开，静静地看着他，那里面不再同顾林芷唤醒时那样木然。 第134章 “你要陪着她，”关琮一字一顿道，“永远陪着她。” 章生看着他，似乎在理解他的话，最后，他缓缓地点头。 关琮的手放开，看着傀儡重新闭上了眼睛，金色的光芒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 顾林芷先回了一趟家，从杜青岚手里拿到了筹备的东西，然后才去的隗阳。 隗阳所在的地方在仙盟管辖范围的边界外，它旁边的隗水道被魔修占据，这里的形式微妙，魔修猖獗，仙盟鞭长莫及，所以仙道的法规在这里形同虚设。 这里的交易没有什么公平、买卖精神可言，杀人夺宝的事情经常发生，所以关琮让兰陪她一起去的时候，顾林芷没有拒绝。 兰是师父的用来执行外部任务的傀儡，修为可以自行调整，最大能到化神，最低不过筑基，但他真正的实力可达化神巅峰，走的是灵修道。 兰是个沉默寡言的傀儡，不怎么说话，只会在顾林芷走错路的时候拽她一下，引她去正确的方向。 顾林芷倒是很喜欢和兰说话。 这趟行程如果成功，那么她就可以开启“复活”章生的最后一个环节。 家里为她找的东西已经在储物芥子里，师父承诺了会为她找到生魂珠，只要她从万物集的老板手里拿到魂浸石，那么就可以开始炼制章生的魂心。 所以顾林芷带着期盼、开心踏上了这次的旅途，她感觉到身体轻快，人也轻松不少，所以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 “兰，你平时除了执行命令之外，会有自己的爱好吗？” “你对吃的什么的会有明显偏好吗？” “你会读书吗？也能通过读书不断学习吗？” 顾林芷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虽然章生还未修复完毕，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从同样是傀儡的兰身上预见未来那个睁开眼睛重新温柔注视她的章生。 在顾林芷的记忆里，章生是个喜欢做傀儡、喜欢吃清淡食物、喜欢读书的人。 他不会打架，不能修行，但是他像个人，像个凡人。 他在凡人的村庄了生活了那么多年，都未能被村民识破，那么他的魂心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没有，没有，不会。” 兰逐一回答了她的问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顾林芷眨了下眼，她觉得兰这简明扼要的回答有点像…… 她小声地唤了一句：“师父？” 兰没有回应，仿佛没听到一般。 顾林芷松了口气，看来刚才的问题不是师父答的，就是兰的回答。 师父可以通过仙网将意识投射到兰的身上，在巽元秘境的时候就是这样控制着兰进入被魔修改过的乾坤盏里帮顾林芷加粗灵针的。 这一路走来，她也曾想过师父会不会偶尔投射到兰的身上，但是很显然，兰从头到尾神情都没什么变化，不论她如何和他聊天，语气、行为习惯都一样。 想来也是，师父既然把兰派给她，自然是放心的。 在灵气、魔气混杂的树林里走了一阵后，顾林芷看到了那位于树林出口处的镇子，镇子前有一个牌楼，上面写着“隗阳”两个字。 隗阳是个规模中等的城镇，从外面看起来热热闹闹，但其中魔气灵气混杂，魔修和仙道修真者也混杂在一起，再加上有还未入魔的邪修存在，这里除非是极其信任的人，否则没人敢亮明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顾林芷和兰收敛了自身灵气，变得普通不惹眼。 隗阳镇子上的本土居民基本都是做生意的，这里的东西卖得十分凌乱，一个摊子上可能见到药王谷的瓶子里装的害人的魔药，也有可能见到随手被扔在一边的真假难辨的焕生露。 这里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分辨和甄别真假，买定离手概不退换。 并且还必须在买到宝贝后立刻离开，因为你不能确定会不会被人盯上杀人夺宝。 甚至杀人夺宝的人和卖家还是一伙的。 总之，外面的人进来这看似热情的镇子必须打气十二万分的小心。 顾林芷一进来，就直接找那个叫作“万物集”的铺子，周围其他乱七八糟的一概不管。 兰在她身边寸步不离，防着周围有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顾林芷在镇子里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摆着几口酱缸看起来是在做腌菜的小门脸，而“万物集”三个字阳刻在酱缸缸身上，要不是阳光改变了位置打在酱缸身上反射出光，顾林芷还真发现不了。 她站在门口，迟疑地敲了敲门，却不想那门一碰就往里面倒了过去。 “哎哎，干嘛呢。” 责怪的声音传来，那倒下的门板被人扶住，接着慢慢挪到一侧。 一个身形不高的小老头驼着背抬着头眯眼看顾林芷：“这哪儿来的大小姐？来干什么？” “冯老前辈，”顾林芷拿出苏寒远给她的黑色帖子，“我想来买些东西。” 那老头看了眼黑色帖子，又看了看顾林芷，让开了门口：“进来吧。” 顾林芷踏入房门，兰守在门口。 这屋子很小，一进来就一股腌菜味儿，整个环境十分昏暗，一眼看去被大大小小的酱缸、酱坛给占满了。 “我这也没剩什么了，”冯老头嘟囔道，“手里的货都清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值钱的了，现在我就没事腌腌菜，你要是想买酱菜，我这里倒是有不少……所以你想买什么？” 第135章 顾林芷安静听他说完后才答道：“我想要魂浸石。” 冯老头查看酱菜的手一顿，他转过身，打量顾林芷的目光认真了些：“你不是魔修。” 顾林芷莫名：“我不是啊。” 冯老头又问；“你是傀儡师？” 顾林芷答：“我是傀儡铸造师。” “傀儡铸造师？”冯老头突然怪异地笑了一下，“小娃娃，说谎不是好习惯，”他指了指门口，“那不是你的傀儡？” 顾林芷看过去，兰身形笔直地站在门口。 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兰是傀儡？ 顾林芷一瞬间有些紧张，巽元秘境的时候，那么多炼器师都看不出菊师兄是傀儡，同样的，玄道仙宗一直都把竹师兄当人看待，知道师父能做出来这种傀儡的人寥寥无几，为什么这个冯老头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是傀儡，但是，他不是我的傀儡，他……”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冯老头看着她又念念叨叨：“金丹期，女修，傀儡铸造师。你是净珩仙君的那个弟子？顾家的小姐，叫顾林芷？” 第73章 旧事 顾林芷大脑飞速运转, 想着这话要怎么答复，却不想冯老头却手一摆：“嗨呀，丫头你别紧张, 当年净珩仙君做梅的时候，不少东西都是老头子我倒腾给他的。” 竟然是这样吗？ 顾林芷心里还在犹豫，一道光点从兰身上飞出，飞到了二人中间。 光点缓缓展开, 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翼菱叶的形状，接着填充了白色的底色, 化作一张灵纸缓缓落入了冯老头手中。 这竟然是一封师父的灵信？ 顾林芷看向兰的方向，兰仍然站在外面，背对他们，仿若没有察觉出从他身上飞出来这么一封灵信。 冯老头将信展开读过后，信纸化作光点散落在空中。 “你稍微等等，”他踢了个小板凳过来, “坐会儿，我去找东西。” 顾林芷茫然地到了谢, 看着冯老头在酱菜坛子和缸子里翻找些什么, 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刚才是我师父的灵信吗？” “是, ”冯老头的声音传来，“净珩仙君还是一向小心谨慎，毕竟是做的那种傀儡, 一不小心被仙盟知道, 肯定要各种调查扒一层皮出来。” 顾林芷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冯老头和苏寒远的外祖父——明一仙君熟悉, 但是她没想到冯老头和师父似乎也是旧识，梅的事情好像也很了解。 她把疑惑问了出来，只听冯老头哼笑了一声：“当年那三页千丝魂书的残页还是老头子我给他的呢。” 顾林芷心头一震：“千丝魂书？！” “嗯，千丝魂书。” 冯老头费劲地搬起来一个酱缸，顾林芷上前要去帮忙，被他手一挥：“去那坐着去，别乱动。” 周围灵气发生振动，顾林芷这才发现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每个酱缸和酱菜坛子都有乾坤。 它们竟然是一个小型阵法的启动关窍？！ 顾林芷仔细感知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个小型的空间腾挪阵法，想来应该是根据这些酱菜缸子坛子的位置来打开某个储物空间。 “不瞒你说，当年我也算是傀儡铸造师，手里捏着这好不容易淘到的三页千丝魂书，一直想参悟出八千年前的傀儡做法，但是一直没成功，啊，你别误会啊，”冯老头放下酱菜坛子，锤了锤腰，“我不是那钱子规，想要搅乱修真界控制别人什么的，我就是觉得，这方法挺好，就是用的人不好，但也不能就这么失传了不是么，要不这傀儡师都没傀儡用了。” 顾林芷认真地听着冯老头絮絮叨叨地把当年的事情讲给她听。 当年净珩仙君想要尝试为明一仙君做傀儡，还差些材料，那些材料对于不擅交际的他来说很难拿找到，明一仙君便为他牵线认识了冯老头，恰好冯老头一生都在参悟那三页千丝魂书，想要制作八千年前的那种傀儡，可一直没有成功。 当年的关琮在炼器界的名声不太好，年纪小、资历浅，只有修为厉害，虽然乾坤盏刚刚帮他正名，可在傀儡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冯老头不想自己辛苦搜集来的宝贝被这么个不知道底细的人糟蹋。 可在看过关琮做出来的小傀儡样品后，便打消了疑虑，不但将手里的东西给他，还和他说，如果他真能做出来八千年前那种傀儡，他还有东西给他。 最后关琮做出来了梅，彻底让冯老头折服。 冯老头便将那三页千丝魂书的残页给了他。 “我知道在黑市上千丝魂书的残页一页千金，但是我不敢给啊，”冯老头停止了挪动坛子，在这些缸子坛子中转着圈走着，最终立定在一个酱缸旁边，搬了个小凳子踩上面，俯身从里面捞着什么，“八千年前的钱子规几乎毁了整个傀儡道和傀儡铸造道，这玩意我好不容易收拢起来，若是交不到可靠的人手里，恐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毕竟那帮认同钱子规的人还没死绝。” 他将一个黑色的盒子从缸里捞了出来，从旁边拽来抹布，仔仔细细擦着：“但是吧，这东西我拿着也烫手，所以交给你师父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喏，给。” 顾林芷道了声谢，双手接过，这冒着酱菜味儿的储物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不规则形状的、泛着幽幽蓝光的石头。 冯老头笑着说道：“你要是只拿着周言的灵帖来，我还不会给你，这不前两天还有个自称明一仙君弟子、拿着他的灵帖来的傀儡师找我要这个呢，我都没给！谁知道他怎么弄来的灵帖，反正现在周言死了，我也问不着他去。但你要是带着净珩仙君的灵信，这东西我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第136章 周言是明一仙君的名讳。 顾林芷看着手里的盒子，仿佛有千斤重。 “谢谢前辈，”顾林芷郑重地收好盒子，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储物袋子，这是她现在身上的全部身家，“这个还请您收下。” 冯老头接过储物袋子，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一枚极品灵石，又把袋子还给了顾林芷，顾林芷刚想说什么，他打断道：“老头子我做傀儡不行，但是做生意可是从来不昧良心，这东西就值这么些，能赚回本就行啦。我就只有一个要求。” 顾林芷只好接回了袋子，认真道：“您说。” “不要让它用在邪道、魔道的傀儡制作上，”冯老头叹息，“傀儡道和傀儡铸造，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顾林芷想了想，说道：“我在拜师的时候，师父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我，想要做什么样的傀儡。这个问题是要贯穿我整个道途的，就像你刚才所说，傀儡制作有万般法则，功法和方子本身没有错，有错的是用它们的人。傀儡和傀儡铸造也没有错，错的是八千年前的钱子规。虽然我现在对于我的道途还没有那么的明晰，但是，我承诺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将这些材料和这些功法，用来做害人之事。” 冯老头闻言，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林芷，点头道：“不愧是净珩仙君的弟子。” 顾林芷得到这样的夸奖，有些赧然：“我还差得远。” “不过，你要小心，”冯老头嘱咐道，“拿了东西赶紧走，之前来问我的那个小子，虽然他周身都是灵气，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得小心，赶紧离开隗阳。” 顾林芷点头道谢。 把东西揣好后，顾林芷带着兰离开了冯老头的万物集。 可还没等走到镇子口，顾林芷就看到一个熟面孔。 “大师兄？！”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李浅的身形一顿，一转头，看到顾林芷后疾步走了过来：“顾师妹？” 两个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同时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探听一个法器材料的消息，”顾林芷说道，她注意到李浅的目光停留在了兰身上，赶紧说道，“这位是兰，家里派来保护我的。” 考虑到兰的特殊性，顾林芷稍微撒了个小谎，用家里的名头，尽量撇清和师父的关系。 兰沉默地和李浅点点头。 李浅也向他还礼，这位兰道友周身灵气清正，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魔道修真者。 顾林芷看蒙混过去了，便问道：“大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李浅的眉头皱起：“宗门有个探查任务，师父让我带杜玉谦顺便出来转转，但是他现在不见了。” “探查任务？”顾林芷奇怪道，“在隗阳的探查任务？让杜玉谦来隗阳玩玩？” 隗阳在仙盟管辖边界，十分混乱，就算想让杜玉谦出来玩，也不应该选这个地方啊。 李浅却摇了摇头：“可能只是因为最近的探查任务就只有这一个吧，其他任务都太凶险了，带上他这么个凡人，恐怕会有危险。” 相比较其他的平乱、斗魔兽、抓魔修之类的，确实探查任务比较安全。 可现在看起来他在这种地方人没了更有危险吧…… 顾林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里没有仙网，他也没法用灵信，你们没有给他什么应急求救的东西吗？” “给了，”李浅眉头皱成川字，“但是……” 他拿出来了一个盒子，有些发愁：“我……不太会用这个。” 顾林芷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小心地探查其中的阵法和机巧作用，最终脑中一个法器的名字和它对上了号。 “寻踪因果盘，”顾林芷说道，“这个东西，如果和使用者有因果牵扯，就会有灵线指引。” 李浅松了一口气：“顾师妹既然会用它，那就麻烦顾师妹帮忙找一下杜玉谦吧。” 寻踪因果盘的寻踪结果只有使用者能看到，顾林芷有些庆幸李浅不会用它，想来洛宗主将这个东西交给李浅，也是因为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也就被李浅带出来的杜玉谦和他有关联，而刚才若李浅用了它，就会发现自己在那个万物集里停留了许久。 她尝试着注入灵力，不一会儿，从寻踪因果盘的珠子里发出了几道光芒，最终在顾林芷的神识里收束成了几束，分别连上了万物集的方向、李浅，兰因为是傀儡所以身上什么都没有，最后那一束远远地飘向了有些远的山林处。 顾林芷看着那飘向山林的灵线，指了指：“他应该在那边。” 李浅脸色瞬间变了：“那里……是隗水道。” 顾林芷的心也一沉，隗水道，是仙盟鞭长莫及、魔修盘踞的地方。 第74章 故人重逢 顾林芷根据寻踪因果盘的指引带着李浅来到密林边缘, 可以看到密林依仗的绵延山势，再往里走，就能看到一条河流穿林而过。 这山名为隗阴山, 通向隗阴山的密林路就是隗水道，那条河流是隗河。 “就在这里吧，”李浅对她说道，“你是炼器师, 不擅长战斗，不要往里进了。” 这隗水道密林是魔修盘据地, 不少腌臜邪恶之事都可能在里面发生，但同时，这里面也有着不少魔兽灵宝，所以也会有胆大的正道修真者进去凑热闹。 第137章 但这些正道修真者不敢大张旗鼓，为避免麻烦，都会选择收敛灵力, 拿到需要的东西后快速离开。 李浅是金丹期巅峰灵修，对付一般的魔修还是可以的, 可若是碰上魔修群攻, 那他也吃不消。 顾林芷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将一件法器递给他：“这是保命用的，你戴上, 我在这里接应你们。” 李浅道谢后将这个手环形的法器接下扣在自己手腕上，然后道：“你还是别……” “别说了，”顾林芷打断他, “我这里自有能自保的方法, 再说了，现在我不进密林, 只能判断他在这里面，具体的地方还需要你进去后我再慢慢探查。”她拿出了和手环配色一致的耳坠，戴在耳朵上扒拉了一下，“这个手环和这个耳坠是一对，两厢配合还可以进行五十里的灵识传送，等你进去后我再告诉你具体的方向。” 这是灵宝大会上的一对法器，只不过原先是基于仙网架构的鸣翔印法器，只是现在鸣翔印被弃用，于是那位炼器师便改了一下法器架构，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东西还是这次顾林芷回家的时候杜青岚一股脑都塞给她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再说了，”顾林芷又给他塞一个定心丸，“我这里有兰呢，你放心。” 李浅看了眼那幽深晦暗的密林，只好同意了顾林芷的建议。 兰沉默地站在顾林芷身边，像一个忠诚而强大的守卫一般。 看着李浅走进密林，顾林芷拿出几件法器和阵法，布置好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接着便坐下来，打开寻踪因果盘，看着和李浅连接的那个线越走越远，不断小声指点着他的方向。 等和杜玉谦的两条指引线完全重合后，她听到李浅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是魔修，”李浅的神识似乎有些不稳，“他……他是……” 他的神识突然断开，顾林芷心头一沉，她把耳坠摘下来，探入灵气仔细研究了一下，是被什么阵法隔绝了灵气连接。 大师兄是被察觉到了吗？ 还是说只是对方简单地布置了隔绝灵气的阵法准备去做什么？ 总之里面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回去求助宗门，或者进密林探查。 前者相对安全，可这个地方距离玄道仙宗太远，她和兰从宗门来这坐的顾家私家星槎，都用了三天时间，这么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后者的话，她一个炼器师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两人。 顾林芷思考片刻，便掐了一封灵信，飞向了隗阳镇的方向，接着站起身。 一直没有说话的兰拽住了她：“那里比较危险，现在你的东西拿到了，应该回宗门了。” 顾林芷知道，这是师父给兰的命令，不要过多地在隗阳这个地方逗留，这里势力交杂、仙盟力不能及，对于正道修真者来说是危险之地。 “放心，”顾林芷说道，她把自己的袖子从兰的手里抽出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做不到放着杜玉谦和李浅身陷未知险地而什么都不做。 所幸她刚从家里打秋风打来了一堆好东西。 保命的各种阵法和法器给自己和兰套上，两个人跟着她手里的寻踪因果盘的指引往林子里走。 密林里安静得十分诡异，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三步一个魔兽、五步一个魔修。顾林芷身上加了隐匿阵法，两个人就像一阵透明的风一样掠过林子。 终于，在随着太阳落下，穿过渐渐弥漫起来的瘴气，顾林芷停留在了一处山洞前。 她伸出手，缓缓靠近山洞口，果然感觉到了阵法的波动。 这阵法设置得十分巧妙，若不是顾林芷小心谨慎，再加上对灵气的细微感知强烈，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想来李浅就是在这里中了招。 顾林芷看着那阵法，灵力细细地从她手中流向其中，她仔细拆解了一会儿阵线，然后目光一凝，手指一抓，对兰使了个眼色——可以了。 两个人走进山洞里，山洞里的岔路很多，所幸顾林芷手中的寻踪因果盘不断地为她指引正确的方向，她一边顺着指引走一边在洞口的打上灵力标记，可越往里走，顾林芷越感觉到不对。 寻踪因果盘的效果会随着距离目标越近越明显，刚才在密林外围的时候，李浅和杜玉谦的因果线重叠成一束，但现在她进入了山洞，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那条线分成了三束。 一条线是李浅、一条是杜玉谦，那么还有一条……难道是掳走杜玉谦的人？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和她产生因果呢？ 这个人到底是谁？ 顾林芷放慢了脚步，等能听到人说话声后，她停了下来。 “你把我大师兄抓来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大师兄他可是玄道仙宗宗主的首席大弟子！你要是动了他，玄道仙宗不会放过你的！” 是杜玉谦的声音。 李浅果然落入了那个人的手中！ 紧接着，顾林芷听到那人说道：“玄道仙宗大弟子……呵呵我当然知道，当初，还是大师兄引我们进玄道仙宗试炼呢，我当然知道，当然知道！” 顾林芷一怔，这人说话的声音带着疯癫，并且有些耳熟。 她微微向前靠近了一步，手按在了洞壁上，灵力顺着洞壁攀爬，小心地探入了洞内，神识顺着灵力爬过去，看清洞内情况的顾林芷手抖了一下，兰上前轻轻按住她的手臂，帮她稳住灵力，这才没有引起里面的人察觉。 第138章 顾林芷一手稳住灵力，另一只手捂着嘴，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洞内全是肉和人皮。 李浅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弄晕倒在地，他的脸直接砸在暗红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烂肉上，身上的浅色道袍被血水浸透，那血水足以摸过人的脚面，在他的鼻子下方泛动波纹反射着洞顶夜明珠的光。 那血水之下，全是人皮、烂肉、内脏。 杜玉谦被绑在洞内正中央凸起的石柱之上，石柱上刻着复杂的阵法，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蓬头垢面的人影正在用灵力刻着阵法。 那人抬起头，往李浅那边鄙夷地看了一眼：“可现在如何，不还是等着做我的祭品。” 看到那人容貌的一瞬间，顾林芷就认出来了他是谁。 白清河。 那个在入门拜师的时候曾经想要抄袭她的结果、最后被竹师兄打脸的修真者。 他竟然堕入魔道了吗？！ “玄道仙宗，不过一群伪君子罢了！”白清河的神情癫狂，“什么狗屁仙君，都是骗人的玩意！净珩仙君，我呸！沽名钓誉！什么傀儡大家！” 杜玉谦提到“玄道仙宗”四个字似乎激怒了白清河，他手指成爪往李浅处一抓，李浅的四肢就像被什么东西吊着一般吊到了半空中。 疼痛感让李浅醒了过来，半边脸的血在往下滴落。 看清那吊着李浅的东西时，顾林芷恍然意识到，白清河竟然是一名傀儡师！ 那吊着李浅的东西正是傀儡丝！ “他给我师父做的那个傀儡，又做不出第二个！”白清河吼道，“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还不是当年那个老东西给他的千丝魂书残页！说什么不再做傀儡，是怕做不出来被人揭穿是个骗子吧！” 顾林芷被震住了，白清河的话挤进她的脑中，她起来冯老头说过的，有个自称明一仙君弟子的人拿着明一仙君的灵帖来和他要魂浸石，难道说的就是白清河？！ 白清河，是明一仙君的弟子？！ 而且他还知道千丝魂书残页的事！ 他是傀儡师，却没有自己的傀儡，但他知道师父曾经得到过净珩仙君做的傀儡后境界突破，所以他也想要一具净珩仙君的傀儡。 可净珩仙君出关后不再做傀儡了，于是他便动了要拜师净珩仙君的心思，却不想最终被淘汰。 现在他堕入了魔道，成为了一名魔修。 带着黑色魔气的傀儡丝想要钻入李浅的皮肤之下，侵入灵脉中，他有顾林芷给他的法器护体，勉强能抵挡一二，可这山洞内的瘴气与魔气太过浓烈，只要他动用灵力，势必就会被魔修趁虚而入。 “白清河，”李浅吃力地抬起头，“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对玄道仙宗不满，但请放过他，他不过是个凡人……” “凡人？哈，你还想骗我呀，”白清河狞笑着，伸手掐住杜玉谦的两颊，“我可都知道了，他不是一般的凡人，他是从别的大世界来的，不承本世界因果的凡人！不承因果，不经轮回！” 无数的带着腥臭味的黑色丝线涌入杜玉谦口中，杜玉谦说不出话，眼睛不受控制地上翻，身体挣扎着，那些黑色丝线从口腔扎入他的脏腑、身体，不断扭动着，仿佛在他体内结成什么法阵。 最终，黑线停了下来，从杜玉谦的七窍里冒出了头，又互相连接，杜玉谦还能喘息，可他再也说不出话，也无法动作。 李浅被他这动作惊得说不出话，他看着杜玉谦现在的模样，忍不住干呕起来。 白清河这才放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透明芥子，芥子中一枚金色的宝珠泛着光。 “也不会经历生、老、病、死，受伤也会自愈，”白清河爱怜地摸着那个珠子，“用来作为承载我的神魂、作为我的傀儡，再合适不过了。” 第75章 自爆 顾林芷看到自己手上寻踪因果盘的线又分出了一条线。 四条线, 一条连接李浅、一条连接杜玉谦，一条连接白清河，还有一条, 连接着白清河手里的珠子。 那是他的神魂！ 他竟然分裂了他的神魂！ 顾林芷身体抖了一下，她想起来师父曾经和她说过的那个人。 钱子规。 分裂了自己的神魂，用神魂侵入所有连接到他所制作的傀儡之上的傀儡师们，以及和傀儡师产生灵力接触的其他修真者们, 以此来达到将活人作傀儡的目的。 金色的神魂顺着黑色的线从口中落入了杜玉谦的体内。 顾林芷的手攥紧了，白清河……他是想将杜玉谦当作傀儡！就因为他是异世界来的, 不接本界因果，所以不会担心损毁！ 杜玉谦自从来到这个大世界就被钱静阳囚禁起来，五年前好不容易被顾林芷救出来，因为顾林芷所以选择了玄道仙宗，在玄道仙宗待了五年终于能出来透透气，结果又遇到了这样的事。 看着那连到杜玉谦身上的因果线, 顾林芷心里不禁带上了一点点愧疚，当初若不是她救出来他的话, 会不会他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顾林芷收起寻踪因果盘, 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杜玉谦和被傀儡丝吊在空中的李浅。 李浅是灵修，战力应该在白清河之上，只是现在这个洞内魔气弥漫, 他不敢轻举妄动。 她身后有兰，修为开到最大可达化神，收拾一个白清河也绰绰有余。 第139章 那么现在, 她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将这一洞的魔气化掉。 她从怀里掏出三样法器, 两件东西拿在手上，一件丢在地上, 侧头对兰说了一句：“跟我冲！” 兰得令跟在她身边，两个人冲进魔气弥漫的溶洞内。 “谁？！” 白清河看见两个人攻了进来，手上一拉，空中的魔气迅速交织成网，可就在魔阵成型之际，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那东西不断扩大，最后成为了一个盏半扣下来！ 看清那是什么的白清河只来得及喊一句:“乾坤盏？！” 巨大的盏倒扣在溶洞中，将三个人一个傀儡全数扣了进去！ 魔气和灵气不断地被乾坤盏吸收，束缚着李浅的那些傀儡丝瞬间崩裂，李浅驱动体内的灵力飞身向下要将杜玉谦救下来，却不想白清河向下一抓，地上那些腥臭的血肉瞬间充满泡在血水里的人皮，几个被血肉快速充盈的人形怪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原先攻向白清河的兰立刻撤回到顾林芷身边护住她。 白清河看到顾林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你！” 顾林芷的出现极大地刺激了白清河，他目眦欲裂，手狠狠一挥：“是你！一次又一次坏我好事！哈哈，可如今，你以为你能跑掉吗？！” 人形怪物攻向顾林芷，兰出招抵挡，顾林芷给李浅使了个眼色，然后拿出另一件法器准备启动。 “七年前！就是你夺了我的拜师机会！是你！让我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白清河嘶吼着，地上的血水如海潮般涌动，形成血腥的漩涡，“如今你还要来碍事！” 那些肠子被从地上拉起，化作丝线控制着那些怪物攻向顾林芷！ “以为一个乾坤盏隔绝魔气就能对付我吗？别忘了，乾坤盏还会隔绝灵气，你们如今和我一同在这里，又能有多少灵气用？”白清河十指翻飞，“可我离了魔气还有这么多傀儡可以驱使！” 顾林芷笑了下：“谁说我们没有灵气？” 只见她手中聚起第二个法器，那法器上的灵力线快速交织，不一会儿，灵气开始慢慢进入乾坤盏内。 白清河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顾林芷手上的正是她做的灵气重建盒，灵气重建盒与乾坤盏配合，形成了一个无魔气的纯灵环境！ 灵刃从兰的手上飞出，利落地将那些恶心的人形怪物横身切断，那些断肢“啪嗒”、“啪嗒”地掉入血水之中，激起血花，而李浅则趁机将被捆在石柱上的杜玉谦解救下来。 “啊！！” 一声惨叫响起，杜玉谦骤然抽搐起来，李浅的手一顿，那血肉的怪物则转头冲着他攻了过来！ 白清河却只是看了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又一波血肉怪物从血泊中站起，这些怪物因为被兰切断了身子，只能半身前行，看起来诡异又狰狞，如同索命的厉鬼一般。 “他已经同我魂魄的一部分建立了连接，”白清河有恃无恐，“灵气不足断开就是要了他的命，”他冷哼一声，挑衅地看向顾林芷，“就算你有办法让灵气进入这里，可隗阴山本身就灵气稀薄，这些灵气不过杯水车薪，”白清河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你们只能看着他，成为我的傀儡！” “确实，”顾林芷不慌不忙地点头，“隗阴山、隗水道灵气稀薄，所以这里是魔修喜欢待的地方，但是，”她眨了下眼睛，“你是不是忘记我是谁了？” 白清河皱眉：“你……” 下一刻，磅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钻入乾坤盏中，而在乾坤盏的外面，白清河看不到的地方，进入溶洞的洞穴入口处，一座足以抵几座矿脉的极品灵石堆骤然出现，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磅礴的灵气，灵气活泼地冲进了溶洞之中，和魔气争夺着空间。 这是顾林芷丢下的灵石芥子，她早就想到了这里灵气稀薄的问题，但为了让白清河掉以轻心，她将灵石放入芥子中丢到角落，等包裹着灵石的芥子被魔气消磨化开，那不起眼的芥子便爆出极品灵石，短暂地将这一方溶洞转化为灵气充裕的空间。 “我可是顾家的女儿，”顾林芷抬起下巴，“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浓郁的灵气充盈进来，眼见死局已定的白清河发了疯，体内早已被魔气污染的灵根运转，魔气蔓延充斥着皮肤下的每寸灵脉，魔修苦苦守卫的灵台被魔气占领，他彻底失了理智。 “都死吧！” 一声怒吼伴随着从他肉身迸发出的巨大魔气，地上的血水悉数被击起，血肉怪物们一拥而上，兰挡在顾林芷身前，手上的灵气凝聚成防护的屏障，怪物们攻上来的一刹被无数灵刃剿碎，皮囊兜不住肉块，天空下起了腥臭的血肉碎块雨，白清河消失在这方空间中。 他自爆了，血肉和那些碎块一起，和他的那些血肉怪物们一起，落入了血水之中。 顾林芷和李浅趟着这血水，将杜玉谦从石柱上解救下来，那些插入他七窍之中的黑色丝线已经消失，李浅攥住杜玉谦的手腕，想要尝试将灵力送入探查他的身体情况，可灵气刚进入他的肉身他便疼得蜷缩起身体。 与此同时，一小团黑色的雾气从他的皮肤中渗出，顾林芷意识到什么，从储物囊中拿出一个瓷瓶，将药喂入他的口中，不一会儿，杜玉谦便扶着柱子呕吐起来，一团带着黑色的东西落入了血水之中。 第140章 他缓缓睁开眼，茫茫然地看着顾林芷，伸手抓住她的袖子：“神仙姐姐……你又来救我了……” “现在还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顾林芷有些紧张地问道，“比如，有没有感觉你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意识什么的？” 李浅明白了，他看着：“你是说，白清河的残魂？” 顾林芷点头。 白清河是明一仙君的徒弟，她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明一仙君临死前想要夺舍自己傀儡的事，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么他刚才将自己的生魂放入杜玉谦口中的时候，或许不仅仅是打着模仿钱子规做人傀，更是有了夺舍这么一层想法。 但是杜玉谦是凡人，无法修炼，白清河应该不会去选择他作为夺舍对象，这相当于把自己困在了凡人的身体里，和修行绝缘了。 所以顾林芷给杜玉谦喂了定神清心的药，杜玉谦吐出秽物后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顾林芷关切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溶洞外的灵石还有着余裕，这里的灵气还算浓重，杜玉谦体内若有什么带着魔气的东西残留，在这种环境下不易被发现，一旦真有什么问题，若他到了溶洞外那个灵气魔气混杂的环境，灵气无法压制魔气，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我感觉……没什么事了，”杜玉谦抓紧顾林芷的袖子，他看着周围的模样，有些瑟缩，“神仙姐姐……林芷，我们……我们先出去吧，这里……有点恐怖。” 顾林芷和李浅对视一眼，确实久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先出去再说吧。” 李浅背着杜玉谦，顾林芷和兰走在前面，山洞内岔路多，之前靠着寻踪因果盘的指路才找到地方，所幸顾林芷打好了灵力标记，按着之前来的路带着他们走了出来。 隗阴山的植被茂盛，树冠庞大，遮天蔽日，阳光难以穿透下来，让人觉得阴冷非常。 一踏出山洞，杜玉谦突然轻叫出声，而他的手扣紧了李浅的肩头。 李浅脚步停顿，侧头问道：“怎么了？” 顾林芷和兰也停了下来，她回过头去看李浅背上的杜玉谦，目光却在触及他的手背时顿住。 她快步走到李浅身边，伸手拉起杜玉谦的手背，那上面有个如云一般的黑色印记。 和五年前，在灵宝大会将她抓入芥子空间的那个邪修手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第76章 落云会 这个印记名为落云印, 是一个叫落云会的魔修组织的印记，这个组织以傀儡师为主，打着被仙盟欺压的旗号招人, 不少入了魔的炼器师、阵修和灵修也加入了其中。 正道的傀儡师因为八千年前和两百多年前的事被严加限制，连带着正道的傀儡都没多少人做，于是有傀儡师干脆放飞自我，加入落云会, 完全无视正道的傀儡制作限制，网罗那些入魔的炼器师, 想要复辟八千年前的傀儡盛世。 看到杜玉谦手背上的印记，顾林芷明白了，作为傀儡师的白清河应该是加入了落云会，所以才会入魔、才会得知那种以活人为傀的邪术。 “唔啊！” 杜玉谦手上的落云印闪动起来，他痛苦地叫出声，身体开始大幅度地扭动想要缓解痛楚。 “应该是他身体里还有白清河的残魂, ”顾林芷快速说道，“或者说白清河的残魂在他身体里留下了什么。” 李浅不得不将他放下, 想要探查他的情况, 却在看到他的手背时一愣。 杜玉谦手背上的落云印仿佛活了过来，以它为起点，延伸出数条红色的血线顺着杜玉谦的胳膊上攀长, 李浅将灵力送入他身体阻拦这些血线，杜玉谦似乎缓解了一些，顾林芷又拿出瓷瓶来想要给杜玉谦喂一些安神的药, 却不想杜玉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一把推开他们，嘶吼着就往隗阴山上跑。 顾林芷最先反应过来, 她脚下御术，向杜玉谦的方向飞去，李浅和兰紧跟其后。 杜玉谦跑了没多久便体力不支跌倒在地，顾林芷上前去扶起他，脚下突然传来震动！ 是阵法！ 是腾挪大阵！ 这里竟然会有腾挪大阵？！ 顾林芷急忙拿出隐蔽身形遮蔽灵息的法器给她和杜玉谦套上，杜玉谦一直蜷缩挣扎着，身体仿佛疼痛得不得了，地面连绵起伏不停动荡，等慢慢稳定停下后，他也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大口喘着粗气。 “神……” 杜玉谦刚说一个字，就被顾林芷捂住了嘴，他感觉到她的手有些颤抖。 看清周围环境的顾林芷不断默念要镇定要镇定，她一边死死捂住杜玉谦的嘴让他不要发声，一边努力收敛自身的灵力。 他们原先所在的环境已然在刚才的动荡中模样大变，现在所处的地方瘴气和魔气浓得化不开，肉眼可见的就有几十号模样诡异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这些人周身魔气环绕，显然都是魔修。 黑色的灌木和乔木遮挡住他们的身形，顾林芷现在庆幸刚才自己手快拿出来了隐匿法器，不然一个正道修真者一个凡人落到这种境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现在就祈祷兰和李浅不要误打误撞闯入这里。 突然，顾林芷感觉到周身魔气翻涌起来，她忍着这气息给她带来的不适感，小心地抬起头。 一朵巨大的黑色落云印出现在空中，原先散乱站着的魔修们恭敬地以落云印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第141章 那落云印在空中变化，一个人影出现在它下面。 看清那人模样的顾林芷心下一惊，竟然是钱静阳！ 魔修们齐齐行礼：“恭迎尊主！” 仙盟追杀了五年的钱静阳，竟然彻底成为了魔修，躲在这隗阴山中，成了落云会的首领？！ 电光火石之间，顾林芷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落云会是在百年中出现的，而那时候正好是钱静阳闭关飞升后又回到本方大世界、在仙盟中推行仙网的时候。 但是谁都没把这两件事关联到一起。 钱静阳实际上那会就已经入魔了，但是入魔前期对于他这样的大能来说是可以遮掩的。可修真界的共识是，一旦入魔，便很难回转，最后的结果是神魂被魔气侵蚀，神志尽失，暴毙身亡。 所以他从那时候起就准备好了两条路，一条是通过仙网暗补修复自己的神魂，以此来挽救道心入魔的自己；另一条是在魔修中准备好退路，一旦入魔不可逆转，那么他就能转修魔道！ 而五年前灵宝大会上的手脚估计也是他授意那帮魔修做的。 可是，顾林芷皱起眉头，钱静阳似乎对章生并不感兴趣，因为章生始终都在那个魔修傀儡师手里，并没有被钱静阳拿走，而当时那个傀儡师的目的，是找到做章生的人。 师父能做出第一个自主活动的傀儡是梅，当年给了明一仙君，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钱静阳正在闭关，他出关后梅已经被毁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梅是怎样的傀儡，也联想不到章生的创作者会是这个冒出来没多久的后起之秀。 于是便有了五年前灵宝大会那件事。 顾林芷定了定心神，极小幅度地调动储物芥子，拿出了留影石。 “今日召各位道友齐聚于此，是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钱静阳语气和善，“这件事我捂在心头良久，终于可以在今天确定，告知大家。” 魔修们屏息凝神，而钱静阳手一挥，几张纸页浮现在空中放大。 众魔修看着那些纸张的虚影，有人喊了出来：“这是千丝魂书残页！” 顾林芷也看着那些虚影，她的目光落在那虚影残页的底纹上，然后目光顿住。 那是一只鸟张翅欲飞的印记。 她记得，师父之前给过她让她参悟的，那几页不知道从哪里来功法秘籍，上面就是这个印记。 这竟然是千丝魂书的残页吗？ 师父……为什么会将千丝魂书残页给当初只有炼气的她？ 不说那时的她，就算现在的她都不一定能参悟出什么东西，师父为什么要给她？ 是不信任吗？顾林芷心里有些不舒服地想，可那时候顾家和师父示好，师父也和自家没有矛盾。 师父……到底在试探什么？ 手下的脑袋努力拱了拱，顾林芷回过神，这才发现杜玉谦快被自己无意识收紧的手给憋死了。 她赶紧放开他，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杜玉谦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顾林芷的目光继续落在空中的页面虚影上，这几页和师父给她看的那几页的内容不一样。 如果说师父手中的千丝魂书残页是从冯老头那里得来的，那么钱静阳手里的这几页，恐怕就是他自己原先就有的。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型——钱静阳当年所谓的冲击飞升，或许和千丝魂书有关系，他能活下来，大概也离不开千丝魂书的缘故。 当年第一个用钱子规所做傀儡的大能能够在飞升之时撕裂开大世界结界，或许钱静阳就是靠着这部分来达成了飞升的假象？ 所以后来他要找到章生的创造者，因为梅竹兰菊和章生这样能自主活动的傀儡是用的八千年前的傀儡铸造方法，他认为章生的创造者肯定知道这种方法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傀儡。 但他猜错了，顾林芷想，师父是先做出了梅，然后再从冯老头那里得到了千丝魂书残页，所以梅应该不是参照千丝魂书残页做出来的。 一想到那三张残页被师父用来试探自己，顾林芷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难受又浮了上来。 有魔修叫道：“可是之前您给我们看的也只有这几页！千丝魂书至今未有全本，又何谓好消息？” 魔修里的尊卑实力说话，钱静阳不过一个炼器师，不擅长斗法，能组织起落云会自然是给够了他们期许和好处，所以那些残暴的魔修愿意尊称他一声尊主，可要说心里有多少实打实的尊敬，那还真说不好。 “这是我手中的全部残页，它不足以成完整功法，但是，”钱静阳听到这话并未计较，反而和善地笑了笑，手一挥，那残页消失于空中，“大家可曾听闻两百三十年前，子规林里发生的事？” 顾林芷心中一凛，她记得在巽元秘境的时候，兰追杀的那个魔修，当时他问那个魔修的事，就是两百三十年前的子规林！ “章淮远，”钱静阳念出了三个名字，脸上作出怀念的神情，“我的好友，章淮远！” 章……淮远？ 顾林芷觉得这名字着实陌生。 魔修们也是反应了一会儿后，才有个年纪很大的人哑声问道：“就是您之前手刃的那个私藏千丝魂书的人？” 魔修里一片嘘声。 顾林芷也想起来了，两百三十年前子规林，有一位天工门的堂主私藏千丝魂书残页研究，让当时的门主钱静阳发现，被清理门户。 第142章 那会钱静阳还未入魔，对千丝魂书就像前几任天工门门主那样谨慎小心，知道残页存在便立刻清缴。 可现在的钱静阳呢？ “天工门门规一向是见千丝魂书残页就立刻销毁，子规林为我天工门大能钱子规留下来的秘境，里面有残页存留也是当年天工门预见的，”钱静阳负手而立，“可我没想到，章淮远，他会私藏残页，等我发现时竟然想要害我灭口！由此我才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钱静阳语气带着沉重，仿佛当年不得已手刃好友的痛楚仍然萦绕在他心头。 “也是自那之后！我想知道这千丝魂书残页到底如何引得连淮远这样道心坚定的人都……”他哽咽了一下，平复情绪，“淮远是我的好友，虽然杀了他是为了大义，但是我也想为他好好安葬，在回来收拾他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一些手稿。” 又一些纸张的虚影展示在了空中，这些纸张上的字体隽秀有力，顾林芷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上面的功法，就是师父平日里给她学习参考的、一条一条都记到她脑子里的功法！ 只是这些功法也并不完全，却比那千丝魂书残页能让人理解、让人开悟。 “这些功法，就是淮远他根据千丝魂书残页复原出来的，”钱静阳说道，“只是可惜，等子规林关闭后我才发现这些，但就算只有这些，我靠着它打开了大世界的结界，离飞升只差一线之遥！” 所有的邪修看着这个功法，有人嚷道：“那是不是不用找千丝魂书，只要找到这个功法就行？” “章淮远他拿到多少千丝魂书残页？怎么能复原得这么完整？” “可是章淮远死了吧，这本功法也不全吧？” 这热热闹闹的议论声入不了顾林芷的耳朵，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串了起来。 林芝和章生在凡界相遇，顾林芷回来拜关琮为师，关琮手里有完整的章淮远“复原”的功法，却拿千丝魂书残页试探她。 他试探什么呢？ 试探林芝和章生的相遇、顾林芷拜师关琮，这两件事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钱静阳两百年前闭关，关琮却一直在百炼仙府很少以真面目示人。 他是天性使然，还是在躲避着、防止被什么人认出来？ 章生，章淮远，这两个名字的姓氏是不是一个巧合？ 章生，和梅竹兰菊，真的是同一种傀儡吗？ 那个用来炼制魂心的方法，那个用到诸多仙盟认定的非法流通材料的方子…… 顾林芷闭了闭眼。 “章淮远将其内容藏在天工百炼图中，我只拿到了其中的一部分，”钱子规缓缓说道，“最后一卷不知所踪，但是，”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下面的魔修，“经我推算，子规林即将再次开放，这是个高级秘境，封锁灵息和神魂，当年我并未下死手，想来，他应该还有残魂在那里游荡。” 第77章 猜想 腾挪大阵再次运转, 顾林芷急忙护住杜玉谦。 等运转完毕后，他们被传送回了原先的位置，杜玉谦手上的落云印不再闪烁, 他的神智也不像刚才那样的癫狂。 “顾师妹！” 李浅的声音传来，顾林芷抬头却看到了兰。 兰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啊，顾林芷恍然想到, 兰是傀儡，真实的傀儡, 他不会有情绪，只会执行命令，就和竹师兄一样，他们都有初始的性格设定，只有当师父的神识投射到他们身上时，他们才有了情绪。 可章生呢？ 往日的一幕幕复现在她的眼前——章生会笑, 会无奈，会生气。 章生真的只是像梅竹兰菊那样的傀儡吗？ “顾师妹, 顾师妹！” 李浅看顾林芷神色怔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夺了魂魄一般, 便伸手要按她的手腕探查。 顾林芷回过神，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没事，大师兄, 这里有不少魔修，我们先赶紧离开吧。” 李浅点头，看向杜玉谦：“你现在还能坚持吗？” 杜玉谦似乎不记得他之前狂奔的事了, 只是活动了一下肩颈, 说道：“我感觉就是身体累了点，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呀。” 李浅便不再做多余解释, 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下山而去。 等和顾家的人联系上，坐上顾家的星槎往宗门去时，他们才有时间交流一下发生了什么，梳理出来大致情况。 白清河是落云会的成员，入会之人都要打上落云印，这个印记可以让钱静阳召集附近的人，若是在外面，魔修可以选择去或不去，但隗阴山已经成了钱静阳大本营，他对山体做了阵法改造，凡是在隗阴山的带有落云印之人都会被腾挪大阵送到他面前。 白清河进入落云会大概也是为了千丝魂书，钱静阳手里有多少千丝魂书、他看过多少千丝魂书尚不清楚，但能确定的是，钱子规的邪术他是会的，并且以此为诱饵来招揽傀儡师，白清河就是从这里学到的钱子规邪术，并且妄图采用邪术将杜玉谦做成傀儡，只不过被顾林芷他们阻止了。 可白清河的神魂进入过杜玉谦的身体，顾林芷给杜玉谦及时喂下的药让白清河的神魂消散，但是却留下了落云印。 杜玉谦是凡人，落云印一召他就难以抵抗，最后连带着顾林芷上了山，被传送到了钱静阳召集聚会的地点。 第143章 李浅和兰因为当时还有一部分距离，所以被留在了原地。 “我已经把钱静阳在隗阴山的事上报给宗门了，”李浅说道，“顾师妹，你知道他们集会是要做什么吗？” 顾林芷一瞬间有些犹豫，还没拿捏好要怎么和李浅说要说多少，就听杜玉谦竹筒倒豆子般道：“这个我知道！他们说什么子规林要开了，还说什么二百三十年前有个叫章淮远的好像死在了子规林，他们要去做什么搜魂，为了补全那个章淮远写的什么天工图！” 顾林芷看了眼杜玉谦，他说的确实是集会上钱静阳所说的内容，但她知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牵扯，她理应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去，可她却只是攥紧了手，点头道：“嗯，就是这些。” 那些只是猜想，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应该先去问问师父，先去师父那里探探底。 顾林芷的心很乱，千头万绪堵在心头。 师父的隐瞒、师父的试探，还有关于章生…… 一个和师父很像的傀儡，一个能拥有情绪的傀儡。 顾林芷的手撑在额头上，她在努力回想着自己这五年来修复章生时探查的傀儡细节。 画皮、铸骨、凝脉。 不知道魂心炼制之法只靠着清理魔气的过程对章生的探查根本不足以明了这个傀儡的铸造方法，更别提探查他和梅竹兰菊的区别了——毕竟她连其他的几个傀儡都没有仔细研究过。 “神仙姐姐，你怎么了？” 顾林芷抬头，对上杜玉谦和李浅关切的目光，兰不在这里，因为她当时将兰说成顾家派来保护她的人，他便用这个借口脱身离开了。 “没什么，就是骤然见到钱伯……钱静阳，还有些缓不过神，”顾林芷对他们笑了下，对杜玉谦道，“之前就想说了，不是说过不要叫我神仙姐姐嘛，叫我名字就好。” 杜玉谦眨了眨眼：“可是叫名字会不会太冒犯？之前喊你林芷的时候，我感觉净珩仙君似乎不是很高兴。” 他似好像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哆嗦：“那会儿他看向我的目光感觉跟带冰刀似的。” 李浅诧异道：“你还见过净珩仙君？” “见过的，”杜玉谦心有余悸地点头，“当时我和净珩仙君还有神仙……林芷一起回的宗门，我感觉从我叫林芷的时候，净珩仙君就一直冷冷地看着我。” 顾林芷下意识地想提师父辩解：“我师父他就是看着冷，实际上吧……” 她顿了一下，想到了师父直播怼人时的情景，有些不确定道：“他实际上还是……挺爱说话的。” 李浅没忍住笑了出来：“确实，不过净珩仙君在不说话的时候感觉冷淡也是经常的，他对所有人都这样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所有人都这样吗？顾林芷想，师父对他，明明很温柔、很耐心。 就像章生当初对她时的那样。 可章生和师父不一样，章生不会那么咄咄逼人，他总是那样谦逊、和善、真诚，哪怕是对陌生人、对村民都是这样。 星槎落下，李浅叫住了顾林芷，他们还需要一起去宗门进行这次事件的报备和说明，并且也需要宗门里的医修给杜玉谦看看身体，毕竟他手背上的落云印还未完全消失。 等回到百炼仙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顾林芷往无名苑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那门被骤然打开，一个人站在门口对院子里怒道：“之前你豁出去修为救她境界差点跌下大乘我算你爱徒心切不说什么，但是现在你就是在作死！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接着那人气冲冲地往外走，看到顾林芷的瞬间，他的神情没来得及调整好。 顾林芷给他行了个礼：“宗主。” 洛以宁敷衍地点了点头，硬邦邦地“嗯”了一声，便从她身边大步走过。 顾林芷感觉到他周身都泛着一股让她不太舒服的烦躁气息。 洛以宁待人向来是温和的，对顾林芷这个“玄道仙宗小财神”更是客气至极，生怕顾家小姐在仙宗待得不痛快另投他门，但今天不知是不是和关琮吵架的缘故，他也着实没有心情和顾林芷客套。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仙君请您进去。” 顾林芷回过头，竹师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旁边。 走进无名苑，顾林芷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洛以宁那句“之前你豁出去修为救她境界差点跌下大乘我算你爱徒心切不说什么，但是现在你就是在作死”。 爱徒心切。 师父只有一个徒弟，就是她。 能称得上让师父救的情境，就只有五年前灵宝大会为她重塑灵根灵脉的那次。 那会儿在场的大乘期不多，其中三位大乘期都忙于救她，除了大乘期之外，没人能感觉到大乘期修为境界的变化，等她醒来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顾林芷知道重塑灵根和灵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谢兰汀说的那句“只有他和你一样是天生道体”她也只当是师父适合为她做这件事，并且当年关琮在救过她后，继续配合仙盟对仙网进行调查，还有后面揭露钱静阳的事，她从来没想到过师父的境界会因此大跌。 竹师兄打开屋子里的门，请她进去。 顾林芷站在门口，带起来的风让里面用作照明的火苗跳跃了一下，连带着关琮身后的影子也扭曲了一瞬。 第144章 关琮没有用照明法器，只用了凡界才会用的普通烛火，顾林芷进来后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写着些什么。 他淡淡道：“回来了。” 顾林芷点头，关琮直起腰，将狼毫放到笔架上，手一挥便将桌子上的纸收起，拿出了一枚灵石替换掉照明法器里已经变成灰白色的石头，接着烛火熄灭，屋内的光源稳定下来。 顾林芷想说些什么，关琮却先她一步道：“别听洛以宁瞎说，他最近肝火旺，没事乱发脾气。” 师父果然知道自己听到了，顾林芷想。 她小心翼翼问道：“那您现在……” “早就没事了，”　关琮说道，他伸出手，一个半透明的金色小珠子浮在他的手心，这小东西慢慢地浮到顾林芷的面前，“这是生魂珠。” 顾林芷一愣，她双手捧着，生魂珠乖巧地落在她的掌心。 “准确地说，是生魂珠的半成品，”关琮说道，他在努力打起精神，可声音里还是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虽然是半成品，但章生的魂心可以开始着手炼制了，生魂珠不牵扯其他的步骤，最后将它融入进去即可，剩下的部分，为师日后会慢慢补全。” 顾林芷小心地将生魂珠收起，她还想问些什么，可是关琮的神情却真的十分疲累。 “好了，去炼制吧，”关琮摆摆手下了逐客令，“为师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大概两周，有什么问题等为师出来再说。” 第78章 唤醒 章生的胸口打开着, 顾林芷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泛着流光的东西放入到那个位置上，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个储物芥子, 储物芥子里有着一枚金色半透明的珠子。 这是师父半年前给她的生魂珠。 顾林芷花费了半年的时间，经过无数次的推演和计算，终于炼制出来了章生的魂心。 这期间她不敢有丝毫大意，炼制魂心的重要材料几乎都是孤品, 她必须保证一次性成功。 最让她感觉艰难的是，原先只说闭关两周的师父一直闭关到了现在, 顾林芷担心过，找过宗主，可宗主却只让她见了关琮还亮着的命灯，告诉她这个状态代表她师父无恙，便再也没有说过其他。 洛以宁是顾林芷所知的师父最好的朋友，但自从上次两个人似乎因什么发生争吵后, 没事就来百炼仙府晃荡的宗主便真的对师父不闻不问。 顾林芷无法，只能在无名苑里一边自己钻研, 一边想办法托谢兰汀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可谢兰汀只是个筑基期的医修, 她也只能去找她的师父——神医谷谷主问问。 其余的时间，顾林芷一头扎进了炼制魂心的过程中。 现在魂心炼制完成，装入了章生的心口, 这魂心的中央有一处小的圆形空间，正是承载生魂珠的地方。 顾林芷极其小心地将半透明的生魂珠取出来，这生魂珠还是半成品, 里面有着棉絮状的金色雾气, 但师父说它已经可以用了，只是后期还需要他做进一步的补充。 虽然顾林芷不知道这补充是什么, 但既然师父说让她先炼制，那么她自然是听师父的话。 隗阴山的事她有千言万语想问师父，可现在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修复章生更重要。 顾林芷手上的灵力化作细丝一层层包裹住生魂珠，按照关琮给她的方法，将那小球慢慢地移到章生心口的位置，生魂珠慢慢落下，最终严丝合缝地进入魂心。 魂心亮起一瞬，从上面延伸出金色的丝线，将生魂珠封好。 成功了！ 顾林芷松了一口气，她拿出一枚极品灵石，将它按在胸口旁的空缺位置上，充盈的灵力送至章生全身，肌肤合拢，她将手放到他的脖颈处。 顾林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她用另一只手按住胳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尖碰触到章生颈侧的肌肤，灵力慢慢送入，金色的光芒聚集，形成翼菱叶的形状。 随着翼菱叶亮起，章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有些迷茫，接着缓缓转头，和顾林芷的视线对上。 顾林芷没忍住哭出了声，大颗的泪珠不断地滑落，她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却舍不得闭上或者错开眼睛。 因为章生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着属于人的情感。 章生看到她似乎有些困惑，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可那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顾林芷嘴唇翕动，她想和他说那个小木偶还没有完成，她想和他说给他做的荷包不小心丢了，她想和他说她在凡界等了十年，她想和他说她很想念。 她想和他说好久不见。 可顾林芷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下一刻，她就听到章生用一种柔和却陌生的语气问道：“姑娘，这里是哪里？你是谁？你为什么哭？我……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顾林芷脑子瞬间麻木了一下，章生的眼睛仍然那么温柔，可看向她的视线里还流露出了探究。 对陌生人的探究。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就算为他重塑魂心，他也会有不记得你的可能。” 师父的话在脑中想起，那时候的顾林芷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可现在她才知道，远远不够。 重新创造新的记忆……当时她回答得坚定，可如今真的面对如一张白纸一般的章生，她还是感觉到心里空了一大块。 第145章 那十年的记忆将只留存在她的记忆里，另一个人一无所知。 肩膀上突然一沉，顾林芷仿若被什么惊醒一般，她转过头，看到了白色的衣角。 “师父？”顾林芷看着来人，“您闭关完了？” 关琮“嗯”了一声后，从她身边走过，章生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迷茫。 顾林芷看到师父的神色相较于闭关前好了不少，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师父两指并拢，按在了章生的脖颈之上，章生想挣扎一下，可金色的翼菱叶亮起，他缓缓地闭上眼睛，重新陷入沉眠。 “记忆是否受损现在不能判定，”关琮俯身探查章生的伪脉，“等生魂珠完全充满后再看吧，不过，”他放下章生的手腕，转身看向顾林芷，“你还是得……” “我知道的师父，”顾林芷低声说道，“我……我已经有准备了，”她努力笑了下，“嗯，这次是真准备好了。” 关琮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点点头：“准备好就好。” 章生躺在那里，和章生很像的师父站在面前，顾林芷一时有些错位感，她看着躺在案台上的章生，有些犹豫要不要伸手将其唤醒。 “这段时间暂时让他在这里待着，”关琮淡淡道，“你先跟我来。” 顾林芷便只好听师父的话，跟着他走出去。 她跟在师父身后进入了无名苑里的那个屋子，这里她不经常来，唯一几次进去只看到了一张书桌，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书房大小。 “师父……”顾林芷心里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半年前在隗阴山上知道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跟师父说，那些疑问还没来得及问。 可她想问的话卡在嗓子眼里，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师父带她从书房里走到了另一侧的房间门口，推开门，一条山谷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里竟然还有一个秘境？！ 不，不，顾林芷站在这门口，这里可是和院子里的那八个小秘境不一样，这是个实打实的在顾家秘境评级里能算得上乙级的大秘境了！ “这里主要是蕴养灵宝的，”关琮说道，“这里面一共有一万八千七十二种灵宝，应该能覆盖绝大多数炼器用的材料，这是灵宝名录，里面有培育方法和灵宝成熟程度的评估。” 顾林芷双手接过关琮递过来的盒子，她打开盒子，看到了一个无底洞——这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书，一眼望不到底，保守估计上百本。 “一般不用管它们，只有出现问题的时候需要从这里查，”关琮又递给她一枚绿色的珠子，“这个就是秘境钥匙，如果哪天你要离开，想把它带走，就装在这里，不过轻易不要移动这个秘境，因为每次换地方里面的灵宝都要重新适应环境，在芥子里的世间也不要超过一年。” 顾林芷内心震撼，这……竟然还是个可以移动随身携带的秘境？ 不是，顾林芷心里慌乱，师父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些交代给她？ “师父……”顾林芷内心忐忑，“您这是……” “还有这边，”关琮打断她，带她到了书房的另一侧，推开门，“这里有所有炼器相关的书籍，包括一些，市面上见不到的。” 顾林芷再次震惊。 这里屋里漂浮着一个个透明的芥子，如浩瀚星海一般，关琮一挥手，芥子们便挤挤挨挨地到了跟前，凝成一个庞然大物缓缓转动，顾林芷从里面看到不少书都是修真界传闻已经绝版了的秘籍。 这里甚至还有仙盟明令禁止流通的禁书！ “这些书里有一些禁书，”关琮看着那些透明芥子说道，“但是我认为除了那些戕害他人的邪术之外，有的只是因为会被拿来做坏事便列为‘禁书’是矫枉过正，毕竟菜刀还能杀人也没见凡人不用刀了。至于那些邪术，我认为也有必要了解和学习，毕竟有些术法不是你捂住眼睛不看它就不存在，最起码学习过，知道过，遇上才能想办法抵抗和解决。” 一堆堆书籍眼花缭乱地从顾林芷眼前划过，她终于忍不住拽住关琮的袖子：“师父，师父，您这是要做什么？” 关琮看了眼拉住自己袖子的手，用另一只手向前伸去，一个金色的芥子飘了过来，顾林芷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卷轴。 “之前给你学习的功法，都是从这里来的，”关琮伸手，将卷轴拿出来，“这本功法，名为《天工百炼图》。” 天工百炼图！ 这下顾林芷心中的想法坐实了，师父……他真的和章淮远有关系！ “这是我父亲所作，共有四卷，从金丹期开始，修为每上一个台阶便可读一卷，，”关琮说道，“从某种角度上，它算得上师门传承，但我也并不想你传承它，因为我认为，你应该有自己的道，不应被束缚在某个功法的范围里。” 顾林芷抬头，对上了师父琥珀色的眼睛。 “顾林芷，”她听到师父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这些东西，不要让它们成为你的桎梏，没有人因为这些秘籍和功法飞升，所以它们应当成为你的垫脚石，让你够到更高的地方。” “师父！”顾林芷受不了了，出关的师父哐哐哐给她砸了这么多东西让她心里慌得很，“您到底是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拽紧了关琮的袖子，“您想去做什么？” 第146章 关琮垂眼看她，突然轻笑了一下。 顾林芷呆滞了一瞬，这是师父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笑。 那笑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可它的时间太短，她甚至来不及分辨什么。 “想什么呢，”关琮语气轻松，“为师只不过是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才会跟你交代清楚。” “要……要出远门吗？”顾林芷有些尴尬，是她反应过度了，“那……师父……要去很久？” “对，大概有个几年吧，”关琮说道，“所以在这段时间我教不了你，你得自学，顺便把为师的园子照看好，别等我回来灵宝死一大片。” 原来是这样吗？ 可顾林芷还是感觉不安心，她又问：“那师父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关琮说道，他看着顾林芷，“所以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去管章生，师父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给你，等师父走了之后，”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等师父走了之后，你再把他唤醒吧。” 第79章 复生 洛以宁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以后了。 这十几天里, 关琮一直让顾林芷跟在身边，有时候给她讲天工百炼图第一卷 里她可能会理解困难的地方，有时候就只是拿出几本书让顾林芷现读, 有问题当场问他。 顾林芷有心和他说章生的事，可却一直被关琮打岔过去。 一直到洛宗主笑眯眯地找过来。 大半年过去，洛以宁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洛宗主，神情和善友好, 像个大哥哥一样嘱咐顾林芷好好看家，然后就和关琮一起离开了。 关琮临走前对她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等这次回来, 你的那些问题我会给你答案。” 什么答案呢？顾林芷想。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钱静阳清理门户清理掉的那位撰写了天工百炼图的作者章淮远的存在，而师父已经承认了章淮远正是她的父亲。 剩下的事情不难推测。 净珩仙君是老宗主抱回来的孤儿，天生道体外加对炼器有着特殊领悟，老宗主未收其为徒，放任他自由发展。 因为老宗主知道他有着家学，只保证他吃饱穿暖, 剩下的他自会悟道。 关琮大概应该是姓章，按照时间推算, 章淮远出事的时候他大概年纪尚小, 章淮远出事后不久，钱静阳闭关冲击飞升，这个时间差内, 关琮从一个年幼失怙的娃娃成为了修真界的炼器天才。 他一直不太爱出门，除了性格使然外，恐怕也是有担心被父亲的旧识认出来的顾虑, 一直到钱静阳的阴谋被揭穿, 钱家失势。 真相左右也不过如此，顾林芷现在最关心的, 却是章生。 她想知道，师父在手里有千丝魂书残页、和疑似通过千丝魂书残页复原而成的天工百炼图的条件下，他所铸造的章生……是否真的和神魂有关？ 如果和神魂有关，那么又是谁的神魂？ 顾林芷站在屋内的书桌前，打开天工百炼图，这卷轴看着不厚，但上面有着阵法和机巧，算是个法器，右到左无限展开。 关琮给她的天工百炼图有四卷，可她现在无法把四卷完全展开，仅能看到第一卷 。师父临走前告诉她，每一卷对应着一个能打开的修为，她现在是金丹期，可看第一卷，到了元婴期，就可读第二卷，化神第三卷，以此类推大乘期可修第四卷。 她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读到第四卷 ，但是她知道钱静阳现在需要第四卷。 钱静阳认为，第四卷 里有着飞升的关窍。 顾林芷现在不过金丹期，距离这第四卷 还太遥远，她仔细地将第一卷读了一遍，这里面有不少都是师父给她讲过的。 天工百炼图并不是单纯的傀儡铸造的秘籍，第一卷 以画皮为引，衍生地讲解了不少和画皮有关的炼器方子和技巧，也有很多与画皮方子相近可延伸出的其他炼器方子。 按照她现在的理解，这画皮的步骤里，确实是有后期和炼心相辅相成的考虑。 顾林芷过目不忘，再读过一遍后确认这其中内容和师父给自己讲的别无二致，再往后拉卷轴，却是拉不动的。 她现在的修为是金丹巅峰，不知何时才能…… “林芷，出来晒晒太阳？”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顾林芷抬起头，看到章生靠在门口，面容带着和煦的笑，屋外阳光明媚，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衣。 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似乎跨过了时空，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 顾林芷一时有些怔忪。 章生微微侧过身，日光完全落在他的脸上，他不舒服地眯了眯眼，无奈笑道：“这太阳也太毒了，要不还是在屋里待着？” 不知道为什么，顾林芷的心底突然有个声音说道—— “不是他。” 这声音转瞬即逝，快得好像是幻觉一般。 怎么可能不是呢，顾林芷想，章生的容貌和她的记忆中分毫不差，虽然没有了记忆，可章生表现出来的性格、习惯，还有那些小动作，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顾林芷觉得可能自己还是对于章生的“失忆”有些不甘，所以才让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她努力调整好了状态，收起桌上的卷轴，走到门口，章生为她让开一条路，两个人谨慎又有些暧昧地擦身而过。 顾林芷是在关琮离开后的第二天唤醒章生的，章生虽然不记得她，但也不排斥她。 第147章 不，现在顾林芷已经能看明白章生对她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欢。 但章生是个君子，不论是在凡界还是现在，他都是个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 他不会贸然表达，只会默默地对这个他一睁开眼就喜欢上的姑娘好。 可修真界不比凡界。 凡界的林芝需要照顾，需要有人牵着她在凡尘中行走、生活。 修真界的顾林芷，自己就能撑起一片天。 所以设定为“凡人”的章生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用不了阵法和法器，顾林芷只能为他打开门，让他出去转转。 “给。”章生张开手，一只精巧的绿色小兔子出现在他的手中，递到了顾林芷的面前。 顾林芷露出一瞬惊喜，她小心翼翼地托起这个由毛茅草做出来的乖巧小兔子，草籽组成的眼睛让它看起来活灵活现。 “谢谢！”顾林芷开心道。 章生看到她笑了，也跟着笑了：“你喜欢就好。” 顾林芷拿出一个透明芥子收起这只兔子，对他道：“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感觉你会喜欢，”章生说道，“虽然我不记得很多东西，但是我有些印象，你似乎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 顾林芷一怔。 她确实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 凡界的时候养过一只猫，但那只猫年纪很大了，没养多久就死了。 她很难过，章生曾经提出过再养一只，但她拒绝了。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注定离别的相遇。 后来到了修真界，师父送给她了一个小妖怪傀儡，毛茸茸的小妖兽，她取名为小叽。 但小叽在储物囊里，很久都没有放出来了。 想起这茬，顾林芷从储物囊里抱出小叽，章生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小东西。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顾林芷说道，她举着小叽的爪子给章生晃了晃，爪子的粉色肉垫露了出来，“你还想起来什么？” 一片厚重的云彩擦过日头，光影变动的一瞬，顾林芷恍然觉得章生看着小叽的温润眼睛中似乎划过一丝冷意，她的动作一顿，等云层划走，阳光重新落于大地，她再看去，章生的神情依然那么温柔。 是错觉吧，她想。 “很可爱的小家伙。”章生伸手揉了揉小叽的脑袋，小叽不知为什么往顾林芷的怀里靠了一下，但很快接受了章生的揉搓，主动蹭着他的手。 章生直起腰，看向顾林芷，嘴角带着笑意：“我还想起来呀，你似乎喜欢吃带着奶味儿的糕点，只是……这里好像没有能买到糕点的地方。” 这里当然没有能买到糕点的地方，因为这里是百炼仙府。 “山脚下的云溪镇有，”顾林芷将小叽放到地上，小叽在她的脚边挨挨蹭蹭，“我们去逛逛？” “唔……也好，”章生点头，“只是，”他赧然一笑，“我没有银钱。” 顾林芷笑了：“放心，我有。” 章生是傀儡，他不用进食，但他觉得顾林芷会喜欢吃，便拉着顾林芷以他想吃为名买那些奶呼呼的小点心，抱着纸包一个一个喂到顾林芷嘴边。 顾林芷给章生用了一些遮掩容貌的术法，毕竟他和师父太过相似的容颜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和他在镇子上逛了没多久，章生的注意力被一间卖炼器材料的铺子吸引了去。 这间铺子里的炼器材料不多，以木料为主，章生看着那些木头，眼中似乎有一丝茫然，轻轻抚过那些木料的动作里有些喜爱。 顾林芷明白过来，她买下了不少木料和一些基础的雕刻用具，章生想要阻止，她笑着说道：“放心，我有钱，你是不是想做东西？” 章生点点头：“对，我想做那种……那种可以活动的小木人。” 顾林芷心底涌出一丝欣喜，果然啊，还是他。 “木偶嘛，”她笑道，“那就不止要木料了，老板，你这里有糅草……呃不对，有束糅吗？” 糅草是凡界的东西，修真界这样的草名为束糅。 买好了东西，顾林芷还没把它们放入储物芥子，章生便伸手接过，抱着怀里沉甸甸的东西，他迎着落日的余晖回过头，对顾林芷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笑着道：“走吧。” 顾林芷心下一动，将手放了上去。 夕阳西下，顾林芷跟在章生后面，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好像听到了小孩子们欢乐的背书声——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得到了木料的章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 他和顾林芷在未名居里，一个人专注地学习天工百炼图，另一个人就在一旁默默地雕着什么东西。 顾林芷用书作遮挡，想要偷偷去看章生雕刻的东西，章生察觉到她的视线，无奈地举起手里的小人：“还没做完呢。” 顾林芷看着那小东西一愣，脑中浮现出了另一个还未完工就断成两节的、那个被永远留在凡界的木偶。 突然，她感觉到结界被动了一下，竹师兄的声音响起—— “李浅来访。” 第80章 决定 洛以宁离开宗门后, 大弟子李浅负责宗门日常事务。 李浅很少来百炼仙府，除非他师父有交代他亲手送什么东西过来。 “顾师妹，”李浅一过来就直接开门见山, “那个寻踪因果盘应该还在你那里吧？师父让我给他送过去一趟。” 第148章 因为顾忌到章生，顾林芷选择在传送阵附近见李浅，她听到李浅说到寻踪因果盘才想起来这个东西还在自己手里。 半年前回宗门后顾林芷一头扎进了为章生炼心这件事上，就把寻踪因果盘在自己储物芥子里这件事给忘了。 “哦, 抱歉，我……” 顾林芷话说了一半顿住,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大师兄，”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拿出寻踪因果盘，“麻烦您稍等一下，我之前把它放在小秘境里了，现在就去拿。” 李浅点头：“麻烦顾师妹了。” 顾林芷顾不上什么待客之道，熟练地启动阵法, 身形出现在未名居外，未名居的院子里传出轻微的刨木声, 那是章生在做木偶的动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储物芥子里拿出寻踪因果盘，手有些微微颤抖地往里面注入灵力，因果盘里的红色珠子亮起, 两道只有她能看到的灵力线从中延伸出来，一条伸向了传送阵的方向，那里是李浅。 另一条直入未名居内, 连在了那个认真做着木偶的背影上。 “哐当”一声从背后传来, 章生手里动作一顿，他直起腰, 回过头，未名居小院子敞开的门口依然什么都没有，就像顾林芷刚才离开时的那样。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门口，探出头，轻轻唤了一声：“林芷？” 没有回应。 或许是什么慌忙蹿过去的小动物吧，他想，于是便又回到小院子的案台前，仔细磨起手上的小木偶。 顾林芷抱着刚刚不小心掉落的寻踪因果盘运起灵力“逃”到无名苑内，她深呼吸了几下以平复过快的心跳，接着仔细地检查寻踪因果盘的每一部分，阵法、宝珠，确保每个零件都是正常的，接着再次将灵力缓缓注入，依然是连接出了两条灵线。 其中一条仍然稳稳地指向未名居。 顾林芷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要叫出声，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混乱，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记得在隗水道的时候，兰跟在她身边，她用寻踪因果盘，那几条线没有一条连接在兰的身上。 因为傀儡是法器，是用具，它不承载人的因果，所以她和傀儡产生的交集不会反馈在寻踪因果盘上。 只有神魂。 寻踪因果盘反应的是神魂和神魂的因果，不论那个人变成什么模样，只要神魂在，因果就在。 可章生是傀儡。 如果他真的只是和梅竹兰菊一样的傀儡，那么寻踪因果盘是不会记录他和她的因果。 除非他身上有属于人的神魂。 顾林芷闭了闭眼，章生的伪脉是她一寸寸摸过去的，他的魂心是她重铸的，那么…… 等等，顾林芷的眼睛睁开，魂心。 魂心里用到的各种材料，只有一种不是她找到的。 生魂珠。 这是师父给她的、是任何途径都查不到的、也是这个过程中唯一能产生变数的东西。 顾林芷的指尖有些冷。 生魂珠、生魂珠。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直白的名字就代表着它的成分呢？ 生魂……和她能产生交集的生魂。 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翻现。 收徒试炼上那些似曾相识的场景、第一次和师父见面时被追问的问题、三页千丝魂书的试探。 谁的生魂？ 答案呼之欲出。 顾林芷缓缓呼出一口气，将寻踪因果盘拿好，起身向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李浅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看到顾师妹手里拿着东西过来，便想伸手去接，可顾师妹没有将东西给他，而是问道：“方才听说，师兄是要将此物送去给宗主？” 李浅点头：“对，师父要得比较急。” 顾林芷又问：“十几天前我见宗主和我师父一同出门了，不知他们现在是否还在一起？” “应当是一起的，”虽然不知道顾师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李浅还是回答道，“师父带着杜玉谦同净珩仙君一起出门，是准备去子规林的。” “子规林？”顾林芷眼睛微微睁大，“对了……之前钱静阳说子规林要开了。” 修真之人认为的“快要”是在三年之内，在三年中准备可以进去秘境的修为和一些灵器法宝，钱静阳当初在隗水道召集信众，也是为了让大家早做打算。 可顾林芷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 “为什么杜玉谦也要带过去？” “杜玉谦身上的落云印没办法清除，”李浅说道，“师父说得抓到钱静阳才能解决，于是便打算以他为诱饵确定钱静阳的位置。子规林是无主秘境，钱子规肯定会在那里召集信众的。” 原来是这样吗？ 顾林芷想了想问道：“宗门将钱静阳的事上报仙盟了吗？” 李浅有些莫名：“应该上报了吧？当时我把这件事报给师父的时候师父很重视的。” 未必。 顾林芷垂眸，她将寻踪因果盘递出去：“我知道了，抱歉耽误大师兄时间了。” 李浅言道无事，拿了寻踪因果盘离开百炼仙府。 顾林芷深深地呼吸，又缓缓地吐气，风吹过树林，她下了一个决定。 未名居内，门口传来响动，章生再次回头，看到顾林芷站在门边，他笑了笑：“那位客人走了？” 第149章 顾林芷轻轻“嗯”了一声，走上前，看到章生手里的东西，这个小木偶是个提丝木偶，小木偶的小胳膊小腿和身子分开，又被束糅剥离出的柔韧丝线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灵活的小木人，只是这个小木人的四肢和躯干有些粗糙，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头发被细化得栩栩如生。 又是一件没有完成的小木偶。 “这个还没做完，”章生看她的目光落在小木偶身上，“等做完了再给你。” 顾林芷侧头，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个给我吗？我还以为你会做很多个，然后给我演木偶戏。” “会有很多个的。” 章生温柔地笑着，顾林芷的手缓缓移到他的颈侧，他恍若未觉：“不过这是第一个……” 灵力在顾林芷手上缓缓聚集，章生颈侧的金色翼菱叶显现形状，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第一个……给芝芝。” 章生的眼睛彻底闭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倒去，手上未完工的小木偶眼看就要落地。 一只手接住了木偶，另一只手接住了他。 顾林芷将章生揽进怀里，他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就像是睡着一般。 她伸出手，轻轻摸摸他的脸。 “先睡一会儿，等回来，再继续做。”她轻声说道，“等回来，我和你一起做。” ~ 械阳镇曾是炼器名镇，在八千年前傀儡道繁荣的时候，这里每家店都做傀儡、卖傀儡。 这里离天工门不远，那会儿钱子规的生意做大，也是将大部分傀儡放到这里进行交易。 后来他撕下脸皮光明正大作恶的时候，也是将这里作为大本营。 再后来，他被打败，这个镇子被正道修真者们攻破，仙盟对这里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清洗，最终发现了一片神秘的丛林。 这丛林的出现和天时相应和，下一次出现的世间要根据上一次出现的时间和周围情况进行计算，这里面有不少炼器道能用上的灵宝，甚至有人在里面发现过千丝魂书的残页，有人猜测，这是钱子规遗留下来的蕴养灵宝的秘境，于是这个秘境被命名为子规林。 子规林里不止有灵宝，更有数不清的阵法机关，还有游荡在其中的、钱子规制作的傀儡。 这些傀儡不一定是人形，小到飞虫，大到妖兽，稍有不慎就会着了它们的道，最后留下生命和灵体作为润养子规林的养分。 按照修真界的规矩，未能绘制出秘境完全舆图、摸清所有灵宝分布的情况下，这个秘境属于无主秘境，不限修为、不限门派，只要开启都能进入，进入后生死由命，全看个人实力和际遇。 所以进入这里的人也没有限制，可以是正道修真者，也可以是邪修和魔修。 当然，虽然子规林无主，可械阳镇还是属于仙盟的管辖范围，明面上仙盟可以巡查揪出魔修，但他们只要稍作伪装，仙盟就无权对这些人进行排查，仙盟能管的，只是械阳镇表面的平和。 顾林芷从星槎下来时，灵通子盘震了震，她打开灵通子盘，是谢兰汀给她发来的消息。 “知知，之前你和净珩仙君出现通感的问题，我这边有点眉目了。那种灵根和灵脉重塑之法，是道体相近、且修为有差距的人才能做的，因为那需要修为高且未入魔的一方将自己的道体切割作为‘种子’放入被救治之人的身体中，化作近源力量净化灵根核心，然后再由外部力量牵引，带着原主灵根和灵脉进行催生重塑。” 顾林芷盯着“切割道体”几个字良久，牙齿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接着给谢兰汀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兰汀。” 她收起灵通子盘，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钱清秋穿着一身素袍，身边没有跟任何人，他神色漠然，梳得齐整的鬓角掺杂着几缕白色，往镇子的西边走去。 第81章 子规林 修真界的门派更迭不快, 毕竟只要传承未断，再怎么式微也是有底蕴保着，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 除非这个门派遭遇了极大的变故。 天工门便是如此。 一向同魔修势不两立、曾亲手清理门户除掉修习邪术之人的天工门门主钱静阳堕入魔道, 让天工门几乎万劫不复，少门主钱清秋站出来力挽狂澜，可他资质平平，以前看在他爹是飞升大能的份儿上还有人捧场, 可现在都知道了他爹的飞升是假飞升，绑架了人家大世界来的人捣鼓出来的仙网, 现在还是之前最不耻的魔修们的首领。 最让人看轻他的是，他爹搞了这么多小动作，也只是和那些长老大能们合作，他这么个名义上的少门主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差点被他爹当祭品杀了，天工门全门派上下就没有觉得这少门主能抗事的。 哪怕后来他在天工门长老死的死、被关押的被关押、出走的出走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情况下, 努力归拢自家的炼器业务，维护法器外销的人脉, 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看在顾家的面子上”。 顾林芷灵气重建盒的炼器方子给钱清秋雪中送炭, 稳住了天工门的利益根基，但从他自身的名声上来讲并无收益，在外人看来, 不过是钱清秋的名头从“那位飞升大能的儿子”变成了“顾家的女婿”。 很久之前的顾家确实曾经认为钱清秋是最适合托付妹妹终身的人，那会儿顾林芷情窦初开，也动过心, 可自从妹妹从凡界回来后一心向道, 顾家的人便歇了这心思。 第150章 更何况天工门现在着实不是个好去处。 所幸钱清秋似乎也有自知之明，并未动过用男女之情来换取什么的心思, 在稳住天工门正常运转后，他就开始闭关，闭关时间不长，两年后出关，他的修为由化神提升至了大乘，好歹稳住了天工门的地位。 有没有大乘期坐镇是修真界门派等级划分的一个重要标志，钱清秋停留在化神期许久，没想到这次门派大劫后反而提升了修为。 顾林芷看着钱清秋的背影，她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清秋哥哥了，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将炼器方子给他的时候，钱清秋的两鬓还是黑的，如今再见竟然已经有些花白。 他才不到三百岁，按照大乘期的修为来说正值青壮年。 顾林芷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选择叫住他，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一处茶楼后，才从星槎的坞口出来。 顾林芷谨慎地给自己做了改换模样的阵法，她在械阳镇溜达了几圈，心里暗自数了数仙盟人数。 顾林廷在仙盟当副盟主，顾家和仙盟关系也不错，一些顾家的高级秘境都会聘请仙盟的人帮忙看顾，如今这械阳镇上的仙盟人数和自家普通高级秘境的看顾人数差不多，顾林芷便在心里猜测，洛以宁大概并没有将钱静阳和子规林的事上报仙盟。 因为如果按照钱静阳的猜测，子规林还留存有章淮远的残魂，而章淮远和关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关琮用了自己的神魂制作傀儡，如果这种和八千年前钱子规的傀儡制作之术极其相似的方子是从天工百炼图第四卷 来的，那么一向顾忌宗门名声和发展的洛以宁肯定不会惊动仙盟。 一旦惊动仙盟，那么不论结果如何，玄道仙宗大能修习邪术的名声肯定就跑不掉了，很有可能步天工门后尘。 所以不论洛以宁到底知不知道关琮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他都不会让这件事波及到宗门。 子规林是炼器师和阵修的秘境，有着较高的准入门槛，仙盟里阵修和炼器师不多，愿意来子规林涉险的更少，所以进入子规林内和钱静阳撞上解决恩怨，是最好的选择。 顾林芷便找了个普通的客栈住了进去，一直等了五天，镇子周围灵气发生了巨大变化，楼下传来喧闹的声音，她打开灵通子盘，进入论道，果然看到了帖子—— “子规林开了！同道们快冲！” 子规林所谓的开启是指的位于镇子尽头那个看起来普通的树林里阵法应和天时启动。 子规林没有修为限制，但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 钱子规为子规林设了极为复杂的防护阵法组，它由多个阵法组成，不断更迭、轮换，进入其中的人必须找到其更换过程中可进入的漏洞，否则会触发阵法的防御，被阵法瞬间绞杀。 一个精通阵法的修真者能找到什么样的、能容纳几个人共同进入的漏洞全看他的本事，进入子规林后的安全却不是只靠阵修能够解决的，所以很多人选择阵修或者精通阵法的炼器师、外加一个灵修或者剑修，这样既擅长破阵又擅长斗法的组合一同进入。 因为时间紧，顾林芷只来得及在论道上搜集一些消息，可如今的论道消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她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子规林的雾气已经起来了，就证明它已经开放了，据上次开放时间参考，它应该至少开满七天，所以很多修真者为了在里面有充裕的时间，一个个都急急忙忙地往林子里跑。 但顾林芷不着急，她此行不为什么灵宝，只为揭开一个真相。 她做好伪装，在林子旁找个隐蔽的地方观察这些进入子规林的人，这些人有的她见过，是顾家的门客，有的是在灵宝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更深的交集便没有了。 顾林芷看着雾气吞没这些人的身影，太阳当空正照，突然从里面传来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什么咀嚼的声音，惨叫声渐渐转为□□，最后完全没有了声息。 这让第二波进去的人有些犹豫，有的人站在子规林的边缘踟蹰，有的人咬咬牙仍然冲了进去。 “不是，真进去吗？就，你们没听到那个声音吗？好吓人的！”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战战兢兢的传来，顾林芷循声看去，两个生面孔拖着另一个生面孔往里走。 容貌可以伪装，但是那身形和声音伪装不了。 顾林芷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被拖着的是杜玉谦，而另外两个虽然压低了外在表现修为、可气质难以遮掩的人，大概就是洛宗主和她的师父了。 师父，顾林芷想到这两个字，心里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如果她的猜测正确的话…… “如果他不愿意去，还是不要强迫他去的好。” 又一个有些漠然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钱清秋不知何时走了过去，对那三个人说下这句话。 杜玉谦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要去抱钱清秋大腿，却被洛以宁薅住，笑眯眯地对他道：“小孩子总得见识见识。” 见洛以宁这么说，钱清秋也不好说什么，略一点头便大步走进浓雾之中。 顾林芷看到关琮的眼睛看向钱清秋，眉头微微皱起。 洛以宁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说了两句，便勾着杜玉谦的脖子，带着他和关琮三人走进了浓雾之中。 顾林芷隐在角落中，想刚才关琮的神情。 第151章 他在担心什么？担心钱清秋认出他们，还是担心钱清秋和他的父亲有联系？ 但很明显，钱静阳也做了伪装，并且并未在子规林外召集信众，想来应该是准备在子规林里动手。 原因也很简单，他是炼器大师阵法大能不假，可那些魔修不一定每个人都对阵法有钻研，一个阵修能带几个非此道途的修真者进去不好说，但钱静阳若是在子规林外现身，想必要被那些魔修架着去破阵，这种亏本买卖他自然不会做。 顾林芷又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等不再有明面上认识的人进去后，她给自己套了几层防护阵法，开启了几样随身法器，只身进入了这雾气越来越浓重的林子里。 一踏入这树林，她便感觉到了周身灵气的快速流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偶尔有流光划过，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顾林芷闭上眼睛，手上的灵力探入雾气之中，灵力连上的一瞬，她感觉到那些组成雾气的小水珠一瞬间清明起来，一条条灵力线交织、铺开、变动，形成一个个复杂的阵法。 这些阵法在顾林芷的面前快速飞过，她宁心静气，记下每个阵法的模样，大脑飞速运转，不断计算着灵力变动和阵法变动的关系。 专心于破阵的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在她的身后，有一个黑影缓缓向她靠近。 这黑影模样扭曲，身形怪异，并不像人的模样，它动作缓慢却又诡异的轻盈，一步一步靠近顾林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它伸出手即将贴上顾林芷后心的一刹，只听女孩喃喃自语：“解开了。” 一阵灵风平地起，周围的灵力环境在一瞬间发生了扭曲，那个黑色身影眼疾手快向着已经破阵的女孩飞扑过去，身形却骤然停在了半空之中，下一刻，它的身体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割断，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 地面涌动起来，黑红色的藤蔓钻出地面，将碎块快速地拖入了地底，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关琮看着眼前散去的雾气，手上的灵力收起，洛以宁察觉到什么，问道：“刚才怎么了？” 关琮看了看自己的手，问：“李浅送寻踪因果盘来的时候，顾林芷还在宗门吗？” “在，”洛以宁笑着揶揄，“这么快就想徒弟了？你这样可不行，才出来几天啊，这么不放心吗？” 关琮瞥他一眼，然后问道：“杜玉谦呢？” 洛以宁的笑容一僵，他左右看看，又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懵然同问：“杜玉谦呢？！” 第82章 父子 顾林芷感觉到脚下一软, 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树干，等再一抬头，眼前的雾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往身后看了看, 只有一片清晰的、静谧的丛林。 她已经成功进入了子规林。 可是，顾林芷回忆进来前的场景，那些阵法有一瞬间的扭曲，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片区域滚动的阵法, 那会儿她还以为她推算错了，幸好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现在进来后再想, 她刚刚……是和师父通感了吗？ 顾林芷决定先不想这么多，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暂时安全的区域，她确认了一遍自己身上的防御法器和阵法都没有被消耗后，从储物戒子里拿出一个方盘。 这是她自己做的寻踪因果盘，寻踪因果盘的方子是公开的，但它之所以价值不菲, 主要是因为里面那颗因缘珠，因缘珠是仙级材料, 产出极少, 但这难不倒家大业大的顾家小姐，顾林芷自己手里就有一两颗，出宗门前特意做了一个。 还没有试过效果。 她拿起崭新的方盘, 灵力注入其中，不一会儿，从中便延伸出了几条线来。 顾林芷数了数, 一共有四条。 钱静阳一条、钱清秋一条, 洛以宁、杜玉谦和她师父在一起，这个距离应该只有三条线才对。 为什么会有第四条？ 她在门口看了那么久,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钱静阳之外，应该就没有别人了啊？ 顾林芷仔细看着这盘上的灵力线，发现这些线的终点好像在快速移动，其中一条仿若是在追着另一条，向着那条线的距离靠近，另外延伸出的两条线一条没有角度的变换，想来要么是原地不动，要么是向着正向她或者远离她的方向移动。 突然，顾林芷抬起头，不远处传来声响，而这个声响的来源方向，正是其中一条没有角度变换的线连接的方向！ 她手上微动，两层隐匿阵法加一件隐匿法器立刻让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接着，她便看清楚了那个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向她快速跑来的人。 以及追在那人身后的巨大的黑红色藤蔓。 顾林芷拿着攻击法器的手一顿，在那人尖叫着跑过她的时候，伸手一抓，将他抓进自己的保护范围，然后捂住他的嘴。 那黑红色的藤蔓追逐的目标骤然消失，几个张牙舞爪的如同触手一般的东西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又不死心地四散开去，胡乱舞动，没有探查到任何活物的迹象后不甘地快速退了回去。 顾林芷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了抓，她低头，看到已经被憋得翻白眼的杜玉谦，急忙松开手，说了声：“抱歉。” 杜玉谦身上的伪装术法早就破了，他大口呼吸着，伸手摆了摆：“没……没关系，谢谢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人美心善！” 第152章 做了伪装的顾林芷微微皱眉，心生警惕，杜玉谦是个凡人，她的伪装法器又没失效，所以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酝酿着要怎么和杜玉谦套话，却不想杜玉谦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只是不知神仙姐姐芳名，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顾林芷：……行吧，原来“神仙姐姐”是统称。 虚惊一场，顾林芷露出了真容：“咳，是我。” 看到顾林芷的一瞬，杜玉谦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惊喜道：“神仙姐姐！” 顾林芷已经对这个称呼没什么感觉了，也放弃纠正杜玉谦让他叫名字，反正对杜玉谦来讲大概就是统称，和“道友”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林芷问道，“宗主和……和我师父呢？” “我不知道！”杜玉谦的脸一下子就哭丧起来，“我说我不要来，他们偏要我来，在外面我就听到了惨叫声，我一个凡人，哪里顶得住这些呀，唉，可是师父他也是好心，谁叫我手背有这个呢。” 师父？ 顾林芷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杜玉谦是洛以宁的外门弟子。 杜玉谦的手背上那个黑色的云状印依然清晰，他愁眉苦脸：“进来之后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喊了两嗓子就被刚才那个触手怪追，幸好我跑得快，啊不对，幸好碰到神仙姐姐了，不然真的小命不保。唉就这个破玩意，真的是……那个老登真的是太讨厌了，我现在特别后悔当初鬼迷心窍答应了他来这里，就这天天担惊受怕，才过了多久好日子啊，他就又来捣乱，我还不如回去加班。” “没事，”顾林芷安慰他，“师父他们这次应该会彻底解决他。” “可是，啊！”杜玉谦突然攥住自己的手背，整个人弯下腰，“神仙姐姐……我……我好痛……你……你帮帮我……” 顾林芷看到他手背上的落云印闪烁起来，从上面蔓延出红色的线在他的皮肤下顺着胳膊暗行，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隗阴山那里杜玉谦也是这样突发疼痛。 这是钱静阳召唤信众的手段！ 顾林芷急忙抓住他的手腕：“你现在想往哪个方向跑？” 杜玉谦冒着疼出来的冷汗，吃力地道：“啊？我……我不知道……神仙姐姐，你能帮帮我吗？就像之前大师兄那样？” 大师兄那样？ 顾林芷想起来好像是李浅那会儿把灵力送入了杜玉谦的身体想要帮他缓解疼痛，可最终杜玉谦还是冲了出去。 “我不是灵修，”顾林芷焦急说道，“不会他那个方法，不过——” 她从怀里拿出抵抗魔气的药一股脑塞进了杜玉谦口中：“这个你先吃，然后我们……” 顾林芷的话戛然而止，那些药入口即化，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太过霸道，她感觉到杜玉谦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失神。 下一刻，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不自主的“荷荷”声，紧接着便转身向一个地方跑去。 顾林芷立刻意识到他这是要去钱静阳所在的地方，所幸这次她早有准备，飞身到他的身边布下各种防护的阵法和法器，她不能阻止，但还是能保证他不被发现！ 顾林芷稳稳地跟在杜玉谦身后，不断地观察着手中的寻踪因果盘，以指引杜玉谦的线为自身所在位置的基准，看到他们正在快速向着之前追逐的两条线靠近，看来那两条线一条是钱静阳，一条大概就是要追查钱静阳的师父他们。 现在那两条快速移动的线合并成一条，师父他们已经追上钱静阳了？！ 远处传来灵力波动，而杜玉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的眼睛里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最后在一棵大树后站定。 顾林芷跟到他身边，看到那棵树后的场景。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悬崖，悬崖下是一片湖水，秘境中正是白天，烈日当空，两个身影凌空交手。 那是钱清秋和钱静阳！ 两人不断从手中祭出法器，从中迸发出的灵力攻击将平静的湖水卷起！ “父亲！请您收手！仙盟的人就在路上，”钱清秋立起防护法器喊道，“现在我也是大乘期了，我们道途相同，儿子愿削灵体为您重塑灵根灵脉！” “你以为我是那个筑基期的小丫头吗？”钱静阳冷笑，手上泛出魔气，魔气缓缓凝聚成一朵黑色的云，“她不过是筑基期，关琮就差点跌下大乘期，你想为我重塑灵根和灵脉？怎么，修为想跌到炼气吗？！” 钱清秋目光坚定：“若父亲肯回头，儿子就算是以命相抵也可以！” 钱静阳的手顿了下，接着，他怪异地笑了一声：“以命相抵？你也得看看，为父愿不愿意要你那庸命！” 钱清秋身形一滞，就在此刻，魔气从两人头顶上的黑云排山倒海倾泻而来，顷刻之间就将钱清秋的身形吞灭！ 下一刻，几十个黑影从四周暴起，钱静阳负手而立，下令道：“结阵！” “神……神仙姐姐，”杜玉谦的神志恢复了清明，看着面前黑色的气体遮天蔽日，这种末日感让他两股打颤，“这……这是什么……” 顾林芷没有回答他，她紧盯着下面那些魔修交织的线条，脑中想着钱清秋刚才说的话。 仙盟的人在路上，但是她刚来械阳镇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明面上仙盟人数的增多，那么也就是说，仙盟的人在埋伏，他们得到了钱静阳会来的消息，等他进入子规林后瓮中捉鳖。 第153章 可这个消息是谁给仙盟的呢？是师父他们吗？ 仙盟又会是在什么时候进入子规林呢？ 钱清秋的身形被淹没在魔气之中，他虽然是大乘期的修真者，但他是个炼器师。 法器的灵力穿透魔气，钱清秋从魔气中破出，转瞬间就被几个魔修团团围住，魔修对他死攻，他一边掏出法器抵抗，一边喊“父亲”，可钱静阳却专注湖上的阵法构建，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顾林芷心里有些难受。 少门主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她从小就见过了钱清秋如何严格要求自己，虽然他资质平平，但硬是靠着努力让自己承起少门主的重担，可就算这样，没有天生道体，在炼器上没有过人天赋的他得不来父亲的一个眼神。 甚至连主动贡献出的生命都被钱静阳嗤之以鼻。 眼看着钱清秋掏法器的速度越来越慢，而魔修们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大乘期灵体和神魂，一定很补吧？” “哈哈，一会儿可要多分我点儿！” 顾林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给杜玉谦扣上了几层防护：“在这里老实待着。” 接着便一跃而下，冲着那快要重新坠入魔气的身影飞去。 第83章 遗体 激荡的魔气遍布整个湖面, 钱清秋身上的法器越来越少，围上来的魔修都是极其擅长斗法的，魔刃飞出、绞索煞交织, “咔嚓”一声传来，钱清秋咬牙撇下那个已经被魔气侵入坏掉的防御法器。 现在他身上只剩下一层脆弱的防御阵法。 钱清秋定了定心神，手上凝聚灵力，准备在防御阵法被破坏之前找好突围时机。 终于, 最后一层防御阵法也出现了裂痕，周围的魔修尖笑, 已准备好分食这大乘期修真者的道体神魂！ 忽然，一道带着带着磅礴灵力的光团冲破浓重的魔气砸了下来！ 魔修们措手不及，那灵力中裹挟着的力量化作飞舞的灵刃，他们不得不飞身后退！ “是谁？！” “是仙盟的人吗？！” “别放过他，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飞出去了！” “追！” 钱清秋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抬眼看着带着波光的水面, 那个人直接把他拉入了湖底！ 但那些魔修却向着一个方向飞去，想来刚才千钧一发之际, 身后人放出了什么障眼法才将这些魔修引开。 可是…… 那些跟着钱静阳布阵的魔修们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随着阵法线条的交织，湖面上的魔气越来越浓重，虽然这为他们提供了遮掩, 但是…… “清秋哥哥，我慢慢放开你，”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咱们传音入密。” 钱清秋睁大了眼睛, 捂在嘴上的手放开，他转过身, 传音入密：“怎么是你！” 上面的人在布阵，顾林芷瞅准阵线变动的空隙将钱清秋拉入了自己做好的那堆防护中，又用了一个障眼法引开那些魔修，原本想着是沉入湖底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有点失算了…… 不过，幸好她提前准备一堆防御法器和阵法，这才让她和钱清秋得以隐匿在湖底这么久。 “子规林嘛，”顾林芷顾左右而言他，“不是炼器师都会来的嘛，我正好缺几个材料，所以……” “你缺什么家里不都能弄来吗？”钱清秋焦急道，“顾林廷知道这件事吗？” 顾林芷心中一动：“清秋哥哥，刚才我听到了你和他们的对话，一会仙盟的人会来吗？顾林廷会来？” 钱清秋面露苦涩：“是，一会仙盟的人会来，他们之所以没有提前进来，一个是他们在等父亲进入后再在外面布防，因为落云会的人很擅长伪装，他们怕打草惊蛇；再一个就是因为他们答应我给我劝说父亲的时间。” 钱清秋闭了闭眼：“如果我没有在一定时间里劝说父亲出去，他们就会想办法进来。” 顾林芷试探地问道：“清秋哥哥，你是怎么知道钱……老门主会来这里？” “在天工门秘地，我发现了父亲的一些东西，其中有推算子规林开启时间的记录，”钱清秋说道，“所以就将这件事报给了仙盟。” 看来洛宗主果真并没有将这件事报给仙盟。 那么，如果一会他们追查钱静阳到了这里，势必会跟前来捉拿钱静阳的仙盟碰上！ 可是—— 顾林芷抬头看着湖面上越来越浓重的雾气和那些泛着森冷气息的黑色阵线，这上面交织的逻辑她一时难以理解。 钱静阳到底要在这里做什么？ 她想起来自己在隗阴山听到的，便又问道：“清秋哥哥，你知道一个叫章淮远的人吗？” 钱清秋一愣，不确定道：“那个被父亲清理门户的堂主？” 顾林芷点头：“我听说他是在子规林被清理门户的？” 钱清秋仿佛想起来什么，他猛然抬头：“难道……父亲是想……” 他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感觉到湖底剧烈震动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地动！ 原本隔着层层阵法和防御法器，顾林芷还以为这只是一片普通的湖水，却没想到等这水被搅动起来她才感觉到周围的灵力变化。 这竟然是一片液态灵力凝成的湖泊！ 第154章 阵法本就是灵力而成，现在被外面的魔阵牵引搅动着，形成混乱的灵力漩涡，顾林芷急忙稳住周身的法器和阵法，以免他们暴露在外。 紧接着，她便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湖水中心被卷携着往上浮。 那是个人。 不…… 顾林芷看着那人的身形和他身上的道袍，以及他随着湖水的搅动而随波逐流缓缓动作的躯体。 那是一具尸体。 在那具尸体浮出水面的一刹那，顾林芷仰着头，隔着扭曲的水波看清了他的容颜。 和关琮、和章生有八分相似的容颜。 顾林芷瞬间明白了，那个人，是章淮远。 章淮远的遗体浮出水面，湖面上的魔气渐渐散去，钱清秋伸手将顾林芷拉到一边，没有黑色魔气的遮掩，两个人只能借由湖底的地势躲在阴影里。 透过清澈的水面，顾林芷看到钱静阳伸出手想要对章淮远做些什么，可下一刻，一道灵刃飞来，周围的魔修反应过来立刻展开防御的阵型。 钱静阳不慌不忙地看向来人：“哟，来得还挺及时。” 顾林芷看到来人，手微微攥紧。 是关琮。 关琮和洛以宁临空而立，洛以宁直接飞身向前，大乘期的威压瞬间铺开，魔修被压得喘不过气，而关琮手上寄出伞状法器，无数的灵刃飞向钱静阳。 他不和钱静阳废话，目标很直接，就是章淮远的遗体！ 钱静阳却早有准备，手上魔气微动，那铺在湖面上的魔阵变化起来！ 一道道黑色棱锥凭空而出，将灵刃悉数挡住，而章淮远的尸身就在钱静阳身边，他看着关琮的方向冷哼一声，伸手向着章淮远的灵台探去！ “咔嚓、咔嚓”几声脆响，黑色棱柱悉数断裂，关琮手上的法器又换了一个，裂天锥直接砸上那黑色阵法，阵法出现裂痕！ 就在那阵法将破之时，从湖底骤然升起一缕缕魔气直接攻向关琮！ 防护阵法在刹那之间张开，可那看起来细软的魔气竟然直接冲破了阵法的防护攻了进来将他的手脚缠住！ “哈哈，”钱静阳得意地笑道，“你这孩子，还是太过稚嫩，你怎么不想想，这秘境是谁的秘境？” 顾林芷在湖底看着变得浑浊的灵水体，她低头，脚底踩着的淤泥之中冒出丝丝的魔气正向上攀爬，而她的法器和阵法正在被消耗着！ 这是，魔气？！ 这湖水不止有灵气，还有着沉在湖底的魔气？！ “这底下魔气太多，你的法器和阵法也坚持不了多久，”钱清秋紧皱着眉头，“仙盟的人快来了，一会找准时机出去，找你的哥哥。” 顾林芷看着那被魔气束缚在空中的身影，没有说话。 洛以宁周身气场铺开，飞身要去救关琮，却不想几个魔修快速站好位置，一个天罗地网阵便铺开来！ “这是钱子规的秘境！这湖水，是钱子规当年产生心魔之时，用来净化缓解心魔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水是菁纯的灵力，而湖底，都是他化解出来的魔障之气，大乘期的魔障之气！”钱静阳笑着，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孩子，你成名很快，就跟你的父亲一样，但是，太过年轻经历太少，终归是不行。” 关琮冷冷地看着他：“因为这里遗留了钱子规的魔障之气，同道之人对同道的魔障之气难以提升警戒心，所以当年你选择将他引诱至此，再将他在这里杀害。”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钱静阳眯起眼，“仙盟的人可都在呢，没有凭据的话不能乱讲。” 两道剑气应声袭来，一道攻向那些魔障之气，一道攻向天罗地网阵！ 洛以宁和关琮趁机脱身，冯靖楠和顾林廷带着几名仙盟修真者现身，魔修们也紧跟着变换了阵型，围在钱静阳周边。 冯靖楠看向被围在中心的钱静阳，道：“钱静阳，不要再执迷不悟！” 钱静阳轻笑一生，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那双眼紧闭的人：“冯盟主，你是要来救这个人的儿子吗？” 冯靖楠看向双眼紧闭的章淮远，又看向关琮，很快明白了“这个人的儿子”是谁。 顾林廷是个急性子：“老冯，别管他，他这是在拖时间！” 冯靖楠却仿若想起什么般：“这是……” “章淮远，”钱静阳说道，他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无法脱身，游刃有余道，“他就是净珩仙君的父亲，当年复原千丝魂书被我发现，然后在这里想要杀我灭口，却被我反杀，等我回去要找他是否有其他被复原的千丝魂书残页时，当年他的夫人已经带着他的儿子逃走了，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逃呢？有残页，交出来便是，我犯不着为难故友的妻子，可是他们却逃了，在玄道仙宗改换姓名，而不久后，一位炼器天才便出现了，冯盟主，”钱静阳若有所指，“你说，这是巧合吗？” 顾林芷心下一沉，钱静阳这是在说，关琮就是靠着章淮远复原的千丝魂书残页才能修行如此迅速，有了天才之名！ “一派胡言！”顾林廷突然怒道，“你现在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脱身！老冯，别听他的！” 顾林廷不想管关琮怎么样，但是现在净珩仙君是自家妹妹的师父，就算真有什么，恐怕会牵扯到妹妹啊！ 顾林芷则看着关琮，关琮的却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第155章 他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动摇！ 他在动摇什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顾林芷的耳边响起：“他在说谎，钱静阳在说谎！” 第84章 留影 那声音极其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直接触动了顾林芷最敏感的听觉神经。 她感觉到汗毛不受控制地竖起，一侧头，却只看到钱清秋的脸。 钱清秋还在叮嘱：“现在顾林廷来了, 我们可以……” “清秋哥哥，”顾林芷打断他，“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有什么人说话？” 钱清秋一愣：“什么？” “就是刚才……”顾林芷感觉到自己心跳得飞快，“就是……有个声音说钱静……钱伯伯在说谎……” 钱清秋摇了摇头, 他有些担心顾林芷是不是受到这湖底魔气的影响出现了幻听：“知知，现在仙盟的人都在外面, 我们现在出去应该能得救。” “不要出去。” 顾林芷又一怔，她抓紧钱清秋的手臂：“刚才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你听见了吗？” “现在不要出去，”那声音再次说道，“钱静阳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刚才布下的魔阵和这个湖水里的魔气应和, 最终目标是开启钱子规曾经在这里布下的上古法器。” “钱子规……布下的上古法器？” 钱清秋看她自言自语，有些焦急道；“知知, 你怎么了？” 顾林芷没有回应他, 而像是在不知道跟什么人说话一般：“嗯，我知道，但凡是法器阵法, 必然有破解之法。” “什么法器阵法？”看顾林芷仿若被什么魇住了的样子，钱清秋手上掐了清心诀，“知知, 你……” 他的手还未将清心诀拍到顾林芷的灵台上, 顾林芷便伸手拽住了他：“清秋哥哥，我们现在需要做一件事, 不然今天所有人，包括仙盟的人，都要葬送在这里！” “不知净珩仙君要怎么解释，”钱静阳手里浮现出一块金色的石头，“这个东西的存在呢？” 修真之人目力极佳，那金色石头上泛着光芒，上面刻着明显的翼菱叶的形状。 关琮盯着那东西，脸色沉了下来。 “可能大家都不清楚这是什么，”钱静阳笑道，“但是傀儡师和傀儡铸造师应该知道，八千年前的，一种经常用于傀儡制造的方法，炼心之术。” 仙盟为了追捕钱静阳进入子规林，带上了仙盟修为最高的几个炼器师，几位炼器师的看到那个东西，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向关琮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警惕。 炼心之术，这是被仙盟明令禁止的，因为傀儡的魂心能否承载人的神魂只有傀儡铸造师自己知道。 “这是当年明一仙君所用傀儡的魂心，”钱静阳说道，“净珩仙君不解释解释，这种仙盟已经明确禁止了的方子，您是从哪里学来的？” 关琮冷笑一声：“炼心之法又不只是存在于千丝魂书中，八千年炼出傀儡魂心的方子也不止一个，身为炼器师就只认一个千丝魂书，难道您是暗地里修炼千丝魂书到大乘的所以才对千丝魂书如此执着？” “哈哈，”钱静阳对他的话不以为忤，老神在在，“老夫现在是魔修，就算追求这千丝魂书也很正常吧？只是不知您一个玄道仙宗的正派大能，用千丝魂书修行到大乘，是否已生魔心呢？” 关琮的手握紧一瞬：“我……” “我们就差最后一点就能复原全部的千丝魂书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放弃！”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所有人一惊，齐齐看向钱静阳。 这声音，是钱静阳的声音！ 可钱静阳本身并没有说话！ 原先游刃有余的钱静阳脸色也是一变，平静的湖面突然开始翻涌起来，两团黑色的雾气飞到岸边化作了两个身影，竟然是钱静阳和章淮远！ 真实的钱静阳掐着已经没有声息的章淮远站在空中，而他们的虚影在湖边演绎着昔日的一幕。 “是留影！”有仙盟的炼器师惊觉，他飞身下去，看了看湖边那些凸起的石块，“这些都是凝影石！” 凝影石是留影法器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整片湖水都是液态的灵气，刚好为其提供了能量，没想到这两百三十年前的一幕竟然被记录了下来，并且被不知道什么人给放了出来！ 钱静阳手指一动，护在他周围的魔修立刻上前，要去毁掉那些石头，洛以宁反应较快，大乘期的灵力铺开，和那些魔修缠斗起来！ “冯盟主！”洛以宁高声道，“仙盟不应该尽职阻止一些留影证据被毁坏吗？” 冯靖楠也反应过来，剑气飞出，攻向那些魔修！ 另一名仙盟修真者则找到一个安全地方，用凝影盒记录下来这湖边发生的事。 两百三十年前的章淮远面对钱静阳带着怒意的神情笑了，他拍拍好友的肩膀：“你忘记之前我发现你让我复原的残页是千丝魂书的那天，你是怎么说的啦？” 钱静阳神情一滞：“我……” “你说过，功法本无错，是钱子规用错了，对吗？”章淮远的眉目沉静，“千丝魂书前面的部分都是傀儡铸造之道，只有这子规林中的最后一卷残页涉及到了人的神魂，那么这最后一卷我们不复原不好吗？” 钱静阳的脸上滑过一丝不甘心的神情：“可是，都已经到这了，我答应你，就算你复原了，我也会将它重重封印在门派的藏书阁最顶层，绝对不让它在外面流传落到歹人手里！” 第156章 “但是静阳，人心难测，人心异变，”章淮远无奈地笑了一下，“一开始知道是千丝魂书残页的时候我就想停下来，可是心里一个声音在说，那可是千丝魂书诶，八千年前搅乱修真界的千丝魂书！所以在你给我保证的时候，我妥协了。但这很可怕，这一次妥协了，后面会不会有更多的无奈让我们做出其他的‘妥协’？” 钱静阳急了：“我可以立心魔誓！” “不，不用，”章淮远摇了摇头，“吾友，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钱静阳闻言，问道：“什么办法？” “想要从一个功法秘籍的执念出来，就是创造另一个更好的功法和秘籍，”章淮远有些得意，“我根据之前复原的千丝魂书，研究出了另一套功法，那是将炼器道的各种方子和内修功法相结合，叫天工百炼图！这天工百炼图……” “我不要什么天工百炼图！”钱静阳的面目突然狰狞起来，“我就要千丝魂书！我要飞升要飞升你明白吗？千丝魂书能让我飞升！” 章淮远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他慢慢收敛起笑容：“静阳，你……你现在执魔了！你冷静一下，想想八千年前的那场祸事，前面的千丝魂书是傀儡铸造和灵修结合的功法不错，但是最后一卷，大概率就是钱子规切割神魂操纵人傀的功法啊，那种害人的东西，不应该存在的！” 钱静阳闭了闭眼，他深呼吸了几下：“淮远，你说得对，但是，我总是不甘心，没见到最后一卷的千丝魂书，我不甘心……” 章淮远轻轻叹了口气：“那若是这最后一卷，它真的是害人的人傀之卷呢？” “那就让你把它毁掉吧，”钱静阳说道，“我也将不再对它有执念。” 章淮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那好，静阳，我帮你拿到最后一卷千丝魂书残页，但是，如果它是人傀之卷……” “你就毁掉它。”钱静阳认真说道，“就在这里毁了它。” 双双妥协后，两个大乘期的炼器大能研究了两天两夜，弄清楚了这湖水的关窍，两人在湖面上布下阵法，钱静阳在岸上启阵，章淮远下湖水去取千丝魂书的残页。 湖面上的阵法亮着，章淮远从阵法中露头，手上举着残页，钱静阳眼睛一眯，手指一动，那残页便从章淮远手中飞了过去，章淮远一愣，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什么东西猛然掐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岸上的好友，钱静阳拿着千丝魂书的残页，面无表情地伸手下压，原本清澈的湖水突然涌动起来，底下那隐藏在淤泥中的魔障之气拽住章淮远的脚踝往下拉，章淮远要调动灵力，可却不知为何眼神一滞，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拉入了湖底。 等湖水再次平静下来，钱静阳将手中的千丝魂书仔细收好，冷漠地看了湖水一眼，转身离去。 “钱静阳！” 关琮怒吼着，寄出周身法器攻了过去，钱静阳将章淮远的尸身挡在身前，那些攻击的灵力戛然而止。 “对，没错，”当年真相被揭露，钱静阳仍然不慌不忙，“当年就是我杀了你爹，但那又怎样？他都已经复原了大半本千丝魂书了，就差最后一点他装起清高了，呵！还什么天工百炼图？这破玩意能有什么用？他以为他能超越钱子规？” 关琮的眼睛变得血红：“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能修炼这么快吗？我告诉你，我手里只有三页千丝魂书的残页，还是在我大乘期的时候才获得的，大乘期之前，我就是靠着父亲留给我的天工百炼图修炼，所以才会修行迅速，你看不起天工百炼图？看不起还要费尽心思来这里找我爹的尸身来搜魂吗？” “傻孩子，”钱静阳笑了一声，“你还真以为我是要来找你爹的尸身搜魂吗？半年前在隗阴山，你以为那个小丫头隐藏得很好？” 关琮突然意识到什么，对冯靖楠吼道：“让人撤离这里！快走！” 钱静阳哈哈大笑：“已经晚了！不过——” 他伸手将自己身前的尸身一推：“既然是故友的孩子，那老夫看在淮远的面子上，让你和你爹一起做个伴！” 章淮远的尸身坠落，关琮不得不飞身去接。 钱静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三个大乘四个化神还有一堆元婴，够了。” 第85章 破器 黑色的魔气从湖边飞出, 飞向那些要逃离的人。 “啊！！” “这是！” 不论是正道修真者还是魔修们，都逃不过这如同触手一般的魔气，凡是被魔气碰触之人皆发出惨叫, 他们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强硬地撕扯着自己的神魂！ “钱子规设下的上古神器，如今为我所用，”钱静阳笑得猖狂：“你们，都将成为我飞升的助力！” 冯靖楠明白了, 他想故技重施。 虽然不知道他刚才提到的所谓隗阴山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看来, 子规林就是一场骗局，钱静阳将他们引至此地的骗局！ 两百三十年前，千丝魂书最后一卷残页留在了这湖里，被钱子规诱骗着章淮远拿了出来，钱子规最终研究的落脚点在于以人为傀，吸纳所有他能控制之人的灵力, 供其驱使，供其修炼。 钱静阳的修为已然是大乘期, 他曾经打开过大世界的结界, 所以这次要的不过是利用湖底钱子规留下的法器来以在场的人为祭品，送他飞升！ 第157章 “你快把这阵给破了啊！”洛以宁对关琮喊道，“这玩意在拉扯神魂！” 关琮手里还抱着自己父亲的尸身, 灵气混乱他连储物芥子都打不开，他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这些黑色的线条。 突然, 那些狂舞的黑色线条齐齐一滞, 下一刻骤然溃散，仙道修真者们重获自由。 钱静阳的动作一顿, 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这……这不可能！” 顾林廷抓住这一瞬间，飞身向前：“老贼受死！” 钱静阳不得不祭出法器抵挡，他是个炼器师，斗法之力远不及其他道途的修真者，原先靠着魔修掩护，可那些魔修方才也被这魔气波及，也都明白了自己成为了这祭品的一部分。 “老家伙竟然骗我们！” “差点被害死！” 最会审时度势的魔修们骂骂咧咧地准备离开，钱静阳的神色却发了狠：“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五指一抓，那些魔修们便神色恍惚，表情木然地上前帮他抵挡顾林廷的攻击。 “是人傀之术！”仙盟的人认了出来，但所幸这次变成人傀的本就是无恶不作的魔修，于是几人飞身上前，下起手来绝不手软！ 洛以宁灵刃出手，将魔修们杀成碎块，顾林廷被一个化神期的魔修挡住去路，剑风成阵与其斗起来。 冯靖楠的本名灵剑出现，正在酝酿剑意。 而关琮的眉头皱起，他能感觉到那个什么上古法器只是被一时阻隔，还未完全破坏，随时都有再启动的可能。 钱静阳却在这间隙之中将手中浓得同水一般的魔气流入到湖水中，紧接着眼睛眯起：“原来是你这个小蚂蚁！” 湖水卷了起来，却被从中而出的一个人影冲破，钱静阳看到那人，气的大吼一声：“逆子！” 钱清秋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阵法和法器了，他以本命灵力结阵，挡住钱静阳往下钻入的魔气，他看着钱静阳，一字一顿道：“父亲，请您收手！” 冰冷的灵湖水下，那些淤泥被吸收殆尽，只留下浓重的魔气阴刻的阵法，阵法在不断变动，顾林芷手上的灵力也在不断变动，灵力重建盒的核心上的阵法被她改过，正配合着她的动作不断变换。 顾林芷抬头，从湖底看水面被击碎，只能见到几个人影翻飞。 那个声音给她提示了这个阵法的破解方法，丝毫没考虑到将这样一个八千年前魔修大能构造的阵法交给一个金丹期破解有什么不对。 顾林芷也没有觉得有问题，因为在她看来，再难的阵法都有解决的思路。 更何况，这个阵法配合整个灵湖，实际上就是那个钱子规做的法器，拆法器这种事她最在行了。 不一会，那阵法悉数亮起，湖底再次发生振动，顾林芷浮在灵水之中，看到那湖底裂开一个大口，闪着红色光芒的核如同一个血红色的眼睛一样盯着她。 就是这个了！ 顾林芷祭出攻击法器，凝聚灵力往下一扣！ 灵湖水翻涌起来，向着裂缝处的红色眼睛涌去，为它铸就一个保护屏障，而随着水位的下降，顾林芷的身形便显露出来。 “是你！” 钱静阳眼睛发狠瞪着顾林芷所在的位置，手上祭出杀器！ 顾林廷发现顾林芷的身影时吓了一跳的，转眼一看钱静阳绕过关琮和钱清秋要去对那个专注看着底下的妹妹动手，登时就怒从心中起：“老家伙你敢动我妹？！” 他不顾身侧的魔修，全数剑气凝聚成剑意直直地向钱静阳刺去，却被浓重的魔气凝成的屏障牢牢挡住！ “是化灵盾！”一个炼器师认出那法器，“能化用大乘期修真者的攻击，攻击越多盾力越强！他手里竟然有这个上古神器！” “管他什么盾！” 顾林廷要飞身上去，被冯靖楠一把抓住：“这个东西得破器！单纯用灵力会起反作用！” 顾林芷感受到了钱静阳的杀意，但她无暇顾及，眼看着那红色器核即将吸收殆尽所有的灵湖灵力，而灵气减少，魔瘴之气直接包住她，她咬牙直接飞身进入那裂隙，却被人在半途拽住。 “我来。” 关琮如一阵风一般略过她身边，他一手抱着章淮远的尸身，另一手执裂天锥，靠近那核心的时候，感觉到手上的尸身一动，章淮远突然睁开了眼，全是眼白的眼睛看着他，接着骤然出手，直接穿透关琮的胸口！ “师父！！” 顾林芷被惊骇得叫出声，关琮一个踉跄，裂天锥掉落在湖底，手反射性地往前一推，章淮远带着血的手从他胸口抽离开，下一刻便攻了过去！ 关琮已是大乘之体，这种伤口要不了他的命，可仍然伤及了他的灵体，章淮远手中带着魔气的攻势愈发凌厉，再加上那是父亲的尸身，他不得不吃力抵挡。 血不断地从关琮伤口处滴落，顾林芷感觉眼前一片血色。 要做点什么，要做点什么结束这一切。 这里结束，师父才能得到治疗。 被湖底的魔气渐渐裹上的裂天锥进入她的视线，顾林芷向下飞去，关琮急忙道：“不要！” 但为时已晚，眼见着顾林芷伸手从化作触手的魔气手中扯回裂天锥，直接往那魔气浓重的器核处坠去！ “顾林芷！” 她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喊她了，器核中魔气骤起，蚀灭周身的防护法器和阵法，顾林芷此刻却无比冷静，她摒弃一切外部的灵气吸收，调动身体里所有的灵力，灵根运转到了极致，魔气化作魔风妄图挡住她，她冷笑一声，储物芥子里的极品灵石像不要钱的石头一般往下扔，灵石划过的路径带起的灵风快速交织成阵法，竟活生生抵消了那保护器核的魔气！ 第158章 眼见那红色器核越来越近，顾林芷酝酿许久的灵力悉数集中到裂天锥上，狠狠往下一刺！ “咔嚓”声清晰传来，那裂天锥直接扎入红色的器核！ 钱静阳目眦欲裂，但为时已晚，器核泄气，原本维持着液态的灵力化作灵气逸散出来，魔阵法器已经破了！ 他血红色眼睛紧盯那个握着裂天锥的身影，祭起所有力量，向着那个身影攻去，可就在这时，数道灵刃和剑意直直扎入他的身体，钱静阳身形一滞，从空中往下摔。 “父……父亲！” 钱清秋飞身上前，接住钱静阳的身体，钱静阳看着他，他的道体和神魂被大乘期的剑意与灵刃搅碎，只能怔怔地看着昔日被自己嫌弃的儿子。 眼泪从钱清秋的眼角流出，从钱静阳身体里散出无数的金色光点，钱静阳看着他，嘴唇蠕动。 “父亲，”钱清秋急忙靠近，“您想说什么？” “……夜半……夜半……犹啼……血！”血从钱静阳的嘴角渗出，他抓住钱清秋的衣领，“灵春……换……换……不回！” 说完这句话后，钱静阳呕出一大团血，紧接着手一松，睁着眼睛没了声息。 而最后一团金色从他的身体里飞出，飞向了高空之中，又化作无数的金色亮片四散开去。 “顾林芷！顾林芷！” 顾林芷感觉到有人在掰自己的手。 “已经可以了！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吗？ 结束了…… 那师父是不是就…… 一股力量从灵脉里涌入，顾林芷感觉这力量让她十分舒服，如同晒过太阳一般懒洋洋地，手不自主地松开，她倒在了一个怀抱里。 就是这个怀抱有一些黏腻，有一些血腥味。 神志慢慢回笼，顾林芷看到了面前那正在缓慢愈合的血肉，她吓了一跳，立刻坐起来，关琮的神情才微微放松下来。 “感觉怎么样？”关琮问道，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为什么自己偷偷来这里？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的经脉和灵根是重铸过的，不可能再重铸第二次你知道吗？！” 顾林芷静静地听着关琮的质问，她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一个瓶子，直接倒在关琮胸前的伤口处。 关琮低头，看到那瓶子正是自己之前送给她的焕生露。 “你……” “先别说话，”顾林芷倒完一瓶焕生露，又拿出一瓶新的，面无表情地继续倒上去，关琮胸前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地飞速愈合，“你先想想，我是应该叫你师父，还是章生？” 关琮的手攥紧一瞬；“顾林芷！” “呵，想要摆师父架子吗？”顾林芷冷笑，“那就请师父为弟子解惑，寻踪因果盘的因果线为什么会连在章生身上？” 第86章 逃避 顾林芷瞪着关琮, 关琮还没说话，就听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林！芷！”顾林廷提着本名灵剑冲过来，“你找死吗？啊？一声不吭跑来这种地方？你那灵根还能重塑几次？！” 看来在这里是问不出所以然了, 顾林芷叹了口气，关琮却开口了。 “回去再说。” 好，回去再说。 顾林芷便不和关琮纠结这个问题，专心对付起如连珠炮一般叭叭叭的顾林廷, 而仙盟则开始善后工作。 顾林廷在旁边唠叨，顾林芷一边听着敷衍点头一边帮关琮处理伤口, 顾林廷看不惯，可谁让这是他妹妹的师父呢，也不好太下妹妹的面子，终于等冯靖楠把他叫走后，关琮胸口的伤已经完全复原了。 大乘期的修为外加千金难买的焕生露双重作用果然不错。 关琮站起身，往旁章淮远的尸身走去, 顾林芷想来什么急忙跟上。 她看着在章淮远尸身上探查什么的关琮，小声说道：“之前我好像遇到章前辈的残魂了。” 那个在湖底说钱静阳撒谎、告诉她这个湖是个法器的声音, 让她猜测出来这应该是章淮远的神魂。 顾林芷想, 章淮远有可能是关琮的父亲，而关琮选择不上报钱静阳的事独自来这里，很大可能是不确定自己的父亲是否真的曾经修炼过千丝魂书, 所以想私下解决，却不想遇到了同样来寻父的钱清秋。 想到钱清秋，她抬头看了一眼, 钱清秋背对着他, 将钱静阳的尸身收敛到法器中，交给了仙盟。 “如果没有章前辈的提醒, ”顾林芷说道，她将湖底听到的声音所说的话告诉关琮，“我发现不了那个湖的问题。” 在顾林芷看来，既然章淮远的神魂尚存，而尸身保存得如此完好，说不定能起死回生呢？ 关琮检查了章淮远的尸身，然后摇了摇头：“他的尸身和神魂的因果联系被剥离了，你听到的，应该是他临死之前留在这里的意识。” 顾林芷一怔：“意识？” 关琮也拿出法器，放到章淮远身边：“他全程没有对你问问题，对吗？” 顾林芷回忆了一下，点头：“是的。” “意识或者说神识，留在某个地方，由某些特定条件触发，触发后只能给予特定的对答，但并不会问对方问题，因为‘提问’这件事是‘思考’的产物，只有神魂才能做到。” “可是，”顾林芷想不明白，“为什么钱清秋他听不到呢？” 第159章 “你是不是带了天工百炼图？” 顾林芷这才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确实把这段时间一直修习的天工百炼图塞进了储物芥子。 原来如此，那个神识是感知到她带着天工百炼图，所以认定了她是传人，才会和她说话的。 关琮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一个在耐心教徒的师父一样，可顾林芷却从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望。 章淮远已经过世两百年了，他的尸身因为这个伪装成湖的法器的缘故一直没有腐化消散，而人的神魂离体四十九日后就和肉身断开因果关系，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若说顾林芷对章淮远的神魂抱有一丝期待，被关琮纠正后有些失望，但关琮自己为什么会失望呢？ 或者说，他在期望着什么？ “净珩仙君，”冯靖楠走了过来，他面露微笑一副为难的模样，“令尊的遗体……仙盟这里还是需要探查一下。” “嗯，”关琮让开了一些地方，“还请冯盟主在这里探查，探查完毕后，我就要带家父出去安葬了。” 冯靖楠点头：“理解，理解。” 接着他一招手，几个灵修便过来，先是齐齐行了个礼，再开始探查章淮远的尸身遗体。 不一会儿就出了结果——“除了被钱静阳当作人傀的时候遗留的魔气之外没有其他问题了。” 冯靖楠对关琮道了声“节哀”后，带着人离开。 顾林芷看着关琮将章淮远的尸身妥善收敛好，远处传来冯靖楠的声音：“子规林为险地，不宜久留，有需要的可以在此地进行探索采宝，没有需要的尽快离开。” 顾林芷听着这话，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到了湖边的那处悬崖，骤然想起来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 “杜玉谦！”她突然喊出了声，对关琮道，“杜玉谦还等在悬崖上面！” 顾林芷急忙御起飞行法器，刚才钱静阳死的时候，那些金光从他身体里散去，想来应该是对落云印的控制，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对凡人会不会产生影响，而杜玉谦在上面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终于找到原先把杜玉谦放下的地方，顾林芷左看右看没看到人。 直到一个石子从完全没有人的地方滚出来，她才反应过来杜玉谦应该是不会收起那些隐匿身形的阵法和法器。 顾林芷不得不往石子的方向摸索过去，却被关琮抓住了手腕。 关琮手上一道灵力弹出，杜玉谦身上的法器便被掀开，看到他模样的顾林芷顿时吓了一跳。 杜玉谦原先是稚嫩青年的模样，如今却已经像是凡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忽略仍然有些傻乎乎的视线，他的身材和模样已经向着青中年靠拢了。 “不是……你这……”顾林芷有些惊讶，“从把你放这到现在也不过一天多吧？为什么……长这么快？” “啊？什么？”杜玉谦茫然，他的声音也沉稳了不少，“我……我不知道……” 洛以宁也飞身上来，抓着杜玉谦的手腕探查了一番：“应该是落云印加深了他和这个世界的因果，所以他的身体状况渐渐和这个世界的凡人生长规律匹配了，现在落云印虽然随着钱静阳的死消失了，但是，这因果联系却一直都存在。” 原来如此。 顾林芷似懂非懂，但她是炼器师不是灵修，这方面自然不如洛以宁了解。 “好了，”洛以宁说道，“那我们……” 他话没说完，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顾林芷低头看去，刚刚自己刺入裂天坠的地方，以那红色器核为核心，延伸出了无数条裂纹，魔气从那些裂纹中喷薄而出，还在将它们迅速撑大！ “快跑！离开秘境！”冯靖楠御空而起，“那湖是秘境核心，被毁掉后这个秘境就要塌了！” 湖……是秘境核心？ 顾林芷心里纳罕，那为什么自己刚刚破坏它的时候没什么动静呢？这玩意反应迟钝吗？ 可秘境在崩塌是现实，无数的妖植妖兽和那些奇形怪状的傀儡们飞奔而起想要躲避，可裂开的不止是大地，还有这方空间。 时间耽误不得。 “走。”关琮说道，“出去再说。” 子规林的入口是树，出口也是树，树干上的纹路就是出去的阵法，在秘境完全坍塌之前众人从林中出来，来不及复盘子规林中一切，仙盟和阵修、炼器师们便投入了稳住秘境救出其他入秘境的修真者的工作中。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回到宗门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顾林廷不想放顾林芷回去，他认为顾林芷有必要去做一个仔仔细细的检查，以防有什么魔气混进去，但顾林芷对于其他两位哥哥的话还会听一听，对顾林廷的话向来是当耳旁风。 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迫不及待地等着回去和关琮确认。 可顾林芷没想到，她撑了一路，到了百炼仙府的时候，却眼前发晕。 灵根里的灵力有些过于磅礴，顺着灵脉游走到全身各处，关琮给她把脉后神色凝重：“你需要闭关。” 顾林芷晕晕乎乎：“闭关？” “你应该快结婴了。” 结婴？ 就说，她快到元婴了吗？ 前两次的大境界进阶顾林芷都是晕着过来的，这次是唯一一次她清醒着经历修为进阶。 第160章 关琮将她送入自己闭关的地方，手把手教会她在进阶时如何利用聚灵阵和聚灵法器，接着他站起身，准备退出去，却被顾林芷拽住衣角。 因为灵气在体内翻涌，顾林芷的脸颊有些红，她努力让自己清明，说道：“你……你可是答应过我，‘回来再说’的。” 关琮垂眸：“嗯，你安心结婴，我等你出来和你说明一切。” 顾林芷得了这承诺才放开手，关琮退了出去，那石门关上的一刹，他深深地看了专心打坐的女孩一眼，仿佛要将这幅场景刻在心里。 顾林芷闭关了两年。 等她的神识看到原先是一个金色圆球的金丹化为一个闭着双眼的小婴儿时，她才从识海中彻底抽离出来。 双手托举又放下，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确保自己的身体万无一失后，顾林芷站起身，走出了闭关之地。 一出门就收到很多灵信，她看都没看就悉数塞进了储物芥子，接着直奔无名苑的小屋，推开门，高兴地喊道：“我已经结婴成功了！你该告诉我一切了！” 屋内空无一人。 顾林芷脸上的笑容一顿，她疑惑地喊了声：“师父？” 没有人回答。 顾林芷按照关琮教她的进了两边小屋子里的秘境，“师父”、“关琮”地乱喊一气，仍然没有人回应。 顾林芷跑出无名苑，拿出白玉牌，白玉牌微微亮起，竹师兄来到面前。 她急急问道：“我师父去哪了？” 竹师兄面带温柔的笑，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微微困惑：“抱歉，您说的师父，指的是？” “不是，”顾林芷心里不好的想法蹿了上来，“就是关琮，净珩仙君，就是创造你的那个人？你们的主人！” 竹师兄听后笑道：“我们现在的主人是您。” 第87章 流程 关琮离开了。 不止离开了百炼仙府, 更离开了玄道仙宗。 他只给顾林芷留下了竹兰菊三个傀儡，和无名苑的秘境。 顾林芷第一反应是生气，生气他又一次骗了自己, 所以她气冲冲地到主峰准备跋扈一回让关琮的好友洛以宁把他的去向告诉自己。 如何威逼利诱她都想好了，却不想洛以宁也不知道关琮的去向。 “林芷啊，”洛以宁叹息，“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 只是你闭关不太了解，但你不要恨你师父, 你师父也是迫不得已，为了顾全大局。” 迫不得已？顾全大局？ 顾林芷不解：“这两年，发生什么了吗？” 她记得自己闭关前不就是子规林的事吗？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天工百炼图，”洛以宁说道，“子规林的事情后，天工百炼图的存在被修真界知道了, 有不少人打着要彻底检查天工百炼图是否真的不涉及千丝魂书最后一卷人傀功法的名号，要求你师父交出天工百炼图, 你师父不肯, 于是就有人逼到了我这里来，也怪我，”他自责叹息, “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便自己离开了。” “有人在逼师父交出天工百炼图？主要是谁在逼？” 顾林芷想起来在子规林的时候，钱子规确实把关琮会用八千年前傀儡铸造之法这件事捅了出去, 虽然最后靠着湖边记录的影像给关琮和章淮远洗清嫌疑, 可毕竟人心难测，有人想让天工百炼图公开是真的为了检查是否有禁术, 可有的人目的显然不那么单纯。 这件事闹起来肯定有一个主事的，不然没道理能成气候到把净珩仙君逼得出走宗门，玄道仙宗也算是上古大门派，有一两个不公之于众的秘密太正常不过了，怎么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钱静阳已经死了，落云会的魔修们不成气候，炼器的大能目前也没有能超过师父去的，谁还能做这个挑事的呢？ “这不好查，”洛以宁拿出灵通子盘，“有仙网的存在，那些散修们的声势浩大起来，净珩仙君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门徒，在炼器圈的根基也不是很深厚，这种在名声上被压，也是显而易见的，到后来仙盟支撑不住，便只能来找我。” 散修是仙盟的声望基础，就是因为有着散修的支撑，所以仙盟才能在这么多门派世家之中有立足之地。 可顾林芷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关琮会在意这些，他向来是我行我素，没有人能左右他做什么，因为所谓舆论而主动离家出走，这根本不可能啊！ 顾林芷思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关琮是故意躲她！ 就为了不解释那些事，他就趁她闭关的时候躲她？！ 顾林芷越想越生气，洛以宁看她脸色不好，急忙道：“林芷放心，关琮他虽然离开了宗门，但实际上只是去云游避避风头而已！你还是他的大弟子，百炼仙府继续住、待遇也是大能弟子待遇，没问题啊！” 我缺的是那些东西吗？！ 避风头？避她还差不多！ “我知道了，”她站起身，平静说道，“云游是吧。” “诶，林芷！”洛以宁急忙叫住她，“那什么，你师父说了，等你再上一个大境界，他就会回来的，你别冲动，专心修炼！” 再上一个大境界？ 呵，顾林芷冷笑，她再信她就是傻子！ 但明显洛以宁和关琮关系好，她若这样冲动离开，势必会引起洛以宁注意，到时候这个宗主指不定要用什么办法劝她，万一再联系她家里，那不就麻烦了。 第161章 于是顾林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道：“林芷知道了，林芷——” 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必不负师父和宗主厚望，好好修行！” 洛以宁欣慰地点点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顾林芷出去就转弯往办理弟子出宗门事宜的地方走。 “啊是这样的，”管理的师兄无奈道，“没有目标地点，是不能申请出宗门的，这也是为了弟子们的安全着想。” 顾林芷点头表示明白：“那行，我就是回家探亲。” 师兄为难：“可是，探亲目前是不能作为理由的。” 顾林芷莫名：“为什么？” “顾师妹闭关许久有所不知，这两年咱们宗门加强管理，”师兄说道，“所有的出宗过程都要进行合规检查。” 顾林芷愣了一下：“什么？” “合规管理检查，”师兄殷切介绍，“就是为了保证宗门弟子们出宗目的明确，必须先从道缘堂接了任务，再将任务目的地作为出宗的地点，由道缘堂的管理师兄进行核对确认，然后流程走到该弟子所属的峰头，当然，外门弟子是到负责管理外门弟子的师兄那里，由每个峰头的大师兄做出二级审批，接着流程走到咱们仙宗的府库管理师兄那里，对这次的任务难度和环境做任务预算判定，最后再走到我这里来做出门审批。” 顾林芷听得脑袋发晕：“不是，你等等，我不是去做任务，只是出个门，我不用做什么预算，也没有目的地。” “所以不行，”师兄摊手，“宗主说，没有任务就不要总出宗门，全宗门弟子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必须在门内修炼，每周必须向宗门提交修炼心得周报。还定期设定了修为月考核任务，外门弟子采用末位淘汰制度，修为倒数三名逐出宗门，内门弟子采用差异化考核，修为进步倒数的扣当月弟子月俸。” 顾林芷看着师兄的嘴唇一张一合，里面叭叭叭冒出来的话她根本听不明白：“那个……那我……” “哦，顾师妹当然不用经历这些考核，”师兄笑道，“因为净珩仙君去云游了，再加上他只有您一个弟子，且您的修为进阶速度目前排在宗门第一，所以不用受这个约束。” 顾林芷似懂非懂点头：“那我现在要出宗门……” “不可以哦，”师兄摇了摇头，“虽然你进阶速度第一，但是宗主说了，宗门上下管理一视同仁，所以，您在不接任务时不能出宗门。” “那行，”顾林芷咬牙说道，“我这就去道缘堂接个任务！” “呃，不，顾师妹先等一下，”师兄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翻看着灵通子盘，“顾师妹是不是两年前曾经出宗门未报备？” 顾林芷一愣，两年前她好像是着急去子规林，所以就直接离开了。 “两年前是我有急事，”顾林芷解释道，“所以没来得及……” “唉，那顾师妹就得再等一年，”师兄叹息，“因为您的未报备离宗行为记录，您在道缘堂三年内无法接任务。” 顾林芷：？？？ “不是，”她实在受不了了，“这两年宗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是杜玉谦搞的吗？” 师兄先点头，然后又摇头：“其实主要还是宗主，宗主一直都很关心门派内弟子的修行进度，一个是为了玄道仙宗万年大计，再一个就是，鸿天大比要开始了，但是，咱们宗门这些年……” 师兄给了顾林芷一个“你懂得”眼神。 顾林芷明白了。 鸿天大比千年一次，是修真界的论道盛事，没有参加的修为限制，是修真界大门派展现实力的时候，也是修真界宗门排名洗牌的时候。 鸿天大比比的不是某个门派某个大能的能力，而是横向对比宗门势力，包括各个阶段大能的数量、能力，宗门新生代力量等。 玄道仙宗靠着底蕴吃了一千年，但这一千年除了宗主洛以宁和净珩仙君关琮是这千年间新晋的大乘期之外，就只剩下那些老胳膊老腿天天窝在自己洞府的化神期老大能们，玄道仙宗给大乘期住的“三府”都一直有一个至今没人住。 而净珩仙君还是个炼器师，不擅长斗法。 青黄不接，后继无人，这才是洛以宁最担心和最关注的。 大概就是洛以宁向杜玉谦征求了意见，所以才搞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顾林芷虽然烦躁，但还是选择原谅了宗门。 毕竟当初她曾经见识过洛以宁痛心疾首感叹宗门一代不如一代。 她不再为难按规定办事的师兄，抬腿迈出门槛，却听旁边传来一声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神仙姐姐准备出门？” 顾林芷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的轮廓还有些熟悉，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杜玉谦？” 杜玉谦挑眉笑道：“神仙姐姐还认得我。” “不不不……你……喊我名字就好。”顾林芷摆手，之前的杜玉谦小青年一个叫姐姐也就罢了，现在这样…… 倒不是说年龄差距，而是杜玉谦的这个模样、神情和动作实在是让顾林芷无法应下这个称呼。 杜玉谦低声笑道：“林芷，恭喜你进阶元婴。” 顾林芷道了声谢，踟躇了一下后问道：“这两年……” “和这个大世界的联系越来越重了，”杜玉谦无奈笑道，“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不过洛宗主在努力了。” 第162章 顾林芷眨了下眼：“努力？” “他在准备闭关，冲击飞升，就在鸿天大比后，”杜玉谦说道，“他说若他再次能打开大世界的结界，说不定就能送我回去。” 第88章 踪迹 和杜玉谦寒暄了一阵后, 顾林芷就回了百炼仙府。 她完全没想到不过两年，宗门就已经多出来这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 可她又不能真的信了洛以宁告诉她的什么等修为到了化神关琮就会回来，到现在为止关琮的话在她这里可信度为零了, 她才不会再次上当。 但关琮离开确实把其他所有东西都留给了顾林芷，包括这明明可以装在芥子里带走的秘境和傀儡们。 等等，傀儡！ 顾林芷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回到无名苑内。 章生在两年前她去子规林之前被她暂时存放在了乾位秘境中沉睡, 关琮走了，那章生未完成的生魂珠…… 顾林芷看着躺在案台上的傀儡, 章生眉目平静，胸口轻轻起伏，就像是人睡着了一般。 顾林芷伸出手，小心地放在章生的胸口，不一会儿，他的胸口肌肤缓缓划开, 露出里面的魂心。 她将魂心轻轻地取出，发现那原先透明的金色珠子如今竟然已经填满了一半。 顾林芷心里一沉, 她将魂心又放回章生的身体里。 如果说这生魂珠是关琮分出的神魂制成, 他在临走前又将神魂分下来一部分，那么现在的他岂不是神魂不全？ 神魂不全修为肯定受到影响，再加上天工百炼图的事, 他在外面…… 顾林芷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两年前关琮去子规林前给她交代无名苑内各个秘境的情景，如今想来竟然从中品味出一丝交代后事的感觉？ 不，不要乱想, 顾林芷安慰自己, 好歹关琮大乘期大能，他想不开啊去寻短见。 她看向章生未合拢的胸口, 那金色的小珠子安静地散发着温和的光。 不，不行，顾林芷想，还是要去想办法找他！ 就算给自己要个交代，也要去找到他！ 顾林芷一向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决定后她就开始着手准备出宗和寻人的事宜。 出宗门的事好说，百炼仙府这里就有直接出宗门的阵法，就算没有，还是有一些小路能下山，大不了等找到关琮后回来挨罚。 问题在于寻人。 关琮的去向谁都没告诉，就算她真想办法从宗门出去了，要怎么才能找到关琮呢？ 顾林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里。 她想起来自己一出关就收到的那些灵信，从储物芥子里拿出来，挨个读了一遍，都是哥哥们和谢兰汀告诉她闭关出来后报平安的事。 顾林芷一一回了过去，又拿出了灵通子盘，看到灵通子盘上消息也不少。 不过大部分都是家里和她旁敲侧击净珩仙君情况的，但最后都在告诉她能在宗门待着就在宗门待着，净珩仙君现在行踪不定，有不少人把注意打到了她这唯一弟子身上，但顾林芷有顾家，再加上那会儿她正在闭关，没人敢去触霉头。 现下顾林芷出关了，一旦这个消息放出去，就会有不少人蜂拥而至探听天工百炼图的消息。 顾林芷看着自己手里的天工百炼图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她已经元婴修为了，打开看第二卷 也是和第一卷一样的有关炼器、傀儡制造的方子和功法。 为什么有的灵修剑修也要来参合想看这个？ 天工百炼图现在在外界到底是什么地位啊？ 顾林芷看着灵通子盘上哥哥们给她的建议，手指在灵通子盘边缘摩挲了几下，转而打开了论道论坛。 一打开论道就被铺天盖地的“净珩仙君”、“关琮”还有“天工百炼图”这些字眼淹没了。 没了监管的仙网如今热闹非凡，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两年前子规林的事被这帮人大肆渲染，千丝魂书和天工百炼图被他们描述成了终极对决的两个神器。 对，神器。 在那些传言里这两本秘籍仿若不是需要解读修炼的，是拿到手就能蹭蹭涨修为，垫在枕头下睡觉、垫在蒲团上打坐就一夜大乘不是梦。 接着便是痛斥关琮没有分享精神，说当年他父亲章淮远都是不吝法传的。 因为子规林的事，两百三十年前的事公布于天下，当年的关阳仙君章淮远也沉冤昭雪。 其实两百多年前章淮远的名声不差，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炼器道很有天分，虽然不及他儿子，但也是早早地进入大乘期。 然而章淮远本人对修炼和飞升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的兴趣在于炼器道，炼器的一切他都喜欢，他入道的道心最为淳朴，这可能也是他修行速度快的原因之一。 章淮远喜欢炼器道，并且喜欢和人分享自己的经验，他有很多炼器的想法，曾经编纂了不少法器炼制的书，包括从炼器道的内功修炼到对市面上炼器方子的改进以及自己发明出来的法器方子，而且他不藏私，他十分乐于将自己捣鼓出来的成果分享出去，有不少没有门派的散修当年就是靠着章淮远的书在炼器道站稳脚跟。 但二百三十年前，章淮远在子规林被钱静阳杀害，私自研究千丝魂书功法的事情传了出来，仙盟便带头将他所著书籍功法全部销毁，他的名声便和傀儡道一样沉寂下来。 第163章 如今章淮远一朝洗清冤屈，不少散修又记起他的好，便希望关琮也能继承他父亲的意志，将天工百炼图共享出来。 顾林芷一边看一边觉得心头火起，两百三十年前章淮远被钱静阳害死的时候，这帮受了章淮远授业之恩的没有想着去探查真相，如今却要用他来道德绑架他儿子。 合着章家父子欠你们炼器道的呗！ 论道上的内容看得人火大，但顾林芷却不能关，因为这些帖子里偶尔会有一些关琮的蛛丝马迹。 以前的修真界，一个人想要躲在某个地方修炼，除非有莫大的机缘，否则很难被其他人找到。 但现在的修真界，在仙网存在的情况下，只要大家都想关注，个人行踪很难隐藏。 更何况自从灵宝大会后，关琮的形象已经公之于众了，就算他天天做伪装，偶尔有一次露出真容，就会被认出来。 “钧仙镇！有人看到他在钧仙镇！” “真的假的？别又是虚晃一枪的假消息。” “也别是某些想蹭热度的。” “就是，上次不是说在平华吗？一堆人跑过去，结果是个癫子想要火假扮的。” “上次那个是真的让人没话说，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还有假扮净珩仙君博眼球的。” “这次应该不会了，听说上次那个人被魔修给……” “活该，还真以为找他的只有正道修真者啊，天工百炼图好歹和千丝魂书有关系，魔修肯定也想要啊。” “我们正道只是堵堵人，但还是讲道理不是吗？哪像那帮魔修……听说那帮魔修在黑市悬赏净珩仙君的行踪，还有悬赏他性命的呢。” 顾林芷看着那几行字冷笑一声，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还好意思说自己讲道理。 她关掉论道，打开直播，搜索了钧仙镇，果然这里的几乎所有直播都带着“净珩仙君”和“天工百炼图”的字眼。 顾林芷看着那个地方，鸿书亮了起来。 “出关了？” 顾林芷瞪着那个名字半晌，她把自己的灵通自盘翻过来看了一眼，这个子盘还是当年关琮给她的那个可以偷偷上仙网的，后来仙网架构更换了，这个子盘依然能用，她就没有换。 刚才她给哥哥们还有谢兰汀用灵信报了平安，灵信还要飞一会，所以他们当下还不知道她的情况，鸿书也只是以前的留言。 但这个人如今问她，要么是洛以宁告诉他的，要么就是这个灵通子盘上，被做了什么手脚。 顾林芷倾向于前者，但又有一种直觉告诉她是后者。 鸿书又亮了一下：“怎么不说话？” 好的，顾林芷现在确定了，是后者。 看来去找他之前，还得买个新灵通子盘，她暗自想。 “说什么？”顾林芷回，“师父是想徒弟汇报一下修行进度吗？还是说，师父准备和徒弟讲一讲，您这远走他乡，到底是为了躲什么？” 那边停顿了一下，回道：“到乾位秘境看过章生了吗？” 好家伙，好家伙！ 顾林芷气极反笑，行啊，她叭叭叭回了这么多，就换回来这一句话？合着她说那么多都白说了呗？！ 但隔着仙网，关琮感受不到她的怒意，又一条消息送了过来：“我离开之前生魂珠只来得及填满一半，现在正在炼另一半，等另一半炼好，我会告诉你它的存放地点，你过去拿。现在你已经元婴期了，能看天工百炼图的第二卷 了，等拿到另一半生魂珠后，按照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的方法进行炼制融合，就能有一颗完整的生魂珠了。” 顾林芷看着那几句话，不安代替了怒火在心底蔓延开。 如果说生魂珠是关琮的神魂炼制，那么他现在已经神魂不全了，还要再炼制另一半生魂珠？ 还是在被正道、魔修到处围追堵截的情况下？ 想起刚才在论道上看到的内容，顾林芷顾不得其他，在鸿书上写下回复，可还没等她发过去，就见关琮又发来一条消息—— “到时候，完整的章生就会回来了。” 第89章 钧仙镇 为了配合新的规矩, 玄道仙宗在护山大阵的基础上加了出入宗门的限制阵法。 护山大阵本体功能是上古大能打造，她一时半会儿弄不清，但现在这个新加的阵法, 她还是有点头绪的。 在杜玉谦的建议下，玄道仙宗采用了一种在那个大世界叫作“局域网”的设计模式，然后又弄出来了玄道仙宗的门派应用，在上面发布宗门的新规矩, 走各种“流程”。 新的阵法应该也是和它有关。 顾林芷观察了几天护山大阵新增部分的变化情况，摸清了这里面的规律。她现在是元婴修为, 相较于之前对灵气变动的感知更加敏锐。 几天后，她拿着推演出来的结果从无名苑出来，想了想，又退回去，将关琮留在百炼仙府里的几个秘境按照他教过的方法一一打包好，接着又将竹、兰、菊唤来, 把几个傀儡安顿好，收纳到储物芥子里。 百炼仙府几乎被她搬空后, 她才找好了下山的地方, 带着自己的推演结果静待吉时。 当夜幕降临，第一颗星在天边亮起，顾林芷将准备好的几个法器拿出来, 按照预先设好的顺序挨个启动，等最后一个法器亮起时，顾林芷往前一迈, 踏出了玄道仙宗的阵法范围。 第164章 她站在山脚下, 回头望了眼自己待了十年的地方，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顾林芷一到钧仙镇就感受到了这个小镇子承载了本不该属于它的热闹。 修真之人餐风饮露是常事, 但有屋子住有铺盖休息谁都不会选择去野外。 钧仙镇原本就是一个小镇，人口不多，外来人几乎没有，可就一条疑似净珩仙君在此地出没的消息，大量修真者涌了进来，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人，大部分都举着凝影盒，交换着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 顾林芷用了改换容貌的阵法，变成普普通通的模样隐匿在人群角落，一边刷着论道一边听着这些人讨论。 来这里的不只是炼器师和阵修，还有不少灵修和零星几个剑修，毕竟千丝魂书中有涉及到灵修的部分，谁能保证基于千丝魂书衍生出来的天工百炼图没有呢？ 现实比起现在不管实名制的仙网还是要保守许多，少了很多对净珩仙君“自私”的指责，都在说如果能有幸得见净珩仙君一面便如何如何，话语之间都是对净珩仙君的崇拜。 嘴里念叨着奉承净珩仙君话的人、来蹭一波热度的主播、交换各种小道消息的修真者齐聚于此。 这让顾林芷仿若回到当年拜师登记时的盛况，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像当年那么天真，她看出来了这一片祥和火热的氛围下，都是各异的心思。 现在是他们没见到关琮，但若见到了呢？ 先客气两句以大义要挟，若达不成目的便要明抢？ 反正关琮是炼器师，炼器师法器用完就只能束手就擒，所以在这帮善于斗法的修真者眼里，只要关琮露面，总能逼得他法器用尽的。 顾林芷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拿出自己改过的寻踪因果盘，灵力送进去，寻踪因果盘亮了一瞬便又暗下去。 镇子上果然没有。 她选择来这里是因为仙网上的消息，仙网上传言这里的灵气充裕，在这及附近会周期性地出现一种特殊的灵气回环，对于神魂有额外的润养效果。 这种灵气回环出现的时机是需要推演计算的，没有明确的时间表，除非是有神魂急需润养的需求，不然很少有人选择来这等那回环效果。 但顾林芷却觉得，关琮或许知道这效果出现的时间。 结合关琮之前在鸿书上和她所讲，他应该会开始下一步的神魂分割，这样才能做成让章生魂心中生魂珠“完整”的东西。 顾林芷想起来关琮第一次将生魂珠交给她后，神色及其疲惫地闭关了一段时间，想来抽取生魂这件事对他这样的大乘期大能仍然损耗很大。 而关琮第二次抽取神魂是在她闭关的时候，这时候他仍然有百炼仙府的秘境闭关恢复。 可如今他在外面，没有能随时让他闭关的秘境，那他只能找到对神魂有额外加持的地方。 比如会出现神魂润养灵气回路的钧仙镇。 所以关琮出现在这个镇子的消息不一定是假的，但按道理来说效用能覆盖整个小镇子的寻踪因果盘并没有什么反应。 顾林芷想了想，她换了个思路。 也许这个镇子还并不是神魂润养灵气回路最好的地方？ 顾林芷打开灵通子盘，打开已经被她忽略很久的鸿书，准备拜托杜青岚给她找一份关于钧仙镇和其周遭的探查资料，毕竟顾家也有不少秘境经营，她的父母又喜欢往秘境里钻，所以手里有不少这方面的调查结果。 可等鸿书打开后，铺天盖地的消息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 “知知！知知！你现在不在玄道仙宗了吗？” “囡囡，你别乱跑，回家里来！” “顾林芷我告诉你你别作死啊！那老古董不教你了咱们就回来学，你别乱往外跑，先回家把风头避过去！” 顾林芷看着这些消息一愣，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点信心的，怎么大家都是一副这么着急的模样？ 这些人里，她先找到谢兰汀：“兰汀，发生什么事了？” 谢兰汀似乎是就在等她回信：“知知！你现在在哪里？你是去找净珩仙君了吗？” 顾林芷斟酌了一下，回了个：“怎么了？” “你之前一直在闭关，外界的注意力都在净珩仙君身上，但是不知道谁把你出关还出宗门的消息放出去了，他们找不到净珩仙君，便打上了你的主意！” 顾林芷很诧异：“我这两天一直在看论道，没有看到有关我的事啊？” “不是论道！是黑市！”谢兰汀的回复中透着焦急，“有魔修开你的悬赏了！你哥哥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要么赶紧回宗门，要么赶紧回家！现在外面不安全！” 顾林芷心头一跳，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的名字竟然还能上黑市的悬赏名单。 魔修的黑市她有所耳闻，她也不知道能从哪里进入，这些事哥哥们都不让她涉及，但顾家不可能完全涉足这部分，毕竟有些灰色地带的东西只有黑市能买卖交易。 她不禁庆幸自己一路走来都小心遮掩，不然真的被魔修敲了闷棍就惨了。 想到这里，顾林芷便检查加固了一遍身上的伪装，找了个热闹的地方待着，如果只是黑市被悬赏，那么不安全的地方只有人少的地方。 “我知道了，”顾林芷回复谢兰汀，“我去和哥哥们报个平安，但是现在我还有事情不能回去，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第165章 谢兰汀看她这么说便着急了；“知知！那你好歹告诉我你在哪里呀！” “我在钧仙镇，”顾林芷没有犹豫，她将这句话同样发给了她的哥哥们，“我会在钧仙镇和周边逗留一段时间，等找到净珩仙君就回家。” 说完之后她便将鸿书关掉，打开论道专门的秘境版块，搜索钧仙镇和钧仙山脉的消息。 随着净珩仙君在钧仙镇出现的事情发酵，搜索出来的钧仙镇信息基本都是和净珩仙君有关，顾林芷耐着性子往后多翻了几页，才看到了在当年仙网刚建立那会儿，有个帖子提到过的钧仙镇和钧仙镇外的钧仙沼泽发生过的一件事。 那位发帖人讲述自己神魂受损，来到钧仙镇本想润养神魂，却没想到还没进镇子，就感觉到神魂隐隐作痛，要不是他确定他所在的地方离钧仙沼泽还远，几乎都要认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贴子里提到的钧仙沼泽在这片地方算是这附近的一个险地，那里的环境和钧仙镇是两个极端，钧仙镇养神魂，钧仙沼泽吞噬神魂，很少有生灵敢于接近那里，听说那片沼泽周围有时候会出现吞噬神魂的灵气回路，若不小心赶上，神魂就会受到损伤。 所以钧仙沼泽和周边几乎没有人去。 顾林芷看着那帖子，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钧仙沼泽和钧仙镇的灵气环境或许是一个整体。 一个润养神魂一个吞噬神魂，刚好达到了一种平衡。 钧仙沼泽出现吞噬神魂的灵气回路时，润养神魂的灵气回路就会相应地在钧仙镇出现。 但润养灵气的最佳地点却不会在钧仙镇，而是在钧仙沼泽。 同样的，在钧仙镇附近，一定会出现一个对神魂极为不利的地方，那个贴子里提及的地方，多半就是这里。 正所谓阴极必盛，阳极必衰。 顾林芷看了眼那帖子，上面只有几个人留言，其中一个问楼主具体去的什么地方，楼主给了大概位置。 顾林芷便站起身，再一次确认自己做好了防护，便向着那个帖子说的地方走去。 那个地方是钧仙镇的西南入口附近，在这里，顾林芷明显感觉到了灵气的流动速度和方向驳杂，但并未出现神魂相关的感受，想来应该是时机还未到。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推演。 她从这里为起点，打开钧仙镇附近的舆图，在镇子外围开始绕圈，绕完完整的一圈后，往钧仙沼泽的地方走，最终站在了钧仙沼泽附近的一个位置。 这里的灵气流动的复杂程度和之前那个地方果然一样！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钧仙沼泽对应的那个点。 那下一步呢？要在这里干等那个时机吗？ 可是，如果这里将来会变成灵气最浓郁的那个地方，那么，关琮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守株待兔？ 顾林芷哼笑一声，她才没那个性子。 她拿出寻踪因果盘，灵力注入进去，还未待寻踪因果盘启动，一声熟悉的叹息传来—— “怎么就不能乖乖的呢？” 第90章 断缘 顾林芷转过身, 看着自己两年没见的人。 关琮没有再穿玄道仙宗的道袍，而是换成一件黑色的普通道袍，眉眼依然如故, 神色中有着难掩的疲惫。 想来是分割神魂造成的，顾林芷想。 “如果我‘乖’，当年就不会去凡界；如果我‘乖’，回来的时候就会接受周围人的建议去天工门修炼器道；如果我‘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不会是你的徒弟了。” 关琮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但这动作幅度太小，顾林芷并没有注意到，她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认为我的纠缠让你厌烦，我也会识趣离开，所以这次我来, 就是想和师父确认一件事。” 她的手指动作，几颗储物芥子浮现在空中, 关琮目光一凝。 “这三颗是百炼仙府里的那几个秘境的芥子, 这颗是书阁的芥子，这三颗里面是竹、兰、菊，这一颗……”顾林芷的目光看着那枚金色的芥子球, 仿若是下了决断一般说道，“这一颗，里面是章生。” 关琮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艰难说道：“顾林芷, 你还记得你当初让我把他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过我的吗？” “记得, ”顾林芷笑了下，这笑着实有些勉强，“我说我要带章生回家。可是，看起来章生并不想跟我回家，”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还是不自主地带上了哽咽，她苦笑道，，“我真的累了，我也不想要个什么解释了，你告诉我也好，欺瞒我也罢，都不重要了！” “今天来找你，其实就是想要你的一句话，”顾林芷盯着关琮的眼睛，“傀儡铸造之道，是你，或者说是章生带我入道，我唤你一声师父你当之无愧，若你因为我们，不，我和章生的感情感到苦恼，那么我愿意放弃章生，今后断绝情爱，专心道途，你我只余师徒之缘，又或者——” 顾林芷顿了下，一字一顿说道：“若师父一点瓜葛都不想再同我产生，那么，弟子现在就可行出师之礼，归还师父所赠一切，愿师父——” 她抿了抿唇，认真道：“愿师父，再觅佳徒！” 关琮一次次的欺瞒、遮掩和回避，让顾林芷感觉到心很累。 无数的蛛丝马迹都在说明章生就是关琮，可关琮拒不承认，等她闭关出来后他竟然还离开了玄道仙宗，就因为她通过寻踪因果盘找到了证据！ 第166章 至于吗？顾林芷心里觉得可笑，她不过一个元婴期的，能把关琮这个大乘期的大能怎么样？躲到这个地步，他是怕她用顾家势力逼她强娶吗？ 原本从凡界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放下了啊！如果不是后面出了那么多事，让她重新见到了章生，她心里也不会又生出其他的情丝。 可如今这情丝竟然“吓得”师父扔下这满屋子的秘境材宝秘籍逃离，也不愿意面对知道真相的她。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既然关琮不想承认那段和她的感情，那么她也不会再这么上赶着，不如直接找到人，斩缘两清罢了！ “非得这样吗？”关琮声音干涩地问道，“就不能……不能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这句话我得问你啊！非得这样吗？”顾林芷觉得可笑，“一直在逃避的人是你！一直在躲的人是你！如果你这么介意过去，我们都当它没发生过！如果我的出现让你一直介怀，那我离开就是，大不了我去天工门……” “顾林芷！”关琮低声打断她。 顾林芷看到他的眼睛竟然有些发红。 你也在难过吗？你又为什么难过呢？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关琮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情绪后说道：“先进来吧。” 他顿了一下，指着空中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芥子：“收起来。” 顾林芷瞪着他，最后还是将芥子们收了回去。 周围的灵气涌动，是一个极其隐秘的传送阵法，等眼前的景色固定后，她才看到这里竟然是一片墓地。 “万年前曾经有个炼器世家，家主姓章，这里是章家的族陵，专门挑的润养神魂的风水宝地，因为万年前有一种说法，说如果在进入轮回后的神魂状况很好，那么下一世神魂所生的道体就会不错。” 关琮带着她慢慢穿梭在这些坟塚之间：“这种身后事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当年章家财大气粗，圈了这么个润养神魂的好地方等死，也是将一世未能完成的道心寄托在下辈子。” 他停下脚步站定，看着那一座座或简单或华丽的坟塚：“这说法是真是假无法论定，但最后，这里成了章家祖坟，只有章家血脉才能知道，而章家血脉，如今就只剩下了一支。” 顾林芷听到关琮话里“等死”两个字，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抬眼看向关琮，他走在她的前面，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挺拔的后背，和随意束在身后的头发。 她突然注意到，那黑色的头发里竟然有几根白色。 顾林芷的心有些沉。 关琮不过三百岁的年纪，又是大乘期，不应该出现这些。 是分魂的副作用吗？ “这是我父母的坟，”关琮不知顾林芷所想，他微抬了下巴，没有行礼，只是像聊天一样，好似对什么人介绍道，“爹，娘，这是我的徒弟，顾林芷。” 顾林芷闻言反应过来，要对这处坟茔行礼，被关琮制止了：“不用，我母亲的神魂早已往生了，我父亲的神魂不在这里，对着终将腐烂的肉身行礼没什么意义。” 顾林芷一愣，她这才看到那坟茔是挖开的，里面有两具棺材，其中一具已经合上，另一具打开着。 打开着的那个里面躺着的正是两年前她曾经在子规林里看到过的，章淮远的遗体。 章淮远此刻正双手叠放在身前，眉目平静地躺在棺材里，在他的头边有一盏亮着微弱光芒的灯。 顾林芷的眼睛睁大了：“命灯？！” 顾家人有命灯，因为顾家夫妇喜欢去各种秘境冒险，命灯的存在让子女们知道他们尚且安好，当年顾林芷离家出走去凡界的时候，哥哥们就把她的命灯拿了出来，和父母的放在一起，实时关注妹妹的生命情况。 但…… 章淮远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命灯里还隐约可见微弱的光芒？ “子规林的事情发生在两百三十年前，”关琮说道，他仿佛知道顾林芷没问出口的话，“那一年我五岁。五岁之前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是我总是记得，那会父母都在，哪怕是在母亲得知父亲死去消息的时候，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他们两个带着我一起逃亡。” 顾林芷立刻明白过来：“当时除了你的母亲，另一个人……” “应该是父亲做的傀儡，”关琮说道，“父亲沉迷炼器和傀儡铸造，那时候子规林要开的消息传来，他和钱静阳需要去子规林附近待几年推演秘境开启的确切时间。可那会儿母亲刚生产完，离不开天工门的灵气环境，于是父亲就做了傀儡陪她，顺便照顾她和我。” 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几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短暂，可谁都没想到，就在这五年后，章淮远出事了。 “不知道他和母亲怎么交代的，母亲赶在钱静阳回来之前带着那个傀儡和我一起逃离了天工门，再后来，母亲找到了玄道仙宗的老宗主，老宗主和母亲是旧识，母亲将我托给老宗主，引开钱静阳的人，最后自杀身亡。”关琮平静地说着，这些往事过了两百年，很遥远，却又近得仿佛发生在昨天，“她在将我托付给老宗主之前，在我的识海中放了两样东西，一个就是天工百炼图，一个就是父亲的命灯。” “这命灯未灭……”顾林芷看向那泛着微弱光芒的莲花形状的小灯，“是不是说明……” 第167章 说明章淮远尚在人世？ “我也曾经是这样想的，”关琮说道，他笑了下，“后来才发现，那未灭的命灯，很可能是当年跟在母亲身边的那个傀儡身体里的残魂，母亲已经离世，那傀儡带着一缕残魂尚在人世，后来在子规林，我找到父亲的遗体，里面早就没有了神魂的痕迹，这才让我确认了这想法。”关琮侧过身，看向顾林芷，“我的父亲，或许真的没有那么清白，他最终还是研究了千丝魂书的分魂之法，就像我这样，分割了自己的神魂，放入傀儡之中。” 顾林芷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你不愿意将天工百炼图交出去，是因为天工百炼图的第四卷 ，真的是涉及神魂的？！” 关琮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因为，我从来没有能够打开过第四卷 。” 顾林芷睁大眼睛：“不是说只要到大乘期，就可以……” “我的意境未到，”关琮说，他向顾林芷缓缓伸出手，手指挑起她散落在脸庞的一缕发丝帮她挽到耳后，“或者说，我并没有能够完成我父亲的要求，所以至今不能打开第四卷 。”他的手顺着搭在了顾林芷的肩膀上，“所以我把它给了你，你的悟性很高，远在我之上，原先我想的是，能等你到大乘期，说不定就能打开这第四卷，但是我发现，我等不及了。” 顾林芷被这段话搞蒙了：“等不及？什么等不及？” 关琮按在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灵力便趁她不备钻入了她的灵台，顾林芷身形一僵，神识被硬生生地拉入了一片陌生的识海。 “这是我的识海，”关琮的声音响起，“你看到了吗？” 顾林芷看到了，蔚蓝色识海中心，一团黑色在慢慢翻滚。 认出那东西的顾林芷颤声道：“那是……心……” 是心魔。 关琮他……竟然有了心魔？ 第91章 心魔 关琮低沉的声音在顾林芷的神识旁响起：“一开始我想要做出八千年前的傀儡, 是出自对天工百炼图未能打开第四卷 的不甘，前三卷涉及到了傀儡的画皮、凝脉、铸骨，那第四卷自然会是炼心, 可父亲不让我打开，我就不服，父亲他凭什么不让我打开？就算他不想让我看，那我也能想出来这办法！” 顾林芷可以想象出当年的关琮——少年心性, 带着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骄傲。 “于是我做出了梅，后来明一因梅生了心魔, 身死道消。” 原来梅诞生的竟然还有如此原因。 “在明一寂灭后，我便懊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做出梅，是不是梅害死了明一，于是生了心魔，修道之人都知道生心魔意味着什么，”关琮轻笑一声, “不到两百岁进入大乘期的我怎么会甘心？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分割自己的神魂, 将纯善的神魂放入我做出来的能承载神魂的傀儡之中, 放到不受灵气干扰的凡界，剩下的部分留在原身，用最强大的心魔净化阵法进行神魂净化, 所以便有了章生。” 顾林芷听着关琮的话，她的手有些抖：“没事的，心魔, 心魔也并不是非得……” 神识被轻柔地弹出, 顾林芷抬起头，看着关琮, 关琮的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灵力已经在她刚才被拉入他识海的时候在周身交织成了一片，她立刻认出来，这是某种禁锢的阵法！ 这种阵法禁锢了她的身体，有一种力量在从关琮的手上不受控制地流入了顾林芷的身体里。 这种力量温柔且坚定地拓宽着她的灵脉，顾林芷立刻反应到，这是关琮在为她强制送入修为！ 这种时候分魂还要送入修为，顾林芷又气又急，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她用得着这么着急要修为吗？ “你……你给我停下……” 顾林芷想反抗，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阵法已经成型，关琮则是对她露出一个笑：“我给你不了你永远，芝芝，但是章生可以。” “我不管什么可以不可以！关琮你给我停下！” “我父亲做的那个陪伴母亲的傀儡虽然至今不知下落，但命灯的存在说明它依然在世上，这世界没有什么人能永远陪伴谁，中途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偶然在催生离别，但章生不会，”关琮的声音轻柔，像诱哄般说道，面对顾林芷的反抗像对待一个叛逆期的孩子一般安抚，“所以芝芝，我曾经想着将神魂慢慢分割给章生，就像几十年前那样，等当初给予章生的神魂完全进入他的魂心，那章生就可以彻底重生，他就可以永远地陪着你，”他摸了摸顾林芷的脸，“你们就能回家了。” 顾林芷的动作顿住，她抓住他的手，看到他眼底泛着青黑色的气息，颤声问道：“那你呢？” “一个即将入魔身死道消的半魂并不重要，”关琮轻松地说道，“只是可惜，我有点高估了自己，现在我的心魔比几十年前更甚，分割出来的神魂越多，对心魔的抑制就越少，所以我必须想一些办法，可是，”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还没等我想出办法，你就来了。但是，来了也好。” 一个承载所有善的半魂。 一个即将入魔身死道消的半魂。 关琮分割了神魂，造就出章生，所以他认为章生和他并不是一个人。 顾林芷明白了当初他说的“我不是章生”是什么意思。 “关琮，”顾林芷镇定心神，“你不要……” 第168章 “嘘，芝芝，”关琮伸出一根手指，压在顾林芷的嘴唇上，“师父时间不多了，但是师父要做完对你的承诺。” 对她的承诺？ “我说过要教你做傀儡的，”关琮仿若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意境，“要磨骨架、做皮肤、绑悬丝……” ……这些不是做傀儡的步骤，这些是做悬丝木偶的步骤！ 是章生未教完的步骤！ 顾林芷看着关琮有些涣散的神情，想趁机将这禁锢又给她送修为的阵法破掉，却不想她的后颈被轻轻一捏，灵力渗入皮肤，晕过去之前她听到关琮说。 “乖芝芝，不要闹，睡一觉就好了。” 顾林芷跌入了一个温柔的梦境。 春天的风带来细雨，夏天的蝉鸣声响起又渐渐远去，秋日的叶子打着旋从树上落下，冬日的白雪覆盖远近的山峦。 顾林芷坐在冰冷的屋子里，门外传来踩着雪的“嘎吱”声，她站起身，门被推开，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芝芝，我回来了。” 顾林芷骤然惊醒。 她大口喘着粗气，此刻正在一处陌生的房间中，阵法在周围运转着，灵气在身边跳跃。 阵法的流转相较于之前更加敏感地撞击着她的神经，顾林芷第一时间内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的修为被强提到了化神。 和那些歪门邪道导致根基不稳的强提修为不同，关琮用自己的道体实打实地为她打牢了基础，安全稳定地将她的修为提升到了化神期，要消耗的自身修为比顾林芷自己修炼的修为要多出近一倍。 这是一种完全损己利人的做法，比合欢宗的炉顶之法更甚。 顾林芷从刻满阵法的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想要推开门，却不想那门被阵法封得死死的。 这难不倒她，她伸出手，灵力顺着门沿往外，神识代替五感，将整体的阵法摸清梳理完，接着便听“咔哒”一声，门便开了。 顾林芷看着自己的手，这阵法并不复杂，看起来很像是关琮匆忙设下的。 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才设下这个简单的阵法便离开了吗？ 突然，顾林芷感觉到了一股轻微的灵力波动，她推门出去，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屋子是在半山腰上，从这里能俯瞰整个章家的陵园。 灵力波动再次传来，顾林芷抬起头，看到那蓝色的天空上有一层浅浅的黑色旋涡。 这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顾林芷心下有些焦急，关琮并没有告诉她出去的方法，他将自己留在这里，很显然是独自出去解决了。 可关琮分了魂，又刚刚给她传了修为，若是外面有什么棘手的人…… 灵力波动又一次传来，这次的黑色旋涡更加明显！整个秘境都震动起来！ 不行，顾林芷想，她必须想办法出去看看！ 钧仙沼泽。 几个浑身魔气、形状怪异的魔修将关琮围住，其中一个桀桀怪笑道：“堂堂净珩仙君，修为竟然下跌到了化神期！” 另一个也笑道：“化神期我们还怕什么！再说了，就算大乘期又怎样！不过是一个炼器师而已！” “诶，可是，我们要找的不是顾家小姐吗？”有一个困惑道，“找他干什么？” “你傻啊！那悬赏令说找顾家小姐，肯定是因为要天工百炼图，如今这净珩仙君正主在这，我们直接跟他要不就完了吗！” “就是，有了天工百炼图，哥几个就飞升去了，谁还管什么顾家小姐不顾家小姐的！” “哈哈就是，诶，听到了吗？仙君！还不快把天工百炼图交出来！” “你在等谁？等仙盟还是等那帮正道的？我们告诉你，他们可比我们还想要那玩意！” 关琮神色漠然地听着他们说话，手上的法器骤然飞出，化作金色的刀叶向着四周飞去，那些魔修祭起术法抵挡，原本打着消耗战主意的他们却在接触到这刀叶攻击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等等，这上面……这上面怎么会有魔气？” “难道说……他入魔了？” 关琮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一群蠢货。” 那些刀叶不断分解、扩散出更多的叶子，灵力夹杂魔气形成刀雨，几个魔修避无可避，在一瞬间被碾成肉泥，“啪嗒”几声落入在沼泽之中，沉入水底！ 到最后一个魔修的时候，那些叶子规拢成为一束，将他抵在树干上，亲眼见刚才还在大放厥词的同伴惨死，此刻他两股战战：“仙……仙君饶命……我……我就是跟他们过来的，我……” “别废话，”刀刃对准他的灵台和灵根，关琮问道，“谁在黑市放的顾林芷的悬赏？是放的顾林芷本人的悬赏还是天工百炼图的悬赏？” “不，不知道谁放的！”那个魔修摇头，“是放的顾小姐本人的悬赏，悬赏的她本人！我们只知道那悬赏金额很高，并且会随时更新顾小姐所在的位置情况，但是顾小姐太会伪装并且太小心了，每次都在人多的地方，完全找不到哪个是她，就这次……这次她到了这个人少的地方，我们才赶来……” “随时更新她所在的位置？”关琮眯起眼，“所以，你们只是……” “他们只是第一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后面还有很多呢，净珩仙君。” 第169章 关琮抬头，又是几个魔修站在了不远处，呈合围之势。 那魔修露出一个邪笑：“就是不知道，现在只有化神期的净珩仙君有多少法器，够我们消耗的呢？” 关琮手上一挥，刀刺入了原先抵着的魔修灵台，在魔修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中，他转过身看向那几个魔修，淡淡道：“可以看看，是我的法器多，还是你们的命多，正好——” 他抬起下颌，哼笑一声：“钧仙沼泽这些年有点缺养分了。” 第92章 药石罔医 顾林芷出来的时候, 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原先隐匿在浮萍和荒草下的沼泽如今已被黑色的血覆盖，那些血上还泛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是魔修的尸体。 而浮在这腥臭血泊上的黑衣男人收起了带着血腥味的法器，顾林芷能感觉到, 他的修为如今已和她一样，都是化神期。 虽然早有预感，但顾林芷的手还是有些抖。 关琮转身看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没事, 都是些魔修。” “是冲我而来的，”顾林芷低声说道, “黑市上挂出来了我的悬赏。” 关琮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被人找到，如今她一来，那群魔修也跟着来。 不是因为她是什么？ “黑市上也有师父的悬赏，”关琮轻笑一声，手上掐了清洁诀，将一身血污去掉, “别怕，师父会保护你。” 顾林芷抓住关琮的袖子：“我们……我们要不回玄道仙宗吧, 或者回我家, 你是我的师父，到我家里当客卿大能，也……” 关琮把她的手轻轻拉开, 摇了摇头：“两年前洛以宁要求我把天工百炼图拿出来作为宗门镇宗之宝，我因为不确定最后一卷的内容，故而拒绝了他, 为了避免给仙宗带来麻烦, 所以选择离开。” 顾林芷愣住，原来当年关琮离开宗门是这个原因, 那洛以宁为什么…… 不，顾林芷想，当初或许是两个人闹得不愉快，但后来洛以宁也在后悔逼走了好友，所以才会对好友的徒弟和颜悦色。 “至于你家……芝芝，”关琮叹息，“不要做将祸水往自家引的事。” “不是祸水，”顾林芷没忍住，“你是我……” 她话没说完，就听破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浓重的魔气泛滥起来，关琮目光一凝，一手将她拉入身后：“真是打不完的虫豸。” 数不清是第几波魔修找到这个地方，那还带着血腥味的法器再次飞出，顾林芷听着刀刃入肉的声音和纷杂的叫喊，血腥气息又再次溅起，而面前的男人像一堵墙一般，就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所有的腥风血雨。 时间仿若回到了那个冬季，突如其来的狂风夹杂着雪粒子往脸上扑，那个人挡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别怕。” 一波魔修被利落地解决，那法器的刀页卷了边，关琮连收都不收，直接任由那东西落入沼泽中，溅起黑红色的水花。 面前的身影晃了晃，顾林芷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灵气的变化，她上前一步，在他往前倒之前把他扶住了。 “关琮？关琮！” 顾林芷叫着他的名字，可关琮只是努力睁眼，说了一句“没事”后，便将全身的重量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林芷心下一沉，她不是医修，但此刻也能大致猜到应该是给她渡了修为外加分魂的状态下打了一轮又一轮魔修导致体力不支。 体力不支，这是最理想的状况，但若是受外界魔气和心魔影响…… 她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一只金色的瓶子，将瓶塞咬下，把里面的液体用灵力炼化，按在关琮的灵台上。 关琮仍然双眼紧闭，但面色好了不少。 不远处的树林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人在向这里靠近！ 顾林芷将兰和菊什唤了出来，菊什往那声音的方向闪身而去，将来人引开，而兰帮她扶住关琮，等着她的命令。 现在这里不安全了，关琮的情况需要找到可靠的医修。 “去钧仙镇。” 不知是不是黑市的风声传到了镇子上，一大堆人往钧仙沼泽的方向涌，钧仙镇的人反而不多。 顾林芷为自己和关琮做了伪装，兰则装成一名傀儡师，将背上背着的关琮伪装成傀儡。 顾林芷一边走一边找着有兰回草印记的人，哥哥们曾给她的鸿书发消息问她在哪儿，说他们已经带人来了镇上，那时候顾林芷被关琮关在秘境里没有接收到，就算当时接到她也不会主动联系，毕竟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被魔修悬赏，更加不能给家里添麻烦。 可现在关琮身体情况不明，她不能带着关琮冒险。 “知……知知？” 一个细微的女声钻进顾林芷的耳朵，她身形一顿，侧头看去，一个眉目陌生的女孩看她回头眼睛一亮，对着她使劲招手：“这里，这里！” 和闺蜜心有灵犀的顾林芷立刻意识到这是谁，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关注他们后，急忙带着兰往那女孩的方向走。 女孩没有多废话，带着顾林芷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相对冷清隐蔽的客栈，进入客栈的一瞬，她卸下了伪装。 是谢兰汀。 “知知你可让我担心死了！”谢兰汀一把抱住她，“知道你上了黑市悬赏的时候我快吓疯了好吗！你家哥哥们也找你找得着急死了，你怎么就，非得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担呢！” 第170章 “兰汀，兰汀，我没事，你放心，但是，你快点给关……给我师父看看，”顾林芷让兰把关琮轻轻放下来，“他现在昏迷不醒……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谢兰汀看到关琮的时候吓了一跳，她认出顾林芷全靠曾经见过的没有做外形伪装的兰，但她没想到兰背上的人竟然是一堆人找了许久的净珩仙君。 关琮被平放到床上，谢兰汀按住他的灵脉，灵力刚送进去的时候，手就立刻松开，然后不确定地又按了上去。 顾林芷问：“怎么了？” 谢兰汀越摸这个脉越感觉到心惊，她看向顾林芷，不知道要怎么说。 顾林芷心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谢兰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金色芥子，打开芥子，芥子里有一枚流光溢彩的金珠，她将金珠放在关琮的眉心，金珠悬浮着，微微闪烁着，最后稳定在一个极弱的亮度。 “还有救，”谢兰汀松了一口气，“知知，我们出去说。” 顾林芷听到她这么说也稍稍放了些心，让兰在这里看护后与谢兰汀走了出去。 “净珩仙君道体有损，灵脉里有魔气冲刷的痕迹，但是因为我现在不过金丹期，探查不到更多的情况，我猜可能是和强大的魔修交手受伤了？”谢兰汀的修为在三年前进阶道了金丹，可相对于关琮的化神期来说还是有些远，她眉头皱起，“现在有大魔修成了？” 顾林芷却红了眼睛，摇了摇头：“道体受损，是为了给我渡修为，而魔气……是……” 经脉里的魔气是因为他自身的心魔因为道体变弱修为下降抑制变松的缘故。 谢兰汀惊讶：“他给你……渡修为？知知，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顾林芷还没回答，就听一个声音咋咋呼呼地传来：“顾林芷！我就说你这真是胆子肥了！上了黑市悬赏还乱跑！你知道那悬赏是在实时变动你的位置吗？你都被人盯上多久了！” 顾林廷着急忙慌跑进来，一打眼看到顾林芷没事的模样先是放松了一瞬，紧接着便撸起袖子，阔步走来，准备戳妹妹脑门，伸出去的手却顿在半空，他惊讶道：“你怎么都化神了？” 谢兰汀倒吸了一口冷气，又看了看屋子里的方向：“知知你化神了？净珩仙君……他给你渡的修为让你化神了？那他自己现在……” “净珩仙君？！”顾林廷听到这名字更惊诧了，“他也在这里？！” “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顾林芷已经放弃解释了，她问谢兰汀，“现在需要我做点什么？他这种情况……” 谢兰汀却问了另一个问题：“知知，你还记得之前他曾经帮你重塑灵根？” 顾林芷点头。 “你不是后来会和他有通感吗？我回去后就留意了一下，这种通感应该就是重塑灵根的后遗症，因为当年他帮你重塑灵根，就是损耗的自己的道体，”谢兰汀叹了口气，“我师父告诉我，这种术法对于施术者来说损耗极大，因为相当于是损失了自己的修为，所幸当时你的修为不高，再加上是天生道体，道途相同，所以他损耗的没那么多。按道理来说，那次之后他应该至少五十年不妄动自己的灵体才能恢复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净珩仙君这么快第二次损耗灵体给你渡修为，这相当于是在原本就没有修补好的身体上又剜了一块肉下来。” 顾林芷想起来关琮说的。 他没有时间了。 什么时间？ 心魔的时间。 关琮意识到自己快压不住自己的心魔了，所以他要趁着自己还未入魔之前，将自己还未被魔气侵染的道体送给顾林芷。 不止是道体。 顾林芷闭了闭眼，关琮还要切割他的神魂。 他要给她干净的修为，给她一个拥有着他灵魂中最纯善部分的傀儡。 他想给她一个曾经承诺过，但是没有实现的—— 永远的未来。 “所以，”谢兰汀最后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带他去找我师父，我师父或许可以……” “不用了，”关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他将金珠还给谢兰汀，“谢谢谢小姐相助，但是，不用麻烦苏老谷主了。” 顾林廷的嘴已经震惊地合不拢了：“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怎么只有化神期了？” 第93章 求救 关琮没有理会顾林廷, 而是对顾林芷低声说道：“这段时间好好跟哥哥们待着，我去解决外面的事。” “解决什么，你要怎么解决？”顾林芷一着急, 也顾不得什么在外人眼里的师徒关系了，她抓住关琮的手臂，“你是要直接自曝位置？” 魔修也是为了天工百炼图而来，他们悬赏顾林芷只不过是因为找不到关琮的位置, 若是关琮自己曝露位置，又是孤身一人, 如今修为大跌到了化神期，那么自然是比在重重保护之下的顾林芷要好对付很多。 “这件事本身就是因为我而起，”关琮沉声说道，“你是无妄之灾。”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净珩仙君此言差矣。” 顾林芷转头，看到来人唤了一声：“大哥！二哥！” 顾林生带着顾林海，他们俩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让顾林芷有些意外。 “清秋哥哥……大师兄？！” 第171章 李浅和钱清秋跟在他们身后，这两人顾林芷就算挠破头也想不到怎么会凑到一起。 钱清秋还好, 但是李浅却似乎受了重伤, 他脸色苍白，靠钱清秋扶着才勉强支撑。 顾林海一进来就奔向顾林芷，握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 叠声道：“囡囡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林芷安抚好顾林海，又看向李浅和钱清秋, 道,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李浅一看到关琮，立刻不顾自己身体的情况就抓着他的袖子：“仙君, 请您救救师父，救救玄道仙宗吧！” 顾林芷吓了一跳，李浅的师父……洛以宁？ 洛以宁怎么了？ 她想起来之前杜玉谦告诉她的，洛以宁要闭关冲击飞升了，难道是闭关出了岔子？ 可不是说要等到鸿天大比之后才开始闭关吗？ 关琮眉头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李浅想说什么，眼前却有些发晕，显然还有着内伤，谢兰汀赶紧让钱清秋把李浅扶到椅子上为他把脉。 “净珩仙君，”顾林生对关琮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请您坐下与我们分析一二。” “这是受到魔修攻击了，”谢兰汀说道，“伤到灵脉，但魔气还未到灵根，所以还比较好办。” 她给李浅几颗丹药，一半服用，一半在灵脉化开，李浅的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顾林芷问道：“他怎么会遇到魔修？” “他和你一样，被黑市悬赏了，”顾林生说道，“不过你的悬赏比他高，他的位置不确定，追杀他的人修为不如追杀你的高，他是灵修，也能抵挡一二，但最后实在是熬不过对方人多，幸好碰上清秋，被他救了。” “我也是来找你们的路上碰到的，”钱清秋说道，“他当时有些坚持不住，我上去帮了一把，所幸那些魔修没那么执着，被打跑了也就暂时安全了。” 顾林芷又想起来钧仙沼泽那如血池一般的水，心想追杀她的魔修可没这么好说话，关琮杀了一波又一波，后面似乎还有。 关琮垂下眼：“也是因为天工百炼图吗？” 因为找不到他关琮，于是就找他徒弟，找和他有关的玄道仙宗的弟子麻烦。 有一瞬间关琮感觉到浓浓的无力，他想干脆把这东西交出去好了，谁能解得开最后一卷谁就去解，也比这样让无辜的人受牵连的好。 “不，”顾林生却否定了，“我们在知道知知被黑市悬赏后，也猜测是天工百炼图的原因，曾经找了黑市的人脉去打探，甚至主动透露一些我们手里有天工百炼图残页的消息，想要去交换，但是很可惜，那个悬赏之人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只要知知，并且，”顾林生着重道，“要道体完好的知知，神魂不计，但是肉身必须完好。” 众人齐齐一惊，顾林芷从来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幕后之人的目标？！ 关琮闻言一顿，他皱眉回忆了一下，道：“原来如此。” 当初他问那几个魔修悬赏的是天工百炼图还是顾林芷本人，那些魔修说的悬赏的顾林芷本人，那时候他以为是自己连累到了顾林芷，却不想原来是这样。 魔修有无数残忍手段去追杀顾林芷，只要有顾林芷的位置，他们就可以用屠杀之法将黑市上报给他们的地方屠尽，或者不想用那么显眼的方法，选择用那些魔道上的邪术，也可以想办法去除顾林芷的伪装。 但是他们却没有用，因为那黑市悬赏的隐藏条件是要顾林芷的肉身。 若他们想要的是顾林芷本人，那么就算他把天工百炼图交出去也无济于事。 到底是谁会悬赏顾林芷呢？ “但是李道友就没那么幸运了，”钱清秋说道，“李道友的悬赏，是追杀令。” 黑市的悬赏追杀很多，李浅为人老实，就听师父的话，也犯不着惹上什么人被追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与玄道仙宗有关的净珩仙君和偷偷出宗门的顾林芷。 李浅神志慢慢清明起来，谢兰汀喂他喝了杯灵茶，他这才完全镇定下来。 顾林芷问道：“宗门发生什么事了？你是怎么惹上了黑市的悬赏追杀？” 李浅定了定心神，慢慢把他离宗门前的事说了出来。 洛以宁不知为何要提前闭关开始冲击飞升，作为亲传弟子的李浅自然为了师父的闭关东奔西走做些准备工作，可是没想到却在洛以宁闭关的前一天，他给师父准备的聚灵阵法出了问题，不知怎么，聚灵阵变成了散灵阵。 要知道飞升关头任何一点小的问题都会引起飞升失败，更何况是两个完全相反作用的阵法，将本该凝聚的灵气变成驱散灵气，这算很严重的失误了。 洛以宁雷霆大怒，认为是这个弟子想要在他闭关的时候谋害他以篡夺掌门之位，李浅当时也吓坏了，可不论他怎么表忠心，洛以宁都不愿再相信他，只说看在多年师徒情分的份儿上留他一命，将他逐出宗门，平生不得踏入玄道仙宗及其属地半步。 接着便着人清查了他这些年在玄道仙宗得到的所有东西，包括任务奖励、弟子令牌等，然后将人扫地出门。 “这……闭关的准备上确实出了问题，但是不是查出来了么，”谢兰汀听了之后有些不解，“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就因为这样的一个失误……” “不，不是失误，”李浅的眼眶发红，“师父是在救我。” 第172章 李浅被师父这一通操作弄得有些懵，他本想在玄道山或者玄道山下的云溪镇逗留几日，再寻求见到师父的机会，可没想到师父绝情地说到做到，真的让人把他赶出所有玄道仙宗的地盘。 李浅心灰意冷地离宗，可离开宗门的范围后，他随身带着的包裹里竟然莫名出现了一枚金色芥子，芥子上还被封着一段灵识。 李浅有些奇怪，宗门的东西都已经让人搜罗走了，那这个看起来极其陌生的东西又是哪里来的？ 那金色的芥子他打不开，但是灵识是一碰触就传到他的神识中了。 竟然是师父的神识！ “想办法找到关琮，找到他，把这个金色芥子给他，如果找不到……”洛以宁的声音带着些苦意，“找不到，就是我玄道仙宗的大限将至了。李浅，你记住，如果无法找到关琮，以后就永远都不要靠近玄道仙宗，不要靠近玄道仙宗的任何人，也不要相信玄道仙宗的任何人，包括我，任何玄道仙宗的人只要你见到就尽量远离，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段话李浅消化了好久，这里面的信息让他毛骨悚然，他第一反应是宗门有难、师父有难，他要回去，可理智让他停了下来。 师父是故意赶他走的。 师父是大乘期的仙君，但他无法解决这个事关宗门存亡危机的问题，师父需要净珩仙君的帮助，所以将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让自己去找净珩仙君。 师父做了那么大的努力将他“赶”了出来，他在去年才刚进入元婴中期，这个修为回去也是自投罗网。 于是他带着这金色芥子靠着仙网上净珩仙君的消息一路打探，可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追杀他的魔修，李浅措手不及，熬了几轮后体力不支，被钱清秋救了下来。 “这就是师父给您的。”李浅将金色芥子推向关琮，“仙君，求您救救师父，救救玄道仙宗！” 关琮看着这个金色芥子，上面附着着不难解的阵法，没几下芥子就打开了，一张舆图在空中出现。 顾林芷看着那舆图：“这是……玄道仙宗的舆图？” 这是十分详细的玄道仙宗的舆图，包括各种宗门护山大阵的布置情况、宗门仙网的布置情况以及一些密道和宗门秘地。 这种舆图一般只有宗主掌门这样的人才会掌握。 关琮看了看这舆图，问道：“他只给了这个？” 李浅也没料到这里面就只有这么个舆图，也没有什么神识留言之类的，一时间他有些呆愣：“就……就只给了这个，我……我再翻翻……” “不用了，”关琮的脸色有些沉，“他大概现在被人控制了，能送出来的东西不多，而他给我这张舆图，恐怕……是让我们想办法从外面打进去。” 第94章 厘清 “切, 什么魔修，”顾林廷率先站起身，“我这就去告诉老冯, 带着仙盟杀过去！” “坐下！”顾林生沉声道，“玄道仙宗有向仙盟求救吗？” 这话让顾林廷僵在原地，他看向李浅：“对啊，为什么玄道仙宗不向仙盟求救？” 仙盟在散修中威望比较高, 其他世家宗门对它的管理比较认可，但认可归认可, 没向仙盟求助就一堆人浩浩荡荡地过去，那和跟人家门派宣战有什么区别？ 李浅摇了摇头：“师父……师父只让我说来找净珩仙君。” 顾林芷缓缓道：“该不会……仙盟的人也救不了玄道仙宗？” “那个，”钱清秋打断他们，“我这边或许有点线索。” 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了几页纸：“知知，还记得你之前在天工门捣毁的那个秘地吗？” 顾林芷点头：“就是我把杜玉谦带出来的那个地方。” “那是天工门历代宗主的闭关之地, ”钱清秋说道，“我父亲之前就是在那里准备闭关飞升的, 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他无奈地笑了下, “前不久我将父亲遗体安葬后，对那个地方进行重建，发现了这些, 有些已经破损，这些是还能看的。” 关琮拿起那些纸，纸章边缘有些被损毁, 但主体还能看出来大致内容, 他翻开了几下后说道：“这是仙网的炼器方子和阵法阵谱。” 顾林芷问道：“是钱掌门研究仙网的手稿？” “是研究仙网的手稿，但是, ”钱清秋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我父亲的字。” 顾林芷想起了什么，她从关琮手里拿过那些纸，上面不是用墨汁绘制的字，而是炭痕！ “我父亲在临死前抓着我说了一句话，”钱清秋道，“‘夜半尤啼血’，我以前听过这句诗，但是原诗是七字句，父亲改成了五字句，我只知道后半句其中的‘灵春’是指的那个秘境附近种的灵春树，就是被知知用乾坤盏扣住的那棵树，但是我没想到，父亲想说的，还有这前半句。” 顾林芷喃喃道：“‘子规夜半尤啼血’，钱掌门……他说不出‘子规’两个字，所以用了这半诗，前半句指的是人，而后面那句话提醒的是地点。” 悠长黑暗的密道，密道尽头的法器，一桌一椅一床，桌子上的炭笔，还有那突然崩塌的秘地。 她突然感觉到毛骨悚然：“杜玉谦……杜玉谦……‘谦’为‘钱’，‘杜玉’为‘杜宇’，杜宇又名子规，所以……所以……杜玉谦他是……钱子规？！” 第173章 听到她提及这个名字，谢兰汀倒吸一口冷气：“钱子规？他不是八千年那个……？你是说，那个杜玉谦就是八千年前的钱子规？可是，他不是个凡人吗？” 顾林生一言不发，手轻轻叩击着桌面，顾林廷下意识地喊了声：“不可能吧！当时仙盟，老冯他们都摸过他的灵脉检查了呀！” “是啊知知，别瞎说，”顾林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算他真的是钱子规，那现在也就是个凡人，当初那么多人都摸脉检查过的。” “问题可能就出在摸脉检查上，”顾林芷闭了闭眼，“你们还记得八千年前钱子规是怎么掀起那场浩劫的吗？” 谢兰汀摇了摇头：“我只听说好像他修了邪术，能控制很多人？” “他弄了一种傀儡，将自己的神魂分割，放到傀儡去作魂心，然后，就通过傀儡师和与傀儡师交战之人的灵力交互渗透到了一堆人的灵脉里，从而达到控制人的效果，”钱清秋说道，“后来玄道仙宗宗主祭出镇魂钟稳住那些被控制的人，而他本人被钱家第七十六代家主和那位堂主合力打开大世界的结界，将赶出了本界，彻底切断和本界的联系，以此解决了这次祸事。” “按道理来说，未飞升之人到了三千世界空间后，会死于世界之间的缝隙，可是他活了下来，并且在钱门主飞升失败但撕开了大世界结界的时候以凡人之身回到了这里，”关琮缓缓说道，“但是他仍然掌握那种控制人的能力，因为这种能力是通过生魂力量施展的神魂之力，只不过现在没有傀儡这个媒介，再加上他现在不是修真者，所以他必须引那些修真之人去摸他的脉，这样才能让他实现以魂力控人，只要他控制上一个修真者，那么他自己有没有修行能力就无关紧要了，所以，钱静阳是他回来后的第一个‘人傀’。” “当时那个甬道坍塌的时候他一直想支走我，大概是想毁灭类似于这些手稿的证据，但被我硬拽出来了，而且那时候我潜入密道里见到他，”顾林芷也回忆道，“他就是一直想让我摸他的脉，说是怕我不放心他的身份，还有在子规林的时候，他也想让我帮他像李浅一样通过摸脉缓解他身体的疼痛！” 顾林海顿时紧张起来：“那你摸了吗？！” “没有！”顾林芷摇头，“我不是灵修，也不会李浅那种安抚方法。” 李浅看着自己手：“他不光让我摸了他的脉，还有师父，还有仙宗里那些……” 他的手有些发抖：“所以……我们现在都……都有可能被他控制？” “那完了，”顾林廷也有些傻眼，“老冯他们也摸过，毕竟另一个大世界来的凡人，这没见过，大家都挺好奇的……当……当然，我没摸！毕竟我也不懂这玩意……” “我倒是摸了，不过，”谢兰汀回忆道，“我第一次摸他脉的时候，确实感觉到了一瞬有些奇怪的灵力反馈，当时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因为再搭上去的时候那反馈就没了，就是和凡人一样了。” “恐怕是因为你灵力回路的问题，”顾林芷猜测道，“他应该是一时无法突破你的灵力回路，所以让你感受到了异样。” “所以师父让我远离仙宗，”李浅也猜道，“也是因为要远离他的控制？他的控制是有范围的？” “虽然他现在身为凡人，肯定比不上之前还是大乘期大能的能力，不然按照八千年前的情况，所有和他，不，和我父亲交过手的人，包括我，肯定都会受他的控制，”钱清秋说道，“但这次却只有摸了他脉的人他才能控制，再加上他现在本人就在玄道仙宗内，只要我们攻回去，配合玄道仙宗的镇魂钟，那对付他并不是很难吧？” “就怕他提前预料到了这点，”一直没说话的顾林生开口了，“他是知道玄道仙宗有镇魂钟的，如此还要跟着去玄道仙宗……” “他当时说，是因为知知在玄道仙宗，他孤身一人害怕，所以要跟着知知去的地方去，”顾林廷看向顾林芷，怒从心中起，“好家伙！原来这么早就把主意打我妹身上了？！” 眼看着他就要撸袖子，顾林芷急忙拽住他：“你等等，他就算到了仙宗也还没对我怎么样……” “都黑市悬赏了！”顾林廷怒道，“他还想怎么样！你怎么帮着害你的人说话？！” “我没有帮他说话！”顾林芷抓着他的胳膊，“我是说，他到仙宗那几年没有对我怎样，但是怎么这两年就突然发难了，我们得分析下这其中的原因！” “那就需要仔细捋一下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一直没说话的顾林生开口道，“以及为什么他突然有了发难的底气。” “他刚到仙宗的时候，还是挺老实的，”李浅回忆道，“后来就是，给了一些建议，包括建立仙宗什么局域仙网、还有一些管理上的建议，说是为了报答仙宗的收留之恩。” 顾林廷冷哼一声：“恐怕是为了布局。” 顾林芷仔细想了想，说道：“一开始仙宗的变动没那么大，真正让我感觉到变化的，是两年后。” 之前她为了“复活”章生，奔走了好几年，这时间比两年可长太多，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宗门有什么变化，但是这次不过两年时间，从什么流程管理到各种制度管理，都变得让她无从下手，甚至都对护山大阵外的阵法进行了变动。 第174章 “这期间唯一发生的事，是钱静阳的死亡，”关琮眸色深沉，“如果选择用魂力控制人的话，那么被控制人修为越高，他需要的魂力就越强，所以很可能他切割了半魂才能将钱静阳这样的大能控制住，而钱静阳一死……” “他当时利用自己能找到钱门主的这种条件，让你们不得不带他进子规林，但实际上，”顾林芷想起钱静阳死的时候，那大片的金色光点，“那些金色光点不止是落云印的光点，里面夹杂了杜玉谦想回收的神魂！” 一条清晰的线穿过迷雾，将所有的一切都串了起来。 “所以一开始那个仙网母器就是在给杜玉谦修补神魂，毕竟如果是钱门主需要的话，为什么母器会摆在当时看起来不懂法器、炼器的凡人杜玉谦所在的地方？而钱门主当初逃走的第一时间是往那里飞，是为了带杜玉谦走，后来在隗水道，他那会神魂还残缺不能直接控制洛以宁，只能稍微影响他，他原本是想在那里就收回残魂，却没想到被我跟去碰上，所以不得不改换策略，变成去了钱门主的集会，由此有了去子规林的集会；接着在子规林，他补全神魂，所以可以直接控制洛以宁，”顾林芷顿了顿，看向关琮，“他借洛以宁逼走你，就是为了实施他的计划，那时候我在闭关，他可以对宗门阵法任意施为，而洛以宁受他控制，根本就说不出他的身份，就像钱门主临终前一样只能留下那句语焉不详的诗，他只能让大师兄出去求救！” 李浅的眼睛又有些红，他咬牙站起来：“我得去……” “你哪儿都去不了！”顾林廷把他按下去，“还没听明白么，碰过那小子脉的人都有被他控制的危险，你就像你师父说的那样，远离那边最好，不然你被他控制我们还打你啊？所以现在当务之急……” “家主，不好了！”云清从外面匆忙进来，“有不少魔修在往这里聚集！原先在沼泽那边的人好像都聚过来了！黑市的悬赏把小姐位置更新了！” 顾林芷知道自己一直被追踪，但是如今这么多人在她周围，她便能不慌不忙地分析。 “大师兄，”顾林芷问李浅，“你之前说，宗主赶你出来的时候，专门去了你那里把所有和玄道仙宗有关的东西都收回去了？” 李浅点头。 “原来如此……”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翻出来一堆东西，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她初到仙宗的时候，李浅带着她领的。 “他改动宗门阵法，肯定也改动了弟子令上的一些东西，能按照任务追踪进度和测算花销，肯定少不了对弟子所在位置的追踪，”顾林芷拿出隔绝灵气的匣子，“只要把这些都销毁或者扣进无灵环境，那这种追踪就会无效。” 她的手还未把匣子扣下去，就被关琮抓住。 “先不急，”关琮的眸色深沉，“在这之前，还可以用它干些别的。” 第95章 前夕 云溪镇戒严了。 镇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弟子, 这些些弟子在几个固定地点上造一些东西，描绘一些阵法线条，显然是在做阵法准备。 顾林芷看着自己手上的灵通子盘, 论道大部分人注意力还是在追踪净珩仙君身上，只有一个帖子提了一句“玄道仙宗最近是要做什么？感觉突然好严肃”里面列举了一些玄道仙宗最近的动向，这帖子很冷，只有寥寥几个人回帖, 猜测是不是为了鸿天大比做准备。 “听说洛宗主振兴宗门决心很强啊。” “那是，估计是要准备什么战术, 让玄道仙宗重回修真界宗门前排。” “能理解，毕竟天工门现在没落了，这第一梯队可让了好大一个名额出来，玄道仙宗可算是能扬眉吐气一次了吧？” “难说，且不说现在净珩仙君和那位顾家小姐都不在玄道仙宗，就说鸿天大比都是斗法论道, 那两个炼器的也不擅长此道吧。” “我听说，洛宗主前不久把自己大徒弟赶出门了, 因为他大徒弟为他准备闭关的东西准备错了。” “闭关？他要冲击飞升？那大概是能理解了, 他是想冲击飞升之前把玄道仙宗给托举上去，这样好歹还能再续一阵吧。” “那得看他飞升情况了，不过他还那么年轻, 这么着急飞升干什么？” 帖子的回复就停留在了这里，然后便慢慢沉底。 顾林芷收起灵通子盘，云溪镇上阵法还未成, 但她也能大致猜出来现在杜玉谦, 不，钱子规要捣鼓云溪镇阵法的原因。 原先的护山大阵过于复杂, 护山大阵的阵法图一直在洛以宁手里，现在被他送了出去，没有阵谱的情况下解析如此庞大的、牵扯过多的阵法太过耗时，而李浅至今下落不明，若他已找到净珩仙君，那么等净珩仙君猜出来问题所在，必然要找人攻上玄道仙宗解救洛以宁。 所以钱子规必须在关琮来之前，架好一个新的防护大阵，这大阵罩在那护山大阵之外，形成只有他才知道的防护规则。 钱子规在赶时间，而顾林芷他们也在赶时间。 但幸运的是，现在对于钱子规来说，他们在暗，而他在明。 顾林芷的手摩挲着灵通子盘的边缘，神识看着储物芥子中那个如同杯盏一般的法器。 在知道钱子规是靠着玄道仙宗下发的弟子物件追踪顾林芷后，顾林廷便伪装成顾林芷的模样，带着那堆玄道仙宗的东西四处跑，他是化神期修为，又是灵修，再加上身为仙盟副盟主，深知仙盟的力量分布，对付魔修完全不是问题。 第175章 这就为几名炼器师争取到了时间。 他们直接去了天工门。 现在的天工门地位直线下降，除了那些老实的弟子之外就没几个人在门派，而天工门式微、存在感变小，对于需要隐匿行踪的顾林芷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天工门虽然现在冷冷清清，可那些炼器所用的炉子、淬炼池却都还是极品，关琮、钱清秋和顾林芷，都是在炼器上有造诣的人。 再加上钱家关于钱子规还有着外面少知的一些密辛线索，几个人合计了一下，都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除此之外，加上顾家的材宝支持，新的一堆专门针对钱子规的法器便快速设计、炼制了出来。 包括这个由关琮改造的乾坤盏。 乾坤盏原先只隔绝灵气和魔气，但对于钱子规来说，他们目前没有直接打开世界大结界的方法，而钱子规现在并无实体，保不准他还有移魂之术强行夺舍，而他的夺舍目标很可能就是已经在他控制之下的洛以宁。 钱子规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的“人傀”，以活人为傀儡，那些昔日的好友对着自己刀剑相向，甚至自己都可能被他控制，八千年前让他失去对人傀控制的是镇魂钟，可如今洛以宁情况未知，是否还能重启镇魂钟尚不清楚。 所以关琮改造了乾坤盏，现在这只新的乾坤盏不但能隔绝魔气和灵气，它还能隔绝生气，一旦在杜玉谦身体里的钱子规进入这盏，那么他将会失去所有操纵外界人傀的能力，这样也可以避免八千年前的那场恶战重演。 他们计划得很周全，接着就剩下了一个问题，如何让深居玄道仙宗的钱子规进入这乾坤盏？ 李浅想要自告奋勇，但奈何他身体中很可能已经被钱子规种下了神魂制成的傀儡丝，一旦靠近一定的范围就会被控制，虽然钱子规现在在凡人的身体里，但若他夺舍洛以宁成功，很可能会拥有八千年前的力量。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顾林芷和关琮。 两个人本身就是玄道仙宗的人，在不知道杜玉谦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因“外界压力”而回宗门，这理由太合适不过，很容易让钱子规放松警惕。 而他们两人中，最合适的，就是顾林芷。 钱子规想要顾林芷的肉身，顾林芷离宗时的修为不过元婴，曾经到过大乘期的钱子规必然对她的戒心最小。 没什么心机的世家小姐，独自一人偷偷出宗门找师父、却在半途中被魔修追杀，东躲西藏后被吓得回到宗门寻求庇护，这人设看起来就很让人信服。 当时的顾林芷说了很多自己作为这个诱饵的优势，她费了很多口舌，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哥哥们和关琮肯定会阻止她，毕竟直面钱子规这种八千年前的魔头，怎么看都是十分危险的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反对的只有关琮一人，其他人包括一直以来溺爱他的顾林海都同意了——虽然同意得很勉强。 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一枚金色芥子球，松开手，芥子球在半空中化作一个人形。 这是她在这几天赶工出来的傀儡，傀儡没有五官，她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化形的阵法，不一会儿，那傀儡就幻化成了关琮的模样。 相较于章生来说，这个用了化形阵法的傀儡脸上神情有些木然，但关琮本身对外的时候就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所以对关琮不那么熟悉的人一时半会分辨不出真假。 顾林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哥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知知，去走你想走的路，做你想做的事，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她手一挥，一道披风落在身上，身形和气息顷刻之间消失在原地，而那傀儡的眼珠动了一下，向着云溪镇走去。 ~ 天工门。 钱清秋看着对面的人，虽然现在他已经是大乘期，但面对化神期的关琮仍然有些压力。 “净珩仙君，”钱清秋叹息着给关琮斟茶，“知知他让我看着你也是为了你好，恕在下直言，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去玄道仙宗是有危险的，洛宗主身体没问题都着了他的道，您若是过去，钱子规警惕性会提高不少不说，万一有个好歹，您会成为这次行动的掣肘，所以，还请您在天工门好好休息，等苏谷主来为您治疗，这样知知也能放心。” 关琮却一副不紧不慢的神情：“她年纪小考虑问题没有那么全面，钱门主不应该啊。” 钱清秋一愣：“什么？” “我们且不说这次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就说杜玉谦就是钱子规这件事仅仅出自于我们的猜测，他若不是像八千年前那样控制绝大多数人露出马脚，谁又能说他就是钱子规呢？以前修真界弱肉强食，打杀一个凡人最多承受天道因果，可现在……”关琮哼笑一声，“这从大世界回来的钱子规深谙舆论之道，两年的时间就将天工百炼图的热度堆到如此的高度，若他察觉顾林芷的图谋，你觉得，钱子规不会在仙网上作妖吗？” 钱清秋一怔，他们选择用这个方法的时候，确实没考虑到仙网的存在。 仙网的建设初衷就是修真界交流论道的地方，但它放大了散修和底层修真者的声音，以前的修真界实力说话，没人敢惹那些动动手指就能按死人的大能们，所以世家和门派有大能坐镇就极其重要。 可现在不论是大能还是门派世家，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放仙网上评判，大能再厉害，也奈何不了那么多修真者的关注，这反而成了制约门派世家还有原先那些大能们霸道行事的方法。 第176章 名声这种东西突然在修真界重要了起来。 仙盟主要是散修的组织，他们乐见这样的情况，这也是仙网仍然得以存在的原因。 杜玉谦是在仙网挂了名号的异世凡人，在仙网上并不是没有名气，要杀这么一个人，确实要顾及仙网的存在。 可若放任他施展人傀之术，确切拿到他就是钱子规的证据，那么八千年前的事情又会袭来，到时候再用乾坤盏，恐怕就难了。 看到钱清秋面色凝重，关琮便抬起茶盏，悠然地抿了一口茶，神情仿佛一点都不着急，状似闲聊一般：“不止是杜玉谦如今身份的问题，还有一点，如今对于天工百炼图的热度已经掀起来了，就算今天顺利解决了杜玉谦，可对于天工百炼图、对于顾林芷和净珩仙君的关注仍然高居不下，但实话告诉钱门主，天工百炼图我是不可能公之于众的。” 钱清秋垂眸：“确实，这是章前辈的心血，家学功法不能轻易外传。” “不，”关琮放下茶盏，缓缓道，“我不将它公之于众的原因，是我也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和千丝魂书关于魂术方面的内容毫无关系。” 第96章 爱 风穿过林间, 绿色的树叶发出摩挲的沙沙声。 钱清秋看着面前的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关琮重复了一遍：“我无法打开它的最后一卷, 无法确定它是否真涉及魂术的内容，故而不能将它公开。” 钱清秋稍微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然后就明白了关琮所说的原因。 净珩仙君拒绝公开天工百炼图并不是因为什么家学不外传，而是怕它其中真的藏有千丝魂书里魂术相关的内容。 “天工百炼图无法公开, 就意味着哪怕钱子规被解决，我, 以及作为我徒弟的顾林芷，就要继续面对修真界的非议，”关琮垂下眼，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但当下，借此机会, 却有一种能完全解决此事的方法。” 钱清秋不禁问道：“是什么方法？” “钱子规一事必有一场恶战，”关琮淡淡道, “若我能死在这场恶战之中, 连同天工百炼图一起消亡，那这件事便会就此完全结束。” “咣当”一声，钱清秋手中的茶盏落到桌上, 轱辘了一圈后堪堪停在了石桌边缘。 关琮的修为快速下跌，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却没想到关琮竟已存了死志。 “您……您……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钱清秋有些慌乱地扶起茶盏, “您等苏谷主……” “我已经快入魔了, ”关琮平静说道，“神魂入魔, 灵根上，也快了。” 钱清秋顿时僵住。 神魂入魔，便是由心魔而发。 如果说魔气从外部侵入，沾染灵根，尚且能存在重塑灵根灵脉这一线生机。 那么神魂入魔，就是道心出了问题，别说重塑灵根，就算夺舍换个身体，那问题仍然会跟随神魂到下一个身体中。 魔修基本上都是神魂入魔，药石罔效。 “我不想堕入魔道，也不想落入那疯魔的境地，原本打算将这一身修为给了芝……给了顾林芷，原以为能送她上大乘，却不想到化神便已是极限，”关琮笑了下，那神情没有无奈，只是带了一丝遗憾，“不过她天分很高，又是天生道体，自己修到大乘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那一天，他应该是看不到了。 钱清秋完全没想到关琮的情况竟是这样糟糕，他问道：“知知知道这件事吗？” “她可能不愿意知道这件事，”关琮释然一笑，“但是有些事不是她捂着眼睛不看，就不会发生。” 钱清秋的手攥紧又放开，他微微定了定心神，道：“所以您在这场大战中和钱子规同归于尽，借此给天工百炼图消失的一个机会，可是，知知她是您的徒弟，就算您死于这场大战中，等事情平息了，他们仍然会认为知知得了您的传承，进而继续像她逼问天工百炼图的下落。” 关琮摇了摇头：“不，不会，因为我并未以天工百炼图为师门传承，我收她为徒的时候，仅将此书当作一种参考教与她，就像其他修真界的那些功法秘籍一样，她——” 关琮露出一丝笑，这笑意带着一种得意：“她自己创造了一种傀儡铸造的方法，且已经有了成品，就在明一仙君的外孙手里，那位苏寒远，他手里的傀儡会为她证明一切。顾林芷，她将来是要开创属于她自己傀儡铸造流派的人，她的傀儡铸造理念和她的道，在修真界独一无二。到时候，没人会说她的傀儡和天工万象图或者千丝魂书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可您想过吗？”钱清秋猛然抬眼，神色稍显激动，“您若在知知面前死去，将会对她是多大的打击？更甚者，会不会让她道心不稳？！” 关琮慢慢收敛了笑容，他看着钱清秋，说道：“你喜欢她吧？” 钱清秋一怔，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对面这个人年纪和他不相上下，且修为已经跌落到了化神，但大乘期的自己却感觉到被他一眼看穿，一股压力骤然袭来。 这个人是顾林芷的师父，是炼器界的大家。 而顾林芷…… 钱清秋的手缓缓攥紧。 顾林芷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在顾林芷五岁的时候，他跟着顾林海到顾家，见到了那个跟着顾林廷调皮捣蛋的小姑娘，那时候她太小了，软软糯糯的一团，明明皮得不行，却在见到他的时候端起小淑女的架子，力求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第177章 那时候的钱清秋想的是，那是好友的妹妹，好友是顾林芷的哥哥，那他便也是小丫头的哥哥。 可他和顾林芷并无血缘关系。 所以后来顾林芷长大了，娉婷少女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他何尝不知？ 但那时候的天工门正处在微妙时期，大乘期大能所剩无几，他的父亲闭关要冲击飞升，而他除了准备好接手门派一干事务之外，还要顾及修行，一旦他父亲冲击飞升失败，那么他必须有着能被认可的修为才能撑起门主一职。 那时候的他无暇回应顾林芷的感情，甚至少女羞涩的暗示让他烦躁甚至嫉妒——他嫉妒顾林芷作为顾家最小的孩子，天生道体，不用担心修行，也不用管家里的经营，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这种处境和他的痛苦。 于是他用了严厉的、带着些教育话回应了这段感情，他告诉顾林芷，她所追求的感情是虚无的、是无用的，身为修真之人还应该有更高远、更重要的追求。 少女眼睛里暗下去的情绪让他感觉到后悔，可那后悔很快被快意所盖住。 他说什么了？他不过是在要求她上进而已，情劫难渡，修真之人本就不应耽于情爱之事。 后来，他听说顾家的小姐离家出走了。 没人知道原因，没人知道去向。 钱清秋这才感觉到了后悔。 她明明不过是个二八少女，一个被世家宠着的孩子，他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严厉？ 更何况，她是喜欢着他的啊！ 顾家在找妹妹，钱清秋也在帮着找，他想找到那个姑娘，想和她道歉，可至于那段感情…… 那时候的钱清秋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对自己的感情，他当时想的是，先找到人再说。 后来，顾林芷回来了，带着不愿意告知他人的经历回来了。 回来后的顾林芷一心向道，就算是重逢，也不过是客气地笑笑，唤他一声“清秋哥哥”，将他所有的还未出口的情感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在那个晚上，钱清秋感觉到了一股从心底而生的酸楚。 他再也不用烦恼要如何回应顾林芷的感情，因为顾林芷如同他当年所期待的那样，让他们的关系停在了恰如其分的位置。 哪怕后来的顾林芷变得更加耀眼，变得如他当初那带着一丝冷硬的回绝中所说的那样，不耽于情爱，一心向道。 他和她终究是，错过了。 所以钱清秋收回了所有未宣之于口的情感，让自己待在哥哥的位置上，不再僭越一步。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还是被面前这个男人看了出来。 “对不起，”面对关琮，这个作为顾林芷师父、看出来他对她情感的男人，钱清秋只能承认，“我曾经辜负了她，如今……如今却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和她求一份情感。”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他和关琮年龄相近，但是关琮和顾林芷有这么一份师徒关系在，如今又戳破了他对顾林芷心底的那点想法，自然是有些女婿见老丈人的错位感。 “不，我想说的是，”关琮的嘴角挂着一丝笑，但看向钱清秋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冷意，“我也喜欢她。” 钱清秋脑子一懵，他看向关琮：“你说什么？” “我说，”关琮微微倾神，“我也喜欢她，我爱重她。关琮会死，但她喜欢的人会一直喜欢她，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只要我死了，她喜欢的那个人就会活过来，一直陪着她，所以，‘道心不稳’这件事，不会出现。” 钱清秋呆滞地看着关琮，一层又一层的打击让他此刻的大脑混乱，所以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个人已经站到他的身后，他只感觉到灵台有什么被骤然侵入，下一刻，便带着这份混乱陷入了黑暗之中。 关琮收起手上的白玉牌，对站在钱清秋身后的菊什道：“一个时辰后让他醒来就好。” ~ 顾林芷终于站到了念阳仙府的院子中。 李浅给的玄道仙宗的舆图她早已经背了下来，奈何方向感和莫名的自信让她硬是兜兜转转了一天才从只有宗主知道的密道进入到了这里。 念阳仙府是玄道仙宗三府之一，是只有大乘期的大能才能住的地方，也是宗主洛以宁的住所。 据李浅所说，洛以宁的闭关之所也在这里。 顾林芷拿出一支小竹竿，轻轻一摇，绿色的灵光飘向不远处又缓缓聚集。 就在那里了！ 顾林芷七拐八绕，终于站到了一处被重重阵法封裹的石室门口，这上面的阵法太多，她小心地拆解，却不想那石室的门突然缓缓打开！ 顾林芷立刻后撤一步，洛以宁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门口。 一句“洛宗主”还未说出口，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 “神仙姐姐，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第97章 直播 顾林芷转过身, 杜玉谦带着几个仙宗弟子呈半包围状站在她身后，除了杜玉谦面带浅浅笑意外，其他的弟子都如同洛以宁一样面无表情。 杜玉谦如今已完全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 他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表情也十分沉稳。 他手一挥，一个弟子将一个人形物件扔到了顾林芷脚边，顾林芷低头看去, 是之前假扮成师父的傀儡，如今的傀儡外的化形阵法已然失效, 核心部分被破坏，就剩下躯干躺在她的脚边。 第178章 “神仙姐姐真是的，回来就回来，怎么还让这种东西假扮净珩仙君呢？”杜玉谦笑着说道，“净珩仙君是你的师父，这么做多大不敬呀。” 这傀儡是顾林芷特意放出来的, 直接驱使它去了百炼仙府中，为的就是引起开杜玉谦, 好让她有时间找到洛以宁所在的地方, 顺便摸清杜玉谦想要做的事。 不过计划只进行到了一半，就被他反应过来追到来这里。 顾林芷看看那傀儡残骸，又看向杜玉谦, 也笑道：“钱老前辈，您这一把年纪几千岁的，就别装嫩叫姐姐了好吧, 晚辈怕折寿。” 杜玉谦听了也不生气, 他抚掌大笑：“看来你已经猜出来我的身份了。” “是呢，”顾林芷不慌不忙, “毕竟有些事，您做得多了，该猜的也就猜出来了。” “嗯，不错，”杜玉谦点头爽快承认，“我就是钱子规。” “挺好，”顾林芷也点头，“我还担心得摆事实讲证据跟您这论证呢，如今您能承认就好。” 杜玉谦，不，钱子规手背在身后，目光慈爱地看向她：“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如今知道的人要么被我控制成了傀儡，要么就死了，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成了化神期，但有洛以宁这个大乘期在这，他为我所用，你一个炼器师又打不过他，又能怎么办呢？” “是呀，怎么办呢？”顾林芷状似苦恼地考虑了一下，“诶，对了！” 她抬起自己胸口处的项链，坠子上的蓝色宝石光芒闪耀了一瞬：“差点忘了这个，这可是上次灵宝大会里的最新凝影盒，直播用的，我一路进来就戴着这个呢，您刚才那么爽快地承认了身份，如今钱子规复生的消息恐怕已经在仙网炸开了吧？” 钱子规的目光落到那个精致的法器上，哼笑一声：“你觉得我一个构造仙网的人会想不到这点？你大概不知道在那个大世界里，有个词叫‘偷拍’、‘暗访’吧？早就是那个世界玩剩下的手段，我会不防着？早在构建玄道仙宗局域网的时候，我就已经屏蔽了所有凝影盒的灵力运转循环，你要不要看看你那个直播的仙网账号，上面是不是没有任何的图像和声音？” 顾林芷面露惊讶：“是嘛！这都想到了呀，不愧是老前辈！佩服佩服！可是——” 她拿出灵通子盘，将直播号调了出来搞成共看模式，一道虚影浮现在空中，展示的正是他们几个人！ 钱子规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那虚影里的他脸上也沉了下来。 竟然是实时直播！ “这个凝影盒是灵宝大会的最新作品，”顾林芷又重复了一遍，“它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直播人手中，另一部分则是成像凝影之用，就是我手头这个，直播的人通过灵力操纵两个法器，按道理来说您的阵法确实能屏蔽直播的灵力循环，可那只是普通的灵力循环吧？”顾林芷歪了歪头，“不好意思哦，我那个直播的朋友，她自身灵力循环有问题，所有的法器都会为她特制，您的这个屏蔽阵法，似乎不起作用哦。” 钱子规猛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眯起：“是她！” 是那个在天工门为他把脉的医修！那医修灵力回路极其奇怪，他不但没能将自己的傀儡丝送进去，反而险些露馅！ 那个不过筑基期的女修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没想到竟然！ “所以，您猜猜，”顾林芷笑了下，“仙盟的人大概多久会到？” “唰！”地一下，一道灵刃飞向顾林芷，顾林芷侧身躲过，那东西正正击中了她胸口的宝石，将其击碎！ 可那从灵通子盘而出的虚影只是闪了一下，紧接着继续稳稳地立在空中，仍然是他们现场的画面！ “哟，”顾林芷站稳身体，对钱子规笑道，“看来您还挺惜我这小命，这我倒是想问问，您让黑市悬赏我的下落，我还以为您想追杀我呢，怎么还要顾着我的性命呢？” 钱子规看了眼那仍然在直播的东西，眼睛死死盯着顾林芷的身形：“你身上还有其他的凝影法器！” “那确实，”顾林芷点头，“这玩意虽然在外面卖得挺贵，但是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家有钱，多带几个备用不是很正常吗？您别岔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嘛，您看这直播评论都着急了！” 直播的评论哪里是着急，简直就是炸了锅。 “什么！那个异世界来的凡人是钱子规？！” “不是，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这个直播到底怎么回事？！” “出手了出手了！那个人出手了！他是要灭口吗？” “真的是钱子规？” “我刚才看到玄道仙宗宗主了！他真的就像傀儡一般被控制住了！能控制这种大能的人除了钱子规之外还能是谁？！” “天！钱子规回来了！” “仙盟呢！仙盟赶紧出来干活啊！！别让八千年前的事重演！” 钱子规的神色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他不知道顾林芷身上带了多少凝影盒，但他知道隐藏身份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这样，就只有速战速决！ 所幸……他看向顾林芷，他要的这个人，这具身体，已经到了。 他手指微动，顾林芷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有别于灵气和魔气的波动在周围跳跃。 紧接着，身后的洛以宁动了起来！ 第179章 顾林芷立刻扔出手中的防护法器，却不想洛以宁不是冲他来的！他伸出手，磅礴的灵气卷起，紧接着飞向空中！ 下一刻，周围的灵气剧烈变动起来，顾林芷手上的灵通子盘上的虚影倏然熄灭！ 是封灵阵！是护山大阵的封灵阵！ 顾林芷感觉到了身体变得沉重，这里的灵气在一瞬间就变得如同凡界一般稀薄！ 她往旁边撤了一步，洛以宁收回了手，恢复了面无表情没有动作的状态。 钱子规看着她：“如今这个环境，没有办法再用你那个凝影盒了吧？但是，我还可以驱使他们，这就是人傀的意义。” 顾林芷眼神一闪，她看着钱子归身后的那些弟子，顿时明白了：“你是用生魂之气驱使人傀！” 钱子规用生魂之气驱使人傀，他用的不是自己的生魂，而是这些弟子的神魂！ 高阶弟子或者说像洛以宁这样的宗主是他驱使的人傀，而低阶弟子就是他取生魂生气用的“灵石”！ 以人命为驱力，驱人身以为傀！ 难怪，在八千年前能掀起这样大的灾难！ 洛以宁并没有动作，钱子规身侧的两人站到他身前，逼向顾林芷。 “你猜猜，”钱子规轻声道，“是仙盟的人先到，还是我的大阵先完成？” 大阵！ 钱子规是在等那个云溪镇上的大阵！ “原来你是在等这个，”顾林芷突然哼笑一声，她俯身，从地上拾起那个已经被破坏的傀儡，三两下就卸下了傀儡的两条腿，持在手中，一手指向前，“那就看啊，是你的人傀先用尽，还是我先等到我的援兵？” 左右是没有灵力罢了，反正她本来就不擅长灵力斗法，如今不过是几个人傀，比当年在凡界那会被追杀的时候人少多了。 这和凡人打架的经验，她可是丰富着呢。 更何况，钱子规那大阵，恐怕是完成不了了！ 云溪镇。 “诶你们在干什么！云溪镇封镇了！外人不能进！”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快去回报宗主！” “诶诶，那个是玄道仙宗的东西！你们别乱动！” “那东西不能拿走！诶！说你呢！” 玄道仙宗的弟子们额头冒着汗，原先没几个人的云溪镇突然涌现了一堆散修，那帮散修打着让玄道仙宗交出净珩仙君、公开共享天工百炼图的旗号乱哄哄地挤在这里，还有一些趁机偷鸡摸狗偷布置阵法的法器材料的，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按照之前宗门吩咐下来的任务布置大阵节点！ 可宗主要求的大阵布置是有时间限制的，要是不能完成的话，要罚不少门派积筹！ 眼看着原本就要马上布置完成、启动的大阵就差这么临门一脚，玄道仙宗的弟子们也着实着急。 “去再找一些人来维持秩序！”一个身穿高阶道袍的弟子皱眉，“这人多得有点不对劲！” “宋师兄！宋师兄！”另一个弟子打开了论道，“应该是因为这段留影！” 那宋师兄接过来一看，这是论道上的一个帖子，明晃晃的大标题写着——“净珩仙君已回到玄道仙宗！有留影为证！” 宋师兄点开一看，发现竟然是净珩仙君行走在云溪镇的一段留影！ 净珩仙君深居简出，原先很少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自从上次仙网直播之后，修真界的人都知道那位净珩仙君是什么样貌了，如今这么一段留影一出来，自然涌过来一堆想要天工百炼图的修真者。 宋师兄看着这段留影，还没说话，就听一个散修惊叫道：“是阴谋！是玄道仙宗的阴谋！” 他眉头一皱，看向那散修，只见散修手中的灵通子盘浮现出共看的虚影，是一段直播，那直播上里面竟然是宗主和杜玉谦！ “嗯，不错，我就是钱子规。” 杜玉谦轻巧的话从虚影中透出来，散修瞬间炸了锅。 “钱子规！是……八千年前的那个钱子规？！” “那个能驱使人傀的钱子规吗？！” “人傀……人傀！我不要成为人傀啊！！！” 惊慌的叫声响起，原先要往玄道仙宗涌去的散修们瞬间逃也似的往外冲，玄道仙宗的弟子们反应不及，那原本弄好的阵法布置也被这帮人瞬间冲坏，等人都逃得差不多后，只留一地狼藉。 “师……师兄……我们现在……”弟子看着这场面，“我们是不是得重新……布置……” “恐怕不行了。” 一个声音传来，宋师兄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穿仙盟道袍的青年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他亮出了仙盟副盟主令：“魔修钱子规现在玄道仙宗中，舍妹被他所掳，还请玄道仙宗配合一二。” 第98章 planb “砰——” 一名弟子的腿被狠狠击中, 人随着力道滚落到了钱子规脚边，倒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钱子规面色难看地看着这已经倒了一地的玄道仙宗弟子, 而那个本该是出身世家、娇娇弱弱的炼器师女修正毫无形象地扛着原先那傀儡的两只大腿，从怀里又拿出一个瓷瓶，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颗药丸，粉色道袍下的肌肉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顾林芷收起瓷瓶, 看着钱子规冷笑，震声道：“还有谁！！！” 竟已然是战上了头！ 第180章 钱子规不由地后退一步。 顾林芷哪里能放过他, 大腿肌肉一个用力，举起手中的断腿向他攻了过去：“看来是没有了哈，那你就来受死吧！” 这原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猜想的情形之一。 钱子规现在跻身在凡人□□中，无法使用灵力，能消耗、使用人傀的只能是生魂力量，如此他若想营造自己有利的环境那必然是无灵环境, 在一帮用灵气打来斗去的修真者中，他用生魂操纵人傀便成了绝对优势。 只可惜玄道仙宗没有以武入道的, 平日里不过是些灵修、剑修, 而这人傀之术恐怕是跟他道途相近的才会用得顺手。 已知钱子规擅长的三个道途——傀儡术、炼器、灵修。 所以他大概会以灵修为主做成人傀。 灵修嘛，平日里擅长的就是以灵力斗法，武力值不行, 于是顾林芷在来之前就和谢兰汀要了这增强肌肉的灵药，做了这两腿可成武器的傀儡。 在凡界被追杀那十年，她深谙肉搏群殴的关键点—— 武器要长,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肌肉要有力, 有肌肉便出招迅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最后一点, 就是要找准关键点一击毙命。 当然她并不是想杀玄道仙宗弟子，但是找准人的活动关窍，一击让人失去战斗能力，才是这最后一点的真谛。 最了解人关窍的就是医修，还有以人为蓝本制作傀儡的傀儡铸造师。 所以钱子规以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有利的环境，却不想正中了顾林芷的下怀。 两条傀儡大腿交叉状将钱子规杈在地上，顾林芷一把攥住他的领子：“赶紧收了你这什么傀儡之术，否则……” 钱子规神色发狠：“做梦！” 下一刻，顾林芷便见他眼底泛出黑色，周围环境在刹那之间又发生了变换！ 灵力环境恢复了！ 顾林芷立刻抽身离开，一只手掏出仿佛法器，另一只手去拿乾坤盏，但比她更快的是从身后飞来的一道灵力，那灵力快速地将她捆绑起来，她扭头看去，原先一直没有动静的洛以宁漠然地伸出了手。 她被洛以宁的灵力吊在空中，全身灵脉被封死，她看向钱子规，果然钱子规以手抚额，轻轻晃了下脑袋，站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不使唤洛宗主呢，”顾林芷嘴角带着嘲笑，“原来是驱使这种大乘期大能要耗你不少生气吧？” “闭嘴！” 钱子规恶狠狠地盯住她，手向着那些弟子一伸，其中一个弟子痛苦地蜷缩起来，顾林芷顿时明白他在吸收拿名弟子的生魂力量！ 那名原先被顾林芷打在地上的弟子身体滚动了一下，很快便没了声息。 钱子规这才神色舒展开，恢复了之前那个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又伸出手，洛以宁手上的灵力变换，顾林芷感觉到一阵灵力飞了出去。 她细细感知到，那是激活阵法的灵力！ 钱子规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突然，一个弟子跑了过来：“宗主，外面仙盟的人来了，他们说这里……” 那名弟子看到这场景后整个人顿住，刹那之间白了脸，很显然明白了外面所说的什么“钱子规复活”之类的不是传言。 他立刻转身准备往回跑，却骇然发现手脚都不听使唤！ “我……我……啊！！！” 弟子凄惨地叫了出声，但很快整个人便僵直地倒在了地上。 顾林芷心下一惊，又一个生魂！ “继续啊，”钱子规脸上重新爬上笑容，“刚才不是挺能说的么？” 顾林芷被缚在空中，定定看着他：“仙盟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而你想要布下的阵法已经失效了。” “那又怎样，”钱子规笑道，“那个布下的阵法失效了，可我还有planb啊。” 顾林芷不知道什么叫“普缆壁”，但是看到钱子规的笑，她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为什么追求飞升，自然是因为三千世界更为广阔，就像我之前去的那个大世界，在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钱子规说道，他看着顾林芷，“只可惜，你无缘得见了，但是你放心，”他伸出手，摸了摸顾林芷的脸，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会用你的肉身，飞升到三千世界，也算是让你跟这大世界沾点边了。” 顾林芷猛然抬头：“你要夺舍我？” 所以他在黑市悬赏她，为的是她的肉身！他要夺舍她！可他现在是凡人之躯，她体内也并没有他的生魂铸成的傀儡丝，他要怎么能夺舍？！ “终于猜到了啊？”钱子规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身为一个凡人，只能用生魂操纵人傀？但是，你要知道，我还是个灵修，所以……去秘地！” 洛以宁转过身，石门打开，顾林芷一身肌肉却在灵气环境恢复的一刹那被卸掉了力一般恢复原状，她神色慌张地被拎了进去，石门重重地合上，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这石门后面是个偌大的石窟，石窟从岩壁上就镌刻着复杂的线条。 这些线条有些熟悉，顾林芷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那钱家秘地上的线条大概也是钱静阳受了钱子规的令刻上去的。 钱子规在石窟的中央停了下来，那里竟然有个和仙网母器一般的圆球！ “你要做什么？”顾林芷警惕地问道，“这……这不是仙网……” 第181章 “对，仙网母器，”钱子规转过身，示意洛以宁将她放下来，“当然不是之前那个仙网母器，是玄道仙宗局域网的母器，哦当然，你并不懂什么局域网的概念，”钱子规面带笑容，以长者的姿态道，“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内容，我曾……” “好的我知道你曾经到过那个大世界，这前前后后才多长时间啊你就又重复一遍？不如直接开个直播广而告之？哦对了，”顾林芷挺起胸膛，抬起头，让自己的耳坠、衣服上的配饰都对准他，“现在您就在直播，不是要夺舍我吗？那就夺啊？直播夺舍多刺激！” 钱子规显然也想起来她身上还有一堆直播用的法器，但却不慌不忙：“为了防止信号混乱，这个法器独立使用了频段，那个仙网的频段在这里会被屏蔽，所以你的那些凝影法器没有任何作用。” 这样啊，顾林芷撇撇嘴。 “不过，”钱子规站到她面前，问，“你就不好奇我要怎么对你夺舍吗？” 一个凡人如何对化神期的修真者夺舍，顾林芷理应是好奇的，只不过即将被夺舍的人是她自己，那这求知的过程就不太美妙了。 “好奇，”她说，“所以恳请您赐教，最起码让我死之前把这个原理给弄明白。” “敏而好学，不错，”钱子规颔首笑了，“其实在钱家密道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原先想着等找到了合适的身子，便可收你为徒。” “所以你之前的目标并不是我？” “一个金丹期的女娃娃，”钱子规哼笑一声，“不说性别不对，金丹之体又如何能承载我大乘期的神魂呢？” 哦对，顾林芷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人自负得很，自认为去过其他大世界就算飞升过一回，如今回来这小世界，自然是不能再屈就于一个金丹之体中。 更何况这个金丹之体是个女的，和他原先性别不符。 “那现在怎么就肯了呢，”顾林芷疑惑道，“我这性别也没变啊？做了八千年的男人，以后您到我这身体里，要做个女人您能适应吗？” 钱子规的神色果然沉了下来：“若不是感知到你师父他神魂入魔，我怎么可能会选择你？” 她师父？ 他原先的目标竟然是关琮？！ “子规林……”顾林芷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实是想在子规林……” “对，”钱子规眯起眼，“原想着在子规林动手，可惜……可惜啊！他已经神魂入魔了！” 钱子规竟然看出来了关琮神魂入魔！ 子规林那会儿她光顾着对付钱静阳和毁坏那个湖的法器，没想到那时候关琮竟然有了入魔之相！ 可钱子规知道了。 不，那片湖水就是钱子规做的法器，这法器有记录留影，本身就是原先他自己想要抑制、诱排心魔所用，所以自然会有心魔监控的手段！ “将他诱到那片湖水附近，本就是为了探查他的神魂灵气是否有碍，如若一切顺利，那会儿我就能完成夺舍，杜玉谦的身体会被不知名的魔兽吞噬，完成退场，而我也能继续用净珩的身份活下去，自然也就能继续当你师父，指点你的修行，只不过，可惜，”钱子规的眸色中带着惋惜和怜悯，“你我并无师徒之缘，但好在你走的炼器道，又和他一样是天生道体，如今又已经到了化神期，那么让你做我的‘容器’，也算是成全了我们这相识一场的缘分。” 第99章 乱战 谁要跟你这老登成全什么狗屁缘分啊！ 顾林芷看着在指挥洛以宁去启动阵法的钱子规, 心想他等不及找下一个天生道体、炼器道的大乘期修真者，大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和这个世界的因果已经很深了, 按照这个生长速度，他这凡人躯壳可能快不能用了。 这小阵法的各个节点都准备妥当，顾林芷被洛以宁按在了阵法中央玄道仙宗局域网母器靠左的位置，钱子规盘腿坐到母器右边, 墙壁上的灵力刻线开始亮起。 “原先想借着这山中灵脉来构建这阵法，”钱子规说道, “但可惜，外面的阵法没启，就如你所说的大概率是启不动了，不过，幸好我这边还留了一手。” 洛以宁在阵法阵眼处盘腿而坐，神色木然地双手触地, 灵力从他手中送入阵法之中。 “所幸他有大乘期修为，”钱子规嗤笑一声, “够吸。” 顾林芷心下一惊, 他还要吸光洛以宁的灵力修为？！ “仙盟已经进来了，”顾林芷定了定心神说道，“你确定能在仙盟进来前完成夺舍逃出生天？” “没那么快, ”钱子规不紧不慢道，“放心，时间够用。” 顾林芷看到母器缓缓转动起来。 “你以为这局域网就只能让你们没事跑个流程聊聊天？”钱子规哼了一声, “只要是连上这局域网, 那么，谁都别想逃出我的控制！” 顾林芷倏然想起, 师父曾经演示过的，那种通过仙网远程控制人的术法！ 可是，那不是需要本命灵力吗？这个局域网又没让人上交本命灵力，为什么…… 等等，顾林芷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感觉发麻。 弟子名录…… 凡是进仙宗的弟子都要留下自己的本命灵力作宗门登记，钱子规他用的正是弟子名录里的本命灵力！ “就看看仙盟有没有这个魄力，”钱子规冷哼，“能直接杀掉那些弟子冲上来了，毕竟，仙盟可是最在乎名声了不是吗？” 第182章 云溪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被控制了吧？” “这哪里是控制，这分明就是已经疯了！” 玄道仙宗的弟子倾巢而出，无论什么修为、什么道途，皆丧失理智一般攻向了进入云溪镇的人，一时间灵力、法宝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齐出，灵力和灵力在空中对撞，荡出一道道波纹。 可仙盟这边的人还有理智，知道这帮弟子大概率是被控制了，尚有能救回来的希望，于是也不敢下重手，顾林廷举着本命剑连剑意都不敢挥出。 “原先你说什么钱子规我还不信，”一个仙盟同僚在他旁边头疼道，“现在我算是信了，这么大规模的集体发疯，也就他能做到了。” 顾林廷当初将事情上报到仙盟的时候还被质疑，后来好不容易游说成功了，又紧急从仙盟的各地分堂调人，没办法，谁让当初杜玉谦出现的时候主盟一堆人为了看这位真·异世界来的凡人，几乎每个人都去给他把脉了，只能从没见过杜玉谦的分堂里找几个修为过得去的来帮忙。 可没想到才到玄道仙宗这里，就被卡在了云溪镇。 一想到刚才那直播里杜玉谦说的话，那老东西是看上他妹妹的肉身准备夺舍，顾林廷心下就烦躁起来，这样被拖在这里不行！ 他眯着眼看着乌泱泱的玄道仙宗弟子，脑子里灵光一闪：“老马，你拖住他们，我想办法潜进去！” 那位马姓的修真者看着这空中、地上的玄道仙宗弟子，问：“你要怎么进去？” 顾林廷自然不好说是从人家密道走，只能交代说自己有办法，然后转身往离开云溪镇的方向跑。 马仙君“啧”了一声，认命顶上：“大家摆开阵型！自保为主啊！” 顾林廷脚下御剑，飞出云溪镇后往那山峦东边飞去，绕了一个大圈绕到后面，看着那在捣鼓什么东西的背影后落下、收剑。 “你这里怎么样了！” 谢兰汀吓了一跳，看到是他后放下心来：“快好了！” 她手上的灵通子盘浮现出玄道仙宗的虚影舆图，上面闪烁着一个红色点：“应该就是这里，知知身上带的凝影法器，最后直播的地方和这里的环境是一样的！” 顾林廷看到那个指示的地方，又看向指向那几个地方的几个密道，心里盘算着最好的进入路径，却不想一道巨响从山的背面传来，两个人神情一怔，紧接着便看到一侧的山被硬生生地削下去半截！ 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如同一个小黑点一般悬空而站，他伸手收起手上削了半截山的法器，接着便飞身向山中腹地飞去。 顾林廷和谢兰汀低头一看，那人飞去的地方，好像正是红点标注的地方…… 阵法一圈一圈地亮起，顾林芷感觉到那灵力在向自己逼近，洛以宁的灵力慢慢填充着整个阵法，钱子规还在絮絮叨叨：“我的人傀才是这天下最强的傀儡！以天道产物做驱使，不论什么样的傀儡都比不上人傀！所以我飞升是早晚的事！只不过之前的那两个家伙坏我大事，不过也好，他们都死了八千年啦！” 洛以宁突然闷哼一声，顾林芷感受到束缚自己的灵力仿佛减弱了一些，应该是这个大阵的启动对洛以宁这个大乘期来说消耗巨大，所以他不得不松了对自己的禁锢来满足这个大阵的运转需求！ 只要有灵力就好！ 顾林芷心头一喜，细弱的灵力丝线小心地攀附到储物芥子上，从中拿出了那只乾坤盏！ 钱子规越说越兴奋：“所以说，这就是天道之意！” 突然，一个法器在他头顶豁然张开，钱子规抬头，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下一刻，从那运转着的法器大球之中骤然伸出数条触手，在法器未完全张开之前将其捆住，不消一会儿，那乾坤盏便不断缩小恢复成了原貌落在地上，顾林芷能感觉到，这法器和自己的灵力连接断开了！ 她冷汗下来，那什么母器竟然是和混沌盅里的玩意如出一辙！ 防护的法器立刻张开，可终究抵挡不住这诡异大球伸出的触手，那触手触及法器便立刻失效，一眨眼的功夫，顾林芷便被其束缚起来。 “怎么就不老实呢，”钱子规惋惜地说道，“本来还想让你好受点的，但现在看来……” 他话音未落，洛以宁却惨叫一声，顾林芷转头看去，看到他的脸色惨白，那大阵竟然开始大幅主动吸收他的灵体！ 大乘期的血肉经脉全部灵体化，如此竟是让洛以宁的灵体很快就要来到溃散边缘，但顾林芷无瑕顾忌，一阵神魂撕扯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钱子规笑道：“来吧，欢迎来到我的，神魂芥子。” 顾林芷感觉到眼前发黑，她咬了下舌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她分辨不出是因为神魂太过痛苦，还是她根本没做下咬舌的动作，等她的神智再次恢复之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处须弥之中。 这里上无穹顶下无实地，只有一片苍茫的白色，而她的面前，是一个面目陌生的青年。 这青年眉眼之间有些熟悉，顾林芷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的五官有部分是钱家人的典型长相。 她警惕起来：“钱子规？” 面前这人就是钱子规！ 顾林芷想要调动灵力，可她却什么都调动不起来。 第183章 钱子规笑呵呵地看着她：“这里是八千年前我专门打造的神魂芥子，可算是我的保命法器，要不是它，我早就死在三千世界的间隙了。” 原来他就是靠着这个逃过一劫！ “这芥子正好落到那个将死青年的脚边，”钱子规得意得笑，“足以见我命不该绝！八千年前的失败，不过是一场考验，如今我归来，便不会再输！” 顾林芷瞪着他，钱子规的手段她有些能猜到。 “如今你的神魂和你的身体联系断开，”钱子规说道，“现在只等那凡人之躯毁掉，就是我重新归来之时！”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顾林芷的手攥紧，他竟是这个而打算！ 外面原先有三个人，洛以宁、顾林芷还有凡人躯壳的杜玉谦，洛以宁受他生魂控制，只是这个启动这个大阵的人傀，而顾林芷的神魂和他的神魂一起进入此方神魂芥子，杜玉谦的外壳在外被损毁，那么就剩下顾林芷的肉身，等钱子规推算的时间到了之后便从这方空间出去，刚刚神魂离体的肉身自然会对游离的神魂产生引力，就会将他的神魂主动拉进去，而顾林芷的神魂就会被困在这里！ “不过，你还有机会，”钱子规看着她上下打量，“你的资质和悟性着实不错，若你愿拜我为师，将肉身给为师所用，那么等为师出去后，就想办法为你弄来一具肉身，当然，这肉身的资质不能强求，但没办法，”他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可惜表情，“这个神魂芥子支撑的时间不多，能找到哪个肉身承载你的神魂就看你的命了。” 顾林芷才不会相信钱子规会这么好心！ “当然，有个要求，”钱子规看着她道，语气中带着些诱哄，“你得将你的识海向我打开，让我看你的记忆。” 顾林芷立刻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仙盟如今已围了上来，并且直播的时候都知道钱子规要夺舍的目的，那么等钱子规占了她的肉身从这里出去后，面临的自然是顾家的怒意和仙盟的围剿，所以他要做成顾林芷打败了自己的假象，然后彻底占据顾林芷的身份，就如同他占据杜玉谦的身份一样！ 承载记忆的神识在神魂之中，钱子规现在没有一具能用灵力的身体之前是无法搜魂得到记忆的，所以必须要由顾林芷亲手交出来。 顾林芷冷冷道：“做梦！” “那就可惜了，”钱子规的脸瞬间变得阴翳，“那你就，继续受罪吧。” 剧烈的神魂疼痛再次袭来！ 这是神魂的攻击！ 钱子规曾修灵修道，神魂强度要强上不少。 但顾林芷也不甘心。 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他得到自己的记忆，也不能让他占了自己的身份！ 记忆，那些和家人的、和朋友的，还有……还有…… 凡界的一幕幕、拜师后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如走马灯般流过。 还有和他的记忆。 不能……不能就这么交出去！ 一股力量从神魂深处展开，顾林芷凝聚所有的神魂之力，对着钱子规攻了过去！ 不就是神魂之力吗？顾林芷想，当她没有吗？！ 她优点不多，但学习快就是其中之一！ “啊！！” 顾林芷似乎听到钱子规发出了一声惨叫，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下一刻，脚下一跌，等她站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处陌生的房间之中。 这房间不但陌生，且诡异，她坐在椅子上，抬起头，面前是一个亮着光的……法器？ “方案做好吗？一会八点开个会。”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顾林芷转过头，看到和她说话的人穿着奇怪的衣服，那个人的鼻子上架着一个东西。 就和她第一次见到杜玉谦时他鼻梁上架着的那东西很像。 第100章 取舍 顾林芷立刻意识到, 这是钱子规的记忆！而且是钱子规到那个大世界的记忆！ 钱子规的神魂芥子护着他的神魂落到了那个大世界，正好落到了一名猝死的凡人旁边，那个凡人名叫杜谦。 画面不断地滑动、闪过, 顾林芷看着钱子规在这异世中适应着凡人的生活。 他吸收了杜谦的神魂，吸收了他的记忆，夺走了他的身份和他的一切。 他成为了杜谦，在异世中苟活, 从一开始被上司、领导、同事驱使的愤怒，到不得不为了维持这具躯体活下去而低头。 在那个大世界, 他没有灵力，不过也是一个凡人，又能做什么？ 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努力理解杜谦各项工作的流程，面对客户的刁难、上司的打压、同事的甩锅也不得不忍着，哪怕梦里无数遍想着等他夺回原来的身份, 在这异世凡界打杀四方，让这帮玩意都命丧黄泉。 不, 钱子规恨恨地想,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踏碎三千世界结界，回到这方世界, 让这帮人求死不得！ 但很可惜—— “杜谦！怎么风华家园的网络规划可研怎么还没做出来？” “之前不是说过好几遍吗？报审版报批版修改版！三份一块写！每份报价要有不同！” “这个发票备注错了，拿回去重开！” “这个‘2’不对，不是new times roman！拿回去重新检查！再让我发现一处你们公司的验收推后！” “都说了每个图要做题注标号！不然没办法归档！” 第184章 在这层层工作的重压之下, 钱子规根本就没时间去找回去的方法！ 他只找到了原主的死因！ 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修真大能钱子规, 完全没想到在这异世界中，竟然还有凡人这样的人形牛马！ 然而, 渐渐地，为了生活不得不奔波的他也成了这牛马的一员。 就在他以为自己很可能会就这样在这个大世界中随波主流走向死亡之时，他留在原先世界的伏笔终于有了回应。 八千年后的钱家子孙打开了大世界的结界，那暗藏在每一页千丝魂书上的东西终于有了作用，千丝魂书残页上的阵法牵引着因果，引导着那钱家子孙为他打开了回去的通道。 可那钱家孙子竟然还妄想绑架于他，已经回到熟悉大世界的他又怎能受他摆布？于是他回到大世界后的第一个人傀便诞生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便和顾林芷猜想的大差不差。 钱子规化名杜玉谦，用在那个大世界的经验建立起仙网，想要获得生气来补自己用来控制钱静阳的神魂，却不想被关琮发现端倪，不得不殊死一搏。 钱家秘地的坍塌是他所为，他本想去销毁在那秘地附近的证据、唤钱静阳来接肉体凡胎的自己逃出生天，不想又被顾林芷的“好心”所阻碍，他将计就计，到玄道仙宗中开始布局。 他慢慢渗透玄道仙宗的弟子、宗主，因为洛以宁也是灵修，他不敢太过，只能先摆出凡人豁达无奈的态度获得怜悯，再谨慎小心地种下傀儡丝。 接着他选中关琮当他的躯壳，却在子规林发现了关琮神魂已沾染魔气，可来到这个世界的杜谦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了，于是他只能将目标放到顾林芷身上。 钱静阳死于子规林，那放在他身上的、用部分神魂种下的傀儡丝被他收回，让他能更好地控制另一个大乘期大能——洛以宁。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 顾林芷骤然被弹了出来，面前那如同跑马灯一样的画面断开，她看向钱子规，钱子规得意一笑：“好了，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刚才钱子规也看到了她的记忆！ 陌生的、强大的压力袭来，顾林芷再次感觉到了神魂撕裂的痛楚，钱子规不愧是修炼到大乘期的神魂，灵修一途让他的神魂力量比顾林芷高出好几个等级！ 就在顾林芷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撕裂之时，整个芥子空间突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另一道力量击飞了钱子规的神魂！ 疼痛暂时远离了，顾林芷眼前出现了模糊的人影，等她定下心神之时，看清了面前的人。 “关……关琮！” 关琮的神魂出现在了这里！ 但他的神魂状态十分不好，整体呈黑色，不像是她或者钱子规那样是凝实状态，他的神魂是半透明的。 顾林芷立刻意识到了，这是因为他分出去了一部分神魂，只剩下了那大部分入魔的神魂。 关琮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着复杂的感情，顾林芷来不及分辨，就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将自己直直推出了这神魂结界，而关琮唯一给她的一句话是—— “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承诺……承诺……？ 顾林芷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石窟之中，她还没反应过来，洛以宁就抓住了她，她下意识反抗，却听洛以宁有些虚弱地说道：“是我……是我，钱子规的神魂进入芥子空间，放松了对我的控制，所以我才能把关琮放进来。” 顾林芷的手一顿，她看向洛以宁，洛以宁靠坐在石壁边，石壁上和地面上的阵法是一体的，在亮着光芒，那中央的母器大球中伸出无数的触手，护着中间的一枚红色芥子。 那就是神魂芥子！ 而那神魂芥子旁，杜玉谦的躯体已然消失了，只剩下关琮的躯体。 顾林芷爬起来要上前去，可手腕还被洛以宁拽着，她不得不转头喊道：“洛宗主，关琮他神魂不全！不是钱子规的对手！” “可只能这样了，不进去，就没法救你，”洛以宁无奈苦笑，“钱子规神魂过于强大，这枚神魂芥子又是他的保命符，要杀他要么等这神魂芥子失效将他神魂绞杀，要么只能将他引入□□之中再杀！原先他在杜玉谦身体里时我们没机会，现在关琮进去换你，自然就是已经做好了将自身作为承载钱子规的容器，而我——” 洛以宁看向关琮躺在那里的躯体，手上艰难地凝聚灵力：“我将在他的神魂进入关琮身体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 顾林芷的手一抖，关琮进去是为了将她推出来，但钱子规自然不会因为她出去而自己也出去，杜玉谦的身体已经毁了，钱子规的神魂出去无肉身可承，那么他自然会对里面打断了他好事的关琮神魂下手。 他们等不起！ 顾林芷颤声道：“他是你的挚友……就不能……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 “是啊，我当然知道，”洛以宁的声音中带着苦楚，“可镇魂钟已经坏了，用来逼出钱子规神魂的法器已经没有了。” 镇魂钟……坏了？！ 顾林芷只知道镇魂钟是当年唤醒被钱子规控制的众人的法器，八千年前玄道仙宗宗主用尽毕生修为击响它，宗主寂灭，镇魂钟回到玄道仙宗，固定时间报时，却不想这个镇宗之宝当年竟然还起了逼出钱子规神魂的效用？ 第185章 可是……可是它现在已经坏了！ 难道就真的只有用肉身承载神魂来对付钱子规或者干等着关琮被钱子规折磨至死了吗？ 洛以宁用尽全身力气拉住她，小心地拿出了一枚金色芥子：“他让我把这个给你，告诉你，要记得你答应他的事。” 顾林芷看着那枚金色的芥子，她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承诺的事，答应他的事…… 记忆回到仙盟的那间小屋子里，太阳消失于天际，墨色的夜幕降临大地，关琮抓着她的手腕，说：“你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 “我想带他回家。” 带谁回家？是章生吗？是傀儡吗？ 不，不！ 顾林芷看向那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躯体，没有神魂的躯体就像是一具傀儡一般，她仿佛看到了那躺在乾位秘境案台上的章生。 谁是章生？章生是谁？ 顾林芷感觉到一种玄妙之气在灵根处聚集，就像当初在巽元秘境的乾坤盏中一般！ 她感受着自己经脉和灵根的变化，用力要挣脱洛以宁的手，洛以宁却不放—— “之前我不顾关琮心魔，逼他交出天工百炼图当仙宗新的镇宗之宝，已然是我对不起他了，所以现在我不能让他的苦心白费，我必须……必须做好他嘱托我的事，必须保护好他想要保护的人，所以，顾林芷，你……” “还有救。”顾林芷沉声打断了他，她将自己的手腕从洛以宁手里挣脱，拿过他手里的那枚金色芥子，重复了一遍，“还有救。” 她的话音落下，一小段灵风在她的周身卷起，洛以宁微微睁大眼睛，她竟然……竟然就这么……这么踏入了大乘期？！ 顾林芷从怀里也拿出了一枚芥子，从里面将一具傀儡取了出来，洛以宁认出来这与关琮容貌极其相似的傀儡，正是他们当初从灵宝大会上魔修手里带回来的那个！ 他看着顾林芷将那傀儡放在关琮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傀儡的胸口，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傀儡的胸口机关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枚金色的珠子。 洛以宁立刻猜到，这两枚珠子或许都承载着关琮的神魂。 顾林芷看着手中的两枚珠子，又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躯体，她闭了闭眼，刻意不去看章生那紧闭的双眼，将手中的生魂珠放在关琮的灵台之上，带着灵力的手指微微用力，生魂珠顷刻之间碎裂，金色的神魂如同流水一般进入了关琮的灵台。 “他的神魂已经入魔了，”洛以宁哑声说道，“就算他神魂复原，那么最后可能，陪你的时间还不如那个傀儡多。” 顾林芷声音平静：“我知道。” “那你……” “我知道谁会醒来，”顾林芷拿稳了另一枚金色芥子，将它放在自己的灵台之前，“我也知道，我要找的、要等的，应该是谁。” 第101章 错 “既然你这么想替她！那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求死不能！” 被关琮打乱计划的钱子规气疯了,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关琮方才用尽生魂的力量才将顾林芷推了出去，他本就神魂不全，还有心魔根种, 如今面对钱子规的报复毫无还手之力，他索性不再做任何抵抗，放任那些邪恶的、折磨人的术法打在他的神魂之上，然而, 他本应体会到难以忍受的神魂之痛的他却笑了出来，他笑得释然：“那又如何呢？你的神魂不能长久地离开此方空间, 出去后就只能进入我那个已经心魔入体的残躯，洛以宁在外面等着呢，现在也就折腾折腾我，最后还是要死在这里。” “闭嘴！闭嘴！” 无数残忍的神魂术法向着关琮的神魂砸去，在极致的痛楚中，他的神智渐渐模糊, 脑中回想起了很多东西。 小时候偶尔得见一面的父亲，陪伴他的傀儡, 母亲将他交给洛老宗主时在他的眉间落下的临别一吻； 洛老宗主告诉他身世, 他看到识海中的天工百炼图； 他努力修炼，成为一代炼器大家，他做出了梅, 却仍然打不开天工百炼图最后一卷； 明一仙君寂灭，梅的身体只剩残骸，心魔渐生, 进展迅速, 他不得不闭关，切割神魂放入傀儡之中, 将其投入凡界； 然后便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十年。 他邂逅了那个女孩，体会到了什么叫相知相念，知道了什么叫作牵挂； 女孩执着于永远，可那时候的他给不了她永远。 他们遇到的时间太晚，若他不是在神魂入魔后遇到她，会不会他们就能有一段正常的开端？会不会和他同道的她……会解开他的执念。 可若他执念未成，不做傀儡，不入凡界，又怎么能遇到她呢？ 关琮迷迷糊糊地想，遇到她的，真的是自己吗？ 不，不是自己。 他不是章生。 章生是美好的、善良的，不是他这样说话刻薄、总是不招人喜欢的。 她喜欢的是章生，不是关琮。 幸好啊……心底角落里响起小小的声音，幸好我把章生完整的留给她了。 黑暗如潮水般将意识慢慢淹没，他似乎再也思考不动其他的东西，痛楚也在渐渐消弭、一切都好像在慢慢远离。 他想，这大概就是寂灭吧？ “啊！！” 第186章 一声惨叫传来，这声音如同利刃一般将眼前的黑色潮水分开，原本已经沉入黑暗的景象慢慢凝实，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将那原先在折磨他神魂的钱子规踹飞，关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身影转过身，一双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这让他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却不想一双手臂绕上他的脖颈，一股神魂力量从那相贴的双唇灌入！ 女孩清甜的气息就在他的怀中，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谁，紧接着神色慌张起来。 顾林芷用力抱住他的脖颈，一直到将那金色的神魂完全给他渡了过去，看他的神魂状态稳定下来后，才松开手，抬头看他。 “你怎么回来了！”关琮没忍住发了火，“你……” “我来践行诺言，”顾林芷看着他，认真说道，“我来带你回家。” 关琮整个人怔住：“可……可我不是……” “你是，”顾林芷扶着他的肩膀，坚定地说，“你是章生，你也是关琮。你就是那个在云良救了我的章生，你也是那个在百炼仙府收我为徒的关琮。都是一个人，都是你。” 关琮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还未说出话，就听钱子规见顾林芷进来，大笑道：“天不绝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周围的空间迅速瓦解，他的身形率先消失在了原地，而关琮来不及说话，身体就被一阵引力强行吸引了下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顾林芷，却见顾林芷对他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 下一刻，关琮猛然起身，他的神魂已经归入了他的身体，他抬头寻找顾林芷，可顾林芷却不在这方空间之中！ 他一下子慌了神：“芝芝！顾林芷！！” 同样在寻找顾林芷身体的还有从神魂芥子破出准备躲□□的钱子规，方才他破开储物芥子抢先出去，却不想身体被吸入了一具身体之中，可这身体并不是顾林芷的身体！ 钱子规看着自己的手，足以以假乱真的假皮、伪脉……这……这竟然是一具傀儡！ 为什么他的神魂会被吸入一具傀儡？还是一具不能修行的凡人傀儡？！ 无神魂的肉身与无肉身的神魂互相吸引，就算没有进入顾林芷的肉身，他也应该是进入关琮的肉身才对！可……为什么…… 关琮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声：“师父，乾坤盏！！” 是他和顾林芷的通感！ 是顾林芷神魂的声音！ 关琮抬眼，看到了角落里那熟悉的乾坤盏，他立刻飞扑过去，乾坤盏瞬间解开，露出里面的洛以宁和顾林芷的肉身，下一刻，顾林芷睁开了眼睛，接住了那落下的小盏，反手再次扣住了洛以宁。 洛以宁：…… “他还活着，”顾林芷快速地解释了一下，“你先在里面待会儿！” 接着顾林芷便一手把关琮往后一拉，看向那站起来的“章生”。 钱子规如今明白过来自己是彻底中计了。 他没想到关琮切割自己的神魂竟然分成了三分，一份被顾林芷的神魂送进来巩固关琮的主魂，一份留在关琮的肉身里占位，让关琮神魂出来的时候产生自然的吸引，只要还有神魂留在原身，那肉身对原神魂的牵引自然就是最大的。 而她神魂进入芥子，就是让他以为外面她的身体已空，自己破了这神魂芥子，可她早就让洛以宁用乾坤盏将肉身藏了起来，那乾坤盏恐怕原先是为了对付他弄出的隔绝生魂之力的东西，原先他以为她一击不中就会放弃，却不想竟然还能反过来用来保护她自己的肉身、保护洛以宁不受他的控制！ 钱子规恨极了，如今他的神魂在这破傀儡身体里，这傀儡还是个不知道做什么的凡人傀儡…… 等等，他骤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顾林芷和他身后的关琮，想起他曾经在顾林芷记忆中看到的，凡人傀儡。 他迅速地调整自己的表情，摆出那曾经在那段记忆中看到过的温柔表情，轻轻地唤了一声：“知知。” 关琮的手攥紧了一瞬，顾林芷冷哼一声：“你当我瞎？” 钱子规眨了下眼：“知知，你忘了我吗？我是章生呀，在云良的时候……” 顾林芷从怀里掏出瓷瓶灌了一口药，肌肉骤起，二话不说攻了上去！ 傀儡没有疼痛之感，钱子规自身也不是以武入道，顾林芷轻松地就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你少用他的脸说那种恶心话！你迷惑不到我的！” 钱子规百思不得其解，他在那记忆中感受到了顾林芷对这个傀儡的强烈喜欢和执念，为什么如今却一点手都不留？ 她的心智真能坚韧到如此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八千年前倒腾那么多东西都没成功吗？”顾林芷压着他说道，“就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弄清楚傀儡铸造应该是走什么道！你那么多年也就灵修有点进步，傀儡铸造的本事连一般傀儡师都比不上！” 钱子规听到这句话顿时不装了：“竖子尔敢胡言乱语！本座研究傀儡千年，你不过入道才几年？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顾林芷一字一顿道，“傀儡铸造，最后那一步‘魂心成人’是错的！” 钱子规一僵，而关琮帮着顾林芷按住他的动作也一顿。 “‘魂心成人’，可为什么要成人？人是天道造物，人不是傀儡铸造师的造物，谁规定的傀儡一定要是人型？谁规定傀儡就必须是人型？你将天道造物作为傀儡制作人傀，那最后你诠释是天道造人的道，又不是你自己的傀儡铸造之道！连自己的道都没能诠释出来，见天儿的用天道的成品，你能得道才怪！”顾林芷冷笑道，“就跟你在那个世界天天复用抄袭别人的方案一样，天天抄别人的东西东拼西凑用在这用在那，你能有什么属于自己的创造？！更何况，心不可控，更不可造！人心你控不住，因为人心是天道产物，不是你的造物，天道规定它属于每个独立的人！” 第187章 钱子规看着那乾坤盏的方向，被他控制的洛以宁在那里，可他现在却再也控制不了他。 就像八千年前，镇魂钟一响，所有的神魂术法尽数失效，那些原先被他控制在手中的人全部恢复清醒，不论正道修真者，或者魔修、邪修，都攻向了他。 “没人愿意做别人的傀儡，每颗心都是独一无二，所以，”顾林芷将手伸向‘章生’的胸口，机关启动，章生的胸口打开，她将手按在那魂心之上，缓缓说道，“所以，我认得出谁才是章生的神魂。” 傀儡的神色无法显出神魂的状态，钱子规透过章生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乾坤盏，他看的仿佛不是乾坤盏，而是记忆中那口庄严的镇魂钟。 现实和记忆在钱子规的大脑中交杂，不甘的声音不断冒出。 他错了吗？他错了吗？ 他的道错了？ 他的道心错了？ 他修了千年的道，错了？！ 他……真的……错了吗？ 顾林芷的手狠狠抽出，那颗魂心被扯了出来，章生的眼睛缓缓闭上，原先承载着金色生魂珠的位置上如今有一颗灰色的珠子，这枚珠子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黑——钱子规的神魂已经迅速地入魔，可困于这魂心之中，他无法逃脱。 紧接着，那漆黑的珠子产生裂痕，黑色又迅速转成灰白，最后在顾林芷的手上化作一滩齑粉。 从八千年前而来的神魂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第102章 终章 顾林芷拍拍手上的灰尘, 站起身，转过来看向关琮，关琮的嘴唇翕动, 最后轻声道：“做得很好，芝芝。” 顾林芷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关琮的脸偏向一边, 可马上，他的腰身便被紧紧抱住。 “骗子……骗子！” 关琮听到怀里的女孩说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他瞬间慌了神，罕见地手足无措，最后只能将手缓缓收拢在顾林芷的背后，轻轻地摸着，说道：“对不起, 骗了你。” 骗她当了他徒弟，骗她去修复傀儡, 骗她留在玄道仙宗。 骗了她的喜欢, 可他回应不了她永远。 他轻轻叹息：“可是，芝芝，我陪不了你永远。” 关琮的神魂在顾林芷的一系列操作下已经恢复完全, 可经过这一动荡，他感觉到了那原先未被心魔污染的部分，也沾染了魔气。 神魂入魔, 最后只有疯魔, 顾林芷救了他的命，却阻止不了他的坠落。 顾林芷也知道这点, 她刚才看到了那金色的神魂凝实了关琮的魂体，却也让那黑色蔓延。 她抱紧了他，脑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们结婚契！” 关琮的心漏跳了一拍，他闭了闭眼：“芝芝，不许动这个脑筋。” 结婚契意味着同生共死，顾林芷还有大好前景，没必要陪他一起赴死。 顾林芷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芝芝，”关琮抱着她，慢慢摸着她的后背安抚，“我会陪你待一段时间，我会尽力延缓这个过程，会尽力陪你走得远一些，但是，但是你得明白……” 顾林芷放弃了挣扎，她在他怀里低声道：“没有人能永远陪着我。” 刹那间，关琮感觉到锥心的疼痛。 顾林芷轻轻放开他，伸手摸到他的胸口：“你心痛了，对吗？” 关琮低头看她，女孩眼睛里带着难以掩饰的伤痛。 他们终于解开了种种误会，冲破了层层黑暗，窥得他们共同大道的一隅，他们本该是最合道的道侣，可现在开始却需要为他们永远的离别计时。 “我不甘心。”顾林芷咬紧了嘴唇，湿润的光盈满了她的眼眶，她哑着嗓子，“我们……我们明明是赢了的……” 关琮的手骤然抓紧她的肩头，探身向她贴去，顾林芷感受到唇上的温柔暖意，先是睁大了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美容易，紧接着便缓缓将眼睛合上，贝齿轻开，将带着柔情的闯入者迎了进来。 无法言说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所有的不甘、痛苦、欢愉和命运无常的无奈，尽数萦绕在他们周围。 突然，顾林芷身形一僵，她将关琮骤然推开，关琮看着她，女孩的嘴唇带着些许红润。 顾林芷低头从储物芥子里翻找：“我刚才……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波动……” 关琮回神：“波动？” “找到了，”顾林芷将东西拿出来，“是这个！” 关琮定眼一看，竟然是天工百炼图？！ 此刻的天工百炼图正发着微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一闪一闪，好像在呼吸一般。 “对了，”关琮看向顾林芷，“你现在是不是大乘期了？” 顾林芷立刻意识道：“天工百炼图最后一卷！” 天工百炼图最后一卷，或许会藏着神魂相关的术法！ 千丝魂书曾经对他们来说是掀起波澜的万恶禁书，是钱子规为了保命回此方大世界埋下的伏笔，但此刻，顾林芷却不禁期待着，这里会不会有能救关琮的办法？哪怕一点启示也好！ 顾林芷手有些颤抖，她现在大乘期初期，不确定自己的道心能得到天工百炼图的认可，她深深吸一口气，关琮伸出手，帮她稳住。 “开吧。”关琮说。 开吧。 顾林芷手一用力，那一卷书被扯开。 第188章 第一卷 打开，众多锻造方子中藏着画皮之法； 第二卷 打开，各种阵法中藏着凝脉之意； 第三卷 打开，铸骨的关窍就在其中； 第四卷 打开—— 顾林芷的嘴角刚刚翘起，却突然僵住。 第四卷 ……是空白的！ 只有“炼心”二字，其余皆是空白！ 她不死心，伸手触碰上那白色底纹，指尖漫出灵力，那灵力进入了天工百炼图中，那白底泛起金色光芒，和整个天工百炼图的金光呼应，接着，那上面浮现出五个字—— “魂心不可炼。” 关琮看着那五个字，先是一怔，接着便明白了什么。 魂心不可炼。 这和顾林芷之前说的观点一样。 他的父亲，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魂心不可炼！ 他一直想着炼心，所以无法打开这一卷，而顾林芷因为悟出来了此道，所以能打开最后一卷。 关琮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确实是他着相了，他的父亲光明磊落，并非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去研习禁术。 “好啦，”关琮看着脸上失望得快哭出来的顾林芷，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伸出手轻轻掐了掐她莹润的脸颊，“乖，没事的，这也算……解开了我的一个心结。” “可是……可是……”顾林芷看到他脸上的笑意，顿时从难过变得生气，她反手掐了他胳膊一把，“你都不关心你自己的命吗！” 关琮笑着抓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只关心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顾林芷瞪着他的眼睛又要发红。 她想起来她曾经对关琮说的，就算章生真的失忆了，她也会和他创造更多的回忆。 可她的章生没有失忆，只是，不能永远的陪着她了。 眼看着顾林芷的眼角又红了，关琮无奈伸出手摸着她的眼角：“芝芝……” 他话还没说完，神情一愣，顾林芷也感受到了不对，两人转过头，看着那浮在空中仍在闪着金光的天工百炼图。 这东西金光越来越盛，“魂心不可炼”几个字竟然扭曲起来，字的笔画扭成了复杂的线条！ 顾林芷不确定道；“它……在结阵？” 她话音落下，大阵结成，紧接着他们感觉两眼一花，关琮紧紧把她抓住，却不想下一瞬就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空。 “芝……”关琮刚想叫她，可顾林芷就在他身边。 两个人互相看着，赫然发现竟然都是神魂状态！ “生儿？”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顾林芷看到关琮的身体僵住，她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身影单薄的中年男人的神魂在不远处。 这男人她见过，就是子规林的那个……关琮的父亲，章淮远！ 这是章淮远的神魂？他的神魂竟然在这里？！ 顾林芷想起在沼泽秘境的时候，那放在章淮远遗体旁未灭的命灯，那时候的关琮还以为他父亲的神魂在他父亲为他母亲铸造的傀儡中，没想到竟然在天工百炼图里，一直陪在关琮的身边！ 关琮明白了什么，他看着章淮远道：“母亲临别前将天工百炼图给我，是因为她知道这里有你的神魂。” 关琮的母亲为了保护他，将天工百炼图置放于他灵台之中，将他托付给了玄道仙宗的宗主，由此保全章淮远的神魂和她儿子的命，而她自己则在钱静阳到来之前，带着能惑人的傀儡自绝，不给钱静阳一丝一毫搜魂的机会。 “是我对不起她，”章淮远的神色哀伤，“我没保护好她。” 关琮看着章淮远，顾林芷感觉到他的矛盾，他或许怨他的父亲识人不清害死母亲，或许又终于得以见到这个世界上他苦苦寻求的一丝血脉来源。 “说这些没什么用了。”关琮漠然道。 “关琮，”顾林芷轻声道，“不要让自己后悔。” 这是章淮远的神魂，神魂离开媒介，便坚持不了多久，如今尘封的书已经打开，章淮远的神魂和肉身没有任何联系，那么这或许是关琮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关琮沉默了一下，将顾林芷拉到身前，对章淮远道：“我没能打开你留给我的最后一卷书，打开最后一卷的是她。” 章淮远看向顾林芷，他神色和蔼地和她点头：“她是你的徒弟？” “是徒弟，”关琮说道，“也是我爱重之人。” 顾林芷愣住，这是包括和章生的那十年在内，关琮第一次对她说“爱”。 在他父亲的神魂面前，说爱她。 章淮远听到这个答案，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他又有些窘迫：“抱歉，姑娘，我现在……没什么东西能当见面礼。” 顾林芷急忙摆手：“不……不用。” 然后她顿了顿，说道：“章……前辈，就是，就是关琮现在的神魂入魔，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 章淮远自然注意到了关琮那明显泛着黑的神魂，他笑道：“神魂的心魔自然可结，只要心结解了，神魂心魔自然就能解了，剩下的，就是净化之法。” 心结…… 顾林芷抓着关琮的胳膊，紧张地问：“你现在还有什么心结吗？” 关琮摇了摇头：“没有了。” 顾林芷的喜欢、父亲神魂的踪迹、天工百炼图的最后一卷、傀儡铸造的炼魂，他所有的心结都已解开，如今只剩牵挂—— 第189章 对顾林芷的牵挂。 “那就好说了，”章淮远道，“我还剩点力量，可为他净化神魂，但若他的肉身被魔气入体，恐得找到能为他重塑灵根灵脉之人，否则也是危险重重。” 重塑灵根灵脉！ “我来！”顾林芷坚定道，“我现在是大乘期，他现在修为只有化神，并且我和他道途相同、都是天生道体，我来为他……” “不行，”关琮断然拒绝，“你现在大乘期，以你的资质距离飞升可能只有几年之遥，若是为了我修为大跌……” “可我还没准备好飞升！”顾林芷反驳道，“我靠你为我重塑灵根灵脉到的金丹，又靠你为我渡修为到的化神，你觉得这根基稳吗？这些修为本来就是你的，就算我修为下跌，也不过是退回到它本该有的位置，能退一次，我就能进一次！重新修炼而已，我时间还长，道途明确，我不怕！” 关琮还想说什么，可顾林芷却拥抱了他的神魂，带着哽咽说道：“你都能为我死了，那能不能……为我活呢？” 关琮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他回抱着顾林芷的神魂，越过她的肩膀，看到章淮远笑着对他点点头。 “好。” 顾林芷听关琮说道。 章淮远的神魂化作点点金光，向着他们包围而来。神魂之力冲刷着他体内的魔气，他听到他那百年未见的父亲对他说：“这下，我终于可以去见你母亲了，她在轮回道等得太久了……” ~ 顾林廷终于带着仙盟的人冲到了念阳仙府的秘地，还没等他布好局抓钱子规，就见洛以宁从里面打开石门，他妹妹架着关琮出来，毫无淑女形象地对他吼：“快！准备星槎！去神医谷！” 顾林廷被吓傻了，还是谢兰汀反应快，急忙用灵通子盘去叫星槎。 后面便是兵荒马乱的几个月。 钱子规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解释，几个人就闯进了神医谷，幸好有谢兰汀带着，直接见到了苏谷主。 接着便是在洛以宁的护法、苏谷主操刀下，初到大乘期的顾林芷替她师父重铸了灵根灵脉。 因为她的修为不如她师父当初的厉害，一场闭关下来，两个人的修为竟然双双落回了元婴。 但这次修真界没有阴阳怪气看热闹的，都认为是他们师徒二人大战钱子规牺牲了道体修为，再加上仙盟惯用的控评手段，一时间净珩仙君师徒被捧成了修真界的大救星。 可这正面宣传没过多久，就爆出来这对师徒竟然要办结契大典，二人竟然要结为道侣！ 好不容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一向又变成了离经叛道的反面教材，仙网上沸沸扬扬地讨论，现实里热热闹闹的八卦。 然而，这些影响不到两个惯有主意的人。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一间以傀儡为主的小店在隗阳开了起来，就在那卖酱菜的万物集旁边，名为“心傀”，店主是一对傀儡铸造师夫妻，他们不经常露面，只是几个伙计在忙着接待客人。 一个年前的傀儡师紧张地走进来，问道：“请问，这里可以请到傀儡是吗？” “嗯，”一个身穿绿色道袍的伙计擎着温润的笑意，“您想请一具傀儡是吗？” “是，”青年小心地问道，“请问……您这有哪种傀儡？” 伙计笑道：“您需要的傀儡。” 青年不解：“我需要的傀儡？” “能为你提供诠释你道心之地的傀儡，”伙计道，“你的道心、道意如何，它便如何，这就是——‘心傀’。” 第103章 番外 1、 顾林芷和关琮的私情被揭露时他们尚在闭关。 那时候顾林芷刚带着关琮和洛以宁赶到神医谷, 在苏老谷主的帮助下为关琮进行灵根和灵脉重塑，但因为二人修为的缘故，他们俩闭关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 所以作护法之用的洛以宁出来的时候, 他们才开始进入闭关后期的恢复期。 洛宗主也不敢走远，就在神医谷内溜达，然后就碰上了顾家的二哥带着一匣子法器准备去拆解。 顾林海看到洛以宁，知道这是自家妹妹的宗门宗主, 也知道他是个凑热闹的性子，便招呼着一起。 原来他手里的这些东西是顾林芷对战钱子规的时候, 身上的凝影法器，在进入石室之前的影像已经直播出去了，仙盟需要一份石室内的影像资料，于是便拆解这些凝影法器，想要拼凑出这么一份东西。 洛以宁听后欣然前往，毕竟石室是念阳仙府的秘地, 在他的地盘发生的事自然他有知道的必要。 于是经过一番周折，石室里的凝影终于弄好了, 洛以宁和顾林海在将这资料交给仙盟之前先自己看了一遍。 前面还好, 看顾林芷和钱子规周旋，看他们进入芥子后，洛以宁恢复神智, 给关琮开了门，看顾林芷用乾坤盏布下陷阱，看钱子规最后落入傀儡之中, 神魂寂灭。 虽然神魂无法凝影, 但这么些个情节串起来也足以说明情况。 看着最后从傀儡体内抠出来的魂心消散，钱子规彻底被消灭, 两个人松了口气，正当他们准备将凝影收起来交给仙盟之时，却发现这凝影后面还没完。 不但没完，这剩下的剧情直击二人的灵魂。 当那影像中的两个身影相拥、亲吻在一起之时，两个观看的人瞬间全身僵硬。 第190章 顾林海满脑子想的是：我那才一百岁不到的小妹妹，我们家水水灵灵的小白菜，竟然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被拱了？！ 洛以宁满脑子想的是：好家伙，合着我在乾坤盏里瑟瑟发抖忐忑等待的时候，你们在外面就干这？然后需要我开门了才想起来把我从乾坤盏里放出来？ 2、 顾林芷和关琮的事在顾家、仙宗还有整个修真界都引起轩然大波，让好不容易树立起的正面形象又一点点坍塌，师徒相恋结为道侣这种事在修真界虽然没那么受抨击，但归根结底也不适合大肆宣扬。 顾林廷当场就要去杀了关琮，他认为他家那傻妹妹一定是被关琮骗了，结果自然是被他妹妹打了出来，于是不甘地回来跟大哥告状。 顾林生却表示要先谈谈再说。 顾林廷立刻放了心，拍着桌子说：“就问问那关琮，给他多少钱能离开知知，我们顾家出得起！” 顾林海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顾林生出面找两个人谈了，没人知道他谈了什么，只知道谈过之后，关琮从玄道仙宗出来，成了顾家专属的炼器师，而他和顾林芷的婚事，得到了顾家的支持。 整件事便这样落下帷幕，大家开始着手准备二人的结契大典，只有两个人苦哈哈地喝着闷酒。 顾林廷想不明白的是：自家妹妹竟然就这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拱了，大哥二哥竟然不但不反对还支持？ 大哥只说了一句“他们两情相悦”便放手不管了。 顾林海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什么以后他就是个纯花钱的让他闭嘴少插手，别影响了今后的顾家生意，念了顾林廷好一阵子，直到他憋憋屈屈保证不再捣乱才罢休。 那边顾家三兄弟的事解决了，这边洛以宁则扒拉着自己的私库，一边肉痛一边想着自己这从小长大的哥们儿也算是从宗门“出嫁”到顾家，他给准备多少“嫁妆”合适，顾家太有钱了，给少了别到时候人家看不起，落了仙宗的颜面。 想起顾家的哥哥们，洛以宁仰天长叹，这以后三个舅子，他这发小也真不容易。 3、 顾家要给两人办个盛大的典礼，其中有一样就是典礼的喜服。 谢兰汀一早就带着家里人给顾林芷和关琮量体，两人分作男女喜服，从里衣到外袍，从冠冕到底靴，都要细细量过，再根据个人的特点做好阵法的呼应效果，力争让二人在典礼当天有最完美的外形表现。 锦绣庄对于各种高端喜服的定制向来是有一套成熟的流程，就是人有点多，于是不得不将两人分开，一人一个屋子被一大堆人围着摆弄。 谢兰汀撑着下巴，和顾林芷传音入密地聊天。 顾林芷终于能将她在凡界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谢兰汀，谢兰汀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个多时辰的小甜饼，最后她感叹道：“你俩可真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顾林芷也这么想。 凡人的国家众多，可她偏偏选中了云良，那人贩子偏偏带着她从章生的面前走过，后来她回到修真界，又上了玄道仙宗，拜了关琮为师，一切就好像冥冥注定一般。 他们注定要有这一场爱恋，注定要一同走完余生。 或许他们将来不能飞升，但剩下的日子里，他们拥有彼此。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永远的期许呢？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谢兰汀道，“知知你都大乘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摸到飞升的门槛，那你可是修真界最年轻的飞升之人了！” 顾林芷却笑了：“飞升哪里那么容易呀，那些修为又不是我实打实的修上去的，说是大乘期，但真的，当时是有点心虚的。” 谢兰汀笑了起来：“你呀，这性子真的是太过认真了，不过……” 她眨了下眼：“我还真的很好奇其他大世界是什么样子。” 顾林芷想起来曾经看到的钱子规的记忆，然后心有戚戚道：“还是……还是先算了吧，其他大世界……可能也没那么好……” 最起码，在现在这个世界，他们不用赶什么“戴德莱恩”，不用被什么甲方要“五彩斑斓的黑”。 4、 顾林芷和关琮结契大典前一个月，顾家夫妇终于从那个上古秘境回来了，他们成功地为顾家增加了一个私有秘境，同时带来了各种珍贵的材宝，有些材宝早已没有记载，于是顾家在筹备小姐结契大典的同时，还要加班加点梳理这秘境的资料。 而顾家夫妇则将手札一甩，开始抱着已经长大的宝贝女儿左看右看看不够，顾林廷则好似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叽叽哇哇地把顾林芷这几十年干的事全都抖搂给爹娘，言语之间给关琮上足了眼药，妄图用添油加醋之能来让爹娘站到他的这边，和他一起努力阻止妹妹嫁给“那个冰冷刻薄的老东西（注：虽然不到两百岁）”。 可谁曾想顾家夫妇听了之后，一边心疼顾林芷，一边又齐齐表示这未来的女婿真是一个懂事、励志、上进的好青年，他们的爱情故事让人动容，颇有他们夫妻当年的恋爱长跑风味，这就是真爱，真爱打败邪恶的故事真是百听不厌。 顾林廷目瞪口呆，他似乎知道了他这妹妹当年喜欢看爱情话本到底是随了谁。 备受打击的顾林廷只好继续借酒浇愁，可洛以宁却表示这次不跟了，原本为兄弟掏“嫁妆”出血心痛的他如今笑得合不拢嘴。 第191章 因为顾家夫妇在听了顾林廷的故事之后心疼女婿，大手一挥送了女婿好多这次带来的天材地宝，关琮只挑了其中一样，又带着顾林芷闭了个小关，边教边做地帮洛以宁修好了玄道仙宗神器镇魂钟。 5、 结契大典终于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在大典上，关琮用了自己“章生”的本名，毫不避讳自己就是章淮远的儿子，同时将天工百联图公开送给了仙盟，给天下修真者共享。 这天来了很多修真界各门派的大佬，修真界有头有脸的炼器门派都带人过来，别管真心还是别有用心，总之手里没有空的，明面上为了道喜，当然实际上目的自然是参详这次大典上公开的天工百炼图。 于是一群人便走着“送礼”-“道喜”-“敬酒”-“去看天工百炼图”这样的流程，乌央乌央地挤在顾家的墨阳山，一直到晚上一堆人还在灯火通明地研究天工百炼图。 而大典的主角早已从那人群中挤了出来。 顾林芷双颊通红，关琮一开始扶着她，但发现她实在是脚步发软后，便一个用力，把她打横抱起来。 两个人身上穿着繁冗的喜服，顾林芷被抱着还不安生，非得动来动去，关琮不得已，只能改换姿势，像抱小孩那样一手拖着她的屁股，一手按着她的后背。 顾林芷这才老老实实地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看着斜斜的月亮一晃一晃，眼神里带着些酒后的迷茫。 她看了一会儿后，按着关琮的肩膀坐起来，低头看着关琮，关琮一边走，一边微微抬头看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顾林芷的脸鼓起来，点了朱砂的眉头皱起：“我做的东西真的很难看吗？！” 关琮顿了下，回道：“没有，很好看。” “可他们都说难看！”顾林芷不高兴地说道。 “他们？” “那些……那些小屁孩……他们说我做的……木偶难看，”她举着手指，当空点着，打了个醉嗝，“还……还有，之前那个邪……邪修！他就说我……我做的那个……荷包！是……砖头……砖头砸粪坑！” “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至于那个邪修，”关琮轻轻笑了，“他一个邪修懂什么，那明明是金莲出淤泥而不染，他没品味。” “嗯哼哼，对嘛……是……是他没品味！”顾林芷有些得意地说道，“所以……你喜……喜欢那个荷包吗？” “喜欢。” “真的吗？” “真的。” “那……那你为什么不用它？”顾林芷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手抓紧了他的肩膀，狐疑道，“你该……该不会是哄我的，实际上早就把它扔了吧？” 关琮闻言笑了，他站在他们喜房的门口，一手抱紧顾林芷，一手将门推开，抱着她迈进了门槛。 “你说话啊！”顾林芷不愿意了，“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骗……骗我！” 关琮不答小醉鬼的话，只是轻轻将她放在那铺满红色的床上，伸手触动二人喜服上的阵法，繁冗的衣服在瞬间只剩下柔软的里衣。 然后他才从储物芥子里，拿出来那个绿色的荷包。 月色从窗子里洒进来，顾林芷看到那荷包眼睛一亮，笑嘻嘻道：“你……你果然没……没有骗我！” 关琮将荷包给她，顾林芷伸手却发现那荷包里有着东西。 “这里……这里是什么……” 她将那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木偶。 木偶的身体上有一道拼接的痕迹，顾林芷的怔怔地看着它，脸上仍然是酒带来的绯红。 “这是……这是我……我们做的……” 关琮看着她，伸手轻柔地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对，”顾林芷嘟嘟囔囔，“这是你欠我的……你……你没做完的……” “嗯，是我欠你的，没做完的。”关琮伸手，握住了顾林芷的手，轻声哄道，“等明天，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林芷打断。 “不对不对！”顾林芷又想起什么，也翻找起自己的储物芥子，翻出来了一个木偶。 关琮看着那木偶一愣。 “你欠我两个！”顾林芷把木偶举起来，得意的笑，“你……你得给我做两个！” 这是当初他另一半的神魂在重铸的章生身体里，给顾林芷未完成的傀儡。 “好，做两个。” 顾林芷高兴地将两个傀儡仔细放进了荷包里，也不将荷包收起，就放在枕边，眼睛亮亮地看着关琮，她的大脑暂时被酒精麻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最亲密之人。 于是她喊他的名字。 “关琮。” 关琮应：“嗯。” 她又换了种声线，眼睛笑弯如月：“章生！” 关琮仍然应：“嗯，我在。” 顾林芷高兴了，一连叠声地“关琮”、“章生”叫着。 关琮无奈，只好用唇堵住那停不下来的小嘴，床帐放下，掩住了一片春光。 月亮越爬越高，房间里那活泼的声音渐渐替换成了难耐的呜咽，后面再听，不论是“章生”还是“关琮”的呼喊，都带上了一丝轻颤。 而另一个声音仍然稳稳应道—— “嗯，我在，知知（芝芝），我一直都在。”